《莫笑农家腊酒浑》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1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未知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1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正文完2番外) 作者:暗影流香 卷一 童年篇 第一章 穿越重生 于敏是个从来不看所谓的穿越小说的人,因为她是个严谨的历史系学生。在她看来改变历史是一件颇为无聊且无稽的事,而穿越时空就更不可能了。 有道是“子不语:怪力乱神”,所以于敏甚至在同学谈论这种事的时候都会很不留情面地讽刺上几句。 偏生大多数的网络小说,本来就不注重于什么逻辑性,所以她的同学往往也会被她抢白得无言以对,这就更加深了于敏对于所谓的穿越事件的鄙夷。 所以关于穿越这种事,于敏一直是抱着一种视为“白日梦”的态度的,而当这件事一旦降临到她头上来时,她的感觉真正可以称得上是啼笑皆非了。 至于穿越的原因,是很无稽的——啊,也许在穿越控看来是很正常的——车祸。 而发生车祸的原因,是因为一件很无厘头的事——于敏那年过半百的父亲,忽然多出来一个私生子,让于敏的老妈接受不了这个打击,当场昏了过去。于敏在学校里接到了舅舅打来的电话,心急火燎地往医院跑,结果在横过马路时被车撞了。 在被撞飞的时候,于敏唯一的念头就是——这该死的私生子! 然后于敏就失去了意识,等她再度醒来时,其实是被冻醒的——她想说一句“怎么这么冷”,但是张开口却只能发出单音节的“哇哇”的哭声。 于敏惊悚了,努力地睁开眼睛,却什么都看不清,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这时她感到自己被人包了起来——这小棉被倒是很软和,也很温暖,打蜡烛包的人手法也很熟练,不轻不重的。 ——原来这就是被打包的感觉么? 于敏感受到了这非同寻常的经历,脑海中浮现的想法是——要把这个感受写成报告,与教授探讨一下,也许能成为了解这种民俗的线索。 这时一个女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姐,是个女孩儿。” 然后另一个轻微的声音也在不远处传入耳中:“抱过来,让我看看。” 然后于敏就感到自己被抱了起来,然后再被平移到另一个地方,放了下来,接着自己被一个似乎本能就感到很亲切的怀抱所抱着,更有一双唇儿在自己的头脸上不断地亲着。 虽然这个怀抱好像很亲切,但是于敏并不喜欢这样被人抱着亲——哪怕是她的历任男友,也没有这样大胆地亲过她。 于是她就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敢这样非礼自己——她用力地眨了好几下,那白茫茫的如同雾一般的东西才渐渐消散,面前的一切也随之缓缓地呈现在眼前——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姣好的面庞,虽然面色苍白了点,但仍然能看得出,这是一个美人儿。 只是这年龄,似乎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更重要的是——她的穿着和发型,完全是古代女子的打扮。 于敏的心里产生了不好的预感,连忙尽力转动那还不是很利索的脖子,向四周看去,结果看到了那古色古香的房间,以及那床、那门、那窗、那桌、那椅、那盆景、那梳妆台,全都不是现代的。 ——我,穿越了? 于敏不是一个固执的人,当眼前的一切发生时,她也只有接受了自己已经穿越的这个事实——自己是是个刚刚出生的婴儿呢。 ——好吧,听刚才自己的母亲被称做小姐,而屋里的东西看上去也的确很不错,自己也总算“托生”在一个比较富裕的家庭,好歹不必为生计而发愁吧。 虽然富贵人家也有他们的烦恼,但总比降生在穷人家里的好——古代的等级制度,还是森严而让人生畏的。 于敏并没有什么雄心壮志,想在古代混得风声水起,她只想安分地过日子,如果能做个米虫那是再好也不过了。 而最为关键的是——自己仍然是个女人。 对于性别,于敏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女人的身份,并没有想要改一改的打算,也没有想要尝试一下做攻的意思——毕竟对于百合,于敏还是没什么兴趣,哪怕只是心理上的。 而且于敏虽然不看穿越小说,但是对于古代的了解并不是一点点,作为一个历史系的学生,哪怕只是大一,也知道很多关于古代的知识了。 就在于敏想要分辨自己处于哪个朝代时,忽地听到门被大力地打开的声音,然后一个男子的声音大声地传入耳中——“那孽种呢!” 于敏愣了一下——“孽种?是谁?我么?” 脑海中刚刚闪过三个念头,一股大力袭来,于敏的小身子已经被人劈手夺了过去,然后她就看到了一个怒容满面的中年人,只见他约莫三十七、八岁,脸涨得通红,双眼圆瞪,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只看了于敏一眼,便对刚才那貌似是于敏母亲的人大吼道:“你快说!这孽种是谁的!” 于是于敏华丽丽地囧了——原来自己穿成了一个非婚生子么? ——怪不得母亲这样的年轻啊,原来是偷尝禁果意外中靶么? 于敏不禁为古代人淡薄的避孕观念而感到痛心——这就是丑闻的根源啊! 然后是长达数分钟的死寂,接着那中年人咬着牙从齿缝里迸出字来:“好!你不说是不是?好好好!” 说着便转身抱着于敏走了出去,后面于敏的母亲在那里扯着嗓子喊——“不要啊!不要把我孩子的抱走!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但是这个人似乎没有听她的请求的意思,反而走得更快了。 于敏看着这个中年人,心想——这是我的外祖父呢?还是我母亲的丈夫呢? 可惜于敏不会说话,不然也好满足一下她对于古代人在处理这方面事务的一个探究心理。 随着越走越远,母亲的叫声也渐渐不可闻了,然后抱着于敏的中年人把于敏交到了另一个人的手上,于敏看了一下,似乎是个管家模样的人。 只听那中年人对这管家道:“去把这孽种溺死!溺死!” 那管家道:“老爷,这是你的亲外孙女啊!” ——果然,是我的外祖父么! 于敏的外祖父吼道:“放屁!谁是我外孙女!这是个孽种!孽种!快,把她扔到城外的护城河里去溺死!这种有辱家风的东西,不能留在我府上!” 那个管家显然被于敏外祖的吼声给震慑住了,没有办法,只得蔫蔫儿地抱着小于敏转身走开。 这时正是初秋,天气还不是很冷,于敏也没感觉到饿,想来这孩子刚才在母亲的肚子里不是饿着肚子出来的——不过原先这孩子的灵魂去了哪儿呢?不会是去了自己在现代的整体里了吧? 于敏忽然想到,在现代有很多人在头部受了撞击后会失去记忆——那会不会就是和另一个时空的婴儿交换了灵魂所致? 这个管家一边走一边叹气,不多时便从后门走了出去,然后又走了一阵子,来到了自己家中,把于敏交给了自己的老婆,并对她道:“这是小姐的孩子,老爷说要扔到城外的河里去溺死,你看怎么办?” 那管家婆道:“这可太损阴德了,你可不能这样干。” 这管家道:“可也不能咱们留下呀,老爷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别看我跟了老爷几十年了,他可是说翻脸就翻脸的,一点都不会手下容情。便看他对自己的亲外孙女都能这样,就知道老爷是个狠心人了!” 那管家婆道:“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咱这老爷不是皇帝,但也是够难伺候的。” 管家叹了口气:“可不是,往常那些人伢子,也往府里来卖些丫环什么的,你可有相熟的,把这孩子卖给他,让他远远地带到别处去。” 管家婆道:“你真是的,这种事怎么好叫熟人来做,只能找些生人。正好前两天有个生面孔,来找我说要卖给咱府上丫环的事,我现在就去找他,把这女娃子给他,让他远远地卖到别处去。” 那管家道:“如此最好!你小心些,别让人看见了。” 管家婆道:“便是看见又如何,你抱她来时,难道就无人看见?” 那管家道:“我自然小心着,如何会让人看见。” 管家婆嘟嚷了一句,也不知说了什么,便抱起于敏要向外走。于敏不禁为自己的命运感到难过——居然会是这样的下场,亏自己一开始还以为生在了富贵人家,会是个好命的。现在居然落到如此地步。 不过好歹不会被溺死,不然可就刚来就要回去了——虽然也不知回不回得去。 于敏心里一难过,忍不住就哇哇哭了起来——也许是孩子没有什么忍耐力吧,心里稍一难过,马上就忍不住哭了。 管家婆还当她要吃了,于是回转身来道:“怎么忽地哭了?” 管家道:“没在路上哭已经谢天谢地了,赶紧淘米做饭,多放些水,再加点糖,调些米汤来。” 管家婆把于敏递还给他:“还用你教我么!” 说着转身下厨去了。 第二章 转手易人 那管家看着怀中的小于敏,叹道:“长得倒也眉清目秀,却是恁地命苦!把你卖给人伢子,你可不要怨我呀!” 于敏看了他一眼,小嘴扁啊扁的,似是要哭,其实却是在试图调整舌头和声带,想要发出清晰一点的声音。但好歹还是有自知之明,发觉要是真的说出话来,只怕要被当做妖怪,于是也就忍了——更何况她发觉自己的舌头和声带完全不受控制,想调整也是无力。 只是管家却无法体察她的意思,还以为更重的啼哭风暴要袭来了,忙捂住她的小嘴,快步走进屋里,生怕哭声被旁的什么人听到。 还好管家手下有轻重,于敏才没有被他捂得窒息而死,不过也好歹发不出什么声音了——看来这管家说不定是个老手,对于怎么捂人的嘴很有经验啊! 于敏“呸呸”地吐出管家手上浸入到她小嘴里的汗渍,管家看着她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倒也心疼,便哄着她,让她莫哭。 其实管家一点哄小孩子的经验也没有,翻来覆去只会一句“宝宝乖,不要哭”,要不是于敏的心智是个成年人,早就放声大哭了。 好容易等管家婆来了,喂她吃了几勺米汤,见她不哭了,便抱着她要走。 其实于敏仍然没感到饿,只是觉得等会儿自己就要再度易手了,万一有个不测,也不能做个饿死鬼,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喝完了这一小碗米汤。 那边管家还跟在自家老婆身后,不放心地道:“这孩子也没个奶水喂她,不会饿死吧?” 于敏一惊,于是在心里祈祷——不要被饿死……不要被饿死…… 这边管家婆道:“说这些个做什么,你又不是没和人伢子打过交道,她们既然作了这一行,那必是有手段的。只是看她造化了,若是被卖到普通人家里还好,若是卖到青楼里,唉……” 管家听了,也跟着叹了口气:“说得是,我也是关心则乱了。唉!咱也管不了这许多啊,能救她一条小命就算是好的了。” 于敏心想——哪家青楼会要这么小的女孩子啊,养大成|人还要费不少钱呢,万一长大了不好看,岂不是亏死了! 不过又一想——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时空,如果是正史还好,若是架空的话,说不定人家这里的青楼风俗就是如此的,这也算是放长线钓大鱼了。 于是于敏又开始祈祷——不要去青楼……不要去青楼…… 管家婆又道:“可惜了,这千金的身子,命却如此不济,遇上个这么下流的爹,做出了事也不敢来认。” 管家一边开门,一边把头探出去四下观望——此时天色已然渐渐地暗了——低声道:“谁说不是呢!她给了人伢子,运气再好也不过被卖到别人家里去当丫环,哪个普通人家会花钱买个女娃子!便是童养媳,也不要这么小的!” 于敏:“……” ——不要当丫环……不要当童养媳…… 这时管家缩回头来,道:“没什么人,你快去吧,这时正是家家吃晚饭的时候,正好街上清净。” 管家婆应了一声,拿块布又把于敏的头轻轻地一包盖,便走了出去。 于敏被两个人你抱过来我抱过去的来回倒了几次手,也总算把二人的装束看清了——以于敏好歹在历史系混了一年的水平可以初步判断,这是明朝。 ——好吧,希望是明朝中期吧,这样总算是太平盛世。不然前期有靖难,后期更是四处造反,所以只能祈祷是中期了。 于敏只感到一颠一颠的,睡意又渐渐袭来——这不能怪她。虽然前世她的确是个嗜睡的人,但是作为一个刚出世的孩子,哪有这么多精力一直关注外界的情况,于是在管家婆一顿小跑之后,她就睡在了管家婆的怀里。 等到于敏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仍然在管家婆的怀里。 只听得管家婆道:“她犯了什么事了?” 然后一个声音道:“实对你说了,她不是个正经人伢子,也连带着拍花子的。她手上的几个姑娘,都是她拍花子拍来的。前儿她身边的一个姑娘的叔伯兄弟撞见了自家堂妹,去官府告了官,今儿晌午过来了几个捕快把她给抓走了!” ——原来是个人贩子啊!抓得好! 于敏在心里叫嚣着——老天爷听到了我的祈祷了,我的愿望都实现了!没有青楼、没有丫环、没有童养媳,更没有死! 那边管家婆吐着舌头道:“怪不得我见她脸生得很,原来是刚入行走了邪道的。” 与管家婆说话的那人也是个女子,便道:“你这孩子倒底是哪里来的?” 管家婆道:“不是对你说了么,是我家那口子在回家的路上捡的。” 那人道:“看她身上包着的这条小被子,倒是条上等锦被,普通人家倒是不见常用的。” 管家婆似是吃了一惊,忙道:“这可不知了。不过现在盛世清平,只要不是太过穷苦的,家里有一两床锦被的也不稀罕。更何况这么小的一条呢。” 那人似是还有疑惑:“可若要这么说,这孩子的父母应当是极宠爱这个孩子的,怎么会丢在路边弃之不顾呢?” 管家婆道:“哎呀,那我哪知道嘛!算了算了,既然她犯了事了,那我就告辞了!” 那人却道:“莫急莫急,这孩子你既然自己不养,不如给了我吧。” 管家婆奇道:“你要这孩子作甚?” 那人道:“我有个远房亲戚,都快四十岁了,都没生下孩子,寻思着想做些积阴德的事。这孩子既然没人养,也怪可怜见的,我便送了她去吧。我那亲戚必然也会善待她的。” 管家婆道:“既是如此,那是最好了。我和我家老头子,年纪也大了,又没儿没女的,没法养她了,不然这孩子我看着也怪讨人喜的,也不舍得随便与人的。” 于敏暗地里撇了撇嘴——真会说话啊!明明是怕被牵连,然后被自家主子责骂吧! 不过这样看来,自己的这个外祖父,还真是严苛啊。一般的情况下,如果是忠心的管家,怎么着也该把孩子暗地抚养着,等老爷气过了,再让祖孙二人相认才是,结果这管家却一点也没有留下自己的意思。 也就是说,这个管家哪里不忠心,如果自己的外祖父不是那么不亲人情的话,他们夫妇为了日后向主子讨好,也该把自己留下才是。 ——看来自己还真是托生到了个不得了的人家啊! 于敏叹着气,却觉得管家婆把自己放到了一个地方,然后就听着两个人一边低声地说着什么,一边远去了——想是管家婆把自己这个烫手的山芋送了出去,就忙不迭要走了吧! 不过也总算是有了一个相对较好的结局,于敏也算是放了一点心。 过了片刻,那个妇人又转了回来,揭开于敏头上轻盖着的面纱,端详了一下于敏,也笑道:“生得倒是不错!” 于敏这时也睁开眼睛想看看她,结果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清——看来孩子的视力还是不行啊,稍远点再暗点就看不清了。 那妇人一边轻拍着于敏,一边自言自语道:“你也算是运气,遇上了我,不然还真就把你卖到不知哪里去了!我可不信这宋婆子会这么好心,这里面定有蹊跷!” 于敏一惊——你是侦探?还是八婆? 结果那妇人又道:“不过算了,我也懒得于打听这什么的,赶明儿我就回一趟老家,把你给带回去!” 说着还刮了一下于敏的鼻梁。 于敏感到这手很温软的,心里也稍定了些,便又在这妇人的轻拍下沉沉睡去。睡到半夜,饿醒了一次,哇哇哭叫起来,这妇人却像是早有准备,很快热好了米汤喂她。 米汤虽然比不上母||乳|,但也不至于饿死了。 不过说是赶明儿就走,但也耽误了两三天才起程。而且一走就走了四、五天,仍然没有到达目的地。 于敏心想你这亲戚也住得太远了吧? ——难道你其实也是个人贩子?然后想把我远远地给卖了?可是我这样的小婴儿,卖得钱也不够路费吧? 于敏忐忑了。 不过还好一路上不管是打尖还是住店,这个妇人都让店家用米汤把于敏给喂得饱饱的,路上还让于敏喝了一个碰巧遇上的另一个在哺||乳|期内的妇人的||乳|汁。所以在这段时期里,于敏的小日子总算过得不错,也算是条小米虫了——虽然是只喝米汤的虫。 这日两个人正走在官道上,四周也没有别的什么人,忽地前面响起一阵马蹄声。正犹豫间,拐角处忽地转出两匹奔马来。 这处官道恰又逢最窄的地方,抱着于敏的妇人虽然已经避到了边上,但仍然躲闪不及,只听她惨叫了一声便被一下子撞飞了,连小于敏也脱手飞了出去。 第三章 以假乱真 于敏根本不知是怎么回事,就已经飞到了空中——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啊! 是的,就是于敏穿越过来之前在现代被车撞上半空的感觉,这两种感觉让于敏有了一种“我是不是要穿回去了”的错觉。 这也难怪,这样凌空飞出去,只世生几天的小于敏,那几乎是必死无疑的,所以于敏才会有这样的感觉。 但是上天似乎总是要与她开玩笑。在现代时她以为要死了,结果却穿了;穿到古代来,她以为是个宝贵之家,可以安享清福,但是却是个私生女而被抛弃;之后她以为要被溺死,结果却活了下来;刚刚惊魂初定,却又发现要被交给人贩子;摆脱了底层贱籍,刚刚觉得也许会有希望,结果却被马给撞了。 于是以为要死了,正想着祈祷再穿一次吧,结果又安全着陆了。 说是安全着陆,其实也不是。因为她是被一个身体给抱在怀里,然后就地十八滚,滚得她昏天黑地,哇哇大哭——不过好歹没有死,甚至连一点伤都没有,只是一场惊吓罢了。 这时一个男声开始哄着于敏——仍然是没有经验的那两句话“宝宝乖,不要哭”,似乎男人们哄孩子就只有这一招。 于敏渐渐尺魂稍定,发现自己被一个当兵的男子抱在怀里——从他的装束来看,的确是明朝的士兵没错! 那士兵一边哄着她一边向那个妇人处移动脚步,于敏被他抱着,完全不能看到那个妇人的情景,只能听到那个士兵喊了她几声,仍然又蹲了下去,不知在做什么。 过了一会儿,只听那士兵叹了口气,然后道:“这位大嫂子,在下误伤了你性命,实在是万分对不住了,你的这个女儿,我会妥善安置的。只是如今我身负社稷,不能为你偿命,待我将燕王谋反的消息送回京师,便去战场上报效国家,把我这身家性命拼了去,也算是偿你一命!” 一段话让于敏吃了三惊。 第一惊是原来这个说要把自己送到她亲戚家中的妇人已经死了;第二惊是原来如今是建文帝执政,燕王朱棣谋反的时代;第三惊是这个士兵居然决意赴死,以这种方式来为这个妇人偿命,也真算得上是英通慷慨之士了。 只是可惜了,于敏没办法对他说,自己其实不是她的女儿,只能让他向着错误的思路上越走越远了。 这个士兵然后把于敏放在一边,然后对着这个妇人磕了几个头,再抱起于敏然后拿出一根绳子来,把于敏绑在自己身上,骑上马就走。 还好这条路上行人不多,过了这么久,居然一个经过的人都没有,不然这样的交通事故,这个士兵要脱身也是要耽误些时间的。而听他的话,他是要赶往京师,向建文帝禀报燕王朱棣谋反的消息的,如何能耽搁得起! 于是这一顿在马背上颠的呀,差点没让于敏吐个半死,这个士兵倒是骑术上佳,一边纵马狂奔,一边还能不断地用手轻抚着于敏,还不断地哄着她——当然,还是那句“宝宝乖,不要哭”。 不过看刚才那士兵能从奔马上腾身跃起,凌空抢过小于敏的身手,看来他本领不错。只是再怎么样,于敏仍然是遭受了大苦大难了。 不知过了多久,这个士兵勒住了马,就在于敏在想终于可以喘口气的时候——他换马了。 怪不得会有两匹马啊,原来是加急快报,轮换着骑的啊! 于是来回换了几次马,把小于敏三魂六魄几乎颠得都散了,眼见得天也渐渐黑了,这才到了一处驿站。 这士兵下了马奔入驿站,一边大喊着让管驿站的出来刷马喂料,一边让驿站准备饭食,然后特别关照要拿一碗煮得稀烂的粥来。 看来这个士兵没有经验,不知道要米汤,但是好歹没有喂于敏干饭,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驿站的人见到他抱着个婴儿,也是吃惊不已,总算在这驿站里有懂事的婆子,便去煮了米汤来。 这些婆子本来是为在驿站中暂住的人浆洗衣物的,如今见到他带着个孩子,便上前问询。这士兵说是捡的,其中一个便道:“哎呀,我村里的齐长春家里,刚生下的孩子被人偷了去,也不知是谁做的,会不会就是她?” 另一个嗤笑道:“你们村子里,会有这样好料子的包裹被子?” 原来于敏身上裹着的,仍然是她外祖家里的小包被,一看就知道是上等锦被,不是寻常农家会有的。 那个妇人被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那边正在喂着于敏的这个士兵却好像是听到了什么让他兴奋的话题一般,忙上前仔细询问,知道对方的乡邻有人丢了个女孩儿,做母亲的已经哭的死去活来。 “这个女孩儿,她娘生她倒生了两天一夜的,结果才第二天,这个孩子便不见了。” 那当兵的奇道:“刚生下的孩子,自然是放在家里的,又不会乱跑,怎么会不见?” “便是奇了!这当家的已经有了个儿子,这次得个女儿,也正自欢喜,便抱了孩子给上门贺喜的众人看,众人你抱抱我抱抱的也都夸说长得好看,正这当口儿他家里刚刚四岁的儿子跌了一跤。这当爹的也是高兴着,就没在意,把女儿随手往一个身边的人手里一放,便去搀自家儿子。众人见他儿子哭叫,也都笑着去哄,等大伙儿哄好了哭闹的小儿子,结果回头看时,女儿竟然不见了。全村的人找了两三天,也没找到,这几日那当娘的只怕已经哭断肠了。” 这婆子说的也挺动情,居然还用袖子拭了拭泪。 这士兵听了道:“这孩子未必不是他家的,需知有些拐子,故意用些上好的锦被抱了穷苦人家的孩子,冒充富贵人家的子弟,然后做些诡谲之事也未可知呢。” 这婆子被他说得半信半疑,也不敢接口。这士兵道:“敢问大婶尊姓大名?” 这婆子道:“我姓沈,敢问有什么事么?” 这士兵道:“这个孩子我看也是可怜,请问刚才沈家婶子说的那齐家,家住何方,我如今便去,让他家看一看这孩子。” 这婆子道:“这天已经黑啦,明日再去吧。” 这士兵道:“我有重任在身,要连夜赶路的,这孩子既是我捡着的,我自然要护她周全,我可没空等到明日,我等一下便要换马前行的。” 这婆子想了想,见这士兵面容不善,也不知他的来历,怕惹了他,自己不好在这驿站做工,便道:“既然如此,大兄弟便随我来吧!” 于是便要领着这士兵与于敏同去。 这士兵先是三口两口填饱了肚皮,然后又把装满清水的水袋别好,又换上了驿站给准备的两匹新的马,这才让这婆子抱着于敏在周面引路,自己牵着两匹马在后面跟着。 走了有大半个时辰,这才到了一个野外的村子里,这婆子在入口处对这士兵道:“这村子便是白水村了。村后有条白河,所以要这个名字。” 这士兵道:“如何叫白河?” 那婆子答道:“那我就不知了,反正早先便一直叫这名字来着。” 那士兵也是无语,倒是于敏,被颠了这一天,终于有个温暖软和的怀抱可以依偎了,早就在这婆子怀里沉沉睡去了。待得到了这婆子所说的齐家时,于敏正好被惊醒了。 这就是有个成年人灵魂的好处啊,普通的孩子,累了这么大半天的,早睡得人事不省的了,于敏主思活泛,这才一惊便醒。 那婆子叫了几声门,里面的男主人应声出来,见到那婆子,便道:“原来是沈妈妈,却不知半夜到此,有甚么要紧事。” 这婆子说明了来意,然后把这于敏递了过去。不料这人看也不看,一把抢过于敏,一边转身向里面跑,一边对里面直喊:“娘子,娘子,敏儿回来了,敏儿回来了!” 于敏也被他搞得有点云里雾里,正在想这是怎么回事时,屋里忽地发出一声女人的尖叫,然后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跌了出来,一把抱过于敏,也不顾别的,又是亲又是叫的,眼泪鼻涕汗水抹了于敏一头。 这时那男主人便回头来向那当兵的和姓沈的婆子道谢,要请他二人进屋吃酒。 那当兵的道:“既是找到了主家,我还有要务在身,不便久留了。” 说着对这男的拱了拱手,便转身上马离去了。而那沈婆子见当兵的不顾自己走了,又见这家的娘子又是哭又是笑的,心中也有些害怕,别是一下子否极泰来,失心疯了,便忙也告辞走了。 男主人千恩万谢地送走了沈婆子,关上了门,转回身来对自家娘子道:“好啦,现在孩子也找回来啦,你也该安心了吧。” 第四章 茁壮成长 于敏听到这里方才明白,原来是这当娘的失了女儿,思女心切,日日伤神,这当丈夫的实在忍心不下,故此不管是不是自己的女儿,先认了下来,缓一缓自己老婆的这口气再说。 这真是错打错着啊,这一连串的变故,算是彻底地断绝了小于敏与她血缘家庭的联系了。但是关键的是,于敏毕竟不是这家人的血亲骨肉,这家人真的会对她如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么?于敏还是有点吃不准的。 特别是看到这家的儿子齐宝儿一天到晚过来对自己上下其手,这边摸摸,那边捏捏,她就有点痛不欲生的感觉——这算是调戏么? 虽然对方只有虚岁四岁,但关键他总是拖着个鼻涕,一会儿用手撸一下,一会儿又用同样的手来摸于敏,于敏就算没有洁癖,也一样是恶心得要吐了。 不过有一件事让于敏感到得了便宜,那就是有了新鲜的||乳|汁可以吮吸入肚了。 这家的男主人姓齐,叫齐长春,女主人姓文,是个比较少见的姓氏,闺名不知,但是齐长春除了叫她娘子之外,有时二人独处时,也会叫她秋娘。不知是因为自己的名字里有个春字,故此戏称自己的老婆叫秋娘呢,还是这个女主人的名字里有个秋字。 于敏在这里的名字叫做齐敏儿,这一点也让于敏很满意,毕竟敏儿也是自己穿越之前的小名,这样也能让自己少了点适应的过程,要是来个翠花什么的,也挺膈应人的不是。 虽然齐家的家境不是很好,但是文氏的||乳|汁很充足,于敏——啊不,现在该叫齐敏儿了——现在只有一点点大的她,根本轮不着她来为生计发愁,她只管||乳|来张口。 为此发愁的是齐长春。 听齐长春的谈吐,似乎是个识文断字的,但是他却每天下地去干活儿,文氏在带着两个孩子的同时也照看着家中的几只鸡,还有一条大黄狗,名字叫做守夜。但是从来没有听它吠过,也不知是治安太好,还是它太老实,根本不用守夜。 先前女儿不见了,齐长春也是心急如焚,后来见妻子终日哭泣,心中更是自责不已,所以当他见到有人送了个孩子过来,想也不想便向妻子报喜。果然已经疯得有些痴痴呆呆的妻子见到女孩儿,一下子精神好了泰半。 齐长春是见到过自己的女儿的,一见便知于敏并不是自己的女儿,但是为了妻子,也只得忍了——只是个女孩子罢了,怎么养不是养啊,重要的是妻子的身体! 于是于敏便在这个家里安安稳稳地待了下来,而文氏对于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更是呵护倍至,成日里恨不得都抱在手里。 于敏对于这个文氏,也渐渐地有了一种把她视为母亲的心理。不过渐渐的,随着时间的流逝和文氏精神的稳定好转,她也知道了于敏其实并不是自己的女儿,只是不知从哪里来的一个弃婴罢了。只是她那股当初不知何处渲泄的感情,全都倾注在了于敏的身上,也并不把于敏当成外人,仍然把她当成是自己的女儿一样哺育着。 只是那个可恶的齐宝儿,都快五岁了,居然有时还要凑过来分享母亲的另一只□。 文氏一开始总是推开齐宝儿,但后来毕竟因为一个是亲生的儿子,另一个只是养女,便有时也会让儿子再吮吸几口。 齐敏儿这个气呀——我吸十下也比不上他吸两下的呀,他吸过了我就没了! 的确,齐敏儿身体的长大,食量也增大了不少,文氏的产||乳|量供她一个人吃只是刚刚好,再来个齐宝儿怎么行。于是齐敏儿只要一看见齐宝儿就哭,就叫,就闹。 所以没有办法,齐宝儿只能退避三舍了——文氏是个善良的女性,哪怕知道这个女孩儿其实不是自己的齐敏儿,但因为哺过||乳|,所以也把齐敏儿当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看待。 齐敏儿初始还得意了一下,但是转念一想——自己一个大人,击败了一个四岁多的孩子,有什么可喜的! 不过文氏的确是个善良的人,齐敏儿初来时,村里的人都以为是孩子找回来了,便都有来贺喜的。不过当知道是别处抱来的,也就都不再说什么了。但是渐渐的几个来串门的妇人,在看过齐敏儿后,除了夸说齐敏儿长得漂亮的,也有那话里话外的意思,透露出要把齐敏儿配给齐宝儿做童养媳的。 说这话的人,也未必真有那个意思,只是说着说着,便有那不会说话的,说什么“这么好的姑娘,便给了你家大宝,也是好的”之类的。 文氏一听这话便变了脸色,道:“我既养了她,便是把她当做亲生女儿一般,并没有把她当童养媳的意思。我和我家当家的,都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文氏类似的话,说了不止一次两次,有一次还让一个人也变了脸色,道:“我对我家秀灵,可是极好的,并没有什么亏待她的。” 原来这个人也是养了童养媳的。 文氏却道:“婶子自然是待秀灵好的,我也并没有说婶子什么,婶子何必多心。” 于是这人也是觉得无趣,当即便气哼哼地走了。 齐敏儿听文氏的话,又见她哺||乳|时看着自己的眼神里真情流露,知道她说的是真心话,自然也更是心中感动,觉得虽然外祖把自己抛弃了,但能遇到这样的养父母,也是万幸了。 齐长春自然也是待齐敏儿不错的,见到儿子逗弄得齐敏儿哭叫了,也会斥责儿子,并没有太过的亲疏之见。每日里也会来与齐敏儿逗趣,倒惹得齐宝儿有些吃醋的样子。 齐敏儿见齐宝儿一见父母抱着自己,就过来捣乱的样子,心里也是好笑——原来这么小的孩子,也会吃醋的么! 其实也不怪齐氏夫妇喜爱齐敏儿,齐敏儿毕竟是个大人,除了进食比较多,大小解都会用哭叫要引起大人的注意,齐氏夫妇养育这个孩子,连尿布也不曾洗过几次,就是在床上翻来滚去的,也不会掉下床来,有时还会坐起来对着齐氏夫妇笑,逗得两个大人也是满心欢喜。 这样乖巧的孩子,也不怪两个人喜欢。 待得到了这年的二月,齐敏儿的四肢渐渐有了力量,开始满床乱爬,甚至可以扶着床头的栏杆短暂地站起来几十秒了。 齐宝儿这时才好像对这个妹妹有了真切的感受,觉得齐敏儿是个实实在在的人了。之前也许他只觉得那只是个躺在床上的肉块也说不定吧,现在他看齐敏儿的眼神都变了,在齐敏儿站起时,还会站在面前护着她,怕她跌下来,惹得文氏也会夸他懂事。 小孩子,听到长辈夸奖,就会更起劲,从此之后,齐宝儿更爱护这个妹妹了,不管齐敏儿有个什么举动,能怕只是翻个身,他都会过来守着,好像齐敏儿动不动就要掉下床来一般。 齐敏儿有点烦他,但是也知道他是一番好意,而且对一个孩子又有什么可以计较的,反正也不会有什么坏处,便也就随他去了。 等到夏天时,齐敏儿已经会开口说话——她不像普通的孩子,有个渐近的过程,只要声带和舌头找到了配合的点,就能流利地说过话来——当然,语速也是快的话,还是不行的。 如果不是怕太惊世骇俗,早三个月她就能开口说话,为此她在刚入夏时先往外蹦了爹爹和妈妈两个单词,来试探两个大人的反应,见他们除了欣喜之外没有别的,便也就放了心。只是齐宝儿万分不满,天天在齐敏儿跟前教她喊哥哥。 齐敏儿每次都别过脸去不理他,嘟着嘴作出一副气哼哼的样子。齐宝儿有一次急了,伸出两只不知在哪里摸得黑七抹乌的手便来掰齐敏儿的嘴,好像是要“亲自”来让齐敏儿发音一般。 齐敏儿这时已经长了两对门牙和门牙旁边的上下四颗虎牙,怒火中烧的她也不顾齐宝儿手脏,张嘴就咬,一口把齐宝儿咬得“嗷”地就叫了一声。 文氏正在外面洗衣裳,听到儿子惨叫,忙丢下了手上的活儿,正要跑进来,却见齐宝儿奔了出来,对她哭着道:“敏儿咬我。” 文氏执起儿子的小手一看,只见黑漆漆的手上几个小点凹下去,却是露出了肉色来,便道:“又去哪里摸的,这样脏,快去洗了!你不许撩拨你妹妹,她如何咬得到你!她又不会走路!” 文氏管教儿子比齐长春更严厉,齐宝儿怕她比怕父亲更甚,当下也不敢多说什么,便转身跟着母亲去厨房外的水缸里舀水洗手。 文氏舀出水来,倒在盆里让儿子自己洗手,她却去房里看齐敏儿,却只见齐敏儿两边腮上各印着一团黑印子,嘴里还不停“呸呸”地吐着口水。 第五章 冷眼旁观 文氏见状便笑着上来抱起了齐敏儿,转身去到外面,顺便也替她洗脸。 齐宝儿见母亲抱了小妹妹出来,心里也知道其实是自己先招惹了她,便赶紧在毛巾上擦干了手,一猫腰跑了出去。 文氏见五岁的儿子已经知道趋吉避凶,心中也是好笑,也不去管她,便替齐敏儿洗了脸,然后把她放了回去,再?br /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1部分阅读 欲望文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2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未知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2部分阅读 ,再来找儿子。 齐宝儿这年刚刚五岁,齐长春便开始教他读书念字——看来齐长春的确是个念过书的,只是不知怎么不去考取个功名,却在这里种田为生。 虽说明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把他国内的百姓,按职业和所服的差役僵化地划分为军民匠灶四大类,但是并没有说这四种人在守着国家分配的职业之外不能考取功名啊。 有很多地位低下的贱户,都寄望于自己的子孙考个功名,不但光宗耀祖,也能摆脱贱籍的身份。 而种地的农民,也一样有着各种划分,比如归于那四种户籍内的菜户、米户、渔户等等的。所以农民希望靠读书中举来改变命运和地位的想法,应该更强烈才是,怎么齐长春却不这样做呢? 不过齐敏儿并不知道这家人到底是什么户籍,哪怕自己的名字已经定为了这家的养女,登入了黄册。 这黄册大概类似于现代的户口本,上面登记着一户男子的成丁或不成丁,以及女子的大口、小口等详细资料,齐敏儿应该算是小口吧。 不过按说看齐长春教齐宝儿念书的样子,就算不是满腹经纶,也该是饱读诗书的,怎么会沦落到只能以种地为生这步田地呢? 不过时间一长,齐敏儿也就明白了。 因为有一次,齐宝儿在他爹让他考取功名时,也问了类似的话——“爹,你老让我考取功名,怎么你自己不去?” 结果齐长春把眼一瞪:“我去考功名,谁下地干活挣钱养活你!” 没错,考功名也有一辈子考不上的,就像《儒林外史》里的那些老童生一样。看来齐长春还算是个务实的人。不过从另一方面来看,可能齐长春的父母死得也早,让他不得不过早地担起了养活自己的任务,不能靠父母了。 想想现代人往往一直被父母养到大学毕业后成为啃老一族,这齐长春还是很有男子气概的。 不过齐宝儿一看就不是个喜欢念书的人,听了父亲的话后非但没有一点感激的意思,反而道:“让我和娘来养活你嘛!” 齐长春大怒,把桌子一拍:“胡说些甚么!我还会你们来养活我吗!你也给我听好了!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不能靠妻子儿女养活,万事皆要靠自己!等你老了,再说什么靠儿子的话吧!” 齐长春难得发一次火,齐宝儿被他一吓,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只好苦着脸继续背他的四书五经。 不过齐长春的教育方法也有问题——齐宝儿才五岁,一上来就教这么难的东西,如同揠苗助长一般。按齐敏儿的想法,怎么着也该从“人之初,性本善”开始学起吧! 不过看齐长春的样子,似乎是等不及这样教了。 但是这样也好,齐宝儿起码没什么时间总是来撩拨齐敏儿了,也让齐敏儿乐得清闲一些。 到了冬天,齐敏儿的走路方式已经从颤颤巍巍进化到跌跌撞撞了,说话也流利了很多,齐宝儿更是多了一个同学。 这个同学是齐宝儿的堂兄齐福。齐福的父亲齐永春与齐长春是亲兄弟,而且是比邻而居。只是两家人平日里绝少走动,齐敏儿也是因为齐永春上门让齐长春教自己儿子念书才知道,原来隔壁还有着这样一门亲戚。 不过这家人的起名水准,实在是让齐敏儿不敢恭维。 齐永春和齐长春分明是一个意思,齐家老太爷的起名创意也太贫乏了吧!而且齐福这个名字,怎么听怎么让人联想到“齐人之福”,虽然自元代以后,没有功名者也可以娶妾,但是齐敏儿对于一男多女的婚姻制度还是没什么好感。 不过看看两家人近在咫尺,但齐永春却是从来也不上门来,齐敏儿也知道两家人的关系其实不怎么样的。 但是两家人家看起来毕竟是亲兄弟,那晚齐永春上门时,齐长春夫妇对他还是很客气,当齐永春提出要齐长春教自己儿子念书时,齐长春却没有推脱。 待齐永春走后,文氏却有些不悦,对丈夫道:“当年咱爹去世了分家,他尽得了好处,只与你几亩地,分明是欺你只会读书,要等你日子艰难了,他再把这几亩地也买了去。” 齐长春道:“都是过去的事了,何必再过多计较。再说这事多半还是我那嫂子窜掇的,何必都怪在我大哥身上。” 文氏道:“偏就是你仁厚,你嫂子再吹枕边风,最终拿主意的还不是他!” 齐长春沉默了片刻,又道:“便是他们做父母的有甚不到之处,福儿却是个懂事的孩子,看在咱爹面上,也就罢了。” 文氏道:“福儿今年才十三岁,谁知道长大了是个什么样,若与你哥哥一样,岂不没的寒了咱的心。” 齐长春笑道:“那更要好好教导他才是,怎能看着他变成那样刻薄的人。” 文氏道:“啊,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说你大嫂刻薄。” 齐长春道:“你这回又来装什么好人,平日里你还不是这么想的。” 文氏道:“这会子你也这样说我,可知我平日里便也是个刻薄的人了吧。” 齐长春搂着妻子,笑道:“有我这样不知节俭的汉子,也亏得有你这刻薄的婆娘,如若不然,咱家还不早就坐吃山空了。” 齐敏儿在一旁听着,也大略猜出几分来,想是那齐永春的妻子是有些刻薄的,所以齐长春夫妇才对她颇有微词,甚至拿这个词来互相打趣。只是近几年可能表面上说得少了,所以齐敏儿一开始也不知道,直到齐永春上门,这才知道还有个“大伯”在隔壁。 而齐长春之所以会去种田而不念书,只怕也与这兄嫂在分家之后对他的刻薄所致。而齐长春如今不计前嫌,答应教侄儿念书,也算是仁厚了。 齐敏儿躺在这边的小床里想着,那边的床上却又传来让她脸红心跳的声音——没办法,谁让她齐敏儿只是个一周岁多的孩子,人家大人干些什么事儿,也不必避讳她不是。便是五岁的齐宝儿,齐长春夫妇在办事的时候也会先把他哄睡着——比如现在,齐宝儿顽皮了一天,刚才听着大人说话,早就烦了,所以睡得也很早。 于是齐敏儿只得在这一阵阵激|情四溢的声音中闭目养神——就目前而言,还是了无睡意的。 齐敏儿忽地想到,那些同样身为穿越女的人,难道就从来不曾这样尴尬过么?看来胎穿的坏处,就在于被迫充当限制级演出的观众或听众啊! 从那天的次日起,十三岁的齐福便与五岁的齐宝儿做了同学。 齐福虽然只有十三岁,但是长得却比齐宝儿壮实多了——这种壮实不是年龄的差距可以填平的。依齐敏儿看来,除非齐宝儿特意去健身,否则想要赶上齐福的块头,那是挺难了。 不过看齐长春和齐永春兄弟两个,似乎都不是很健硕的人啊,是基因突变?还是隔代传?总不会齐永春的妻子,是个母大虫型的吧? 不过想想齐长春先前的话,齐永春很有可能是个畏妻的,那他的妻子是个膘悍之人也是有可能的啊! 不过虽然齐福块头大,脑筋却是不笨,齐长春教的东西,虽然做不到举一反三,但是触类旁通却有时也能做到。齐长春对齐福的表现很是赞赏,之后对齐宝儿的要求也随之水涨船高。 “你看看福哥儿,你怎么就差着人家这么多?” 齐长春经常对齐宝儿这样说。 齐敏儿听了也只有无力——这样的教育手法是不可取的啊,只会挫伤孩子的积极性啊! 前世因为做过家教,所以也曾略看过儿童教育方面的书。如今听到齐长春的话,齐敏儿只能暗自祝福齐宝儿了。 不过齐宝儿好像浑不在意的样子,只说自己还小,比不得已经十三岁的齐福——没想到齐宝儿年纪小小的,倒是辩才无碍。 这话说得也是在理,只是齐长春不跟他说理,只用巴掌招呼——古代的孩子比现代的更没有人权啊!所谓的棍棒底下出孝子,在古代更是真理一般的存在。 齐敏儿不禁感到自己还是幸运的,没有穿到一个男人的身上。虽然是个男尊女卑的社会,总算不必为了出仕而学那无聊的八股文了。 齐敏儿在前世是看过几篇八股文的范例的,看得她泪流满面——这是什么样的天才才能作出来的东西啊! 第六章 架空历史 作一个女人,真的挺好! 而且如今好歹是明朝前期,据说裹小脚的风气是从明中前期开始盛行的,而看文氏似乎没有裹脚,这实在是一大幸事啊!希望自己也能摆脱这样的厄运吧! 但是世事的发展,大大地出乎了齐敏儿的意料。 这不是说自家这一亩三分地的事,而是说天下大势。 在燕王朱棣起兵后,在位的建文帝朱允炆居然没有按历史上那样派耿炳文和李景隆为主帅讨伐,而是派了徐达的长子徐辉祖为主将,太祖皇帝朱元璋的小舅子郭英和盛庸为副将,一起北上。并且调云南的黔国公沐晟领云南兵入京师,以为后援。 于是仅仅一年多的时间,朱棣便被消灭了,落得个赐死的下场。他的两个儿子,也被圈禁了起来。 这样大跃眼镜的结局,让齐敏儿有点不知所措——本来还想着自己是学历史的,就算以后做个小老百姓,也能够趋吉避凶的才是。但是现在历史完全变了个样,让齐敏儿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这是因为自己的穿越而造成的蝴蝶效应么? 但是齐敏儿怎么也想不通,只有一岁的自己,能造成什么蝴蝶效应。 难道自己的亲生老爹或者老妈,是与李景隆有什么关系的不成? 但是这一切齐敏儿是无法知道的,她所知道的,只有那些如同小道消息般的街头巷议。这还是别的几个妇人闲暇时来窜门子时闲聊聊起的。 本来女人之间闲聊的话题应该都是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但是这造反的事实在是太大,所以偶尔也有那消息灵通的,拿出来卖弄一下。 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齐长春和文氏两个人是肚子里有些墨水的,与他们往来的人,也不尽是些只知一饱俩倒的俗汉。特别是齐长春,与他相识的人里,还有两个书生,似乎曾是同窗,一个姓马,一个姓张。 不过看他们的样子,也知是万年落榜的穷酸了,动不动就来个圣人曰,古人云什么的,完全的腐儒一个。 但好处是这两个书生似乎常往城里去,或者说就是在城里做私塾教师什么的,从那里能得到一些新闻。 有一次,他们就谈起了当朝的宰相姚广孝,说是徐辉祖征伐有术,也全靠着姚广孝运筹帷幄。 于是齐敏儿再度华丽丽地囧了——这一次她的直觉告诉自己,如果这个姚广孝不是穿的,那至少建文帝或建文帝身边的人,一定有一个是穿的。 只有穿越过来的人,才会知道姚广孝是什么人,才会慧眼识英才,提前笼络住他,让他不去相助朱棣。 齐敏儿在自己穿越后,对于穿越这回事已经不如以前那样视为不稽的yy了,所以见到这样的事,马上就联想到另外有人穿了。 然后齐敏儿足足考虑了三天,在想以后是不是要去认个亲,让这个同为穿越人士的人照顾一下。但是想来想去还是放弃了——因为实在不知道这个人的人品如何。而且万一是皇帝的话,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同行是冤家。万一对方认为穿越者只能有一个,自己一个弱女子,怎么禁得住人家消遣。 所以还是老实点,安安分分地过日子吧。 而且建文帝这边取胜的好处是,自己家这块儿不会受到战乱的波及了。 从当年遇到那个传递消息的士兵的情况来看,齐家所住的这白河村,应该在南京以北,而且没有过江,甚至有可能在淮河以北的地方。如果朱棣取胜,一路南下,那打起来的话,一路上只怕要玉石俱焚。 好一点的说,是要背井离乡去避祸,坏一点的话,说不定就家破人亡了。 所以说稳定才是王道啊! 而开了春后,齐敏儿虚岁三岁了,齐福也就不来念书了——他要随着父亲一起下地干活。而齐宝儿只有六岁,则继续在家愁眉苦脸地在文氏的监督下念书。 看文氏的样子,可能也是读过书的,但是好像不是很精通,可能是嫁过来以后由齐长春教的吧。 想想当年齐长春与文氏两个举案齐眉,在灯下一个教书一个写字的情形,也是很浪漫和温馨的呢。 所以说浪漫不是只有现代人才会有的,古代人也有古代人的浪漫,只是看你会不会找罢了。 而且俗话说贫贱夫妻百事哀,有情饮水饱也不过是美好的想像罢了。齐长春是个务实的人,如果他坚持念书去科举,家里全靠文氏的话,只怕日子就要难过了。 现在齐敏儿已经三岁了,文氏也断了奶,每日里也给她吃饭喝粥的,每个月里,桌上也总会见些荦腥,而且白米饭更是常常吃。看来文氏持家也很有道,虽然不会什么缝缝补补的,也不去替人做些浆洗的活计,但家里的鸡鸭也养得有声有色,下的蛋也总能换来些小钱帖补家用。 不过齐敏儿对于文氏不会女红感到很惊奇——这些的女子,在古代还是很少见的。不过这样也好,文氏也不会要来教自己这些东西了吧。齐敏儿其实也对这种技术没什么兴趣。 未来的路,齐敏儿并没有太担心——文氏的这些活儿,平时她也都看在眼里,等到长大了,别的不敢说,起码不会做得比文氏差吧。好歹她也是个穷人家的孩子,是苦出身,不是富二代,虽然幻想着做米虫,但是真要干活,也不是个偷j耍滑的。 这日齐敏儿坐在父母卧室的门槛上,看着文氏掀开盖在院子角落里的茅草,露出下面发的两段朽木来,往上浇水——这是齐敏儿从来不知道的花样,根本不用考虑孢子种子之类的问题,就这样盖着草浇着水,居然就能长出蘑菇来,也不知是不是什么特殊的木头——忽地听到门外有人敲门,而且传来齐长春的声音:“娘子,快开门来!” 文氏甚是诧异,丢下叵箩,一边去开门,一边道:“今儿怎么回来得这样早。” 开了门,却见齐长春同着另一个男子一起站在门外。 文氏见了他,惊得张大了嘴,好似手足无措一般。 那人对她笑了笑,拱手道:“二嫂,我回来啦。” 齐长春也道:“别愣着啦,如今天下大赦,三弟被放了回来,快去沏杯茶来。” 原来这人是齐长春的三弟。 文氏这才如梦方醒一般,转身便去沏茶,那齐长春的三弟却道:“二嫂不必麻烦了,倒口水来便是了。” 齐长春却道:“连春你快进屋去坐吧,一杯茶算得甚么,自家兄弟,何必客气。” 原来三弟的名字叫做齐连春,上面有了两个春哥了,再来个春弟,也算是连着来个春了,这名起得也算不糟。只是齐敏儿听了这名字,就忽地联想到《红楼梦》里的三春,不禁又囧了一下——这齐家老爹不会也是穿越人士吧,而且还是个红迷,起的名字如此有喜感! 想归想,那边齐长春与齐连春兄弟走了过来,齐边春见到了齐敏儿,便问道:“这是二哥的女儿么?” 齐长春略犹豫了一下,笑道:“是我女儿,叫敏儿,今年三岁了。” 说着对齐敏儿道:“快叫三叔。” 齐敏儿看着这个三叔,一脸的风尘,虽然也不算憔悴,但毕竟不是很有精神,于是便笑着对他说了一句:“三叔好。” 齐连春也对她笑了笑:“嗯,敏儿真乖。”然后红了脸,对齐长春道:“我也没什么东西好送的,却白受了她一声叔叔。” 齐长春道:“你才回家,能有什么东西了。再说你本就是她叔叔,说甚么白受不白受的。” 说着一挑帘子进去,道:“宝儿呢?” 齐敏儿道:“在里面写字呢。” 齐长春进去挑起卧室的帘子,却见儿子趴在桌上正睡着,一支笔掉在地上,口水流了一片。 齐长春大怒,上前便要捉他,齐连春将他一拉,道:“这孩子也是二哥的么?” 齐长春道:“是啊,叫宝儿,今年六岁了,却是不听话得紧。” 齐连春笑道:“男孩子嘛,幼时谁不顽皮些。他现在睡了,想是也累着了,便让他小憩片刻,料也无妨。” 齐长春道:“如今才刚刚二月,还有些倒春寒呢,便是睡也不能如此。” 说着便上前拍醒了宝儿,宝儿见是父亲,也是吓了一跳,忙跳了起来,道:“我……我正写字,不知怎么竟迷了,睡了过去,下次再不敢了……” 齐长春适才被兄弟劝了一下,倒也火气去了大半,便对他道:“以后要仔细些,不要偷懒。快来见过你三叔!” 说着侧身把齐连春给让了出来,齐宝儿抹去了嘴角边的口涎,傻愣愣地看着齐连春,叫了声“三叔”。 齐连春连声答应,这时文氏也端了茶水过来,齐长春返身与兄弟出来,在桌子两边坐下。 第七章 弃农从商 齐宝儿偷偷掀起帘子,偷眼看着这个从来没有见过的三叔,两只乌黑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齐连春对他笑了笑,便转过头对齐长春道:“大哥今日怎么不在地里?” 齐长春道:“许是另有别的什么事了吧,昨日还见着他的。” 齐连春道:“当年我离开的时候,福儿只有五岁,便如同宝儿一般大呢。不过他们兄弟两个长得可是一点都不像啊。” 这时文氏把茶杯放好,沏上茶,对齐连春道:“福儿长得像他的娘,男孩子多有像娘的,也不算稀奇。” 跟着文氏进来的齐敏儿嘴角歪了歪——果然齐福长得像他的娘么!看来那是个母老虎啊! 齐敏儿看了一眼齐宝儿,齐宝儿正在向她招手,便走了过去。 齐宝儿把她拉进房内,对她道:“爹爹回来,你怎么不进来叫醒我?” 齐敏儿不理他——心想我才虚岁三岁,跟你扯这些个做什么。 其实齐敏儿在与齐宝儿单独相处时,表现得并不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所以齐宝儿才会把她当做同龄人,甚至有事还会向她请教。只是齐宝儿对于齐敏儿这个妹妹为什么会在与自己相处时才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并没有感到有什么可奇怪的——他才是真正的傻乎乎的傻小子,反而对齐敏儿隐然有种依赖。 现在见自己偷懒被父亲捉个正着,齐宝儿感到自己的依赖被辜负了,就把齐敏儿叫进来问罪。齐敏儿也不理他,只是看着那边的齐氏兄弟。 文氏沏好了茶,很快又返身出去,齐长春还道:“晚上多做几个菜,三弟回来了,好好庆祝一下。” 说着回过头去,对齐宝儿道:“宝儿,去隔壁大伯家,告诉他三叔回来了,让他晚间到咱家来吃饭。” 齐宝儿应了一声,便出门去了,却留齐敏儿一人在里房。 齐敏儿翻看齐宝儿写的字,见先头几个还算工整,后面的就越来越疲软,最后简直是东倒西歪了,也是暗自好笑,心想等一下齐长春见了你这字,还不得打你的屁股。 虽然被齐氏夫妇收养了两年多了,而且在口头上,她也习惯了称二人做爹娘,但是在内心深处,总还是很难有认同感。 听说在小说里穿越者总是很快就有了身份和血缘的认同感,但是齐敏儿不知为什么,却总是有点别扭。 这时齐氏兄弟已经在桌前坐下,齐连春许是渴了,一口便喝下了茶去,齐长春倒似是吃了一惊:“这茶还热得很,三弟怎么一口便饮了?” 齐连春笑了笑,显得有些落寞,道:“在苦役营里面,有时连口水都吃不上,有了水时,哪里还管得凉热,先就要喝了。烫的冷的,也都习惯了。” 原来齐连春果然是犯了事的,被捉去服了苦役。如今建文帝打败了朱棣,这才大赦天下,把他放了回来。 齐长春叹了口气:“这些年也苦了你啦,你今后可不要再好勇斗狠了罢!” 齐连春苦笑了一声,道:“我如今哪里还敢呢!再烈性的人,在那苦役营里磨上个一年半载,也都没了性子,更何况我一待就是七年多。” 齐长春道:“这次能放你出来,也算是你我兄弟之幸了。你看看你今年才二十六岁,两鬓就都有白发了!” 齐连春又苦笑了一下,道:“白发算得甚么,有的人连性命都折在里面了。” 齐长春听了,也是嗟叹不已。那边齐敏儿却想——这个三叔到底是犯的什么罪,怎么竟要服苦役,如果是一般的罪,在县衙的牢里待着也就行了。 看来这次天下大赦的范围很给力啊! 这时齐宝儿回来了,对齐长春道:“大伯母说不过来,说三叔气死了爷爷,怎么还有脸回来。” 齐敏儿一惊——原来当年这齐连春惹的祸这么大么! 那边齐长春与齐连春的脸色都变了变,齐长春“霍”地站起身来,道:“这是什么话!我去找大哥去!” 齐连春却把他一拉,神情有些黯淡,道:“算啦,大嫂说得也没错,的确是我把咱爹给气死的,我也着实是无脸回来。只是心里总是记挂着大哥和二哥,便想回来看看。本想在田头上远远看一眼大哥二哥便走的,却不料被二哥认了出来。” 齐长春道:“自家兄弟,岂能不识!你也是,明明我在身后喊你,你还走得更快了!” 齐连春道:“我是没脸再回来啦!” 齐长春怒道:“向你说了几次了,自家兄弟,还说这话,像什么样子!” 这时文氏从外面进来,道:“你们两个也别在这里生闷气了,这事肯定是大嫂的主意。”说着问齐宝儿,“刚才你大伯是不是本来想要过来,然后又被你大伯母叫住的?” 齐宝儿点了点头,道:“大伯被大伯母叫到房里去了,然后就没有出来了。” 文氏冷笑道:“大嫂不过是怕三弟你回来分她们家的地罢了。” 齐长春虎起了脸:“妇道人家,胡说个什么!还不快去做饭!” 文氏不服道:“大嫂是什么样的人,三弟难道不知?咱家本来一共就有两顷地,当年三弟被官府拿去,咱爹一病不起。分家时大嫂说大哥是一家之长兄,三弟应得的分额应当由他来暂时代管,如今三弟回来,她又想要赖帐不成!” 文长春把桌子一拍,怒喝道:“线娘!如何不守妇道,还不快下去!” 文氏脸色一变,恨然而去。一旁的齐敏儿也中暗自咋舌——古代的教条真多,多说两句话也算是不守妇道。 实际上古代的“三从四德”里,“妇言”一项中就包括了不恶言、不多言的意思,这一条也被归纳在“七出”中,名为“口多言”,认为妻子是嫁进家中的外人,如果搬弄是非是会坏了一家人的和睦的。 文氏被丈夫这样一说,自然无言以对,只得恨恨而去。齐连春见了便更有些不自在,道:“大哥大嫂也是咱自家人,我不会跟他们计较什么的。我这次回来,也就是来看看大家,两位哥哥和嫂子们都好,我也就心安了。我对不起大家,早就没脸回来了。” 齐长春坐了下来,对齐连春道:“三弟快别这样说,谁不知咱爹当年最喜欢的就是你,他老人家临去时还让我和大哥好好照顾你呢!” 齐连春苦笑道:“我不拖累你们就好啦,哪里还敢在这里待下去!” 齐长春沉声道:“你胡说些甚么!等会儿我就和你去找里长,让他来主持公道。你的房子和你的地,该你的都是你的!” 齐连春道:“大哥不必如此,我在那苦役营里,有一起出来的朋友,他们之中有几个擅于经商的,我已经决意跟着他们去做生意了。” 齐长春大惊,道:“咱家乃是农户,你何苦轻贱了自己,去做商人!” 齐敏儿这时才知道,原来自己家的确是农户。 明代的户籍划分,最终目的是要分清百姓该纳的税和该服的役。而明代的人,分做三个阶层,其中皇室和贵族,包括官绅,乃是上层,这些人依各自的等级有着不同的特权;而第二个等级称做凡人等级,其实就是庶民等级,没有特权,而要应役,其中又细分为军、民、匠、灶、酒、菜等户,其中最主要的就是民户、军户、匠户三类。 而民户中包括了儒、医、农等户。也就说,农民其实是与读书人和医生处于同一个等级的,甚至庶民地主,也属于这一类民户。在明初的朝廷看来,庶民地主其实和佃农没有什么大的区别。 齐连春要去做生意,也就是要做商人,而实际上商人不在户籍划分中体现,因为商人在明初的地位实在低下,哪怕是大商人,也一样要依着官府所给他划分的户籍纳粮服役。这一现象要到明中叶才被打破,因为明初时民生凋蔽,也没有那么多商业行为可供商人牟利。 士农工商的等级制度,其实从战国时就有体现。要知道中国古代一直是重农抑商的,商人在明朝前期的地位,与第三个阶级,贱民阶级,其实没有多大差别。而所谓的贱民,便是婢仆佃仆之类的。 而到了明朝中期以后,虽然商人赚钱多了,但是朝廷也设了商籍,只是谁都不愿意入了这商籍,因为一旦入了,那朝廷和官府的大事小事,都要应在商户身上,哪怕是要些纸笔,也要商户去采买。 而这种采买不但费时费力,还往往赔本,就算买来了,官府不是赖着不给钱,就是给的钱差了很多,商人也因此而被弄得苦不堪言,于是只能厚赂官府,免了商籍。而官府也因此发了横财,没有背景的商人最后也免不了落个逃籍的下场。 所以齐长春听弟弟说要去做商人,不免大惊失色。 第八章 继续生活 齐连春却是笑道:“如今天下大赦,朝廷也正要恢复民生,正是做生意的好机会。里长不知道我回来,也是正好。我刚才都看到啦,二哥你这后院的两间房子锁着,想是爹留给我的吧……” 齐长春忙要开口说些什么,齐连春却摆了摆手,道:“二哥莫急,我并无他意,我知道二哥是为我看着这房子的,怕都给了大哥,将来大嫂为难我吧!” 齐长春叹了口气:“咱们兄弟三个,谁是什么性情,自然各自明白,我也不来与你多说了。你只管先住下,要不要再隔一堵墙,也都随你,这钱自然是我来出。大哥那边,自然由我来处置,你好好种地干活儿,过个几年,二哥托人给你说一房媳妇,成个家,也就好了。” 齐连春道:“二哥你也是知我的性子的,虽说在里面这些年我也消磨了不少,但我也是个看不得别人眼色的。自家亲生大哥大嫂尚且对我如此,何况旁人!” 齐长春听了,也是默然不语。 齐连春笑道:“那几年我在村里也甚是冒失,那原因是我的田,给了大哥也无甚要紧,就当是给了福儿了。我身边却也没什么礼物送给宝儿和敏儿的,那两间房,便也给了宝儿和敏儿。待得敏儿出嫁了,那房子是卖也好是怎么样也好,反正是我的一点心意,便作了她的嫁妆吧!” 齐长春听了,叹着气道:“几年不见,兄弟你的性子竟变了这么多。若是以往,你还不打上门去,你大嫂也常畏你几分的。可见你在里面是受了不少苦了!” 齐连春笑道:“不受得这份苦,怎么能知道在外面的好!大哥以往不是常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心志,饿其体肤?我看我在里面受的这些苦,说不定是预兆着将来我能出人投地呢!” 齐长春心想,你去做商人,如何能出人投地?便道:“兄弟你莫去,出门在外背井离乡的,哪比得上在家里。你且留在此处,有二哥一口饭吃,绝不让你饿着!” 齐连春道:“二哥这是什么话!难不成我堂堂七尺男儿,还要哥嫂来养我不成!” 齐长春见弟弟执意要走,便也只得点头应了。 齐连春道:“咱爹的坟,我来时已经去拜过啦,只恨清明冬至,不能再来祭扫了,二哥届时也要替我烧上一把香啊!我知道我对不起咱爹,也只好来生再报他的养育之恩了。” 齐长春听了不禁落下泪来:“你好好地过,就是报答了咱爹了!何必说这些话来,倒惹得我也悲悲切切,如同女子一般!” 兄弟二人一边说,一边叹息流泪,一旁的齐宝儿和齐敏儿并肩立在一起,掀着门帘一起偷看偷听,反而齐敏儿比齐宝儿懂得更多一些,齐宝儿却是仍然云里雾里,不知所措。 文氏杀了一只鸡,又去打了两角酒,沽了二两肉,下厨炒了几个菜,端了上来,又唤了齐宝儿和齐敏儿一起过来,五个人坐在一起吃饭。 吃完饭齐连春便要走,齐长春说什么也要留他住一晚再走,齐连春拗不过,便留了下来,当晚与齐长春兄弟两个抵足而眠,文氏却带着两个孩子睡在了外间。 第二天一早齐连春便走了,齐长春送他出去,直到中午才回来,地里的活却是闲了半天,文氏道:“待吃了午饭,我与你一起去吧。” 齐长春道:“不必那么麻烦,地里的活也没什么,不过是些琐碎事,我一个人也成的,耽误不了什么,你只在家中便是。” 文氏听了,点了一下头,也不多言,便转身走开,齐长春却将她一拉,把她搂在怀里,笑道:“怎么?昨日我说了你两句,到现在还生气么?” 文氏推了他一下:“孩子们在呢,你这像什么话!” 齐长春看了看里屋垂下的布帘子,笑道:“他们两个都在里面呢,又看不到。便是看到了也不算甚么,两个小孩子,懂得什么!” 文氏啐了一口道:“不害臊么!说这些话来,亏你还是个读书人!” 齐长春叹道:“如今的我哪里还算是个读书人!” 文氏却道:“你也是知道我的,我哪会真的责怪于你,我只是气不过这个人罢了!” 说着伸出大拇指比划了一下,齐长春知道她是指自己的大嫂高氏,便道:“好啦,许她不仁,难道我还能不义?连春当年是顽劣了些,失手伤了人命,又被官府抓去,这才气得爹爹病倒在床上。如今他也吃够了苦了,何必再记恨于他。” 文氏叹道:“我哪里不知这个理了,只是气不过她们,爹的物什家业,好的都归了她了,如今连春回来,连个倚身的也无,就靠咱家后院那两间空房子,又值得甚么!你拿了十两银子给连春,你当我不知么?我可说什么话来了!” 齐长春笑道:“我也知你不会怪我,这才会拿了银子给他。” 齐敏儿在屋里听了也不禁暗暗咋舌——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按购买力来说,明朝中前期的十两银子,大约相当于2010年7000块到8000块rb了。 看齐长春家的生活水准,也知道这十两银子大概是这个家里至少一半以上的存款了,齐长春能拿出来,文氏也不阻拦或抱怨,看来这两个人也真的都是善良的人,齐敏儿也不禁为自己能在这个家庭里生活而感到安慰。 虽然救济的对相是自己的亲戚,但是看看仅在一墙之隔的齐永春,就知道看起来简单的事,其实做起来也不容易的! 送走了齐连春,一家人的生活又趋于平静,齐敏儿虽然只有三岁,但是每当齐宝儿听父亲念书上课的时候,她也时常坐在一边。 古代的知识是怎样传授的,齐敏儿也是很好奇的。文氏虽然觉得女孩子家念书没什么用,但是托齐宝儿不肯好好念书的福,齐长春反而更喜欢教齐敏儿念书。 齐敏儿虽然只有三岁,但是她毕竟有成年人的思维,记起东西来也比六岁的齐宝儿要快——只是她对于八股文没有兴趣,齐长春也同样没有兴趣教她这些。齐敏儿只是把一些不常见的繁体字也记熟了,然后又练了练毛笔字,也就罢了。她又不能考状元,对于搏个才女的名声,也更是没有兴趣。 只是有时齐宝儿不愿意练字,便央着齐敏儿替自己写了充数。这种代人写作业的事情,齐敏儿前世也曾做过,所以也没什么抵触的情绪。而且看齐宝儿的样子,也委实不是个喜欢念书的,好在这个时代没有什么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事,考不上秀才举人,也能一样地过活。 而且齐长春虽然是个读书人,打起孩子来还真是舍得下手,大巴掌挥得呼呼直响,也亏得齐宝儿是个记吃不记打的主,要是齐敏儿,吃了两顿打,怎么也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他却仍然我行我素!所以齐敏儿也有点心疼他,有一次便替他写了齐长春布置下的作业。 好在只是些抄写的作业,而且练的是正楷,笔迹上也没什么大的出入,这才瞒过了齐长春的眼。 谁知齐宝儿食髓知味,经常让齐敏儿做这种事了。 “好敏儿,你替我写了吧,我去采映日果来给你吃好不好?” 映日果就是无花果的别称,齐家对面不远处便有两棵果树,齐宝儿便以此来贿赂妹妹。 齐敏儿从来没有出过门,听了一惊,却道:“你少瞎说了,那么高的树,你如何爬得上去!” 齐宝儿说:“我去央福哥儿采些来,他经常采来给我的。” 齐敏儿道:“好哇,他一定是让你带回来分给我吃的,你却全都吃了,一个也不给我!” 齐宝儿忙道:“好妹妹,那树着实高了些,我怕分给了你,你年纪小说了出去,爹娘不免要怪我去让福哥儿爬高。” 齐敏儿一听,便知这话断不是六岁的齐宝儿说得出的,定然是齐福关照齐宝儿不要被大人发现了,齐宝儿才依样画葫芦说了出来。 于是便道:“我不爱吃这东西,若真是跌坏了,爹娘怕不是要打死你我呢!” 齐宝儿道:“他爬得可利索呢!不妨事的!” 此时已是九月,正是秋收的时节,也是无花果的秋实成熟的时候。齐敏儿依稀记得映日果便是无花果,但总不确定,心想便拿一个来也好,顺便确认一下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要知道无花果树性喜湿热,大多种植在江南一带,长江以北也有分布,但也不会离长江太远,再北话,无花果就会因为寒冷而难以成活了。 齐敏儿为了装成一个普通的孩子,一直不敢问齐长春夫妇这个白河村到底是什么地方,所以听说村里可能有无花果树,便想看一看,就算不能确定确切的地点,哪怕知道个大概也是好的。 第九章 齐家往事 按方言来看,这个白河村应该不是江南的吴语区。前一世的齐敏儿,也就是于敏,是广东人,又在浙大上大一,所以她能分辨出这两个地方的方言,与这白河村是完全不同的。 明代的官话,大体承袭了宋代的官话,也就是河南商洛地带的发音,然后辅以江淮地区的一些发音——这是因为朱元璋是这个地方的人,具体地来说,大约类似于现代的江苏北部和安徽中南部一带的方言。 这白河村的方言,似乎就与明朝的官话相近,与现代的普通话也有共通地方,齐敏儿听起来也不吃力,而且时间长了,自然也学个神似。 不过齐敏儿还是庆幸自己是胎穿啊,虽然那个时候不得不充当一个激|情片的观众和听众,但好歹有时间学这个地方的方言。如果穿在一个成年人身上,哪怕是一个已经会开口说话的孩子的身上,那就只能装哑巴了。不然说出话来连口音都变了,岂不是要被人家当成鬼上身?br /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2部分阅读 欲望文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3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未知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3部分阅读 身给打死? 前世里齐敏儿之所以鄙视那些yy的穿越小说,这也是一个很大的原因——不管穿越者是什么地方的人,好像古代或异次元世界都是说普通话的一样,一点也没有沟通上的隔阂。 有一次一个朋友介绍她看一部穿越成《射雕英雄传》里的郭靖的小说,她当场就说,为什么穿成童年版的郭靖的这个人,用普通话与拖雷、华筝也可以交流呢?郭靖是应该用蒙古话跟他们说话的呀,而且汉语郭靖也只会江南的嘉兴土话,他操着一口普通话,江南七怪不把他当成妖怪或者冒充的打死就不错了,哪里还会听他摆布! 一番话堵得她的朋友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所以齐敏儿现在只能确定自己所待的白河村是一个江淮之间的地方,具体在哪里,并不知道。而无花果是生长在长江流域附近的,如果这映日果真是无花果,那也算是一个线索了。 于是齐敏儿便道:“既是如此,下次你们吃的时候,分我一个便了,也不必专为了此去采摘。” 齐宝儿心里欢喜,拉起齐敏儿的手道:“我领你去村头吧,今儿有捏糖人儿的来,我领你去。” 齐敏儿摇摇手:“我不去,你带一点回来给我吧。” 其实齐敏儿对古代的这种劣制糖没有多大的兴趣,像这种乡间小货郎骗孩子的玩意儿,比在县城里走街串巷的还不如。所以齐敏儿也没什么大的兴趣,而且自己只有三岁,虽然因为灵魂的关系,时常锻炼使得腿脚灵便,走路与那些大孩子的没什么两样,但毕竟身材幼小,万一遇上什么歹人怎么办? 好不容易在一家比较和善的人家里生活了,别又被拐子给卖了! 齐敏儿已经对自己多舛的命运有点害怕了,还是老实点儿的好。 齐宝儿却是不怕,回屋看了一眼,见母亲仍在午睡,便走到厨下,抓了一把米塞进口袋里,然后出了门。 齐敏儿看在眼里,知道他是用米去换糖吃了。心想还好那小贩一个月来不了两三次,不然你每次偷抓一把米出去,还不得让你爹发现了打花你的屁股! 特别是现在,才刚刚九月初,地里的麦子还没有收上来,家里的存粮又吃得差不多了,若是这时少了,必定更容易被发现吧。 好在齐宝儿年纪小,个子也不大,手也就生得细巧,抓上一把也不显眼,这才没有穿帮。 齐敏儿觉得无聊,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便也想回屋去睡,走到床边,却见文氏正撑着身子起来,见齐敏儿进来,便问道:“敏儿,什么时辰了?” 齐敏儿摇了摇头,道:“太阳还高着呢,什么时辰不知道。” ——装个孩子真累! 文氏听了也是哑然失笑——自己怎么问一个三岁的孩子这样的话,便出去看了看天,估计应该是申时已过了,算算时间,丈夫再过半个多时辰便该回来了,便下厨去做饭,口中还在兀自道:“怎么这几日总是觉得疲累,一睡便睡这么久。” 齐敏儿也不管文氏,只管替齐宝儿写了几页字,然后就爬到自己的床上去,准备闭目小睡一会儿——她如今大了,也不睡摇篮了,夜间便与齐宝儿一起睡在新搭的一张小床上。 只是与齐宝儿睡同一个被窝,让齐敏儿有点不大习惯——她前一世还没试过和别的人睡一个被窝呢,就算是有,也是幼年时没有记忆的时候了。如今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睡,再拗过来让她和别的同睡,那可难了。 而且关键的是,齐宝儿这个臭小子喜欢祼睡,常常脱得赤条条地钻进被窝,有时还好心地怕齐敏儿冷,过来搂着她一起睡。齐敏儿有时将他推开了,白天一睁眼,还是被这个祼身抱在怀里。 齐宝儿虽然生得瘦小,但那也要看跟谁比。跟齐敏儿比的话,那还是很高大的——当然了,就某个部位来说,离“大”还差着很远。 齐敏儿不知提过多少次,让他穿着衣服睡,齐长春和文氏却总是笑,说齐敏儿怎么这么多怪癖,谁家睡觉不是脱了衣服睡的。 齐敏儿当时就汗了一个——原来古代的人都是祼睡的么? 的确,齐长春倒是真的脱光了睡的,但那也好歹有条遮羞的短裤啊,哪像齐宝儿脱得这么彻底!看来齐宝儿也是有样学样了,而且还青出于蓝——果然言传不如身教!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啊! 前一世齐敏儿在电影里看到过,北方的农村汉子,多有光着膀子睡觉的习惯,但没想到华南地区的男子也有这样的习惯! 但是齐敏儿的抗议提得多了,齐宝儿也总算和他爹一样,穿着条短裤睡觉了,让齐敏儿总算稍稍平衡了一下。 齐敏儿倒也想过要各睡一个被窝儿,但是齐家不是什么富裕人家,根本也没想到齐敏儿这个三岁的孩子会有什么忌讳,哪里会去再买一条小棉被回来!齐敏儿没奈何,只得继续和齐宝儿一个被窝里滚了! 得亏现在齐宝儿还小,要再大一点,齐敏儿非囧死! 听说有的男孩子六七岁就会晨勃的,幸好齐宝儿现在还没有这种情况发生。如果有的话,齐敏儿很难控制自己不发飙把它给切了! 睡了一小会儿,齐敏儿发觉有人在推自己,睁开眼一看,果然是齐宝儿。 齐宝儿竖着手指对齐敏儿嘘了一声,道:“爹已经回来啦,你怎么还在睡。” 齐敏儿坐起身子道:“回来就回来呗,跟我有什么关系?” 齐宝儿道:“可是你给我写的字还差几张呢。” 齐敏儿道:“你都跑出去了,我若都写完了,咱爹也不信啊。” 齐宝儿一想也是,便从兜里掏出一块糖来,往齐敏儿唇边递来。 齐敏儿把头一偏:“我不爱吃这个,你自己吃吧。再说马上就吃饭了,吃糖做什么。” 齐宝儿把糖塞到自己口中,道:“那我先吃一块,我这里还有呢,你晚上想吃了,就找我要啊。” 二人说着话,齐长春走了进来,对二人在一起说着话也没感到有什么奇怪的,径直走到桌前,点起灯来,然后拿起桌上齐敏儿写的字,道:“宝儿你下午又出去玩了,字也不好好写,才写了这几张……” 然后看了看,又道:“写得倒是还可以,怎么有些绵软,等过几天地里忙完了,我再好好教教你。男人写字,怎么有些脂粉气!” 齐敏儿暗地里吐了吐舌头——脂粉气?自己怎么看不出? 不过齐宝儿的字着实不行,齐敏儿要是去模仿他的笔迹,只怕还模仿不来! 外面文氏这时已经端上了饭菜,招呼三人出去用饭,齐敏儿随着齐长春来到外面,一起坐在桌前吃饭。 齐长春依着惯例,吃了一小盏酒,对文氏道:“今儿里长来找过我,说是前些日子有人看到过连春回来过,问我他现在在哪儿。” 文氏道:“那你怎么说?” 齐长春道:“我还能怎么说,只说他回来讨饭吃,被我和大哥赶走了!” 文氏道:“他没有去找大哥么?” 齐长春道:“便是去找了,大哥也只会这么说。” 文氏道:“说得是呢,他舍得把那一顷地再分出一半来给三弟么?” 齐敏儿那日听着齐长春说他爹齐老爷子本有两顷地的,心想却不知是个怎么分法,却原来老大长永春得了一半,那也不多啊,怎么文氏如此记恨他家?不过看齐长春家里的样子,也不像是个有一顷地的人啊! 齐长春叹道:“你也休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咱爹为了替三弟打点官司,把那两顷地折卖了一多半去,后来大哥又卖了二十亩,为的凑钱给咱爹看病,结果留下的一共才三十亩地,哪里还有一顷两顷的!” 第十章 食言寝语 文氏道:“我还不是怕三弟知道田地都卖的,家道中落,心里更加难过自责么!等他住下了,自然会慢慢知道,若是不留下,他也能落得一个自在。” 齐长春笑道:“你这不是一开始就打算不让他住下?” 文氏道:“三弟的性子最是受不得人白眼,你又不是不知!我看他的神色,便知他是不会久住的!” 停了一停,见齐长春不置可否的样子,便又道:“再说了,我不就是气不过么!大哥当初说他是长子,本就该多分得一份,又说三弟年轻,还未娶妻,自然也得多分一点,还有当时他已经有了福儿,是爹的长孙,自然又要多分,七弄八弄的,咱只得了五亩地,还多是贫瘠的。如今三弟回来了,他又霸占着原先说好替三弟照看的田地,真不知他的良心哪里去了!当年三弟失手打死了王占财和王有富兄弟,还不是因为他取笑大哥娶了个母夜叉!三弟为了大嫂出头,大嫂却这样待他,真是作孽!” 齐敏儿听到这里,才明白齐连春是犯了过失杀人的罪。明初的刑法执行极严,往往重判犯人,齐连春连伤二命还能捞回一条命来,也算是齐家打点了不少,殊为不易了。不过看来他很能打啊,不会是什么江湖大侠的徒弟吧?也许就是因为太能打了,齐家大嫂才怕跟他有牵连而不肯见他吧! 齐长春道:“唉,这事就别再说了,咱家有五亩地,也该满足了。你看村里的那几家,有个两三亩地的,便能够一大家裹腹了。我们家里人口少些,日子过得也更轻松。再说大哥其实也时常周济我,农忙时,他也叫他那里的几个佃农帮我一起干农活,也省了我去雇人。再说原本里中要定我为中户的,还不是大哥托的关系,才定了我下户!” 文氏道:“他自己有二三十亩田,原该定他个上户的,不也才定了个中户?帮你不过是面子上好看罢了,不然兄弟两个差着这么多,都是中户,说出去岂不让人骂么!” 齐长春道:“总是我欠着他的人情,你也该放宽心些才是。再说大哥还是甲首,做事总要顾些体面的,不能总照顾我这个兄弟。” 原来明朝对于农民,有按着田地和收入的多少来划分上、中、下三种户籍等级的做法,越是高等的,便要缴纳更多的粮税。齐永春有着二十多亩地,收入也算小康,家中甚至有一两个仆从和丫环,虽然出入没有车马,但是由于有两头耕牛,定他个上户,也不为过。当年齐家没有分家时,就是上户。 而齐永春分家后贿赂了里长,定为中户,而齐长春也被齐永春顺便一起带携着定了个下户。实际上二人应该定为中户和上户的。 不过由此看来,这个白河村是个比较富裕的村子,因为明代的户籍,以一百一十户为一里,其中十户为甲首,一甲首管十户人家,然后再另设一个里长,总管这一百一十户人家。 通常这一百多户人中,难得有一两个上户的,而里长往往就是在这些上户里选。有些穷苦的村子,甚至有中户人家做里长的。而这里的齐永春,以可以做里长的身家做了一个甲长,也算是少见了。 这倒不是齐永春不愿当官,主要是因为这个里长得不到什么好处,只能处理一些小的民事纠纷,还要维持里中的治安,万一出了事他就要受到责罚! 而且官府有了什么差役或临时增加的赋税什么的,里长都要主动积极地配合,不然就要受罚。而且他治下的人如果脱籍做了流民,或者暗地里转了业做别的营生,他都要受到重罚。这也是白河村的里长听说齐连春回来后急忙赶来查询的原因——万一出了事,他是要负责的! 相比之下甲首的职责就小的多,只要每半年登记一次黄册,也就是户口本上的常住人口或壮丁之类的给里长汇聚成册就行了,所以齐永春才会答应做这个甲首。 这时齐长春喝完了杯中酒,让文氏去盛饭,等到饭盛了上来,他又道:“若是三弟真的从他那里分里十来亩的地,多半要与我们暂住在一起。我看那里长的意思,多半是想定我个中户呢!” 文氏道:“我想也是如此。三弟这一去,倒是省了些麻烦!” 齐长春却叹道:“三弟如今的性子变了好多,想来也是受了苦的,我也不忍心马上让他分了出去自立门户呢!他执意要去从商,也不知到底如何。” 文氏道:“算啦,咱们家也不是很富裕,给了他十两银子,还不够么?” 齐长春道:“也该着他来得不凑巧,若是晚一两个月回来,等地里小麦熟了,卖些钱,也好多给他一些。” 文氏道:“就是你心肠好,也不怕自己饿肚子。” 齐长春道:“咱们毕竟还有地,一年里又是稻麦两熟的,便是借些钱渡日,过个一年半载的,也就还上了。三弟出门在外,岂能不多备些钱!” 齐敏儿听到这里,越发确定这里是靠近长江的江北地带了。因为东北的小麦是春小麦,是春种秋收,齐长春断不至说出让齐连春晚归一两个月便能收获地里小麦的话来。而中原地区和长江流域乃至再南的地方所种植的小麦是冬小麦,乃是秋天七八月里播种,第二年的三四月间收获,这样正好符合齐连春回来的日子和齐长春的话中之意。 齐敏儿在大一时,曾略为研究过中国古代的粮食种植,所以知道这小麦与水稻的一些知识。 看齐长春农忙的时间,以及他收上来的作物里还有水稻这一点上,可以判断出他是以冬小麦和水稻间种,以期获得最大的粮食产量的。而水稻,基本要到秦岭和淮河以南才有种植。 所以如今齐长春下地,也不过是查看抽苗的情况和防虫罢了,故此也会说些地里的活不忙的话来。 齐敏儿总算能大致确定自己所处的是什么地方了,也是松了一口气。 齐宝儿却是不管父母在说些什么,只管吃饭。齐敏儿如今的饭量小,而且只有三岁,小手连筷子都抓不住,只得用勺子吃饭。齐宝儿如今对这个妹妹也是关爱有加,见父母只顾说话,便也时常挟菜添到齐敏儿碗里。 齐敏儿对齐宝儿的示好也很乐意地接受了——文氏的厨艺不错,一桌子的素菜,也是做得有滋有味。 晚间二人到了床上,齐宝儿趁着父母还在外间洗脚,摸出一块糖来,对齐敏儿道:“只剩一块了,你吃吧。” 齐敏儿摇了摇头:“我不要。你也不要吃吧,睡前吃糖会蛀牙的。” “那是什么?牙齿像根柱子一样么?”齐宝儿说着已经把糖塞进了自己的嘴里,“你不吃我就吃了啊,明天我再弄别的好吃的给你。” 齐敏儿一时语塞,又懒得与他解释,这时又闻到他嘴里喷出的一股甜甜的味道,心想这麦芽糖有什么好吃的,而且还是最劣等的!等我长大了做更好吃的给你,让你开开眼! 齐宝儿见齐敏儿闭上了眼睛,又道:“今儿咱爹说你写的字有什么脂粉气,那是什么东西?” 齐敏儿心中一动,心想这古人对于字体的研究,看来还真有些门道,自己是不知道的了,于是便道:“爹看出这字不是你写的啦,以后我可不能帮你了,你自己写吧。” 齐宝儿叹了口气:“唉,本来还想着明天就去给你弄映日果的,看来过一段日子才能出去了!” 齐敏儿笑道:“不用啦,我也只是随便说说,吃不吃的,也无甚要紧。” 齐敏儿这时已经基本确定了白河村是在江淮之间的某处了,对于这映日果是不是无花果,也不是很关心了。就算是,也不过是更靠近长江一点吧。 齐宝儿道:“这也好,我就知道敏儿最乖了!” 齐敏儿撇了撇嘴——被一个六岁的孩子说乖,真是无甚可喜的事! 这时外面的齐长春进来,见二人还在说话,便道:“食不言,寝不语,你们两个睡在床上,还不乖乖的,在说些什么!” 齐宝儿听了,赶紧闭上眼睛,不敢再动,齐敏儿却想——吃晚饭的时候,你们夫妻两个说得比谁都起劲,现在却又来说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分明是想哄睡了我们,你们两个好亲热罢了! 唉,不过穿越到古代来,夜生活也的确是贫乏单调了点,哪里能跟现代比,看电视看电影上网逛街吃夜宵蹦迪泡吧卡拉ok,能玩的多了去了!到了古代,如果是在城里,还能看看传说中的勾栏瓦肆之类的,而在乡下,也只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了! 齐敏儿感叹了一回,见齐宝儿已经睡着了——真是个傻小子,说睡便睡,像头小猪一样! 第十一章 要开大会 这时齐敏儿见齐宝儿颊边还凸起一块,显然是麦芽糖还没化开呢!于是想了想,还是决定伸手去扳开他的嘴,把这块糖拿出来,以免蛀牙。 于是伸出两根手指,顺着齐宝儿的唇角伸进去,勾到那块糖,挖了出来,再摸到枕边的一块帕子包好,擦净了手,然后才闭目睡去。 为了不再被迫充当激|情片的观众或听众,齐敏儿这几年来已经练就了这门功夫,头一沾枕头,眼一闭,十秒钟内立即与周公一起解梦去了。 于是第二天一早醒来,神清气爽的齐敏儿便出门去洗漱,齐宝儿还赖在床上呼呼大睡呢——六岁的孩子还这么贪睡,也是少有的了。 洗漱是用柳枝,虽然这个时代其实已经有用马尾和兽骨、象牙之类的做的牙刷,但是在这种乡下地方,是不会有人有这种东西的,家里能常备一些柳枝,隔三差五地刷一刷牙,已经算是不错了。 这时正是卯辰之交,也就是早上七点不到一点的时候,齐长春是已经下地干活去了,文氏正在院子里打扫,见齐敏儿在角落里蹲着刷牙,便道:“宝儿呢?还睡着么?” 齐敏儿吐口一口水,点着头道:“还睡着呢,且还有一会儿呢。” 文氏道:“厨房的锅里有粥,你去那底下的坛里挟块腐||乳|出来。” 齐敏儿应了一声,漱完了口,便去盛粥弄菜。那边文氏慌忙过来,抢过齐敏儿手中的饭勺,道:“这粥烫得很,你且把腐||乳|端去屋里吧,粥我来盛。你顺便把宝儿叫起来洗漱便是了。” 齐敏儿便端了两块腐||乳|和一小碟咸菜去了屋里,再去到里屋,正要推醒齐宝儿,却见他嘴里又突起一块,还吸得啧啧有声,原来是已经醒了,却摸到齐敏儿昨晚用帕子包好的那块麦芽糖,便拿了来塞进嘴里。 齐敏儿走过去道:“还没起床呢,就贪吃,还不快起来去洗漱,娘都把粥盛上来了。” 齐宝儿道:“好敏儿,你就替我把柳枝和水端到屋里来吧,我就在这里洗漱了!” 齐敏儿“呸”了一声,道:“你就懒吧!我去告诉娘去!” 说着转回身出来,文氏正端着两碗粥进来,齐敏儿道:“宝儿不愿起呢,要娘替他把水端进去呢。” 文氏道:“他越发地不成话了,非要他爹来揍他一顿方好!” 这时门帘一掀,齐宝儿笑嘻嘻地走出来:“刚敏儿说着顽呢,哪知她这样较真,便来向娘说了。” 齐敏儿不去理他,坐上长凳,拿起一个冷窝头,就着热粥吃了起来。 文氏道:“那是你爹下田时没吃完的,我忘了收了,你且别吃那冷的,我刚在灶上新蒸了两个馒头,等我拿来。” 齐敏儿道:“这粥热得很,撕碎了泡在粥里,正好吃。” 文氏道:“既如此也由得你,那灶上的等中午再给你吧。” 说着领着齐宝儿出去洗漱。 待得齐宝儿洗漱完毕进来,文氏也早端上了馒头来,又去把里屋的尿桶给倒了,回来时齐敏儿已经吃完了饭,搬了把小凳,坐在院子里看着大黄扑住了一只想偷鸡蛋的老鼠,正撕咬着吞下肚去。 原来老鼠真是是会偷鸡蛋的,而狗也真的会拿耗子。想想上一世现代的都市里,连猫都不逮耗子了,更何况狗了。果然安逸的生活使人堕落,连猫和狗也不例外,只有饿着肚子才好使唤啊! 齐敏儿见文氏去了里屋一时没有出来,知道八成又在喂儿子吃饭了,心想都六岁了,还要大人喂,真没用啊! 其实文氏和齐长春对齐敏儿也算不错,齐宝儿原先以为齐敏儿就是自己的妹妹,但自从五岁以后活动范围扩大到院子以外的村里,渐渐地也知道了齐敏儿是父母抱养来的,与自己并没有血缘关系。虽然年纪尚幼的他并不知道这到底有什么意义,但也没有把齐敏儿当做外人,只是知道她除了自己的爹娘,还有别的爹娘。 这让齐宝儿一度很羡慕,甚至很希望自己也是被抱养来的,那就能和齐敏儿一样有两个父母了。 后来被文氏怒斥了一顿,这才不敢再提起。 这时忽地有人拍门,齐敏儿怔了一下,这是文氏便从里面出来,道:“谁呀,这么大清早的。” 外面的人扬声道:“齐家嫂子,是我,村头的何占福啊。” 文氏打开了门,只见外面站着一个五短身材的瘦小男子,颔下有一络小胡子,还有点翘翘地挺着。 这何占福道:“村里的张老人召集大伙儿下午申时去村北的空地上开会呢。” 文氏道:“又有什么事么?” 何占福道:“听说是朝廷又有圣旨下来了,张老人是召集大伙儿去宣讲的。” 文氏又道:“怎么只有张老人么?” 何占福道:“还有刘老人和孙老人,不过他们还在城里,可能要午时以后才能回来。” 原来明朝规定在里甲之内,选出三名、五名或十名年龄在五十岁以上,德行见识威望俱高者,辅助里长负责解决地方上的纠纷,并督宣扬朝廷的政策和制度、律法、德行规范等,并劝导百姓各司其职,各事生产。这些人就被称为“老人”,还不是通常意义上的老年人。 “老人”的权力,有时甚至比里长更大,里长只能代官府征收税粮和分派劳役,以及主持祭祀和处理一些小的民事纠纷,而老人甚至可以处理一些小的刑事案件,而不必劳动官府。而维持地方治安或发展地方生产有功的老人,甚至有不通过科举也能做官的待遇。 现在这个姓张的老人召集大伙儿开会,可能又是有什么新的朝廷的政策或旨意要传达了。 于是文氏道:“怎地这个时候来我们家中说,我家当家的去地里了。” 何占福道:“如今也不是农忙的时候,有些人不去地里的,便是去的,也都是中午回家来吃的,不比农忙时都在地里吃。” 文氏一想也是,便也没有多言。 何占福又道:“若是有闲暇,嫂子便也同去吧,听说这次是个好消息,嫂子一起去听听,也好欢喜欢喜。” 文氏笑道:“敏儿还小呢,我带着两个孩子,别挤着了。” 何占福知道当年文氏的亲生女儿就是在人多时丢失的,便也不多劝,道:“既如此,我便去下一家了。” 说着拱了拱手,告辞而去。 文氏掩上门,回头看到齐敏儿走了过来,对她道:“娘亲,下午要出门么?我也要去。” 文氏道:“不出去,那里人多,挤跌了不好。左右有什么事,你爹去问清楚了,自然也会回来告诉我们。” 齐敏儿本来是想听听到底有什么政令,从而判断现在的这个建文帝到底是不是穿越者,现在听文氏说的也有道理,便也不做声了。 文氏却笑道:“不过就算有了甚事,你又能听懂什么?小姑娘家的,可不兴到处瞎打听的,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齐敏儿暗自吐了吐舌头——的确,自己要处处小心啊,别表现得太成熟才好。于是便笑道:“我看宝儿哥哥天天都出去玩儿的,我也想出去嘛!” 文氏道:“这几日地里不忙,村里人多些,若是农忙时,大人都下了地,你们这些孩子哪里能这样出门,都乖乖给我待在家里,莫让拍花子的拍了去!” 齐敏儿可逮着机会了,马上问:“拍花子是什么?” 文氏道:“拍花子就是拐子,专门捉了不听话的孩子去,不给你吃,不给你睡,整日打你骂你!” 齐敏儿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来,拉着文氏的手:“敏儿听话的,拍花子不捉我。” 文氏似是很满意齐敏儿的反应,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道:“嗯,那就乖乖听话,进屋去吧。” 齐敏儿转过身去,暗自吐了吐舌头——这种吓唬小孩儿的教育方法,真是不足取呀! 跟着文氏进到屋里,齐宝儿已经吃完了,文氏收拾了碗碟下去,齐宝儿对齐敏儿道:“刚刚外面在说些什么?” 齐敏儿故意吓他:“说有个妖怪,叫拍花子的,要来捉你呢!” 齐宝儿撇了撇嘴:“什么妖怪,不过是拐卖小孩儿去作奴仆之类的罢了。” 齐敏儿没想到齐宝儿居然会知道,眼珠一转,笑道:“这定然又是福哥儿对你说的吧。” 齐宝儿道:“你怎么知道的?” 齐敏儿懒得跟他解释,便道:“爹爹昨日让你今天要多写三张纸的字,补上昨天没写的,你还是快去吧,弄完了再玩,心里也畅快些!”顿了一下又道,“我可不帮你写了,爹昨儿都差点看出来了,说我的字有脂粉气!“ 齐宝儿撅着嘴走到里屋去,一边走还一边嘟囔道:“什么脂粉气,我怎么看不出来!” 第十二章 不许缠足 齐敏儿心想,我都看不出,就别说你了! 不过这古代的文人,的确有些门道,以后做事要要小心了! 这时文氏洗罢了碗筷走了进来,对齐宝儿道:“今日我来教你念书,你爹昨日对我说了,不许你再乱跑,上午念书,下午写字。” 齐宝儿苦着脸,只得乖乖地念书,齐敏儿也司得看他一副不得意的样子,便随便翻着齐长春弄来的四书五经。 着实的闲在呀,不谁会来看这些东西啊。上一世在大学里,也只是因为要写论文才会看的啊! 齐敏儿看着这些东西,也着实地为齐宝儿默了一把哀。 结果文氏和齐宝儿一个教一个背,过了没多久,忽地又听到有人叫门。 文氏便放下书,让齐宝儿一个人念诵,自己迎了出去。不多时进来,后面跟着一个妇人,年约四十多岁,面皮腊黄,手指发黑,不知是不爱干净,还是常年做那浆洗的活计,变得这样。 文氏迎了她进来,与她坐在桌子两旁,对齐敏儿道:“敏儿,我正好凉了水在灶旁,这会子不烫也不凉,你去倒两杯来。” 齐敏儿应了一声便去了,那妇人惊道:“线娘,她才多大了,你却叫她做这些个。” 线娘是文氏的名字,前些时间齐连春回来时,文氏曾被丈夫喝斥过,当时齐长春就是叫她“线娘”,只是齐敏儿不知这线娘是昵称呢,还是名字就叫线娘。 文氏道:“你有所不知,我这个女儿,当真是又懂事又乖巧,别说端个茶递个水什么的,便是铺床叠被、洒水喂鸡,也都能做得又快又好。” 那妇人道:“这样的乖女儿,我也想要一个呢!” 文氏笑了笑,也不多言——毕竟齐敏儿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像这样的话题,也时常有人提起,若是搭上了这个话碴,最后十有八九又要扯到她被人拐跑了的女儿身上去,有时还会扯出那个让她一听就不快的“童养媳”话题! 那妇人见文氏笑而不言,便道:“怎么不见你家宝儿?” 文氏道:“在里面念书呢。” 那妇人道:“哟,这必和他爹一样,是个读书的胚子了!” 文氏道:“哪里呢,整日里只知道偷懒顽皮,一些儿也读不进去。” 那妇人笑道:“毕竟还小着呢,大一些自然也就好了。” 文氏转换话题却道:“嫂子进城一年多了,听说才回来几日的,却怎么今日就有空过来。” 齐敏儿端着两小杯茶进来,听到文氏的话,心想本来我听你叫她嫂子,还以为这就是传说中的河东狮,齐永春的夫人高氏呢,却原来是别人! 从齐长春与文氏日常的对话里,知道齐永春的妻子姓高,但是却从未见过。 那妇人道:“年纪大了,做不得那城里的累活了,便回来了。” 齐敏儿把两杯水放到文氏和这个妇人面前,文氏又对她笑道:“孩子毕竟还小,端不得大杯来,嫂子且先喝着吧,若不解渴,便再去倒一些。” 那妇人道:“瞧你说的,我来又不是为了喝水,没的差遣这孩子做什么!这样可爱的孩子,我可不愿意累着她,快过来让我看看。” 文氏对齐敏儿努了努嘴:“敏儿过去,给赵家婶子看看你。” 齐敏儿心中一松——果然不是大伯母啊!而是村里哪个姓赵的人家的老婆么! 于是便走上前笑道:“赵家婶子好。” 那赵家的看到齐敏儿雪嫩的脸蛋儿,唇红齿白的,心中也是欢喜,道:“这孩子看着真是可爱,我抱着她都不原放手了。” 说着把手便来摸齐敏儿的小脸,齐敏儿立时便觉得如同一把大锉刀在脸上刮来刮去,嘴角不由得歪了一下,但忙堆起笑脸,道:“赵家婶子是住在哪里的?” 赵家的吓了一跳:“哟,怎么却盘问起我来了,看不出还是个鬼灵精呢。” 文氏笑着过来把齐敏儿抱在怀里:“她还小,什么也不懂,想着什么便说了,也是我平时没有好好教她。” 赵家的道:“这样乖巧的孩子,还要怎么教!我家的那个姑娘,能有她一半乖巧就好了,这两天我看她净和那些小子们在一起疯顽了,一点没个丫头样,都是我那小姑子给惯的,我家那口子只顾自己喝酒快活,哪里还管得到她!” 文氏道:“她也还小嘛,再过两年,也就好了。赵大哥忙完了农活,这几日亲了下来,便让他多歇歇罢!” 赵家的叹了口气,也不置可否,只是道:“可惜你家敏儿也着实小了些,不然让我家的姑娘也来跟她作个伴,看看她平时是怎么过的。”说着像是又想起什么似的道,“我家的若兰若是性子再温顺些,我便让她到你这边来学些女红什么的。” 齐敏儿听了心道你这不是在打她的嘴?她根本就不会针线活儿吧! 这时果然见文氏的脸色变了,道:“我看许是嫂子整日里忙些,她闲得闷了,故此才与那些男娃子一起顽皮了。不过若想收收她的心的话,嫂子何不带她去找前村的小王婶子,我听说她是个惯会做针线女红的,不如让你家的若兰去跟着她学些针线活儿。” 赵家的道:“妹妹怎么说这样的话,谁不知咱这白河村,就数你齐二嫂的女红做得最好,要学,也是跟你,怎么去找她。十年前,谁不知道你盱眙文线娘的名声。” 齐敏儿听了,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从来也没见过文氏做女红,便是齐长春的衣裤破了,都是齐长春自己缝块补丁上去,怎么她却说文氏极擅女红? 不过,既然提到了盱眙,这是文氏的家乡,还是这里就是盱眙? 齐敏儿那边心儿跳动加速,文氏却苦笑道:“嫂子难道不知?七年前的那场大雪,我的手指被冻伤了,不能再动针线了。” 赵家的瞪大了眼睛:“真的一点也不能动了?我只是听人有些议论,我还当是她们乱嚼舌头根子呢!” 文氏道:“虽说打个补丁缝个口子之类的还行,但是那些细巧的活,早就做不了啦。与其心里难过,不如再也不碰那些针啊线啊的,免得懊丧!” 赵家的看了文氏半天,见文氏只是苦笑,不由得叹道:“当年齐老爷子也是心狠,你也没犯什么错,不过是心疼齐大爷的女儿罢了,何必这样!” 赵家的所说的齐大爷,便是齐长春的哥哥齐永春了,只是不知文氏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家的脸上不禁有些尴尬,道:“这真是我乱说话了,倒引起你的伤心事来。” 文氏道:“这也没什么,都过去这么久啦,便是提起这事,也不比当年那样难过了。” 赵家的也叹气道:“齐家大爷的闺女秀雯,如今也不知怎么样了,嫁得那么远,也不知有没有音讯。” 齐敏儿这才知道,原来齐永春还有一个女儿,叫做秀雯,而且是已经远嫁了的。 文氏摇了摇头:“自从分家以后,我们两家来往也少了,便纵是有消息,也不得知呢。” 赵家的道:“你听说这次圣旨了么?” 文氏道:“什么圣旨?” 赵家的道:“听说因着朝廷平叛得胜,大赦了天下,如今又颁了几条政令,其中一条便是严禁女子裹脚呢!” 文氏皱了皱眉:“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赵家的道:“往年我这一双大脚,也不知被人笑话了几回,如今朝廷有了政令,看谁还敢说嘴。” 文氏道:“怎地会下这样的旨意来,朝廷上的大人们,果然不是我们这些发道人家能想的。” 赵家的道:“我在盱眙城里做了一年多的活计,昨儿才回来的,城里的圣旨已然到了,都宣讲过了,说是当今皇上为了思念他的祖母孝慈皇后,这才颁下了这道旨意,说是天下女子自当都效仿孝慈皇后,不得再裹脚,若有再发现裹脚的,便充作军妓!而且父亲允军,母亲罚做官奴!” 齐敏儿听了心中一喜——这是穿越同行在大发慈悲了么?果然是有着现代思维的人啊! 文氏却吐了吐舌头:“怎地这样狠法!只怕那些官员,又要从这上面不知做出什么文章来中饱私囊了。” 赵家的道:“妹妹这是何意?” 文氏道:“嫂子如何不知,哪一次朝廷有新的旨意下来,那些当官的不变着法儿来盘剥咱们。这次又不知会借着这个新的圣旨生出什么事端来了。” 赵家的道:“这可说不准了。反正啊,不缠足,也是咱们做女人的得了好处!你也是不缠足的,故此不知那缠足的苦!” 文氏道:“我如何不缠,只是当年缠了三五日后,痛得我死去活来了数日,我爹娘心疼我,这才不让我缠了。幸好日子少,不然便是松开了,也得落个半残呢!” 第十三章 文氏线娘 赵家的道:“可不是,原来妹妹你也尝过这样的苦呢!前几日我婆婆还对我说,若兰年纪已经大了,若再不缠足,就要惹人笑了,我正心疼呢,可巧就有了这样的圣旨!” 说着又道:“若是这圣旨早几年下来,当初你又何必为了偷偷解了秀雯的裹脚布而受罚,结果被罚跪在雪地里,冻坏了手脚。” 齐敏儿这才知道,原来文氏是因为这个才手指受的伤,而这个赵家的妇人,大概也是因为这个,才会来串个门子的吧! 不过估计她和文氏的关系应该不错,不然也不会说这些让文氏伤心的话题了。 文氏叹道:“这也只是命罢了!我宁肯十根脚趾都冻掉,也不肯伤着我的手指的,结果脚趾个个都好,便是右手的三个指头,便是拈根针,也不过半盏热茶的时间,便抖个不停呢!” 赵家的听了,也不免陪着嗟叹了一番。 接下来的话题,也不过又是些东家长西家短的,文氏询问赵家的在家里帮佣的情况,赵家的又不是贱籍,只是去城里帮佣,与文氏说的话也不过都是些见闻传言——她在城里主要是与一群专门替人浆洗缝的人住在一起,然后接了活一起做罢了,那些大户人家里的秘闻,也没什么能传到她耳朵里的。 “这宋老爷,大儿子才四岁,便已经读书读得有模有样了,听说城里的人都说他是个神童,听说来年说不定会有个恩科什么的,那时他才五岁,便要参加呢!” 赵家的说到城里有富豪宋家,马上话匣子不断,而齐敏儿对这?br /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3部分阅读 欲望文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4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未知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4部分阅读 这种话题没有太多的想法——飞上枝头变凤凰,只是超yy的剧情罢了。 虽然穿越这种最yy的剧情已经发生了,齐敏儿却并不认为在自己身上还能再来一次类惟的yy剧情。 所以齐敏儿在觉得无聊的情况下开始东望西望,而两个大人也对一个孩子有着这样的举动而不以为意——大人之间的话题,孩子怎么可能会感兴趣嘛! 这时齐敏儿就看到里面的帘子边上,伸出一根小手指,一勾一勾的。 齐敏儿暗暗好笑,但从文氏的怀里挣了下来,然后迈开两条小腿,跑进里屋,果然齐宝儿正站在帘子后面,见齐敏儿进来后,便附在她耳边道:“敏儿,你说我现在好不好出去?” 齐敏儿看了他一眼,道:“我怎么会知道。” 齐宝儿道:“娘亲本来要教我念书,但是现在赵家婶子来了,她不教了,我能不能出去玩啊?” 齐敏儿时常帮着齐宝儿做些功课,有时也替他出出主意蒙混过关之类,所以齐宝儿更是时常相齐敏儿咨询很多吃不准的事,好像齐敏儿倒过来是姐姐,而他是弟弟一般。 齐敏儿道:“你今儿还是老实点吧,爹中午回来要见你出去玩了,必是又要打你呢。你去把那字再写几张吧,下午再歇会子,爹因着中午的高兴劲儿,也不会怎么说你的。” 齐宝儿点了点头,愁眉苦脸地去研墨。 齐敏儿也不懂这块方砚是不是值钱,不过看这雕工,还是很细致的,是一个椭圆形的,半弧的边上塑着饮中八仙,神态各异,围成一个小扇面一样的形状,很是可爱。 其中李白与张旭居中,李白坐在一张椅子上,跷着二郎腿,正自斟自饮,跷起的一只脚上却是没穿靴子,想是等着高力士替他穿呢,他旁边的张旭侧卧在砚台边上,腹间空地上置着一个直径约两三毫米的小酒杯,却把头发披下,似是要用头发沾着这砚台里的墨汁来写狂草。 其余贺知章、李适之、李琎、崔宗之、苏晋、焦遂这六人也是各有精妙之处,齐敏儿心想,这东西少说也值十来两银子,齐长春居然就舍得这样拿出来给儿子用,真不知该说他宠爱儿子呢,还是重视教育呢! 磨得了墨,齐敏儿看着齐宝儿写字,看了半天,也不觉得他的字和自己的有什么不同——都是临摹字帖,也都是正楷,果然还是自己的水平太次么! 还好齐敏儿是个闲得下来的性子,就这样看着齐宝儿临摹,不知不觉就快到午时了,那边赵家的却好像是个烂屁股的,坐下就不肯走,文氏没奈何,只得对里面喊道:“敏儿,再去倒两杯水来。” 齐敏儿应了一声,倒了两杯水过去,文氏却道:“哟,怎么都凉了,我去厨下添一把火去,嫂子你且先坐坐啊。” 赵家的这才站起身来:“哎哟,我和妹妹这许多日子不见,这一见面就聊得忘了时辰了,我得快回家去做饭了。我这也耽误了你呢,妹妹可切莫见怪呀。” 文氏笑道:“哪里有什么可见怪的,嫂子也与我真个多时未见了,且便在我家用了午饭再去。赵大哥是在家还是在地里?着宝儿去唤一声吧,让若兰也一起过来。” 赵家的道:“这怎么成,不了不了,我还是快走吧。” 文氏又客气了两句,赵家的道:“不是我跟妹妹你客气,着实是下午几个老人要大家去开会,若是他们两个男人凑在一处,免不了喝上几杯,岂不是误了事。” 文氏笑道:“哪里就能误事了,少吃两杯,又能如何了。” 赵家的哪里肯依,脚下不停地便出门去了,文氏也不强留,只说要她下回再来坐,然后便赶紧洗了手去做饭。 饭还没有做完,齐长春便回来了,见文氏还在厨下忙碌,便道:“怎么还没做好?我今日回来的比平时还晚些呢!” 文氏道:“上午赵有德家的过来串门子,坐到午时才走,我又不好赶她。” 齐长春道:“她怎么来了?她不是去城里做活儿了么?” 文氏道:“许是年纪大了,当不得这份苦吧。她又没儿子,挣得钱再多,又有什么用。” 齐敏儿坐在文氏旁边,托着腮正看着灶下燃的陈年麦秸,心里很不以为然——可是古代的人就是这样,重男轻女,又能怨什么呢! 齐长春道:“那她来做什么,她男人懒得很,那一亩半地,也不见他来查看,四五日也难得遇见他一次。” 文氏道:“她是来说城里宣讲圣旨的事的。” 齐长春诧道:“圣旨?” 文氏点了点头,便把早上何占福来说的事告诉了齐长春,又把不许裹脚的事也说了。 齐长春耸了耸肩:“这种小事,也值得下圣旨么!” 文氏道:“你们男儿家不知,裹脚便是咱们女人的苦呢!” 齐长春笑着在文氏大腿上摸了一把,笑道:“你不裹脚,我不是也一样疼你。” 文氏红了脸,反身推开他:“你这人,便是这样不顾头的,没看见孩子在这儿么!” 齐长春笑道:“她能有多大了,不过虚岁三岁而已。”说到这里,忽地想起什么来,又问道,“宝儿呢?可在里面温书?” 文氏道:“赵有德家的过来与我说话,我哪里还有空去管他,只是在里屋便了。是在温书还是在偷懒,我也不知了,你自己去看吧。” 说着又一把拉住齐长春的袖子:“且对你说,莫动辄便打他,他毕竟还小,喝斥两句,也就罢了!你看他如今的样子,见到你,如同老鼠见了猫,哪有些父慈子孝的样子!” 齐长春道:“我小时候还不是一样怕我爹怕得要命!小孩子哪有不挨打的。” 文氏道:“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有个长短,岂不是要我的命!” 齐长春笑道:“你这话说的,我不也只是这一个儿子么?” 说着转身进了房间。 齐敏儿侧耳倾听了片刻,见没有出现打骂声和求饶声,知道齐宝儿这次表现还不算太坏,总算按着自己的吩咐把字给写了出来,没有挨骂。 过了片刻,文氏蒸好了馒头,把那冷菜也连带着一起蒸热了,然后端进屋里去,扬声叫二人出来。 齐长春这时正在让齐宝儿念一段书,听到文氏唤他,便与齐宝儿一起出来。 文氏道:“下午未时三刻便要去空地上了,我怕赶不急,便只热了这几个馒头,晚间我再炒几个菜吧。” 齐长春道:“不妨事,能填饱肚子,也就行了,不必多做那么多规矩。” 文氏道:“下午若无甚事,便回来吧,不要再去田里了。” 齐长春道:“这个我自省得。” 说着掰开了馒头,右手挟了几片菜夹在里面,往嘴里便送,齐宝儿见了,也有样学样,用馒头夹了菜吃。 齐敏儿却是一口馒头一口菜,文氏又去端了汤上来,坐在齐宝儿和齐长春中间,替三人盛汤。 齐宝儿咬了几口,又把那馒头蘸着汤吃,然后对齐敏儿道:“敏儿你也沾些汤吃吧,味道很好的。” 齐敏儿摇了摇头:“我不要,汤都流到手上了,没的弄脏了袖子。” 第十四章 制度变革 齐宝儿把手上沾了汤的馒头送到齐敏儿的唇边:“来嘛,咬一口你就知道了。” 齐敏儿皱着眉,看着这馒头上的齿痕,还有那沾汤带水,甚至还有一丝青色的菜叶——了不知道是不是齐宝儿齿缝里的——真是恶心透顶,忙把头别了过去:“不要呀,你吃你自己的吧。” 齐宝儿万分遗憾地把那馒头塞到自己嘴里,还嘟嚷道:“女孩子真麻烦,这么挑食,不乖!” 齐敏儿瞪了他一眼——平日里被父母这样骂的人,有什么资格来说她! 齐长春夫妇两个,看着两个孩子的样子,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无限怜爱,二人互相看了一眼,眼中却又泛起隐忧来——也不知道真正的齐敏儿,是到哪里去了! 齐敏儿和齐宝儿倒是也没注意父母眼中的隐忧,仍然你瞪我一眼,我龇你一牙的。待到一顿午饭吃好,已经过了未时了。 齐长春胡乱抹了一把脸,便出门了,文氏便去厨下洗涮碗筷,那边齐敏儿和齐宝儿一起午睡。 两个孩子在床上睡觉,齐敏儿见齐宝儿又要脱光,便道:“天这么冷,你还脱光,也不怕冻着。” 齐宝儿道:“被子帖在肉上很舒服的嘛,你总是穿着衣服睡觉,当然不知道了。你要不要也脱了试试?” 齐敏儿瞪着他:“你没见娘也是穿着衣服睡的么?我才不跟爹学呢!” 齐宝儿愣了一下,便留了里衣没脱,然后一边钻进被窝,一边道:“那我也试试。” 齐敏儿见自己抗议了很久的事,居然突然就按自己的意愿达成了,也是万分诧异——孩子模仿大人是正常的,但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化啊。 想了想,觉得可能是因为齐长春自从以暴力方式教齐宝儿念书后,齐宝儿对父亲有了一种敬而远之的感觉,所以才会想要学一学母亲的吧。 齐宝儿躺在被窝里,动了动手脚,又扭动了几下身子,道:“好像不如脱了舒服啊。” 齐敏儿道:“睡着睡着就习惯了!” 齐宝儿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齐敏儿的嘴角抽了抽——这孩子,真是一点心事都没有啊!明明中午吃饭时,他爹还说让他下午背一篇文章,晚上回来要听他背书的。 不过这齐长春也是的——怎么这么望子成龙啊!难不成他小的时候就是这么过来的?那到底是因为他是个神童呢,还是因为齐老爷子比他更狠? 齐敏儿摇头叹息,也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听见好像有人说话,便睁开了眼睛,结果吓了一跳——原来天色已经有点暗了,这一觉居然睡得这么迟。再看身旁的人已经不在了,却听到帘外有人小声念书。看来是为了怕把自己吵醒,所以文氏才叫了他起来,让他去外面念书的吧。 齐敏儿虽然是个大人,但是毕竟身体是个孩子,平日里和大人一样的作息,睡眠显然是不够的,所以每隔几天,就会有一天或两天睡得比较多的,这一天就是如此。 齐敏儿撑起身子,穿好了衣服出来,见天色大概已经是酉时了,齐宝儿果然正在外面的桌上念书呢——已经点起一盏灯了。 齐敏儿也不与他多言,只是与他互相看了一眼,便走出了屋外,只见齐长春正和文氏说话,便走过去喊了二人一声。 齐长春过来抱起了齐敏儿,笑道:“我的小闺女,今后你可就不用缠足喽!” 文氏一边做饭,一边道:“我本也不打算让她缠。若缠了足,家里的活谁来做——本来这就是那些富人小姐们做的事,乡里乡下的,缠了足反倒不好嫁。” 齐长春笑着对文氏道:“这次的圣旨里还说,要在全国设立银行,专管银钱兑换,还有破损纸币的回收,还能办理存放银钱和汇兑,私人设定的钱庄和银号,全部收归国家所有,若有私人再办的,就要杀头呢!” 文氏奇道:“这是什么意思?” 齐长春便向文氏解释了一下,齐敏儿听了,心想这又是穿越同行搞的东西了。银号和钱庄这种东西,本来是从北宋时的银票铺发展起来的,而至明朝中叶以后才大行其道,而且是官办私办的都有,这位穿越同行显然是借鉴了新中国的银行都是官办的经验,要把所有的银号都收归国有了。 而且古代的钱庄,是没有回收破损币的做法的,以至于到最后纸币泛滥,新旧纸币间都出现兑换率了,对银钱的汇率更是都不一样。 而现在有了穿越同行来做这样的事,必然也会好很多吧,只是不知道这位同行,是不是学金融的出身,知不知道准备金的概念。不过齐敏儿也不懂这些,也就操不了这份心——但估计古代的聪明人也不少吧,总有人会提醒他的,不然滥发纸币的危害,这位穿越同行也一定知道的吧! 至于汇兑和存银放贷,也是要到很久以后的清朝才有出现,现在就这样做,也算是促进经济了吧,而且就近期的形势来看,政府一定会聚集大量的可用资金的。 看那边的齐长春对文氏说完存款的概念后,便道:“我们家里还有多少银子?存入银行吧,如今利钱很高呢,每年有半分利钱!” 齐敏儿听了,也是笑笑——半分利钱,就是百分之五的利率,还算不错。不过这样一来,银行也放贷的话,民间放贷的土豪乡绅,就要吃苦了。 文氏却道:“咱家哪还有银子,不都给了你三弟了?” 齐长春笑道:“你莫骗我,定然还有的。” 文氏叹道:“还是且等等吧,朝廷的旨意再好,也当不得那些贪官。若是存放在里面,官员克扣咱的利息还好,只怕把咱的本钱都套了去!” 齐长春想了想,笑道:“还是你想得周到,不过圣旨里也说了,让我们不必担心,若有官员克扣银行的款项,都可以去京师告御状。若一经查实,则涉案官员族诛,家产都归上告者。” 齐敏儿听了又是一惊——这位穿越同行的手段也不可谓不狠毒啊,果然到了古代,严刑竣法才是唯一的手段么! 那边文氏却道:“说得固然好,不知做起来如何,还是再等等吧。” 齐长春道:“你们女人家总是胆小,不过这次圣旨里还说是废除八股取士,乃把宋朝时的科考制度改了,只考经义和策论,尤以策论为上。这一下把我的心也勾得痒了起来——当年我就是做不出好八股,才死了去考学的心,如今改了,我却想去搏上一次呢!” 原来齐长春当年甘心种田,并不仅仅是因为知道科考的录取率低,而是因为对八股这玩意儿实在搞不定。这种东西不要说刚刚定下八股制的明初,就是到了清代,也一样有很多人玩不转,所以也不能怪他,总体来说,齐长春仍然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值得敬佩! 而齐敏儿听了,也是感到这才是一个关键啊!清末的龚自珍曾有诗云“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材”,但是有多少有本事的人,都被这八股文给拒之门外了!所以不在于千里马多不多,而在于伯乐少不少! 更改科考的规矩,也是一个办法。不过,照齐敏儿看来,在各地兴办学校,才是最重要的吧——只是在古代,这种事情很难做就是了。因为就是在六百多年后,也仍然有不少失学的儿童,而费心费力做这些事,只怕又要触动不少特权阶级的利益,所以在刚刚巩固了政权的现在,就算想做,也要再等等吧! 那边文氏又对齐长春道:“你都这么多年未曾念过书了,要等两年后的考试,这两年里我们就坐吃山空么?还是雇人来种那几亩田地?” 齐长春笑道:“不需两年,这次朝廷平叛成功,就在今年冬天便要破例开一次恩科,我且念两个月书,看看成不成,若能考个秀才回来,也算是福气。” 其实秀才并不能做官,只是能免税免役罢了,但对于齐长春来说,当年由于玩不转八股文,现在朝廷给了他一个机会证明自己,他自然是要去的! 文氏也了解他的痛苦,听他说了,便叹了口气,道:“你既要学,我也不好说什么的,便只去考吧,反正家里也不短这几个月的,冬日里也是农闲的。” 齐长春笑道:“便只是如此,若这次考不中,我也不去了,只是我命里没有罢了!只是若不去考,我白念了这许多年的书,岂不心里憋屈!” 文氏笑着把最后一个菜盛了出来,递给齐长春:“好啦,我知道啦,快叫儿子一起去吃吧,也该吃了!” 齐长春点头笑着应了,端了两碗菜,走向里屋,齐敏儿拿了四双筷子,跟在他的身后。 第十五章 准备考学 屋里的齐宝儿还在念书,倒也没有偷懒,见到父亲和齐敏儿端着饭菜进来,忙把书放到一边的小凳上,然后来接父亲手上的菜。 后面文氏也端着一个托盘,盛着四碗饭进来了。 齐敏儿先把筷子分到四边,然后坐在齐宝儿对面,与齐氏夫妇间隔着坐下来。 一家人一边吃饭,一边又说了些别的话,齐宝儿听说齐长春明天开始不再去田里,而是在家里念书,一张小脸更显苦相——从明天开始,他是没机会再偷懒了! 不过齐长春也明白自己孩子的成色,知道他还小,且脑袋也不灵光,也就没打算让他去破全国参加童子试的最小年龄纪录! 只是在饭桌上,齐长春又说道:“这事儿我还得去跟大哥说一声,让他去找一下邻村的俞秀才。” 文氏道:“找他们做什么?” 齐长春道:“你不知,参加县试得要一个有功名的人做保人,我和那俞秀才没有来往,需得去求大哥,让他去搭个桥。他是甲首,虽不是那村子里的,那俞秀才总也得给他几分面子。” 原来古时科考,有犯罪前科的人是不能参考的。想要参加第一阶段的县试,得有人做保,而做保需得五人,其中一人必需是有功名的。不是说莫明其妙随便哪个人都能去考的,除了有前科的人,倡优(也就是戏子,不是娼妓)门里的人,还有守孝的,也都不能报考。 那边文氏道:“这俞秀才今年得有七十岁了吧,还活着么?” 齐长春道:“应该没有去逝吧,不然总有耳闻的。” 文氏又道:“那马福奎和张永宁两个,找的什么保人?” 齐长春道:“这我却不知,往年似是找县里的刘举人做保的。他们二人现在在县里的私学里教书,与那刘举人有些来往,我却没有。” 文氏道:“求你那大哥,不如去找他们。做两个是保,做三个便又如何了,我不要欠你大哥的人情!” 齐长春笑道:“你不知,若是过了县试,就要参加府试,就要两个有功名的人做保,到时免不了还是要去找那俞秀才。若我初时不寻他,等过了县试再去找他,不免惹他多心,当我初时看不起他,有邻村亲近的不找,反去城里巴结举人。” 文氏道:“这些我是不懂的,你且就去吧,只是又要去央你大哥了。” 齐长春道:“都是一家人,有什么打紧。我看福儿虽然只念了几个月的书,不如也让他到咱家里来,与我一起再温一温书,一起参加县试去。” 文氏道:“这样也好,一事不烦二主,若是福儿要参加考试,便也带着你一起去便了。” 齐长春笑道:“你这话说的,倒好像是他在照拂我,不是我在带携他。” 文氏也笑道:“可不是他的带携你么!要不然空口白牙的,拿什么去求你大哥!” 二人调笑了一阵,也把饭吃了,文氏正收拾碗筷,忽听有人敲门,齐长春一面迎出去,一面道:“谁呀?” 外面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二弟,是我啊。” 齐长春略一怔,但随即对正往厨下走的文氏挤了挤眼,做了个鬼脸,然后便开门迎了出去。 外面的果然便是齐永春,齐长春把他迎进屋来,自己坐在下首,对他道:“大哥夜里来此,可有甚么事么?” 齐永春道:“下午老人宣讲的圣旨,你也听了。再过一个多月,就是恩科的县试了,我想问问你,不知福儿如今学的如何,若是去参加县试,可有机会中试?” 齐长春沉吟片刻,道:“大哥你是知道我的,我为人老实,对大哥你自是实话实说,若是真凭他现在的本事去考,恐怕很难考中。但毕竟还有一个月,再随我每日温习一下,到时去了,也不至丢人。” 需知这县试的第一场,乃是试帖诗。而这试帖诗,自宋神宗王安石变法起便被取消了,如今这建文帝尽复宋时古制科举,把这试帖诗也恢复了。好再不必硬套那八股文的格式,也还算差强人意。 而且童试乃是限用五言六韵的,格式变化不多,齐福跟齐长春若是再日夜苦学一个月,虽然中不了试,但也的确不会写出什么“远望高山黑乎乎,上头尖来底下粗”的东西了。齐长春说他不会丢脸,也就是这个意思。 齐永春道:“我也是这样想。只是他今年已经十三岁了,也该去见见世面,便让他到你这边,再跟你学段时日,去县里开开眼界也是好的。” 齐永春的说法也不错,古代又不像是现代,一考定终身的。家里有钱,也不在乎那些杂七杂八的费用,考个几次,知道考试是怎么回事,积累一些经验也是应该的。毕竟第一次考试就高中的人还是少的,天才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涌现的。 齐长春听了,便也道:“我适才还在与线娘说呢,我也想参加这次的恩科,正苦于找不到保人,却不知福儿若去,保人是谁?” 齐永春道:“邻县的俞秀才,与我曾有过几次交道,我想找他做保,定然无虞。二弟若要参考,一事不烦二主,便一起托了他的人情便了。” 齐长春听了,自然是再三道谢,齐永春却说这不算什么,自家兄弟,有什么要紧! 于是第二天,齐长春便与齐永春父子一起支闻邻村,直到未时才回来,原来是买了礼物,在俞秀才家里吃了中饭才回。 回到家后,齐长春对文氏道:“三弟反正也走了,把他那两间屋,收拾一间出来。福儿这段时间住在咱家里,反正三弟暂时也不回来。再说明年宝儿就七岁了,也该跟我们分房睡了,如今且先叫他与福儿住到三弟的屋子里去。” 文氏道:“也好,索性把两间都收拾一下,再过几年,敏儿也大了,把那一间给敏儿住。” 齐长春点了点头,却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钞来,道:“这是大哥给的福儿的饭钱,离考试还有一个多月,这有一两银子,也尽够了。” 明代的纸钞,乃是大明宝钞,分为一贯、五百文、三百文、二百文和一百文五种面值,一贯钱的纸钞,相当于一千文铜钱或一两银子。而各种银号或钱庄里的银票,最多也不过上百两的,像很多古代小说中动不动来一张或几张甚至一叠子五千两一万两的银票,其实都是yy,哪有这么多大面值的东西! 需知明代的一两银子的购买力,以普通大米来计算,大约相当于2010年的七百元rb左右,而2010年中国最大面值的纸钞,也不过一百元,以此而论,大明宝钞的面值还算是大的了! 而一张五千两的银票,那就是相当于三百五十万rb面值的支票,就是大户人家的家里,没事也不会放上几张这样的玩意儿的吧。 而且钱庄所发行的银票,实际上是一种只能在指定钱庄汇兑的凭证,并没有什么准备金,全靠百姓拿着钱来兑成面额比大明宝钞稍大一点的银票(其实大多也就是三五两到十两不等的)做长途携带之用时,所积留下来的银两做底子。 所以就算真的有着亿万身家的人,也要考虑银票万一烧了怎么办?丢了怎么办?破损了怎么办?钱庄的人跑了怎么办?要知道古代经常有一些无耻的钱庄,恶意欺诈,滥发银票,或者挪用存款,经营他项买卖失败而破产,使所发银票无法兑现。所以自然还是真金白银的放在自家身边才好放心,而建文帝现在把银号改为“银行”,完全由官办发行,也是打消百姓不敢存款的顾虑,只是想要实现全国各地自由汇兑,仍然要一个很长的时间才行,短期内,仍然是以现在的“小”面额的大明宝钞为流能牢笼段的。 文氏看到有一贯钱的宝钞,便道:“你大哥也真是舍得,一个半大的孩子,一个多月能吃掉多少粮食,却给了这么多,难不成还怕我饿着他的儿子?” 齐长春笑道:“谁都知道你的为人,只是大哥怕你为难罢了。有道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接济三弟的事,大哥也是知道的,给了这一两银子,也是瞒着大嫂的,算是他的一点心意。” 文氏道:“你这一说,我哪还敢收,我可惹不起这婆娘!” 齐长春道:“大哥既然敢给我们,我们自然敢收下,难不成反倒是我们做了亏心事?” 文氏笑道:“你这人,若出了事,便把头一缩,还不是要靠我来对付你大嫂!” 齐长春也笑道:“莫再说这话,大嫂其实了不是全不讲理的人,你每日里待福儿好些,多做些肉食,她便是知道了,也说不出什么话来。更何况还要置办些家具什么的,才好让福儿住下,这些总不成全让我们出。” 第十六章 临阵磨枪 文氏道:“她确是讲理的,只是讲的是她高家的理,不是别家的理!” 齐长春听了,也忍不住笑道:“你这话我大哥今日却也说了,却不是英雄所见略同?” 文氏啐道:“谁是英雄?我又不是男人!” 齐长春道:“你这般操持家务,还当不得一个巾帼英雄?” 文氏听了,听是笑,知了一回,却又忍不住,问道:“你大哥怎么说的?” 齐长春道:“我问他,这一两银子,大嫂知不知道。结果他说,这只母老虎,只瞒着她便是,若让她知道了,又要摆起她的虎威,说起她的歪理了!” 文氏笑道:“这话,他也只对你这做兄弟的说说,若当着我的面,打死他也不敢说,生怕有一丝风儿吹到他老婆耳朵里去。” 齐长春也笑道:“你既然知道,便莫说出去。” 文氏道:“我自然不会让你难做,无事去说她做什么,难道她的为人,村里还有人不知道的么!”说了又顿了一顿道,“大哥也是可怜,也不知这一两银子攒了多久才得换成一张整钞放在怀里。咱们虽穷些,但也有些银子使使,你大哥只拿这一两银子出来,知道的说他被老婆管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只想使小钱来博好名声呢!” 齐长春道:“各家有各家的难处,还是少说两句吧,你看敏儿和宝儿都在呢,莫让他们听了去。” 原来这时齐宝儿和齐敏儿两个听到父亲回来的声音,都走到外间来了,看着父母说话,也不插嘴。不过齐敏儿是知道他们所说的意思的,而齐宝儿,只怕还听得一头雾水吧! 文氏见两个孩子从门帘边上露出头来向这边看着,便也只是点着头笑而不语,又去洗了手,再穿了围裙,这才去收拾那两间空屋子。 齐长春对两个孩子道:“爹娘要收拾屋子,你们乖乖的,不要乱跑。” 说着便也跟着文氏去了。待到收拾完毕,齐长春又去村头的木匠那里,订打了一张大床,一张桌子,两条长凳,两把小椅。 第二天一早,齐长春便去拿了这几件家什回来,齐福也正式住进了齐长春的家里。而从这一天起,齐长春便和齐福、齐宝儿兄弟两个开始了日夜的苦读。 齐长春每日里卯时便起,齐宝儿和齐福也一样早起念书。文氏看着心疼,略提了几句,说齐宝儿又不考学,何必这么早就起。 齐长春却道:“以后他念书考学,自然也是要如此的,现在让他提前习惯了,也是好事。需知不劳其筋骨,如何能成大器?” 文氏无法,只得随他们去了,倒是齐敏儿,也是每天早早地就被吵醒,而且他们现在一念书就得念个一天,声音小一点,齐长春还要训诉他们,真是想补个午觉都难! 不过晚上一个人睡,齐敏儿倒还有点不习惯,有时半夜醒来,觉得少个暖乎乎热源在身边,还真有点怀念——上一世齐敏儿身体倍儿棒,这一世居然是个寒性的体质,一觉醒来后往往觉得手脚冰凉。之前有齐宝儿抱着搂着,倒还没觉得,如今居然悲催到半夜被冷醒的地步了。 会哭的孩子有奶喝! 齐敏儿放声悲呼:“娘,我冷!” 文氏从梦中惊起,见齐敏儿夜里手脚冰凉,便把齐敏儿抱到自己床上来睡,一边好言安慰——这几天齐长春带着两个孩子,在另一间屋里睡了,为了考学,他也暂时禁欲了! 也不知是因为迷信还是因为要专心学习,反正齐长春与文氏的分居,让齐敏儿与文氏在时隔一年之后,再度睡在了一个被窝里。 闻着那曾经熟悉的气味,和被拥抱着的那股温暖,让齐敏儿既舒服又安心——或许从这一刻起,齐敏儿真的把文氏当成了自己的母亲。 前一世的母亲的感觉,其实并没有从齐敏儿的脑海中散去,这一世的生母,却已经记不清了,那匆匆的一面,虽然只有两年多,但已经记不清了,唯一还能偶尔在午夜梦回中忆起的,也只有她那撕心裂肺的叫声。 可惜,仅仅这样的叫声,也只有唤起齐敏儿的怜惜之情罢了,有对她的,也有对自己的,但要说有什么亲情,也实在是牵强——对上一世母亲那近二十年的感情,不是一下子就能忘怀的,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接受另一个母亲。 文氏固然有着她的小缺点,但仍是一个善良的人,也是一个疼爱齐敏儿的人,所以齐敏儿在这一刻,的确是已经把文氏当成了母亲。 而这段时间里,三个大小男人都窝在那屋里念书,居然连面也不露一下,吃饭由文氏送进去,大小便都在里面放上一个大马桶解决,齐长春说这是为了模拟考试时的情形,让两个孩子提前体会一下。 的确,古代的考试不像现代,考完就回家的,而是要连考几场,每人一个小屋子,吃喝拉撒都在里面。 也有些人受不了这种压力而崩溃的,所以齐长春提前让两个孩子,尤其是这次要和他一起去考试的齐福来体验这样的环境,也算是未雨绸缪了。 就在齐福到齐长春家来的第三天,一直只闻名不见面的齐家大嫂,也就是齐永春的妻子高氏,终于千唤万唤始出来了。 本来这时齐敏儿正一个人坐在厨房的小几前吃午饭——因为齐家三个男人都窝在那小屋里吃饭,文氏也就懒得和齐敏儿去那大桌上吃饭,每日里也就随便在厨房里吃些。齐敏儿也不在乎这些,反而觉得在厨房里靠近灶边,还挺暖和的。 古代的秋天,就已经很冷了,哪里像现代,因为温室效应的关系,初冬时江淮一带穿裙子也不要紧。 而高氏来的时候,文氏正送饭进了那书房里,听到有人叫门,也听出是高氏的声音,便老大不愿意,在那屋里磨蹭了半天,若不是因为齐福面上不好看,估计还得让高氏在外面多吹会儿冷风。 文氏过去开了门,只见高氏带着一个丫环正站在门口,心中就有老大不快——带着丫环来,是来显示你家的威风显赫不成? 于是便道:“大嫂怎么有空来咱家这破落地方了。” 高氏似也不以为忤,笑道:“许久不来了,与妹妹也少见了,咱们妯娌间原也该亲近亲近才是。” 文氏笑了一下:“嫂子这会子倒想起我这做妹妹的来了,我却不敢去拜访姐姐哩,姐姐家里这深宅大院的。” 这时齐敏儿听到声音,从厨房出来,见文氏与高氏说话,知道这就是传说母老虎高氏,便注目观看,只见她身材约有一米七左右,面容倒也姣好,体形略显粗壮,但这也是与腰肢纤细的文氏相比,总体来说,高氏只是一个比较健康的女性而已。不过以古代人的眼光来看,大概弱不禁风的女子形像,才是心目中的美女标准吧。 所谓的楚王爱细腰,宫中遍饿殍,就是说的这种事吧。 虽然高氏也不至于被人耻笑,但看文氏那神情,似乎就在说对方是个虎背熊腰的彪形悍妇了! 高氏却像没看见一样,一手在胸前轻扬,文氏略退开半步,高氏便迈步走了进去,一边走一边道:“妹妹,福现在可在读书?” 文氏道:“正在吃饭呢,姐姐可要去他书房见见他。” 高氏道:“我已经三天没见着他了,他毕竟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想得紧呢!” 说着看到了在厨房门边上的齐敏儿,便道:“这个就是你们抱来的姑娘?” 文氏的脸色变了变,对齐敏儿道:“敏儿你吃完了么,没有吃完就进去吃,若吃完了就去里屋睡觉。” 齐敏儿道:“还没吃完呢。”说着缩了回去,只是双耳支起,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却听高氏道:“怎么也不叫人,小小年纪便这样没规矩了。” 然后文氏低声在于高氏说了几句什么,却是听不清,倒是高氏,说话声音一点不小:“难不成妹妹你还真把她当成自家闺女了?却不知真的敏儿如今且在哪里受苦呢!” 文氏颤着声道:“姐姐……我无时不刻不在想着敏儿……你……你……” 齐敏儿皱着眉——原来文氏先前是让高氏不要提这件事么,那看来高氏的确是个惹人厌的人,在自家有事要求人家的时候,还出言揭人家的伤疤。 高氏这时又道:“哟,妹妹怎么就哭了,我这人就是直脾气,想到什么就说的,你可不要见怪啊。” 文氏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齐敏儿这时出来,文氏道:“娘亲我吃完了,这位是谁?” 说着看着高氏,文氏强自敛容,对齐敏儿道:“这位是你大伯母,快叫大伯母。” 齐敏儿上下看了看高氏,道:“大伯母长得一点都不像老虎,为什么大伯要叫她母老虎?” 第十七章 河东狮威 齐敏儿这句话一出,不但高氏变了脸色,就连文氏也是大感意外——不过前日齐长春与文氏说这话时,齐敏儿和齐宝儿两个也在场,听到也不奇怪,只是没想到齐敏儿会记得这么牢罢了,偏生又在这个时候说了出来。 不过这时齐敏儿说了这话出来,不悋是替文氏狠狠地出了一口气——当然齐敏儿的本意也在于此。 文氏当即对齐敏儿斥道:“小孩子家家的,胡说些什么!”然后对高氏道:“嫂子莫怪,不知这孩子从哪里听来的,小孩子家乱说,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我在这里给你赔礼了。” 说着拍了齐敏儿一下,道:“快进里屋去,这冷的天,女孩子家的,不要到处乱跑。” 文氏这话,首先说了齐敏儿童言无忌,说得即使是真话,对方也没办法发怒,而且这话齐敏儿都说了,是齐永春自己说的,高氏就是想发火也发不出来。 高氏的脸在刹那间涨成猪肝色,狠狠地瞪着齐敏儿,齐敏儿装作害怕的样子躲到文氏的身后,文氏将齐敏儿抱了起来,对高氏道:“他们爷儿三个就在那屋子里,姐姐快去看看吧。” 高氏嘴唇动了动,把迈出去的半步也收了回来,强笑道:“既然福儿在好好念书,我也就不去打扰他了,我带了一坛高汤来,福儿吃惯了我做的高汤,我怕他在妹妹家有些吃不惯,所以便带了来。妹妹下厨时,略放一些,也就罢了。” 这时高氏身后的丫环也忍不住想笑,但是碍着主人在面前,怎么也不敢笑出声来的,正一只手捂着嘴,高氏却把手伸了过去,那丫环一惊,手忙脚乱地把那坛子递上来,却又递歪了,碰上了高氏的手,两下里手一错,高氏心中正在恼火,手上的力气也略大了些,于是只听“咣”的一声,一坛子高汤全部打翻在地上,坛子也跌了个粉碎。 那丫环吓得忙跪了下来,高氏“啪啪”两记耳光,打在那丫环的脸上,口中骂道:“死丫头,拿个坛子也拿不好,整日里都不知在做些甚么!” 那丫环一句话也不敢说,早吓得哭了起来——看来高氏的威压果然很足,这小丫头完全不是个儿! 文氏赶紧打圆场儿,道:“算了算了,总有?br /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4部分阅读 欲望文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5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未知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5部分阅读 有失手的时候,玲香是老爷当年收的丫环,姐姐看在老爷的面子上,且饶了她这一次吧。” 原来这个丫环叫玲香,不过看她也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而齐家老太爷是在齐连春七年前杀人闯祸后死的,也就是说这个玲香到齐家起码也有七八年了——看来这齐老太爷可能是个萝莉控,居然买这么小的丫环来家里伺候自己! 如果不是伺候老太爷的,那文氏又何必说看在老爷的什么面子上,所以玲香在八年前,可能就是买来伺候齐老太爷的。 齐敏儿躲在文氏的身后,探出一个头来,看着玲香吓得发抖的样子,心里直叹“作孽啊!” 这边坛子打碎,又兼高氏的声音明显提高了八度,那边屋子里的人哪里还有听不见的,便都走了出来。 齐长春当先出来,说:“怎么回事?”然后看到高氏正在骂玲香,便道,“原来是大嫂来了,怎么却在我家立规矩。” 高氏被齐长春说得脸上一红,道:“玲香今儿犯了什么迷糊症了,打碎了这特意送来的一坛子高汤,我一时气急了,才骂了她两句。” 这里是齐长春的家,而对男主人,且又是自己的小叔子,高氏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一点面子也不给,便只得说是玲香触犯了文氏,自己这才骂的她。 齐长春看了看地上打碎的坛子,对文氏道:“且去拾掇了吧。”然后再对高氏道,“嫂子怎么这么客气,还送坛子高汤过来。” 高氏道:“我家福儿,几日不见,有些想他。想起来他在家里吃惯了我做的高汤,怕一时吃不惯别家的饭菜,便送些过来。” 齐长春哈哈一笑:“嫂子多虑了,我家线娘的手艺也是极好的,保管饿不着福儿!” 高氏好像还没从刚才的尴尬和怒气中回复过来,只得笑道:“这两年我们两家走动得不多,原是我只顾着管理这大家子人了,也不得空,不想今日过来,却出了丑,却教叔叔笑话了。” 齐长春道:“嫂子说哪里话,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出丑的,谁不都有个失手的时候嘛!” 高氏笑了两声,又看着跟出来的齐福,道:“福儿,这几日可好?” 齐福点了点头,对高氏拱手道:“我在二叔家很好,娘亲请勿挂怀。” 高氏道:“好好听你二叔的话,不要顽皮。” 齐福道了声“是”,齐长春笑道:“嫂子不用担心,福儿是极懂事的,我看便是今科不中,来年的正科,也是大有希望。” 高氏道:“我一直便要他来念书的,只是他爹说他不是这块料,非要他下农田干活儿,平白地浪费了大好时光。” 齐长春道:“大哥也是思虑周全,让福儿先下地,知道知道下地的苦处,这样才能更发奋念书。” 高氏点了点头,对齐福道:“娘今日带了咱家做的高汤过来,却被玲香打翻了,待娘回去,再着人拿一小坛来。” 齐福道:“不劳娘亲挂心了,儿在二叔这里过得很好。” 文氏也道:“嫂子难道还怕我亏待了福儿不成,妹妹做菜的手艺,可不比嫂子家的厨娘要差呢!” 高氏尴尬地笑笑,也道:“妹妹说的是,只是我毕竟只有这一个儿子,自然着紧些,哪像妹妹有儿有女的。” 文氏的脸色变了变,齐敏儿心想刚才就是因为这个话题才把局面弄僵的,你现在又来说,不过看高氏的样子,似乎也是无心的,看来她就是个不会做人,又自以为是的没见识的乡下女人罢了! 这样的到处得罪人,也亏得齐永春还能做个甲首——看来也是荫了刘老爷子的福了!不过若真叫齐永春做个里长之类的,说不定高氏得罪的人更多,那齐永春就倒霉了。看来齐永春和齐长春一样,都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人,齐家的人看来都被齐老爷子教育得很好,只是这知第三代的人会怎么样了。 不说齐敏儿在这边转着小心思,那边齐长春和文氏已经把高氏送了出去。 文氏道:“反正也出了,便索性散散心吧,也别老憋在那小屋子里。” 齐长春笑道:“考试时住的屋子更小呢!” 说着对齐福和齐宝儿道:“你们也出去玩玩吧,不要跑远了,过会儿就回来。” 齐福和齐宝儿应了一声,齐长春又道:“也带着你们妹妹出去看看,不要走远,好好先生看顾着她。” 二人又应了一声,走过来一人一边牵着齐敏儿的手——齐敏儿暗中撇了撇嘴,几天窝在小黑屋里,想老婆了吧,等不及要亲热了呢!连两周岁多的孩子也要往外赶! 其实白河村的治安也不是想像中的那么差,当年“齐敏儿”的失踪,也算是个意外,三个孩子在一起,齐福已经十三岁了,如今又不是农忙的时节,村里也有那相熟的走动,若真有拐子拐小孩儿,也免不了要被旁人看见,只要不要走得离家太远,应该是不会出事的。 齐宝儿被憋了这么些天,整日里陪着父兄念书,真是苦不堪言,如今能出去放放风,岂有不应着的,当先应了一声便走。 齐敏儿心中好笑,待得出得门来,却见这白村河道路四通八达,却也暗自心惊——若真是跑丢了,只怕还回不来呢,手上不由得紧了一紧。齐宝儿傻乎乎的没感觉,齐福却低下头来对她笑道:“敏儿莫怕,有大哥在。” 齐宝儿却道:“快去采映日果去,敏儿还没吃过呢。” 齐福腾出一只手在齐宝儿头上凿了一下:“就知道都让你一个人吃了,每次都让你带一个回来的!” 齐宝儿摸了摸头:“这东西不经吃,还没吃出味儿来就没了。” 齐福笑道:“本是吃两个顽的,谁让你放饱了吃了!” 二人带着齐敏儿,片刻间穿了几条小道出去,来到三棵大树下——只见这三棵树高达十米左右,树上枝叶茂盛,密密地把太阳遮了,一丝光也不露下来。 齐福仰头看了半天,叹道:“不行了,低处的都教人打光啦,高处的太危险,还是不要爬了,等来年再吃吧。要不,等过了这次考试,我托我娘买些来,这映日果的果子制成脯,味道也是很好的。” 齐敏儿看了这树——果然便是无花果树,只是先前已经知道了这白河村就在江南附近,所以也无所谓了,再加上齐敏儿也不是馋嘴的人,便道:“那就算了吧,我看这树也高得吓人呢!” 第十八章 里长之孙 齐宝儿听了大为失望,仰头看着这三棵无花果树,然后在三棵树间来回窜着,发现果然低处再没有果子时,也只得失望地道:“果脯哪有新鲜果子好吃!” 这时忽地另一边转出四个孩子来,当先一个约有七八岁,却比齐宝儿高出许多,他身后的三人,有两个年纪比他大,有一个年纪却与齐敏儿仿佛,却也是个女孩儿。 齐福看到这四人,便对当先那七八岁的孩子道:“今日你也出来么?” 那孩子道:“这两日不见你呢,你去了哪里?” 齐福道:“我去我二叔家里念书了。” 那孩子道:“怎么又去,前段日子不是去过了么。” 齐福道:“这次要开恩科,我爹让我跟着二叔去见试一下。” 那孩子道:“是县试么?” 齐福点了点头:“你也去么?” 那孩子摇了摇头:“我要等十四岁后再去,我四叔说年纪太小了便是中了也无用,也不懂人情事故,没的坏了事。” 齐福道:“你爹不会带携着你么?” 那孩子道:“我爹哪有空管我,都是我四叔在教我。” 说着看了一眼齐福身边的齐敏儿,便道:“这是谁?” 齐福道:“这是我二叔的女儿,我堂妹敏儿。” 那孩子“哦——”了一声,眼中神色有些奇怪。齐敏儿见他虽然年纪小,但是谈吐很是老成,比齐宝儿不知要强上多少,见他如此神色,便也明白他也知道自己是抱养来的,所以才会有这副反应。 齐福这时又转过头来,对齐敏儿道:“这是苏睿,里长的孙子。” 原来里长姓苏! 齐敏儿看了一眼苏睿,只见他穿着锦袍,看上去很华丽的样子,心想果然不愧是里长的孩子,穿得就是好。再看他唇红齿白,目如黑漆,小脸粉嫩嫩的,一点也没有农村里的那种黑里透红皮肤皴皴的样子,真是白里透红,与众不同了。 齐敏儿又看了一眼齐宝儿,虽然比不上苏睿,但总算也还差强人意,只是一直仰着头看着那无花果树,脑子里估计在祈祷这树上的果子能掉一个下来吧。 苏睿这时也在看着齐敏儿,便也顺着齐敏儿的目光看到了齐宝儿的样子,便笑道:“宝儿你又想吃映日果了?” 齐宝儿叹了口气:“唉,低处的都被你们吃完啦,哪还有的吃!” 苏睿笑道:“你不敢爬么?” 齐宝儿看了一眼齐福,道:“我爬不好。” 齐福道:“再往高处爬,就危险了,为几颗果子,不值得的。” 苏睿道:“这算得甚么,看我的。” 说着把那锦袍一脱,便要往那树上爬去,齐福把他一拦,道:“你莫逞强,跌了下来,不是耍的。” 苏睿看看身后的两个孩子,面带得意之色,对齐福道:“你问问他们,我已经爬过几次了,可有跌下来过!” 那两个孩子年纪比苏睿要大,个头也稍高,约有十岁出头模样,见苏睿说了,都点头表示肯定,只是其中一人道:“少爷说的是,不过这树也着着高了些,这映日果咱家里也有,若少爷想吃,便回家去拿好了,何必又来爬这高树。” 另一人听他说了,便也道:“上次少爷采了这映日果回去,不是还被夫人责斥了么。” 这两个人叫他少爷,看来不是这里长家的仆人,便是这里长家仆人的家生子儿。 苏睿哼了一声,道:“总是我自己要爬的,与你们两个不相干,你们又怕什么!” 说着便向那树上爬去,而跟着他来的小姑娘,却不向他看,只对齐敏儿道:“你叫什么名儿?” 齐敏儿见她身上衣着与苏睿相当,但是齐福刚才却没有介绍她,故此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人,便拉了一下齐福,对他道:“这位姐姐是谁。” 齐福看了一眼这小姑娘,道:“我也不知。” 那两个跟班其中之一道:“她是我们家表小姐,是来过重阳节的。” 这日正是九月初八,明日便是重阳了,他们要不说,齐敏儿也想不起来。 这重阳节在古代是个大节日,而在现代却渐渐地淡了,所以齐敏儿不在意,听他们提起,这才想到明日是九月初九了。不过看齐长春那样子,估计也是要闭门读书的,况且在古代,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活动,齐敏儿听了也只是点了点头而已。 那表小姐却还看着齐敏儿,道:“你叫什么名儿?你长得真好看。” 齐敏儿一怔,心想你才多大了,怎么就知道我好看不好看!亏得你还是个女的,你若是男的,那还不是个小色狼! 这时那苏睿正爬到一半,听到表妹说话,便也向树下道:“不错不错,我刚才就想说了,一直没得空儿,你叫什么名字?长得跟我家那副画上的小姑娘很像呢。” 齐敏儿如今支着两条冲天辫,论发型和穿着,倒还真的与古代年画上的一些画像相似,只是没料到他们家的年画居然连脸也像——因为面前的这位“表小姐”,也是一样的发型,若论打扮,只有比齐敏儿更好看,结果他们却说齐敏儿像他家画上的姑娘。 看来齐敏儿这个穿越者,总算也有了点与众不同的地方。 不过苏睿在上面一边爬,一边向下看向下说话,倒是让齐福吓着了不少,忙喊了一声:“小心,别往下看,看着手。” 不料本来苏睿已经爬了上去,正在枝叶中翻爬,脚下踩着的树枝也是够粗够结实的,结果他这好心一喊,倒教苏睿愣了一下,伸出去的手没有按他想像的那样抓稳一根树枝,上身便一下子失去了平衡。 上身一歪,心里一慌,脚底下跟着便是一滑,身子便如同一块石头一般掉了下来——他自己大概也吓傻了,在空中动也没有动一下,甚至连发一声喊都没有,只是直直地掉了下来。 这几个孩子里,就数齐福的年龄最大,再加上他一直在下面看护着苏睿,便赶紧上前一步,伸手去接。 要知道这树高足有十米,苏睿没有爬到树顶,但是也差不多离地有七八米了,齐福又不知深浅,不知道重力加速度的厉害,也没有想着要斜着伸手半推半接,便直直地伸出双臂去接,结果“砰”的一声,苏睿摔在地上,齐福也被他压倒,两个人都一下子岔了气,光张着嘴,发不出声来。 两个跟着苏睿来的孩子吓了一大跳,忙上前扶起苏睿,却见苏睿脸色惨白,张着嘴喉咙里“嘶嘶”作响,只是说不出话来。 齐敏儿那边也与齐宝儿一起扶起了齐福——实际上是齐福自己起来的,他好歹年纪大些,又有些心里准备,所以神智还是清醒的。 齐敏儿见齐福的症状与苏睿一样,知道是岔了气,便伸邮两只小手在齐福的胸口用力揉着,一边道:“福哥哥,你怎么样?怎么样?” 齐宝儿见了,也一起伸手出来帮着揉搓,连着揉了几下后,把胸口郁结的那块气血给舒散开了,齐福这才喘了一口气出来,却先道:“快去看看苏睿怎么样了。” 那边表小姐已经哭了起来,两个孩子也被吓得不轻,想要把苏睿背着回去,却一动就见苏睿神情更是痛苦。了亏得这三棵无花果树长在村子里一个比较偏的地方,并不是在大道边,此时又正好是午时,吃饭的午睡的大人也居多,所以这时一个往来的人也没有,只是几个孩子在这边慌作一团。 齐敏儿走过去,对苏睿道:“睿哥儿,你疼么?” 说着伸手去揉他的胸口,揉了几下子,苏睿眼神稍微放松了一点,表小姐见状也伸手帮着一起揉,两个随从也慌着敲背揣肩的,不一会儿苏睿的气也顺好了,喘出一口粗气道:“敏儿真聪明,怎么知道揉一揉胸口就好了?” 齐敏儿故作天真状:“我也不知道啊,只是平日里我摔疼了,娘亲就替我揉一揉。” 苏睿勉力笑了笑:“啊,我娘也时常替我揉摔疼的地方呢,我却没有想到如此。” 说着对自己的表妹笑道:“星儿不要哭,表哥没事的!” 说着伸手替她擦去了挂下来的泪珠,然后又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四肢,似乎是觉得没什么问题,便向齐福那边走去,问道:“福哥儿,你怎么样?” 齐福苦笑道:“胳膊抬不起来啦,胀痛得很。” 苏睿道:“莫不是脱了舀?” 齐福弯了弯两只臂膀,道:“没有脱舀,只怕是伤了筋骨,将养两日,也就好了。” 苏睿道:“倒是我累了你了,我明日到你家看你去,给你带两副膏药。” 齐福道:“我如今住在我二叔家呢,你不要去,不然我二叔一定会告诉我爹的。” 苏睿点了点头,道:“说的也是,既然如此,便依你。” 第十九章 自家田里 齐敏儿见他明明一副小孩儿模样,却恁地故作老成,心中也是好笑,却见他又抬头看了看那无花果树,叹道:“今儿失手了,明日我从家里拿些来送你。” 齐福却道:“却不是我要吃,乃是敏儿从未吃过,故此带她前来。” 苏睿见了,笑道:“是妹妹要吃,那更当要送来了,明日我一定遣人送来。” 齐敏儿忽然见他换了称呼,叫自己“妹妹”,心中也是好笑——怎么古代人都是这样的么?初见了面便称哥哥妹妹的,现代人可没这个习惯。 苏睿见齐敏儿眼波流转,笑而不言,心中也觉得这个小姑娘很是可爱,便道:“妹妹还爱吃些什么?我明日叫他们多拿些来。” 齐敏儿摇了摇头,心想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贪嘴爱吃,便想说不要,却看见齐宝儿咬着手指,便故作天真状对苏睿道:“有没有什么糖果,带些糖来便行了。” 苏睿见齐敏儿说出这样的话来,心中也是开心——一点小糖果,就能让齐敏儿这样可爱的孩子对自己喜笑颜开,他那颗孩子的心,也是很得意的。 这时齐福对苏睿道:“你且看看你身上,到底还有什么不适么,别现在感觉还行,走两步就不成了。” 苏睿听了,便松开两个同伴的手,绕着树走了几步,然后道:“还成,有点疼痛,但不碍事,许是扭了一下吧,也不是很重,自己走路也行的。” 齐福见了,这才真的松了一口气,便道:“既是如此,我们也该回去了,你们也快回去吧,今日兴头不好,还是不要再乱跑了。” 古人最是迷信,便是孩童也不例外,齐福这样一说,苏睿立即便道:“你说得是,我这就回家去,明日再来寻你。” 齐福道:“我平日都在家中读书,也不出门的,你不用来找我,待县试完了,便能见面了。” 苏睿点了点头:“便是如此罢了。那先预祝你好运,县试得中了。” 齐福却道:“承你吉言了,只是我大约是中不了的,我才跟我二叔念了两三个月的书,若能让我中了,真是太好运了。” 苏睿笑笑,也就没有多说,与他拱了拱手便自离去。 齐福也带着两个小孩子回去,路上对齐敏儿笑道:“敏儿真乖,居然知道给宝儿拿些糖来吃。” 齐敏儿知道自己刚才犹豫的神色被齐福看在眼里,却也想不到能被齐福看出自己的心思。于是便对齐福道:“你看宝儿,吃不到映日果,都快哭了。” 齐宝儿道:“哪有哭,你乱说!” 齐敏儿还没回话,齐福却已道:“敏儿说得不错,宝儿你看看你自己,还不如人家一个小姑娘,成天只惦记着吃,像个什么话!” 齐宝儿嘟着嘴,闷着头不说话。 齐敏儿见齐福带着自己回家,心中忽地一动——万一齐长春夫妇还没办完事,自己三个人就这么回去了,岂不尴尬? 破坏人家谈情说爱,是要被马踢的! 不过好像这里没有马,却只有牛。 正走着,前面转出一个人来,牵着一头黄牛,那牛不知为何,总是脚步蹒跚,鼻环都被扯得很紧,已经滴下血来,那人仍然着力拉扯,还不时呦喝。 齐福把齐敏儿和齐宝儿领着站到一边,把路让了出来。那人经过时,看了一眼三人,对齐福点了点头,便过去了。 齐敏儿待他走远了,便道:“这人是谁,怎么把自己的牛都弄出血来了。” 齐福看了齐敏儿一眼,笑道:“你却认识那是牛,是谁教你的?” 齐敏儿嘴角抽了一下——的确,她整日在家中,虽然认得牛字,但却没有见过牛,如今倒是露了怯了。 正在想怎么蒙混过关,齐福却似也并不在意,只是随意说说——在他看来,一个两三岁的孩子,说点什么,本来就是不用在意的吧。更何况,他自己了不过是一个十三岁的半大孩子。 只听齐福道:“刚才那人叫做王镇,家里就有这么一条牛,农忙时到处把牛租给别家用,自家的田里却只种一季麦子,懒得很,对那牛也不体恤些,如今农闲,也常使它去替人搬扛些东西,平白的把一头牛撩拨得整日里怒气冲冲的,生人近了它边上,便会来踢呢。” 齐敏儿叹了口气——懒汉是不分时间和空间的,总是会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这个王镇,好歹还能干点活儿,已经受了旁人的闲话,看来若真想当个米虫,还是挺有难度的。不过自己是个女孩儿,总比男孩儿好。 想到这里侧过头看了看齐宝儿,齐宝儿一脸的无辜,跟着齐福往回走去,齐敏儿暗叹一口气——虽然你不爱念书,但也得勤快点才好,不然如何立足? 想到之前齐宝儿连写字都要自己替他捉刀,也实在是没啥出息的样子。 不过这些不是齐敏儿现在应该考虑的,现在要考虑的是不要这么早回去,别搅了人的好事,于是便对齐福道:“那咱家的田在哪里?福哥你带我去看看吧。” 齐福也没多想,就道:“行,我带你去。” 说着领着二人转了个方向,齐宝儿却道:“地里有什么好看的,现在又没有抽苗,什么都看不见。” 齐福道:“你去过地里,敏儿还没有去过,她难得出来一次,岂不是要看看。” 齐宝儿听了,便不作声。 不多时便转到村后,看到一大片田,也不知到底有多少顷多少亩——齐敏儿也估算不出来,因为没有经验,前世也不是学这方面的。而此时果然如同齐宝儿所说的,家家都刚把冬小麦种了下去,都没有发芽。 古代不像现代,有很多农人种经济作物,古代的农民,大都是种粮食的,若是种别的东西,也都是有定制的,比如专门种棉花的棉农之类的。 只是这个村子似乎没有人种棉花之类的经济作物,都是种粮食的。或许明朝对于这一点也有规定吧,把某地区种棉花或种别的东西的农民都集中到一起。以朱元璋的性格看,他是一个喜欢严格秩序的人,而且不喜欢改变。 齐敏儿看着这些田,由齐福指给了她看,哪一块是她家的,哪一块是齐福家的。甚至连苏睿家的那一大片足有一顷地的田也指给齐敏儿看了。 “所说他家那一顷田,有近一半是咱家以前卖给他家的呢。” 齐福只是这样说,齐敏儿却知道那是因为要凑钱给齐连春上下打点才卖的田。那田的边上一圈圈的有着很多直径近四米的大坑,里面全都是粪便,看来是每户人家自己在田头沤肥用的。 这股味道的确不好闻,齐敏儿于是确认了一件事——下田是件苦差事,自己最好不要嫁给一个需要自己也下田帮忙干活的人。 这样看来,齐家还算是不错的,至少文氏很少下地帮忙干活,五亩地其实不算是少了,齐长春仍然能一个人伺候好了,看来如果不是雇人帮忙,就是如齐长春自己所说,是平日里齐永春帮衬着他了。 在田边转了一圈,田里面倒也有不少人在查看着自家的田地,见到三个孩子在这边,也不在意,倒是齐福,嘴里也甜,看到人就叫叔叔伯伯,被他喊的人,也都报以笑脸。 更有那看到齐敏儿的,便问齐敏儿是谁,齐福便道:“这是我二叔的女儿,我的堂妹。” 那听到的人,眼中都露出恍然的神色来,看来也都知道齐敏儿是文氏所抱养的。 看看时间不早,齐宝儿便说要回去,因为若到了傍晚,村子里就更冷了。齐敏儿却说想要休息一下——她毕竟只有两周岁,虽然因为有着前世的记忆,而时常锻炼手脚,但走了这么长的时间,也真是累了。 齐福道:“我抱你回去吧。” 说着便矮下身来,齐敏儿刚要说不必,齐福自己却又露出苦笑来:“唉,胳膊还酸痛着,使不上力啊!便歇一歇吧。” 齐宝儿撇了撇嘴,道:“这算得什么,我来背她。” 说着便蹲到了齐敏儿的面前。 齐敏儿一愣,正不知该如何是好,齐福却道:“宝儿今日却恁地懂事,知道带携妹妹了。” 齐宝儿蹲在地上,道:“她对我好,我自然也对她好的。” 齐敏儿愣了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说她让苏睿明天送些糖果来的恩情的报答。她在这边想着,齐宝儿蹲着却有些不耐烦,便道:“快上来啊。” 齐敏儿看着他略嫌削瘦的背,心里有点打鼓——你行不行啊?今儿出来已经折了一个了,别你又撑不住摔了我,一下折了俩,回去那可不是有一顿好骂了! 齐福似是看出齐敏儿的心思,便在一旁笑道:“敏儿莫怕,有我呢,且让他背背,也尽尽他这个当哥哥的情分!” 第二十章 小小感动 齐敏儿一想也是,左右也有齐福在一边,虽然他手上无力,但在旁边扶衬一下总是可以的,哪有说摔便摔的,自己和齐宝儿又不是仇人,便是他背不动了,慢慢地放下总也是可以的。 于是就一边往齐宝儿身上趴了过去,一边道:“你小心一点啊,不要摔着我。” 齐宝儿感到齐敏儿伏了上来,便双手反手一兜,勾住齐敏儿的小屁股,然后站起身来,一边走一边道:“这有什么的,你也太小看我了。” 齐敏儿心想——我不是小看你,是太了解你!你做事总是毛毛躁躁的! 于是一路上齐敏儿都在不停地说着“小心左边”、“那里有块石头”、“小心”之类的话。不过好歹是磨蹭到了家,天色也是将晚了。 远远地看到了家门,齐敏儿便道:“放我下来吧,我也歇了这么会子了,你也累啦,又没有多少路了,便这样走回去吧。” 齐宝儿听了,便慢慢又蹲下身子,把齐敏儿放了下来,喘着气道:“知道自己力气小了吧,以后不要再乱跑了,乖乖地回来不就行了。” 虽然喘得很,但他一路上走得却很稳,一点也没有让齐敏儿感到不适,齐敏儿也很有些意外——虽然古代,哦不,现代也是,六七岁的大孩子帮着家里带更幼小的弟妹,是很常见的事,但是齐宝儿平时所表现出来的,却与如今这个形像完全不同。 平日里的齐宝儿尽是在偷懒耍滑,又馋嘴贪玩,今天这样背着齐敏儿回家,一路上便是气喘,也不见他让齐敏儿下来。齐福本来是要劝他放下齐敏儿的,但是他却都摇头拒绝了。 当时齐敏儿在他身后,还以为他天生一副好体力,心里还在笑他平日里只会偷懒,却料不到体力这么好。结果现在才发现,他也是苦苦支撑了这许久了。 看着齐宝儿额头上沁出的汗,齐敏儿也是有点感动,而且又有些自责——怎么早没有看出来呢,还累得他这样吃力。于是便从口袋里掏出帕子来,替齐宝儿擦汗。 齐宝儿也不客气,接过了帕子擦了擦汗,然后随手放进自己的口袋,对齐敏儿道:“脏啦,回去让娘洗一洗,你就先不要用了,反正家里还有干净的。” 齐福笑道:“怎么你看到你爹自己洗弄脏的帕子,便也想学么?” 齐敏儿奇道:“怎么我爹也自己洗帕子?” 齐宝儿道:“这几日爹都是自己打了水来,让我们在那屋里洗漱,他自己也就在那里洗了弄脏的帕子,并不出门。还说若是去考试,也要带着一条绳子去,在那里面洗些东西,晾在那考试的小屋里。” 齐敏儿听了也不由得摇头——这齐长春也真是,怎么不想着该怎么考试念书,却总在这环境上下工夫,不但模拟了背景环境,还要考虑这即时的环境变化,真是受不了啊!看来他能考中的概率,也是很悬了。 三人边走边说,那边的家门却打开了,文氏从里面探出头来张望着,见到三人,便扬声道:“怎地到这时才回,不知道大人要着急的么!” 齐敏儿心想——还不是怕打扰你们两个过二人世界么! 齐福却道:“许久不出来,一时忘了时辰了,还望婶子见谅。” 文氏道:“你是要读书的人,怎么还能和宝儿一样去顽,略转一转,也该回来了。你娘下午又着人送了高汤来,便是为着她对你的这份心,你也要好好念书才是。” 齐福容色一整,道:“婶子说的是,以后福儿再不敢了!” 文氏叹了口气,对齐福道:“也不是婶子多嘴,你自小便是乖觉懂事的,千万莫要让你父母失望了才好,快进来吧,饭也已经做得了,你二叔正吃着呢,你们先去,我给你们盛饭。” 这时天色还不甚晚,只是三个孩子不在身边,时间也却仿似过得慢了,文氏与齐长春温存了一回,闲着无事,又见高氏又着人把高汤送来了,便索性把那家里还有的腌肉拿出来切了几片,又打了三个鸡蛋,做了一个菜一个汤,再将那前日炒得的还剩下的肉来,又炒了个菜,再倒了些酒,让丈夫一个人先吃着。 这时三个孩子回来了,文氏便让他们也坐了上去,然后自己端了饭过来,与他们同吃。齐敏儿却没有过去,而是跟在文氏身后,帮她拿些筷子抹布什么的。 不过齐敏儿不像齐宝儿和齐福,饭前洗手是必需的!文氏一边盛饭,一边对正洗手的齐敏儿道:“下午去了哪儿了?” 齐敏儿正抓了一颗肥珠子做的小药澡洗手,便道:“跟福哥儿去了田里,看看是什么样子。” 文氏听了,忙放下手上的饭,进到里屋,把齐宝儿和齐福抓了出来,口中道:“去了田里,回来怎么不洗手。需知那里尘土最大,不净了手,没的闹肚子。” 齐福笑道:“也没有下田,只是站在田梗旁看了一下。” 文氏道:“那也不行。”说着拿了两颗药澡给他们,让他们洗手。 这药澡是用肥珠子,也就是无患子的果实煮烂了和面作的,如桂圆核般大小的一粒,便可洗手,也是“肥皂”一词的起源。 文氏一边替儿子洗手,一边道:“地里沤着肥呢,路边脏得很,又臭,去那边做什么。” 齐福笑道:“敏儿说她从来没去过,要去看看。” 文氏道:“有甚好看,不和咱家后院的那块地一样的么。” 齐长春家的后院门外有一小块地,单辟出来种些蒜和青菜、韭菜之类的时疏,以供自家食用。平时沤肥,便把那院西北角的茅坑里的粪便(当然了,晚上角在马桶里的那倒在那里),用草木灰盖了,再混以枯草之类的,日日浇水,让它腐烂了自己沤肥。若是多了,便担到田地去,倒在自家的肥坑里。 齐敏儿刚到这里时,时常被这种味道熏得恶心欲吐,时间长了,居然也渐渐习惯了。 实际上文氏家里还算是好的,茅坑里的污物还用草木灰盖上,多了还担到田里去,有些人家里就随它去,一到夏天蝇蛆成群,若是家中养着鸡鸭狗等物,就会去把这茅坑里的污物翻得到处到是。不过齐长春家里的茅坑,是安着门的,鸡狗难入,也保得一方平安了。 齐敏儿有时也想,这些懒人脏人其实也是有贡献的,起码牺牲了自己,使得别家安生了许多,也算是舍己为人了吧! 齐敏儿先洗好了手——她也不像齐宝儿,这么大了还要娘给自己洗手——于是便擦干了手,先拿了筷子,又端了自己的饭过去。 齐长春见了三个孩子回来了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齐敏儿在自己身边坐下,又挟了一筷子菜到她碗里。这时文氏也带着两个孩子进来了,齐长春便还让文氏再拿一个杯子来,说要让齐福也吃上一小杯酒。 “他才多大呢,如何能喝酒!你莫胡来!” 文氏却不愿前去。 齐长春笑道:“来年他就十四啦,这天也冷,略吃个半盏,也不妨事。”说着又问齐福道,“你在家时,你父亲可与你吃酒么?” 齐福笑道:“往年不曾吃,今年中秋时,却与我吃了半盏。” 齐长春对文氏道:“你看如何?大哥尚且不惧,你又多想些甚么!” 文氏无奈,只得去了厨下,片刻间拿了个杯子来,却比齐长春的要略小些。文氏道:“便只吃半盏吧,莫吃醉了。” 齐长春笑道:“你也不怕福笑你小气!” 文氏道:“我是为的他好!” 齐福道:“叔叔婶子对我的情谊,福儿不敢忘记半点!” 文氏听了笑笑,并不作声,齐长春却道:“你莫听你婶子说话,只管放心吃酒吃菜。” 齐宝儿看着齐福与父亲说笑,忽地道:“我也要吃酒。” 齐长春听了哈哈一笑,文氏瞪了他一眼:“你也来歪缠!快吃了饭洗了脚去睡去!” 齐宝儿嘟起了嘴,齐长春却用筷子沾了杯中酒,送入儿子口中,笑问道:“滋味如何?” 文氏不及阻拦,齐宝儿已经吐着舌头呼呼直用手扇风了:“好辣的东西,不好吃!福哥儿也别吃了。”慌得文氏忙舀了小半碗汤,送到齐宝儿面前,让他喝了下去权作漱口。 齐福笑着抿了一口酒,道:“宝兄弟再等个几年,便知这酒的好处了!” 齐敏儿看着齐宝儿又出了丑,心里叹了口气——看来刚才感动自己的那份执着,也只是一时凑巧吧! 这个齐宝儿,真不知将来会怎么样呢!不过想想齐长春好歹也还有五亩地,若是不染上什么恶习,齐宝儿就算是雇人种地,也应该不会到饿死的地步才对——更何况还有齐福帮衬着。 看齐福的样子,也算是个厚道的。 第廿一章 再遇苏睿 这几日里齐福虽然大多数时间都在那间书房里,但齐敏儿也能看出,他的确如文氏和齐长春所言,是个厚道老实的孩子,只要齐宝儿别做什么出格的事,他应该也不会看着齐宝儿遭罪的。 而且,这不还有我呢么? 齐敏儿暗中叹了口气——就算是看在齐长春夫妇的面子上,那真是自己就算有一口吃的,也不能让齐宝儿空着肚子啊! 一顿饭,裹着小酒,吃吃喝喝的,却也花了近半个时辰,等到吃完饭,天已经大黑了。文氏打来了热水,伺候着三个大小男人洗了脚,再与齐敏儿洗了,然后抱着齐敏儿一起上床睡觉。 第二天一早,齐敏儿还在用柳枝刷牙呢,就听到有人拍门——是齐永春,听声音就能听出来。 这时齐长春也在刷牙,听到大哥的声音,便放下了杯子和柳枝来开门。 齐敏儿抬头看去,只见门外停着一辆马车——看来齐永春的。 齐长春道:“大哥有什么事么?” 齐永春道:“我知你这几日只是在家里攻读,也不来打扰你,昨日你嫂子过来,又让你见笑了。” 齐长春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见笑不见笑的,大哥不要多心,都是我不好,回来与线娘说起大哥的事,被敏儿听去了,才惹得大嫂不快。” 齐永春道:“你们夫妇间无话不谈,这也是应该的,敏儿才三岁,更是童言无忌,二弟何必挂怀。” 说着对齐敏儿招了招手,笑了一下,以表示对她并无芥蒂。 也是,跟一个三周岁都不到的孩子,有什么可计较的,齐永春看起来也不是那样的人。 齐长春这时才像是想起什么来一样,让齐永春入屋来坐,齐永春却告诉他,村里的三位老人一早便组织了大伙儿去白河村不远处的小云山登高,问齐长春要不要同去。 齐长春想了一下,道:“我还是不去了,离县试时间不多了,还是在家多看看。大哥若是前去,也替我插一把茱萸,遥祝祝一下三弟平安。” 齐永春想着,也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眼前的事才是要紧的。” 这时与齐敏儿蹲在一起刷牙的齐宝儿忽地站了起来,叫道:“我要去小云山!” 齐长春把眼一瞪:“胡闹,那里是顽的地方么!今日你还要念书的!” 齐宝儿听了,嘟起了嘴,一脸的不情愿。 齐敏儿心中好笑——这几天日夜攻读,也是苦了他了,听到有机会出去游山玩水,那是怎么也要去的了! 齐永春见齐敏儿看着齐宝儿的样子,以为齐敏儿也想去,便道:“他两个还小,也不参加这次的考试,二弟你也不要太严苛了。宝儿和敏儿,就让我带了去吧,那小云山上风景也不错,总让孩子窝在家里,他也闷气,反倒读不好书的。” ?br /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5部分阅读 欲望文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6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未知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6部分阅读 齐敏儿本想说我不去,但看到齐宝儿的样子,也就闭上了嘴。 齐长春想了想,再看看儿子的样子,心中也是一软,便叹道:“大哥既然这样说了,那便劳烦大哥了。” 文氏这时出来,对齐永春道:“嫂子也去么?” 齐永春摇了摇头:“她不去,家里的事还有得她忙呢。” 齐长春对文氏道:“你且去替宝儿敏儿两个换件衣服。” 文氏应了一声,便带了两个孩子进了里屋,那边齐福却是一直窝在屋里不出来,只是大声念书,齐永春见儿子正在苦读,便也不去打扰他。 只是齐敏儿心中奇怪,便问齐宝儿:“怎么福哥儿不出来?” 齐宝儿看了一眼母亲,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待得出门后,看文氏去与齐永春说话,这才告诉齐敏儿,原来是齐福双臂疼痛,动也不能动,怕出来被父亲看见,惹出事来。 齐敏儿奇道:“那咱爹知道了么?” 齐宝儿点了点头:“爹知道了,不过他答应不告诉娘。” 齐敏儿心中暗笑——这种话也只好骗骗你们这些孩子,这种小事有什么好瞒的,反正也没有什么严重的后果,只是关照一下她不要骂我们罢了。 那边文氏也已经拜托了齐永春照顾两个孩子,便与齐长春过来,一人一个,把两个孩子抱起,放到门外的马车上。 这马车外面看起来不大,进去后却也觉得挺宽敞,里面有一个随侍的丫环,还有着小凳小几,小几上放着一些小点心和干果——看来齐永春也是很会享受的人。 齐宝儿也不客气,抓着便吃,齐永春也不以为忤,反而摸着他的小脑袋直笑,让他慢点吃。然后又来劝齐敏儿吃几个干果,齐敏儿吃了几颗瓜子,又吃了块糖——古代的麦芽糖,味道比现代可是差远了。 按说明代砂糖已经有了,只是大多是红砂糖,白砂糖还是很少,提炼的工艺也还不在熟,杂质很多,所以普通人家还是以吃麦芽糖为主。 不多时到了目的地,齐敏儿下了车一看,这村北的小云山,也不甚高,只是树木茂盛,看上去郁郁葱葱,不像是秋末凋落的样子。 山脚下停有七、八辆马车,看来白河村的富人不少。齐永春让随行的车夫在山下看着马车,然后与那丫环随侍轮流抱着齐敏儿,空闲的另一人则牵着齐宝儿的手,不多时便登上了山顶。 齐敏儿看着远处隐绰绰还有一座似是更大的山,便指着那里问道:“那是什么山?” 齐永春见了,便道:“哦,那是大云山。” 齐敏儿汗了一个——大云山小云山,果然这里是盱眙么! 因为盱眙的大云山曾经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出土过秦汉时期古东阳城的遗迹,齐敏儿曾在图书馆查找资料时看到过,所以一听这两个名字,就确定了白河村果然便是在盱眙这里。 这盱眙可是隶属于凤阳府的啊,而凤阳是朱元璋的老家,俗称龙兴之地,看来这里应该在政策上很受优待才是!怪不得富人这么多。 至于那什么“自从出了个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之类的歌,其实并不属实。 这时山上的人挺多的,不过分成了好几处,齐永春带着齐敏儿兄妹来到了其中一处,这处只有三个老者带着十来个人站在那里摆香案之类的东西——原来其他几处人,都是邻村的,而山下的那几辆马车,也不全是白河村的人的。 齐永春上前与三个老者打了招呼——原来这三人便是这白河村的老人,那花白胡子的姓张,头顶头发掉得精光的姓孙,还有个白胡子白眉毛的,姓刘。 齐敏儿正被齐永春抱在手里,便也向三个老人打了招呼,三个老人见齐敏儿乖巧,便也都笑着赞她漂亮聪明。齐宝儿手里抓着一把糖果,还在吃着,也不嫌甜腻闹心,更不考虑蛀牙什么的。 在那之后,上山的人陆陆续续也多了起来,结果那里长来得最晚,几个老人反而都在等他,而且都没有什么怨言——可见这个里长还是很得人心,或者说很有势力的。 待得里长到时,几位老人和甲首们(包括齐永春)便都上前致意,齐敏儿见那里长身边,却正跟着苏睿和他的表妹“星儿”。 苏睿见到齐敏儿和齐宝儿,也是与他们做了一个鬼脸,然后从父亲身边跑了过来,对齐敏儿道:“我正想着你会不会来呢,却可巧你真的到了。” 说着从兜里拿出一个小袋子,塞进齐敏儿的手里:“这是我家的糖,你先吃着,若是觉着好吃,过几天我再拿些来。” 他父亲与那三个老人在说话,见儿子过去,也只当是儿子见到了齐宝儿这个同龄人,去说话了,也并不在意。 这边齐敏儿笑着接了,然后递给齐宝儿,齐宝儿还算争气,没有当场打开就吃,给了齐敏儿三分薄面,说:“小心别掉了,我替你收着。回家再给你吃。” 齐敏儿心中好笑,心想你也会为了面子而撒谎啊!只怕等不了到家,路上就被你吃光了! 苏睿对齐敏儿道:“这个味道很好的,是白色的哦。” 齐敏儿微微一愣——刚才还在想白砂糖和红砂糖的事,没想到这里苏睿就给了自己一块白砂糖来。 说实话,前一世的齐敏儿对于吃糖,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唯有对冰糖情有独钟,嘴里时常含着一块。 本来还以为到了明朝,吃不到冰糖了,也就死了这心——毕竟对于冰糖还没有到痴狂的地步,不吃也就不吃了——但是现在听到苏睿这样说,心里不禁就有些痒了起来。 这时齐永春上前,对苏睿道:“怎么,阿官认得我家的敏儿么?” 原来苏睿的||乳|名叫做阿官——看来他父亲是铁了心要他做官的,连||乳|名都起得这么有目的性。不过齐敏儿只有三岁,平时几乎是不出门的,所以齐永春见苏睿过来与他们说话,这才上前相询。 第廿二章 文氏有喜 还好总算是没有看见苏睿给了一包糖,不然解释起来就更烦了,所以苏睿如今只是道:“哦,只是第一次见到,觉得妹妹很漂亮,所以来问一下。原来是永春叔家的孩子么?” 苏睿也很机灵,知道不能承认自己已经认识了齐敏儿,但是也不否认,所以就这么模棱两可地说着。 齐永春笑道:“是我弟弟的女儿,叫敏儿,那是她哥哥,叫宝儿。” 苏睿笑道:“宝儿我是常见的,时常跟在福哥身后去采果子的。” 齐永春的脸色变了变:“采果子?映日果么?” 苏睿道:“便是了,不过现在低处的果子都采完了,也就不去采了,太高了,福哥说危险呢。” 齐永春的脸色这才转好,道:“原该如此,那树太高,小孩子家的不要爬高,当心出事,却教父母伤心。” 苏睿应了一声,那边里长等人又叫齐永春过去,齐永春便一手一个,牵着两个孩子的手走了过去,苏睿也回到了自己父亲的身旁。 齐敏儿见那供桌上插好了香炉,由里长先上了香,然后三个老人也上了,再之后才是各个甲首,都把那边上摆着落茱萸和菊花等物拿了起来,把那茱萸插在供桌边上的香炉内,又把那菊花簪在自己头上。 待得到了时辰,里长走到前面,挥手让众人安静一下,然后大声念了一篇祷祠,大意是求这白河村的各位村民先人,以及山神土地之类的保佑所有村民的在远方的亲人之类的,然后又着人搬上酒来,敬了天地,又亲自插了一遍茱萸,然后与众人分了小菊,各自簪在鬓角。齐永春也替齐敏儿和齐宝儿拿了一朵,让他们自己戴上,算是祈福延寿了。 这插茱萸祝亲友平安的习俗,自古有之,但是簪菊以祈寿的习俗,却是由宋元之后才慢慢盛行,代替了原先在身上也佩带茱萸以辟邪的习俗。可能经过宋元时期的战乱,人们觉得还是长寿平安最重要,鬼神什么的,都随它去吧! 齐宝儿往自己头上插了一朵菊花,然后又替齐敏儿簪,插了两回,却插不进去,便道:“你这头发好紧,好难插。” 齐敏儿扎着两条朝天辫,的确挺紧,她正要说自己来,苏睿过来,把自己手上的菊花往齐敏儿头上一插,对齐宝儿道:“你那根茎太软,插不进去,我这根硬一些。” 齐宝儿见齐敏儿头上簪得了花,便把自己手上的花递给了苏睿,让苏睿佩戴。苏睿顺手接过,往鬓边一戴,然后对齐敏儿看看,然后笑道:“可惜了这菊花,竟扎在朝天辫子上,一点也不好看。” 齐宝儿侧过头来看看,却道:“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嘛。” 苏睿把自己的表妹拉过来,对齐宝儿道:“你懂个什么,看星儿,早就不梳朝天辫了。” 齐敏儿懒得理睬两个孩子没营养的对话,只是看着那边大人们的举动。 只见齐永春与众人又跟着里长遥祝了一番,之后与旁人客套了几句,便回过身来领着齐敏儿一起上前在一个小炉内也插了茱萸,顺便替齐长春也一起遥祝在远方的齐连春平安。 最后才是一些普通的村民,陆陆续续地上去插茱萸和簪菊花。苏睿也找着机会过来,又与齐敏儿说话。齐敏儿也不在意,只是他问什么便顺着他的意说一些罢了——反正自己只有三岁,最多推说不知道也就是了,何必多谈。 更有一些孩子也跟着父母来了,也有那本与齐宝儿相识的,但见他与苏睿在一起说话,却都不敢上前与他攀谈了——看来苏睿算是这村里的太子爷,没人敢惹。 待得祝祷仪式结束,齐永春便带着两个个孩回家。下得山来,看到山下的马车少了不和——看来邻村的人先结束了仪式,已经有富人乘着各自的马车先回家去了。 回到家中,齐永春又拿出几个小馕,馕里装的都是干的小菊花和茱萸,先替齐敏儿兄妹各佩了一个在身上,然后把剩下的三个让他们带回家,说是给齐长春夫妇和齐福的。 齐宝儿接了过来,对齐永春道了谢,然后下车,再抱着齐敏儿下去,然后再回身去叫门。不多时文氏出来,见到齐永春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便也向他道了谢。 此时已经早过了午时,文氏便邀齐永春到家里来吃饭,齐永春想了想,便也答应了,便跳下车来,让车夫自己先赶车回去。 文氏先让两个孩子去洗手,她先引着齐永春进里屋——齐家也总算曾是大户人家,虽然齐长春分家后不如他哥哥,但总比一些世代务农的普通人家要好,文氏还是很注意卫生问题的。 有些人家里,别说是药澡,便是皂角也不必一个,有清水洗洗就不错了。 齐宝儿从怀里掏出几粒糖来——赫然便是齐永春马车上的——然后对齐敏儿道:“看,我在大伯的车上拿的,你收着吧,别让爹娘知道。” 齐敏儿白了他一眼——你个没皮没脸没出息的,怎么会去偷拿人家的糖来! 不过也没法说他——自己才三岁,搞得太正义凛然了也不像啊,还是做个人家怎么说就怎么做的人才比较低调啊! 齐宝儿好像也看出齐敏儿的眼中满是鄙视,好像也有点不好意思,便道:“大伯对我好着呢,是他给我的。” 齐敏儿撇了撇嘴——的确,那么小的车厢,以齐宝儿的机灵程度,想要瞒过齐永春藏私,可能性也不大。估计他也是当着齐永春的面放到口袋里的,而齐永春也是默许的。不然一个讨,一个给,也太生分了点,毕竟是大伯和幼侄。 只是这样的做法,实在是太上不了台面,也太容易让人诟病——看来齐长春夫妇以后对齐宝儿的教育,还是任重道远啊。 收下这几颗糖,然后一起回到屋里,齐福还在那屋里念书写字,齐长春便听说大哥来了,便也带着他过来,与齐永春说话。 那边齐宝儿也坐在一边不懂装懂地听大人们说话,而齐敏儿却随着文氏又去了厨下——天冷,刚才冷水洗了手,她体质又是寒性的,所以借着文氏要再炒两个菜的功夫,坐在炉边焐一焐手。 平日里乡下人家做菜大我是用煮的,很少起油锅,如今齐永春来作客,自然要再炒两个菜的。 油锅一起,文氏便把准备好的的肉类倒了下去——看来她也是早有准备的,一早便去沽了肉来。 齐敏儿一边在炉边添着麦秸烧火,一边焐着手,却见文氏拿出高氏送来的高汤,浇在炒的菜里。 高氏送来的高汤,乃是清汤,用鸡鸭鱼肉,再辅以香料菌类熬制而成的,的确比文氏用鸡鸭猪骨所炖出来的高汤要鲜美不少。不过比之很多人家里根本不做高汤的来说,齐长春家里已经算得不错,齐敏儿也秀知足了。 炒了一个菜,文氏又把旁边锅里一直炖着的一碗腊肉拿了出来,端了进屋,然后再回来炒一个素菜。 家里来了客人,不比寻常,素菜里也需放些萦油再炒,结果这次油锅一起,文氏却跑到一边呕吐了起来,不管油锅里刚放进去的菜了。 齐敏儿吓了一跳,又不敢去动那锅,便跑去喊齐长春。 齐长春正在屋里为齐永春倒酒,听齐敏儿说文氏在呕吐,不知是得了什么病,忙赶了出来,却见文氏已经收拾干净了吐出来的秽物,又来炒菜了。 齐长春上前问了两句,文氏却红了脸,只管推他出来。齐长春却不担心,呵呵笑着回到屋里,齐敏儿看他们两个的样子,也猜出了八成——估计是文氏又有喜了吧! 于是不去厨下焐手,走进里屋,果然看见齐永春在恭喜齐长春,齐长春却道:“只是那东西迟来了些日子,明日去请个郎中来看看。” 齐永春道:“定是喜脉!我看弟妹便是个多子多福的相,果然如此!” 齐长春只是笑,却不多话。 齐永春见齐敏儿也进了屋,便让她也坐上了桌——齐长春父母疼爱孩子,再加上来客是自己兄长,便也没有让孩子回避,不然留客吃饭,孩子是不能上饭桌的。之前与齐连春一起吃饭时,齐长春就想让两个孩子到厨下去吃,自己与三弟好好谈谈,结果被齐连春阻止了,说是也没见过两个侄儿侄女,便让他们一起吃了,而其实这是不合规矩的。 当然了,齐福和齐宝儿也一样在桌上相陪,待到文氏把菜都做得了端上来,齐氏兄弟已经酒过三巡了。 吃饭间齐永春问了儿子读书的细节,在得知儿子自觉有些长进后,似乎很高兴的样子,不由得更是多喝了几杯,脸上红得很,便借着酒意问道:“三弟前次来家,我也没有与他细谈,只看他憔悴了不少,你可与他说了会子么?” 第廿三章 兄弟相谈 原来齐永春一直心中记挂着三弟,只是碍于妻子的面子,并不提起,如今喝得多了,借着酒劲,便不顾脸面地问了起来。 齐长春听大哥问起三弟,知道大哥毕竟还顾着兄弟情义,心中也是感动,便把那日的情形又向他说了一遍。齐永春听了,也是瞪着眼睛默然不语,半晌才道:“经商,也未必就是件坏事。我看如今朝廷举措,事事都新,也许那些做生意的,也有翻身的日子。” 齐长春听了,也道:“希望如此吧,这几年年景好了,城里乡下做生意的人也多了,虽然都是偷着瞒着的,但听说也着实得了些银子。” 文氏这时插嘴道:“就怕官府到时盘剥得厉害。” 齐永春道:“可也是!唉,还是读书好,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呀!咱兄弟三个,就你爱读书。我是没你这样好的性子,只想守着份家业,也就罢了!三弟嘛,唉!” 文氏又道:“这次恩科,若是中了秀才,也是告慰了咱爹在天之灵了。” 齐永春道:“正是,这次二弟你带着福儿前去,也不要只顾着照顾福儿,若你能中了秀才,我和你也能更亲近亲近。” 齐永春真是喝多了,连这种话都说了出来——他这话里的意思,不是说若是齐长春中了秀才,那高氏也会赞同齐永春和这个有“功名”在身的弟弟来往了。 齐长春与文氏对视一眼,脸上均露出苦笑来,齐福更是低着头红着脸不说话。 齐长春便道:“大哥,你喝得多了,且住吧。”然后又对文氏道,“你带孩子们去午睡吧,顺便做些醒酒汤来。” 文氏应了一声,便自去了。 齐永春却道:“线娘,你且歇着吧,你是有了身子的人了,让你做饭我就很过意不去了。我酒吃得也不多,这就回家去了。”然后对齐长春道,“二弟,哥哥平日里照拂你得少,这次若是你得以高中,哥哥便多包一份红包给你!” 齐长春见他说的话越来越不像样,忙不迭地让文氏把三个孩子带走,齐福更是羞愧难当,恨不得捂着脸走。 文氏却道:“光吃了酒,还没吃饭呢,大哥如何便去了。待我盛了饭来,且吃了饭去。” 齐永春道:“哪里劳动你了,我回去自吃些罢了。” 齐长春笑道:“她就算是有了,也不是甚么事都不能做的,大哥且安坐,待我去盛饭来便是。” 齐永春坐在凳子上,打了个酒嗝儿,颤巍巍站起身来,挥手甩开兄弟来相扶的手,向门外走去,口中兀自道:“自家兄弟,客气甚么。我自回家去……回家去……”说着又打了个酒嗝,回过头来对齐福道,“你在二叔家里,好生念书,得空替你婶娘干些活,不要懒。” 齐福忙应了,齐永春那边见儿子答应,便点了点头,踉跄着回家去了。齐长春恐他摔跤,跟在后面出了门,直到见他敲开了自家的大门,里面的下人扶他进去了,这才转身回家,却见文氏已经在厨房里了。 齐长春上前问道:“孩子呢?” 文氏道:“福哥儿和宝儿已经回房啦,左右不是看书便是午睡,敏儿也去睡啦,你自己盛碗饭吧。” 齐长春应了一声,揭开锅盛了碗饭,却又道:“你如今有了身子,晚上不要抱着敏儿睡了吧。万一踢到什么,岂不坏了事。” 文氏一边把那淘米水倒入桶中洗碗,一边道:“敏儿睡相极好的,不怎么动,不碍事。” 齐长春道:“左右是小心些好。我记得家里还有个汤婆子,且拿了出来,给敏儿用。” 文氏道:“那铜的东西,她嫩手嫩脚的,别烫了她。” 齐长春道:“哪就这么娇嫩了,若怕烫,兑些凉水进去,也就罢了。” 文氏想了一下,终于点头道:“也好,便如此吧。” 齐长春心中高兴,端了饭进屋,三口两口吃了,觉得酒劲有些发作,便了没有回屋,只是进去卧室自己睡了。 齐敏儿日间倒是睡在小床上的,只是此时还没有睡着,齐长春喝了酒,气味刺鼻,又酣声震天,齐敏儿辗转了许久才睡着,一觉醒来时,已经快要申时了,齐长春也早已起身,与两个孩子一起念书去了。 齐敏儿起来,看文氏把中午的剩菜热了热,齐长春心里高兴,便又带着两个孩子出来到大屋里,一家人就着剩菜吃了晚饭。 齐宝儿却趁此机会,得空向妹妹要糖吃。 齐敏儿把那包糖递给了他,道:“以后你再随便拿人东西,我非告诉咱爹不可。” 齐宝儿挠了挠头,笑道:“是大伯的,我才拿的。旁人家的,我才不会呢!” 齐敏儿道:“那也不行,爹说过的,不告而取谓之偷,这不是正经人该做的。” 齐宝儿也是个傻孩子,也没想想三岁的孩子怎么记性这么好,反而被齐敏儿说得直点头:“嗯,你说得对,以后再也不敢了!” 齐敏儿见自己说的话齐宝儿听从了,心中也甚是欣喜,便道:“下回再有这样的事,我告诉了爹爹,可仔细你的皮。” 齐宝儿拿过糖袋,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当我真的什么都不懂么。原本看到那几颗糖,是想拿了来给你的,你却不领情,我都吃了就是了。” 说着往怀里一塞,扭头便走了。 齐敏儿听得一愣,半晌才回过神来——原来他是为了自己么? 于是便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涌上心头——这算是小孩子天真的报答心理么?没有给自己弄到无花果吃,便处处要给自己补偿啊。 又想了一回,可能是因为自己是妹妹,所以齐宝儿自然便想着要照顾自己吧,反而是自己,因为灵魂是个成年人,没有身为妹妹的自觉呢! 于是一边想一边笑,回到了房里。 那边文氏已经在齐敏儿的被子里塞了汤婆子,便对齐敏儿道:“敏儿可洗了脚么,娘替你洗了脚再睡。” 齐敏儿应了一声,便让文氏替自己洗了脚,文氏又用手探了探,觉得被子热了,便把汤婆子拿了出来,让齐敏儿上去睡,道:“敏儿乖,今日且睡这边吧,娘亲肚子里有了小弟弟啦,不好再抱着你睡了。” 齐敏儿点了点头,也不去问她有关于小弟弟的话题,只是脱了衣钻进被窝,倒让准备了一大套说辞的文氏感到有点“英雄无用武之处”了。 文氏想了一回,觉得齐敏儿是个乖孩子,不会来跟自己多做纠缠,便也没有多想,只是出去把滚烫的汤婆子里兑了些凉水,再塞到齐敏儿被窝里,让齐敏儿抱着睡。 齐敏儿见这汤婆子足有脸盆大小,比寻常的要大上许多,只是扁得很,上面的花纹雕刻复杂,亭台楼阁花鸟鱼虫样样俱全,心想这八成又是齐老爷子留下的东西了,便抱着这汤婆子睡了。 古代既没有空调,也没有电热毯,有汤婆子就算是很不错了,至于冬天生炭取暖什么的,那是有钱人才做的事。 文氏还怕齐敏儿不舒服,等到齐敏儿睡熟了,又去她被子里摸了,见她抱着汤婆子手脚都热着,便才放了心,上床睡去。 第二天齐长春一早就出了门,过了半个多时辰,请来了一个郎中,替文氏把了脉,果然是喜脉。齐长春高兴,多给了郎中一串钱,然后抱着文氏笑得合不拢嘴。 文氏笑道:“甚么事,值得你如此了,又不是高中了。” 齐长春笑道:“这次再有了孩子,方才去了我心头一块病啊。” 原来齐氏夫妇终究惦记着失踪了的“齐敏儿”,如今再有了一胎,心中都好像觉得这是上天的补偿,心中其实都很高兴。 接下来的日子里,齐长春虽然仍埋头苦读,但是烧菜的锅里的油腻就更少了,以免文氏嗅到油腥味反胃。日子一天天地过去,齐敏儿再也没有出过门,倒是苏睿来过一次,说是要找齐宝儿玩耍。 不过齐宝儿要读书,是不可能跟着出去了,倒是齐敏儿,又被他塞到手心里一袋糖,被他弄得有点不太好意思——就揉了揉胸口,让人家这样一次次地过来,既无必要也不够存道。 于是就说:“不必啦,我其实不太爱吃这些的,上次你送的那些,也都被宝儿吃了。” 苏睿倒是浑不在意:“不要紧,送了你的就是你的,你爱给谁吃都行。嗯,那你喜欢什么?我替你弄来。” 齐敏儿摇了摇头:“没有,我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结果苏睿反而倒有点失望的样子:“这样啊……” 文氏在一旁看了,这才知道苏睿曾经送糖给自家孩子吃过,便上前夸他乖巧,知道和朋友分享好东西,然后又谢了他。 苏睿笑着摆了摆手:“这没什么的,上次我跌了一跤,还是敏儿替我顺了气呢。” 第廿四章 参加县试 文氏一愣,便问道:“什么顺气?” 苏睿道:“我跌了一跤,摔岔了气,是敏儿替我揉了胸口,把胸口郁结的那团气给散去的。” 文氏看了一眼齐敏儿,不由得疑惑道:“你小小年纪,倒也恁地聪明。” 齐敏儿心中一跳,忙道:“我平时摔了跤,娘亲也是这样揉我的呀。” 文氏一想也是,又知道齐福平日里也时常与苏睿在一起玩耍的,这才去了疑惑,过来亲了亲齐敏儿,笑道:“敏儿真是聪明。” 齐敏儿见文氏没有起疑,这才放下心来。那边苏睿也不知自己显些给齐敏儿惹了祸,还舌嘻嘻地与文氏说了两句话,这才离去。 文氏因着他是里长的孙子,对他也甚是客气,待他走了,还对齐敏儿道:“官哥儿是个好孩子,你和宝儿都多与他亲近些,也是不错的。” 齐敏儿只是点头,却不说话。 不过苏睿大概也知道没什么借口再过来找齐宝儿和齐福玩了——人家要念书备考的——所以一直到恩科开了,也不见他再上门来了。 眼看着到了十月,忽地又来了圣旨,把全国原先的行政区域改变,把全国重新划分成了二十六个布政使司,把之前基本继承元朝旧制十一个行省的行政划分完全改变。 这一次的划分,也是基本按照齐敏儿所熟知的二十一世纪中国的行政单位来划分的,只是把北京和天津并给了河北,重庆仍然归四川管,台湾由福建派人管理,海南岛与安南并作一处,改称交趾,然后黑龙江省改称奴儿干都司,管理东北到库页岛间的广大地区,而南京自然是自成一省的,再加上朱元璋的家乡凤阳府,一共二十六个省份,原有的少数民族地区的都司和卫都不变——看来这又是那个穿越同行觉得古代地名不爽,才作了这样的改变。 而这样一来,各地参加考试的生员在参加乡试时要跑的省城也不同了,还好齐长春所在的盱眙仍然归凤阳府管,若是通过了县试,还是去凤阳县考试,不必跑来跑去。 盱眙这个地方本是是泗州的首县,洪武元年属临濠府,之后又曾直属中书省,直到洪武四年,才划归了凤阳府,也算是看得起这个地方吧,让它沾一点龙兴之气,享受一些优待。 其实这一项划分行政区的举措对于老百姓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而对于官场的影响不少。新设的布政使职位,让很多等着做官的人得了实缺,更让在平叛中立了功的人得到了升赏。所以当官的一致叫好,想升官的和想考举人做官员候补的人都无比拥护,所以这位穿越同行的统治也得到了巩固。 然后到了十月下旬,快要开始县试的时候,许久不来的齐长春的两个朋友,也是他曾经的两个同学,马福奎和张永宁来了——两个人也是要参加这期恩科的,先前也不来,只是在自己家里温书,现在快要开始考试了,便赶来齐长春家里,问他要不要一起去。 齐长春把自己要和侄子一起去的事告诉了他们,张永宁道:“我家里地方大,齐兄到我家去住吧,到时也方便互相照应。” 看来张永宁倒还是个热情的人,因为进了考场,就没有什么互相照应的事。 不过按张永宁的说法,齐长春要去县里考试,吃饭是个难题。与其带那么多干粮,不如住在他家里,让他家里给他往考场里送热饭菜时,顺便给他也捎一份。 齐长春道:“你们又花了多少银子,才能让人送饭进去。” 马福奎笑道:“咱们还算是好的,刘举人的侄子,这次也参加县试,听说安排的是天香楼的厨子在考场外设了摊子,现做了送进去。” 齐长春笑道:“这般做法,若去了乡试怎么办?” 张永宁道:“哪里就能去得了呢!俗语道穷文富武,像他这样被骄纵坏了的人,若能考上,必是作了弊的,前程也堪忧,更不用说去考举人了。” 要知道明代的童子试的成绩也是分等级的,首先在考试时分做县试、府试、院试三个阶段,连续通过三试的人才能做生员,也就是秀才,不是说最后通过院试的秀才,都能去接着参加乡试,而是以成绩优劣分做六个等级——不像清朝,只分三个等级,第三等的人都有机会去参加乡试。而明朝则更严格,六个等级里,只有前两级的秀才,才能得到县令的保举去参加应届的乡试。前三级和第四级里成绩好的人不能直接去参加乡试,而要参加下一届乡试前的补考,叫做录科,只有通过的才可以得到生员的资格,也就是俗称的秀才,才能去参加乡试。 明初的科举还算是严格,吏制也算清廉,底下的人也不敢把次一等的人都送上前去,以免耽误了自己的前程。所以张永宁这才会讥笑那位刘举人的侄子没有真本事,就是得了秀才的名号,也去不了乡试。 齐长春却道:“便是中了秀才,也是好的。” 张永宁闻言嗤笑道:“老兄你怎么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莫不是种田种得久了,雄心壮志都没了?” 需知秀才可以免役,有一定的特权,但是不能做官,所以在一些志在作官的读书人看来,这种只以免役为目标的小富即安的思想,是不可取的。在古代,想当官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治国平天下乃是王道正途,是应该提倡的。 马福奎见齐长春有点尴尬,便打圆场笑道:“钱能通神,你我都是没有中过秀才的人,安知乡试与县试又有多少不同了?” 齐长春道:“总要严苛些的吧。” 张永宁道:“我们在这里瞎猜瞎说有什么用,都去考了便知分晓。” 于是便催着齐长春上路,到他家去住。齐长春一是当不得他的热情,二来也想着如此也好,文氏有孕在身,何必让她累着,一下子要做几天的干粮饭食,便也就应了。 然后先带着齐福去了隔壁大哥齐永春的家里,对他说先领着齐福去县里的朋友家暂住了,等考完了再回来。 高氏心疼孩子,这段时间也来看过儿子几次,这次见儿子真要去县里了,便塞给了齐长春五两银子,让他多多照看儿子。 齐长春推却不过,便自收了,齐永春夫妇和文氏娘儿仨一直送他们到村口,这才回转——马张二人是雇着马车来的,也没必要再多送下去,还是坐车舒坦省力。 回家的路上,齐永春问文氏道:“弟妹,这段时间家里也忙些,没有过来,你身子可是有喜么?” 文氏对他福了一福,道:“总是咱爹的英灵庇佑,我又有了身孕了。” 齐永春笑道:“那真是恭喜了。若是长春中了秀才,可是双喜临门了。” 文氏笑道:“那就承大哥吉言了。” 齐永春见文氏还抱着齐敏儿走路,便对她道:“你有了身子,不要抱孩子了,且让我丫环替你抱吧,别摔坏了。” 齐敏儿本就不想让文氏抱自己,但是文氏心疼她人小,走到村口的路又远,便仍抱了她。如今齐永春既然这么说了,文氏也没再坚持,便把齐敏儿交到了跟着来的高氏的一个丫环手上。 回去的路上,正走着,忽地前面转过来一大一小两个人,却是里长父子。 里长对齐永春笑道:“怎么,你们一大家子,这是去了哪儿?” 高氏抢在丈夫前答道:“我家福儿去县里参加县试去了,我们送了他一程。” 里长啧啧叹道:“我原说福哥儿是顶聪明的,这才念了多久的书,便去参加县试了。” 高氏笑道:“官哥儿才是聪明的呢,这次怎么不去参加县试?” 里长摸了摸儿子的头顶,笑道:“他还小,我们哪里舍得让他一个人去那县试会场里熬个三五夜的。” 其实明代的县试,只考四场,不像清朝,甚至有考七场的,把考生折腾得够呛!只是里长仍然心疼儿子,不让他去,只想让他长大了再去——反正家里也有钱,养得起他。 苏睿却只是仰头看着被丫环抱在怀里的齐敏儿,一脸的骄矜,道:“你怎么不下来,脚扭伤了么?” 齐敏儿撇了撇嘴——干嘛呀,这么盛气凌人的!于是不去理他,转脸问那丫环:“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环忙道:“回小姐,我叫丰玉。” 明朝小姐身边的帖身丫环,其实称自家的小姐,都叫做姐姐,没有称小姐的,很多穿越文里都说女主穿越后对自己的丫环说“我们姐妹相称吧”,那完全是瞎掰,人家本来就是姐妹相称的!这丰玉不是齐敏儿的帖身丫环,故此也才就称齐敏儿一声“小姐”。 苏睿见齐敏儿不理自己,便对齐宝儿道:“她怎么了,生病了?” 第廿五章 县试回来 齐敏儿见丰玉称自己小姐,也知道一点明朝的规矩——毕竟是历史系的,前世也查过很多资料,所以也并不在意。她就是喜欢翻看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所以也曾被朋友说不务正业,但她就是用这些不务正业得来的知识,往往把那些向她介绍看穿越小说的人抢白得无言以对。现在被丰玉一声“小姐”,倒也触到了几分心思,回想起前世来,倒也有挺怀念的感觉。 只是她这边在回想,那边苏睿见了,倒是又追问了两句,而齐敏儿却只顾着回想,也没理他。 齐宝儿年纪小,也不知道该对里长的儿子客气些,见齐敏儿不理他,还以为她生气了,便对苏睿道:“去去去,你才生病了呢!” 没错,苏睿这小子太不会说话了,一见面就说人家扭了腿啊,生了病啊,真丧气!还号称是个读书神童呢,结果这么不会说话。看来年龄还是决定性的因素啊,小孩子再乖巧,也有乱说话的时候。齐宝儿难得抓住苏睿的痛脚,这回可得意了,斥完他后,还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一旁文氏见齐宝儿对里长的儿子说话口气有点不逊,便喝止了他,里长倒是无所谓,笑道:“都是孩子嘛,说起话来哪还有个顾忌的,长大了就好了!” 高氏也道:“就是就是,孩子们在一起玩耍,咱们这些做大人的在一边看着就行了,不必多事。” 文氏心中讨厌高氏趋炎附势,但总不便表现出来,便只说了一句:“嫂子说的是。”就不再多言。 接着对里长又谢了一声,便牵着齐宝儿的手朝家里走去,丰玉抱着齐敏儿没有办法,也只得跟上。后面后面的高氏和齐永春还没跟上来,文氏便从丰玉手中接过了齐敏儿,然后回到家里。 这下齐长春不在家里,也没交待要齐宝儿念书,只是让他在家多帮有了身孕的母亲干点活儿。这才齐宝儿可就山中无老虎了——反正文氏有了身孕,身子也懒了,更是懒得来管他。 齐敏儿看着齐宝儿每天打扫完庭院就出去玩,心想你不过也才虚岁六岁,还真不怕拐子来把你拐走啊! 后来才知道,齐宝儿每天出去都是跟苏睿在一起,苏睿身边跟着人多,还是挺安全的。看来文氏也早就知道了,故此也没有阻拦。 只是苏睿不时地让齐宝儿带些东西来给齐敏儿,有吃的,也有玩的,不过齐敏儿又不是孩子,对这些益智类的小玩具一点兴趣也没有,倒是全便宜了齐宝儿了,吃的玩的多了不少。 时间忽忽地过去了,从十月中到十一月底,县里的县试考完了四场,齐长春就带着齐福回来了。 不过齐福没有跟着进来,而是直接回了家去。文氏接着丈夫,还没等问什么,齐长春倒是揽着她的腰问长问短——主要是问她身子上的感觉如何。 文氏道:“却没什么反应,与之前生宝儿不同,倒与生敏儿时仿佛,大约又是个女娃子吧。” 齐长春笑道:“女娃子好,我就爱女儿!” 文氏嗔了一句“没正经”,然后又问道:“你这次考得如何?” 齐长春道:“我觉着是还可以,不过今年规矩可改得不少。第一场便考策论,第二场考经史,第三场考时务,最后一场才考诗词。看来朝廷对于诗词歌赋并不怎么看重,若是早知如此,我便早些去县?br /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6部分阅读 欲望文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7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未知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7部分阅读 县里,多了解一下时务便好了。” 文氏道:“那岂不是说没了机会了?” 齐长春笑道:“我本也没有打算一考便中的。若是不行,也就罢了,种了这些年的地,其实也都把那些经史子集都忘得差不多了。” 文氏道:“你休说这话,两年后的正科,你若想考,便再考去吧。” 齐长春摇了摇头:“不啦,守着你们娘儿几个,享享天伦之乐,那该多好。何必做那落魄书生。” 二人说了一会儿,忽地门外有人敲门,却是齐宝儿回来了。 齐长春开了门,唬他道:“又去了哪里疯顽了?让你在家照顾娘亲和妹妹,你只知道顽!” 齐宝儿见是父亲,便苦着脸道:“我只去玩了一小会儿。” 齐长春喝道:“还不进去。” 齐宝儿见父亲没有责骂自己,如蒙大赫,抱头而入,里面齐敏儿正在午睡,刚被齐长春回来的声音吵醒了,只是懒得起来——这几日齐宝儿不念书,便又回来,与妹妹共睡一张小床。 齐长春见齐宝儿进了里屋,便问道:“敏儿呢?还在午睡?” 文氏点了点头,齐长春道:“过了年宝儿就七岁啦,索性便把那屋子收拾出来,让他们两个孩子去睡,等将来敏儿再大些,便让他们分房睡。” 文氏想了想,道:“如此也好,等这个孩子出世了,那张小床总也要给这孩子睡的,三个人也挤不下。” 齐长春道:“敏儿是乖巧的,谅来也不会出甚事,日间多看顾他们一些,也就罢了。” 文氏点头应了,然后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那福儿考得如何?” 齐长春道:“他这次运气不错,背的几篇书,正是考到的题目,想来参加府试不成问题。” 文氏道:“那岂不是还要去凤阳?” 齐长春笑道:“便是去了,也就是过了年的事,二月便回,耽误不了农活。” 文氏道:“我自是希望你高中的,若是你觉得考得不错,有望接着参加院试的,便不用回了,我自会想法子雇人种些稻子。” 齐长春道:“我自省得!这是恩科,如今天下又细划了省份,各处考官批阅的考卷也少了,估计三月间便能有院试,若如此,四月前便能回来,也赶得及播种。” 正说话间,却有人敲门,打开看时,却是齐福。 原来齐永春见儿子回来,便让他来唤齐长春昨上过去吃酒,齐长春知道左右也是说些考场上的事,也就应了。 文氏待齐福去了,便对齐永春道:“你从县里赶回来,也劳顿了,如今时间还要,要不要去睡个午觉?” 齐永春笑道:“哪里就这样没用了,我去看看敏儿去,多日不见,也怪想她的。” 说着进得房来,见敏儿斜倚着床,正与齐宝儿翻花绳玩儿,便笑道:“敏儿,爹爹回来了,高不高兴?” 齐敏儿对于这种哄孩子的口吻也是没办法,只得堆起笑脸,向齐长春伸出双手:“爹爹,抱!” 齐长春考得不错,心情也很好,再加上本来就喜欢齐敏儿这漂亮的小姑娘,便将她抱了起来,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包来,打开后里面却是一小堆淡黄|色半透明的冰糖。 齐长春笑着拈起一块来,往齐敏儿口中送去,一边还笑道:“敏儿来,吃一块饴糖。” 之前苏睿说自己家里有白色的糖,齐敏儿还当是冰糖,结果他两次拿来的都不是,而是||乳|白色的酥糖。而这次齐长春所拿出的“饴糖”,才是真正的冰糖。只是碍于古代提炼蔗糖的技术,所以不如现代的洁白罢了。 齐敏儿张口吃了这一粒,觉得虽然却比现代的冰糖还要甜腻一些,想来是工艺的不同吧。不过齐敏儿对于这古代的冰糖,感觉还是很好的,于是伸出手道:“还要。” 齐长春平日里也曾弄过一些糖果喂齐敏儿,但是齐敏儿总是表现得兴趣缺缺。如今见她居然主动伸手向自己要糖吃,心中也是高兴,便把手一拢,把脸凑过去道:“亲爹爹一下,爹爹就再给你一个。” 齐敏儿的嘴角抽了一下——这算是在调戏我么? 没办法,既然老爹喜欢玩,也只得陪他玩了!人家也是难得高兴一回嘛! 齐敏儿是坚决不会承认自己是为了那一块冰糖而去亲人家的,不过轻轻地啜一下,还是让齐敏儿得到了一小块冰糖。 齐敏儿拿着这块冰糖,放在手心里看着——喜欢这个东西,似乎是没有原因的,不知是因为小时候觉得它洁白好看呢,还是觉得它味道清淡不腻,还是两者兼而有之。但是如今在古代看着同样的东西,不禁觉得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而且这不但略带淡黄,细看之下里面还有着红色的丝一般的杂质(其实是赤砂糖),却有着和现代的冰糖完全不同的感受。 ——好像玛瑙啊! 没来由地,忽地冒出这样的念头来。 那边齐宝儿却不管这些,也缠着齐长春要糖吃。却因为年岁较长,反而只得了一颗,齐长春还因着这糖的名字叫做饴糖,而教了他“甘之如饴”这个词。 待得齐宝儿弄懂了这个词的意思,才把冰糖给它——这冰糖,在古代是有着饴糖的名称的。 齐长春看着两个孩子吃着自己从城里带回来的糖,心中也是高兴,便摸着两个孩子的头,笑着不说话,只看他们吃糖。 第廿六章 通过县试 不过想要不久之后又要添丁进口,齐长春不免又有些担心,也有些犹豫,不知到底该不该继续科考,而如果种地,这样的一块地,说不定还要生活得更艰辛了。 文氏这时从外面进来,对他道:“你这次去县里考试,可给人家添麻烦了吧。改日请张永宁来咱家吃顿饭吧。” 齐长春道:“在城里我作东,已经在天香楼请了他了。” 文氏道:“那也不错,也省了我手脚,我今来更懒得动了,看来定是个懒姑娘无疑!” 齐长春笑道:“提起天香楼,我这回却开了眼了。这次那刘举人的儿子,居然真的让天香楼的厨子在考场外做了菜送进去,连县令的公子爷也送了一份,也算是刘举人孝敬他的,真是可笑。” 文氏道:“不巴结县令,如何能送进饭菜去。” 齐长春道:“不过听说王县令的公子倒是有真才学的,不像那刘举人的儿子,是个草包。” 文氏道:“管他是不是草包,能考上秀才便好。” 齐长春叹了口气:“如今天下总还是清明的,你却怎么总是如此愤世嫉俗。” 文氏道:“你难道不知?还来问我?” 齐长春听了,不由默不作声了。齐敏儿在一旁见了,知道这又是因为分家不公的事了,每次一谈到这个话题,齐长春就是如此这般的模样——看来当年分家,齐长春和齐永春可能还闹得不太愉快过,而村里公断的里长或老人,或者是县令,都有点偏向齐永春吧,毕竟人家是长子。文氏于是就一直耿耿于怀到现在,看来这段恩怨,想要完全揭过,也挺难的。 到了晚间,齐长春去齐永春家里吃了一回酒回来,却是半醉,还好文氏已经替两个孩子洗漱了去睡,于是便服侍了他洗脚,再一起睡了。 而从这一天开始,齐敏儿正式告别了齐长春夫妇的主卧室,与齐宝儿一起去了先前他们当做书房的屋子里睡了。 不过齐宝儿这个人体暖炉的功效不错,齐敏儿也渐渐习惯了被他抱着睡,温和得很——看来自己的确与这家人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才会是这样的凉性体质吧! 齐敏儿有点自嘲地想。 不过齐宝儿似乎是受了母亲的什么嘱咐,每天睡觉时都会先来摸摸齐敏儿的小手小脚,若是觉得冷了,便会用手或脚夹着齐敏儿的四肢,替她暖着。 第二天齐福又过来了,因为有可能去府试,所以要继续在这边跟着齐长春温书。齐宝儿苦着脸——刚轻松了一个月,又要过苦日子了! 于是齐敏儿也再次回到了与汤婆子同床的日子。这一次的念书比之前次更加刻苦,往往到了深夜,那屋子里还亮着灯,而天还只蒙蒙亮,读书声便又响起了。 不过这都是齐长春和齐福叔侄俩的事,齐宝儿没有考试的压力,齐长春也毕竟心疼儿子,每每读到深夜时,见儿子哈欠连天,便也就让他去睡了。 一个月后,发了榜,齐长春也不去看,就等着人来报讯。果然,放榜后的第三天,张永宁和马福奎就又来了——而且一进门就连说恭喜。 齐长春看他们的样子,知道自己肯定是过了县试,但是不知他们二人怎么样,也不好说同喜,只得拱手相谢,把二人让进了屋子,这才细问。 这时白河村里已经下了入冬后的第二场雪了,齐敏儿正站在厨房门内,看着齐宝儿在院子里拍一个雪人。这时见马福奎和张永宁来了,心中也好奇,便不去管齐宝儿,反而跟着大人们进了屋子。 齐长春把二人迎进了屋,也无暇来理齐敏儿,只是叫文氏生一盆炭火过来。 齐长春家里不算富裕,一个冬天也不生炭火,只是文氏有了身孕,在极冷时才会在夜里生上一盆。如今来了客人,自然要生上一盆炭来了。 三人坐下各自说了两句奉承话,然后张马二人就向他通报了成绩。果然这次齐长春和齐福都通过了县试,可以去参加府试了。 所谓的府试,就是通过县试的人去所属的府,由知府出题再考——之前的县试是由知县出题的。 这次马福奎和张永宁也通过了县试,于是三人约定,在过年后一起出发。 这天马张二人留在齐家吃了顿饭,也就离去了。 时间又一天天地过去,眼见得到了这一年的年底,这日又有人来敲齐长春家的门,文氏开门看时,却是里长亲自来了。 文氏忙请里长到屋里去坐,却见苏睿也跟着来了,便也让他快进屋去,一起歇一歇。苏睿却只走到齐敏儿跟前,与她说话。 文氏和里长都觉得孩子在一起玩耍也很正常,就也不来管他们,文氏自去叫了齐长春过来,里长便也就看着两个孩子。 苏睿走到正捧着汤婆子暖手的齐敏儿跟前——这个汤婆子是之前齐长春去县里时特意买的,很小,锡做的,专门用来给齐敏儿暖手的——对齐敏儿低声道:“我上次送来的糖,你有吃么?” 齐敏儿摇了摇头:“我说了啊,不爱吃那些个。” 原来苏睿在那之后,又着人来送过一回糖果,却仍然是落入了齐宝儿的嘴里。 苏睿皱了皱眉,却见齐敏儿颊边凸起一块,便问道:“你在吃什么?” 齐敏儿想了想,觉得要是不说的话,好像有些太作的样子,就道:“是饴糖。” 苏睿笑了起来,露出白亮整齐的牙齿:“原来你爱吃这个呀。” 齐敏儿偏过头去,不否认也不承认——不要搞得好像自己在向他讨吃的一样。虽然也想到,过段时间他就有可能送冰糖过来。但是这也不是她能控制的,是吧。 虽然齐敏儿也不知道为什么苏睿要来讨好自己,但是总不见得是他爹预料到齐长春要高中,所以让他来巴结自己吧?那还不如直接巴结齐长春一人的好呢! 这时齐长春从书房里出来,到了这间屋子,向里长先行了礼,然后在下首坐了,问道:“里长今日来此,可有什么见教么?” 里长笑道:“见教不敢当,咱们村里一共九十七户人家,都在我的管辖内,再加上邻村的十三户人家,一共有九个人参加了县试,有三个人通过了去参加府试,其中你们齐家就出了两个。我想过啦,就在明日年三十的晚上,把你们几个要参加府试的人都请到我家来,吃一顿饭,为你们壮行,如何?” 齐长春笑道:“里长如此厚意,长春如何敢当。若这次府试不中,岂不有负里长美意。” 里长道:“这算得甚么,到时你把你家夫人,还有你的一双儿女也都带来,我也不耽误你们团聚守岁,便一起到我家来,如何?” 齐长春道:“这更不敢当了。” 里长道:“唉,咱们苏齐两家,本是世交,自从你们分家后,便少了来往。也是我前几年都事多,你也知道的,我先前那两个孩子……唉!” 说着脸上现出一副愁苦相来,齐长春忙道:“这是我的不是了,却引得里长你提起伤心事来。” 文氏这里端了茶进来,里长见了,便岔开话题对齐长春道:“那边如此说定啦,年三十,我派人来请!” 文氏听了一愣,道:“大年下的,又有什么事么?” 齐长春笑道:“没有什么事,里长要请我们去吃饭呢。” 文氏听了一怔,里长却又道:“线娘,一起来啊,我家娘子也常念叨你呢。” 文氏还怔忡着,不知该如何回应,齐长春却笑道:“那我大哥他们也去么?” 里长笑道:“我这就去请他,他家的福哥儿,不也要参加府试的么!” 说着对苏睿招了招手,道:“官儿,走了。”然后又对齐长春道,“既然说了,我也不耽误工夫了,就去你大哥家了。” 齐长春应着应了,再送他出去。 苏睿跟了上去,还不忘回头向齐敏儿招招手,道了一声:“敏儿再会。” 齐敏儿没有办法,也只得对他笑笑:“再会,官哥儿。” 刚才只顾听着大人的谈话,再加上后来心里在猜着里长的两个孩子怎么了,对于苏睿在耳边的唠叨,反而一句也没听进去。 送走里长,文氏详问了刚才里长的来意,然后道:“原来如此,也亏得他,这冷的天,还要跑到邻村去呢!” 齐长春却道:“里长来了,你也不生一盆炭火来。” 文氏道:“你自己不留他多坐一会儿,我如何来得及去生火?” 齐长春一想也是,便笑道:“他还赶着去大哥家里,也留他不住。” 文氏道:“我道他如何来请咱们,却原来是请参加府试的人。” 齐长春道:“你也莫把人瞧得忒也过了,往年参加县试府试的也有,如何不见他去请。仍是看在咱爹的面上罢了。” 第廿七章 年三十了 文氏道:“我看他是有愧于心,怕你高中后于他不利。当年分家,他还不是只向着你大哥他们……” “好啦好啦,你总是对此事耿耿于怀!”齐长春揽着妻子渐渐鼓胀起来的腰肢,道,“你也有了身子了,要小心,不要动气,不然对孩子不好。” 文氏笑了笑:“知道啦!你去跟福儿说一声吧,让他今晚回自家去吧,明日随他父母一起去里长家里。” 齐长春道:“我也是这个意思。”便去了书房,让齐福回家去。 待得吃过晚饭,齐永春又过来,与齐长春说了一通,大致也不过是些开春后院试的事罢了,反而明日去里长家的事只略说了两三句。 当晚齐长春又过来这边,与文氏同榻而眠。齐敏儿则又与齐宝儿一起大被同眠去了。 第二天便是年三十,齐长春一家人本来准备了白面,要包些饺子,又准备了肉食。但是如今晚上要去里长家里,便就只做了些饭菜,巳午之交时便吃了午饭,然后便准备动身。 虽然说是吃晚饭,但还是去早些的好,去得早了,也是失礼。 齐敏儿和齐宝儿都有新衣,乃是文氏七八月份时便备下的。 两个人年纪尚幼,身子日长夜大,特别是齐敏儿,每半年就要换一套衣裳,自然新年的衣服是不可少的。 齐敏儿对于古代的衣服其实还是很有兴趣的,只是小孩子的衣服不过是系扣的袄子,实在没什么可兴奋的,而那古代长裙,至少还得好几年才能穿上身,齐敏儿也只得耐心等待了。 正在这边试新衣那边又有人敲门,开门看时,却是齐福。 齐福见了齐长春,便道了来意,原来是齐永春让齐长春一家先到他家去,然后一起动身,坐马车去里长家里。 齐长春听也便对文氏道:“你如今身子也渐渐重了,我还想雇辆马车去的,既然大哥让咱们过去,那再好也没有了。” 依文氏的心,本不想去沾齐永春的光,但当着齐福的面,倒也不好臊了他的面子。便只好点了点头,但又道:“我身子也懒得动了,等你家走时,我们在门口等你们吧,你们能停,便略停一停。” 齐福先是应了一声,却又道:“那婶子家里可吃过饭了么,我爹还想请二叔和二婶子过去用了午饭再一起走呢。” 齐长春道:“我们已经吃过了,本就要走的,你既然来了,便只在家里等你们一回便了。” 齐福道:“既然如此,侄儿便回去了,等会儿一起去里长家里。” 说着对齐宝儿和齐敏儿笑了笑,又招了招手,便回头要走,文氏却又喊道:“福儿回来。” 齐福听了便又回身:“婶子还有什么吩咐么?” 文氏从怀里拿出封红包来,道:“这是给你的压岁钱,本想着明日再给的,又怕你家明日事多,不得见,便先给了你吧。” 齐福上前接了,跪下给文氏和齐长春磕了头,先道了谢,又拜了年,这才走了。 待齐长春送了齐福回来,文氏道:“那封红包原是要给里长家的官哥儿的,封着一两银子呢。” 齐长春道:“你封了几个?我看里长家里多半还有别的亲戚孩子在。” 文氏道:“哪里顾得了这许多,咱家又不像你哥哥,包一两银子也就很够了。” 齐长春道:“你说的是,礼不礼的,也不过如此罢了。里长叫我们前去,也不会是在乎这些事的。” 文氏道:“便是如此。他不过看你们过了县试,盼着你们都能中秀才罢了。福儿毕竟年少,我看未必能去乡试,主要还是你吧。” 因为另一户是邻村的,里长对待自然有亲有疏了。 于是四人在屋里各自说话,看看时间要到未时,也是闲着,文氏便在屋里生了盆炭,与丈夫孩子一起取暖,又把那火钳子半开了放在火盆上,上面架了块年糕烤着。 文氏一边烤一边翻,待得皮裂开熟了,便放到桌上,用小刀切了,把那化开了的麦芽糖沾在年糕上,当作零嘴喂给两个孩子吃。 齐敏儿前世吃过炒年糕、炸年糕和汤年糕,但是没有吃过这样烤了以后沾糖吃的。现在咬了一块在口里,只觉得一股香甜,腻在了嘴里,一股香气沁入心脾,真是从未尝过的美味。 之前两年过年,齐敏儿都还小,第一年完全是哺的||乳|,第二年总算吃了几口菜。今年春天总算是断了奶,如今才能好好吃饭。 齐敏儿吃了一块,又拉了拉文氏的袖子,文氏笑着又添了一块给她,然后道:“这东西粘,不太好化,吃两块也就得了。” 齐长春道:“让她多吃两块吧,免得到了里长家里,万一开宴晚了,岂不是肚饿。饱着点,在里长家里也好作些礼仪。” 文氏道:“哪有你这样的人,大过年的,却让自家的孩子不得吃。” 齐长春笑道:“家里有肉有面,明日来家里再吃,也是一样。” 文氏道:“净胡说,哪有这样的。”说着也笑了起来,“里长家今日必定大摆筵席,若不去多吃些,岂不是入宝山而空手归?” 齐长春也笑了起来,道:“你总是心疼孩子,想让她们吃些好的。岂不知孩子们自有享不尽的福,他们都还小,日后前途岂是你我能想的。” 文氏道:“哪管得了这许多,我是妇人家,不像你们男人,我只看眼前!” 齐长春听了,也就笑而不语。 齐敏儿听了却是心中暖暖的,知道两个人对自己也和齐宝儿一样,没有什么不同的对待。 齐宝儿却是不依不饶,伸着手只管要吃,结果一条一尺多长的大年糕,齐敏儿只吃了三块,齐宝儿却吃了小半条,捧着肚子说胀着了。 齐长春道:“让你少吃,你偏不听!等会儿且与我走着去吧,让你娘和你妹妹跟着大伯坐马车去。” 正说着门口有人叫门,齐长春去开了门,果然便是齐永春一家。齐永春来叫的门,马车里车窗的帘子被高氏掀起,笑着让齐长春一家都上车去。 齐长春却道:“让线娘与敏儿与大哥大嫂同去吧,我领着宝儿走着去。” 齐永春道:“这是为何?这马车车厢也尽够坐得下的,自家兄弟又何必多谦。” 齐长春道:“大哥有所不知,宝儿贪嘴,多吃了些年糕,撑到了些,我领他略走走,消消食。” 齐永春笑道:“孩子家的,便只是贪嘴,我们两个幼时也曾偷过咱爹的糖果吃呢!” 齐长春忆起幼时在家中欢闹的情形,也是嘴角含笑,便道:“那时候的事,大哥却还记得。” 齐永春道:“我如何会忘。” 两人又说了两句,齐长春便进去搀了文氏出来,齐敏儿和齐宝儿在后面跟着。齐永春见了,便摸出两个红包来,塞在二人的手里——这是回礼的压岁钱了! 齐长春忙让二人磕头拜个早年,齐宝儿当时便拜了,齐敏儿却老大不愿意——前一世也早没这规矩了,这一世却还要跪下磕头。 若说是不为五斗米折腰么,自己却还不到那个年龄,没的让人说了不懂事。没奈何,只得磕头罢了! 还好齐永春先受了齐宝儿的头,见齐敏儿又跪下,便上前扶了起来,道:“小孩子家家的,莫弄脏了衣服,便只是个心意罢了,快上车去吧,天寒地冻的,车里有暖炉生着。” 文氏和齐敏儿先后都由齐长春扶了上车,只是他自己却是坚决要与齐宝儿散步过去。齐永春也没有办法,只得与高氏文氏等人先坐了车去了。 这车厢里不但生着一个小火炉取暖,还点着一炉薰香,齐敏儿也不懂是什么香,凑近了看时,但见那香炉极为别致,却也不知是什么窟烧制的。那炉内点的薰香在那云母薄片上,缓缓地被下面的一块小炭炙烤着,散发出舒缓而无烟燥之气,却袅袅不散的香风来,教前世里没有见过这东西的齐敏儿大开眼界。 文氏倚着车厢坐着,高氏移开了身子,道:“妹妹且坐着宽敞些,你有了身子,断不好憋仄的。” 文氏伸直了脚,对高氏笑笑:“多谢嫂嫂了。” 齐福在车里,执着齐敏儿的小手,跟她说些城里的见闻——平日里在齐长春家,齐福只是埋头跟着齐长春苦读,连那屋子也很少出,更不用说与齐敏儿说笑了,便是有这些见闻或笑话,只怕也是得空与齐宝儿说说。齐宝儿却是见到父亲也要怕的,除了跟着齐福在那书房里念书,便是一家人都在一起,哪里敢说什么笑话给齐敏儿听。 不过他就是说了,有些话齐敏儿也只好装作不懂。就像现在,齐福说了几句,齐永春便道:“你与她说这些个作什么,她又能懂个甚么!” 第廿八章 到里长家 齐福笑了笑:“敏儿可懂事的,比寻常孩子都乖觉。我总觉得不管我说什么,她都懂的。” 说着还摸了摸一言不发的齐敏儿的顶心。 齐永春笑道:“又说顽话!且把那垫子后面的瓜子拿些来吃。” 齐福应了一声,便拿了出来。 齐敏儿摇了摇头道:“刚吃了年糕,也有些胀哩,不想吃东西。” 齐福笑道:“我说什么,敏儿便是乖巧可爱,我从未见像她这样的孩子!” 齐永春道:“这样乖巧的女儿,若是托生在我家,可有多好呢!” 高氏哼了一声:“你想讨个小的么?休想!” 齐永春没料到老婆居然在弟媳面前当面抢白自己,又羞又恼,又不便发火,怕失了身份,便只好对文氏笑笑:“你嫂子总是担心我讨个小的,一天到晚疑神疑鬼的,让你见笑了。” 高氏说:“没有这心思便好!”然后又对文氏道,“妹妹也要看好了自家男人,需知这男人没有不偷腥的,若是他中了秀才,这村里的那些马蚤娘儿们,还不都像苍蝇一样叮上来!” 文氏对她笑笑:“长春是个省事的,哪有这样的心思,他一惯疼我惜我的。” 齐永春那边也皱起了眉:“你越说越不像话了!大过年的,胡说些甚么!” 高氏本来还想再说什么,听了齐永春这话,才闭上了嘴。 于是车里一时气氛凝重,谁都不说话。齐敏儿想要逗个趣,又想到自己还只有虚岁三岁,还是省省吧,反正这没什么大的冲突,随他们去就行了。 这白河村也不是很大,马车七拐八绕的,也就到了——其实不坐马车去也行,只是高氏要挣面子,一定要坐马车去罢了。 高氏认为里长说是只请三家人,但是保不齐还有别家要来,村里有马车的,还有另两家甲首,还有三个老人家里,也有两家有马车,高氏可不想失了面子。 当马车停下后,自然有人搬了下马石来,齐永春先踩着下了车,然后又先后扶着齐福、高氏和齐敏儿下车,最后才让高氏扶着文氏下来。 里长在里面得了信,忙迎了出来,见到高永春,忙拱手笑道:“齐甲首,过年好啊!” 齐永春也忙作揖还了礼,高氏和文氏也随着万福行礼,齐福也随着向里长行礼,只有齐敏儿,不知道该行什么礼,只是站在旁边看着。 里长也不以为意,摸了一把齐敏儿的头顶,道:“怎么不见齐二哥?” 齐永春道:“他要带着宝儿散散步,便就走了过来,我也劝不动他。” 里长道:“这大冷天的,有甚么好走的,快先进来吧,别冻着了!齐二嫂还是有身子的呢。” 说着便向里面带着众人。 齐敏儿由文氏牵着手往里走,走不了几步,便见苏睿从另一边跑了过来,见到齐敏儿,便笑道:“你可来了,我等你到现在呢。” 齐敏儿暗自撇了撇嘴——什么嘛,在自己家里坐着磕瓜子吃零食等人,也好拿来邀功的么? 但也没法说什么,于是便道:“我们等着和大伯一起来的,不然会早一些。” 齐福笑道:“那可是我们累着你了,让你们两个不能早些见面。” 齐敏儿却道:“那也未必,坐着马车来,总比走路要快些!” 里长听了便笑道:“好聪明的女娃子,才多大了,便能想得这么周全。” 文氏也道:“我家敏儿,确是乖巧的。” 苏睿听了大人的话,便笑着来牵齐敏儿的手。齐敏儿也不好甩脱,只得任他牵着,高氏见了,笑道:“这两个孩子,平日里也不怎么见面,却也恁地好。” 这时在刚才苏睿跑过来的方向,他的表妹星儿也跟过来了,见到苏睿,便叫道:“官儿哥哥,等等我啊!” 苏睿见到表妹,便拉了一下齐敏儿的手,把她拉到近前,对她道:“星儿,你看是谁来了?” 星儿偏着头:“哦,是小敏儿。” 齐敏儿嘴角抽了一下——“小”敏儿?你比我大很多么? 苏睿却笑着又用另一只手牵过了星儿,道:“对啊,就是小敏儿。” 齐敏儿看了看苏睿——原来这个名字你是始作俑者啊! 苏睿这时对里长道:“爹爹,我带着敏儿在咱们院子里看看吧,我屋里还有些干果和肉脯呢。” 里长笑道:“你们自去顽去,等到了吃饭时,自会来喊你们。” 齐敏儿倒对吃零食没有多大的兴趣,便道:“宝儿哥哥还没来呢。” 里长道:“无妨,你且跟着官哥儿去,你哥哥来了,自会有人带他过去的。” 文氏也道:“敏儿乖,去跟官哥儿坐一会子,不要顽皮。” 齐敏儿无法,也只得点了点头,齐福笑道:“敏儿自是乖巧的,婶娘不用担心。” 里长也道:“弟妹不用担心,有丫环跟着,料无大碍。” 文氏听了,也只好笑笑,不再说什么了。 高氏这时在一边道:“福儿你也去跟弟弟妹妹们坐坐。” 齐福还未说话,里长便道:“福哥儿已经是要参加府试的人了,怎么还跟孩子们一起顽去,且跟我来吧。” 高氏其实也是故意说说的,见里长这样说,自然更是喜笑颜开,拉过儿子便跟着里长一起走了。 齐敏儿暗自吐了吐舌头——这一次县试不过是运气好罢了,难道还能次次运气好,把考题猜中?搞得好像自己儿子是天才一样,一考就中,真不知在想些什么!望子成龙,也不是这样的吧! 齐敏儿一边腹诽着,一边跟着苏睿走。 苏家只是一个村子的里长,家里却也是三进三出的,前院不大,有几个下人在活动,估计那两侧的小屋,也是给下人住的,第二道院墙内是客厅,还有个中庭,苏睿便是在此向父亲提出要自己带着齐敏儿活动的。 在这中庭的右侧有一道院墙,穿过去后还有一道院墙,两道院墙间有一条约有十米左右的蜿蜒碎石小径,小径两旁栽有梅树和柳树。 两种树间杂着种着,光秃秃的柳枝和正傲然开放的梅花倒也有一种另类的映衬,也不知是谁想出这么个主意,把两种不同季节的树栽在一起。 第二道院墙前还有一道门,不过半开着,穿过这道门,里面能看到几盆说不上名字来的盆景,都是半人来高,不过了比齐敏儿高上不少了。在这盆景后面,是一间瓴瓦鲜明的屋子。大得很,不像是一个孩子住的,都快赶上齐长春夫妇住的主屋了。 苏睿带着自己的表妹和星儿一起进去,里面有个小丫环,约莫也只是十二、三岁样子,正在擦桌子,见到苏睿回来,便道:“官哥儿回来了。” 苏睿点了点头:“我让你摆放干果点心的,怎么还在擦桌子?” 那丫环道:“大小姐刚才来坐了一会儿,说这些干果成色不好,便吩咐扔了,说等会儿送好的来。” ——原来这里长还有个大女儿,也不知是出嫁了还是待字闺中。 苏睿道:“大姐又来了,每次回来,总要拿些城里的东西显摆。” ——原来他的大姐是在城里的,那估计应该是出嫁了的。 齐敏儿想着,那丫环也不敢接口,说主人家小姐的什么不是,只是低头走开去放那抹布。 苏睿却道:“我的饴糖呢?也都扔了?” 那丫环道:“哪能就全扔了呢,只是把摆出来的扔了罢了,那箱笼里还有些子的。” 苏睿道:“那再拿些出来,大姐的话不好全当真的,也不知她什么时候能拿过来。” 那丫环应了一声,走进一侧的里屋去,这时苏睿拉着两个女孩儿坐在桌子旁,指着另一侧的房间对齐敏儿道:“那是我的书房,平日里我就在那里念书的。今儿是年三十,才不用念书的。” 齐敏儿只是笑着点头,也不接口,只是看着这屋里的摆设,只见四周木窗木棂,有一个架子上放着一只铜盆,其余的便也都是些寻常的桌椅,并没有什么华贵的,看来农村人就是地大,谁家都有个几间屋子。只是不知古代的城里人,是不是像2010年那样,人人都蜗居着。 那边苏睿见齐敏儿没什么反应,只顾想着些什么东西,他也不想想对方只有三岁,他说些念书的话,她又能有什么反应,只觉得她好像有点沉闷,便也感到有些无趣,便对另一间屋里的丫环大声道:“玉荷,怎么这么慢?” 原来那丫环叫玉荷,只听她道:“就来了。” 说着话,门帘一掀,玉荷从里面端着两个大盘子出来,一个盛着糖,一个盛着肉脯和干果。 苏睿让她放下,然后让两个女孩儿一起吃。 “这些是很好的饴糖呢。”苏睿拿了几颗由糖纸包着的饴糖递给齐敏儿,“你不是很爱吃这个的么?” 第廿九章 孩子聚会 齐敏儿见了,觉得这个苏睿倒也挺有意思的,怎么就这样想要讨好自己,难道是因为她身边没有同龄的女孩子?可是他表妹不是住在他家的么? 于是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星儿,然后道:“星儿是你的表妹么?叫什么名字啊?” 星儿拿正了一小块干肉脯塞到嘴里,闻言便道:“我叫陆佳星。” ——没想到这名字倒挺现代化的! 苏睿在一旁道:“她是我姑姑的孩子,过了年就六岁了,你呢?” 齐敏儿展开一块饴糖,见也不比齐长春从城里带回来的洁白些,放入嘴中,味道也是相差仿佛,便道:“我明天就四岁啦。” 苏睿道:“我过年就八岁啦。”说着露出一股很得意的样子。 齐敏儿看着他挺胸昂头的样子,也是笑了起来——小孩子真可爱。 想起自己当年年幼的时候也是这样,小时候总想着快点长大,可是长大后却又yy着永远年轻,真是有趣啊! 苏睿见齐敏儿看着自己笑,心中更高兴了,便对她道:“你再大一点就好了,平时就能多出来玩了。白河村里没有女孩子,都是男的,好没劲啊!” 齐敏儿这才明白为什么苏睿总是来找自己,敢情是和在群男孩子玩泥巴玩腻了,看到了女孩子,有新鲜感! 于是一指陆佳星:“她不是女孩子么?” 苏睿看了一眼陆佳星:“她不过来玩几个月的,过了年就要回去了。” 齐敏儿笑笑——这村子也真奇了,居然几年内都没有人生女孩了,难道当年偷了文氏亲生女儿的,是个想女儿想疯了的人? 陆佳星道:“表哥你也随我一起去吧,我家里也顶好玩的。” 苏睿撇了撇嘴:“你家里闷死了,有什么好玩!” 齐敏儿也不知道苏睿的姑姑嫁到了什么人家,也不好问,也只得笑着看两个人说话。说话间门帘一动,一个丫环带着齐宝儿进来了。 齐宝儿见到齐敏儿,好像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坐到齐敏儿身边来,从齐敏儿手中拿了一颗糖,剥了来吃,口中道:“累死我了,爹走得好快,扯着我走得一身汗。” 那丫环见齐宝儿坐上了桌,一群孩子在一起也很融洽,便退了出去,回前厅禀报去了。依据明朝的定例,拥有三丁以上,田粮十石以上,或者虽然只有一二丁,豳种不多,而别有生理,衣食丰裕,以仆马出入者一即为上户。 这里长家里只有里长一人是成年男子,似乎并无其他男丁,只是出入皆有车马,家里还有三四个婢女,四五个男仆,自然是上户。 不过听文氏以前和齐长春所说,齐家原比里长家里更富裕些,如今分了家,又中落了些,但以此推断,想来齐永春家里也是有些钱的,故此定他个中户,莫怪文氏有些愤愤。 却说那边齐敏儿见齐宝儿额角果真有汗,便道:“天冷得很,若出了汗,还是脱了外衣吧,待不热了再穿上,不然着凉了。” 齐宝儿听了,便伸手解扣子,却只是解不好。 苏睿见了撇嘴道:“都快七岁的人了,连衣服都脱不好。玉荷,替他脱了外衣。” 玉荷应了一声,过来替齐宝儿脱衣服,齐宝儿却生气了,把她手一推:“不用你家人来帮忙!” 说着扭过身去对着齐敏儿:“敏儿替我解一下扣子。” 过年时节,冷得很,小孩子四肢短小,穿得又多,如同一个球一般,的确不好解那搭扣,齐敏儿便伸手替他解了。 苏睿本来坐在齐敏儿边上,齐敏儿的另一边是陆佳星,两个女孩子之间本来还有一个位子,真的要说起来,陆佳星离苏睿还稍近一些——小圆桌子不大,也坐不了多少人——齐宝儿不坐在两个女孩儿中间,或者苏睿的另一边,偏挤到苏睿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7部分阅读 欲望文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8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未知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8部分阅读 齐敏儿中间来,苏睿便先有些不快,如今又见齐敏儿和他亲密,想到之前自己讨好齐敏儿,齐敏儿总是不甚热情,现在却和齐宝儿亲热着,心中便有老大不快。 苏睿毕竟还是个孩子,也不想想人家是兄妹,自然要比跟你亲热些,只是想着我对你这么好,你却不理我,怎么却对他这样好!心里不快,孩子的脸上也绷不住,马上就显现了出来,虎着脸坐在一边,想了半天,才说:“这么大了,还要妹妹帮忙,真没用。我早就自己穿衣脱衣了!” 齐宝儿看了他一眼:“你要是穿我这么厚,你试试自己来!” 原来苏睿穿的是锦袍,保暖性能要比齐宝儿和齐敏儿的厚重棉衣要好,又轻便,穿在身上并不臃肿,活动也灵活得多,所以齐宝儿才会这么说。 苏睿看看自己,又看看齐宝儿,忽地问玉荷道:“我小时候的衣服还有么?送给宝哥儿一件。” 齐敏儿忽然听到苏睿这样称呼齐宝儿,一下没忍住,“噗”的一声,把嘴里的一块糖给喷了出来。 ——宝哥儿?怎么这么像宝哥哥!贾宝玉么?! 齐敏儿看了一眼塞了一嘴肉脯和糖块的齐宝儿,怎么也看不出,这两个人物除了均为男性,还有什么共通之处。 玉荷还没说话,齐宝儿就说:“我不要你的衣服,你把这些糖给我吧。” 苏睿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齐宝儿就把那小叵箩里的糖块飞快地塞到口袋里,完全不顾旁人的脸色和眼色,旁若无人地凑过去,低声齐敏儿耳边道:“这回可不是不告而拿了吧!” 齐敏儿红着脸,扭过头去不理他——这傻小子! 还好不是大声说出来,不然齐敏儿非找个洞钻进去不可! 苏睿也听不见两个人在说什么,只看见两个人凑在一起小声说话,心里就有点不忿。这时门帘一欣,刚才来的丫环又过来了,对苏睿道:“三位老人一起来了,都带着小孙子过来的,老爷差我来问一声,官哥儿要不要去迎他们。” 苏睿道:“他们算得甚么,还要我去迎。让他们自己过来便是了,成日里都在我身后跟着的。” 齐敏儿听了心想——原来苏睿还是这村子里的孩子王,身后有一批孩子跟着他混……不过那日重阳登小云山,怎么却没见其他的孩子。难道自己只顾着看古人的重阳节仪式而没注意? 那丫环听了苏睿的话退了出去,苏睿看了一眼,觉得桌上的干果和肉脯被齐宝儿吃了不少,便对玉荷道:“还有么?” 玉荷道:“还有些的。” 苏睿道:“都拿出来吧,那三个家伙比他还能吃呢!” ——看来这村里的人也都不是很富啊,三个老人的孙子,也这么贪嘴吃!看来苏家是个异类,如果按现代人的看法,肯定是地主,根本不是什么富农! 过了一会儿,这边玉荷刚摆上三盘干果和一盘肉脯,刚才的那个丫环就带了三个孩子一起进来。 这三个孩子都是男孩儿,年纪都在十岁左右,苏睿见了,便打招呼道:“你们三个怎么才来!“ 其中一个穿着皂色衣服的道:“我爷爷说要跟他们两家一起来,这才迟了的。” 苏睿像是个主人般招呼着几个孩子坐下——看来他也是经常做这样的事的——那三个人坐下后,也不多客气,便抓了糖果吃。 其中穿蓝衣的剥了几个花生,道:“我见天儿吃花生,你家的还不如我家的呢。” 另一个穿红衣的也道:“这瓜子也有些潮了,不中吃。” 这两个人看来也是常有零嘴吃的,所以一边吃着,一边还大言不惭地数落着。不过那瓜子是有些潮了,齐敏儿磕了一个,便不再吃,只是也不说罢了,不像这两个孩子,毫不顾忌,也不知是他们与苏睿关系好呢,还是在家里趾高气扬惯了,想到什么便说。 只是看苏睿的脸色,应该是后者吧! 苏睿被两个人说着脸上红一阵青一阵,又有点绷不住的样子,便对玉荷道:“怎么还不沏茶来,没看见都坐了这么久了么?” 玉荷忙应了一声。道:“这就去。” 齐敏儿心想,一群孩子,谁吃得来茶,你这又是俏媚眼做给瞎子看了! 苏睿又加了一句:“前儿我爹给我的一些香片,你且泡了来。“ 玉荷应声而去,那边齐宝儿却向齐敏儿介绍了这三个人——穿皂色衣服的,叫刘润;穿蓝色衣服的,叫张标;穿红衣的,叫孙飞。三个人都是过了年十岁,比苏睿大两岁。 本来苏睿正想为齐敏儿介绍三人的,见齐宝儿又抢了先,便有些讪讪的,于是转而向三个人介绍了齐敏儿。 这三个人平日里也曾与齐福一起玩耍过,也认得跟在齐福身边的齐宝儿,见齐敏儿是他妹妹,便也点了点头。 这时门帘又被掀开了,进来了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却梳着妇人的发型,却提着一个小包。 第三十章 苏家小姐 苏睿见了她,忙站了起来,道了一声:“大姐。” 原来她就是苏睿的姐姐,只见她对苏睿道:“你也真是,那些个东西,还拿出来吃,吃我的吧。本就是带给你的,昨儿事多,却忘了。” 说着过来,把那包解开,里面露出一些蜜饯和糖果来,还有几块酥糕。 苏睿的姐姐年纪大,又是这家的人,连苏睿都站起相迎,其他人自然也都纷纷站起。苏睿的姐姐摸着齐敏儿的头,笑道:“这小姑娘是谁家的,生得好生可爱。” 齐敏儿道:“姐姐好漂亮,我是齐长春家的。” 苏睿的姐姐听到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说自己漂亮,那自是发自真心,不是阿谀奉承的,那真是心花儿也开了,便笑道:“原来是齐二叔家的妹子,你便叫我灵姐姐吧。” 原来苏睿的姐姐名叫苏灵,已经嫁人有几年了,也鲜回娘家来,这次回来,也是为的看望一下父母。 齐敏儿仰头看着苏灵,只见她眉黛浅描轻画,杏眼桃腮,樱桃小口边有一粒芝麻大小的痣,反而让她略略上翘的唇角更显俏皮。只是十八九岁的她,却梳着妇人的妇型,让齐敏儿觉得有点反差。不过她发上插着一对金步摇,耳上也也戴着一对玉制的耳坠。 果然是——头安金步摇,耳系明月珰。看来她的婆家也不是普通人家。 苏灵见齐敏儿仰头看着自己,眼中果然带着一丝惊羡的感觉,心中更觉得意,便抱起她道:“敏儿也长得很漂亮啊!” 说着拈了一块肉脯递到齐敏儿的唇边,便来喂她。 这时玉荷端着几个杯子上来送茶,却发现少了一杯——原来刚才她并不知苏灵也来了,故此也先少了。 齐敏儿刚才就着苏灵的手吃了一块肉脯,此时便把自己跟前的一杯茶推到苏灵跟前:“姐姐你吃吧,我并不渴的。” 苏灵哈哈一笑,捏了捏齐敏儿的小鼻尖:“真是个乖巧的孩子!” 这时那孙飞道:“哦,我想起来了,齐敏儿就是那个被卖到齐家冲喜的女娃子对吧!” 这句话一出,众人的脸色都变了。不过苏睿和张标、刘润显然也是听父母提过这件事,所以脸色的变化主要是因为没想到孙飞会如此出言不逊,而齐宝儿却是没有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有点不妙。 至于苏灵,齐敏儿来白河村的时候,正好是她出嫁之后,这几年她都没有回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只是见众人面色不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细想孙飞的话,也的确是有些不讲体面,便对他道:“小鬼头儿,你懂什么叫冲喜不,乱说乱话的,快闭了嘴,吃你的杏仁去!” 孙飞正吃着一颗杏仁,一边嚼着一边道:“不知道。不过我娘说是因为她娘犯了失心疯了,这才抱了她来冲喜,然后才好的。” 齐敏儿听得汗了一下——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果然长舌妇从古至今都是存在着的,而且谣言总是以让人意想不到的方式在传播着! 苏睿喝了一声:“孙飞你有完没完?我看你才得了失心疯呢!” 齐宝儿也在一边道:“我娘才不疯呢,我娘可好了,上午还做了年糕给我吃。” 孙飞被苏睿喝了一声,倒也不敢说话了,只是屋子里气氛却僵了起来。苏灵一把牵了齐敏儿的手,道:“敏儿且去我屋里坐坐,别跟这些男孩子在一起,没什么意思。姐姐带你玩些女孩子家的东西去。” 齐敏儿也觉得待下去有点尴尬,便对她道:“姐姐说得是。” 便跳下来跟在她的身旁。这时齐宝儿也追了过来,说:“我也要去。” 苏灵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齐敏儿的哥哥,心想可能是做哥哥的爱护妹妹,不肯让她跟着陌生人走。又见齐宝儿虎头虎脑的,也挺可爱,便道:“那你也来吧,到时也不许说闷。” 其实这时刚过未时,也就是中午一点多钟,便是下午提前吃年夜饭,也还早着些,所以苏灵怕齐宝儿跟了去说闷,便这样先跟他说了不要后悔。 齐宝儿吃了一会子糖果,已经过足了瘾,中午又吃得多,也不耐烦和这些人继续坐在一起,心中又想着怎么向苏灵讨教刚才孙飞所说的事,自然是满口答应了。 于是苏灵便带着兄妹两个离去,苏睿见齐敏儿被姐姐带走了,心中对孙飞更是生气,便赌气不再说话,只是坐着。 苏灵虽然出嫁了,她的房间却还在。这次回娘家,自然也就在重新打扫了让她用。苏灵身边自然也带着婆家来的丫环,不过却也是本来就在苏家服侍她的帖身丫环,名叫小月的,如今也十八岁了,比她却还小着一岁。 苏灵带着两个孩子来时,她正在给屋里的火盆换炭,见到苏灵来了,也不起身,只是道:“姐姐又从哪里找了这两个孩子来。” 小月与苏灵关系亲密,虽然苏灵已经出嫁数年,但私下里她仍然称苏灵作“姐姐”,并不叫她夫人。 苏灵说:“便是这村里齐二爷家的两个孩子。” 小月点了点头,道:“原来是齐家的小少爷和小小姐。” 齐敏儿听了,心想看来齐家过去果然颇有体面,小月都要称自己和齐宝儿作少爷小姐了。 苏灵让小月去倒些玫瑰露来,让两人喝一些,小月点头去了,苏灵对齐敏儿道:“你刚才请我喝茶,我现在请你吃些玫瑰露。” 齐敏儿知道这玫瑰露是用玫瑰花瓣烹煮,再加入冰糖所制的,所以也挺想喝的,便笑道道:“姐姐让我喝的,定是极好的!” 苏灵捏了一下齐敏儿的脸,笑道:“好一张乖巧的嘴,如今才多大了,便这样会说话,再年长些可怎么得了,还不让人疼死爱死!” 齐敏儿只是笑,又抽眼看了四周,只见这屋子却比齐宝儿的还略小些,只有两间,一间是苏灵的卧室,另一间在旁边,有个小侧门,里面用门帘和小门隔着,看来是丫环上夜的地方。 而苏灵卧室里的摆设,也挺简朴,并不怎么华贵,也就是一张床,一个柜子,柜子上面有一面铜镜,旁边还有一个锡做的面盆,窗口一张小几上放着一盆小小的盆景,只是冬天已经枯了。 不知是因为苏灵只是难得回来一次,便随意收拾了一下呢,还是因为苏家本来就不是奢华的人。 齐宝儿这时在一边道:“姐姐,刚才孙飞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说敏儿是买来的,不是我的亲妹妹么?” 古代的村里,买卖人口不是什么少见的事,齐宝儿又整天跟在齐福身后,而齐福与苏睿、孙飞这些人常有来往,言谈中有时也提到买卖丫环仆人的事,所以齐宝儿也知道人是可以买卖的,所以便以此来问苏灵。 苏灵对齐宝儿道:“这是你家的事,我不知道。不过孙飞那些孩子,也不过听得了一言半语的,也未必就记得清楚,你也不用去瞎问了。有些事情,等你长大了,自然便会知道的。” 齐宝儿点了点头,这时小月端了三盏茶进来,都是玫瑰露所调化开的。齐宝儿闻着那香,便接过来喝了一口,觉得味道果然别有不同,比适才那香片茶味道更好。 苏灵见齐敏儿也喝了一口,便笑着问道:“如何?” 齐敏儿笑道:“很好喝啊,甜甜的,又香。” 苏灵见齐敏儿笑得可爱,便又从帖身的荷包里,拿出一个九连环来,教齐敏儿玩。 齐敏儿前世就玩过这东西,虽然不是很擅长,但也不会被它难倒,只是苦于自己只有三岁,只得装作不会的样子,在苏灵的反复指导下拆兑着。 弄了几次,齐宝儿把自己的一盏茶和齐敏儿喝剩的半盏都喝了,然后伸过手来,从齐敏儿的手中拿了过去,两只手扭来扭去的,片刻工夫就把九连环都解开了,口中道:“这有什么难的,以后我教你。” 齐敏儿意外地看着齐宝儿——真没看出来,他会这么聪明! 想到他平时那么贪玩——难道这是天才的通病么?那一世在学校里也常有这种聪明的孩子,平时就是不好好学习,然后玩着玩着就把年级第一或班级拿回来了。难道齐宝儿是这种人? 齐敏儿上下打量着齐宝儿——相处了快三年了,却也没看出来他是这种人啊!果然人不可貌相么! 苏灵也是愣了一下,正想夸齐宝儿,齐宝儿却把九连环一放,道:“我像敏儿这么大时,我爹就让我玩这个,家里面两个九连环,都被我弄坏了。赶明儿让爹再买一个回来。” 齐敏儿撇了撇嘴——原来是熟能生巧。果然“无他,但手熟尔”么! 苏灵笑道:“齐二叔本是聪明的,宝兄弟自然不会差的!” 第卅一章 齐宝显摆 齐宝儿受了夸,心里高兴,便道:“我还会背诗哦!” 说着连续背了几首唐宋诗,让齐敏儿觉得很丢脸——倒不是背的有什么错误,而是苏家明显不是什么没见识的人,苏睿也应该是熟读诗书的,你这几把刷子,岂不是鲁班门前弄大斧? 不过苏灵显然还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也不可能表现出什么来,只是任由齐宝儿显摆自己。齐宝儿背了几首诗,大概自己也觉得无聊吧——尤其是看到齐敏儿那鄙视的眼神,就知道自己好像露了怯。 有的时候齐宝儿自己也纳闷,怎么自己好像是齐敏儿的弟弟一样,经常要看她的眼神。 三人之后又聊了一会儿,主要也是苏灵在逗齐敏儿,齐宝儿又在这里吃零嘴。齐敏儿也很痛苦,要装成是个孩子,来应对苏灵。 不过有些东西还是很难掩饰住,还好苏灵也没有太多想,只是觉得齐敏儿聪明伶俐,不是寻常孩子,心中更是喜欢。 过了一会儿,只听小月在外面道:“少爷来了。” 然后听到苏睿“嗯”了一声,道:“敏儿在里面么?” 原来苏睿心中挂念着齐敏儿,与那些时时见到的伙伴在一起,反而没什么新鲜感,说了一会儿话,便过来找齐敏儿了,把那些人和表妹陆佳星都丢给了丫环玉荷。 苏睿走进屋子,见齐敏儿坐在姐姐身上,便道:“姐姐在教敏儿玩什么呢。” 齐宝儿道:“是九连环,我都解开了。” 苏睿便笑道:“那个啊,我也玩过,还挺难的呢。” 齐宝儿听了得意起来:“不难,一会儿就解开了。” 苏睿听了,笑了一笑,对齐敏儿道:“这屋子里也不生火盆,你冷么?” 齐敏儿摇了摇头:“我家里平日也不生的,不冷。” 苏睿道:“你家平日不生火的么,那多冷啊,以后到我家来玩吧。” 齐敏儿道:“你要念书,我没的来打扰你做什么。” 苏睿坐在姐姐身旁,对齐敏儿道:“我也不是日日念书的,考个秀才举人什么的,有甚么难的,我又不想做状元,何必头悬梁锥刺股。” 齐宝儿往嘴里塞了一颗松子,用力磕开,道:“我爹说秀才也很难考的。” 苏睿道:“秀才不难罢,举人才难些。” 苏灵道:“别乱说了,你们年纪还小,说这些个做什么,这东西本来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的,各人看各人的缘法,有什么好争辩的。” 齐敏儿心想,这大概是两家人教育方式的不同罢,自家老爹对齐宝儿说功名难考,想让儿子努力读书,而苏里长却只说好考,以此来向儿子减压。 不过齐敏儿也不觉得二人的教育方式有什么高下,因为教育方式是要因材施教的。齐宝儿天生有些懒,若不想法鞭策他一些,只怕是一事无成;而苏睿应该是个很自觉的孩子,如果还不停地为他加压,只怕效果反而不好。 这样看来,两家的大人都挺有招的,说不定齐宝儿和苏睿都能高中呢。 那边苏灵对苏睿道:“你的那些小朋友呢?怎么丢下了人家,只往我这边来,岂不失礼?” 苏睿道:“那有什么的,他们经常来咱家里玩的,也熟得很,不用我招呼,有玉荷在也就够了。” 苏灵道:“那星儿呢?” 苏睿道:“张标很照顾她的,没事。我又让玉荷把苏平苏诚叫去了,有他们在旁照应,总不会有事的。” 苏平、苏诚,便是当初初见苏睿时,在他身边服侍他的随从,也是苏家的家生子儿,跟在苏睿身边,也时常与刘润、张标、孙飞他们一起玩的,也算是相熟的,在一起照应也好。 不过苏睿如今告诉齐宝儿,孙飞不是孙老人的孙子,而是儿子。孙老人今年五十三岁,三年前才当的老人,之前四十多岁上得了孙飞,也得是老来得子,故此溺爱了些,养成了他有些不知人情事故的性子。 齐敏儿在一边听了,也觉得孙飞不像是个省事的,自己还是离那群人远点儿的好。 再说苏睿的房间虽然不小,但是那张桌子却不大,这么多人挤着坐在桌前,那种拥挤的样子也能想像得出来吧。其实刚才就挺挤的了,所以齐敏儿对苏灵的邀请才会答应,不然就那样离去,她也知道对苏睿其实是有点失礼的。 其实齐敏儿前一世便不怎么喜欢人多的地方,特别是与陌生人在一起坐着,更是会觉得不自在。这一世很少出门,也遇不到什么人,所以也就没有显现出来。这也是她一直对苏睿的示好不怎么给好脸的原因——这一来是她不喜欢与陌生人交往,二来也是觉得在外人面前装成一个孩子太累,也就更不愿与外人交往。 齐宝儿是自家人,又是傻乎乎的,所以自然与别个不同。 齐敏儿见苏睿一直看着自己,还以为自己坐在她姐姐怀里让他觉得有点不高兴了,便挣扎下来,自己坐到一边去。齐宝儿剥了一颗松子糖,塞到齐敏儿的嘴里,道:“这糖味道很好,你吃一颗吧。” 齐敏儿没提防,嘴里已经被塞入了糖块,一尝之下,味道倒也不坏,也就只白了齐宝儿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苏灵这时让小月拿出骰子来,然后又拿出一套叶子牌来,道:“你们可会玩叶子戏?” 齐敏儿才三岁,自然不会玩的,她这话是问苏睿和齐宝儿的。 这两个人都是六、七岁上下,虽然不会,但是苏灵点拨一下,也应该能大致明白规则。不过苏睿道:“爹说了,玩这东西要玩物丧志的,不可去玩它。” 苏灵笑道:“今儿过年,在我这里玩上一回,也是无妨的。再说也不赌钱,不过比比大小,简单得很。” 原来叶子牌有多种上玩法,就像现代的扑克玩法一样,也分成好几种的。小月拿出的一叠叶子牌,牌上只写着一贯十贯到万万贯的数字,苏灵便教他们用这数字来比大小,后来又用这些数字来玩一些心算数学的小把戏,齐敏儿看在眼里,也觉得是不值一哂的玩意儿,但想到古代也没什么娱乐活动,能这样也算是不错了。 而苏睿和齐宝儿果然玩得很开心,齐敏儿也只好装作不懂,只是坐在苏灵的身边,渐渐地便有点困顿。 此时正是未申之交,齐敏儿睡惯了午觉,此时小月又点了炭火上来,又暖和,且坐着不动,渐渐地便有睡意。苏灵见了,便一手揽过她,轻拍着她,随即使眼色给一旁的小月,待齐敏儿真的睡了,便将她抱到了自己的床上去。 齐敏儿也没有完全睡熟,仍然能感到自己被抱起,然后放到了床上,再盖上了被子,但是着实睏顿,也就懒得睁眼来看。 待到醒来时,却是被齐宝儿推醒的:“敏儿,走了,该吃晚饭了。” 原来齐敏儿一下睡了半个多时辰,苏家已经把筵席摆好了——只是孩子们是不能上席的,而是在偏院里自成一席,由几个仆妇伺候着吃喝。 这偏院便是苏睿姐弟所住的院子,不知何时已经搭了一个棚起来,四面用布扯着,倒也没什么风,钻进去后,见到又多了一个姑娘和一个男孩子。原来这是邻村的那个考县试的书生的两个孩子。 那个书生姓赵,今年都年近五旬了,从十六七岁开始参加童子试,至今不第,因为家徒四壁,所以直到三十多岁才娶了妻,如今长女十一岁,儿子只有五岁,比齐宝儿还小一岁。往年他也时常遭人冷眼,如今里长请他,他也自感脸上有光,便高高兴兴地来了。 其实县试不过是第一步,赵生也不是第一次通过,他甚至参加过院试,只是总没有及第的命。 有几个仆妇站在孩子们身后,便有那交头接耳的诉说这日所请的几家人家。齐敏儿听在耳中,知道三家老人,逢着节日,苏家是多半要请的,只是齐家兄弟和这邻村的赵生,往日来往得少些。 不过有那年纪大的仆妇说道,齐永春与齐长春也算是与苏家世交,苏睿的曾祖父与齐家兄弟的祖父乃是同科的秀才,两家人也曾颇有来往。 原来苏齐两家,还有这样的交情。看来齐长春因为分家不公的事,与里长也有些积怨,而里长也时常心中有些尴尬,总想化解与齐长春的这些不快,只是两家人都碍着面子,没有来往。 如今借着齐长春过了县试的名头请他来家里吃饭,也算是两厢情愿的事。只是里长怕人说闲话,这才连邻村的赵生也一起请了,其实只是过了个县试,有什么好巴结的呢! 饭桌上的菜大多是些肉食,还有一些时疏,总之是种类繁多,足以让齐宝儿打牙祭的了。 第卅二章 吃年夜饭 需知乡下农人,除了在自家田里种粮食之外,往往在宅子周围或院子里另辟一小块地来种些疏菜。只是往往种的东西都一样,不可能各样都种一点。 也就是说,青菜成熟时,要连吃两三个月的青菜,萝卜熟了,又要吃两三个月的萝卜。饶是文氏烹调手段高明,齐敏儿也是吃得叫苦连天。所以饭桌上有些肉食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连疏菜的种类也多了不少。 不过看那赵氏姐弟面有菜色的样子,估计她们姐弟俩平时不要说肉食,估计能吃饱就不错了! 但是那个赵生应该对两姐弟管教很严,虽然没有大人在一旁,但仍然恪守规矩,不但目不斜视,而且绝不挟桌面上超过自己这半径的菜,更不用说像齐宝儿那样狼吞虎咽的了——这让齐敏儿感到很是丢脸。 而且这些孩子一边说笑,一边吃饭,哪有半点礼仪,甚至有为争吃一块肉而动手抢的,慌得一边的仆妇忙上前拆解,然后再多上菜食,让大家管饱了吃。 赵氏姐弟却是一句话也不说,别人就是问她们话,她们也只是微笑而已。苏睿凑在齐敏儿耳边道:“我过来找你和姐姐,就是因为看不得他们这个样儿!故意作出一副守仪懂礼的样子,寒碜我们么。” 齐敏儿只是笑,并不接话,苏睿见她样子,便也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跟你说这些,你自是还不懂的,我也真是心急!” 齐宝儿坐在齐敏儿的另一边,闻言凑过来道:“他是说那姐弟两个人,一直不说话,吃饭吃菜也那么少,都是装出来的。” 齐敏儿看了一眼齐宝儿,心想那也比你这样胡吃海塞的好看呀! 苏睿见齐敏儿依旧一言不发,只是笑嘻嘻的,只当她听不懂,便挟菜给齐敏儿吃。 齐敏儿虽然没有洁癖,但是对外人吃过的筷子再挟给自己的菜,还是很有抵触情绪的。但是人家很热情,而且肚子也确实饿了,齐敏儿就看着碗里的菜发愣。 齐宝儿一筷子过来:“你不爱吃?我来!” 齐敏儿白了他一眼——你真行,中午吃了年糕,下午嘴就几乎没停,吃那么多零嘴,现在还能吃这么多菜。想了一想,觉得还是说一声的好,于是便道:“你肚子行不行啊,别吃撑了。“ 齐宝儿道:“你下午睡觉的时候,我出过一次恭,没事。” 齐敏儿皱起了眉头:“你真讨厌,吃饭时说这个作什么!” 齐宝儿吐了一下舌头,然后凑到齐敏儿耳边道:“你不习惯吃外人手里的东西吧,我也是!” 齐敏儿被他说话所吐出的气喷在耳后,觉得很痒——前世可是没有这样的体质的,这一世怎么会在这样的地方怕起痒来了——于是侧过身子,对他看了看,只见齐宝儿满眼的笑意,却没有取笑讥诮的意思,便道:“你还是少吃些吧,家里也不是没吃的,何必在这里这样吃法。” 齐宝儿道:“不要紧,谁会在意我一个孩子,自古幼时顽劣长大后却有出息的人不知有多少,到时候谁还会记得你小时候是个什么样子。” 一番话说得齐敏儿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来,直到齐宝儿用肘部顶了她一下,问她怎么了,她才低声问道:“这话是谁教你的?” 齐宝儿耸了耸肩:“没有人教我,是我自己想到的。” 说了这话以后,看看齐敏儿,见齐敏儿一脸的不信,便道:“爹爹曾说过,张良也曾受过胯\下之辱,我一个孩子,以后谁还会在意我现在的事。说出来,也不过徒增一笑罢了。” 齐敏儿实在想不到,齐宝儿居然会有这种想法。但是她不得不承认,齐宝儿说得很对,只是这话越听越觉得像是齐宝儿学别人的,怎么也难以相信这是齐宝儿自己想到的。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大智若愚? 齐敏儿囧了。 齐敏儿另一侧的苏睿没有听到齐宝儿说的话,只隐约听到齐敏儿叫齐宝儿注意吃相,不要吃太多,于是便自己警示自己,不要丢了脸,又去学那赵家姐弟,也细嚼慢咽起来。 齐敏儿初时还不发觉,过了片刻,见苏睿怎么不挟菜了(其实是怎么不向她碗里挟菜了),便看了一下他,却只见他也正看着自己,便问道:“你怎么不吃了?” 苏睿道:“饱了,夜里不必吃这么多。” 齐敏儿道:“夜里还要守岁的,还是多吃一点吧。” 苏睿奇道:“你对你哥哥怎么不这么说?” 齐敏儿心想你怎么偷听人家的谈话,但是又想到对方不过是个孩子,可能也不会想到这么多,也就没放在心上,于是道:“他白天吃得多些,我怕他吃坏了肚子。” 苏睿嘟起了嘴:“你好像从来不关心我。” 齐敏儿心里感到奇怪——我要关心你作什么?你又不是和我生活在一起的兄弟。便道:“你自有你家的人关照你,何必我来多事。” 苏睿听了,半晌无语,旁边的一个仆妇见他许久不伸筷子,便上前替他挟菜,反而被苏睿说了一句:“我不用你服侍我,我自己会吃菜!” 那仆妇被他说得一愣,仍笑道:“小少爷想是吃不到那一边的吧,我来替你挟些来。” 苏睿皱眉道:“跟你说了不用了,快闪开!” 说着推开了那仆妇伸出去的手,那仆妇被他弄得有点下不来台,这时齐宝儿道:“大婶替我挟些酱肉吧,我够不着。” 那仆妇这才有了台阶下,便伸出手去挟了一筷子菜给齐宝儿,这才又退到后面去。 齐敏儿心想齐宝儿却好像挺懂事的一样,难道是巧合?这时齐宝儿偏过头对苏睿道:“官哥儿今日怎么了,火气真大,往日里却不见如此。” 苏睿被他说得脸上讪讪的,便道:“那边的几个菜我原不爱吃它,又怕实说了我爹责怪我挑食,所以有点失态。” 齐宝儿说:“这么好吃的东西,如何还挑!” 说着把小碗里的东西都吃进嘴里,叹道:“已经吃了两碗饭了,实在是吃不下了呀!” 齐敏儿看了也觉好笑,便道:“要不要再吃碗汤?” 齐宝儿小声对她道:“真的吃不下啦,要不我替你挟菜吧?不用你动手。” 齐敏儿在家里时,也经常吃齐宝儿或齐长春夫妇给自己挟的菜,对这三个“自己人”,齐敏儿心理上是没有任何一点排斥感的,于是便点了点头。 苏睿见齐敏儿吃着齐宝儿所挟的菜,心里好像有点不是滋味儿,这时又听到身后的两个仆妇隐约飘来的谈话中,提到“年纪小小”、“疼爱妹妹”之类的话语,心中更是不忿,便也挟菜给坐在自己另一侧的陆佳星吃。 齐敏儿这才发现,原来苏睿一直在跟齐宝儿较劲,心里真是哭笑不得,心想——你这样一个聪明伶俐的人,怎么会跟宝儿较劲的,你处处都胜过他,真是小孩子气啊! 于是一时间齐敏儿便觉得自己看破了一切,有些超然物外的感觉,便一边吃一边看着两个人的神态,越瞧越觉得有趣。 不知不觉,从申酉之交,也就是下午五点钟左右的时候,一直吃了一个多时辰,到戌时过了,这顿饭才算是吃完了。 不过这是因为孩子们吃得快,饭量又小,即便是菜多,后面的几道菜也都吃不下了。齐敏儿倒是一直在吃——她不像别的孩子,她是很有经验的,每道菜上来,最是再觉得好吃,也只是吃个三四口就罢了,一般也就吃个一两口。 而坐在她对面的赵氏姐弟居然也是如此——真不知道她们到底是因为要风度,所以歪打正着了,还是与齐敏儿一样,早就打定了这样的主意。 齐敏儿心中感到颇有点意思,便向着那边问道:“这位姐姐和这位弟弟好面生,不知可否将名姓相告?” 那边的赵氏姐弟见齐敏儿长得可爱,如今又都到了饭席的尾声,便都低声将名姓相告,并与齐敏互相攀谈了几句。 原来姐姐名叫赵如凤,弟弟叫赵成功。 苏睿见齐敏儿连这两个陌生人都说得亲密,只是不理自己,心中更是失落,索性财气也不来理齐敏儿,只是逗着陆佳星玩儿。 齐敏儿倒是完全没有在意——她根本就没注意苏睿的反应,更谈不上去揣摩他的心思了,反而觉得苏睿不来烦自己,那真是太好了。因为这一天来,苏睿一直缠着她说东说西的,有些东西齐敏儿根本就不想听,但是为了装作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只得装作都不明白,听得很起劲的样子,真是累啊! 当最后的甜羹上来时,齐宝儿如同打了兴奋剂,又再度活跃起来,待吃了小半碗,这才复又躺入椅中不动。 第卅三章 收取红包 齐敏儿拿他没办法,只得用小手去在他腹上轻轻地由上而下的抚着,帮他顺顺气,口中道:“你这样吃法,明日也不用吃饭了。” 齐宝儿道:“那正好,也为家里省一口粮!” 齐敏儿又好笑又好气,但也没法说他什么——自己还是个孩子啊,什么话都不能乱说!要是摆出一副教训的口吻,只怕反而要笑掉人的大牙,却起不到任何作用。 这边甜羹上来,那边文氏等几个做母亲的都过来了。 这事是张老人的婆娘宋氏挑的头,她担心自己的孙子没吃饱,先离了席,于是大伙儿也就都跟了过来。 原来主人席上也吃得差不多了,男人们都酒过三巡,吃都脸红脖子粗的,女人们有样学样,都担心自己的孩子,生怕没有吃饱什么的,便都赶了过来。 文氏早就担心两个孩子——这次来的几个孩子,便数齐敏儿最小,齐宝儿又是个不让她省心的,在家眷席上总是心神不宁。如今见宋氏离席过来,便也紧跟着过来。 其实在座的母亲或祖母,都担心着自家的孩子,只是没人领头罢了。宋氏的丈夫张老人,是本村中资格最老的老人,她在村里也是颇有体面,故此也不多忌讳,才率先过来看看自家孙儿。 张刘两家,是带着已经成年的儿子和小孙子一起来的,齐敏儿听苏睿说,苏家和张刘孙三家,往年里是时常走动的,若是逢年过节,更是几家你来我往,要吃上好几天。 齐敏儿也问,怎么这你们家和这三家人都不用跑亲戚的么? “家里老人年纪大了,谁耐烦到处跑,纵是有些亲戚,也是上门来的。”苏睿对齐敏儿的问话感到有些幼稚,不过一想对方只是孩子,也就罢了。 齐敏儿听他那意思,似是当了里长老人,便有了身份体面,轻易不再去别人家拜年之类的了,只有人家来给他们进贺。 于是齐敏儿便心道——果然现官不如现管么,里长老人这样的小职务,便能体面起来了! 转念一想,苏家其实也挺不容易,虽然挺有钱,但是据说当年趁着齐连春的事买了齐家很多地,大概也趁机压低了不少价钱,甚至后来可能也因此与齐永春有着什么瓜葛,以至于在分家时偏帮着他。 看看文氏在家里发发对里长牢马蚤的样子,就可以知道,依这村子里那蜚短流长的,多半都会在背地里数落他的吧。 于是想找个机会,与齐永春齐长春兄弟彻底修好,说不定是里长一直想做的事。 齐敏儿暗叹了一口气,对于这齐苏两家,也是没什么好说的了。 看了一眼旁边的苏睿,心想也许到了一下代,两家人才会真正地融洽起来吧——至少就目前来看,苏睿与齐福和自己的关系,还算是不错,齐宝儿跟他也谈不上什么恶感。 文氏赶到这边,第一眼就看到齐宝儿瘫在椅子里,口中直嚷“撑死了”,知道儿子至少没挨饿,心中倒是略松了口气。上前摸摸肚皮——隔着衣服却也摸不出什么来。 齐宝儿见到母亲,便搂着文氏的胳膊,轻声道:“娘,我们几时回去?” 文氏看了一眼四周,见大家都在与自己的孩子说话,便也低声道:“今儿爹爹便在这里暂宿了,明早再回去,娘待会儿再带你们回去。” 齐宝儿点了点头,齐敏儿这时也凑过来:“为什么爹爹要住在里长家里?” 文氏道:“说是今年人多,热闹,便索性一起守岁了。” 齐敏儿心想,往年都是在家里,自己年纪又小,根本没有看到放焰火之类的。古代的焰火技巧,按理说没有现代的高明,但是偏偏就有那么多的技巧失传了,搞得很多典籍中的华丽焰火,只有在传说中才能看见。 虽然也不指望这样的小村庄里有什么奇异的手法,但是对于焰火的向往,本来就是很多女生的天性,而齐敏儿也对于焰火,特别是古代的焰火,很有兴趣。 这次到了里长家里,总算是可以开开眼界了。既然要守岁,自然鞭炮和焰火是少不了的——其实从年三十的一早开始,各处就时断时续地传来鞭炮的声音,如今天已经大黑,又不算太晚,自然是放焰火的时节了。 于是齐敏儿便对文氏低声道:“娘,我想看焰火。” 文氏道:“焰火也不知何时才放呢,若是晚了,便去睡吧,莫吵闹。待回家去,让爹给你们再买些来。” 一旁的苏睿听到了,便凑过来道:“敏?br /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8部分阅读 欲望文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9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未知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9部分阅读 敏儿你要看焰火么?我早备下了,待会儿一起来放吧。” 齐敏儿点了点头,对他笑道:“让我放几个好么?” 齐敏儿难得对苏睿露出这样明媚的笑容,这双带有笑意的眼睛,好像让苏睿又回到了初见她时,看到她同样含笑的眼睛的时候一般。 因为是穿越重生的,所以齐敏儿在看待很多事的时候,都是带着一份比较超脱的心态去看的,便是面上没有,眼中也时常含着一份笑意——上天给了她这样一份体味别样人生的机会,她怎么能不开心呢! 齐宝儿这时也听到了,也凑了过来:“我也要放几个。” 苏睿终于有一样东西能够胜过齐宝儿的了(其实他样样都胜过齐宝儿,只是他自己不在乎或不在意那些罢了),心中也感到高兴和得意,便道:“行,你们就跟我来吧。” 说着就跳下凳子来,一旁的仆妇忙道:“少爷,要先去老爷那边呢。” 苏睿嘟起了嘴,似有些不情愿,但也只好点了点头,然后对齐敏儿道:“你且等我一下。” 文氏在一旁笑道:“等甚么,我们都在一起的,她们兄妹两个,自然也是要跟着我去前院的。” 苏睿的眼睛这才亮了起来,笑道:“那便一起去吧。” 说着牵了齐敏儿的手就走。 齐宝儿见齐敏儿被苏睿的大步子拉扯得有些踉跄,忙跟上去说:“你慢点儿,敏儿跟不上的。” 苏睿听了,便慢下脚步,齐宝儿跟上来,牵起齐敏儿的另一只手,然后对苏睿道:“就这样去了?不等别人么?” 苏睿道:“谁耐烦等她们。” 齐宝儿道:“你表妹呢?” 苏睿回头看去,见陆佳星在一个仆妇的怀里,挣扎着要过来,那仆妇却在给她擦脸上的油渍。 苏睿便道:“且等一下她吧。” 后面文氏缓步过来,见几个孩子友爱,心中也是开心——虽然对里长有些陈年旧怨,但一来人家毕竟是里长,还得在人家的管理下生活,而且苏睿也挺天真可爱的,故此对几个孩子要好,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齐宝儿向着陆佳星招手,陆佳星擦完了嘴,奔了过来,那仆妇还跟在身后,唯恐她摔倒。陆佳星奔到三人身前,便来牵苏睿的另一只手,结果这一下四个人手牵手,虽然都是孩子,但是这条小径还是太小,四个人毕竟拥挤。 齐敏儿便松开了苏睿的手,对他道:“你是主人,走在前面吧。” 苏睿略一沉吟,觉得让陆佳星去牵齐宝儿的手是不可能的,但让齐宝儿跟在自己身后,然后自己牵着两个小姑娘,也好像说不出口,便只得点点头,牵着陆佳星向前走了。 走了不多几步路,来到前院,只见前院里也搭了一个大棚子,掀开布进去,只见里面摆了三桌,只是桌上的饭菜已经撤下,每人一杯茶,正在谈笑着什么。 另一边最远端的一桌,还坐着几个妇人,想来是来客中的女眷。虽说有男女不同席不同屋的规矩,但乡下其实遵守得不多,便是城里的上等人,逢年过节时也未必都守了这规矩。 文氏一直跟在几个孩子后面,到了这边,就带着齐氏兄妹去到丈夫的身边,附在他耳旁告诉他一双儿女都很好。 齐长春笑着摸了摸两个孩子的顶心,便让两个孩子给在座的人拜年。 齐宝儿倒是无所谓,麻利地跪下磕了一个头,嘴里还说道:“各位叔叔伯伯大爷,宝儿年纪小,你们就只当是可怜我了,让我这一头全有了吧,不然我非把头磕破了不成。” 众人看着都笑,齐敏儿心想我要是学你,我就成白痴了啊! 但是现在这种状况,齐敏儿也着实无奈,心里发着狠,下定决心再不来参加什么与拜年有关的事,然后咬着牙跪下去,也不说话,只是磕头。 众人看了都道“好了好了”,然后便都拿出红包来,递给齐长春。齐长春也不客气,便都收下。 古人在这一方面好像没什么多想的,不像现代,还要你客气来我客气去的,然后你给我一个红包,我给你一叠钞票的。 齐长春顺手接过了那些红包,然后分别放在齐宝儿和齐敏儿的怀里,让她们两个先自己收着。 这些红包里,也都是大明宝钞,倒没有人直接给一串铜钱的,这让齐敏儿有点失望。如果给铜钱,也许父母会给自己几文,放在身边玩玩,但是给钞票的话,自己又不能拿出去换,还是要如数上缴的吧。 虽然不能自己去花钱,但是在心态上,拿到手的钱,还是不想再送出去啊! 几个孩子都转了一圈拜年,然后都去了苏家的大门口,看几个下人放焰火炮仗,苏睿也让丫环把自己屋里早准备下的焰火拿了出来,等仆人的放完了,再来放自己的。 第卅四章 齐看焰火 之前齐敏儿见仆人们放的焰火已经大失所望,原来也不过是些放在地上向上喷火的东西,也不甚高,也只喷出一米多罢了,若论明亮,还不如后世的火树银花之类的。 接下来苏睿放的就更没什么意思了,就是一些在地上乱窜的火老鼠,再加上拿在手上喷着小火的东西。 看来那些传说中的焰火,在这乡下是无福得见了,得有机会去城里才行。 白河村里还有十来个孩子,自家的焰火早放完了,大概也都知道里长家每年要放,早就围聚了过来,远远地站着,看着这边在放焰火。齐敏儿很少出门,也不认识那些人,倒是齐宝儿,还跑过去跟他们说话,并且从苏睿那里拿了几个焰火,去跟这些孩子燃放。 文氏和另外几个婆娘,都担心自己的孩子放炮仗有危险,便都跟了出来,站在冷风里看。齐敏儿见文氏穿得不甚厚,心中正想着不必再看下去,和文氏一起回去,免得她受凉,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好。 这时门里走过来一个仆人,给文氏递上了一件衣服,文氏披了上去,却是今年齐长春给她做的新衣,原来陆长春早有准备,这样齐敏儿也就放心了。 那边放完了焰火,又开始放传统的二踢脚之类的大炮仗了。还好,没有出现什么哑火的事,也更没有出现伤人事件。陆佳星在放焰火的时候看得很是兴高采烈,放二踢脚时却是拉住了苏睿的胳膊,把脸埋在他的臂弯中,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苏睿正玩得兴高采烈,也没怎么在意她,几次甩开她自己去点火,陆佳星就只好捂着耳朵看着他,眼中露出惊惧的神色来。这时张标就会挡在陆佳星的前面,好像这样就能让陆佳星听不到那轰然的爆炸声。 一开始陆佳星还移动脚步,从张标的身后探出头来,观看那边苏睿的情况,但是苏睿也不理她,只顾自己点火,然后向齐敏儿和陆佳星两个招手,让她们凑近一点,顺便也自我炫耀一下自己的勇气。 齐宝儿却是闷声不响地在一边自己点了几个炮仗,便跑回齐敏儿的身边,陪她一起看。 于是时间一长,胆子小的陆佳星就索性躲在张标的身后了。张标也算是个少年老成的人,齐敏儿就没见他说过什么话,刚才在饭桌上,他也没有与其他人交头接耳的,是除了赵家姐弟外最“守规矩”的人。 陆佳星躲在他身后,虽然仍然捂着耳朵,但好歹眼睛没有再闭上了,而是看着边上的齐敏儿,对齐敏儿一点也不畏惧地看着放鞭炮的样子,眼中露出羡慕之色来。 齐敏儿看了陆佳星一眼,微笑着凑到她跟前。陆佳星也对齐敏儿笑了笑,好像身边多了一个人,而且是个很有勇气的人,也为她增加了几分勇气一般,放下了一只手,去搀着齐敏儿。 两个小女孩儿互相看着,笑着,仿佛在这一刻成了知音,成了最要好的朋友。 苏睿连放了七八个炮仗,还有些间犹未尽,回过头看到两个女孩儿都躲在张标的身后,便过来说:“你们真胆小,放炮仗还要躲到别人身后去。” 张标说:“女孩子嘛,总是胆小些的,这有甚么好大惊小怪的。” 苏睿无奈地撇撇嘴,对陆佳星道:“你要是怕的话,怎么不早说,来吧,我们回去吧。” 说着伸手来拉陆佳星的手,而后向宅内走去。 其余的孩子仍然沉浸在自己放炮仗,或者看别人放炮仗的兴奋中,齐宝儿这时过来,拉着文氏的手道:“娘,我们回家去吧。” 文氏道:“且再等一会儿。” 说着领着两个孩子回到里面,对正在与里长说话的齐长春说了要带两个孩子回去的话。 “他们也乏了,比不得你们大人,孩子总是要睡的。” 里长道:“这大黑夜里的,如何回去,你身子又不利索。齐大嫂和福哥儿今日都在这里陪着我家一起守岁,不如线娘你就也暂且住下罢,明日天亮了,再一起回去。” 原来高氏要巴结里长一家,就说要与里长家一起守岁,本来只要男人家聚在一起守岁,女人家带着孩子,稍晚些也就回去了,如今高氏这样一来,却让文氏有些尴尬了。 这时从另一边走过来的苏睿听了拍手叫好:“好极了好极了,我正和敏儿没有待够呢,索性多住两天,一起玩儿吧。” 里长瞪了他一眼:“胡说甚么!你后天便要开始念书的,哪有工夫去玩!” 原来里长对这个小儿子的要求也是很严格的,苏睿听了便只得低了头不说话。 一旁的高氏忙过来道:“官哥是顶聪明的,又乖巧听话,读书什么的,里长也不必太挂在心上,等来年正科,定然考个秀才回来。 里长道:“哪有这么便当,我看他还早得很呢!” 高氏笑道:“我家阿福,才多了没多久的书,便考过了县试,官哥儿定然是做举人的料子,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高氏这话明显赞苏睿,暗中也是在为齐福自抬身份,里长与齐家相交这些年,哪有不知道高氏的为人,听不出她话中之意的,便笑道:“福哥儿天资过人,官儿怎么能比!” 齐福忙道:“小侄不过是侥天之幸,恰好温书温到了考题罢了。” 里长笑道:“如何别人没有这份好运,这定是齐大哥和齐大嫂家里鸿运当头,挡也挡不住啊!” 于是一堆人又互相吹捧了一番,那边齐长春却暗自又与妻子说了一会儿话,最后还是让文氏一起在这里长家里住了下来。 本来文氏是想带着两个孩子睡的,但是齐长春和里长却说让孩子们睡在一起,文氏怀有身孕,还是小心些的好,不要与孩子一起睡。 文氏无奈,只得应了,心中宽慰自己,齐宝儿和齐敏儿都是独自睡过的,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只是换了个地方,换了张床,又没有母亲在身边,不知他们会不会失眠罢了。 齐宝儿和齐敏儿其实也的确没什么害怕的,也不知是不是过惯了独自睡觉的日子,一点抵触的心理也没有。苏睿一开始拍手叫好,只是后来知道与他睡的是齐宝儿而还是齐敏儿,不由大为丧气。 齐宝儿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了,你想跟敏儿睡么?告诉你,跟她睡,你会被冻着的,她一到晚上,就手冷脚冷的,哈哈……” 齐宝儿在这边半开玩笑地对苏睿说这些话,齐敏儿还没说什么,文氏却打了齐宝儿一巴掌,喝道:“胡说些甚么!还不闭了嘴!” 齐宝儿一愣,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苏睿那边却先红了脸。齐长春对文氏挥了挥手,道:“孩子嘛,懂得甚么,你这样反而不好了。” 里长也道:“就是就是,他们才多大了,何必忌讳这些个。” 说着便让丫环带几个孩子去休息,又让自己的老婆柳氏去领着文氏休息。 齐敏儿与陆佳星跟着一个丫环到了另一边偏院的一个小屋里,外面看上去并不大,进去一看,里面的安排倒是井井有条,干净得很。 陆佳星道:“这是我的寝室,妹妹你看好么?” 齐敏儿心里暗暗好笑,心想怎么苏家的孩子全都如此,有什么好的东西就喜欢得到别人的称赞。于是便道:“姐姐的房间真好,比我的漂亮,又比我的干净。” 这话却也不是瞎说,的确陆佳星的屋子里都摆放着各种家什——她过了年不过五岁,只比齐敏儿大一岁,这屋子显然也不是由着她的弄的,而且既然她不是常住的,也许这里平时只是某个丫环的屋子罢了。 齐敏儿的话让陆佳星很是开心,她便牵着齐敏儿的手道:“妹妹真好,我们一起睡觉吧。” 齐敏儿跟着她过来,本来就是一起睡的,听她这样说,自然也是点头笑着应了。 不过陆佳星还是要先洗漱了才睡的,所以也一时不忙着到床上去。齐敏儿自从穿越后,并没有像前世那样日日洗脚,好在人还小,也没什么脚汗。平日里也不怎么有大的活动,身上也不脏,渐渐地也就习惯了只在夏天天热时夜夜洗脚,平时不过两三天洗一次。 睡在床上,齐敏儿倒没有什么恋床的习惯——虽然换了身体,但是心理和精神却没什么改变。 陆佳星却是兴奋得很,在齐敏儿边上问东问西的,让齐敏儿有些奇怪——平日里陆佳星给她的感觉完全不是这样的,而是一个略带羞涩的,不太说话的,胆小的小姑娘。怎么这会儿到了床上,却反而话多起来了。 “敏儿,你可念书么?” 陆佳星不断地把齐敏儿从即将步入的梦乡中拉出来。 齐敏儿摇了摇头,道:“只是识得几个字罢了。” 陆佳星道:“等我过完年回家,便要念书,跟表哥一样。” 齐敏儿“哦”了一声,忽地又道:“你爹娘呢?” 陆佳星道:“我娘得了病,我爹带她去找大夫去,我就住到舅舅家来啦。” 原来陆佳星是苏里长姐妹的孩子。 齐敏儿想了一下,觉得也没必要故作关怀地去问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她母亲得的是什么病——她知道的可能性其实不大。 陆佳星见齐敏儿又不说话了,便推了她一下,问道:“敏儿你胆子好大啊,刚才那样响的炮仗,你也敢看。” 齐敏儿本想说——“看看怕甚么,又不会飞过来炸到你”,但是转念一想,今天陆佳星似乎太过兴奋了,一直在说个不停,要是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只怕不知要磨蹭到多晚去,所以索性闭着眼睛不理她。 不过齐敏儿心中却想,这陆佳星的母亲,得的是什么病呢?盱眙这个地方,其实离南京不远。而要说名医,明初好像没有什么在历史上留名的名医,可能陆佳星的父母是去京城求医了吧,不管怎么说,南京这样的全国中心,总得有两个医术高明的,去那里看病,把孩子寄放在舅舅家,应该也是正常的吧。 齐敏儿在这边胡思乱想着,那边陆佳星见齐敏儿不理自己,也就渐渐地安静了下来,不多时也就睡了。她那边沉沉睡下所发出的呼吸声,让齐敏儿也很快入睡了。 但是这一天睡得着实是不爽,睡到半夜就手足冰凉,不由自主地就去搂着陆佳星了。但是陆佳星身材幼小,虽然比齐敏儿要长上一岁,但是身体却比齐敏儿还要娇小,等到天蒙蒙亮时,齐敏儿就手足冰凉地醒了过来。 她这才发现,不但自己手足冰凉,就连陆佳星那小小的身子,被自己搂住的地方,也是凉凉的。 齐敏儿叹了口气——早知如此,还不如多要两床小被子,不和她睡一个被窝呢! ——这也算是损人不利己吧! 齐敏儿有点自嘲地想。这个时候的她,无比地思念汤婆子,还有齐宝儿。 齐宝儿这个人体汤婆子,还是挺好用的! 勉强在床上辗转反侧到卯时过半,也就是六点多钟的时候,齐敏儿忽地听见有人在外面敲门,便问道:“谁呀?” 门外传来齐宝儿的声音:“敏儿你醒了么?” 齐敏儿坐起来,一边自己穿衣服,一边道:“醒了,你且等我一下。” 可恨的是年纪小,手脚短,穿衣服也穿了半天。不过陆佳星一直没有醒,可能是昨晚太兴奋,睡得迟了,结果睡不醒了。 齐敏儿穿好衣服,出得门来,却见齐宝儿和苏睿两个都站在门外,只是苏睿脸上的表情有点奇怪。 齐敏儿也无暇去分辨那是什么表情,只是道:“你们怎么起得这么早?” 齐宝儿上前握住她的手:“果然是凉的,我就知道。” 苏睿在一旁说:“怎么不叫人生个火盆?” 齐宝儿说:“那没用,就是夏天她也一样冰凉冰凉的,只是那时天热,不会被冻醒罢了。” 苏睿抿着嘴不说话,齐敏儿忽然明白了他脸上的表情——那是一种尴尬。可能包括了不愿意过来,不愿意听到,不愿意看到,然后却忍不住要过来,于是又听到和看到了这些不合于“礼”的东西。 齐敏儿在心里叹了口气——古人真是迂腐,倒是齐宝儿率真坦诚,是个可爱的家伙。 不过这也没有办法,这种思想是上千年的传承,想要改变是挺难了。哪怕现在的皇帝是个穿越者,也很难改变这一点吧。 跟着苏睿和齐宝儿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个丫环,就是玉荷。原来里长家里也不是婢仆成群的,昨夜人多,临时雇了两个短工帮忙。其实苏家的丫环仆妇下人,总共也就十来个人,陆佳星是在这里暂住的,不可能为她专配一个丫环,所以平时也都是玉荷在侍候苏睿的同时,关照陆佳星一下。 这日苏睿和齐宝儿起得早了,她跟在外房里上夜,自然也就起了。本来服侍完他们洗漱,便要过来候着陆佳星早起,但是齐宝儿不肯洗漱,一定要先过来,说齐敏儿一定被冻醒了,就赶着要过来。 苏睿有点不太相信,但仍然跟了过来,听到齐敏儿手脚冰凉的话,自然也觉得尴尬。齐宝儿捧着妹妹的手,搓了一会儿,玉荷也打了热水上来,让齐敏儿和他们一起洗漱。 热水洗完脸,用青盐擦了牙,那边玉荷也唤醒了在里屋的陆佳星,然后帮她穿好衣服出来,这边的三个人都已经洗漱完毕了。 四个人先用了一些小茶点,等时间差不多到了辰时,便去了前厅。 结果刚走了没几步,就在路上遇到了文氏——文氏毕竟不放心,也是早早起了,与里长等人说了会话,便往这边赶来。 文氏见到两个孩子一切安好,便也安了心,伸手摸了一下齐敏儿的手,也觉得热乎乎的,便牵着她一起回到前厅。前厅的人这时已经开始吃早饭,齐福与他父母,以及那姓赵的书生一家也都在,只是三位老人已经回家了,他们并没有一起守到天亮,而是与里长等人在庭院里做了些祈福的仪式后,又一起待到了丑时便回了,至于他们的家人,那是早就回家了的。 四个孩子到了前厅,又上前给众人正式拜了年,然后一起坐在一起吃了早饭,便向里长家告了辞,回家去了。 苏睿还想挽留齐宝儿和齐敏儿下来,但是一来第二天他还要念书,二来齐永春兄弟和齐福,还有那赵生,昨夜也都一起陪着守了岁,精神也都困顿了,于是便都各自回了家。 一路上齐永春与齐长春还说了几句话,但是高氏却已经东倒西歪了——原来昨夜她主动要求和众人一起守岁,也是一夜未睡。倒是齐福,还勉强撑着,扶着自己母亲。 等回到家里,文氏打发齐长春去睡,齐长春却道:“我精神还好,陪你坐一会儿吧。昨夜都没怎么与你好好说话,一个年过得心里也不踏实。” 文氏道:“你不去睡,我心里才不踏实呢!” 于是强着齐长春去睡了。 齐宝儿和齐敏儿两个回到了家里无所事事,两个人先把收的红包都给了文氏,然后齐宝儿把塞满身上各处衣兜的糖果都拿了出来,然后从中挑出饴糖来,都给了齐敏儿。结果里面竟然有近一半都是饴糖,倒让齐敏儿有些不好意思。 齐敏儿见齐宝儿心中挂念着自己,也是颇多感触,但仍然道:“谢谢你这么想着我,只是为了口舌之欲,何必如此。” 齐宝儿搔了搔头:“但是我了没什么能为你做的啊!” 齐敏儿笑道:“你好好跟着爹念书,那就成了,我不用你来为我做什么,有爹娘在,哪里就轮得到你了。” 齐宝儿苦着脸道:“我念书,于你又有什么好处?” 齐敏儿道:“你好了念书,爹娘都开心,他们开心,自然对不会对我们发火,我自然也就有了好处。” 齐宝儿眨了半天眼睛,才道:“不错,我之前怎么没有想到……” 两个人一边打趣一边说着话——还好是在齐宝儿的那书房里,没有别的人在,不然要是文氏或齐长春听到了两个人说的话,肯定不敢相信齐敏儿刚刚四岁,就能说出与七岁的齐宝儿互相打趣的话来。 也算是齐宝儿迟钝,一点也没觉得这个妹妹怎么在自己面前说话的条理性和神态,与在别人面前的完全不同。 两个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到了中午,文氏做了饭,让二人先吃了,却不叫醒齐长春,让他再多睡一会儿。 齐敏儿心想,白天睡太多了,晚上容易失眠呀——转念又一想,也许文氏是故意的?但是她现在有孕在身,又不能亲热,不太可能吧? 齐敏儿在瞎七搭八地胡思乱想,那边齐宝儿忽然对文氏道:“娘,昨儿孙飞说,敏儿是卖到咱家来给你冲喜的,冲喜是什么意思?” 文氏脸色一变,道:“你胡说些什么!敏儿是你妹妹,不要去听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乱嚼舌根!” 文氏极少发火,齐宝儿见了一怔,忙闭了嘴不敢再问,但片刻之后又嘟嚷道:“孙飞又不是不三不四的人。” 文氏一拍桌子:“以后少和他们一起顽!他们不念书,只知道沾爷娘老子的光,能有甚出息!” 齐宝儿不敢再多言,只往嘴里填饭。 齐敏儿早知道齐宝儿说出这话里会挨骂,但是也不好劝,只得也用饭来堵嘴。 文氏见了,误以为齐敏儿心情受到了这话的影响,忙道:“敏儿莫急,你就是爹与娘的孩子,别去理那些浑人,知道么?” 齐敏儿点了点头,文氏知道这个“女儿”乖巧,也就不来多说,只是心中毕竟有了些阴影。想到村里流言甚多,等齐敏儿长大了,总要知道真相,可得怎生想个法子,不让敏儿受到伤害。 想到这里,心中不免难有计较,心也乱了起来,便看着两个孩子用完了饭,先让他们去睡午觉,然后再去叫起丈夫,一边伺候他吃饭,一边跟他说村里这些流言的事。 齐敏儿也没有想到文氏会想得这么多,因为她自己本来就知道自己是被送到这里来的,所以根本就没往那方面去想。 不过这下与齐宝儿又睡在一张床上,有了人体暖炉,可是舒服多了。 那边文氏叫醒了丈夫,对他说了这事,齐长春也是一怔——虽然知道村里总有些流言,但是总以为没有人会在自己面前说,也应该不会去跟还是孩子的齐敏儿说,却不料村里的孩子听到大人间的谈话,也会同样将这流言在孩子们中间传来传去。 齐长春幼时与哥哥弟弟一起生长在齐氏大宅里,又喜欢读书,便难得出门与别的孩子交往,所以也没想到孩子们也会是流言的传播者。 转念一想,也自责不已——从古对今,童谣不是流言最多的载体么,他怎么竟然会忘了。 不过急切之间,也没什么好办法,好在齐敏儿年纪还小,也不会常出门玩耍,以后索性注意一点,让她多在家里待着,也就罢了。 于是齐长春道:“敏儿还小,也不用着忙,让她少出门也就是了。等她再大一点,咱们想个法子,告诉她实情,料也无妨了。总之我们对她也没有什么不到的地方,待她出嫁时,嫁妆也给得丰厚些,她也不会对咱们有什么外心的。” 文氏道:“我岂是这样小心眼的人,我一直待她如亲生女儿,只要她过得好,我还指望她嫁个好女婿来带携我不成!我只是怕她听了难过!” 齐长春道:“那也无法,总不成为了这事搬去别处住吧!” 二人说了一回,终也无法,也只得暂且把这事搁置了下来——再说文氏怀孕已经四五个月,腹间已经渐渐隆起,行动多有不便,也没空去多想别的。 齐长春吃了中饭,又出去给村中其余几家相熟的拜了年,到了傍晚才回来,回来时见到齐宝儿在念书,倒是一怔。 齐长春想道——虽然是又长了一岁,却怎么只过了一天,便开了窍,主动念起书来。 他却不知这都是齐敏儿在后面规劝的。 不过齐长春到底心中高兴,勉励了儿子几句,又让文氏不要忙了,自己来下厨。 “我也好久没有下厨了,待我来做几个菜。” 文氏听了,笑道:“不是说君子远疱厨?怎么你却会做菜的?” 齐长春道:“幼时顽皮,却也跟着那时在我家帮佣的厨子学过几手,只是被咱爹骂了几句,已久不动手了。” 文氏笑道:“如今我有了身子,却累得你要下厨了。” 齐长春哈哈大笑,说:“只怕我已然忘却怎么做菜,别让你们食不下咽才好!” 文氏见丈夫高兴,也不便拂了他的意,便带着两个孩子进去,让他们坐好,然后自己也去厨下帮忙。 早准备下的过年时的食材,两个人忙了一会儿,也就都做得了,然后与两个孩子一起吃。 齐敏儿吃惯了文氏的手艺,倒觉得文氏做的菜,比里长家里请人来做的要更好些。文氏见一双儿女吃得香甜,也是心里高兴,只是有一件事,却非对齐长春说不可。 “春哥,今年宝儿也七岁了,毕竟要避讳些,便索性收拾了三叔那间屋子出来,让敏儿住吧。” 齐长春知道文氏因为齐敏儿不是亲生女儿,只怕又被别人说闲话,故此有此举措,只是道:“你怎么却忍心了,敏儿才四岁,如何能一个人睡?” 第卅六章 上门拜年 齐长春见妻子皱着眉不说话,便又笑道:“如今正是过年,大家开开心心的,岂不是好。何必说这些个让人泄气的话来。” 文氏心想左右如今宝儿和你一起在那书房里睡,便道:“那就依你,反正敏儿如今也睡在我房里,只是若肚子里这个出来了,又该怎么办!” 齐长春笑道:“你总是想得太多,哪就有这许多闲事了,我们只管过我们的日子。” 文氏只得闭了嘴,齐长春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用筷子沾了些,往儿子路费城送去。 文氏见了忙道:“他才多大了,如何喝得酒了!” 齐长春已经把筷子伸进了齐宝儿的嘴里,笑道:“你自己酿的腊酒,难道自己不知。这都甜的紧,不碍事的。” 这时齐宝儿咂了咂嘴,道:“确是甜的呢。” 其实腊酒便是米酒,只因在十二月里做的,便又称做腊酒。文氏做这腊酒时,是去年的冬天,她每年做的腊酒,都是第二年开春才喝,所以虽然比别家的甜些,但是力量也大。于是文氏忙道:“甜也不能喝,这酒的力道大得很,去年你还醉了呢!” 齐长春道:“去年我过了县试,你又有了身孕,皆是喜事。俗话说喜酒不醉人,你怕甚么!” 说归说,也不过只是用筷子沾了这么一小下,就不再给齐宝儿尝酒了。 文氏道:“我还能不知你的心思,我每年只酿一坛酒,你早就嫌不够了,打量着让儿子也喝上,好让我多酿些是不?” 齐长春哈哈一笑:“娘子这样聪明,我哪敢动这样的心思。” 文氏与他调笑了一阵,便主要为儿子和齐敏儿挟菜。 齐敏儿也真佩服齐宝儿,这两天吃得都这么多,而且油水也足,怎么胃口就这么好,就算是自己,平时与他一起吃菜吃饭的,怎么就没有这样的好胃口! 等到吃完了,一家人沐浴洗澡。 到了隆冬时节,其实齐家要十来天才洗一次澡——这就是古代的农村啊,这齐家还算是比较好的,听齐宝儿说,有些人的家里,在最冷的时候,一个月也洗不了一次澡。 齐敏儿当时还想——这地方得亏是女孩子少,不然女孩子从小就这么脏,长大了怎么嫁得出去! 后来也渐渐习惯了——估计这里的男人更脏吧!所以也不嫌女人脏了。 不过这样一来,齐敏儿就打定主意就算要嫁给本村的男人,也要事先打听好,一定得是一个经常洗脚洗澡的人,如果每天连牙都不刷,那是宁死也不嫁的! 不过现在自己年纪小,说什么也是无用的,只能逆来顺受了。还好文氏和齐长春都是厚道的人,没有让齐敏儿用齐宝儿的洗澡水,而是每次都让齐敏儿先洗,然后再让齐宝儿洗。 白河村里的水资源并不紧张,村后的白河还算是湍急汹涌,但是农人的思想里,就是不把个人卫生当一回事,所以也没有办法。 齐长春家好歹也曾体面过,所以洗得还算勤快。而对于齐敏儿来说,虽然没有用齐宝儿洗剩的水来沐浴,但是也觉得挺诡异的——自己用过的洗澡水,让另一个男人用,即使是一个孩子,也有点那啥了。 她不是有过度洁癖的人,也不会像红楼梦里的妙玉那样,说什么我用过的东西,便是砸碎了也不让旁人用的话,但是…… ——唉,好吧,我的想法也猥琐了呀!就当是去了日本,到了男女混浴的温泉了! 齐敏儿也始终这样安慰自己。 齐宝儿自然是没有任何反感的,在他看来,孩子们轮流在一盆水里洗澡,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他夏天时还和村里别的孩子一起去过村后那条白河浅滩处,一起玩水呢!那条河可是有住的近的村民在那里洗衣倒垃圾的,连撒尿在里面的都有,从上游到下游,那得多脏?还不是眼一闭什么都不管了! 所以每次洗完澡出来,齐宝儿看到齐敏儿脸红红的,还以为是水太烫了,怎么洗好这么久了,脸还这么红。 齐敏儿其实对于洗澡也有另一个为难的地方——那就是每次洗完澡,凉性体质就会体现得更明显。也不知道别的凉性体质的人是不是也是这样,反正齐敏儿虽然洗完后全身暖暖的,但是过后手脚就更显冰凉。 矛盾啊! 这辈子怎么有了这样的一个身体! 不过年初一这天齐敏儿仍然是与齐宝儿一起睡的——文氏虽然有孕在身,但仍然体谅齐长春,与他行些亲密之事,两个孩子在身旁,自然多有不便。 第二天齐永春带着齐福和高氏又一起过来,倒搞得刘长春很不好意思,直说自己是弟弟,本该去给哥哥拜年的,怎么却让哥哥过来了。 其实往年都是齐长春去哥哥家拜年的,只是今年的年初一有些忙碌,又知道哥哥和嫂子也一起在里长家中守了岁,回家后定然也要补眠,也就没有去打扰。本想等这天午后去拜年的,却不想哥哥一家倒过来了。这是往年从来没有过的,所以才让齐长春一家意外。 齐永春还拎着几包东西,重新又封了个红包给齐长春,说是谢谢他教齐福念书,这也算是谢礼了。他还恐齐长春不收,不说这是束脩。 齐长春推辞不可,便也只得收了。 “这两日还要带着福儿去村里各家走走,等过了初五,便让他再到你这边来念书。这次去府试,还要二弟你多多照应他啊!” 齐永春让齐福给齐长春再郑重行了一礼,齐长春忙扶起齐福,道:“我们都是自家人,何必客气。福儿我一向是喜欢疼爱的,大哥不必过多嘱咐。” 齐永春看了一眼屋外——那边厨下,高氏正在帮文氏忙碌做菜,齐敏儿也在一边看着——然后对齐福道:“福儿,你带着宝儿出去,去对你二婶说,不必做什么菜,只随便拿两个菜来下酒便是。” 齐福应了一声,带了齐宝儿出去,齐永春低声道:“二弟,我知道当年亏待了你,这些年来你纵然嘴上不说,心里总也有些牵念……” 齐长春忙道:“大哥说哪里话来……” 齐永春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然后道:“三弟的事,将来也只有你来照应了,我这个做大哥的,唉!” 兄弟二人在房里各自诉说兄弟之情,那边齐福带着齐宝儿去厨下,只听高氏正在对文氏道:“这次去凤阳,毕竟是路远的,弟妹你身子重了,还是住到我家来吧。” 文氏道:“多谢大嫂了,这事我还是跟长春合计一下才好。” 这时齐福跨了进来,对文氏道:“婶子不需太忙,我们下午还要去别家拜年,略有两个菜也就是了。” 文氏笑道:“福儿才十四岁,却懂事了许多。” 高氏道:“却没有你家的敏儿懂事!” 文氏笑了一回,也不多说什么——昨儿听了齐宝儿所说的村里的流言,心中一直如鲠在喉,遇到有关于齐敏儿的话题,便不想多说了,只是对齐福道:“哪有随便执招待大哥大嫂的道理,你们先去,我还没到动不了的时候呢!” 高氏在一旁也道:“妹妹一片心意我就领了,咱家里什么没有,妹妹不必为了我们操劳的。” 文氏也懒得与她做口舌之争,虽然听这话时心里生厌,但仍然笑道:“不碍什么事,只是些简单的菜罢了。” 高氏还要再说,齐福道:“娘,你去跟爹说说,不要再喝多了,下午还有事呢。他刚才又说要与二叔一醉方休。” 高氏马上道:“怎么又要喝,前儿才在里长家里喝过。搞得好像家里没给他酒喝一样。”然后又对文氏道,“真是让妹妹见笑了,我这就去,免得他出丑。” 文氏道:“一点家酿的米酒,不醉人的,不打紧。” 高氏道:“不怕妹妹见笑,他是个一喝就醉的人,如何使得!” 便忙去了。 齐敏儿一直坐在炉边,伸着手焐着取暖,见这三人的说话,心想齐福倒是个省事的,生怕母亲再乱说话,赶紧把她给支走了。 齐宝儿坐在妹妹身边,见母亲正在煮肉,也是馋涎大动,在齐敏儿耳边道:“过年真好啊!” 齐敏儿叹了口气——是啊,不管什么时候,过年都是件好事! 齐福那边跟着高氏也走开了,文氏对齐宝儿和齐敏儿道:“你们两个也去屋里头坐着吧,顺便洗个手,把碗筷给带过去。” 二人应了一声,齐宝儿对齐敏儿道:“我去舀水,你且等我。” 说着出去,舀了点凉水进来,文氏又从另一个烧水的锅里妥了一瓢开水进去,让两个人洗手。 等二人洗完了,文氏已经端了几个菜进去,于是便又让齐宝儿端水和药澡进去,给齐永春等人洗手。 本来也没这么麻烦,若是没出门或是没顽得很疯,也就不洗手的。古代的农人是没什么饭前便后要洗手的习惯的,齐敏儿也不过只能弄些凉水洗洗罢了,药澡是别想了。今儿是因为高氏来了,文氏总要要做得体面些,不给高氏留说嘴的话把儿。 齐敏儿心想——母亲对高氏总是这样耿耿于怀呀,看来今好要改善与他家的关系,也总不易呢。而且这事,多半还是要着落在齐福和齐宝儿兄弟两个身上。不过看二人关系不错,终归还是一家人,合比分好啊! 齐敏儿经过这几年,渐渐地在她的心里,文氏已经真正成为了母亲一般的存在,在揣度和想到文氏时,她已经将她真的当成母亲了。当然,齐长春也一样,她甚至更早地反齐长春当成父亲来?br /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9部分阅读 欲望文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10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未知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10部分阅读 来看待了,因为在齐长春的身上,有很多特质与她前世的父新村很相似。 都是那么的善良,那么地务实,肯干,又有些学识,且又不固执,可时也能变通,也一样疼爱她。虽然前世里父亲多了一个私生子,但是对自己的爱却没有什么变化,就像这一世的齐长春,虽然收养了自己,但是对自己也没什么差别对待。 ——难道是老天爷要我到这里来体会一下私生女的生活? 有时齐敏儿也在脑海中闪过这样的念头,但是随即自我否定——自己现在这样的状况,与私生女应该扯不上半毛钱关系的! 唯一没能让齐敏儿当做哥哥来看待的,便是齐宝儿。 这主要是齐宝儿没什么出息,各方面齐敏儿都不怎么看得上,而且他还总是需要齐敏儿时不时地来指点个什么的。比如说之前在里长家他自认为很拉风的一番话里,居然说受□之辱的是张良。所以这让齐敏儿很惊讶,但是却谈不上佩服,心情也只有囧来表达,而是不一下子改观。 于是实际上所以在齐敏儿的心目中,齐宝儿与其说是哥哥,不如说是弟弟,甚至可以说是个可以忽略性别的同寝室的,睡在她上铺的兄弟——虽然现在其实是同床共枕的。 进了屋,一张桌子四条边的弧形台面已经被翻了起来,一张方桌变成了圆桌,齐永春招呼齐两个孩子也一起坐上去:“大过年的,都坐上来吧,没什么好见外的。” 其实上次齐永春来齐长春家吃饭,两个孩子也是上桌相陪的,只是这次高氏也在,齐永春也知道自己老婆是个嘴上厉害的,故此前把话说在头里。 齐长春也没在意,只是让两个孩子坐在自己两边,然后待高氏和齐福洗完手后,再与哥哥一起洗了手。 高氏道:“这水却少了些,倒教二叔用了我们的洗手水,怪不好意思的。” 齐长春只做没听见,只是给二人各挟了一筷子菜,再与不停给高氏使眼色的大哥倒了一杯酒,道:“这是自家酿的腊酒,去年的,大哥且喝一杯。” 高氏张了张嘴,欲要说什么,齐福道:“娘,你要不要也来一杯?” 高氏看了一眼儿子,道:“我又不喝酒的。” 齐永春道:“在二弟家里,不必多忌讳什么,来一杯吧。” 高氏听了,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任齐长春又为自己也添了一杯酒。 齐敏儿心想,不喝酒说话就乱放炮了,喝了酒还不得吵起来! 这时文氏又端了两个菜上来,高氏就道:“妹妹也快来吃吧,不用多准备什么的。” 文氏道:“还有个肉片炖蘑菇,已经炖在灶上了,大哥大嫂请稍待。” 齐敏儿也知道文氏的性子,在谁面前丢面子都行,就是不能矮过高氏去。家底没人家厚实是板上钉钉的事,但是也不能在别的地方让人笑了去。 比如年三十晚上,齐长春本不知有多少人要去里长家里,本来只准备了四五个红包,但是文氏却暗地里多准备了六个,这才没有让齐长春出丑。 文氏笑着走了下去,不多时却又是一下端上来两个菜。齐永春和高氏又是一连声地让她一起坐下,齐长春也道:“线娘,便坐下罢,与大哥有甚么好客气的,这几个菜也尽够了。” 文氏听了,这才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然后脱下围裙放到一边,坐在齐敏儿和高氏之间,先挟了一筷子菜给齐敏儿。 高氏笑道:“妹妹对敏儿真好,当真如同自己亲生的一样。” 这句话一出,众人皆都变了脸色,特别是文氏,这两天总在想着齐宝儿所说的那些个流言,正是愁在心上的时候,高氏却又来了这么一句,怎么能教她不脸上变色。 高氏倒是真的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直夸文氏心肠好,若是齐敏儿落在别人家里,只怕不要被欺负死。 齐永春与齐福两个,也只有苦笑,高氏说了还意犹未尽,还用肘碰了碰旁边的齐永春,问道:“你说对不对?” 齐永春正没理会处,听到老婆这样问,便没好气地道:“你说如何便如何了。” 高氏还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见众人脸色都不对了,还有点不知所措。齐福挟了一筷子菜给高氏,齐长春笑道:“福哥儿最是懂事的,宝儿若有福儿一半就好了!” 齐福忙笑道:“宝兄弟年纪还小,再长大些,一定比我有出息。” 高氏听了却道:“福儿便是乖巧懂事的,而且这个名字起得好,有福!不然怎么能一考便过了县试!” 齐永春实在听不下去,便道:“县试算得什么,读过几年书的,都能通过。” 高氏道:“哪有你这样看低自己儿子的,你若有能耐,你也去考一回看看。” 齐永春一时无语,齐长春笑道:“术业有专攻嘛,大哥便是赚钱养家,来供福儿念书的,等这次福儿中了秀才,大哥大嫂面上有光,也不枉了你们两个把他拉扯大了。” 第卅七章 互相拜访 高氏道:“那是自然,福儿可是我们亲生的。” 文氏实在听不下去,便站起身道:“我差点忘了,灶上还热着汤呢,我去看看。” 说着便扭头向外走去。 高氏还跟文氏客气:“妹妹别客气了,咱们自家人,还有什么可说的。” 齐敏儿看着高氏,心想她不是生性刻薄,而是没心没肺么。这样的人,当初是怎么入了齐老爷子的眼,娶回家里来的呢?果然古代的婚娶,还是盲婚哑嫁的么,媒人的话,果然还是信不得啊! 想到今后,自己说不定就被某个上门的媒人一通说合,然后嫁到了不知谁的家里去,齐敏儿也不禁心里有点害怕。 文氏在外面磨蹭了半天,估计话题已经被揭过去了,这才端了鸡汤上来。 一顿好好的午饭,结果又吃得大家都魂不守舍的,看来高氏就是有这样的强悍呀,她就是一个气氛转换器! 等到把高氏送走了,文氏便打发齐宝儿和齐敏儿去午睡,然后回到卧室,看到齐长春正拿着本书看,便道:“大嫂还是这样,说话一点都不知避讳,那日去里长家里,也不知丢了大哥多少脸。” 齐长春道:“苏家与我们也算得是老交情了,早知道大嫂的为人,想来也不曾介意的。我们是自家人,更不该放在心上,以往的那些事,也都该放下才好。” 说着把自己与大哥适才所说的话告诉了文氏,说大哥其实也算得为难,他是长子,自己分家分出来的,自然要多照顾他一份的。 文氏叹道:“我也是知道这个理儿,只是心中郁垒,只得向你一吐为快罢了。且大嫂说的这些话,多半村里也时常都在传的,敏儿略大些,自然也会听到,我总拿她当自己亲生的一样看待,若是她听了这些闲言碎语的,她心里难过,我也难过啊!” 齐长春道:“这事也且放一放吧,上次不是说了么,总不能为这事搬走吧。” 文氏道:“却也是,只得再等等看看了。” 二人说了一会子话,文氏便也午睡了,齐长春却是出了门,去相熟的几家里走走。 其实齐长春家,也时常有人来窜门,只是文氏是个爱冷清的人,说不了几句话,便也就冷了场,所以村里那些长舌妇,是绝不会来的,便是与文氏相好的两三个妇人,没甚么事也不会常来。 这日才午睡了片刻,便有人叫门,文氏却是乏了,睡得正熟,也没醒,倒是齐敏儿和齐宝儿醒了。齐宝儿便去开了门,认得来的乃是村东头苏涣家的婆娘于氏,与里长家是出了五服的亲戚,与齐家倒也有些来往,便道:“原来是苏五婶,新年好啊!我娘还在午睡,有什么事么?” 于氏摸了一下齐宝儿的头,道:“既是如此,我改日再来,宝儿却是越大越乖巧懂事了。”说着又看了一眼站在远处书房门口的齐敏儿,笑道:“那是你妹妹?” 齐宝儿回头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齐敏儿见提到了自己,也只得上前与于氏打了个招呼,口头拜了一下年,于氏笑着也摸了她一下,又摸出两个红包来,塞到两个孩子手里,便告辞走了。 齐宝儿打开一看,道:“是二百文。” 齐敏儿看了他一眼,也不答话,心想多少钱也落不到你口袋里,又有什么可说的! 不过这苏涣家的,往日也不常来,只是偶尔听文氏说起,也算是文氏的一个手帕交,如今巴巴地过来,总不在就是为了送些红包。 其实今年的红包,齐家是赚的——文氏虽然要面子,但是也不会在红包里都包上足足的一份,大多是二百文和三百文的,一贯的只有给苏睿和陆佳星的,给齐福的是五百文的。但是那夜在里长家里收的,都是五百文和三百文的,里长包的甚至是两贯一封的,回家算算,倒是小赚了有三两多银子。 虽然不指着这个赚钱,但这也算是一笔小小的“横财”了。 齐宝儿把齐敏儿手中的红包也拿了过来,纳入怀里,说:“等娘醒了,就给她。” 齐敏儿心想你给不给是你的事,跟我说什么,难道是你心虚么?再看看齐宝儿的眼神,却不像是心虚的样子,好像就是很随意地在跟齐敏儿说话。 齐敏儿回想了一下,好像齐宝儿一直便是如此,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的,不管什么事都来跟她说一声。 哎,这算是忠犬么? 齐敏儿有点自嘲地笑笑——这也不太像啊,真是搞笑了! 两个人进到里屋去看看,文氏还躺在床上睡着,一点也没有醒的迹象。齐敏儿仔细看看文氏,只见她也不过二十六、七岁的模样,却已经有了一个虚岁七岁的儿子了,看来她嫁人时也不过十八、九岁——这在古代还算是晚的吧。 虽然已经在心理上习惯了谈恋爱谈到二十多岁,然后再找个对象结婚的做法,但是齐敏儿并不是不能变通人。而且古代的乡间生活也颇无趣,不过都是些家长里短的事,不像现代,吃的玩的一大堆,有钱有时间的话,也能出个国什么的,所以在这样单调的生活中,结婚也许就像是一次爆发。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啊,这样无聊的日子过得久了,自然也想出嫁,由此看来,古人的早婚,也是情有可缘的啊!在平淡的日子中寻找激|情,也算是难得了。 齐宝儿见母产仍然在睡着,便带着齐敏儿又退了出来,然后道:“我领你出去看看吧。” 齐敏儿摇头道:“大冷天的,还是屋里好。” 齐宝说:“我这里还有两个炮仗,我们去门外放吧,也不走远,掩上门,也吵不着娘亲。” 齐敏儿见齐宝儿一脸的期待,心想这也是他的一番好意,便道:“那便在门口吧。” 此时远近都有人在放鞭炮,多数都是些孩子在放着玩,隔不上一会儿就有鞭炮声传来,文氏也没有被吵醒,看来也是习惯了这样的环境了,所以只要掩上了门,也应该不会吵醒她的吧。 于是两个孩子便到了门口,齐敏儿坐在门槛上,只看着齐宝儿放鞭炮。 都是一个小爆竹,有在里长家里拿的(是人家送给他,让几个孩子玩的),也有看别人放一长挂鞭炮时,在废墟里挑拣出来的没有爆的。 齐宝儿也是胆子大,一点也没有因为那些没有爆的爆竹的引线短就放弃,只是在自家灶下用长木条引了火来点罢了。 放了几个,爆竹的声音把左近的几个孩子给引了过来,为首的是刘润,身后跟着三个年纪小一些的——看来这个村子的孩子们,也分成几大势力呢,互相间并不统属,各有各的头。三个老人的孩子,以及苏睿,都有各自的“手下”。 刘润对齐宝儿道:“宝儿你有几个?分我一点。” 齐宝儿也不藏私,从口袋里摸出几个递了过去,刘润伸的接了过去,道:“也不多嘛,你爹娘没给你多买几个么?” 齐宝儿道:“你很多么?” 刘润道:“我都放了两挂二百的了。” 齐宝儿道:“那你还问我要,我只有这几个。” 刘润说:“我都放完了嘛,明儿我再去买一挂,你上午来村西那棵歪脖树等我,我分你几个。” 齐宝儿道:“你怎么自己去买?” 刘润说:“过年了,有压岁钱的嘛。” 说着带着那几个孩子,又欢天喜地地走了。 齐宝儿看着他们的背影,又看看手里还剩下的十来个炮仗,好像在思考什么。 齐敏儿撇了撇嘴——这小子什么心思都放在脸上,在想什么一眼就看穿了。 果然齐宝儿叹了口气,然后对齐敏儿道:“他们家有钱,咱家可不行啊。” 齐敏儿微微一笑——你倒挺认得清现实的,没想到要去先用刚刚得到手的红包。 齐宝儿却拿出红包来又看了看,还是没胆子自己先去用——这段时间齐敏儿在各方面对齐宝儿的要求还是很严厉的,齐宝儿断然不敢先斩后奏——所以他看了半天,还是纳入了怀中。 齐敏儿笑道:“你还放不放了?不放便回家去吧。” 齐宝儿道:“放,当然要放了。” 这时远处齐长春走了过来,见到两个孩子在门口,便道:“怎么出来了,你娘呢?” 齐敏儿道:“还在午睡呢。” 齐长春笑道:“你娘这两日也着实累了,且休去喊她,你们不要走远,便在此处玩玩。” 说着从身上的褡裢里拿出一挂鞭炮递给齐宝儿:“且拿去自己玩玩,注意不要炸伤了手。” 齐长春见刘宝儿手上的引火木条,就知道他是在放鞭炮,便把刚买的几挂鞭炮拿了一挂出来给儿子玩,然后便走了进去。 齐宝儿这下弹药充足了,心里也开心,连把红包给父亲的事都忘了,蹦得足有一尺多高——古代生活单调呀,也没什么可玩的,有鞭炮已经是难得了。 不过齐宝儿放鞭炮的花样还是挺多的,如今弹药充足,更是故意弄了很多不同的玩法来给齐敏儿看——有把两个或三个的引线缠在一起的,也有把鞭炮剥开,用里面的火药作引子,一路上排着小鞭炮在炸。 只可惜齐敏儿对这些没有兴趣——她早就过了喜欢放鞭炮的年纪了。也许有些人一直都会喜欢鞭炮这种东西,但是齐敏儿自前一世十三岁以后就不再放鞭炮了。 不过齐敏儿也挺佩服古代的大人的,对于孩子,怎么都这么放心,如同散养一样,就这样让齐宝儿自己放鞭炮玩了,包括之前的刘润,也不过八、九岁年纪——现代的父母可都是全程陪伴的,生怕出什么意外。齐宝儿也一样是独生子呀,刘长春却把这个七岁的小孩子当成懂事的大孩子一样。 齐宝儿变着法儿在齐敏儿面前放了几个炮竹,见齐敏儿兴趣缺缺,自己也感到颇无趣,便和齐敏儿一起进去了。 齐长春正在厨下生火,准备做饭。齐宝儿把刚收的两个红包递给他,告诉他苏涣家的于氏来过的事。齐长春看了看里面包着的两张宝钞,然后收了起来,对齐宝儿道:“她可有说什么吗?” 齐宝儿摇了摇头:“没有,就说改日再来。” 齐长春点了点头,道:“你们先去吧,今儿还是爹来做饭。” 这时大屋里的门帘一掀,文氏走了出来,见齐长春已经开始做饭,便走过来道:“今儿不知怎么就睡迷了,到这会子才起,你快去歇着吧,还是我来。” 齐长春道:“我已经在做了,你且去吧,我只把几个菜热一下,也无甚难的。” 文氏笑道:“你不记得你娘曾说过么,越吃越馋,越睡越懒,我再睡下去,便是孩子生下了,也做不成事了。” 齐长春笑道:“那便不做,多歇两年。” 文氏道:“那可不成,岂不是累着了你。” 齐长春道:“累了又如何,你的身子最重要!” 文氏笑道:“好啦,你快去吧,中午的菜有两个已经不剩多少了,还要混在一起炖了,所以还是我来吧。你那天做的菜,孩子们连饭都少吃了,你不心疼么” 齐长春虎着脸瞪了两个孩子一眼:“这么小就挑嘴,这可不能惯着他们!”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便带着两个孩子进了屋——毕竟还是承认了自己手艺不佳,也心疼孩子。 不多时文氏做好了菜,端了上来,齐敏儿和齐宝儿也洗了手,坐在桌边等着。齐长春帮着放下了饭菜在桌上,文氏要为他倒酒,他却摇手说不用了:“连着几天吃了酒,已经够了,今日便停一停。” 文氏听了,便道:“这几年地里丰收,家中用度也不甚紧,你也不必太委屈自己,往日里你可是每天都要喝一两杯的。” 齐长春道:“那也不是什么好习惯,便不喝又怎的。”说着便转移话题,把于氏下午来过的事也说了,文氏听了也是一怔,道:“怎么就送了两个红包,却不来见我。” 又对齐宝儿道:“你怎么不叫醒我?” 齐宝儿道:“她说话间便走了,也留不得她,便没有叫醒你。” 文氏侧头想了一会,道:“虽然与她也甚相熟,但往年来往,却无这样的,莫不是有什么事要求我们?” 齐长春道:“苏涣家的日子过得不错,有甚事要来求咱们!” 文氏叹道:“总之无事不登三宝殿,平日里来往,不过说说话罢了,你难道不知她于秋娘是什么人,哪会平白无故地给人钱。” 齐长春笑道:“那且看她再来便是。” 文氏一想也是,只是想到怎么这村子里的烦心事越来越多,便觉得心情郁闷不已。刘长春见她面色不好,也知她这几日思虑太过,便劝她不要多想,其实船到桥头自然直,自家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何必在意别人家说的话。 文氏听了,虽知齐长春说的有理,但总是心胸不够开阔,那口气总是出不去。 悠悠地等了两天,那于氏没有上门,马福奎和张永宁两个却又来了。 二人前来,各自带了一些礼品,齐长春自然又与他们两个好好地吃了一顿酒。原来这二人是来邀齐长春一起去参加府试的。 “这次齐兄将嫂夫人一起带上,便在我府上住下,让我府上的下人帮着照顾,这样也好让齐兄你免了后顾之忧。” 张永宁还是很热情,酒过三巡,就邀请齐长春一家都到他家府上去住。 这时的齐敏儿,已经知道张永宁的曾祖曾补过一个外放知县的缺儿,祖父是个举人,但是没有补过缺,父亲是个秀才,不过已经去世了,家中只有母亲和祖母还在。 齐敏儿当时就想,这张家怎么一代不如一代,看来这一代的张永宁,想要翻身也不容易啊,还是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的身上后,只是不知他有没有儿子了。 明代的科举,在考中的秀才之后,可以去官办的学校里念书——当然你也可以不去,自己在家苦读,只是少了些人脉关系罢了——取得考举人的资格,而考取了举人的身份后,才能有机会补缺做官。 当然,如果举人继续考试,得到进士的身份,那就不用补缺,而是直接外放官员了。而举人要做官,只能等着进士人数不够时,又出现了官位的空缺,朝廷才会从举人里面补缺。 不过看张永宁这家伙的出手和穿着,家里应该没有太多的闲钱,想来他家祖上虽然有人做官,也有人做举人,但是却没有捞到什么钱——毕竟洪武年间,当官的挥钱还是很收敛,不然剥皮塞草就会等着他。 第卅八章 去赴府试 这次张就宁让齐长春将妻儿一起带去,也的确是一番诚意,并非故意显阔。 文氏这时在一边奉茶,听了便道:“我可是在这里住惯了,谁耐烦去城里,真是多谢张大哥的好意了。” 齐长春也道:“家里和田里,总要有个人照应,虽说不用线娘下地去,但若有个什么事,总也有个人能拿主意。” 张永宁道:“有甚么事,要弟妹来拿主意!”说着忽地又道,“刘举人的二儿媳,似乎前几日也说她怀了身孕,到时齐兄也备一份礼,去相贺一番,顺便让他作个保人。” 齐长春道:“还未生下,连男女也不知,便去贺么?” 张永宁道:“不过借个话头,去央他作个保罢了。” 齐长春一想也是,便不再说话。 马福奎却道:“弟妹怀着身孕,一个人在家里,若事有缓急,岂不难以照应!” 齐长春道:“哪里便如此了,我大哥便在隔壁,我已经和大哥说好了,若是我与福儿回不来,便托他照顾线娘。” 原来上一次齐氏兄弟在屋里谈话,已经把这些都安排妥帖了。齐长春带着齐福在凤阳,高氏也不会亏待了文氏的,更何况还有齐永春在。 马张二人听了,便都不再坚持,只是邀齐长春早些去城里,一则好方便同时出发,二来趁着过年,也好在城里看看逛逛。 “齐兄也很久没有去城里了,前次县试,也都忙着温书,此番大嫂身子还算不得沉重,不如同去小住几天,正月十五,县里还要办花灯会呢。” 马福奎也很热情——反正齐长春一家去了也不是住他家里,他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齐长春笑道:“再说吧,这次还是要好好温书的。元宵节以后还多的是,总还有机会的。” 齐宝儿本来听到花灯,眼睛睁得贼大,现在听到齐长春这样说,脸上的兴奋又转眼间变成失望。 齐敏儿看了忍不住笑出声来,文氏见了,便一手牵了一个向外走去,嘴里道:“出来自己玩一会儿,别打扰你爹跟两位叔叔谈话。” 齐长春顺口又加了一句:“今日已经初五了,你也该念书了,上午又玩了许久,还不够么。” 齐宝儿苦着脸应了一声,只得又回书房里念书去了。 齐敏儿跟在他身后,也坐在书桌的另一边,看着齐宝儿念书。 也不知是突然开窍了,还是这么多日子下来,齐宝儿自己找到了背书的窍门,很多文章他都背得比以前快了许多。伏在桌上看着齐宝儿摇头晃脑的样子,齐敏儿趁着他诵读完一篇的工夫,问道:“宝儿你现在好像背书很快了嘛!” 齐宝儿道:“是啊,你不是说要我好好念书么,我想也是,爹开心了,我也开心。” 齐敏儿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会这么想——这么好哄么? 这时齐宝儿又道:“前几天爹说了,这几天我书念得不错,所以给我买了鞭炮回来,你说的没错,爹娘开心,我也就开心了。” 齐敏儿暗叹了口气——原来如此啊! 果然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啊!就知道齐宝儿的觉悟没那么高——怎么会不受那压岁钱的诱惑,原来是早得了父亲的承诺,知道齐长春会买鞭炮给自己啊!不过一个孩子,也只有用这些才能激励他吧! 齐敏儿忽然想起自己前一世小的时候,都初中生了,得到一朵老师给的“小红花”,还会高兴一天,就觉得人生就是这样,其实不管是在古代还是现代,是在城市还是在农村,只要细心去找,就会有温馨和浪漫的感觉,只要你肯去留心。 趴在桌上,耳中听着齐宝儿低声的诵读声,渐渐地就有睡意,齐宝儿过来把齐敏儿抱到床上,齐敏儿一惊,睁开了眼睛,齐宝儿对她笑了笑:“桌上冷,你睡在那里不好,还是去床上吧,我让娘给你冲个汤婆子。” 齐敏儿倦意上来,也不想起,便点了点头,任他替自己盖上一层被子,心里只想——他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大力气了,能抱得动自己。 其实齐宝儿毕竟是男孩子,这书桌与床不过两三步距离,抱一个还是抱得动的。不过也是齐宝儿大胆,要是齐长春或文氏在,那是万万不许他动手的,万一磕着碰着了,岂是玩的。 齐宝儿出来,见到文氏正在厨下做解酒汤,便上去道:“娘,敏儿睡了,我来替她拿个汤婆子。” 文氏点了点头:“你不睡么?” 齐宝儿道:“并不困,还要念书。” 文氏道:“那你且先去吧,我这便来。” 可等到文氏冲好了汤婆子进去,齐宝儿也伏在桌上睡着了。 文氏笑了笑,再看看齐敏儿,也已经睡熟了,把手伸进去摸摸,手还较温,并不怎么凉,于是便去把齐宝儿的外衣脱了,然后抱了过来,再为齐敏儿也脱去外衣,把那汤婆子放在齐敏儿的怀里,看着二人额头相抵地睡着,这才退了出去。 那边齐长春和马张二人,喝了解酒汤,又说了些诗文上的事,便起身告辞,并约好了十月十七动身,齐长春正月十六进城,到张永宁家里暂住一宿,第二天一起动身。 齐长春送走二人,对文氏道:“他们也是好意,让你去城里暂住几日,我知道你也不愿与大嫂住在一起,若一起去了,却也不错。” 文氏道:“若真去,也不是不好,避开这村里的流短蜚长,也不错。只是我却不想让孩子生在别人的家里,还是觉得自己家里才安心。” 齐长春道:“说得也是,不过这次我若过了府试,只怕要回来得晚些,你还是住到大哥家里去吧。” 文氏道:“且再说吧,等到了三月,你若不回,那时我也正好有八、九个月了,那时去也不妨。左右家里腌肉咸菜之类的都有,随便做一些饭菜,我还是可以的。” 齐长春道:“不要总吃这些东西,托大哥,或者魏家的,买些新鲜的来,多吃些鱼虾,这才好。” 齐长春家的左邻是大哥齐永春,右舍是一家姓魏的,只因死了男人,守着寡,只带着一个孩子,所以极少出门,也不来齐长春家串门的,故此齐敏儿从来也没有见过她。 文氏道:“这个我自省得,你也不必多嘱咐的。” 二人说了一回,见天色渐暗,齐长春便去地里看看,文氏把家里打扫一下,喂了鸡鸭狗,然后去把两个孩子叫醒。 齐敏儿醒来时,见齐宝儿睡在自己身侧,心想你还不是一样睡了,我还以为你会读书读到吃晚饭呢! 齐宝儿醒来后,也不再读书,而是拿着没放完的鞭炮去门口放了。齐敏儿对闲着无聊,便在书房里随手拿过书来,看着上面的文字——虽然只是普通的四书五经,也聊胜于无,打发时间罢了。 渐渐地天色真的暗了下来,齐敏儿已经看不见书上的字了,便出门来,却看到齐长春正领着齐宝儿一起回来,齐宝儿的脸上却有些污泥,近了一看,居然还肿了一块。 原来齐宝儿在放鞭炮,遇到孙飞,孙飞向他索要鞭炮,齐宝儿记着孙飞在苏睿家里的出言不逊,偏不给他。本来村里面孩子们有些东西都是互相你分我我分你,很少有见外的,除非是属于“敌对”的小团体之间的人。齐宝儿和齐福一样,不属于苏张刘孙四家任何的一个小团体里,所以这样的做法的确也是有点坏了“行规”,而孙飞又是个颐指气使惯了的,数言不合,便打了起来。 本来孙飞过了年都十岁了,他身边还跟着两个七、八岁的小子,居然三对一,还是他们这方吃了点小亏,齐宝儿反而压着他们三个打。 齐长春回来的时候,齐宝儿被三个人围住,推倒在地上,齐长春一惊,却见齐宝儿很熟练地用一只手扳住孙飞的一条腿,然后向上一掀,另一只手在他另一条腿上一切,孙飞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农村的地上都有些石子石头的,孙飞的后脑磕在一块小石头上——幸亏当时他身边的一个孩子拉了他一把,不然非破了皮不可。不过就这么一下也够他受的了,捂着后脑就起不来了,另两个孩子也是吓了一跳,一时忘了动手。 齐宝儿趁着这机会,正想上去再补上几下,却被已经赶到近前的齐长春抢上一步,抓住了胳膊,先在他屁股上打了两下,然后再扶起孙飞,看了看,也幸得没有破皮什么的。 其实村子里的孩子们在一起互相打打闹闹的,也是正常的,大人们一般看到了,也不过一笑,并不来太多的干涉。齐长春也是如此,见孙飞没什么事,也就罢了,就带了齐宝儿一起回家了,孙飞他们三个也无奈,只得拖着一身伤回家。 齐长春把孩子带回来,也没怎么责骂,孩子们在一起打闹,实在是司空见惯的事,谁也不会当真。不过文氏看了,自然要问的,然后又把齐宝儿数落了一顿。 齐长春倒笑道:“孩子们在一起顽,有什么打紧的!” 文氏道:“打来斗去的,有什么好!难道像三弟一样,你就高兴了?” 齐长春脸色变了变,强笑道:“好了的,提起三弟来做什么。” 文氏叹了口气:“你三弟也一直没个信来,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齐长春也叹了口气:“只望他能平安归来就好了,怎么着,也要帮衬他一下。” 文氏道:“便是了,好歹是一家人,他回来了,咱们也多些帮衬的。只是他的性子,唉!” 文氏说的不错,古代中国的村落,有很多都是同姓的自成一村,然后随着战乱或饥荒而迁移,形成新的村落。这白河村也是这样,没有某个大姓,故此齐连春若是回来,齐家村子里也多些威势。本来齐氏也不愿这么说,只是今天只说齐宝儿被三个孩子围起来打,心疼孩子,才说了这话,好像齐连春回来了,就没有孩子敢欺负齐宝儿了。 齐长春与文氏多年夫妻,岂有不知她心思的,一听便笑道:“你还别说,我刚才看宝儿的身手,真略有几分三弟的影子,三个人还打不过他一个呢。” 文氏这时已经察看完了儿子的身上,并没有发现什么伤,这才罢了。 不过为了这事,禁了齐宝儿好几天的足,不让他出门,他就是放鞭炮,也只得在自家院子里放,这一下弄得鸡飞狗跳的,又捱了几顿骂。 齐敏儿少不得又劝他几句,让他趁这点时间多念些书,等齐长春走了,他也就自由了。齐宝儿一听不错,也就安下心来念书,又搏得了齐长春不少赞许,直赞他懂事了。 到了初十头上,齐福又过来一起念书,只是晚间回去自住,不再住在齐长春家里——高氏说,反正县试也参加过了,知道那小黑屋是怎么回事了,也就没必要再住在一起了。 齐敏儿觉得这样也好,平白多个人出来住着,其实也挺不爽的——虽然齐福人不错。 一起又念了几天书,倒也没再有其他的人上门。看来这个村子的人不是都人情比较淡漠,便是如文氏所说,齐家的“势力”不够,就是来,也是去齐永春家,而不来他这个弟弟家。但是那个来给过红包的于氏,也没有再来,这让齐长春和文氏也是颇感意外。 这就如同那等着另一只不曾放下的靴子一般,如今却是不但不知它何时掉,更不知它会掉得有多响,甚至不知道掉下来的是不是靴子。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很快就到了正月十六,齐长春再次带着齐福上路了,这次高氏送行的阵势更大,在村头放了一千响的炮仗,让齐敏儿都不知道,若是不中,那该如何收场。 齐长春走后,村里又下了一场雪,一连下了四天,冷得要命,齐敏儿天天躲在屋里,文氏心疼她,把那些炭又燃了些,给她取暖。 齐宝儿却是开心得很,把鞭炮塞在雪团里,炸得雪片和冰块到处乱迸,让文氏好一顿骂,最后到门口去放了。 齐长春受了儿子的蒙蔽,还以为他真的爱学习了,临去时还给他又买了一挂五百响的鞭炮,这下齐宝儿可算是逮着了,一天放上五十个,也能放个十天,结果一下放到二月惊蛰,才算放完。 齐敏儿直到很久以后,回忆起那一天来,还觉得齐宝儿那时的做法颇有豪气——那天齐宝儿本来正在念书,齐敏儿在一边的床上午睡,却忽地响起了惊雷,把齐敏儿惊醒了。 齐宝儿出去看了,见是雷雨,心里不知怎的便发了狠,把剩下的几十个鞭炮都拿了出来,天上每响一下雷,他就点一个鞭炮,说是要和老天爷比比。 虽然文氏看了觉得可笑,齐敏儿一开始也觉得他傻,但后来觉得这实在也是一种豪气,换个人,怎么也不敢跟老天爷比试的吧。 跟齐宝儿待得久了,有时也会觉得他虽然傻,但也的确傻得可爱啊! 惊蛰过后是春分,冬小麦也快熟了,只是文氏的肚子渐渐大了,也不好一直去田里看看,只是隔个几天去看一次。不过看文氏的表情,地里的收成应该不错,也没什么虫灾的,平日里齐永春去田里,也顺带着照看一下,不会出什么事。 齐宝儿这段时间早上起来后看看书,吃过了午饭就出去疯玩儿,回来后总是一身土,也不知道是不是又打架了,问他他也不说,只是告诉齐敏儿,苏睿总是惦记着她。 “他表妹回家了,他现在身边没了女跟班,大概在打你的主意呢!” 原来陆佳星经常跟着苏睿在村里玩,村里的孩子们都叫她苏睿的女跟班。他们也不懂这是种什么心理,就拿眼前看到的说,好像苏睿在用女跟班跟他们炫耀一样——这村里的确是没有女孩子,这一茬生的都是男的,如今齐敏儿都四岁了,仍然没听说谁家生子女孩儿。 是这村子风水么,那如果谁家生不出儿子,搬到这里来住个一年半载的,会不会包生儿子? 齐敏儿不禁为自己有一次冒出的这个想法有点哑然失笑了。 于是齐敏儿对齐宝儿道:“他惦记我做什么,我懒得出门,家里面多好,村里面有什么好玩的。” 齐宝儿道:“我说你不愿出门,他总要我带你出去一起玩儿。” 齐敏儿听了,忽地心中一动:“那下次我就跟你去看看吧,看看他有什么可说的。” 齐宝儿忙道:“他能有什么说的,左右不过拿几颗糖给你罢了。” 齐敏儿笑道:“我知道他便只能做些这个,莫不是你又偷着把人家给我的给吃了?” 第卅九章 文氏早产 齐宝儿脸上红了一下:“才没有,我是当着他面吃的。一点都不好吃,就还给他了!” 齐敏儿道:“那你怕什么,我跟着你去,也好看看你们平时玩些什么啊!” 齐宝儿道:“还能有什么,爬树掏鸟窝,你又不是不知道。” 齐敏儿心中暗笑——这定是经常与人打架,所以怕我跟了去!但是见齐宝儿这样子,似乎也没吃什么亏,也就略放了心,但仍然劝他不要玩得太疯,要注意身体:“咱娘的身子也重了,你还是少出去吧,便在家里待着,有个什么事,也好照应一下。” 这时文氏的身子已经有七、八个月了,肚子极大,等闲已经走动不得,便是做饭做菜,也极为不便。齐宝儿和齐敏儿都劝过她几次,让她去齐永春家里,她却总是不听,只是更懒得走动,生怕动了胎气。 齐宝儿道:“我便在左近,很快便回来的。娘说还有很久她才会生小弟弟呢。” 原来昨日齐宝儿又劝母亲住到大伯家去,而齐永春也派了丫环来接,但不知是文氏觉得只派一个丫环来不够诚意呢,还是有别的什么顾忌,只说自己只有七八个月,离生产还有一段时间,且再等等再去。 齐宝儿因为父亲不在家,一开始玩得挺疯,只是母亲毕竟让他挂在心上,见母亲身子越来越沉重,自然也想让母亲住到隔壁大伯家去,自己也好多些自由,为此齐敏儿说过他几次,说他动机不纯,齐宝儿也就减少了出门的次数和时间。 这天已经是他连?br /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10部分阅读 欲望文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11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未知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11部分阅读 连续几天没出门了,所以实在是忍不住,就趁着文氏午睡,自己出去耍一阵子——因为习惯了午后去玩,齐宝儿的午睡习惯也渐渐地没了。 齐敏儿也没办法,便任他去了,只是关照他早些回来,然后自己去喂鸡。 齐家的鸡,原来是放养的,任它们在村里自己去找虫子吃,只是文氏爱洁,对于这样弄得一院子鸡粪鸡毛的很是讨厌,也就改成圈养了——至少这样也免了被偷鸡的危险。 喂好了鸡,正要回身去放叵箩,却听到有人敲门。齐敏儿心想,莫不是那于氏又来了?却怎么专挑人家睡午觉的时候来! 于是便去开门——她个子矮,得用根棍子顶开门闩——结果门外站着的却是苏睿。 齐敏儿就有点意外:“怎么是你?” 苏睿笑道:“怎么不能是我?好久没见你啦,来看看你。” 齐敏儿闪身让他进来——也就他一个,没有跟班在后面——然后关上门,问道:“没人陪着你一起出来么?” 苏睿道:“苏平苏诚么?他们两个在跟那刘润他们一起顽呢,你哥哥也在。” 齐敏儿看了他一眼,心想你不会是趁着齐宝儿不在,才敢过来吧。于是便问道:“那你过来,我哥哥知道么?” 苏睿道:“他玩得疯着呢,上窜下跳的,跟他说话也不理,想来还不知吧。” 齐敏儿笑笑,又道:“我家可没什么好玩的,你来作什么?” 苏睿道:“想你了嘛,老跟他们那些人玩,也没意思。” 苏睿见齐敏儿手里拿着叵箩,便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齐敏儿道:“我喂鸡呢。” 苏睿奇道:“就用这些烂菜叶子?我以为是用米呢。” 齐敏儿道:“胡说什么呢,哪来这么多米。” 苏睿笑道:“我前日养了一对小黄莺,就是喂些小米粒的,你要不要来我家看看?” 齐敏儿也挺喜欢小动物的,前世还养过一只小仓鼠,如今没的养,只能喂几只鸡聊以□,如今听到苏睿这样说,不免有些心动,便道:“漂亮么?你哪天不念书,我随你去看看。” 苏睿道:“何必再找日子,便今日好了。” 齐敏儿道:“我娘身子不方便,我哥又出去了,我不能走开。” 苏睿想了想,道:“那我带过来给你看吧,怎么样?” 齐敏儿道:“那最好了,你哪天带来吧。” 苏睿却当时就忍不住,站起来说:“我这就去吧,你等着我。” 齐敏儿心想你怎么这么心急,我都不急,便道:“那你去吧,我等你。” 苏睿欢天喜地地走了,齐敏儿便回去那书房,把早上齐宝儿念的书都收好——男孩子大多都是这样,只管摊出来,不管收的,每次都是齐敏儿替他归置东西。 收完东西,齐敏儿看看天色还早,便自己去洗了手帕和袜子。 大的衣服,她一双小手也洗不了,只能洗这些小东西。 洗了一半,苏睿便回来了,跑得喘吁吁的,虽然天气不热,但也弄了一头一脸的汗。 齐敏儿看他手上提一个个快赶上他半人高的鸟笼子,身后还跟着一个仆人,想是看他跑得急,怕他跌了,跟在后面来的,便侧身让他们一起进来,结果苏睿却让那仆人回去。那仆人见苏睿也没什么事,便应了一声,但是却退开了几步,并不走远,只是在那边等着。 齐敏儿心想这仆人倒也忠心,顺手又摸出一块帕子递给苏睿,然后便接过那鸟笼子放在地上看。 苏睿回身关上门,一边擦汗一边看齐敏儿逗弄两只鸟儿,嘴里还发出“笃笃”声,看来很熟练的样子,便笑道:“你倒挺会逗它们玩的,我每日里也就喂它们吃些东西罢了。” 齐敏儿也不回话,只是看着两只黄莺上下左右地跳着,苏睿道:“我喂它们,它们却也不怎么吃,这两日精神也不好了。” 齐敏儿道:“怎么这黄莺不是别人送的么?” 苏睿道:“前儿自己飞到我院里来的,被我捉了。” 说着笑了起来:“你会捉鸟儿么?下次我陪你捉些吧。” 齐敏儿笑道:“怎么你不知,黄莺是吃虫子的,不是吃米粒的么?” 苏睿道:“哟,这我却不知,我只当与喂鸡一样呢。” 齐敏儿心想,你家真有钱,喂鸡都是用米的。这时再看那两只黄莺,果然跳跃间有些萎靡,便道:“这鸟儿最怕生,你去捉些小虫来,掰开它的嘴塞进去,不然就饿死了。等时间长了,不怕生了,便好让它自己吃了。在此之前要用黑布把笼子罩起来,不要去看它,不然也会惊了它,它不敢吃食的。” 苏睿笑道:“你懂得倒挺多的,我都不知。” 因为苏睿是个孩子,齐敏儿也不怕他去对质,便道:“是我爹说的。” 苏睿道:“你会养它,便送给你吧。” 齐敏儿道:“我哪有工夫去捉虫子,还是你自己养吧。” 苏睿道:“总是用黑布罩起来,又看不到,有什么好玩的。” 齐敏儿笑道:“黄莺是听它们的声音的,又不是观赏的,你养好了,每天唱歌给你听,岂不是好?再说等它习惯了笼中的生活,便不怕生了,就可以把黑布拿下来了。” 苏睿一拍掌:“不错,两个黄鹂鸣翠柳,我怎么竟忘了!” 忽地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便对齐敏儿道:“你整日里也不出家门,是不是也习惯了这如同笼中鸟一样的生活了,到外面来玩儿多好呀!” 齐敏儿微微皱了皱眉,道:“我不爱闹,在家里清静。” 苏睿道:“是了,女孩子是和我们男的不一样。” 这时苏睿已经擦完了汗,把齐敏儿的手帕掖到怀里,说:“脏了你的帕子,我带回去洗了再还你吧。” 齐敏儿道:“我正在洗帕子呢,正好一起洗了,快拿来吧,我又不是你家的人,使唤你家的下人算什么。” 说着向苏睿伸出了手,苏睿偏着头想了想,觉得她说得也有理,便把帕子拿出来还给她,然后又笑道:“你要是我家的就好了,咱们也可每日都见面了。” 齐敏儿呸了一声:“谁要去你家当丫环!” 说到这里,忽地又道:“你家的丫环都比你大好几岁呢,怎么不让你爹给你买两个年纪差不多的丫环,好陪你玩儿!” 苏睿撇了撇嘴:“跟她们有什么好玩的,没的失了身份。” 齐敏儿一愣,心想这倒也是,那次看那苏平苏诚两个的模样,也只是跟班而已,苏睿也没有与他们一起玩笑什么的。 这时文氏在里面听到二人说话的声音,初时还道是齐宝儿,后来听听不像,便出来看,发现是苏睿,便道:“官哥儿怎么来我家了。” 苏睿笑道:“得了两只鸟儿,带来给敏儿妹妹玩玩。” 文氏笑道:“官哥儿你倒有心了……”说着对齐敏儿道,“你哥哥呢?” 齐敏儿道:“出去了,还没回呢。” 文氏道:“怎么都申时了,还不回来。” 苏睿道:“我刚还看见他,正与刘润他们几个顽呢。” 这时便听见门一响,齐宝儿推门进来,却是一身的土,脸上也挂彩了,右颊上有一道口子,正流血。 文氏见了一惊,忙上前问是怎么了,却又是与孙飞打了一架,齐宝儿倒是漫不在乎,只用袖子擦一把脸上的伤口,还道孙飞和另一个孩子被他打得躺在地上都动不了了,一副我胜利了的自豪样。 文氏听了又是一惊——莫不要出什么事来,便有心要去孙家看看,又舍不下儿子,赶紧去厨下打了水来,让齐宝儿洗一把脸。齐敏儿去翻了干净的白布条出来,准备替齐宝儿在脸上包扎一下,却见文氏捂着肚子坐倒在地上,一脸的痛苦。 ——莫不是动了胎气? 齐敏儿大吃一惊——没想到没有摔跤,没有剧烈运动,也会冲动胎气。 忙赶上去看时,苏睿和齐宝儿两个早吓得呆了,两个人一手一只胳膊,只是拉着文氏,好像要把她拉起来一样。 齐敏儿见文氏裙间似有湿渍,心中暗叫不好,忙对齐宝儿道:“你快去大伯家叫人来,咱们抬不动娘的。” 文氏这时也知道不好了,也顾不得再责骂儿子,点着头道:“便是,宝儿快去你大伯家里,让你大伯母来帮忙!” 虽然文氏与高氏不睦,但是也谈不上有仇,这时自然也只有让高氏来帮忙了。 齐宝儿应了一声,忙掉头去了。齐敏儿对苏睿道:“你跟着过去看看,我哥哥笨嘴笨舌的,别说不清楚耽误了工夫。” 苏睿见齐敏儿觉得自己比齐宝儿能干,心中大是得意,点了一下头就跟在后面去了。 文氏见齐敏儿处变不惊,心中虽感惊讶,但此时也没有心思多想别的,只是捂着腹部,只想努力站起来,到屋里去。 只是却哪里能够起来——齐敏儿这时已经看到那暗红色的羊水从她股间漫了出来,心中也是暗惊,这样的颜色,只怕是连血也混了出来,却不知到底是何种状况。 这段时间文氏肚子日渐大了起来,丈夫也不在身边,心中自然也为丈夫担忧,地里虽然有齐永春帮着照看,毕竟仍不放心,再加上有关于齐敏儿的流言,心中一直就郁郁不乐,这天看到齐宝儿受了伤,又听到他把人家打得躺在地上动不了,不禁又气又急,一下子冲动胎气,居然提前早产了。 那边齐宝儿和苏睿到了齐永春家门口,敲开了门,齐宝儿果然只说自己的娘不舒服,坐在地上,还是苏睿说得明白,说文氏只怕是要生娃娃了。 开门的仆人听了,忙进去禀报——这时齐永春却在地里,高氏听了忙打发人去田地找他回来,又命人去请稳婆,再带了一个丫环一个婆子过来。 齐永春家里仆人不多,只有一个丫环一个仆妇,再加上一个男仆。男仆去请稳婆了,只好让齐宝儿自己跑去田里找齐永春了。 苏睿随着高氏等人过来,高氏生得高大,与那仆妇一起抬了文氏进屋,一边让那丫环去烧热水,然后把苏睿和齐敏儿都赶到屋外头去。 等到齐永春抱着齐宝儿气喘吁吁地过来时,稳婆也到了,齐永春进来时正看到小丫环丰玉端着一盆热水要进去,便拦住了问详情。丰玉年纪也不大,又急急忙忙地跟了过来,也是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只只了吩咐在厨下烧水,哪里知道详情,把齐永春急得不行,团团转了半天,又想到文氏这是早产,忙又打发了那仆人去找郎中来。 里面文氏却没发出什么太凄厉的叫声,只是在呻吟,但却听得外面的人心惊肉跳。看看天色将晚,那仆人却一直没回来,齐永春有心自己去吧,又怕离开了又出什么事来。 苏睿看看天色也的确是晚了,这时一直守在齐家门口的苏家的那个仆人,便进来让他回去,他也只得向齐敏儿道了别,自己回家去了。 齐敏儿也没空去管他,只是听着里面的动静,却只听得里面稳婆和高氏都不停地喊着“用力”“放松”什么的,心里也是急得很——古代的生产不比现代,可以剖腹产,这又是早产,实在是太危险了。 又等了一会儿,里面还没什么结果,齐宝儿却道:“我饿了。” 齐敏儿其实也早已饿了,只是不好意思说,齐宝儿这时说了,齐永春这才想到大家还没吃呢,忙让丰玉回家拿几个馒头来。 不多时丰玉提着一桶热馒头和一碗小菜过来,齐敏儿见了,心想齐家也有这些常备的小菜啊,我还以为天天都是大鱼大肉呢! 齐宝儿已经抄起馒头吃了起来,齐敏儿也不去看他,只是一边吃着一边继续注意屋里的动静。 刚吃了半个馒头,齐永春家的男仆带着郎中来了——原来这天郎中到邻村出诊去了,等到现在才回来。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不巧的事都凑一块儿了。 那郎中来了后,齐永春让他进去看看,结果他说他不是妇科的,让齐永春只得跺脚骂那男仆没用,请个郎中也请不好! 齐敏儿在一边也想——你不是妇科的,你来作什么? 但是这村子里就他一个郎中,有总比没有好,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齐永春骂了那男仆一通,让他赶紧去县里,请个妇科的能手回来。那仆人也是倒霉,揣了两个馒头就又上路了。 这时高氏从里面出来,见有馒头,便拿了两个吃。齐永春问她里面情况如何,她只是摇头,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齐永春心中焦急,一边跺足一边哀声叹气。高氏道:“我们早让她到我们家来住,她自不肯,怎么能怪我们!” 齐永春道:“这时候,还说这些个!重要的是大人孩子平安!” 高氏丢下一句:“女人生孩子本来就是鬼门关上走一遭,这有什么好怨的!”然后便又拿了两个馒头,返身进了屋。 齐永春又气又急,却拿自家老婆没有办法,只得在门外候着。 第四十章 龙凤呈祥 一边的齐敏儿心想——在古代生孩子的确是可怕,将来自己希望不要遇上这么倒霉的事! 那边从下午一直搞到晚上亥时,终于听到了一声婴儿的啼叫,虽然不甚响亮,但也清晰。屋外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但是等了半天,却不见出来,众人不禁又紧张起来——这孩子出世后引起血崩的事,也不是没有! 齐永春终于是忍不住冲了上去,想要去敲门,这时里面却又传出另一个哭声,两个哭声此起彼伏,居然是一对双胞胎。 齐永春心中大喜,便又退后了几步,不多时但见稳婆和高氏出来,一人包着一个蜡烛包,里面包着一个婴儿。 那稳婆对齐永春道:“恭喜恭喜,恭喜府上添了一对双棒儿,还是龙凤胎呢!” 高氏脸上带着笑,口中却呸了一声道:“胡说些甚么!这是叔叔家里,却向我男人道什么恭喜!” 那稳婆也笑道:“忙了这半日,我也昏了头了,随嘴胡说,齐甲首莫怪!” 齐永春哈哈大笑:“不怪不怪。” 随即拿出一吊钱赏给了她,那稳婆千恩万谢地接了,又说了许多诸如那“龙凤呈祥”之类的好话。 这边齐敏儿和齐宝儿已经要往里面挤进去,高氏却一把先拉住了齐宝儿,道:“那里面血气重,男人家不好进去。” 齐敏儿却一猫腰进去了高氏也没去拉她。 到得里面,只见丰玉和那仆妇正在替文氏抹身,便上去道:“娘,你一下生了两个,好厉害哦!” 文氏对她笑了笑,却因虚弱,说不出话来。那边高氏给齐永春看过了两个孩子,便又抱了进来,一个放在文氏身边,一个自己抱在怀里,对文氏道:“妹妹早产,孩子和你都虚,还是在屋里吧,不要出去,免得吹了凉风。” 文氏只是点头,仍然说不出话来。 这时一直没有走的那个郎中也跟了进来——他与文氏倒也认识,毕竟是一个村子里的——便为文氏诊了脉,然后道:“只是有点气血虚浮,开些药,将养数日,也就好了。” 然后便去看那两个孩子,一边道:“我虽不擅妇科,却是儿科圣手哩!” 说着自己也笑——想来也觉得这话有点过,便又对高氏道:“刚才你男人也太急,我话还未说完,他就把你家的齐三骂了一通,让他去城里请妇科的来,如今我看齐二嫂身子无碍,怕是齐三又白跑了一趟了。” 文氏道:“有道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养了他这许久,差他跑个腿罢了,哪有这许多说的!” 那郎中看了两个孩子,然后道:“虽然早产,但还不算太坏,注意些保暖,多喂些奶也就是了。平时再煮些猪肝汤,或者骨头汤,放些菠菜煮烂了喝。” 然后对文氏拱手道:“只顾着看病了,却忘了恭喜线娘你了!” 文氏这时已经恢复了些气力,便道:“麻烦李大夫了。”说着对齐敏儿道,“去那床头的箱笼里,拿一张钞给李大夫。” 齐敏儿应了一声,去打开箱笼,见里面早备下了一张五百文的大明宝钞,那郎中却道:“哎,齐大爷已经给了诊金,我不能收了!” 高氏也道:“妹妹不必客气,二叔带着福儿在外,我们照应你也是应该的,你家新添了这两口,往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你若实在过意不去,就当这钱是我给两个侄儿侄女的见面礼了。” 文氏本不想沾她的人情,但听她这样说,居然把给两个孩子的见面礼也用上了,心中更气,又想到家中本不甚宽裕,添了两个孩子后,生计也的确会受些影响,便赌气不跟她客气,让齐敏儿又把这张钞收了起来。 高氏也没在意,只是看着两个孩子,见二人都闭着眼睛,不再哭闹,而是沉沉睡去,便道:“早产的孩子,却如此健实的,倒真不多见。” 那李郎中道:“便是,我看了不少孩子了,里面也有早产的,都很难活命,不过这两个我看必是福大命大的。” 文氏听了,便露出笑意来,这时齐永春走了进来,对文氏道:“弟妹,你可饥饿?我已着丰玉烧了粥,你先喝些吧。” 文氏点了点头,齐永春便命丰玉端了粥进来,倚着床喂文氏。待文氏喝了粥,齐永春道:“弟妹,二弟去时,可曾留下什么话?这两个孩子,该取什么名?” 文氏道:“过年时,长春曾跟我说过,说若是生男,就叫齐升,若是生女,则叫芸儿。” 齐永春听了,点了点头,道:“齐升?好名字,嗯,芸儿也不错,就依二弟好了。” 齐敏儿看了他一眼——怎么着?你还想不依着我爹,你替他们两个给取个名么? 文氏见两个孩子哭闹了一阵,都疲了睡去,一股母爱涌上心头,忍不住撑起来,又从高氏手中接过另一个,把他们都放在床里,并排躺着,一起注视着他们。 齐宝儿这时也已经进来了,便往床上爬去,齐永春忙一把拉住他:“宝儿莫顽皮,你娘身子还虚着呢。” 齐宝儿说:“我只想看看弟弟妹妹。” 齐敏儿其实也很想看——不管是前一工还是现在,她都没有看到过刚刚出生的小孩的样子,不用说还是早产的了。于是也往跟前凑去,却被高氏拉住了手。 高氏道:“弟妹你且歇歇,我已经让卢大婶子去炖鸡汤了,等喝了鸡汤,催一催奶再睡。” 卢大婶子便是那仆妇。 文氏听了,便强打精神点了点头。 齐永春将齐宝儿和齐敏儿一起赶出门外,对他们道:“天也不早了,你们快去睡吧,小弟弟小妹妹明日一样能看!” 二人无奈,只得回屋去睡了。 二人洗了脚,刚刚躺到床上,就又听到有人叫门,两个人也顾不得说话,俱都支起了耳朵倾呼——却原来是那跑腿的仆人齐三请了个妇科的大夫来。 这时那李郎中已经回去了,齐永春便忙请了那大夫进去,齐宝儿和齐敏儿都是心里火烧火燎的,却又不好去看,只得在床上捱着。 齐宝儿问齐敏儿道:“敏儿,你说咱娘会出事么?” 齐敏儿瞪了他一眼:“别胡说,娘亲好着呢。” 齐宝儿点了点头,然后道:“不知爹何时回来。” 齐敏儿道:“希望晚些回来,若早回来了,便是没能通过府试吧!” 齐宝儿一想也是,便道:“敏儿你说咱爹这回能高中么?” 齐敏儿想了一下,道:“这可说不好,我又不是考官。” 齐宝儿叹了口气:“若是咱爹高中便好了,我就不用念书了。” 齐敏儿奇道:“为什么?” 齐宝儿道:“爹常说,他是要养家的,所以这光宗耀祖的事,得由我扛下来。若是这次爹高中了,我不就不用光宗耀祖了么。” 齐敏儿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别乱想了,就是爹中了状元,你也要念书的。” 齐宝儿苦着脸:“当真?要是福哥哥和爹一起中了,我还要念书么?” 齐敏儿道:“咱家和大伯家毕竟已经分家了,福哥哥中不中,与咱家没什么关系,你也不要想着别人带携。想要做什么事,成什么事,都要靠自己,指望别人总是靠不住的。” 齐宝儿想了一下,道:“你说的不错,今天我和孙飞那小子干架,本来苏睿也说要教训他的,最后还不是不敢出手,当了缩头乌龟。要是指望他,我早被打趴下了!” 齐敏儿这才想起,齐宝儿还身背一桩官司呢,明日或后日的,文氏只怕还要找他算帐,便问道:“又是为了何事,怎地与孙飞起了争执?” 齐宝儿扁了扁嘴,道:“怎么那郎中进去,这么久了还不出来?莫不是娘亲的身子有什么不好?” 齐敏儿心想——倒看不出,如今长能耐了,居然会转移话题了。便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哼,不说就算了,我改日去问苏睿去,他一定对我说。” 齐宝儿听了,嘟嚷了一会儿,道:“他也不会说的,他敢说我就揍他!” 齐敏儿一愣,心想怎么了,怎么还没说几句呢,就又要打了,便道:“你火气好大,谁又惹你了!” 齐宝儿气闷了一会儿,道:“别管了,睡吧,明日去看看升儿和云儿去。” 齐家人起名字都是单字,||乳|名也就在后面加个“儿”字,并不另取,像苏睿那样,||乳|名是“官儿”。比如齐敏儿,其实大名就叫齐敏,齐宝儿在黄册上的名字,也叫齐宝。 齐宝儿不说话了,齐敏儿心里却是一动,忽地明白了——这孙飞一定又是说了诸如自己是抱养来的,冲喜的之类的话,惹了苏睿和齐宝儿不快。只是苏睿要动手只怕是有所顾忌,而且跟着他的苏平苏诚两个多半也会劝阻他,所以齐宝儿就一个人单挑孙飞他们几个了。 齐敏儿忽地就想通了,便笑着回过身去,想要对齐宝儿说一句“谢谢”,再让他以后不必为了这事跟别人较真儿,结果却发现齐宝儿已经睡着了。 齐敏儿看着他微微张开的双唇,听着他发出的微微鼾声,心中也是好笑——怎么说睡就睡了,前一刻还在说话呢! 这时又听得院子里响起人声,那郎中走了出来,齐永春在他后面说着些感谢的话——听他的语调,似乎很是轻松,想来是母子平安,都没什么事了。齐敏儿便也觉得心里略安。 那郎中与齐永春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便告辞了——如今天下太平,县城里晚上也不关城门,所以也不怕回不去。 这时那卢大婶子端了炖好的鸡汤过来,高氏忙让她端进屋,伺候着文氏喝了。 等到一切忙完,两个孩子也饿醒了,一起哭叫起来。 这时文氏忙试着哺||乳|,却已经有了||乳|汁,便一边一个,让两个孩子同时吮吸||乳|汁。 齐敏儿在那边听着孩子的哭声渐消,知道文氏应该哺||乳|了,便也安心睡去。 第二天一早,齐敏儿先醒了,醒来后发觉自己仍然被齐宝儿抱着,也不知是他习惯了,还是晚上曾起过夜,然后再抱着自己的。 齐敏儿很少起床——特别是在冬天,睡前就很少喝水,因为怕冷而不想半夜起床去如厕。她前一世便是如此,这一世更是怕冷,就更注意了。 但是她也知道,其实寒性体质的人,应该多喝些热水才行,只是天性如此,很难改变——而且现在有着人体汤婆子,不免有了惰性,就懒得去做这些事。 齐敏儿从齐宝儿的怀里挣出来,齐宝儿却也被弄醒了,揉着眼看了看,见天已亮了,便坐起来一起穿衣,然后出门看时,只见那仆妇卢大婶子正在厨下忙着。 二人上前打了声招呼,便拿了柳枝擦牙。 卢大婶道:“饭在桌上呢,我给你们打水洗脸吧,洗了脸去吃饭。” 二人应了一声,待洗漱完毕后,进去看时,只见桌上放着几个馒头,和一碟咸菜,还有两片腌肉。 二人愣了一下——平时早饭可是没有肉的!但是也不好问,便先去里间看母亲和弟妹。 文氏刚刚又哺了一回||乳|,哄睡了两个孩子,见二人进来,忙摇手作“嘘”声,让二人不要说话,怕惊醒了孩子,然后挥手让二人出去先吃饭。 二人见了,便又回到外面坐上了桌去,一人一片把那腌肉分着吃了,然后再到里面去。 此时两个孩子睡得已经熟了些,文氏便轻声问二人道:“吃完了?” 二人点了点头,齐敏儿道:“怎么却放了腌肉,已经有几天不见了。” 原来自从过了正月十五,自齐长春走后,齐家的饭桌上便恢复了之前的菜色搭配,不再顿顿有肉了。 文氏道:“这我却不知,早饭是卢大婶子做的,想是你们大伯托她拿了肉来吧,先前问我要不要吃,我昨夜吃得多,此时还不饿,便过会儿吃。” 这时卢大婶子在外面收拾碗筷,听到里面文氏的话,便过来掀开门帘:“二嫂子可别这样说,待饿了再吃,身子已然坏了!我刚才在忙着煎药,如今药也快好了,我这就给你盛饭去!” 说着转身出去,文氏也只有对齐宝儿和齐敏儿道:“昨日也吓着你们啦,你们可要看看小弟弟小妹妹?上床来吧。” 文氏在坐着月子,也不下床,便蜷了蜷双腿,让两人从脚后爬上床来。 齐敏儿跟在齐宝儿身后上了床,看那两个孩子,却是一个黑一些,一个白一些——异卵双胞胎,都是这样——额头都尖尖的,颅骨还没有合缝,皮肤都略显红色,而且都皱皱的,看上去还有些浮肿。因为是早产儿,更显得小,一顶草帽就能装走一个。 齐敏儿心想,这回若是有人来祝贺,可得看好了,再丢一回,娘亲可真是要疯了! 齐宝儿那边却道:“好丑啊!” 文氏笑道:“孩子刚生下来,都是这样的,你刚出生时,比他们还丑。” 齐宝儿道:“那敏儿我记得很漂亮啊。” 文氏脸色一变,嘴唇动了动,却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改口改颜笑道:“敏儿生得漂亮,与众不同些,这是上天眷顾她,又有什么法子!” 齐敏儿知道文氏是想起了自己亲生的“齐敏儿”,但是她却知道,其实齐宝儿指的就是自己,并不是文氏所想的那样,齐宝儿只记得“亲生”的妹妹。因为齐宝儿一直对齐敏儿说,当初的她有多漂亮什么的,说的却都是齐敏儿来时的情景,说明当时只有四岁的齐宝儿根本不记得刚生下来两天的亲妹妹,却对齐敏儿这个突如其来的妹妹印象深刻,所以一直没有忘。 三、四岁的孩子,能记住的,一定是印象极深的东西,所以齐敏儿当时的样子,一定是齐宝儿毕生难忘的记忆。 不过现在齐敏儿为了打破稍显凝重的气氛,便道:“哪一个是弟弟哪一个是妹妹呀?” 文氏听了,这才转颜为笑,指点着给他们看了——原来稍黑一些的反而是妹妹齐芸儿,哥哥齐升儿却白净些。 这时卢大婶子端了昨夜喝剩的鸡汤和小半只鸡进来,对文氏道:“二嫂子有两个孩子要喂奶,可得多补补,多下些奶水来。” 文氏也笑着应了,把那碗鸡汤和小半只鸡都吃了,又吃了半碗干饭,这才让卢大婶子把碗筷又都收走了。 齐敏儿这时已经与齐宝儿退出了里屋,齐宝儿怕母亲想起昨天打架的事,已经去书房里读书了,想要表现得好些,免些责骂。 齐敏儿却在喂鸡,一旁正在替文氏洗昨天生孩子时汗湿透了的衣裳的卢大婶子见了,便不住嘴地夸她能干懂事,聪明伶俐。 四十一章 宝宝满月 齐敏儿只是笑而不答,心中却想——父亲这次赶考,便是中了秀才,以后考不上举人,也是一样无用,家里一下子添了两口人,比原先预想的要多出一人来,只怕这日子真的要过得紧了。 到了午时过后,高氏和齐永春又过来,看望了文氏,见侄儿侄女与文氏都好,也就放心了。又告诉文氏,那天齐宝儿与孙飞打架,不过是顽童混闹,没什么大不了的,让她们泌担心,孙老人家里也没较真。 文氏听了,这才放下心来。临去时齐永春又放下五两现银,也不知他从哪里弄来的,成色也不甚足,大约能兑成四两足银的样子。 文氏知这又是齐永春瞒着高氏给的,高氏早上已经着卢大婶子送了两贯钱的钞来,算作是贺礼,又送了一只鸡一只鸭,还有五斤猪肉。 文氏虽然坐着月子,但卢大婶子这几日便过来帮忙,家里也能安排。 古代坐月子,那是完全密不透风的,根本不像现代,都有科学的依据,要保持房间通风什么的。齐敏儿也没法去说什么——两个小婴儿包的襁褓也是紧得很,和齐敏儿幼时一样,对婴儿的生长发育都很不好! 对于这些事,齐敏儿是完全没有没有办法的,只得任它们去了。而过了几天,隔壁姓魏的寡妇家里发生的事让齐敏儿更加感到后怕。 那日傍晚,齐敏儿正看着卢大婶子做饭,魏家忽然传出孩子的哭声。其实说白河村这几年没有女孩子降生,也不是完全的,至少除了“齐敏儿”和前几天的齐芸儿,便还有这个魏家的闺女魏灵梓。 魏灵梓今年六岁,比齐敏儿大上两岁,平日里魏家也是风平浪静的,没有什么“寡妇门前是非多”的情况出现,听文氏和齐长春偶尔提及,也都说陈寡妇是个安分守己的人,对丈夫和孩子都很好,人也是极温顺的,今日却不知为了什么事,打起孩子来了。 其实古代没有幼儿园之类的,孩子的成长,全靠父母教育,以及和一群同龄的小伙伴们玩闹中学习。这魏灵梓因为母亲的关系,再加上本身也是极年幼的,便从来不出门,所以应该在性子上不会违拗母亲才是,却怎么会惹恼了温顺的寡母。 不过母亲教训孩子,也是常事,本不足为奇,但是这天那魏灵梓的哭闹却是闹到了半夜,那哭声愈加凄厉,让齐敏儿听了也觉得心里有些惶惶然,齐宝儿也道:“怎么搞得,怎么打得这般狠!” 齐敏儿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可等到第二天,魏灵梓仍凄凄哀哀地哭着,搞得人心里如同被两三只猫在抓着一样,连屋里的文氏也道:“怎么回事,陈月娘也是个娴惠的,怎么下得这般狠手。这灵梓往日里连门都不出一步,能犯什么大错,值得这般打。” 正给文氏擦洗身子的卢大婶子道:“谁知道呢,怎么这般狠手,人说寡妇心狠,看来总是不错的。” 文氏听了,也只做不得声——你卢大婶子前年不也殁了丈夫,不过你年岁大些,又是在甲首家里做事的,没人说你罢了,怎地自己却说这样的话。 结果魏灵梓便这样哭了有三四日,到了第五天的头上,忽地一群人冲入了隔壁家,一时间喧嚣无比,不知是何事。齐宝儿胆子大,窜了过去,过了很久才回来,齐敏儿问他,却原来是陈寡妇给女儿裹脚,引得女儿哭了几天。 齐永春是甲首,听得魏灵梓哭得闹心,前两日便先上门看了,见是裹脚,便对陈寡妇说了如今已经禁了裹脚了,劝她放开。 但是陈寡妇却不听,齐永春去禀报了里长,里长便与三位老人一起,带着人冲进陈寡妇家里,强行把魏灵梓的裹脚布给解了——好在才裹了几日,找郎中给治了,慢慢地也能恢复。 不过这几日魏灵梓住到了齐永春的家里,待她伤好了再送她回去,而陈寡妇却被扭送去了县里,按律罚了十五日的劳役。 “幸得是灵梓脚伤不重,若是残废了,得要罚为官奴呢!”卢大婶子这段日子两家跑,把自己从齐永春家听来的话也对文氏说了。 文氏道:“月娘想是不出门,不知这圣旨,却是苦了她们娘儿两个。” 卢大婶子道:“老爷去跟她说了,她是只怕自己没了男人,没有好人家上门提亲,故此才强要替女儿裹脚的。” 文氏听了,也是唏嘘不已。 齐敏儿这时也在一边,听了心想——这裹腿的事,其实便是明代最盛,清代也曾有禁,只是禁不住,便只禁得了满族人罢了。如今这建文帝要革除这陋习,只怕也是不易。 卢大婶子道:“听说如今对这裹脚罚得可厉害,若是隐匿不报的,都是同罪。查获拿问扭送官府的,反而有赏,故此那天去了那么些人,要不然谁会去管他人瓦上霜。” 齐敏儿点了点头——这倒也是个法子,看来这《大明律》,会在这建文帝手里改上不少吧。本来朱元璋曾说过不立丞相,有议立相者斩,他连这都改了,还有什么不敢改的。 正所谓是可改,孰不可改? 平定朱棣的造反,也让他威望日隆,很多改革都能渐渐放开手脚了吧。 齐敏儿想到这里,忽地心中一动,就对文氏道:“娘,裹脚到底是怎么裹的?” 前一世里,齐敏儿曾看到过,据说鲁迅在日本留学时的老师,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看到过实物的小脚。所以齐敏儿听她们提到了这个话题,不免也了奇起来。 文氏道:“这可是个苦事,你要学这个作甚。” 卢大婶子也道:“咱们庄户人家的,裹脚的本就少些,再加上咱白村里女孩子少,谁也没想到这个碴儿了。“ 齐敏儿却只是缠着文氏撒娇,便要问那裹脚的事。 文氏笑道:“我也不知那些事情,你看娘不是也没裹么。小女孩子家的,没事别东打听西打听的,这样不好。“ 齐敏儿听了,便也只有闭了嘴。不过心里的痒处终究被勾了出来,心想文氏没有裹脚,年纪又轻,不知道那些事,那卢大婶子总该知道吧。看她那样子,虽然也是大脚,但年龄都快六十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路啊! 于是趁着卢大婶子某天中午在洗碗的时候,就在旁边缠着她相问。卢大婶子倒也没有隐瞒什么,只是说她也曾看到过别人裹脚的。 “在膝弯下压块木板,时间一长,两脚就麻了。然后拿一块切开的生姜,在脚上来回擦拭。擦了姜,脚就软得像年糕一样,想缠成什么样就就缠成什么样。” 齐敏儿听得咋舌——生姜还有这个效用?从来不知呢! 卢大婶子一边洗着碗,一边道:“等到再用热水敷热了,便把四根脚趾拗下,贴在脚掌里,只让拇趾翘着。然后用一根布条,贴着拇趾绕到脚心,将弯折的四根脚趾紧紧缠住,再取另一根,打横缠两道。” 齐宝儿这时吃了午饭,来拉齐敏儿去一起午睡,听到卢大婶子说这话,道:“很疼么?” 卢大婶子道:“如何不疼?拗断脚趾还不算甚么,最痛的是将小趾相连的脚骨拗断。俗语说十指连心,这十根脚趾,却也一样连着心呢!人说这样缠出的脚才尖尖的小巧细翘,就像一朵尖尖的莲瓣一样。” 听着卢大婶子的话,齐敏儿也不禁心里抽了一下——果然是一种畸形的“美”呢!变态的古人啊! 齐宝儿吐了吐舌头:“好厉害!”说着对齐敏儿道,“敏儿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裹脚的。” 齐敏儿笑道:“本来爹娘也不让我裹的,再说如今朝廷也禁裹脚呢!” ——只是不知能不能真的禁掉罢了! 卢大婶子道:“这两个魏家的小姑娘住在你们大伯家里,倒也是造化了她。看她满脸菜色的样子,往日里定然连饭也吃不饱的,这几日里在甲首家里,倒是吃得白胖起来。” 齐敏儿笑笑——这算是因祸得福么?但是十五天后,陈寡妇就要回来了,到时她还不一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11部分阅读 欲望文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12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未知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12部分阅读 她还不一样要回去。 但是有的时候事情的发展就是出人意料,等陈寡妇服完了劳役回来后,魏灵梓居然就在齐永春家里住了下来,当他家的使丫头了。 据说是魏灵梓自己说要留下的——看来陈寡妇对这个亲生女儿平日里纵然很好,但是这次的裹脚也是让女儿吃尽了苦头。六岁的孩子,还处于有奶就是娘的年纪,再加上平日陈寡妇大概也没有教过她什么做人的道理,在齐永春家里吃了几日好饭菜,居然就不想回去了。 齐敏儿听了这事也只有暗自摇头——你先前是做客,人家才客气待你,你卖身做了丫环,就是下人,人家还会对你好么? 想想高氏的那个样子,估计也够小姑娘受的。 但是这事与齐敏儿也没什么关系,齐敏儿听了也就算了。时间缓缓地流淌着,到了三月中旬,还不见齐长春回来,想来他与齐福之间,至少有一人过了府试,来不及赶回,便在那里参加院试了。 文氏心里也是高兴——齐福的水平能过县试就已经是好运气了,如今若是二人中有人过了府试,多半是齐长春。 高氏那边也有过来,一边向文氏贺喜,一边也说些自家儿子福大,定然也要参加院试的话。不过最终的意思,是说待得过两日,到了两个孩子满月时,由齐永春出面,在她们家里替齐升和齐芸办满月酒。 文氏本想拒绝,但当不得高氏一连串的勉强,也只得应了。 这一回正逢着齐福参加府试未归,高氏心中高兴,在自家院子里摆了两桌,好像是家有喜事,而不齐长春家里。 来赴宴的人虽然都给两个孩子包了红包,但实际上却对高氏说了许多奉承话,仿佛借花献佛一般。 苏睿这次也跟着父亲来了,见到了齐芸和齐升,也是转着圈看了半天,才对齐敏儿道:“原来那天你娘就是生下了他们两个啊!” 齐敏儿笑道:“是啊,你看他们两个可爱么?” 此时齐芸和齐升两个正躺在一个大号的摇篮里,并排在一起,却没有什么相像的地方,只是脸上的皮都在蜕着,这边一堆那边一圈的,皱的皱脱的脱,苏睿摇了摇头,但看看齐敏儿的表情,实在也说不出“难看”二字,便转移话题道:“他们两个谁是大?” 齐敏儿道:“芸儿是姐姐,升儿是小弟。” 苏睿笑道:“你便好了,一下又多了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齐宝儿这时凑过来:“你爹正月里不是又娶了小老婆,你也要添小弟弟了吧。” 苏睿道:“这可不知了,前年我爹也娶了个姨娘,却也没有小弟弟或小妹妹来。” 齐敏儿见两个小孩子在这里讨论纳妾后,心中也是感到好笑,便道:“好了好了,今儿是芸儿和升儿满月,提这些个做什么。” 两个男孩儿也没在意,便也站在旁边,一起再细看两个孩子。 文氏这时出了月子,却由于齐长春没有回来,地方也是在齐永春家里,故此上齐永春坐了上首,自己却坐在齐永春的边上,心中有些不快,但也不好表现出来,便索性把摇篮放在自己身边,一边应酬一边照看两个孩子。这时听三个孩子说话有趣,也不免回头多看了她们几眼。 只见苏睿身穿锦袍,面如冠玉,唇红齿白,一边看着个小婴儿,一边还看着齐敏儿发笑;而齐宝儿却牵着齐敏儿的手,与苏睿在说着顽话。至于齐敏儿,却只是在逗着摇篮里的弟妹,并不向二人多看一眼。 文氏看了一会儿,心中若有恍惚,正思忡间,那边又有人过来贺喜,便起身相迎,等应酬罢了,三个孩子已经各自坐在了位子上——却也仍坐在一起,没有分开。 文氏让两个孩子往自己身边坐得紧一些:“你们身子小,坐紧些也不打紧,别挤了旁人。” 那边苏睿见了,便也往这边凑了凑,坐在齐敏儿和苏睿中间的齐宝儿对他道:“你姑姑的病如何了?” 苏睿道:“却是也不见好,只得先回去了,再寻访名医罢了。” 齐敏儿听了,也只得为古时的医疗水平在心里发了一通感慨罢了。 齐敏儿这次是第一次来齐永春家里,只见这家里也是两进两出的,比自家要大上不少,虽然比不得苏里长家里,但想想原本自己家也是齐家分出来的,而且当初齐家还将后屋和另一边的几间卖掉了,这样看来,当初的齐家,其实要比苏家还要有钱。 不过看如今齐永春家里的样子,既无假山也无植株,只有几盆盆景罢了,想来也是真的破落了。齐敏儿初时在便与齐宝儿一起在齐永春家里玩耍闲逛,后来苏睿来了,便更不来打扰文氏,一起在齐永春家里四处看着。 高氏怕他们乱跑,还让丰玉在后面跟着,如今快要开宴了,三人这才回来,又坐在了一处。而坐在这桌上的,以及那这时才过来相贺人,自然便有那不开眼的,说些什么“这回总算有了自己的女儿”之类的话,说得文氏皱眉不已。 文氏看着三个小孩儿在一起说说笑笑,心中又平添了一重忧虑,只是如今齐长春也不在身边,无法与人诉说罢了。于是也只得勉强打起了精神,与众人说话。 等到酒筵吃到一半,文氏便推说身子不适,便带着四个孩子回家去了。高氏也不以为意,让丰玉帮忙抱着一个孩子一起过去了,她继续在这边与村里的这些有些头脸的人物周旋。 说也巧,刚回到家里,两个婴儿便哭闹了起来,文氏便搂着哺||乳|,丰玉却先不回去,替文氏在灶上热了水再走。 等到文氏哺完了||乳|汁,灶上的水也开了,一家四口子一起洗了澡——文氏自己带着两个小婴儿洗,然后再给齐敏儿和齐宝儿洗。 齐敏儿本来还以为自己要洗两个弟妹洗剩的水,却没想到两个小婴儿是跟着文氏一起洗的,自己还是洗了头汤,总算是松了口气。 倒也不是嫌两个小婴儿有什么脏的,只是毕竟心理上有些障碍。 不过看看齐宝儿,在自己洗完的水里扑腾得欢实,不免暗中叹了口气——想要完全融入古代的生活,还挺难! 过了几天,有人带回了信——是齐长春从凤阳托人带回来的。 文氏一看,却是齐长春与齐福各一封。文氏让齐宝儿把齐福的信给齐永春家送去,再拆开齐长春的看了,这上面除了慰问文氏身子,便是说了这次去到凤阳,他去齐福两个都通过了府试。 四十二章 需要补考 这齐福运气真不是一般的好,再次通过了府试,据说他考前温的几篇文章,又都正对考题——天上掉馅饼,居然两次都砸中同一个人,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之前没有及时送信来,是因为没有得着准信,也不愿往家里乱报信,只是感到考得不错,便在凤阳等着放榜。 高氏那边接了信,看后更是欢喜无限,便带了十斤腊肉过来,与文氏说了好久。文氏与她周旋了许久才将她送走,心中也为丈夫感到高兴。 过了几天,高氏又着人送了几件小婴儿的衣服过来——这是她这几日着人做的,也是表表心意。 文氏自己也做了小衣小鞋,只是料子不如高氏的好,便也就收下了高氏的,再夸了几句齐福聪明什么的,让高氏开心。 到了四月下旬,地里的小麦也熟了,齐永春着人替文氏收割了送来,文氏要给他雇人收割的钱,齐永春推辞不收,只说粮税已经替她先扣下了。 明代前期的税法,还是按照唐朝的“两税法”,分夏秋两次征税。长江流域地区这时大多数地区都是水稻和小麦间种,在五月到八月这段时期里,如果安排得好,可以种两季水稻。因为此时的水稻已经是宋时引进的越南“占城稻”了,抗旱能力强,长得也快,在江南两广这种地方,因为冬天天气不甚寒冷,甚至可以种三季稻子。 齐家所在的盱眙,正好是冬小麦收上来后交夏税,再种一到两季稻子后交秋税。 明朝的农业税,在洪武初原先是每亩三、四斗,后来减为每亩一斗米,(官田为一至三斗左右),但是因为之前平定朱棣的叛乱,税收临时调高了,以支付军费,增为每亩两斗半。如今燕王之乱已经过去,但是朝廷的税收却没有下调,百姓中略有怨言——虽然官面上的税收不是很严重,但是地方上的摊派和多收的火耗,实际上每亩要征到五、六斗——但是商税却从三十税一降到了七十税一,以刺激商业,丰富民生,所以在民生这方面也能过得去。 齐敏儿因为知道这个建文帝很有可能是穿越者,所以也能明白他的这番苦心。明朝的中后期因为财政的紧张,税收大增,导致各地农民起义不断。与其那样,不如在早先就把税率略调高一点,然后尽量减少摊派。而商业才是重要的,用商业来带动经济,有可能先步入资本主义社会——这大概是建文帝的美好愿望吧,只是不知他的后代能不能如此坚持下去了。 想到齐连春去经商的事,说不定他还是个有远见的,所以才有这番行为。 这几个月里,齐宝儿仍然每天上午念书,下午出门玩耍,而齐敏儿却在家里陪着母亲一起照顾弟妹。 虽然她也不过只有四岁,但是农村的孩子,多的是四、五岁的照看着一、二岁的小弟弟小妹妹的。 文氏见齐敏儿长了一岁,愈发的乖巧懂事,心里也是高兴,这日便让齐敏儿去把她压在箱子底下的针线绣具拿了出来。 齐敏儿心想难道你要教我刺绣?你不是手指已经不行了么? 结果表明文氏说的不行,乃是自谦的说法。或者说得白一点,是文氏原先比较牛x,绣出的东西在十里八乡是头一份,她性子又有些傲,手指受伤后不能再绣出那种水平的东西,便索性不再绣了。 但是她剩下的那七、八成功力,也算是很了不得的了。齐敏儿看到文氏熟练地穿针引线,然后拈着针让自己来,心头一阵冒汗——原来女红仍然是穿越女不得不学习的么! 不得不说,齐敏儿这一世的身子,虽然是手脚在睡觉时冰凉,但是醒着的时候,还算是正常,而且十根手指,个个纤长,虽然如今手还小,但是已经看得出,长大后必然是纤纤玉指。 文氏不止一次地说:“敏儿的手,一看就知道是个吃不得苦的,如何下得了地!只好与我一样,做个在家里吃闲饭的罢了!” 所以这样纤长灵活的手指,用来刺绣,倒还是不错的。齐敏儿甚至想,如果在现代,这样的手指,应该是属于钢琴家的吧! 其实在这个时代,欧洲已经有了钢琴的雏形了,齐敏儿有时也由此想到,如果这个穿越的皇帝,加强与欧洲的交流,会不会把钢琴这种东西提前弄到中国来呢? 不过看这个皇帝的样子,估计是个军事或历史上比较强的人,对于音乐之类的,大概不太热心吧。 不过学刺绣这事的另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是齐宝儿很意外地也迷上了这玩意儿,每当齐敏儿坐在桌边开始学做刺绣时,齐宝儿就会坐在她边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好像对这东西不是一般的感兴趣。 齐敏儿还把针线递过去,让他也来试试,结果被文氏在手上打了一下:“他一个男人,学这些做什么,没的让人耻笑。” 说着便赶齐宝儿出去,齐敏儿心想他既然这么喜欢这东西,说不定以后开个绣坊作生意呢!但看文氏的样子,又想起当初齐长春对经商的态度,也就闭上了嘴。 齐宝儿被赶了两回,却仍然痴心不改,每次都看着齐敏儿刺绣去,只是齐敏儿也不再开让他试试的玩笑了。文氏见了,也就随他去了——不出去跟人打架,顽得一身土回来,也算是件好事。 到了五月末,齐长春带着齐福回来,结果齐福没有通过院试,只考了个末等,而齐长春却考了个四等第八,可以参加八月的录科。 本来正科的话,是七月参加录科的,因为这次恩科有些与众不同,所以才搞得有些混乱——估计朝堂上还在为战后的一些事情在争吵吧。 这一次回来,齐福虽然没中,但是高氏也没说他什么,反而让他不必再下地去干活,而是跟着齐长春继续念书,在第二年的二月参加正科的考试。 但是齐长春却对文氏道:“我却宁愿不要这录科的名份,倒弄得我不上不下的,万一考不出,还要浪费时间和精力。” 文氏道:“便去吧,你当这名份也是容易得来的么?你自己考的自己还不知么,有多少人还得不到这名份呢。你看马福奎和张永宁,不都没有得到录科的资格么,你且去应试,家里有我,地里也有大哥照应。” 齐长春道:“总不能全指望大哥!还好这次还能赶上再种一季稻子。今年老天爷赏脸,麦子熟得快,这一茬稻子长得也快,还能再种一季。” 文氏道:“可你嫂子还指望你能天天教福儿念书呢,你若不念书了,她岂不失望。” 齐长春笑道:“县里有私学,不如让福儿去念那个,也比我教得好些。” 文氏想了想,道:“你既这样想,也罢了。不过这次的录科,你却要用心些,考中秀才才好。” 齐长春道:“便是通过了录科,考中了秀才,今年九月考不上举人,也是无用。” 本来考举人的秋试是在七月,如今也应着这一科的恩科,推迟到了九月。齐长春说考不中举人无用,是因为秀才的名号不是终身制的。 所谓的秀才,正试的称谓是生员,也就是学生的意思,要在县学里念书(当然你也可以不去,只要保证成绩好就行。这和现代一样,你哪怕天天逃课,期末考考第一老师也拿你没辙)。 而生员也是分等级和职称的,其中的精英人士,称为廪生,略次一点的叫增广生,国家给予每月的津帖(老资格的廪生可以去国学,待遇和举人一样,但是这个名额太少,还不如去参加乡试了),而秀才中差一点的,包括刚刚入学的秀才,都叫做附学生,而最差一类的叫做青衣。 但是所有的秀才每年都要参加各省提学官所主持的岁考,其中一、二等的可升补增廪生资格或继续参加乡试;三等为平常;四等的要受责处;五等的廪、增生递降一等,附生降为青衣;六等的黜革。三等到五等的没有参加乡试的资格,不过成绩好的可以参加称做“录遗”的补考,这和当届考秀才的录科一样,考中了也可以参加乡试。 齐长春若是考不中举人,就处于一个比较尴尬的境地,再考吧,说不定仍然不中,不考吧,这个秀才的称号也维持不了多久——因为如果不念书,也不去县学里和学政等人搞好关系,很快就会被剥夺秀才的头衔,那样的话还不如考不中的好,至少不会让人看笑话。 文氏听了,便道:“你若真想去县学,那也无妨,不过我们娘儿几个辛苦些罢了。” 齐长春道:“这是什么话,我难道忍心你们娘儿四个辛苦度日么?” 这次齐长春回来,看到自己添了一儿一女,整日里放下这个就抱起那个,手里总是舍不得都放下,让齐宝儿甚为吃醋。 齐敏儿倒还好,心里也早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故此也没有多少失落感,反而还开解齐宝儿,说他小的时候有两个人疼,两个人抢着抱,现在这对双胞胎一人一个,分得清了,却享受不到齐宝儿的这份殊荣了。 说了几次,被文氏听到了,便也夸说齐敏儿乖巧懂事,倒像是齐宝儿的姐姐,而不是妹妹了。 不过齐长春回来的时候,正赶上地里的稻子要收了,等收完了稻子,略闲了几天,便又种了第二茬稻子。 等忙完了这些事,已经是六月中下旬了,齐福这时才过来跟着齐长春再念书。 齐长春也劝高氏送齐福去县里的私学,说那里有两家私学的老师,都是县学里的“训导”所办的。县学里主持生员日常学习的,正职叫做教谕,副职有三名,都叫做训导。 而这些训导有时会因着职务的便利,开办一些私学,再外聘两个老秀才或自己在县学里的得意弟子来教书。 高氏却说齐长春第一次带着儿子考试,就差一点中了秀才,一定是有福气的人,坚决要让儿子跟着齐长春念书。还说这次考不中,多半是因为过年后没有让齐福住在齐长春的家里,若是与齐长春同吃同住,一定沾的福气还要大一点儿! 齐敏儿听得差点笑出声来——这又是怎么想得出来的,古人真可笑,不想着认真读书,却想着撞大运。 但是不管怎么说,齐福最终是又住了过来。而这事导致了齐敏儿再度一个人抱着汤婆子睡了,齐宝儿则又与齐福一起去挤在那书房里睡了。 刚读了没两天,过年时曾来过的于氏又来了,而且这回是和她丈夫苏涣带着他们的儿子,八岁的苏勤一起来的。 齐敏儿感到很是诧异——这是怎么回事?如果是想要回礼,过年时就该带着孩子来啊,怎么这会子才来,想要红包也没了啊! 文氏也是略感意外,便要去叫齐长春来一起招待他们。苏涣见了忙摆手道:“怎么了打扰齐二哥念书!我们既来得不巧,便稍坐坐,等到中午时再说吧。” 齐敏儿心想,这苏涣看上去就是个实诚的,说起话来也直——这话的意思直接就是说要留下来吃午饭了。 于氏也听出这话太直了点,忙把手上提着的东西都放到了桌上来,笑道:“这是给齐二哥的一点心意。” 文氏一开始就看到她提了东西过来,只是不好自己先开口,这时见她说了,忙道:“嫂子怎么这样客气,咱们两家,还有什么可说的。” 于氏见文氏把话也说了,便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然后陪着笑脸,把来意说了。原来她也是来求齐长春教自己儿子苏勤念书的。 “齐二哥只教了福哥儿一个月,就差点中了秀才,咱家的三伏,多跟齐二哥学些日子,必定也不会比福哥儿差的。”于氏又从怀里摸出一个红包来,放到桌上,道,“这是束脩,还望妹妹不要嫌少。“ 三伏就是苏涣儿子苏勤的||乳|名,因为生于三伏天,所以就叫做三伏。不过于氏的话却是让文氏错愕万分,连齐敏儿也是万万料不到,居然会是这么回事! 看来齐长春擅于教书,或者有带携学生的福气的名声,早就在村里传开了,只是没有人在文氏面前提起罢了。 文氏怔了半晌,才道:“这个我可不能做主,需得与我当家的商量一下才行。”说着对齐敏儿道,“去,把你爹叫来。” 苏涣又拦着齐敏儿,又说了一遍:“这个使不得,打扰了齐二哥念书,那可不得了。” 文氏道:“哪里就缺这一时半刻的工夫呢,便让他过来无妨。” 苏涣夫妻哪里肯听文氏的,便只是不放她去,文氏无奈,便对齐敏儿道:“敏儿,去倒两杯水来给苏五叔和五婶儿。” 苏涣在苏家里的总排行是老五,所以才称他“五叔”。齐敏儿听了便应了一声而去,于氏还说着不用客气,却因为两只手刚才在拦文氏,就没来得及拦下齐敏儿,只得一连声地夸赞齐敏儿乖巧。 齐敏儿却是先去喊了齐长春过来——刚才文氏对她使的眼色,她不是没有看见。虽然对一个四岁的孩子使眼色的文氏有点不可理喻,但是这也怪齐敏儿平时表现得太过成熟,而且这就如同温水煮青蛙一样,一天天一点点地成熟起来,哪怕速度比平常的孩子快了许多,文氏和齐长春也习惯了。 等到齐敏儿端了两杯茶过来,于氏已经拿着齐敏儿绣到一半的一块帕子,不住地夸说齐敏儿年纪小小却心灵手巧什么的,而苏涣已经让苏勤向齐长春磕头了——慌得齐长春连忙搀起苏勤,直说自己没有什么教书的本事。 苏涣哪里肯听,直说:“莫不是嫌这学费少了?” 说着又从怀里拿出一锭现银来,放到桌上,齐长春忙推说够了够了,结果这句话就上了套,等于是承认学费已经够了,要收了苏涣作学生了。 于是苏涣再次磕头拜了先生,把齐长春弄得手足无措,莫明其妙地就收了这个学生了。 齐敏儿倒是趁着这个机会,站在齐长春的身边,面对面地正面观察了一下这个苏勤——看上去倒也是个机灵的,只是不知到底如何。 其实吧,齐敏儿如今也看开了——神马用功神马苦读的,都是他母亲的浮云啊,连齐福这样才继继续续念了两个多月书的人,居然都能和念了十几年的马福奎和张永宁考得一样程度,真是老天瞎了眼了! 所以不管这个苏勤是不是一个可以貌相的人,总之科考这个东西,不管考的是不是八股,那真是完全没有谱的啊! 四十三章 溜之大吉 要知道即便是温到了正好要考的题目,考试时卷子上的文句,以及行文立意什么的,都还是要自己写的。 齐敏儿不是没有看到过齐福在家里写的文章,就凭他的文采——天啊,你还是扔个雷下来劈得我外焦里嫩吧,什么样的考官才能看上他的卷子啊! 难道村里如今的流言是真的,齐长春真的有旺学生的相? 齐敏儿又囧了! 好不容易让苏涣一家走了,文氏道:“你怎么就应了?” 齐长春苦笑道:“他们这个架势,你说该怎么回绝他们?” 文氏道:“若是你录科中了,以后去了县学里,或许能在那些私学里做个教书先生,赚些银钱,若是不中,却哪里有空来教他们。” 齐长春道:“便是如此,我今晚吃过晚饭就去,就说地里活儿多,忙不过来。” 正说到此处,忽然又有人敲门,二人俱是一怔,齐长春道:“莫不是他们去而复返?那正好回绝了他们。” 于是便出去开门,结果却是刘老人刘得标。 只见刘得标身旁跟着孙子刘润,一手提着一串几包礼品,对齐长春拱手笑道:“刘二爷,听说这次院试得中,恭喜恭喜啊!” 齐长春见刘得标带着孙子过来,又拎着礼物,心中暗叫不妙,但也只得陪着笑道:“哪里哪里,不过得了个四等,能不能去参加乡试,还未可知呢!” 刘得标笑道:“齐二爷天纵之材,岂会不中的!” 齐长春谦了两句,刘得标道:“我这次来,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还有些事要相托。不知齐二爷可方便?” 齐长春忙道:“无妨无妨,且进里屋再说!” 刘得标笑着带着孙子进去,文氏正把苏涣和于氏送来的东西提在手上,准备还给他们,却见是刘得标和他孙子两个进来,也是一怔。 刘得标见孙氏手上的东西,也是一怔——他家住在村南,与苏涣家不在一个方向,故此没有看见苏涣一家离去。 文氏知道自己误会了,便对他笑了笑,道:“刘大叔怎么来了,我这正忙着归置东西呢,倒让您见笑了。” 说着让齐敏儿叫人,齐敏儿上前叫了一声“刘大爷”,刘得标笑着说:“敏儿便还是如此乖巧!” 文氏便趁这机会进去把东西放好,再出来到厨下去弄热水泡茶。 那边齐长春让刘得标二人坐下,道:“却不知刘大叔有什么事要差遣在下。” 刘得标笑道:“哪里敢说差遣二字!” 说着把来意道了出来,却与那苏涣一家一样,也是要齐长春教他的孙子刘润念书。 齐长春心中微觉尴尬,便道:“润哥儿是顶聪明的,考个功名原不在话下,只怕我才疏学浅,耽搁了他的前程。” 刘得标笑道:“哪有这么回事,这次齐大爷家的福哥儿,不是差一点就得了个秀才嘛!莫不是齐二爷只肯带携自家侄儿?” 齐长春忙道:“刘大叔客气了,莫叫我什么二爷,长春如何敢当,便叫我长春就是了。” 刘得标道:“也好,我与你爹也是多年的老交情了,那就喊你一声长春好了!” 齐长春面上陪笑,暗中却腹诽道——“过年时见面,你还叫我长春和齐家二小子呢!” 只听刘得标又道:“我的这个孙子,如今到你家里来念书如何?也不忙,等你录科回来,便跟着你念书,你若是高中了,县学里面,我也有熟人,包管你每年的年考都在四等以上,如何?” 这一点刘得标倒不是瞎说,他和县里面的人,的确是有些来往,不然也得不到老人这个职位。 文氏这时进来,听到刘得标的话,便笑道:“哟,那可是感激不尽啊!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说吧!” 文氏才来,刚才的话没听到,齐长春赶紧把刘得标的来意说了,文氏更是错愕不已,齐敏儿在一旁听得直想笑——不过这样也好,齐长春可以一边教书一边念书了。至于田里的活,由教书的钱来帖补,也该没有问题吧。 不过,看来这村子里的人,都想着考功名啊——果然当官是正途! 刘得标把手上提的东西递给文氏,笑道:“我知道线娘是管家的,是贤内助,这东西都给了你才是正理!” 文氏伸着手,只得接了过来,然后只把眼来瞧齐长春。 齐长春只好硬着头皮道:“承蒙大叔看得起我,但我那地里,尚要耕种,只怕心里挂念着田里,分了心,教不好润哥儿。” 刘得标呵呵笑道:“你那不过是五亩地罢了,我看前段日子也都是你大哥在替你打理。你的地也不多,我有五十多亩地,与你隔得也不远,有事时,都包在我身上。” 齐长春知道刘家平日里耕种也都是雇了人来做的,只是怎么好之担他这个人情,忙道:“这如何使得。” 刘得标笑道:“这算得甚么,你不知,我听说村里有多户人家,都想要你教他们的孩子念书,到时你地里的活,我们一力承担了便是,包管活儿做得漂亮,不让你后顾之忧。” 齐长春听得吓了一跳:“什么?有很多户人家都要我教他们的孩子念书?” 刘得标笑道:“是啊,咱们村,本也少个教书的先生,我看你便开个私塾,如何?” 齐长春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事,听了愣住了。文氏在一旁更是不知该如何应对,刘得标却笑着道:“这事我便只是随便提一提,若你贤伉俪有意,我便与里长去说,把村西头那破屋整一整,便改做了私塾。” 齐长春想了半晌,道:“这事只怕还得从长计议!” 刘得标道:“那便如此,等你这次参加了录科回来,我便把润儿送过来。” 齐长春心中纷乱,一时竟想不出什么话来回他,便只得唯唯地胡乱应了,把他们两个也送走了。 结果还没把二人送到门口,就又有人来敲门,开门看时,却是村西边的一户人家,平时也少来往,如今也带着孩子拎着礼物来了。 那人姓李,平时村里人只叫他李老二,他见到刘得标,便行了礼,刘得标笑道:“你也是来托长春教你小儿子念书的?” 李老二道:“便是呢,原来刘大叔也在这里。” 刘得标道:“我把润哥儿带来给长春看看。” 齐长春看着二人说话,脸上笑容尴尬,待得刘得标离开,便与李老二周旋。简单点说吧,从这天的中午到傍晚,一共来了五户人家,晚饭后张老人也带着他的孙子张标来了。 结果他们没走,又来了一户人家。 这一天齐长春家里罕见地车水马龙、门庭若市起来。 齐宝儿倒是挺高兴——如果一起来念书的人多了,他爹的精力就要分散,不会像现在这样一直盯着他了。 齐敏儿冷眼瞧着他——你别高兴得太早,你爹若真的开了私塾,你作为他的儿子,更要起表率作用,他一定盯你盯得更紧! 刘宝儿那张小脸,喜怒哀乐都在上面,齐敏儿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等送走了客人,齐长春苦着脸对文氏道:“这可怎么办?还都是乡里乡亲的,再加上还有两位老人,不好推脱啊。” 文氏叹了一口气:“如今这样子,也只得先应着了,你早些去凤阳吧,躲开他们,等考完了录科再说。” 齐长春道:“也是,我明日便县里,到张永宁家住上几天。” 文氏道:“他这次考得不了,你这时候去,不打紧么?” 齐长春道:“不打紧,他还让我直接去他家住着呢。” 文氏点了点头:“那便是如此吧。若是你中了秀才,便去县里读县学,就别回来了。” 齐长春道:“那怎么回他们?” 文氏道:“我正想跟你说呢,你若真到了县学里去,便注意着有没有兑房出售的,我便也搬去城里住,找些个替人缝补浆洗的活儿,也可养活这一家子。” 齐长春惊道:“那怎么行,光靠这些个怎么能补帖家用。” 文氏看了一眼齐敏儿,道:“敏儿,天不早了,你且去睡吧。等会儿娘给你温了汤婆子送来。” 这时齐宝儿和齐福还在书房里灯下苦读,齐敏儿应了一声,便转身出去了。 过了片刻,文氏端了热水进来,替齐敏儿洗了脚,又塞了汤婆子到她的被窝里,在她额上亲了一下,道:“乖敏儿,你喜欢官哥儿不?” 齐敏儿一愣,心想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么小就要把我许出去?人家能看得上咱们家么!又不是说玩伴就能成亲的! 看着齐敏儿眼珠滴溜溜地转着,文氏叹了口气,道:“娘若是带你去城里,你会舍不得这里么?” 齐敏儿心里公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个意思! 于是便道:“不会啊,有爹娘在就行了啊!” 文氏笑着又在她额上亲了一下,道:“好好睡吧,明儿娘教你一个新的绣法儿。” 说着便走了出去,只留齐敏儿一个睡在这里。 齐敏儿抱着汤婆子,想了一会儿,觉得若真是当个教书先生也不错,像苏睿那样聪明又家里不缺钱的人,大概会高中的吧,那样的话打响了名声,也许齐长春会成为十里八村有名的教书匠。 想着想着,也就倦了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齐长春便出发去了县里,甚至齐敏儿起床后都没见到他,不过齐福倒是与他一起起来的,然后陪着齐宝儿念了半天书,便回自家去了。 到了午后,又有三家人家来,都被文氏以齐长人不在打发了回去。 到了傍晚,居然连苏里长也带着苏睿来了,这让齐敏儿也感到十分意外——苏睿应该是有自己的先生的,怎么会也赶这个时髦。 因为齐长春不在,苏睿也就不用拘束地待在主屋里,而是来了齐敏儿的房间——这个时候,齐敏儿正在刺绣,齐宝儿正坐在边上看着。 这是文氏上午才教的新花样,齐敏儿和刘宝儿一个绣一个看,各得其所。苏睿倒是一边跟齐敏儿说话,一边觉得烦闷,就道:“你现在天天都绣这玩意儿么?” 齐敏儿也不抬头,就点了一下:“嗯,我娘说这东西早一点学也好,熟能生巧的玩意儿,多练几年就会比别人更好一点。” 苏睿道:“那以后你给我绣块帕子吧。” 齐敏儿笑道:“你又不是女孩儿家,要什么帕子。要不等中秋,我给你绣个香馕吧。” 苏睿笑道:“也好,你绣的,我一定要的。” 齐宝儿在旁边说:“我也要我也要。” 齐敏儿笑道:“你的让娘绣吧,娘一定绣得比我好。” 齐宝儿一指齐敏儿,说:“你偏心。” 齐敏儿好笑道:“我哪里偏心了?让你得个好的,还不成么?” 齐宝儿嘟嚷道:“娘做得有什么稀罕……” 齐敏儿拍手叫道:“好啊,你编排娘的不是,我告诉娘去!” 齐宝儿忙道:“没有,我是说,娘要照顾升儿芸儿,哪有空来给我做这个。” 齐敏儿听了只是笑——你也变得机灵了嘛,马上就能找到借口。 苏睿这时在一边道:“敏儿你为什么不读书?” 齐敏儿看着他,笑道:“女孩儿家的,读书做什么,又不能科考,难道还作学问么?” 苏睿听了,不由得一时语塞。 齐宝儿道:“女孩儿家为什么不能考试?若是我做了官,就上书给皇帝,让他许女子科考。” 齐敏儿没想到他居然会说这样的话,一时愣住了看他。苏睿在一旁嗤之以鼻:“你还知道上书么?” 齐宝儿点了点头:“前两天我爹还给我说了缇萦上书的事。” 苏睿愣了一下:“那是什么?” 齐宝儿脸上露出得意之色来:“你不懂吧,我来告诉你。” 不说齐宝儿在这边又跟苏睿在显摆,那边齐敏儿却想到——现在皇帝如果是个现代的穿越者,说不定真的以后会做出让女人上朝堂的事来。不过齐宝儿有这种想法倒是挺不错的,倒是苏睿,居然连缇萦上书也不知道,看来果然现在念书的人,只读四书五经了么。 不过看来齐长春不是死读书读死书的人,居然还知道看看《史记》什么的——看着齐宝儿摇头晃脑地在给他背史记,齐敏儿如是想。 苏睿道:“这是《史记》么?” 齐宝儿道:“是呀,你没看过啊?” 齐敏儿见苏睿脸涨得通红,便去打圆场:“官哥儿,你不是有先生的么,如何还要来我家?” 苏睿听了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刘润和张标都来的话,我也要来,大家凑在一起也挺有趣的。” 齐敏儿听了笑笑——的确是这样,大家在一起也有个互相促进的作用,只是不知会不会顽皮打闹罢了。 这时苏睿又道:“不过,最重要的是,可以天天看到你了啊。” 齐敏儿奇道:“看我做什么?” 苏睿笑道:“跟你一起玩儿嘛,我前两天学了吹笛子,你要不要听?” 齐敏儿笑道:“怎么不念书,倒学这个?” 苏睿道:“你不知,县学里分设礼、乐、射、御、书、数六科的,月考和年考都是分科的,六门都好的才能做廪生。” 齐敏儿点了点头——古人也一样要求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啊! 说到这里,门外传来里长的声音:“官儿,我们走吧。” 苏睿应了一声,然后对齐敏儿道:“我先走了啊——我听说村西的那个草屋暂时不动呢,咱们几家人要出钱,在你家后面造一个学堂,说是离你家近,才能丫到福气。这次福哥儿院试没中,就是因为过年时没在你家住呢!” 齐敏儿听得一愣,苏睿却已经出去了。 看着关上的门,齐敏儿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哈哈,这都是什么理论啊!那要这样说,齐宝儿从出生就住在这里,岂不是能考中状元了么! 齐宝儿这时对齐敏儿道:“这两日你都自己睡了,如今爹又走了,你要睡过来么?” 齐敏儿想了想,道:“不必了,我一个人睡,也挺惯的。” 齐宝儿笑道:“你不怕么?” 齐敏儿道:“有什么好怕的,我又不是第一次自己睡。” 其实齐敏儿心理年龄已经二十好几了,怎么还会怕黑,所以才会这样回答他。但是很快齐敏儿就觉得这话说得有点早——不怕黑,但是不代表不怕别的东西。 比如,老鼠! 有了汤婆子,睡得还是挺香的,但是晚上也仍是要起夜,哪怕是睡前减少喝水,但不能保证没有尿意。 于是在一次起夜时,听到了悉悉娑娑的声音。 齐敏儿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有贼,吓得动也不敢动——但很快知道不是,因为听到了磨东西的声间。 四十?br /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12部分阅读 欲望文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13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未知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13部分阅读 十四章 乡试落榜 那是老鼠在磨牙! 齐敏儿终确定了! 前世的大学宿舍里也曾闹过鼠灾,所以齐敏儿对这种东西所发出的声音还是有所体会的——虽然一瞬间误以为是小偷,但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齐敏儿虽然喜欢小动物,但是对于老鼠还是没什么兴趣,哪怕那有可能是比较憨居的田鼠。前世在大学的寝室里,鼠患甚至猖獗到半夜爬到一个睡下铺的同学的脸上,舔食她面上敷的面膜——当然了,那面膜是她自己用面粉和着蜂蜜做出来的,吸引老鼠也是她咎由自取了! 如今虽然没有这么夸张,但是一想到后边的小屋里,放着收上来的稻子,齐敏儿就不淡定了——当然,也不会怕就是了。 结果辗转反侧翻来覆去了半夜,天亮时才眯了一小会儿,就被齐宝儿拉起来了。 “你今儿怎么懒了?” 见到齐敏儿睁不开眼睛,齐宝儿有点意外。 “昨晚闹耗子,吵了小半夜,没睡好。”齐敏儿揉着眼睛道。 齐宝儿道:“这可不好,我去看看。” 说着转身出门,去跟文氏说了这事。果然文氏也是吓了一跳,赶紧去堆粮的小屋看了,果然发现有老鼠出没的痕迹,不过好歹损失不大。 齐家的三间屋子,都是小屋,本来两间原属老三齐连春的屋子,可以整理一间出来存粮。但是存粮的屋子,就要睡人,不然就要闹鼠灾。齐长春本不愿睡到弟弟名下的屋子里去,更不愿动用弟弟的屋子,所以专做了一间小屋,用来屯粮。 在卖粮前,齐长春都是睡在屯粮的小屋里的,如今齐长春提前去了凤阳,文氏晚间要照顾两个刚出生的孩子,自然也不能睡到那里去。原想着也就再过个几天的工夫,就有城里收粮商家的下来,没想到却已经有了老鼠趁虚而入了。 文氏无法,只得拿了捕鼠的夹子来,放在小屋里。撑了两日,老鼠没有打到,但好歹是收粮的人下来了,收了粮去。 只是留下来的自家吃的粮食却是仍然在老鼠的威胁之下,文氏没奈何,便去隔壁齐永春家里,央着他替自己找一只猫来养。 恰好当天下午苏睿又过来找齐敏儿玩,却逢着齐敏儿午睡未起。 苏睿对齐宝儿道:“怎地今日她午睡这样迟。” 齐宝儿道:“她昨晚没有睡好,家里闹耗子,她害怕。” 苏睿笑道:“正好我家的母猫前几个月下了几只小猫,如今正大了,我且拿两只来送给你们,如何?” 齐宝儿道:“那最好了,今儿上午我娘还去央我大伯替咱家找两只猫来呢。” 苏睿听了,转身就走,不多时抱了两只猫来,都是黑白花的。 这时齐敏儿也起来了,见到两只猫,也是欢喜得紧,只是顾忌着古代没有狂犬病疫苗,故此并不敢立即抱它们,只是过去摸了摸,想着等混熟了再好好调教它们。 苏睿见齐敏儿一边摸一边逗两只猫儿,笑道:“原来你喜欢这些小东西的,那两只黄鹂我如今养得也很好,赶明儿也带了来,让你听它们叫唤。” 齐敏儿道:“你家里又养猫又养鸟的,可得小心些,别让猫把鸟儿给吃了。” 苏睿笑道:“鸟笼子一直关着,哪就吃得着了。” 自从齐长春去了县里,私塾的事略略平静了一下,至于在自家后屋那边造私馆的事,文氏也推说等齐长春回来再定。 结果到了八月,齐长春托人带了信回来,说过了录科,要参加九月的乡试,就不回来了。 一家人都高兴得很,只是文氏怕麻烦,什么人都没有说,只是暗中准备去县里。为此文氏还特地关照齐宝儿和齐敏儿,不要对苏睿提起。 苏睿最近来得更多,大概是因为要跟着齐长春念书了,来得更是无所顾忌。齐敏儿有时也想——这个苏睿,为什么会喜欢跟女孩子玩呢? 仅仅是因为好奇而调剂心情么? 不会他其实是有gay的潜质吧? 虽然齐敏儿前世并不是个腐女,但也或多或少地受到同寝室那几个腐中极品的影响,如今看到苏睿总是往自家跑,而且总是打扮得白白净净,唇红齿白的,不免会有这种想法。 齐敏儿可不相信,一个八岁的男孩儿会对一个四岁的女孩儿一见钟情什么的——青梅竹马,不过是一种美好的想法罢了。 到了重阳节,因为齐长春还没有回来,所以齐敏儿一家又去了齐永春家里一起过节。 齐福也许久不见齐宝儿和齐敏儿了,这次相见,也是俱多欢喜。只是文氏对于高氏和齐永春对齐长春消息的打听,仍然只推说不知。 不过齐敏儿知道,文氏与齐长春其实是有书信来往的。 从盱眙到凤阳,其实路也不是很远,文氏显然是有着自己的打算。这家理的男主人是齐长春,但是拿主意或出主意的人,往往是文氏。 因为齐福最终没有通过院试,高氏的劲头也小了很多,不过在她家里,齐敏儿总算是见到了传说中的魏灵梓。 看她的样子,似乎是服侍齐福的帖身丫环。齐福是个好人,有他罩着,魏灵梓应该过得还算是如意吧——起码比在她自己家里好多了。 齐敏儿看她走路的样子,似乎还有些跛,但是也只怕是齐敏儿的心理作用了,那件事也过去大半年了,就算有骨折,现在也该都好了。 看看如今这六岁的女孩儿,自己还有很多地方要人照顾,哪里能服侍得了齐福,想来齐福平时照顾她也多些。看着齐福与魏灵梓的样子,也知道魏灵梓是把齐福当成哥哥一样了。以她现在的年龄,大、概还没有自己是个“下人”的自觉吧。 不过从这也可以看出,齐福对她也是极好,并没有人来一直指出她的下人本份,便只是一直跟在齐福身后,有些什么事,齐福也多是自己做了,并不使她,反而更多时是让她坐在一边,自己喝茶,吃些小点心什么的。 齐敏儿故意过去与她攀谈,发觉她居然也识得几个字,说话也挺文雅,一问之下,知道是齐福教的,于是便觉得与她更亲近些了——毕竟在这个村里,魏灵梓算是与齐敏儿难得的同龄女孩儿了。 到了九月底,齐长春故意挑了个晚上回来,到家时已经是戌亥之交了,村里早就伸手不见五指,文氏将他迎了进来,忙关上了门细说。 这天齐敏儿可巧正跟着文氏学一个比较难的绣法儿,一直学得不顺,还未去睡,齐宝儿也就陪着妹妹,于是一家人都在。文氏替齐长春倒了杯热茶来,便问他考得如何。 齐长春道:“我料的是不行,便先回来了。如今的考法与往年完全不同,不但重策论,还主考时务、政论,四书五经考得越来越少了。” 文氏道:“我让你托张永宁在县里买屋子的事怎么样了?” 齐长春笑道:“你还真有信心啊,倒是破釜沉舟了,万一我中不了秀才那便如何。” 文氏道:“既然他们都铁了心要让孩子跟你念书,便到县里去又如何。那些书院不也是吃住都在一起的,索性多收些钱,让他们的孩子跟着一起去城里。” 齐长春道:“只怕有些乡亲拿不出这许多钱吧。” 文氏道:“把咱的五亩地给他们,让他们替咱们种,就算束脩了。” 齐长春道:“一共只有五亩地,也不过交给一家人罢了。” 文氏道:“这念书考学的事,本便是十个有九个不中的,穷苦人家如何供得起,趁早断了这念想也好。” 齐长春道:“岂不是得罪了乡亲?” 文氏道:“去了城里,也就少了来往,又能得罪了多少。再说你中了秀才,本就是要入县学的,他们能怎么怨你。难道真叫你过个一二年便被革黜?” 齐长春道:“邻县的俞秀才,不是一直使钱,也保了秀才的功名么。” 文氏道:“他都那把年纪了,难道还能去考个举人回来不成!” 齐长春笑道:“那你还指望我考个举人么?” 文氏道:“你今年还不到三十岁,考个举人有什么稀奇。听你说如今四书五经考的少了,那不是正对你的胃口?” 齐长春点头道:“说的也是,若早知如此,我何必费那个劲去背这些个东西。” 二人说了一会儿,文氏又道:“那张永宁有没有替你看到好的房子有典让的?” 所谓的典让,大抵就相当于抵押。就经济上来看,如果没有钱买下房子和地契,那典房显然比租房要划算。租房的话,每月都要交租金,而典房,只需要把一笔典房款付给原房主,就能按约定期限,住上很多年。等到了期后,典房款一文不少还是自己的。 虽然需要押上一大笔典房款,但如果到期后,房主拿不出钱来,那这房子就有可能以低价完全卖给典房的人了。 齐长春道:“倒是有两处,只是都小了点,一处只有一间小院,两间屋子,一大一小,若其中一间做了私塾,难道我们一大家子都挤在另一间里?” 文氏道:“那另一处呢?” 齐长春道:“那一处更小,连院子也小,只有一间中等屋子,两间房连在一起的。” 文氏道:“便都买了吧,把那处只一间的,做了私塾,把那院子也封了,再添一间屋,让跟着你去城里的孩子们住。” 齐长春道:“这如何使得?一群孩子,怎么能不跟我们住?” 文氏道:“雇个婆子呗,要不然就在村里挑一个,看谁家的女人闲着的,便带了去。” 齐长春想了一回,然后道:“这两处宅子都是典十年的,一处要十两银子,一处要七两,咱家里如何有这许多钱。” 文氏道:“前年你给了三弟十两银子,咱自家还剩十二两,今年过年来往多些,反倒赚了几两,再加上前些日子几家送了东西来,凑在一起,也有个三数两银子,如今你拿了去,正好典下这两处房子。” 齐长春道:“城里开销不比乡下,全都使着用了,怕是不妥。” 文氏道:“地里的稻子起了出来,这一季又有三二两银子的入项,我们且先去,那张永宁家里曾是做官的,总能替我们再找些活计。” 齐长春道:“何苦要如此劳累自己,便在这里,不好么?” 文氏道:“这村里的人,流言蜚语的,谁耐烦听下去,我宁愿苦着些,也不要在这里。而且如今家里添了升儿和芸儿,只有五亩薄田,如何撑得下去!村里念书的毕竟少,你去城里,说不定便能多教几个学生,也能多收些束脩。” 原来文氏终究担心这村里那些有关于齐敏儿的流言——她是要面子的,绝不想让人在背后说她什么的。买童养媳这种事,其实还是蛮让人议论的,所以文氏怎么也不愿意让齐敏儿在这种环境下长在。要真是这种流言多了,以后让齐敏儿如何嫁人?谁还会要她一个顶着童养媳名份的姑娘! 而且文氏后面说的也不无道理,虽然城里别有两家私学,但那是县学里的两个训导私设的,收的学费也高,齐长春作为新科的秀才,说明他的学问如今正对朝廷的胃口,学费又低,自然会吸引不少人送孩子来——要知道这一科恩科,盱眙县中了秀才的,还不到十个。 本来每一科生员、举人以及进士,给各个地方都有一定的名额的,换成现代的说法,那就是有些穷苦地方的人,学习成绩定然不如经济发达的地区,如果各地的录取分数线一样,那岂不是偏远地区永远没有高中的人了么! 所以平均到每个县,一般秀才的录取人数在十个到二十个之间,这一次盱眙县的这一科恩科,秀才只录取了不到十个人,县令脸上自然无光——不过这恐怕也是朝廷的新举措,在保证一个底线的录取率的基础上,尽量挑选朝廷想要的人材,而不是只顾大锅饭一锅煮了。 所以齐长春道:“若是不如意,那便如何?” 文氏道:“便就不如意了,再回来,也没什么丢脸的。你只往我身上推,说都是我的妇人之见便了。” 齐长春笑道:“我怎么是这样的人。” 二人说了一回,文氏一边还在指点着齐敏儿刺绣,等齐敏儿基本掌握了这套技法,便打发两个孩子去睡。齐敏儿知道他们夫妻总还有别的话要说,也就与齐宝儿各自去了。 第二天齐长春一早便去了大哥齐永春的家里,一直谈到了午后才回来,想来是在跟他谈说去城里的事。齐永春虽然不置可否,但总觉得这样便如同断了自己的后路一样,总是为二弟担心。 高氏就索性提出让齐长春把这五亩地卖给自家算了:“……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可说的,肥水总不能流了外人田……” 不过这回齐永春总算有了点男子汉的气慨,对高氏斥道:“你当秀才就这么好当的么?二弟留着这几亩田,就是留了一个后路!你要断他的后路么!” 高氏虎着脸,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不过既然齐永春没有明确地反对,齐长春也就继续去与里长沟通。 当天是与齐永春两个一起去的,齐永春虽然也没有表示支持,但是既与刘长春一起去了里长的家里,态度也有很明确了。 里长在听了齐氏兄弟的话后,却并不多说什么,只说这是齐家自己的事,他不便多说什么。结果在村里转了一圈下来,听说齐长春要到城里去的消息后,村里的人都纷纷表示不再把孩子送到齐长春家里来念书了。 这一点其实也在齐长春和文氏的意料之中,文氏昨夜在齐敏儿睡后,便对齐长春说了自己的想法,其中之一便是村里人的反应。 如果不做教书先生,齐长春就可以只典一套房子,不必多花钱了。这其实是最好的结果——文氏也不必在乡下,城里总也能找到些活计。 那曾在城里作过仆妇的赵有德家的婆娘王氏,这几天里文氏也有意抽空去她家里,托她在城里替自己找些活计——文氏的绣活儿虽然不比当年的她了,但做些普通的缝补和浆洗的事情还是可以的。 王氏本是年老了才回来的,在城里也认识一些人,又受了文氏些财礼,被她夸了几句,自然也是心活意动的,便把这事承应了下来,只说:“线娘你只管去城里,我包管替你寻着些轻快又好赚的活计!” 文氏听了心里便又定了几分,顺到家中与齐长春说了,齐长春虽然心中仍有游移,但一则在村里已经说出了话去,二则也当不得文氏诉说,便也就应了。 四十五章 搬家进城 等到了这年的冬天,果然消息传来是乡试落了榜了,城里的张永宁又来,说是城里有一处较大的房屋要典,正在城中的富豪宋家的隔壁。 齐长春却道:“如何不索性典给了那宋家,却来找你。” 张永宁笑道:“他家原是我祖父的一个同窗,如今早破落了。家中又出了个败家子,把房子都典卖了,宋家趁机压了他的价,收了好几套去,他心中不忿,自是不愿再找他家了。所以便来找了我,我想着老兄要寻典让的房子,便就来了。” 齐长春道:“却不知价钱如何?” 张永宁笑道:“他只是不忿那宋家,出的价也不甚高。一个大院,主屋是楼上楼下两层五间的房屋,旁边还有两间连在一起的小屋,才典十六两银子,岂不是便宜!” 文氏在一旁听了,忙道:“既然那宋家想买,咱们典下来,岂不得罪了他家?” 张永宁笑着对文氏道:“宋家也不过是一家做生意的,有我家和刘举人两家的关系,他还敢把你当家的如何?” 张永宁的祖父乃是举人,父亲也曾有功名在身,他本人与刘举人亦有师生之谊,宋家不会因为一两间宅子的事与这两家为难——这间事情,其实是应在张永宁的身上,并不是应在齐长春的身上。 文氏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便笑道:“那真是要谢谢张家叔叔了,不知那里面家什可备么?” 张永宁道:“他家里也是家徒四壁了,家什能输的都输了。” 齐长春道:“那还要麻烦张兄了,我明日便去县里,还望张兄带我去典买了这处宅子,再买些家什。” 张永宁笑道:“这算得甚么,你也不用去找了,我家里还有些旧的家什,你先拿去用便是了。” 文氏笑道:“这如何好意思。” 张永宁道:“那都是些旧东西,没什么的,你们不嫌弃也就罢了。” 三人说笑了一回,齐长春便留张永宁吃饭,张永宁却是不肯,只说还有事在身,便辞了去了。 齐长春送他送出很远,回来后对文氏笑道:“却不料有这样的好事。” 文氏道:“你也且不必先忙,先找了人把咱们这地给租种出去。” 齐长春道:“这个我已经与大哥说了,五亩地都交给他,地里的粮分一半与他家,粮税也算咱们的。” 文氏惊道:“一半?怎么这样高!另找别家去!” 齐长春道:“你莫急,听我说完。这次福儿跟着咱们同去,大哥给了我十两银子,也算是他一份心意。” 文氏怔了一下,然后道:“怎么一下拿出这么多来,你大嫂不说么?” 齐长春道:“大哥自己的梯己钱,添了二三两,其余都是大嫂点头的,故此这地里的租钱,就定得高些,总的来说,还是咱们占些便宜。” 文氏道:“有甚便宜,如今粮税这样高,分了一半去,税又算咱家的,那咱们还能剩下多少!” 齐长春道:“便也就是没有了,那又如何,这十两白花花的银子,到了城里,岂不是更有用处?” 文氏道:“便说的是了,可如今岂不是真的自己断了退路?若一二年间便回,你大嫂还能痛快地把田还回来不成?” 齐长春笑道:“你不是要不顾一切地离开这里么。” 文氏叹道:“心里总还有些不舍。” 齐敏儿这时与齐宝儿牵着手进来,齐宝儿道:“刚才谁来了?” 文氏把儿子搂了过来:“是城里的张家叔叔,说给咱们在城里找到了好处住,咱家要搬去城里呢。” 齐敏儿眨了眨眼,心想终于要告别乡下的生活了么? 其实她倒是挺喜欢这乡间的生活的,平日里也是悠闲。不过她也知道,现在她还小,等长大后就没这么悠闲了。 家里只有五亩地,却有六口人,是无论如何谈不上宽裕的。 所以去城里,支持父亲考个举人回来,或者在城里找些活计,自然才是正理——不然的话,说不定真的要把小小年纪的她给嫁出去了。 上次有关于苏睿的话题是虚惊一场,但不代表再过个几年就不会把齐敏儿嫁出去。 文氏待齐敏儿自是极好的——毕竟是自己奶过的孩子——但是比起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来,那就难说了。 虽说古代十五及笄,但是十来岁就嫁人的也不是没有,按齐长春家里的这些个家底,再耗个五六年不成问题,但这样入不敷出,毕竟不是个事。与其到时陷入窘境,不如现在去城里算了。 按文氏的说法,如今朝庭对于商税征得极少,齐长春又有秀才的身份,如果去城里,说不定能有别的什么活能做的。若是能盘下一家小店小铺什么的,也算是有个活计。 关于这秀才的功名,他的一个特权就是除了自己以外,还可以免除家里两个人的“徭役”。而平时普通人家在政府没有劳役指派时,往往都是改换为出某笔代役钱来应役——当然,即便有徭役指派,你也同样可以出钱代役。 更为关键的事,文氏听到齐长春说如今朝廷出的考题,早已经不是八股,就算是四书五经,也考得越来越少——当今皇帝更看重策论和政论,而这些却是齐长春的强项。所以文氏才敢搏一下,全力供齐长春去读书考学。 所以齐敏儿倒是可以理解文氏的想法,而且在心里也是同样支持的——最差的结局,也不过是自己同样提前嫁人罢了,和在乡下也没什么区别。以文氏的为人来看,最多是把自己卖了去当丫环,怎么也不会把自己卖去青楼的。 而更有可能的是,自己也和魏灵梓一样,去齐永春家里帮忙——毕竟也不是真的有血缘关系,真要到了那一步,也没什么抹不开脸的。 只是齐宝儿可就没想这么多了,开口就是:“怎么没留他吃饭?” 文氏笑着在他头上拍了一下:“小馋鬼!净想着吃饭!前些日子的重阳节,不是还去你大伯家吃了一顿好的?” 齐长春却也笑着说:“我还当张永宁有什么事,却原来是去邻村找俞秀才——马上就要年考了,他是代教谕大人来向他收代笔钱的。” 有很多秀才因为年老或生病等原因,不能参加年考,或者是考不出好的成绩,就会出钱贿赂教谕,再由教谕搭线去贿赂提学。 虽然要一笔不小的钱,但实际上分摊到各人头上,也不是不能承受。而对于各县里来说,本县秀才的人数,也是让县令脸上增光的一个资本。所以县令也会帮着周旋,并不会来克扣或增加这一笔钱。 文氏道:“张永宁和城里的教谕熟么?” 齐长春道:“略有些交情,那教谕和他祖父乃是同榜的举人,如今他祖父还健在,所以也还能说得上话。” 文氏道:“他祖父今年已经八十多岁了吧?” 齐长春道:“已经八十三了,最近身体也不太好,上次去他家时,已经躺在床上起不得了。” 文氏掩嘴道:“岂不是今年要过八十四岁的坎儿么?” 齐长春道:“莫胡说,我这两日便去与里长说一声。” 文氏道:“便是如此,你与那县学里的教谕和训导已见过了没有?” 齐长春道:“还没呢,等到了城里,买些礼物,与张永宁一起去拜见。” 文氏笑道:“你这个朋友交得可好,有他给你引见,很多事都方便了许多。” 齐长春道:“当年我幼时去县里私学时,与他便最要好,近两年走得少了些,但交情还在。”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文氏去准备午饭,齐长春便去大哥家里说话。 结果到了晚间齐长春才回来,文氏也没等他,便与两个孩子先吃了午饭。 齐长春是在大哥家里吃了饭,然后便与大哥一起又去了里长的家里,由里长做中人,把五亩地暂时租给了大哥齐永春。 第二天苏睿一大早就过来了,敲开门见是齐长春,就问道:“敏儿在么?” 齐长春还当他是来找齐宝儿玩的,就道:“宝儿已经起了,正在他妹妹房里。” 苏睿怔了一下,然后问道:“齐二叔,你们要搬去县里么?” 齐长春笑道:“是啊,我要去县里的县学嘛!” 苏睿一脸的沮丧,然后道:“那敏儿也去么?” 这时齐长春才听清他问的是齐敏儿而不是齐宝儿,心里也有点意外,便问道:“你找她有事么?我们这几日且不走呢,你有什么事也可以跟我说的。” 苏睿嘟着嘴:“也没甚么事,敏儿还未起么?” 这时齐宝儿和齐敏儿已经起来了,出门后看到苏睿,两人也是一怔,齐敏儿便道:“咦,这么早,你来作甚么?” 苏睿道:“我听说你们要搬到城里去了,来问问是不是真的。” 齐敏儿笑道:“是呀,我们都要去的。” 苏睿垂下了眼睛:“一定要去么?” 齐宝儿插嘴道:“那是自然,难不成让咱爹一个人去不在。” 齐长春拍了儿子的后脖梗一下:“胡说些什么,快去洗脸漱口去!” 齐宝儿最怕父亲,闻言忙转身去了。齐长春便对苏睿道:“官哥儿还有什么事么?可吃了早饭了?在我家一起吃吧?” 苏睿倒真是一早就往这边跑了,只因昨晚听到父亲在饭桌上说起齐长春要去城里的事,故此连早饭也没吃,从后门就跑出来了。看后门的人也是没注意,刚开了门,一把没拉住,又不敢不看门径去追他,只好当作没看见——反正村里的大小道路苏睿也熟得很,他天天在村里跑,应该也不会出事的。 苏睿现在听到齐长春让自己一起吃饭,便道:“好啊,我还没吃呢。” 齐长春笑笑,领着苏睿先进去了,里面文氏正在给两个婴儿喂奶,齐长春让苏睿先做好,然后去厨下盛了粥和小菜上来,那边齐敏儿和齐宝儿洗漱完毕,端了几个馒头上来。 齐长春对苏睿笑道:“官哥儿平日里大概没有吃过这些吧,我们穷人家的饭,你要吃不惯呢!” 苏睿道:“我在家也常吃的,只是咸菜与你家的有些不同。” 文氏笑道:“我们家只是随便做的,哪比得上你们家。” 苏睿毕竟年纪小,也不知该怎么谦让,便道:“我能跟着你们一起去么?” 齐长春道:“那怎么行,你父母岂不担心。” 苏睿本来也对自己跟着去念书的事不怎么抱希望,所以也就叹了口气:“是啊,父母在,不远游。” 齐长春见他忽然掉书袋,一个小小的人儿,做出一副老成的样子来,心中也是好笑,便道:“官哥还小,等再过几年,你爹娘也就放心你了。” 这话说的不错,即便是“游有方”,苏睿的年纪也太小了,不能跟着齐长春家一起去。 吃完了早饭,齐长春送苏睿回去,齐敏儿和齐宝儿送到门口,苏睿对齐敏儿道:“我要参加下一次的县试,到时也去县学里念书,那就能来找你了。” 下一次的正科,还有一年多,苏睿到时也十岁了,若真是中了试,也算是神童了。 齐敏儿便笑着道:“那好啊,等着你的喜讯啊!” 苏睿笑笑,便一边跟着齐长春走了,一边还不断地回头向齐敏儿挥手致意。 齐宝儿道:“哪这么容易中试,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齐敏儿瞪了他一眼:“我看他中试的可能要比你大。” 齐宝儿撇了撇嘴:“那便试试,看看我们两个谁先考中!” 齐敏儿耸耸肩,也不来理他,便径回身去帮着母亲洗碗筷。 又过了一段日子,眼见得已是十二月里,张永宁来了白河村,让齐长春赶紧去城里——“快走快走,他要把那宅子典掉,便在今日。” 果然是年关难过,那败家子也是急着要现钱,张永宁一直憋着,终于等到了他典让房子,也不压他价,还是十六两,只是年数从十年变成了十五年。 这倒不是完全占对方的便宜,以他现在的财力,不要说十五年,只怕二十年也未必还得起这十六两,让他多筹几年银子,也算是给他一个机会。 于是齐长春便拿了银子,随了张永宁一起去了县城。这一去便去了三天,到了第三天的傍晚才回,却是雇了一套车,把家里的细软都收拾了,然后连夜便进城去。 齐长春趁着妻子收拾细软的工夫,去了隔壁大哥的家里,把齐福也带了过来,准备一起去。但是没想到的是,高氏让齐福把魏灵梓也带着了——她也是做母亲的担心儿子,故此把一个丫环给派在了齐福的身边。 本来高氏是要派丰玉的,因为丰玉毕竟年龄大些,也有个照应。但是齐福说与魏灵梓在一起也待惯了,还是和她一起去县里觉得自在。 其实齐福是知道自己母亲待人刻薄,只恐魏灵梓年纪小,留在这里当不得母亲的使唤——这魏灵梓不但自己年纪小,更是村里陈寡妇的女儿,出了什么事,脸上太不好看。 丰玉毕竟年纪大些,又服侍高氏时间长了,知道高氏的性子,看得出高氏的脸色变化,所以齐福是故意要带着魏灵梓走的。 齐永春也是知道儿子的心思,也是知道自己老婆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也在一旁顺水推舟,高氏被二人说的耳根子软了,便也就应了——虽然魏灵梓年纪小,但毕竟心思也少。丰玉年纪大些,心眼儿也多,儿子齐福又是个忠厚的,再加上齐长春夫妇也不是心眼儿多的人,高氏也怕儿子受了丰玉的欺瞒,但也就同意了带魏灵梓去城里。 魏灵梓过了年就七岁了,一些端茶递水、洗衣铺被的活儿也能做了,由文氏调教,应该也是个能干的。 说实话,高氏自己心里何尝不知,这考秀才的事,不是说考就能考上的,做事也要为将来打算些。 齐宝儿见要带魏灵梓去,倒是很意外,嘟嚷道:“怎么还带着丫环,像个少爷一样。” 齐敏儿倒是很高兴——在村里一直没有同龄的女生陪她,她也觉得挺闷的。 虽然她的心理年龄是个成年人,但前一世只是个九零后的大学生,刚刚大一,因为上学早,实际上连十八周岁都不到,还是个未成年,算不上是一个经过社会洗礼的成熟的成年人。说得难听点,她还算是个心理上不够成熟的大龄女孩儿,所以跟小孩子玩,也不是说完全就玩不到一起去。 但是就算如此,至少也得来个女孩子陪她说说话什么的吧,别像现在一样,整天就跟一帮不知所谓的男孩子在一起——虽然只有苏睿和齐宝儿、齐福这三个男孩儿的出境率比较高。 四十六章 游逛花灯 之前的陆佳星,成天只知道跟在苏睿的屁股后面,唯一相处的一晚,又是齐敏儿困倦得只想睡觉的,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其实甚短,至今想来,齐敏儿还是觉得很遗憾。 现在有魏灵梓陪伴,齐敏儿觉得说不定还能玩一把调教养成。就算灌输她一些超时代的思想是不行的,但好歹能让自己过一把人民灵魂教师的瘾! 在临走前,齐福还陪着魏灵梓去了一趟陈寡妇的家里。陈寡妇其实也还是心疼孩子的,但是见到女儿过得不错,虽然齐家签了她的卖身契,但毕竟是乡亲,不像丰玉,是从人伢子手上买来的,所以齐福也还是关照她的,而陈寡妇也就放了心——虽然平日里也知高氏泼辣的名声,轻易无人敢惹,这次去了城里,由齐长春和文氏照顾,这二人又是与人和善的,她也就更安了心。 反正签的也不是死契,到时赎了身出来,寻个人嫁了也好——若是齐福中了秀才举人什么的,说不定还能带掣一下她们孤儿寡女的。 于是陈寡妇一番嘱咐之后,便与高氏、齐永春一起,把齐长春等人送到了村口。而一辆大型的马车,也就这样把齐长春一家人,以及齐福和魏灵梓主仆俩送到了城里。 在城里齐长春买下的宅子里,张永宁早已经把家具什么的也安置好了,大扫除也做完了,正摆下了一桌酒席,等着齐长春。 这一桌酒席,倒是张永宁替齐长春请的客人,不但请了马福奎和这县学里的教谕、训导等人,连刘举人的侄子也请来了,陪座的,还有隔壁宋家的人——只是请不到宋家的老爷,来的是他的大儿子宋缙。 席上众人也是各自堆着笑脸,齐长春没想到张永宁一下子请了这么多人来,倒是意外得很。不过这些人往后也一样要打交道,张永宁也算是想得周到了。 齐敏儿觉得张永宁这个人真的很有意思,也不知道他和齐长春到底是什么交情,怎么就对齐长春这么好。 等把众人都送走了,张永宁对齐长春拱了拱手道:“来年正科,齐兄定然要参加的吧,我若中了秀才,便与齐兄一起去参加秋闱。” 齐长春道:“张兄如此厚意,小弟怎敢推却。” 所谓的秋闱,就是指乡试,因为一直在八月间举行,故此有名为秋闱。而童子试一般在是二月到四月间举行,中了秀才后,可以在当年立即参加乡试考举人。但是考了举人,却不能立即考进士。因为会试是在第二年的二月,从会试出来的人,叫作贡士,意思是各地进贡给皇帝的人才。取得贡士资格的人,还要参加殿试,前入三甲的人才是进士。 因为开科举士要三年一次,所以如果一次不行,就得再等上三年——齐长春这批人都是好运气,遇上了恩科,而且还是与正科连在一起的恩科,一点时间也没有浪费。 而且上次的恩科,建文帝为了尽快地选拔一批人才,还才特意调整了几次考试的时间。 如果齐长春那一次秋天的恩科乡试中了举人,是可以在十一月参加恩科会试的,不必等到来年的二月,如果又中了贡士,则可以在来年的正月底,也就是今年的正月底参加恩科殿试——这样的话不耽误考官,在这一年的二月仍然可以举行正科的出题和阅卷。 只可惜齐长春没有考中举人,也只有在今年的七八月间再次向乡试发起冲锋了,所以张永宁才有这样的话。 张永宁见齐长春答应与自己同往,面上露出喜色,道:“此番若中了秀才,则当与兄共勉也!” 齐敏儿在一边看了二人的形状,心中不免抖了一下——这个张永宁不会有龙阳之好吧?所以才对齐长春这样热情! 但是看齐长春的样子,却没什么在意的,连文氏也只是对张永宁再三称谢罢了。等到张永宁走了,齐敏儿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张家叔叔怎么我我们这么好啊?” 齐长春听了,笑而不语,文氏却对齐敏儿道:“他们两个本来就是好朋友啊!敏儿日后也要有这样的好朋友才是!” 齐敏儿见打听不出什么,也就罢了——她本来也不是什么喜欢八卦的人。 当晚将几间房间又整理了一下——这间大屋是齐长春一家住,而齐福和魏灵梓睡在旁边的小屋里。那小屋原是下人居住的地方,只是有个隔间,正好大的一边让齐福睡,小的一边让魏灵梓睡。 而楼上是三间,一间大的由齐长春夫妇和两个小婴儿住,两间小的是齐敏儿和齐宝儿分睡——按文氏的想法,那两间屋子其实也不小,等到齐芸和齐升大了,便分别跟着姐姐哥哥一起住就行了。 在两处宅子之间,有一片空地,偏西北角上有一口井,虽然小了些,水也不是很多,但也足够这几口之有用了,算得是很不错,不必去街上公用的水井里汲水。 第二天,齐长春又回了白河村一趟,把家里的事再处理了一下,回来后告诉文氏,说是村里的里长和老人,都说齐长春的宅子风水好,要他把主屋给村子里当私塾学堂,由村子里自己再请教书先生授课。 文氏笑道:“怎么你这带携旁人的名气越来越响了,我原先还以为便只张永宁这样想呢。” 齐长春道:“你不知,张永宁的父亲与城北的李举人曾是同年,二人交好。李举人的二儿子,便是里长的女婿呢!” 原来苏灵的公公是个举人,怪不得身上穿戴很是华丽。 文氏道:“你向来不与我说这些的,我如何得知。原来还是张永宁说出去的,但是这种事怎么好信的,你们读书的,不是向来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的?怎么连张永宁的祖父都信那相面的话?” 原来齐长春曾有一次去张永宁的家里,正逢着一个相信高明的方士,说齐长春面有富贵之相,又有荫福他人的命,所以张永宁便在祖父的刻意授意下,更与齐长春结交了起来。 齐长春听文氏这样说,不由苦笑道:“你不知,现在考功名的人,一个比一个信鬼神,我这次还看见背着祖宗的牌位进考场的呢!” 文氏和他笑了一回,便问道:“那你应了里长他们了?” 齐长春道:“应了,里长还说一年给我们二两银子呢。我想着那屋子空着也不好,有人住,多些人气也好。” 文氏笑道:“你总是不肯得罪人。” ?br /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13部分阅读 欲望文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14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未知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14部分阅读 齐长春道:“如今村里的事也大致安排妥了,我明日便去再拜访教谕和县令去。” 齐长春现在是秀才,要求见县令,递上一张“治生”的帖子便可——当然,县令不一定真的见你就是了,但至少有事的时候有机会当面表达一下自己的意见。 不过这也有点难为了齐长春——他其实本不是个善于钻营的人,这些场面上的事,他也并不擅长,所以现在既然中了秀才,也就不得不去做这些事。 到了过年时,文氏又在那赵有德家的王氏牵线下,接了些浆洗缝补的活儿,也算是各自安心,暂时安顿下来。 过年时齐长春又去了教谕和训导那里送了节礼——这一年的年考,他的成绩也还不错,考了个第三等,可以参加年后的录遗,以决定是否有资格去参加乡试。 而录遗是由教谕和县令主持的,不是由省府的官员来主持,所以这个时候的人脉关系就起了作用了。 齐长春是新面孔,在张永宁的帮助下使了些钱,估计应该没有问题,他自己也在其中一个训导的私馆里兼了一个教书的差事,平日里也有些钱来帖补——这也同样是张永宁的关系才得到的职位。 其实“录科”与“录遗”本是清朝科举的产物,但是现在的这个皇帝为了尽量网罗人才,特地设了这两次补考的机会。而刚刚过年,朝廷上又有了新的旨意下来,说是考不中秀才的,可以用钱纳捐一个“捐生”的名号,取得入县学学习的机会,可以参加当年的乡试。但如果不第,且又在当年年考中考不中前三等,便会被剥夺这一称号。如果想再继续科考,就得在下一科来临时,继续纳捐。 这种事是古代常有的,也就是变相的“卖官”,但是齐敏儿没想到这个穿越者的皇帝也会出这样的损招——这样的卖官行为就意味着腐败,虽然开放的只是等级最低的乡试的资格,但是他作为一个现代人,怎么会不了解其中的弊端! 但是最重要的是,当今的建文帝宣布由这一年的正科开始,正式设立武科。 科举分文武登取人材,始于唐代的武则天,元代废了武举,明初虽然恢复,但是仍沿袭宋朝旧制,并没有多大的新意,而且并不是每次开科都有武科,因为朝中的武将都是贵胄功臣的子弟荫袭的,洪武年间打仗又少,就没有那么多缺。 这次建文帝正试设立武科,明确了与文科一样,三年一次,而且在县学里开设武学的讲课,捐纳武科捐生的人,可以在里面读六年书,不像文科那样,考不中就要回家。 这样的话,就避免了考武举的人没有地方学习的苦处——因为古代行军打仗排兵布阵这些事,一般是不教老百姓的,怕老百姓起来造反。 当然建文帝在改革武举的同时,也加强的对民间武器的管理,每户人家只许拥有菜刀、柴刀等不超过三把的刀,私铸私藏兵器者斩,任侠养士者流放。 自古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都是统治者头疼的东西。 更重要的是,从这一年起,建文帝把实行了一千多年的度量衡的“衡”给改变了——从十六进制,变成了十进制。 也就是说,原先的一斤十六两,变成了一斤十两,“半斤八两”的年代成为了历史。而国家设在各地的银行,更是发行了新的大明宝钞和铜制钱,旧钞一贯只能兑换新钞六百二十五文钱,旧的铜钱一贯或一两银,也只能兑换新制的铜钱六百二十五文,而且由银行逐步回收旧钞旧钱——为此银行专设了六百二十五文的新面额纸钞,以方便百姓兑换。 齐敏儿对于这一点倒是很能理解——十六进制实在是太麻烦了! 不过明代一斤的重量,大概相当于现代的一斤二两。不过这个时期,也不必强求什么与国际接轨,自己好算就行了。 新的圣旨传到的时候,正好是元宵佳节,盱眙县的杨县令正好借着闹花灯的时机宣扬了圣旨,带着一对儿女杂在人群中,听了圣旨的宣讲后也不回家,便趁这机会在街上游玩——文氏在家里照顾一对刚刚能站起来走两步路的孩子,并没有跟出来。 齐福则在之前跟着齐长春过年时回了乡下的家里,并没有在盱眙城里。 倒是张永宁,跟着一起来了,还拖着马福奎一起跟在二人身旁。 看着大街两旁各式各样的花灯,齐敏儿倒是真开了一回眼——现代的城市里,是没有这玩意儿的。 齐长春一手牵着一个孩子,与张马二人一边闲谈一边顺着人流向前走动,都说这次朝廷一下子来了三个新的举措,实在是锐意革新了,马福奎对武举很有兴趣,而张永宁却更是高兴,说便是这次童试不第,也要捐一个捐生的资格,与齐长春一起去参加会试。 齐长春自然是说他这次童试必中的,让他不必担心。 三人边走边说,齐宝儿却是东张西望——难得进一次城的他,自然是对什么都好奇的。 “敏儿!” 就在二人都注意着两边的花灯时,便有人在一旁叫齐敏儿的名字。齐敏儿听得声音很熟,回头看时,却是苏睿跟着父亲和母亲一起进城来看花灯——当然,还有一个丫环,以及一个仆人赶着马车跟在身后。 只见苏里长和他的夫人都身穿锦袍,苏睿倒是穿着一身大红色的棉衣,看上去颇为古怪——想到之前说过苏灵嫁到了城里李举人的家中,大概他们之前也是在李举人家中作客的吧。只是不知为什么他们上街看花灯,苏灵却没有陪着他们…… 苏睿见到齐敏儿,笑着跑了过来,道:“我正想着这次来到城里,却见不到你,太遗憾了,却没想到在这里相逢,我们真是有缘啊!” 齐宝儿笑着过去拍了拍他:“那我们两个也一样有缘啊!” 苏睿哈哈一笑,也拍了拍齐宝儿:“是啊是啊,我们也一样有缘。” 齐长春见是里长,忙上前见了礼,再给里长介绍了马张二人,几个男人在一起说话,苏睿的母亲刘氏倒是从马车上又多探出半个身子来,好好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齐敏儿——去年只是匆匆见过一面,并没有说过什么话——然后对苏睿笑道:“你成日里说齐家妹妹好看,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然后转过脸来,对齐敏儿道:“敏儿你还记得我么?” 齐敏儿自是点头说记得,刘氏便笑着下了马车,迈着小碎步过来,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红包来递给齐敏儿。 齐敏儿见她的行动,这才知道她是个裹过小脚的,走不得远路,所以才会不陪着丈夫儿子逛街,而是缩在马车上——上一次在苏睿家里,她一直坐着,也就没注意。 于是忙笑着拜领了,那边齐长春见了,忙上前推辞说不要,却哪里推辞得掉,便只得拿了一串钱出来给苏睿,说是让孩子买些糖吃。 几个大人在这里推来说去,三个孩子已经到一边看灯谜去了。 刘氏见丈夫在与齐长春等人说话,怕几个孩子跑散了,顾不得小脚,忙由丫环搀扶着跟了过去。几个孩子便在刘氏的陪伴下一路看过来——齐敏儿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图画上,并不去看那些字谜什么的。只是苏睿有心在齐敏儿面前显示一下,但是却又怕齐敏儿不懂,反而伤了齐敏儿的自尊,故此正在犹豫。 齐宝儿却不管这些,看了一个字谜,便指着问齐敏儿:“敏儿你能猜出来么?” 齐敏儿看了他一眼,心想我就是懂也不能说啊!我不过跟着爹“认”了几百个常用字罢了,怎么可能猜得出来! 这时苏睿见齐敏儿神色中似乎有些不甘,便上前笑着道:“我来看看,是甚么谜面。” 结果是一个四面的灯,一面向着三个孩子,另三面要转过去才能看见。这一面上却画着“一行白鹭上青天”的画样,然后旁边是谜面——无端白鹭横空起,打一字。 苏睿想了想,笑道:“是个‘鸣’字!” 齐宝儿偏着头想了一会儿,问道:“为何?” 四十七章 字谜决胜 苏睿道:“无端就是没有字头,‘白鹭’二字去掉字头,便是‘日鸟’,后面的‘横空起’,便是说一横空着,日字去掉一横,便是口字,故此是个口鸟‘鸣’字!” 齐宝儿道:“既如此,为何不连‘鸟(鳥)’字头里那一横也去了,成个‘呜(嗚)’字。” 苏睿毕竟是孩子,被他一句抢白得语塞,不知该如何应对,齐敏儿在一边却只是笑。 这时摆灯谜的过来,说的确是“鸣”字,苏睿猜中了,便给了他一个小风车玩。刘氏放了几文钱在那小贩手中,苏睿对着齐宝儿哼了一声,表示我猜对了,你那是无理取闹! 齐宝儿不服,又指着另一个椭圆形的灯道:“那你再猜一个看看。” 苏睿自是不会退缩的,便凑过去看,齐敏儿也不由自主地凑了过去,看时——却仍是个字谜,那灯上的画却是阴森,不合这节日气氛——画的乃是一座孤坟,碑上刻着“要离”二字。 再看那谜面,却也是一句诗,乃是从陆游的《月下醉题》中化出来的——“逝当择居近要离”,仍是打一个字。 苏睿想了半天,这时齐长春等人也过来了,想了一回,都没有想出来,齐宝儿得意洋洋,说:“这是个据为己有的‘据’字!” 苏睿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问道:“为何?” 齐宝儿道:“‘逝’字的中‘近’字要离去了,那就只剩下一个‘扌’然后选一个居字放在它旁边,不就是个‘据’字?” 原来那画面上的“要离墓”却是掩人耳目的,齐宝儿根本不知要离是谁,也没读过陆游的这首诗,故此才会不受影响。苏睿却是自去年被齐宝儿取笑后通读了一遍《史记》,知道了要离是谁,这才上了当。 几个大人听了,也是哈哈大笑,把齐宝儿夸了一通,齐敏儿知道他是不学无术误打误撞,心里也是好笑。 苏睿在边上见齐敏儿腮边红晕浮现,笑靥如花,不禁对齐宝儿更为不服,便道:“这个是你碰巧了,我们再猜一个。” 几个大人见两个孩子互相斗气,也觉得好玩儿,反正猜谜也是风雅之事,便不阻拦。 齐宝儿见父亲面露微笑,只道父亲很高兴自己能猜出灯谜,又见身旁的齐敏儿也笑得可爱,便一心搏得父亲与齐敏儿的欢心,自然也是一口应承了下来。 苏睿对齐敏儿道:“刚才那个是你哥哥挑的,这次还是你来,你挑一下我们来猜。” 齐宝儿道:“嗯,这也公平,免得你不服。” 齐敏儿随便指了一个方向,两个孩子走了过去,却见灯上画着一个人拿着一支笔正在泼墨写字,旁边一行字——“由来张颠半疏狂”,也是一样打一字。 苏睿想了半天,没有想到,齐敏儿看看几个大人,都是面上含笑,想来是已经猜着了,只是看两个孩子逗趣儿,她自己想了一下,便也猜着了,只是见苏睿这个样子,不由得心想——怎么同样的当,你还会上两次的啊? 这时齐宝儿道:“你真笨,这是个‘狎’字啊!” 苏睿一愣:“哪个jia?” 齐宝儿道:“犬旁一个甲乙丙丁的甲啊!” 苏睿眨了眨眼,齐宝儿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由’字颠倒过来,就是一个‘甲’字,‘半疏狂’,就是狂的一半,是个犬旁,故此是个‘狎’字!” 这“张颠”二字,由这画面上来看,指的是唐代的草圣张旭,苏睿跟着先生练过书法,虽然不会草书,但是也听过张旭的名声,所以才会又上了当。而齐宝儿根本不知张旭是谁,也就更不知道他的外号叫“张颠”,所以完全由字面的意思上去理解,把‘张’字理解成布置的意思,把由字布置成颠倒的,然后再加个反犬,就是“狎”字。 苏睿愣了半晌,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输给齐宝儿这个不学无术成天只知道吃和玩的家伙。齐长春怕苏睿小孩子受不得气,便上前笑道:“官哥儿不要沮丧,这些小玩意儿不算甚么。” 齐敏儿见他神情黯淡,也上前道:“我们别猜谜啦,睿哥哥到我家去坐坐吧。” 苏睿一下来了精神:“好好好,便去你家,我还没有去过呢!” 里长苏重德道:“也好,相请不如偶遇,不如便去齐二爷家里看看。” 齐长春笑道:“里长客气了。” 于是便拱手向马张二人道别,领着里长回了自己家里。 苏睿一路上都显得很高兴,不停地问齐敏儿在城里的生活,齐敏儿也都笑着一一作答。 其实齐家搬到城里也不过一个多月,能有什么变化,齐敏儿也不过是帮着母亲有时做些简单的缝补的活儿,平日里也不出门——城里人多,大街小巷的,被拐子拐去了可不得了。 所以不但齐敏儿,便连齐宝儿了不常出门。再加上与隔壁的宋家其实也无甚来往,故此文氏也不愿惹上什么是非,所以出门更少。 不过这也在短短的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为她赢得了贞洁娴惠的好名声——这让齐敏儿也懂得了,在古代一定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是好女人,想要干一番事业,当垆卖酒什么的,那更是想也别想了! 只要不出门,见过你的人那是越少越好,那你就会在街头巷尾的传说中成为传奇,然后成为美丽与贤惠的化身。 事实上在这个时代,你长成什么样子也没人管你,因为这个时代的有身份有体面的男人,是重德而不重色的。 像苏睿的父亲那样都有了儿子,又年过不惑的人娶妾,其实是被人当笑话传的——所以之前齐宝儿才会以戏谑的语调跟苏睿谈起这件事。齐宝儿才多大,怎么会知道这种事,又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是可笑的,那分明是村里其他人的流言被他听到了。 而到了城里来之后,齐宝儿也甚少出门了,偶尔才央着父亲携了他一起上街,既无同龄的朋友玩耍,更听不到什么新鲜事,让他好不郁闷——小小年纪的齐宝儿,也有一颗八卦心啊! 一路有说有笑的,三个大人和三个孩子,再加上一个丫环和一个仆人,一共八个人,浩浩荡荡地到了齐长春的家里。 文氏应声来开门,见到这么多人,也是怔了一下,但很快反应了过来,便把里长一家都迎了进来。 这院子里主屋的一层,当间便是客厅,旁边是厨房,没有卫生间,只有马桶,每天早上去倒在院后的下水道入口。 明代的城市,已经有了比较完善的下水道和排水系统了。其实这东西在宋代就有,只是仅限于大城市。盱眙属于凤阳府,属于朱元璋的龙兴之地,沾了点皇家的光,又是原泗州的首县,故此也有下水道。 虽然马桶放在家里有些异味,但好歹比乡下时在院子里直接弄个毛坑的要好。而且齐敏儿已经提出了建议,在院子里两个宅子中间的空地上,造个小屋,里面放上两个马桶,再用板隔开,两边开门,做成厕所。 这个建议不错,齐长春准备过了年就动手——这段时间挺忙,也没腾出空来。 至于抽水马桶,齐敏儿觉得还是暂时算了——自家的井就在旁边,也不知道这排水系统到底是怎么做的,万一把米田共冲入地下后井水串了味儿,那齐敏儿就可以去shi一shi了! 事实上这也是齐敏儿前世对那些穿越小说里的穿越者在古代弄抽水马桶所感到奇怪的地方——不弄个排水系统的话,很难啊。而且还要定时清理,不影响附近水源,这都要专业人士的啊,那些穿越者的脑子真不知是什么做的! 不过现在的皇帝是个穿越者,如果他来弄的话,大概可以慢慢在全国推广开来吧——只是这工程不小,不知他何时能腾出手来。 却说此时已经亥时将过,齐长春一到家就让文氏温一壶酒来,又让文氏去做了几个菜,充作宵夜,要与里长一醉方休。 里长忙阻拦道:“已经不早啦,我们不过来略坐坐,认认门儿,一吃酒,岂不耽误了回去!” 齐长春笑道:“便就住下,又能怎的?” 于是强要里长饮一杯,里长当不过,想想也无甚要事,便与他吃了些酒。刘氏是听丈夫的惯了的,也不好阻拦,苏睿却是高兴得很——他想着要是晚了,便在齐家住上一夜,明日还能与齐敏儿玩一会儿。 齐敏儿见他笑得遍地开花,也不明白他有什么可乐的,便低声问道:“你笑什么?” 苏睿笑道:“今晚我住在你家好么?” 齐敏儿这才明白他为什么笑,就说:“好啊,反正福哥哥的房间也是空着的。” 苏睿道:“我跟你睡好不好?” 齐敏儿愣了一下:“为什么?” 苏睿道:“很久没见了嘛,怪想你的,明天就要走了,晚上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呢。” 齐宝儿凑过来说:“有什么话,问我也是一样,我跟你睡!” 苏睿说:“我娘说了,大户人家的孩子都是跟女孩子睡的,你又不是女孩子。” 本来几个大人在说话,忽然听到苏睿来了这么一句,不由得都愣了一下,刘氏红着脸打了苏睿一下:“胡说甚么,娘说的是丫环,谁跟你说能跟别家的大姑娘睡一起了!” 原来之前苏睿都是一个人睡,丫环玉荷要照顾的地方多,也不在外间上夜。今年过后他已经九岁,吵着说要参加这年的童子试,说自己已经长大了。 刘氏就笑着说:“好好好,我的儿子长大啦!那便把玉荷给你,让她陪着你睡,也好伺候你上夜。” 其实上夜的丫环应该是从小就有的,只是苏家毕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家里的婢女也只有那几个,使唤还使唤不过来呢,也是实在没法给苏睿安排一个专属的帖身丫环,刘氏当然也就是随便那么一说,结果苏睿还当真了,就缠着刘氏问个究竟——到底为什么长大了就要与玉荷睡在一起? 刘氏本来是一句戏言,没想到儿子当了真了,也没法跟他细说,最后就说长大了就是这样的,不信问你爹去! 苏睿还真的就去了,结果苏重德也和他娘一个口径——长大了就是要这样的。 于是苏睿就在一条歪路上越走越远,最后歪到齐敏儿这边来了。 现在刘氏骂了苏睿一句,苏睿想了想,觉得自己可能当时想得岔了,再细一想,就红了脸,知道自己说了蠢话,就低着头不言语了。 等到齐敏儿终于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后,只有一句话在她脑海里翻腾——古代人的性教育太落后了啊! 但其实这是有关于婢女与主人关系的事,原来苏睿居然不知道。齐敏儿不知这是因为苏家对下人太好,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不过希望他以后也不会滛遍家中丫环婆子吧! 那可太恶心了! 不过再想想自己前一世七八岁的时候,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吧。记得当时,父亲还说自己是从妈妈的胳肢窝底下掉出来的,自己居然也信了——真是童真的岁月啊! 苏睿看齐敏儿一个人坐在桌边上眼神迷离地傻笑,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觉得齐敏儿笑得好看,便也就直盯着看。 齐宝儿用肘部顶了一下苏睿:“别看了,她经常这样,一个人傻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睿看了一眼齐宝儿,道:“这叫触景生情,她一定是想到什么可乐的事了!” 齐宝儿撇了一下嘴:“她能有什么可乐的事我不知道的?嘁!” 苏睿看了一眼齐宝儿,想要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这时齐长春让苏重德一家先在这边住下,齐宝儿和苏睿在一张床上挤挤,里长夫妇睡在齐福的房里,两个下人就在客厅里凑合一宿。 第二天里长夫妇到了快中午时才回去,齐长春夫妇还想再留他们吃了晚饭再走,但里长夫妇却说已经一晚未归了,怎么也该回去才是。 于是齐长春便送他们出城,然后再回来吃午饭。 文氏趁着这机会去把他们睡过的被子和垫被都拿出来,在院子里晒了晒——天气不错,是个暖晴天。 齐宝儿的房间还是比较大的,所以暂时当做了书房——齐宝儿对此有些不满,所以齐长春也说了,等元宵节过了,便把下面的客厅切一小半出来,当做书房。 这天齐长春送了里长出去,临去时说自己不回家里吃,而是要去找张永宁,齐宝儿就满心欢喜——终于可以不再把自己的房间当成公共的了。 在齐宝儿的房间里绣着一块帕子的齐敏儿,看着边上齐宝儿一边念书一边笑盈盈的样子,不禁暗中摇头——还是一样啊,喜怒全在脸上,一看就知道他的心思了! 于是故意过去拍了拍他:“这么高兴?是因为昨天遇到了苏睿么?” 遇到了许久不见的朋友,也算是件喜事! 齐宝儿嘿嘿一笑:“我不高兴,我看他倒挺高兴的,因为又见到你了。这家伙就像个女孩子似的,听说他五岁前,他家人都把他当女孩子养的,成天打扮成女孩子,后来看到周围没有女孩子,吵着要当男孩儿,现在见到你了,大概又想起当女孩儿的好处了,所以成天净想着你呢!” 齐宝儿年纪小,一张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齐敏儿倒是脸上红了一下:“谁成天净想着我呀!” 齐宝儿索性把书也放下了:“苏睿呀。他昨晚跟我说了好几遍,说真羡慕我,能成天看到你,跟你在一起。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羡慕的!” 齐敏儿托着下巴,对他笑道:“那你跟他换一换好不好?里长家里好吃的可多了,你跟他换一下,岂不是各得其所?” 齐宝儿想了一下,说:“不行,里长大概不会答应。” 看着齐宝儿认真的样子,齐敏儿忍不住笑出了声。 齐宝儿道:“笑什么,我说的是真的啊!” 齐敏儿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是啊,我知道,里长的确是不会答应的。但是你居然真的会这样想,才让我吃惊呢!” 齐宝儿看着齐敏儿,却只是笑。 这时文氏做得了午饭,在下面叫二人去吃,齐敏儿拉着他便要走,齐宝儿却说要收拾书本,让她先去。 齐敏儿感到奇怪——这不像是齐宝儿平时的作风啊,便也放缓了脚步,回头看时,却见齐宝儿在后面嘟嚷着慢慢地磨蹭,仔细去听时,却发现是齐宝儿自言自语,说:“就算是里长肯,我也不肯,妹妹是我的,我才不要跟苏睿去换!” 四十八章 永春来访 齐敏儿心中觉得甚是温暖,便转身回来,拉着齐宝儿的手:“快点啊,天冷,饭菜凉的快。” 到得下面时,文氏已经已经好了碗筷,见二人下来,便问:“芸儿和升儿呢?” 齐敏儿道:“刚在床上睡着了,我搬了两把椅子在床边挡着呢,翻不下来。” 文氏毕竟不放心,又上去看了一眼,见一双小儿女睡得正香,这才返身下来,却见齐敏儿正往齐宝儿碗里挟菜,便过来笑道:“怎地妹妹替哥哥挟菜,倒真像是姐姐了。”齐宝儿道:“她今日不知怎地了,忽然对我这样了,我倒不自在了。” 文氏在他脑门上戳了一指:“你个没福的,妹妹对你好一点你就这样了,忒没出息了!” 文氏见两个孩子关系亲密,完全不像是没有血缘的,心中也自高兴,便一人给他们挟了一筷子菜,让他们多吃一点。 吃完了饭,齐敏儿上去继续陪着齐宝儿念书,自己在一边绣另一块帕子,文氏在一边指导她。不多时下面齐长春回来了,还带着一些工匠,开始在下面隔出一个隔间来,以做书房。 文氏下去看了一下,上面的孩子却因为下面吵闹而醒了过来,不多时便开始哭叫,文氏听到了便上来哄孩子,一边打发齐敏儿下去拿些煮得稀烂的粥上来。 那粥是放在茅草和棉花制成的焐窠里的,齐敏儿用手拭时,还挺烫,便拿了上来。文氏吹凉了喂两个孩子,却不吃——这两个孩子比齐宝儿和齐敏儿都娇气,一周岁了,还是只吃奶,别的什么都不吃。 文氏喂了片刻,见孩子不吃,也是无法,只得又解了衫哺||乳|——还好她奶水充足,也足够喂两个孩子的。 齐敏儿不是不曾嫉妒过——当年的她一周岁不到时就是奶水与粥间隔着食用了,只是后来觉得文氏心疼两个早产儿也是正常的,而且自己毕竟不是她亲生的,也就心态平和了。 到了下午,这边工程还未完,那边齐永春夫妇和齐福、魏灵梓也一起来了。 高氏在这里转了一圈,觉得各种都很满意,便对文氏道:“妹妹到这里来,也是人生地不熟的,身边也没个帮手。灵梓虽然是我家的人,你也不用多顾忌什么,尽管使唤就是了!” 意思可能是好意,但说出的话来总是让人听得不那么顺耳,文氏便也只讪笑着,并不应她。齐敏儿看了齐福一眼,只见他正微笑着抚摩着魏灵梓的头顶,好像在安慰她什么——唉,有这样的娘,他也很累吧! 见到齐宝儿,高氏给了他五百文新钞的红包,而对于齐敏儿,却给她一对小小的金耳坠。 这是齐敏儿第一次收到首饰,虽然很小,小到只有她的指甲盖儿大,但也让她高兴了许久——从这首饰的做工和份量,以及黄金的色泽上看,大概在现代要值个四五百块钱,换成现在的新大明宝钞,大概也在四百文上下。不过按明代的黄金生产量来看,大该还要再贵一些,总的来说与给齐宝儿的红包价值相当。 “敏儿今年也五岁了,该空耳洞了。” 高氏那边对文氏道。 文氏笑道:“我本想来年再给她穿的,嫂子却早我一步想到了。真是谢谢嫂子了。” 高氏笑道:“我料你不一定想得到,便给你带来了。你看那灵梓,我第一年就给了她一对银耳环,免得有人说我刻薄下人。” 文氏的脸色变了一下——你这是在说我刻薄敏儿? 这时齐长春那边已经与齐永春一起上街沽酒买肉去了——这两天连续请客吃饭,开销也大了点,不过齐永春这次出去,可能又是要瞒着老婆多给一点齐福的束脩吧。 齐长春本来是不要的,因为一则是喜欢齐福这个侄子,二则齐福的年纪大些,再加上魏灵梓,其实也帮着文氏和齐长春作了不少家务,两相比较,齐长春家里也不吃什么亏。 高氏倒是也没在意文氏有什么神情变化,只是待到齐氏兄弟拿着肉食和菜回来后,就带着魏灵梓去了厨下,说是要教她怎么做饭烧菜,以后也能更好地伺候齐福。 魏灵梓比齐敏儿大两岁,如今也是七岁了,站在凳子上翻翻炒勺,做两个简单的菜还是可以的,文氏也没阻拦——这是人家的丫环,她也犯不着去管。而且她还要带两个小孩子,又要浆洗缝补的补贴家用,魏灵梓多做些事,对她也有好处。 酒过三巡,齐永春和齐长春都有了些酒意,文氏怕他们喝多了,便不再添酒,只让二人吃菜,高氏也叫魏灵梓去添了两碗饭上来。 齐永春见没了酒,也没催,喝了一小碗汤,便对齐长春道:“如今二弟的那间大屋,改作了私塾,村里的孩子,大约有一大半倒来上课。那先生是俞秀才的孙子,原本是教里长的官哥儿的,现在由村里这些孩子的家人出钱,他倒赚了一笔,也把那些顽皮孩子治得服服帖帖。” 原先那些村人送给齐长春的“束脩”,在齐长春入城之前,也都还给了他们,只有些不太好还的时令疏果之类的,自家吃了。 齐长春这时笑道:“大哥莫不是眼热那些束脩?我那间空房子,每年租二两五钱银子,也算不错。” 高氏道:“就是就是,说那些钱做什么,二叔岂是在乎这些的!只是那些孩子里,听说官哥儿和那张标挺聪明的,下个月便要参加县试,福儿你可得加把劲儿,不要让人看笑话!” 齐敏儿心中暗笑——原来是这样,生怕别人考上了齐福没考上,然后被人耻笑么? 但是这种事是勉强不来的,刻苦攻读也不能保证必中啊! 齐长春对这种话题也不敢接,只好陪笑,齐永春却是很难得地与老婆站在了一边,并没有向以往那样岔开话题,反而道:“二弟你不知,你搬到城里来后,村里对你有些非议,若是你考不中举人,只怕以后回去,难以在村中立足。” 齐长春叹了口气,看了一眼齐敏儿,然后对齐永春道:“这也没有办法,总不能全靠着刘得标去通路子,然后每年弄个三四等,然后永远没机会考举人吧。” 齐长春这话说得也有些不客气——两个人都有点喝得多了,文氏忙让魏灵梓去厨下把醒酒汤拿来。 高氏见齐长春说话有点冲,却一反常态地没有多说什么,只说二叔这话也有理,倒让齐敏儿有些意外。 等到醒酒汤上来,高氏和文氏分服服侍着自家男人吃了,然后齐永春夫妇便乘着马车回白河村去了。 第二天齐长春起得很晚——想是宿醉的关系吧。 文氏趁这工夫,早饭后就替齐敏儿穿了耳洞——齐宝儿在一旁看着,不停地问齐敏儿“可疼可疼”的,本来齐敏儿并不怎么觉得疼,倒被他弄得觉着很疼了。 文氏打发齐宝儿去跟着齐福念书,然后替齐敏儿用茶叶梗穿在耳洞里,等隔两天后再戴耳坠。 等到齐长春起时,文氏正在给两个孩子哺||乳|——现在孩子大了重了,要齐敏儿帮忙抱着一个,然后一个一个来,不能同时喂了。 文氏让齐长春等一下,齐长春笑道:“我自己去厨下盛饭吧,你不必动。” 于是便盛了饭来,就着桌上还没收掉的咸菜吃。 文氏道:“你少吃些,等会儿便吃午饭了。” 齐长春笑道:“不必,昨天酒吃得多些,便想吃得清淡些,只多喝些粥罢,不然晚饭吃得早些便是。” 文氏笑道:“你也知道自己昨晚喝多了?那你可还记得昨晚与你大哥大嫂说的话么?” 齐敏儿这时也在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齐宝儿和齐福都在那自己房中念书,这边的书房还没有弄好,大概还要一天才行。 齐长春想了一回,笑道:“大约还是记得的。” 文氏道:“喝得那么多,说的话都不像是你说的了!” 齐长春哈哈一笑,然后摸着齐敏儿的头道:“敏儿,爹可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 文氏道:“她才几岁,你问她做什么。” 齐敏儿只是笑,心里却想——你昨晚看我的眼神那样古怪,分明是认为娘是为了我才冒险离开那村子的。其实这只是文氏太要强太好面子吧!便就任他们说去,齐敏儿还真不认为自己嫁不掉。 不过那村子里的人也真是的,什么屁大点事,都要惹起无穷无尽的流言和谣言,也怪不得文氏神经过敏。 这时齐长春又道:“昨夜大嫂居然没有多说什么,看来儿子大了,她也知道要收敛些,不然儿子也不好做人。” 文氏哼了一声:“你现在是秀才了,她敢在你面前出言不逊么,惹得骂将起来,这里是县城,可不是乡下,没人管她惹她。” 原来古代人是很注重礼仪的,出言不逊或者骂人,尤其是后者,那都是犯法的,要处以打板子的刑罚。但是拥有秀才功名的人,骂人后可以用少量的银钱赎罪(旧钞七厘五毫银子,连一钱都不到,大概也就相当于rb五、六十块钱),不必为了这点小事挨板子,而县官也因此不太愿意受理秀才骂人的案件,基本上就睁一眼闭一眼,不闻不问了。 所以一般人不敢与秀才骂街,也不敢在秀才面前出言不逊,以免被秀才痛骂,或者被扭送官府挨打。 齐长春笑道:“偏就你这样想,大嫂与我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可多顾忌的,我还能与她一般计较么!” 文氏笑道:“你以君子之腹度人,人家却以小人之心度你!” 齐长春道:“胡说,大嫂哪里是什么小人了!” 文氏仍然笑道:“是呀,她不是小人,她是女人。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看来她就是那难养的女人了。” 齐长春听她歪解《论语》,也是笑着说:“是啊,再也没有比你更好养的女人了。”然后看看一边的齐敏儿,又摸了她的小脸一下,“除了我们的小敏儿!” 说了一会儿话,这时已经时近中午,文氏便扬声叫上面的齐宝儿和齐福也下来,索性都用了饭,她再一起洗涮碗筷。 下午齐长春仍然看着那些工匠开工,文氏也在一旁照应,魏灵梓跟着齐敏儿学刺绣——齐敏儿虽然年纪小,但毕竟心智比她成熟多了,学这东西又比她早,故此水平比她高很多,文氏不在,便由她来教魏灵梓。 文氏托了张永宁,替她家找一个刺绣的活儿——齐敏儿现在绣一些简单的东西还是没问题的,甚至一些比较复杂的,也不在话下,现在她教会了魏灵梓,到时两个人一起做些女红,也能换些钱,也顺便替齐敏儿搏得一个擅长女红的名声,也对她以后找婆家有利。 齐福与齐宝儿在一边读书——齐宝儿的房间窗开在西边,午后阳光进来,比较亮一些,这也是当初齐长春把他的房间选在这一间,然后当做书房的用意。而齐敏儿和魏灵梓,也在一边刺绣,齐芸和齐升,在床上爬来爬去,与那只苏睿送来的两只花猫玩耍。 这两只猫自从苏睿送来后一开始还挺有野性,尽到了捉鼠护院的职责,但是齐敏儿以前世养宠物的方法来养后,野性渐渐丧失,不再有什么捕猫的举动,只是陪着两个小主人玩些线团皮球之类的。 齐宝儿却不好好念书,总是来看齐敏儿和魏灵梓刺绣,齐福也只是笑笑,并不来多管他——或许在他看来,齐宝儿毕竟还小,等到了他这个年龄,就会知道念书用功了。 就这样过了两天,新的书房终于弄好了,里面放着三张桌子,一大两小,还打了一个书架,放着一些考试要读的书。 不过以齐长春的经验,去年的恩科,考试就重策论和政论,今年可能连出题范围都会超出《四书五经》了,所以买了诸如《史记》、《汉书》和《资治通鉴》之类的让齐福读。 至于齐宝儿,虽然他对这些也很感兴趣,但齐长春却让他仍然先读四书五经,或许在齐长春看来,四书五经是基础,是作人的道德规范,而以史为镜,还是等他大了以后,要参加科考时再说吧。 而书房的改变,齐敏儿索性提出了把自己的卧室和齐宝儿的对调的意见——那里午后的阳光好,可以在里面做女红什么的。 文氏也觉得不错——主卧室是朝南的,两个孩子的卧室一边一间,她在自己的房里做事也觉得闷,既然齐宝儿的房间空了出来,那多利用一下也好。 而有了这样的房间,文氏也能一边带着两个幼儿,一边有着更多的时间教齐敏儿女红。以文氏的判断,齐敏儿的女红学得不错,大概再有个一年半载,绣出来的东西就该卖个好价钱了。 但是这样一来,齐敏儿的那些细软和绣具什么的也就都搬了过来,而两个小孩子又不能时时被看顾着,这天一个疏忽,齐芸忽然就发出了痛苦的声音。 齐敏儿此时正在绣一块枕巾,听了忙与文氏、魏灵梓去看,却只见小家伙脸涨得痛红,却几乎连气也喘不过来了。 文氏吓了一跳,忙查看四周,却发现床上齐敏儿?br /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14部分阅读 欲望文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15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未知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15部分阅读 儿的耳坠只有一只,另一只却不见了。 齐敏儿这时见到床上只有一只,也是吓了一跳——昨晚文氏让自己起床后戴上,自己因为没这个习惯,就忘了。 而且刚才两个双胞胎在睡着,齐敏儿也就更没想起来要把这东西放好——刚刚得到的东西,也没有时时放在心上的习惯,更何况还没有戴在耳上呢! 不过现在看这个样子,八成是被齐芸吞下去了。 齐敏儿赶紧过去,想把齐芸面朝下放在自己的床边,然后拍她的后心,把这东西吐出来——吞金可是要死的! 但显然文氏比齐敏儿要有经验,她一边抱着齐芸,一边让魏灵梓去厨下,把角落里放着的炭拿一块出来,点燃后拿上来,顺便再让齐长春去请大夫。 齐敏儿也不知文氏要做什么,但仍是道:“把妹妹倒过来拍拍,看看能不能让她吐出来。” 文氏愣了一下,便按着她说的翻过来拍了几下,却没什么反应,反而把齐芸弄得大哭起来,一边的齐升与她似是有心灵感应,也同时哭了起来——虽然没有吐出来,但好歹气是顺过来了。 文氏让齐敏儿去哄弟弟,自己抱着女儿,过得片刻,魏灵梓拿着一个小铜碗,里面一块黑炭,一头正在燃烧。 文氏让她把炭放到桌上,自己一手抱着齐芸,一手用一个铜勺,把趁还在燃烧的一头捶成细末,然后又让魏灵芝倒了开水来,把炭末给女儿服下。 四十九章 县试又开 然后文氏就一直抱着女儿,又过了一会儿,齐长春一身汗地带着一个大夫来了。那大夫问了详情,又知道文氏的做法,便点头道:“大娘子好生厉害,这也懂得。便是如此则可,若今晚不能排出,则再刮炭末三钱与水调服,直到把这入腹之物排出。” 齐敏儿看着这个大夫,又看看文氏,心想原来还有这一招的么,我倒是不懂的。 不过这次的事,终究是齐敏儿的疏忽,虽然文氏和齐长春没有怎样责骂她,但她总是害怕吞金会致命,便一刻不停地来看。 其实吞金而死,是吞比较大的金块,因为重量弄破了肠胃,导致内出血而死,金本身是无毒的。或者有时有人误吞水银而死,也被称做吞金,齐敏儿并不知道这种事,只是前世看过红楼梦,知道尤二姐是吞金的,所以心里慌得不行。 但是到了晚饭时,齐芸便真的把那耳坠排了出来。文氏把它洗了,然后又戴到齐敏儿的耳垂上,说道:“今后无事,便不要拿下来了。” 齐敏儿低着头,向文氏认错,说全怪自己,没有把耳坠收好。 文氏笑道:“算了,以后注意些,也就是了。” 齐敏儿看看文氏的眼神,那里并没有显露出什么异样,也就放了心。不过想到自己耳中的东西,是从菊花里面拉出来的,即便是已经洗过了,还是觉得有点不舒服。 ——唉,心理建设很重要啊! 可虽然文氏嘴上说不怪罪齐敏儿,但是从那之后,就不再把两个小孩子抱到齐敏儿的房里了,要教齐敏儿绣法花式,都是趁着两个孩子睡觉的时候过来指点一下,然后就让齐敏儿自己琢磨练习,等着齐敏儿把完成品或半成品给自己看。 好在齐敏儿智商不低,就算不能举一反三,反二还是行的,虽然这样学习速度慢了,但因为已经之前学了不少,也不会影响什么接下的女红活儿,不过就是接新活儿的速度慢了。 时间很快就到了二月初,县试即将开始,齐福也即将踏上征程。很意外的是,苏睿这次提前两天来了县里,由他父亲里长苏重德陪着,先到齐长春家里暂住一晚。这一则是能在考前更好地休息,二则也是希望沾点好运——齐长春有福的传说,的确还是让苏重德有点难以割舍,所以就带着儿子来了。 其实苏重德并不想让儿子九岁就参加童子试,只是苏睿坚持,这才同意的。 这古代的考场,其实真不是人过的,很小的房间里,吃喝拉撒都在里面,身材正常的成年人,都无法在里面放平了睡觉,只能蜷缩着——像上次恩科,花钱在外面现做了饭食送进去,真是极少见的。 齐敏儿听齐福说过童子试的情况,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上次见到苏睿时,也曾谈起过。当时听到苏睿说要参加这次的童子试,齐敏儿还笑称,这是因为趁着年纪小,起码能在那小黑屋里放平了睡觉,如果中了,以后就不必再遭罪了! 这次苏家父子是客,他们两个还是住了齐福的房间,而齐福与齐宝儿凑合了两天。 苏睿这两天还是在温书,倒是齐福没有,和齐宝儿两个上街逛了逛。 齐福这年已经十五岁了,带着齐宝儿出门也不会出什么事了。回来时二人是与马福奎一起来的——原来马福奎已经决定这一次童子试,他要考武科。 这个年代,正规详尽的当代军事理论书籍买不到,但是像武经七书(《孙子兵法》、《吴子兵法》、《六韬》、《司马法》、《三略》、《尉缭子》、《李卫公问对》这七本书)这样的著作还是能搞到的,只是不知这短短的一个多月,马福奎能研究到什么程度就是了。 而至于张永宁,他则是索性直接纳捐得了个捐生的资格,准备直接参加会试了。 反正他家里有钱,用钱来买个资格也是无妨。 不过本来齐敏儿并没有对这两件事有什么联想,而张马二人各自的行为把这两件事连到了一起——这建文帝这样捞钱,又这样选拔军事人才,是想打仗么? 可是朱棣已经伏诛,还林打什么仗呢?出征漠北打蒙古人?当年的徐达和蓝玉都不能胜,现在选拔的这些人会有用么? 齐敏儿觉得这个穿越者,大概是前世yy小说看多了,说不定是要远征日本了,那就搞笑了! 现在的日本是足利幕府的全盛期,强行开战可不是什么好选择!但是齐敏儿对这种事也是没有办法的,只能衷心希望齐福能考个功名,那样就不会去应兵役了。 县试考完,苏睿在齐家又住了一天,临去时握着齐敏儿的手:“敏儿,我一定会考中的,明年我就到县里来上县学,我们就能经常见面啦!” 齐敏儿心想——就算你考中了,你爹能让你一个人到县学里来?还不是让你在家念书,到时再花钱在年考的时候让你得个二等三等的罢了。 但是嘴上却说:“祝你连中三元,明年得个状元回来!” 苏睿想了想,说:“那就不能跟你在一起了啊!” 站在边上的苏重德在他头上敲了一下:“胡说甚么!”然后对齐敏儿笑道,“连中三元是不敢想的,不过还是承你的吉言了,谢谢敏儿的好意了!” 齐长春也在一边道:“官哥儿聪明得紧,定然一试便中的。” 苏重德笑了笑,对他们拱了拱手,便带着儿子回去了。 齐敏儿看到苏睿不停地回过头来对自己挥手,忽然觉得——如果这次他没考中,他这张笑脸,会不会变成哭脸? 于是就有点内疚,好像是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苏睿的事,开始有点小小地纠结起来。 县试从考完到放榜要十天,因为阅卷的人少,参考的人多,而且筛选的要求又高,后面就越来越短,到了最后的殿试,只要三天就放榜。 本来齐敏儿觉得大概苏睿不会亲自来看榜,苏家派个仆人来看就行了——又不是最后的院试,不过是个县试罢了,不料到了第八天的头上,忽然有人敲门。 当时齐长春与张永宁正在客厅里谈话,齐敏儿和魏灵梓在厨房里择菜淘米,文氏便去应门,结果开进来是苏重德和他老婆刘氏。 文氏还以为苏重德夫妇是来看放榜的,心想怎地如此心急,但也不好说,便笑脸相迎了,将他二人让了进来。 不料文氏刚把门关上,苏重德夫妇就要给她下,刘氏还说:“妹妹救我!” 文氏吃了一惊,忙上前相扶:“里长你们这是为何,如此大礼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何受得起!快快请起,有什么话直说好了!” 苏重德却是不肯起来,他身子重,文氏也扶不起他,便去拉那刘氏,一边高声叫齐长春出来,苏重德只道:“线娘你此番定需救一救我们!” 文氏被他们夫妻弄得手忙脚乱,这时里面的齐长春也出来了,见此情景也是吃了一惊,忙上前把苏重德用力拉起。 苏重德还要挣扎,这时里屋的张永宁听到声音,也跟了出来,苏重德见有外人,这才罢了,只说一定要线娘相救。 齐长春心中奇怪,便道:“先进屋再说吧。” 厨房里的齐敏儿也感到奇怪,只是不好出来——手上的活儿不少,因为要留张永宁吃饭,所以又多买了不少菜——也就只能在厨房门边上伸头看着。 众人进来各自坐定,齐长春道:“里长究竟为了何事?有什么事,尽管说好了。” 苏重德看了一眼刘氏,刘氏道:“还是我来说吧。” 说着对文氏使了个眼色,文氏会意,便笑道:“姐姐且到我房里去说吧,这里人怪多的,没地扰了姐姐的心思。” 说着便拉着刘氏去了自己的房间。 齐敏儿不知是怎么回事,但也不可能去偷听,便也只得坐在厨房里干着自己的活儿,然后偏着头看向苏重德——只可惜苏重德背对着她,看不出什么来。 张永宁见苏重德似是有什么要事,便起身告辞。齐长春略作挽留,也就送他走了。回来后便问苏重德是什么事。 “里长还跟我们客气什么,有甚事,值得如此!” 苏重德道:“你不知!我的女儿,嫁在了李举人家里,本已有孕在身,不料三天前早产,产下一个男婴,我女儿却难产去了……” 齐敏儿吃了一惊——怎么苏灵难产死了?那个去年过年还跟自己在一起的大姐姐(她实在是没有把自己前一世的年龄加上去的习惯,总以为自己还小),居然就这样死了? 齐长春也是大吃一惊,但是这事也的确如当年高氏所说——女人生孩子,都是鬼门关上走一遭,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于是也只得拍了拍苏重德的肩膀,安慰了他两句,让他节哀。 这时楼上的房门已经打开了,刘氏冲了下来,对苏重德道:“线娘答应了,答应了!” 齐敏儿见她一双小脚,居然冲得那么快,还真担心她从楼上摔下来——看来还的确是件蛮严重的事。 这时文氏跟在她后面也下来了——看那样子,一脸的惨白,多半也是对刘氏冲下来时的身段感到害怕了。这要是跌坏了,那多不好意思! 这时齐长春还不知是怎么回事,便看向文氏,以眼神向她示意。 文氏道:“苏家小姐过了身了,她的孩子没有奶水,饿得直叫,请了三个奶娘了,都喂不进去。” 这时苏重德在旁边一边流泪一边道:“也不知那孩子是不是知道了自己的亲娘没了,才这样悲伤,哭得嗓子也哑了,请来的奶娘喂他也不喝,挤了奶水倒进去也要呛着,已经两天多了,我们想来想去,线娘你当年也是早产的,你的奶水,也许她会喝,所以才厚着脸皮来求你。” 齐长春听了,略有些犹豫:“要线娘去做奶妈?” 明代有专门供皇宫使用的奶娘,管理她们的机构,叫做“奶子府”,隶属锦衣卫。每季度都要挑一定数量良家妇女进去,百姓逃避此业,故时常成奶子奇缺。皇家的奶妈尚且如此,可知民间的奶妈,不是家中太过贫寒,是没有人愿意出来做这个事的。 因为官家的奶妈,如果进入皇宫奶了皇子,那可是一步登天——古代的皇帝,看中的就是孝道,对奶妈一家可是都照顾得很好的。而民间的奶妈,实际上身份和奴婢差别不大,纵使体面些,也不过是个高级的仆佣罢了。 所以齐长春听到这话后,有点犹豫。 文氏道:“好啦,先去救人一命吧,总不成看着里长的外孙子就这样没了。” 刘氏也道:“是呀,我就知道妹妹是个心善的,当年敏儿不是就这样留在你家了么。” 文氏听了脸色一变,苏重德忙把他老婆一把:“你混说些甚么!还不闭上你的嘴!” 刘氏也知道自己失言,忙道:“妹妹别见怪,我也是心急,说走了嘴。” 文氏本想到这城里来,避开有关于齐敏儿的流言,没想到还是避不了,这事若是在城里传开了,那还不是与乡下一样? 苏重德见文氏脸色变化,知道她的心思,便道:“线娘你放心,我们知道轻重,不该说的从不说它,咱们两家莫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还能不知!” 文氏平了一口气,对齐长春道:“芸儿和升儿正好刚刚哄睡着,你且去照看一下,若是饿了,便调些蜂蜜米汤,或者弄些稀粥——他们也总该吃些别的东西。” 齐长春应了一声,苏重德道:“长春你放心,不管我外孙喝不喝,一完了事立即就送线娘回来!” 齐长春对他拱了拱手:“那就劳烦里长了。” 苏重德忙也拱手道:“岂敢岂敢,你一家秀才,让你娘子做这样的事,也的确是有失身份,可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呀!” 文氏道:“行了行了,别多说啦,快走吧。” 刘氏也道:“就是就是,妹妹心软,可见不得孩子受苦的!” 说着便牵了文氏的手向外走去。 苏重德又握住齐长春的手,说了好些感谢的话,这才去了。 齐敏儿在边上听着,觉得这事真是超现实啊——难道这个不肯吃奶的孩子,也是个穿越者?因为不肯接受穿越的现实,所以想自杀然后穿回去? 想了一回,觉得太无稽,这时菜也择完了,便上去照看两个弟妹去。 过了一会儿,魏灵梓也上来了,便向齐敏儿请教些女红——其实魏灵梓还是很努力的,努力地当好一个丫环。虽然有时她也没什么丫环的自觉——齐敏儿觉得这是齐福对她太好了,总把她当成同村的小妹妹的结果。 不过这样也好,本来也不是死契,人家赎了身,还是同村的,若对人家过于刻薄,他日相见,岂不尴尬。 不过这样也好,齐敏儿与魏灵梓也同样的没有主仆之分,这样让齐敏儿也觉得自在些——毕竟是现代穿过来的,前世又不富裕,也摆不来小姐的架子。 与魏灵梓一起绣了半条汗巾,两个孩子就醒了,醒来后就叫娘,然后看到齐敏儿在旁边,就一起叫姐姐。 虽然异卵双胞胎长得不怎么样,但是行动起来还是很一致,如同有心灵感应一样。 齐敏儿过去哄着他们两个,两个小家伙又异口同声地喊饿。于是魏灵梓就下去调和蜂蜜和米汤。因为这是文氏关照的,魏灵梓先舀了米汤出来凉着,这时热了一下,再调了些蜂蜜进去,不多时便端了上来。 齐敏儿试着喂了喂,果然都不吃。齐敏儿看着两个孩子没有办法——这都不吃,喂粥就更难了。 这样作的小孩子,齐敏儿还是第一次看到,听文氏说,她也没见过这么大了还只吃奶的,都是早就开始一天只吃一两顿奶了。 魏灵梓这时过来说了声:“让我试试。”便接过了手来。 这两个孩子平时与她并不怎么亲近,现在见到她来喂自己,倒是愣了一下,也没敢挣扎,大概正在想这是怎么回事呢,结果被魏灵梓莫明其妙地就喂了一口米汤进去。 魏灵梓也不是光盯着一个喂,而是一个一口,轮着来,结果你一口她一口的,很快一碗米汤就喂完了。 魏灵梓心中高兴,抱着两个孩子都亲了一口,然后又下去盛了一小碗粥上来,又在粥里倒了些菜汤,和着喂他们。两个孩子之前吃了甜的东西,可能觉得有点甜腻,于是这碗咸粥,他们居然又吃了下去。 齐敏儿看着他们两个——你们这两个坏东西,明显的欺熟怕生啊! 这时齐长春也上来了,见魏灵梓喂两个孩子吃饭很顺当,心中也很高兴,把魏灵梓夸了几句。 第五十章 文氏哺||乳| 齐长春之前听到魏灵梓跑上跑下的声音,便过来看看,见一切安好,便道:“时间也不早了,待会儿就吃晚饭吧。” 魏灵梓点了点头,便下去准备晚饭。 平时晚饭,若是两个孩子醒着,就由文氏陪着,等他们都吃完了,再换齐长春或齐敏儿、齐宝儿来看顾孩子,她再去吃饭。 今日文氏不在,这看顾孩子的活儿,就落到了魏灵梓的身上——本来她是齐永春家的丫环,文氏让她帮着做些女红,已经有些不太好意思,所以别的事都尽量不差遣她。 齐敏儿本来也想自己晚点吃饭的,但是见两个孩子被魏灵梓喂养过后似乎与她有些亲近,便也就随他们去了。 晚上魏灵梓打了水来,侍候他们洗脚,齐长春在自己房里哄两个孩子睡觉,但两个小家伙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没看到自己的母亲,都哭闹了起来,齐长春平时见文氏软言细语的样子,却不知看人挑担不吃力,轮到他上场就不一样了。 齐敏儿听听那边哭闹不已,心想文氏去了那么久,看来定是哺||乳|成功了,不然一定早就回来了。古代的奶妈虽然算不上低贱,但也不是什么高尚的职业,不像是现代,由于毒奶粉问题,奶妈职业空前吃香了。 ——也许正在交涉吧! 齐敏儿想了一会儿,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就去把魏灵梓叫了过来,让她来哄孩子。但是魏灵梓能喂饭,不见得别的也行,于是闹了半天,文氏回来了。 文氏也顾不得洗漱,便上来哄着孩子,同时打发齐敏儿和魏灵梓去睡。齐敏儿怕她怪魏灵梓多事,就把今天魏灵梓喂弟弟妹妹吃饭的事说了,又说是自己去叫她上来的。 文氏笑了笑,夸了魏灵梓几句,仍是打发她们去睡。 齐长春问文氏如何,文氏道:“那孩子却是有趣,哭个不止,三个奶子围着他,就是不喝,我去试试,却喝了。” 齐长春道:“你便喂了?咱们的孩子怎么办?” 文氏笑道:“且先喂一次吧,总不能看着里长的外孙受这份罪。倒是有医生说,用皮管子将奶水直接倒进去,我看看那孩子哭得厉害,就先喂了。” 齐长春道:“他家说了要你去做||乳|母了么?” 文氏道:“说是说了,但是我没答应,不然你这个做秀才的,也是面上无光。” 齐长春道:“我便没有功名在身,也不让你去做这事。” 文氏道:“我让他们把孩子尽管送过来就是,我是不去的。那就不是去做奶子,只是帮他们一下忙罢了。” 齐长春道:“那也挺烦的,咱们自己的孩子怎么办?” 文氏笑道:“今儿灵梓却喂了升儿芸儿吃了饭,难不成是天意?” 文氏的奶水一直很足,齐宝儿吃奶吃到几岁不知道,但是齐敏儿是强行断奶的——并不是没有奶,而是掺着粥喂她,一周岁后就渐渐泊了,一岁半时就完全断了。 现在想来,可能是当时的文氏和齐长春还想要一个孩子,怕哺||乳|影响受孕吧。因为现在的齐芸和齐升,一直在哺||乳|,文氏也没怎么特意要断他们的奶水供应。 古代的避孕措施还是很不力的,也不懂什么安全期,但是哺||乳|期内很多女人月信迟来甚至不来还是知道这是能避孕的。 齐长春却道:“咱也不稀罕他们的礼钱,你这样为了别人的孩子委屈自己,我知道你是为了我能和李举人家里搭上点关系,以后在这县里也好吃得开些。唉,我真是没用,还要你来为我做这些事。” 举人其实是官员的候补预备役,所以县官总要给他们一些面子——谁知道哪天人家就突然补了缺,成为自己的上司了呢,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文氏去喂一下李举人的孙子,也算是拉近两家的关系,今后若有什么事,也好照应一下。齐长春与文氏结婚多年,心心相印,怎么会不知道妻子的想法。 文氏道:“你是我男人,我自然要为了你打算的。你好,我也就好了。” 齐长春心中感动,想要来抱着文氏,文氏却伸手将他推开,道:“孩子还没睡呢,别吵着他们。” 这时齐芸和齐升虽然不再哭闹,但仍然在抽噎着,文氏正一下下地轻拍着他们。 齐长春便道:“我去打水来。” 说着也不等文氏说话,便转身下去,不多时端了水来,便要替文氏除鞋去袜。 文氏躲着他的手:“别闹了,这怎么使得,有辱斯文啊!” 齐长春嘿嘿一笑:“闺房之乐,有甚于洗脚者。” 这句话是脱胎于汉代为妻子画眉的张敞所言的“闺房之乐,有甚于画眉者”,这是齐长春与文氏经常说的打趣的话,文氏听了,便也不再多言,只是伸出一根手指,笑着侧身过来在齐长春的脸上刮了一下:“也盼你做到张敞那样的大官呢!” 齐长春笑道:“我却不敢就这样的奢望,为国为民,实不如独善其身的。” 二人说笑了一回,见两个孩子渐渐睡了,便自温存一回,也都睡去了。 第二天天还未亮,李家的人便与刘氏一起过来,抱着一个小婴儿,来找文氏哺||乳|。 齐敏儿看时,那婴儿的眼还未睁开,只是在哭叫,脸上的肉红红的,文氏笑着接过来,一边哄着一边上楼哺||乳|。 此时文氏自己的两个小孩儿还没醒,结果来了个哭闹的,带得这两个也醒了,又觉得饿,便也哭叫起来。 文氏昨夜便有准备,在房中置一小炉,如今正煮了一些粥熟烂了,便舀起来放在一边,先喂了自家的孩子一些,然后再来哺育李举人的孙子——她虽然奶水充足,怎么也当不起三个孩子,只是那小婴儿才生下几天,吃得不多,所以让自家的两个孩子略吃些粥,也就是了。 刘氏本不放心,跟进屋来,见文氏让自家外孙吃饱了奶水,反而让齐芸齐升吃粥,心中也过意不去,便又说了些感激的话。 文氏笑道:“这可怜的孩子,我怎么会不管他!” 只是这孩子小,该是少食多餐的时候,不停地来回跑,也是难为了李家,而要白天把这孩子放在齐家,李家又如何能够放心。 于是也真难为了李家,居然很快就把齐家斜对面不远的两处宅子给买了下来,把原先住在那里的人给不知赶到哪里去了。 住在那里的人分别是这小孩子的父亲李恪和刘氏,这个小婴儿名叫李兰,名字有些女气,不过吃起奶来却渐渐地有男子气慨——喝得很多啊! 等到安排下了宅子,便请齐氏一家去吃酒赴宴,不过几个孩子都没有去——好在也都大了,并不怎么吵着要跟去,而家里的两个一岁多的小家伙,文氏是与丈夫,一人一个抱了去的。 这次算是见到了李举人李常晟和他的儿子李恪。苏重德和刘氏那一天也忝陪在座,席间说了不少好话,虽然大多是虚话,但也好歹李齐二家有了些交情,搭上了些关系。 齐敏儿与齐宝儿在家里,文氏早做得了饭,几个孩子便都吃了。吃完饭后魏灵梓去洗碗,齐宝儿便要带齐敏儿出去玩玩。 齐敏儿不太敢去,说:“天都晚了,遇着歹人不好。” 齐宝儿一拉齐福:“福哥,一起去吧,有你在,一定没事的。” 齐福今年也十五岁了,长得又高大,看上去说二十也有人信。他虽然稳重,但是见齐宝儿一脸的哀求,便也就应了。 齐宝儿对齐敏儿道:“爹娘总要些时候才回呢,我们便在左右转转吧。进了城,我还没怎么出去过呢!” 齐宝儿说得也是没错,不过齐福见他身为哥哥,做事反而要征求妹妹的意见,也不免觉得好笑。 齐敏儿心想虽然天色晚了,但盱眙城小,城里料想不会有什么夜市勾栏的繁华勾当,略转一转也就回来了。而且有齐福在旁,应该没事才对,便也就允了。 其实不是苏敏儿胆小,而是她自从穿越来后,诸事不顺,虽然最后落在了齐家虽是好运气,但是齐家的家也的确是多了点,总是让齐敏儿隔三差五的就担心一番,所以她觉得还是在家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不过现在大家都想去——魏灵梓听到声音,也赶快洗了碗跑了出来,说也要去——那也就一起去吧,别拂了大家的意。 于是三个小孩子和一个半大孩子就这样出了门。 很意外的,盱眙县这样的一个小县,也没过什么节,晚上居然也有不少摊贩在街上卖东西,四个人兜里只有齐福有点钱,魏灵梓的月例钱也是由齐福代管的,等到了年下,便送去给她的寡妇娘。所以大家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免都用祈盼的眼神望着齐福。 齐宝儿如今大了两岁了,对于吃的欲望明显下降,上街后看中一把木头作的小刀,便央着齐福买了。 齐敏儿心想七、八岁的孩子,的确是最调皮的时候,玩些小刀之类的,也很正常。 魏灵梓买了一小盒胭脂,让齐敏儿觉得好笑——你才几岁,就用这些个! 不过魏灵梓每月的例钱也有新钞二百文,买一盒胭脂,也还是够的,所以齐敏儿和齐福也都没有理由阻止。 却不料魏灵梓买了后倒放入齐敏儿的手里来,对她道:“姑娘,这个东西就送给你了,你平日里待我好,我也是知道的。” 齐敏儿平日里教她女红,一直很尽心,没有藏什么私,魏灵梓也不是蠢人,自然是知道的。 齐敏儿笑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东西我还用不着啊,我才五岁,哪里就用这个了。” 魏灵梓道:“这算得甚么,我娘在我四五岁时,就给我搽胭脂了。这一小盒要一百二十文呢,是极好的胭脂了。” 新钞一百二十文,大概相当于现代的rb一百五十块吧,不算高档,但也不算太差。而且古人做这些东西,也没有化学添加剂,应该也不会对皮肤有太多的损害,齐敏儿也不愿拂了魏灵梓示好的心意,便也就接了下来。 这时街那边有人喊了一声:“这不是齐公子么!” 齐福抬头看去,却是一个二十来岁的人,却是上一次与齐福一起去参加府试的一个书生,名叫赵阳。 只是他连府试都没有通过,还不如齐福,好歹还参加了院试。 齐福对他拱了拱手:“原来是赵兄,不料在此相见。“ 赵阳上前道:“明日便要放榜了,所以今日便先过来,看看这次县试如何。齐兄弟也是来看榜的么?” 齐福道:“我现在住在城里我二叔的家中,这几位都是我二叔的孩子,也是我的弟妹。” 魏灵梓听了脸上略红,便往后退了一步。 赵阳却没有注意,便笑道:“既然都是齐贤弟的亲戚,便一同去前面茶肆里坐坐,可好?” 齐敏儿见他对齐福的称呼一句一变,便也知他是个精细人,又听他说话,知道他也是个参考的书生,于是料得也不会出什么差错,便也就没有阻拦齐福,而齐福也却不开面子,便去他去了不远处的一个茶肆。 赵阳坐下后,拈出一钱碎银,托在手上,唤那小二上茶和点心来。齐福便对他笑道:“这可是承了赵兄的情了。” 赵阳笑道:“多日不见,上次县试,人多得很,也不知贤弟在哪里,不然早就与贤弟相见了,何必挨到今日。” 二人说笑了几句,一边小二端了茶点上来,齐敏儿尝了一块小糕,味道却也一般,便丢了开去,魏灵梓虽然坐下,也不敢僭越,并不动手。 齐宝儿对齐敏儿道:“你那胭脂呢,拿出来给我看看。” 齐敏儿道:“你一个男人家的,要这个做什么?” 齐宝儿道:“便看一看,打什么紧。” 齐敏儿笑笑,便拿了出来给他。 齐宝儿接过了,打开闻了闻,挑起一小块就放到嘴里尝了一下,然后呸呸吐了出来,说:“味道真怪。” 齐敏儿哈哈一笑——差点以为你是个贾宝玉式的人物呢! 齐宝儿苦着脸,看到齐敏儿的笑脸,就说:“我给你来搽一点胭脂看看吧。” 齐敏儿笑道:“你会么?” 齐宝儿道:“我经常看娘搽的,没什么难的。” 齐敏儿摇手笑道:“刚才你在街上到处乱摸,手脏得很,别摸我。” 齐宝儿道:“让我试试嘛!” 齐敏儿道:“你一个男孩子,玩这些个做什么,快拿来吧。” 说着便伸过手去,把胭脂盒拿了回来。 齐宝儿嘟着嘴,小声道:“这有甚么,爹还给娘画过眉毛呢。” 齐敏儿吓了一跳,抬头看去,却只见赵阳与齐福正大大声说话,浑没注意三个孩子在说什么,也就松了口气,然后对齐宝儿道:“爹娘的事,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要死了你!” 齐宝儿吐了一下舌头:“没事,没人听到的。” 齐敏儿也是无奈,齐宝儿拈了一块点心,也塞到嘴里,然后摇了摇头——这茶肆里的点心不行啊! 这时忽听街头传来“嘭”的一声,如同闷雷。齐敏儿心想怎么早都出了正月了,还有人放炮仗? 齐宝儿却已经跳下了桌去,向外就跑。齐福一惊,一把没拉到,也忙跟了出去。 赵阳本与齐福说得入巷,却被无端打断,却也没有办法,只得把桌上的几块点心用帕子包了,然后也跟了出去。 齐敏儿和魏灵梓跟在最后,那赵阳走得也不快,便也没有甩脱她们。 等走了几条小巷,却远远看见是个做爆米花的在路边,转炉发出的声音,有些像放爆竹罢了。 齐宝儿大为失望,便又跟着齐福走了回来。 后面赵阳见了,便又与齐福说了几句话便告辞回了自己住的客栈。齐福见天色不早,便也带了三个孩子回家。 到了家已是亥时了,便赶紧都洗了脚,然后各自回房。 齐宝儿却是跟着齐敏儿去了她的房间,缠着她要玩玩胭脂:“我已经洗完手了啊,不脏了。” 齐敏儿哭笑不得:“我要睡觉了啊,哪有睡前还搽这个的。” 齐宝儿道:“那又有什么不好?香香的多好。” 原来齐宝儿就闻到那香味了,也不管颜色什么的。 齐敏儿被他夹缠不过,便道:“那明日吧,你早上过来,等我洗漱好了,便搽一点。” 齐宝儿听了,这才高高兴兴的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齐敏儿心中越想越觉得好笑——怎么他又喜欢这个了。 联想到之前他喜欢看自己刺绣的表现,不由得小抖了一下——他不会是个0号吧? 五十一章 长春中举 以前在村里,齐宝儿三天两头弄得又脏又黑的,皮肤也不行,粗粗的,现在进了城里,水土不一样,皮肤也渐渐白了起来,而且眼睛好像也翻成了双眼皮,按这个发展趋势,说不定真有龙阳之好的人看上他…… 又过了几天,苏睿又来了。本来刘氏就一直没走,这次苏重德和苏睿上来,便也就住在齐家的对面了。苏睿倒是有点遗憾,只是也没什么借口住过来就是了——这一次苏睿和齐福都过了县试,两个人都要参加府试去,所以过来先看看。 不过也不是不能见面,来一趟城里,也不能全窝在家里,更何况还要过来向齐长春请教一些考试方面的事。 齐长春和马福奎在这一点上有共识——那就是朝廷提高税收,再开武科,定然是有拓边之意。只是他们两个以为建文帝是要北伐蒙古,所以在策论上多以此为主。 齐敏儿倒是在想,这家伙不会因为是穿越者,所以要打日本吧。但是也没法说,只得由得他们去了——反正齐长春他们也不是军户,打仗也不会征兵到他们头上。 按理说朱元璋的“洪武”年号是崇武的,而朱允炆的“建文”年号,应该重文治才对,但是看这个穿越者的作为,却与这个年号大为不同啊! 另外朱元璋的军户承袭制度,事实上在明初还是有些作用的,因为一直与北边的蒙古军队有仗打,有立功升迁的机会,就算不打仗,也有屯田的田种。 齐敏儿等人也曾听到过马福奎与齐长春聊到这一点,所以齐敏儿也私下里问齐福,是不是也准备写跟蒙古人打仗的事。 齐福以为齐敏儿是担心自己,便摸着她的头道:“敏儿不用担心,咱家不是军户,不会征兵到咱们头上来的。” 齐敏儿却道:“军户很可怜啊,世世代代祖祖辈辈都要当兵,如果考不中秀才,那不是一点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嘛!” 齐福吃了一惊,看着齐敏儿,不禁若有所思起来。 齐敏儿也是故意指点齐福一下,至于齐福能不能领悟到什么,那就要看他自己的悟性了。反正齐敏儿这句话也谈不上什么有深意,齐福能觉察出什么,那是齐福的聪明,如果不行,那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而由于马福奎这次也要参加府试,于是齐长春就拜托他在路上照顾齐福了——反正还有魏灵梓跟着。齐永春有心跟去,但是地里冬小麦正是要收割的季节,去不得,只得让儿子跟了马福奎一起去了。 至于苏睿,自然有仆人丫环跟着去凤阳,这也是里长不愿让他过早参加科考的原因之一——苏重德是里长,无事是不许长时间离开村子里的,所以等到苏睿长大后再去参加科考才是最让他放心的。 还好这次一起去参加府试和院试的熟人比较多,路上也互相有个照应,所以苏重德才会勉强答应的。 齐宝儿和齐敏儿仍然是一个在家里念书,一个绣女红——少了魏灵梓和齐福,家里冷清了不少,不过多了李兰,又闹了很多。 时间匆匆而逝,到了这一年的四月,小李兰渐渐地茁壮起来,而刘氏也渐渐地放了心,不再一直跟过来,也就跟着丈夫回了白河村。李恪是男子,与齐家又不熟,不可能跟到文氏房里去,便多便遣丫环侍女抱着儿子跟着文氏进去。 最常派来的一个丫环,叫做春桃,先是随着刘氏往来过几次,后来刘氏回了白河村,她有时也就自己过来了。 春桃年纪大约二十来岁,算是个老资格的丫环,看她跟李恪的样子,有可能是个通房,但齐敏儿也不可能去打听。文氏见刘氏回了白河村,便借口不愿让外人见自己哺||乳|,就让春桃在门外候着——本来刘氏过来时,春桃也一样是在外候着的,所以春桃也就没在意。 于是文氏就在这个时候给小李兰喂些粥什么的,小李兰跟文氏喝奶喝了这么些天,小身子骨渐渐强健起来,喂他些粥什么的,他也就喝了,并不像刚落生时,什么都不吃。 所以文氏现在仍然以哺育自己的两个孩子为主,小李兰只是吃些奶水解一下瘾,然后就用粥米菜汤之类的喂他。 但实际上米饭的营养虽然不足以与母||乳|相比,但也足够让一个孩子茁壮成长。等到四月初,大家院试放榜后回来,各有忧喜。 马福奎终于武科中了秀才,也就是俗称的武秀才,而齐福可以参加录科,苏睿却是院试不第。 苏睿大概觉得没脸见齐敏儿,所以也不到齐家来,而是跟着仆人直接回了家,连城里的小外甥也不来看一眼。 齐敏儿倒是想开解他几句,却是没有机会——唉,其实这种事有什么好怨的呢。读尽诗书五六担,老来方得一青衫还算是好的,有的人连青衫也不可得呢! 不过只过了小半个月,苏睿便央着他爹捐了个捐生的资格,然后到城里的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15部分阅读 欲望文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16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未知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16部分阅读 学来念书,便住在齐家对面的李家家里。 只是苏睿似乎有点挂不住面子,并不来齐家,只是在县学里念书,下了学便回家去,似乎怕被齐敏儿或齐宝儿嘲讽。 实际上齐敏儿不是这种人,而齐宝儿自己连考试都没有参加,有什么资格去嘲讽他,他也是多虑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了,而这一年的录科,定在了六月中,乃是在七月乡试之前。 到了六月初时,齐长春因为要去参加乡试,便索性提前出发,带着齐福一起去参加这一科的录科。 苏睿因为有了捐生的资格,便也跟着一起上路了,同去的还有张永宁。马福奎却要在县学的里设的武科中继续进修,等到七月初才上路。 去的当天,苏睿终于来了齐家,齐敏儿便上前故意问道:“官哥哥,如何就住在对面,也不来我家坐坐。” 苏睿脸上一红,道:“这次考试没有考好,愧对你的希望了。” 齐敏儿心中好笑——我对你能有什么希望!你考得好不好,对我也没什么影响呀。 想到这里看了一眼在边上的齐宝儿,心想要是他考中了,说不定对我还有点好处——起码一家两个秀才,说出去也光彩些。 苏睿见她眼神飘向齐宝儿,还以为她当真这样想,心中更是郁闷,这时齐宝儿道:“谁对你有希望呀!你高中了,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 齐宝儿说话直,苏睿一时语塞,小脸儿涨得通红。齐敏儿笑着打圆场道:“官哥哥有了前次的见识,这次前去,定然高中的。” 齐宝儿对苏睿道:“你不要只读四书五经了,我看我爹和大哥,都念了很多其他的书,大概现在四书五经考得不多。” 现在齐福与齐宝儿吃住都在一起,两个人的感情也越来越好,齐宝儿已经直呼他大哥,不再叫他福哥哥了。 那边苏睿见齐宝儿语气诚恳,并无什么取笑之意,便也点头道:“嗯,我知道了,谢谢你啦。” 齐敏儿道:“官哥儿,不要太急了,你才九岁,再过个十年也不迟。” 苏睿对她笑了笑:“可是我想在城里住,那样能多见到你嘛。” 齐敏儿笑道:“你如今在这城里住了,却也不常来见我啊。” 苏睿道:“我现在是捐生,等我做了附生,便来找你玩儿。” 齐敏儿道:“我又不嫌弃你什么,只管来便是了,何必拘泥于这些,也忒小家子气。” 苏睿笑笑:“齐福大哥这次若是过了录科,那我可得更加努力了。” 齐敏儿这才知道,苏睿是这样注意他人的眼光——齐福才念了一年书,如果他都能中秀才,那苏睿当年一直在白河村被认为是天才儿童的压力,就会让他难以承受。 齐敏儿沉吟了一下,才道:“官哥哥,何必在意旁人说些什么,你自学你的,有甚要紧!” 苏睿怔了一下,随即笑道:“我又岂是在乎别人眼神的,我只是想能多跟你在一起罢了。” 齐敏儿万料不到他会这样说,也是怔了一下,齐宝儿道:“你家又不是没有钱,便纳捐生,一直在城里也无妨。” 苏睿道:“你做得出,我却不行!” 齐宝儿哼了一声,转身上楼,不再理他。 齐敏儿见两个八九岁的男孩子斗气,心里也觉得好笑——怎么这两个人一见面就要拌嘴,好像是前世里的冤家! 那边苏重德对齐长春托付了半天——才九岁的孩子,离了父母身边,也不怪他担心。 这一次齐长春等人要等乡试结束后才回来,一去就是两个月,齐宝儿没有了父亲的督管,念书又开始懒散起来,倒是魏灵梓,这次没有跟着齐福同去,而是留了下来。 齐福认为自己已经去过一次凤阳,这次又长了一岁,没必要让魏灵梓这样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儿跟着跑那么远的路。 不过这是瞒着高氏的——这次高氏没有来送儿子,而是在乡下忙着收购一块地,齐永春对儿子跟着弟弟去赶考的事也很放心,便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魏灵梓留了下来,倒也正好帮了文氏的一个忙。因为这时正好文氏接了一个比较多的女红的活计,有魏灵梓在,也好让她帮着绣些东西。 文氏自从奶了李兰,李家也知道她不愿收钱礼,不愿被人说是做奶妈子的,所以就变着法儿为她找了不少好活计。 这些活大都是些刺绣的,花样不太难,报酬却高,文氏和齐敏儿、魏灵梓三个人一起做,也能补帖不少家用,反而那些劳累的浆洗活儿,文氏不太接了。 文氏知道这也是李家的意思,但是这些活的报酬虽高,但也不能说是白送的,毕竟这些活如果校给那些绣坊做,要价会更高,而普通的家庭里,却又不太容易凑出两三个能做这刺绣的人来。 文氏的手指受伤,很多地方绣得不是很好,但是比起普通水平来,还是很高明的。 所以虽然有李家的照顾,但也要说文氏的绣技,的确是高人一筹。而魏灵梓能学到她的技法,也算是运气了。 文氏曾告诫过齐敏儿,说是这些技法,都是她自己所钻研出来的,足足花了她十年以上的工夫。但是齐敏儿觉得魏灵梓不过是个丫环,就算日后赎了身,也难以嫁入什么大户人家,而且看她的样子,感激是感激自己的,但是想要让她和自己一样,把这刺绣的技法再传给外人,那是不太可能的——毕竟像齐敏儿这样想法的人不多。 齐敏儿最关键的想法,乃是这些技法现在稀奇,今后却未必能吃香了。 因为明初的绣法,几乎都是以北方绣系为主,主要的流派有洒线绣、鲁绣、衣线绣和辑线绣,一直要到中后期,才出现江南上海的顾绣。齐敏儿虽然不懂文氏的绣法到底是哪一派,但肯定不是这几派中的,所以在这块小地方能够吃得开,但是一定上不得台面。 齐敏儿并不认为自己是穿越者,就能王霸之气一现,虎躯一震,把各种能人和各种高明的赚钱技术都吸引到身边来。自己能投生在一个秀才的家里,已经是很幸运了。要知道秀才的录取率,那是上百个才有一个,比现代的高考那是难多了。 当然,那是指平均指标,对于凤阳府这龙兴之地,录取率还是挺高的。为了控制录取率,各地的考卷难易度也不一样,举人的录取率也是各不相同,大省有一百人左右的名额,其余的也由四十名到八十名不等。 齐长春在凤阳府应试,算是压力比较小的了,要是在江浙一带,压力只怕要大上一倍还不止。 文氏如今见有了大宗的活计,魏灵梓也能帮上忙,也就对齐敏儿把绣技教给她的事睁一眼闭一眼了。 从六月到八月,近三个月的时间,文氏和齐敏儿、魏灵梓,好歹把这一批绣活儿给赶了出来,赚了足有七、八两银子。文氏为此买了些好酒,埋在后院,又央了李恪,找人来在家里修了个厕所,按齐敏儿说的从中隔开,两边各放了两个马桶。 李恪如今与齐家略熟,虽然仍不上门,但仍是带着工匠为齐家造了这个厕所。听说这是齐敏儿的主意,也是夸奖不已,说是回去后也要照章办理。 齐敏儿通过几次上街,已经明白了明代的城市里,公厕极少,一些角落处和巷子里,经常看见有男人背身小便的。那次晚上与齐福出门,回来的路上,还看见有人拎着马桶就当街泼洒了出去,当真是令人作呕。 齐敏儿家里的马桶,那都是有专人来挑走的,一个月给他五厘银子。其实这人粪,也有卖到乡下农家的,价钱是每担七、八厘到一钱不等。 齐敏儿本来以为家家都有厕所和马桶的,却没想到李恪见到自己设计的厕所如此大回赞赏——其实开天窗,里面放鲜花掩其臭,这都是很正常的。 齐敏儿看着李恪的样子,心中忽然一动,一个念头浮了起来。 等到这一年的八月,齐长春等人都回来了——齐福录科达到第一等,顺利参加了乡试。只是乡试落了榜,没有中到举人。苏睿也是乡试失败——这个很容易理解,毕竟他连童子试都没有中,考中举人才是奇迹。 同样,张永宁也没有中,两个捐生都是一样下场。 马福奎这一科算是高中,凤阳府举人第二名,得以被凤阳府选送进京师的国子监读书,做了监生。 监生有几种,其中一种是乡试录取后直接送往国子监的,称为举监——马福奎就是属于举监。 明初由于对人才的渴求,对监生的待遇定得很高,洪武后期略有下降,如今又有所恢复,不但夏冬两季发衣服,未婚者还发给一笔娶妻的钱,和女人衣服两套。至于所用的笔墨纸砚和晚上读书的灯油之类的,一律都由国家发给。 马福奎如今在京师念书,有肉食米面的补帖,又可以在京师参加会试,就算不中,只要能认真苦读,按期肄业,也可以有资格被挑选做官,甚至没毕业时,也有入京师六部各衙门实习的机会,表现好的话,自然可以受到快速的提拔。 所以马福奎等于是得到了一只铁饭碗——他本来家中贫寒,考试或日常的用度,常要靠张永宁接济,如今也算是翻了身了。 而齐长春,虽然名次不高,但也中了举人,带着苏睿和齐福回来后,跟文氏说了没几句话,便带着齐福和苏睿回乡下去了。 齐敏儿知道一旦中了举人,那是完全不同的,而看看文氏的样子,也知道这一次算是一次小小的飞黄腾达了。 五十二章 送礼上门 文氏平时是很娴静的,这一次听到丈夫高中了,也激动得上上下下楼上楼下来来回回地跑了好几趟,却是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齐敏儿看得心中好笑,但也不去说她,倒是齐宝儿,在书房里听到文氏不停地上上下下,便伸出头来道:“娘,什么事?这样匆忙?” 文氏强自收敛心神,对齐宝儿道:“无甚事,你念你的书。” 齐宝儿笑道:“娘定是听说爹中了举人,连走路也带风了。” 文氏啐了一口,红了一下脸,对他道:“快回去念书,等晚上你爹回来,考究你这几个月的功课,就让你知道厉害。” 齐宝儿吐了一下舌头,缩回头去——这几个月里他也的确没有好好念书,只是前几日齐敏儿估摸着父亲要回来了,这才劝他多温温书,也算是临阵抱佛脚了。 说是晚上,齐长春却傍晚就回来了,文氏接着他,笑道:“怎么便就回了,我只当大哥家里要大排宴筵的,留你这个老师吃上一顿。” 齐长春笑道:“他们自吃他们的,我却只挂念着你们。刚才回来,话也没说几句却走了,所以这便又赶着回来。” 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去搂住文氏的腰肢,文氏酥软了身子,却道:“孩子们都在房里,你别乱来,等吃了晚饭再说。” 齐长春去自己妻子颊上香了一下,从怀里拿出一件东西,笑道:“这可是件稀罕物,第一次瞧见,便买了来给你。” 文氏接过一看,却是巴掌大小的一块圆形的铜片,翻过来再看,却见另一面上镶嵌了一块亮闪闪的东西,凑近了看时,却见里面一个妇人正对着她看来。 文氏略吃了一惊,再仔细看时,却与自己十分相似,再作了几个动作,只见里面的人也同样做了起来,才知道是一面镜子,便吃惊道:“如何这镜子变成了这样?” 齐长春笑道:“听说这是京城里传出来的东西,据说是当今皇上下令做的,很厉害吧。” 文氏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爱不释手,便道:“这东西要多少钱?怕是不便宜。” 齐长春笑道:“二两银子罢了。” 文氏唬了一跳:“这么贵?” 齐长春道:“还有更贵更大的,我怕我买了回来,你要舍不得,便只买了个最小的。” 文氏抚摩了一会儿这镜子,道:“你如今也中了举了啦,便用了一二两银子,也便不妨事的。”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进了屋子,齐敏儿在楼上早听到下面的说话声,便带着弟妹从楼上下来,看到文氏手上拿了一面镜子,也是一怔。 文氏见齐敏儿盯着自己手上的镜子看,就笑着伸出手去,却不松手,只是就近了让她看,笑道:“敏儿,这是爹新买来的镜子,你看好看么?” 齐敏儿看时,只见却比前世里现代的玻璃镜子略有不同,心想这大概又是那个穿越皇帝做的好事,估计这又是国家专卖,用以筹措资金什么的。 齐长春见女儿盯着镜子看,便笑道:“等再过几年,我们的敏儿大了,爹便也替你买一个!” 齐敏儿笑道:“谢谢爹。” 齐长春爱怜地摸摸女儿的头顶,却见齐芸和齐升睁着大眼睛看着自己,却不说话,便笑道:“怎么?才几个月工夫,便不认得爹爹了?” 文氏笑道:“你平日里也都只在书房里念书,芸儿升儿见得你少,自然不亲近了。” 齐长春笑着弯下腰来,抱起两个孩子,一人脸上亲了一口,道:“真得不认得了?” 齐升和齐芸这才一人一声“爹爹”,奶声奶气地叫了起来,把齐长春逗得开心不已。文氏道:“你还没吃饭吧?我们也正好要开饭呢。” 齐长春点了点头,把两个孩子放下,道:“宝儿在书房么?我去看看他。” 文氏点了点头,把两个孩子抱到桌边的长凳上,让他们坐好。齐敏儿看着两个孩子,也不好走开,见到齐长春进书房的背影,心里也只好为齐宝儿祈祷了。 果然,齐长春进去后就是一声呼喊:“起床了,天亮了!” ——果然齐宝儿在里面又趴在桌上睡着了,怪不得齐长春回来到现在他都不出来一下子。 不过齐长春中了举,心情好,便也没有多难为他,让他先出来吃饭再说。 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心中都各自感到高兴,文氏早已估算着日子,准备了肉食等物,一桌的菜肴很是丰盛。齐芸和齐升如今只在早晚哺||乳|,平日里也随着大人一日三餐。 文氏在桌上问了这次考试的详情,知道马福奎高中,张永宁仍然不第,也是感慨了一番。齐长春道:“马兄此番高中,阖家去了京城,家里的地都典给了永宁了。” 文氏点了点头:“咱家的地只怕也要多了,索性便都包租给别人。” 明代的举人,是可以免税的,所以就像《儒林外史》中所描写的那样,一旦中了举,就会有很多人把自己名下的土地和房产送到中了举的人的名下,为的就是沾举人的光来逃税。 明代的税收很低,只是钱都集中到大地主和官咒的手里去了,皇帝却没有钱,导致后来一打仗就要加税加赋,搞得民怨四起。现在的皇帝把税率稳定在一个略高的水平,不影响民生,但是却足够用度,也算是一个举措,但是一定得有后续的手段,不然时间一长只怕也要民怨沸腾。 现在齐长春中了举人,可想而知,很快就会有人来送房送地了,所以文氏才会这样说。 齐长春笑道:“刚才在大哥家中,大哥就已经要把他名下的田地转二十亩到我的名下了。” 文氏哈哈一笑:“你答应了?” 齐长春道:“自家兄弟,怎好不应。” 其实明初在天下初定时,曾有过农户每丁给田十五亩的划分方式,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土地渐渐兼并起来。开始只是渐渐集中到富户和大户手中,现在已经集中到举人和官员的手里,等兼并到一定程度,国家就危险了。 齐长春与文氏说着话,那边却有人敲门,正在想是什么人消息如此灵通,开门时却是李恪的丫环春桃抱着李兰过来。 春桃见齐长春在家,便万福行礼:“齐二爷回来了,可有高中么?” 齐长春笑道:“承你吉言,皇恩浩荡。” 春桃闻言便又行礼道:“我家老爷也时常说,齐二爷一见便是个有学问的,这一科必中!” 齐长春笑着点了点头,那边文氏吃了几口饭,自抱了小李兰上屋去,等到哺了||乳|下来,春桃便抱着李兰回了家去。 齐长春对文氏笑道:“只怕等不到明日了,晚间李家便要来了。” 文氏道:“张永宁家里只怕是第一个。” 话音未落,便听到张永宁的声音在院外响起:“齐老爷,齐老爷!小生张永宁,前来相贺!” 文氏使了个眼色给齐长春,齐长春哈哈一笑,出去开门去了。 齐敏儿在一旁想道——张永宁家里真的有一个很会相面的吧,他所交好的两个人,都高中了呢! 这时齐长春将张永宁引进了屋子,张永宁身后跟着几个仆人,有挑担子的,有抱坛子的。放到屋里的地下,都是各种礼物,吃穿住用行无一不有。 齐长春道:“张兄何必如此客气,你我之间,还弄那些俗套做什么,你叫我一声老爷,岂不羞煞我了。” 张永宁笑道:“礼当如此!此番庆贺齐兄高中,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二人说了几句,便各自坐下,文氏领了四个孩子上楼去,然后返身下来,沏了茶过来。 张永宁接了茶,放在一边,道:“齐兄,你我之间原是莫契,我也不多客气甚么!有首是‘苟富贵,莫相忘’,他日飞黄腾达,可要提掣小弟则个。” 齐长春呵呵笑道:“兄弟说哪里话来,我从乡下到城里,往年里哪时不靠着张兄接济。” 这话说得也不算虚,逢年过节的,张永宁总会送些肉食火炭之类的过来,总也担得他几分人情。 张永宁从怀里拿出一个大红包来,递给齐长春道:“这是小弟相贺的一份心意,齐兄必定要收下。” 齐永春把手一挡:“你我之间何必如此,送了这些礼物来,已是承了你的大情了,如何又要送银子。” 张永宁笑道:“你我在凤阳府待到放榜,一路连夜急急赶回,到今日晚间才至家来,那些个报喜的也没你我脚快。再过个一二日,那些上门报喜的,不要挤坏了你家的大门,便是一人一百钱,你又有多少钱来打赏。更何况你一个新老爷,赏的少了,没的惹人笑呢!” 齐永春哈哈一笑,道:“那这钱就算我借你的,来年手头宽裕了,便还你。” 张永宁道:“却不是打我的脸?咱哥俩儿还说这些个!” 二人正在说,忽地又有人敲门,文氏出门去看时,却是李恪带着几个家人各自也是挑担的挑担,抬箱的抬箱。长长的队伍,后面还跟着一顶轿子,李恪对文氏拱手道:“听说齐兄高中,家父便要来亲自相贺。” 原来后面轿子里的却是李举人——苏睿没有考中,也没回李家,直接回了自己家中,所以李家也不知消息。刚才春桃回去说了,李恪忙打发人去报了老爹,李举人顾不得天色黑晚,忙着人在家里备了些米面肉食、锦布丝绸等物,便来齐家相贺。 李举人听外面报说到了齐家,便下了轿来,只见他约莫六十来岁,身穿一身绿色的绸缎锦袍,头戴一顶土黄|色的纱帽,脚蹬一双皂靴,见到文氏,便上前行礼道:“这位便是齐大娘子吧,听说齐世先生高中,特此相贺。之前一直承蒙大娘子哺育小孙,在下心怀感激,只是年老体衰,身子沉懒了,不曾前来相谢,今日觉得好些,便一发前来登门道谢,还望大娘子不要见怪。” 文氏笑道:“李老爷身子不适,怎好轻出。外面夜凉风大,快请进来。” 此时李恪已经指挥众人把礼物抬了进去,然后又迎着文氏进来,问她该如何摆放。 文氏见各种礼物极多,心中又惊又喜,便先领着李氏父子进去了,然后再出来让几个仆人把礼物依次放在院墙角落里。 那边李举人与儿子进去后,见张永宁在,也不见怪,只是各自见礼,然后分主宾坐下。李举人对张永宁道:“不料张贤侄也在此处。” 张永宁笑道:“我与齐兄同科应试,只是学问不到,不能为祖上添光。” 李举人笑笑:“张贤侄过谦了。”说着又对齐长春道,“世先生在此居住多时,我家多蒙世先生的照拂,今日登门,乃是一为庆贺一为相谢。愚兄在此谨具贺仪三十两,世先生权且收下,万勿推却。”又看了看齐长春的这间屋子,道,“世先生这华居,实住不得,将来相请拜往,俱不方便;我有空房一所,就在城西的清风街上,三进四间,也还算干净,与我家也住得近些,就送与世先生。请世先生搬到那里去住,早晚间我与犬子也好请教些。” 齐长春不料李举人会送这样大一份礼,倒唬得他不敢便收下,忙起身推却。李举人道:“世先生岂不是在见怪于我?如今你我同为举人,便如同至亲一般,世先生若再要如此,才是见外了!” 张永宁也在一旁道:“齐兄不必过意,这也是李老爷的一番心意,却之不恭啊!” 这时文氏进来,见如此,便也笑道:“李老爷的孙子是吃我的奶长大的,咱们本就是一家人,还客气什么。” 齐长春见了,便也只好收下。李举人便道:“今夜已经晚了,明日世先生便可过去。” 齐长春道:“如此厚礼,长春愧不敢当。” 李举人道:“世先生休要再客气了。为兄的已经老了,今后犬子还望世先生提携照应才是。” 齐长春忙道:“那是那是,小可敢不尽力!” 李举人与他说了几句,便与儿子归去。张永宁待他们走后,便道:“齐兄太客气了,反倒让李举人瞧你不起。你只管放大胆子,谁来送礼,你都只管收着便是!” 齐长春道:“总是这礼太重,倒教我有些不知所措。” 张永宁道:“他家里的姻亲,几年前曾作过一任知府,他的大儿子,曾在那里作过事,也不知刮了多少银子,齐兄何必替他当家省钱。” 齐长春笑了一下:“这些事情,我远不及张兄知道得清楚,如今往来还复,尽是这些人,倒要请教张兄了。” 张永宁笑道:“好说好说,明日齐兄乔迁,小弟必然再来,到时再与齐兄细说。” 说着便告辞而去。 文氏过来收起床上的银子和宝钞——宝钞皆是新钞,银子也是五两一锭的新制雪花细丝银锭。 文氏笑道:“却不是我贪心,这样下去,我们真的便与之前不同了。” 齐长春哈哈一笑,道:“且过几日再看,定然来贺的人更多。” 一夜过去,齐氏夫妇极尽了温存,第二天一大早天刚发亮,张永宁便来了,带着几个仆人,替齐长春收拾家什。 张永宁道:“我已经差人去那边看过了,一应俱备,不必把这些都带去,只收拾些细软和书册便可。” 齐长春道:“这可有劳张兄了。” 张永宁道:“这算得甚么,齐兄可把家里的东西略收聚一下,我带了炮仗来,便自在门前放了,也好带来些喜气。” 齐长春正点头说好,忽地门外远处传来一迭声的锣响,又伴着几声马嘶,待得近了,随即一片声叫道:“快请齐老爷出来,恭喜高中了!” 齐长春对张永宁笑笑:“看来不放鞭炮还不行呢!” 张永宁哈哈一笑,齐长春便从文氏手里接了赏钱出去。 齐敏儿本来这时还在睡,却被这锣声吵醒了,便起了身,穿了衣服出来时,二报和三报都已经来了,齐宝儿也从对面出来,揉着眼道:“才刚卯时,便这样吵法!” 齐敏儿昨夜已得知父亲中了举,便道:“想是报喜的,爹怕我们久等,等发了榜连夜从凤阳赶回,到赶在报马前面。” 齐宝儿打着呵欠:“却是吵着了我!” 二人下了楼时,门口已然燃放起了鞭炮,齐宝儿精神为之一振,窜出门去看了,齐敏儿摇头笑笑——还是个喜欢看爆竹的孩子。 等齐敏儿洗漱完毕,鞭炮也放完了,齐宝儿咬着手进来,齐敏儿问道:“怎么了?” 齐宝儿道:“一个炮仗飞到我这边炸了开来,把手指炸了一下。” 齐敏儿忙过去道:“伤着了么?我看看?” 五十三章 再次搬家 齐宝儿把手指凑给她看看,却只是略红,没什么伤。 齐敏儿把他手一推:“好了别闹了,快去洗漱去。” 齐宝儿一边去打水,一边笑道:“原来中了举能放炮仗,这倒挺好的。” 齐敏儿看着他——干嘛?为了炮仗你更坚定了考举人的信念么? 果然接下来齐宝儿说道:“那我将来可得考个举人。你说我要是中了状元,会不会放更多的炮仗?” 齐敏儿撇了撇嘴:“你要是中了状元,我看不止是炮仗,天上都要打雷了!” 齐宝儿说:“这么厉害?你怎么知道?” 齐敏儿道:“太没天理了呀,老天爷看不过去了!” 齐宝儿哈哈一笑,过去拿了柳枝擦牙,齐敏儿替他打了凉水来——此时已是深秋,此处地近江南,凉水洗脸也不怎么太冰。 两个人都洗漱完毕,文氏已经在屋里备好了早饭,便让他们都吃,这时楼上两个孩子也醒了,放开嗓子喊娘,文氏也顾不得吃,便上去替两个小的穿衣。 文氏替两个孩子哺了||乳|下来时,齐长春和齐宝儿齐敏儿都已经吃完了,外面已经有人进来贺喜,却都由张永宁接着,便在门外相谈,并不让他们进来,只说新老爷还在吃饭,不容打扰。 等到文氏吃完了饭,隔壁的宋家也得了信,封了五十两银子,还有城北刘家村的三十亩地的地契过来相贺,齐长春在这边与那宋员外谈话,那边李举人家的仆人已经到了,说是城西的屋子已经打扫好了,请他过去。 张永宁也道:“齐兄家中一切都已经收拾完毕,便就去吧。此处也是憋仄,来的人多了便周旋不开。” 齐长春一想也是,便向宋员外告了罪,说要搬去城西,宋员外忙道:“齐老爷太客气了,我在城西那里也有两处宅子,都是租给那些进城入学的生员的,我过后便也一并寄与了先生,也好让那些生员早晚间来向先生请教,一起修些学问。” 齐长春笑着应了,也不怫他的意。齐敏儿在一边看了,只是咋舌——原以为《儒林外史》上所写的那种范进中举的情况,要明朝中后期才会出现,不料中前期就是这样了! 这时文氏等人也已经收拾好了,李举人早打发了三顶轿子来,一顶坐了齐长春,一顶坐了文氏并两个小孩子,齐宝儿和齐敏儿共乘了第三顶,不多时便转过了几条街,到了城西的清风街上,转入了新家。 齐敏儿待轿子停了,被齐宝儿牵着手带入新家,只见这家里的大门就有两开间那么大,走进去只见里面的路也有现代的一条马路那么宽,都是长条砖铺成的,外一层都是一些树木盆景,走到里面是客厅,厅前有两座一人来高的石狮,石狮间一条五六级的台阶。 穿过客厅,后面又是一条小道,两旁又有几株梅枝,再向里去,左边一个池塘,塘里有枯败的荷枝,塘的那头有一座假山,山侧有一个亭子;右边一圈篱笆,种着些柳树,柳树后面隐隐绰绰几间屋子,想来是下人们住的屋子——一路上进来,从门口到里面,都有不少仆人在打扫和搬动家具什么的,并不像之前所说的,已经全部打理好了。 沿着小径一直往里,又穿过一道院墙,里面四处房子,西首一套最大,想来是主卧,东首两间,一大一小,中间后面又有一间三个连在一起的房子。 文氏见了笑道:“这却正好,东边大的一间给敏儿,当中三间先给宝儿一间,另两间将来就给升儿和芸儿。” 齐长春笑道:“却是正好,若是福儿来了,便让他住到外面竹林后的客房里去。” 齐敏儿这才知道那竹林后是客房——果然君子一日不可无竹,对下人不必这么好,竹子是用来“款待”客人的。 跟着来的张永宁让他家的仆人帮忙把齐家的东西搬进几间屋子里去,文氏跟了进去,指点摆放。 这时一个年约四十来岁的男仆过来对齐长春道:“齐老爷,我家老爷来看你来了。” 齐长春道:“你是李家的?” 那男仆点了点头:“我是李家外门的管家。” 张永宁道:“李老爷既然来了,齐兄还是出去看看的好。” 齐长春笑道:“这屋子都是他送的,正要感谢他的人情,本当我上门拜谢的,怎么李老爷倒亲自来了。” 说着便往外走去。 张永宁在后面道:“你如何叫他老爷,叫他一声世兄,也就罢了。” 齐长春只是笑,也不答话。 这边齐敏儿也不管父亲去怎么应酬,便跟着两个抱着自己的细软的仆人进了那分给自己在东首的屋子里,然后指挥着他把里面的床和梳妆台什么的再重新摆放。 原来这间屋子本来就是作为某个女性的闺房所布置的,里面倒是一副女性气息的样子。 等到这边摆完了,文氏拉着两个走路还不稳当的孩子过来一看,对那两个仆人笑道:“你们两个倒也聪明,摆得也合我的心意。” 其中一个仆人笑道:“这都是姑娘让我们摆的,姑娘年纪这么小,见识却是不凡。” 文氏笑道:“我这个女儿,便是出了名的乖巧聪明。” 这时齐宝儿过来,拉着齐敏儿便走。齐敏儿跟着他来到他的房间,只见里面只有一张书桌,却是别的什么也没有。 齐敏儿笑道:“爹给你这屋子,定是只要你读书高中,连觉也不许你睡了。” 齐宝儿道:“不过是一间书房罢了,我的床也搬过来了,你说放哪里好?” 齐敏儿道:“这么大一间书房,看来原先住的人很爱读书啊。” 齐宝儿道:“你说把床放在窗下好么?” 齐敏儿道:“娘一定怕你贪凉快,到时又要你移开,还是横过来,把书桌放在那边吧,也亮些。” 齐宝儿点点头:“你说的也是。” 便出去让几个仆人帮忙把床搬了进来——这几个仆人其实都是张永宁带来的,齐宝儿使唤起来也不客气。 前面齐长春与李举人说完了话,宋员外又过来,送了一处房宅的房契给他,接着又有城里的几个乡绅前来拜访,齐长春都接了,张永宁也帮着一起周旋,等到把众人送走,已经过了午时了。 几个前来拜访的乡绅,各自送田送房送店铺,还有送仆人丫环和簪钗珠玉的,齐长春田地、房产、首饰和店铺都收了,仆人和丫环却都只收了几个,只说是家里人口少,也过惯了安静的日子,用不得这许多人。 几家乡绅哪里肯听,最后齐长春一共收了十四个男仆,九个丫环,三个仆妇。 齐长春要留众乡绅吃了中午饭再走,众人却都先后告辞,都不肯留下。 张永宁也随之离去,只是留了一个四十岁不到的男仆下来,说是自家得力的一个仆人,送给齐长春,足可做个管家。 齐长春谢了张永宁,待他离去后又问了这人几句,知道他姓刘名恭,是刘家村人,他的祖父是张永宁家的老管家,后来他爹早死,他年纪小,便跟着祖父一起进了张家当差。后来他祖父死了,他便在二门外应差。虽然不去内府,但是从小跟着他爷爷,也算是对很多下人的事清楚。 张永宁见他也是忠厚的,又知道自家里的二管事三管事都还年轻,又有着自家的人,且轮不上他出头,便索性荐他到齐长春这里来,也算是抬举他。 齐长春问了他几句,也知道他是个实诚人,料来在自己家里,没什么被他坏了事的,便就留了他下来,准备改日把那些仆人婆娘们集中起来,宣布他是管事的。 中午齐长春一家吃饭,自有厨娘端菜上来,齐敏儿一吃,觉得味道却比文氏做得不差些,便笑道:“今后娘可闲了,不必再劳心这些事了。” 文氏笑道:“你也一样闲了,不用再赶着替你做活儿了。” 齐敏儿嘻嘻一笑:“可是娘还有好多绝活儿我没学会呢!” 文氏笑道:“你还怕娘不教你么!” 齐宝儿道:“那我以后还用再念书考举人么?” 齐长春把眼一瞪:“什么举人?你是要考进士的!” 齐宝儿吐了吐舌,不敢再说话。 齐敏儿笑着对齐宝儿扮了个鬼脸,齐长春用筷子在她的碗沿上敲了一下:“好好的,别作这些失仪的举动。” 文氏也道:“如今你爹是举人老爷啦,你们的言行举止,也要注意些才是。” 齐敏儿和齐宝儿齐声应了,这才无话。 待得吃完了饭,齐敏儿和齐宝儿去午睡,文氏也带着两个小孩去睡,齐长春却又因为前面有客来访,到了前厅去会客。 等到齐敏儿午睡起来,齐长春还在待客,一点工夫也没有,倒是便宜了齐宝儿——又偷得浮生半日闲。 等到了晚饭时,齐长春才回来,文氏问道:“怎么地还这么忙?” 齐长春却道:“后面来了不少破落户和败家子,都来我家投身为奴,还有两口子一起来的,也不知我一个没有官职的闲举人,有多大面子,能庇荫他们些甚么。” 文氏笑道:“你如今是老爷了,和县官也能平起平坐,人家自然来巴结。” 齐长春道:“这我也知的,明日且摆下酒宴,请这些来过的乡绅一起来吃酒,也算一起还了人情。” 文氏道:“这是自然的,你家大哥呢?” 齐长春道:“后日便请大哥来,顺便也把里长他们都请来。” 文氏点了点头:“县大老爷要请么?” 齐长春道:“那是当然要请的,我吃了晚饭,便去送帖子。” 秀才要见县太爷,县太爷不一定接见,举人的话,县令是怎么也要给这个面子的。 齐敏儿也不管这些事,只是与齐宝儿说着顽笑话,文氏却对她二人道:“今儿我看送来的衣裳里,亦有孩子穿着的,等吃了饭,便与你二人分了。” 齐敏儿虽然并不在意这些穿戴什么的,但是毕竟是女孩子,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到了古代来后,还没穿过什么漂亮的衣服,听文氏这样说,知道送来的衣服,定然不会差的,心里也痒痒的。 于是等吃完了饭,先洗了脸,那边齐长春出门拿着礼物去拜访县令,这边齐宝儿和齐敏儿就跟着文氏试穿新衣。 文氏房里有五个丫环听文氏的吩咐挑出两个孩子的衣服来,齐敏儿见文氏从几个箱笼中拿出的都是新的锦缎做的衣服,有裙有衣,还有披着的小氅,心中喜不自胜,便穿了来。 文氏见她穿了可爱,心中也是欢喜,便从自己的盒里挑了些胭脂和妆粉,替齐敏儿细细搽了。此时齐敏儿早不梳冲天辫了,搽了粉和胭脂后,小脸上白里透红,看上去几乎吹弹得破,加上笑靥如花,齐宝儿都看愣了。 文氏笑道:“我的敏儿好漂亮,不知哪家有福,能娶到你作娘子!” 齐敏儿红了脸:“娘你说什么啊!” 文氏笑道:“我看那官哥儿对你是极上心的,将来莫不是一段好姻缘?” 齐敏儿道:“怎地又扯到他身上。” 齐宝儿也道:“他连个秀才都考不中,怎么配得上敏儿!” 文氏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还不快去睡觉!” 齐宝儿嘟起了嘴,回房去了,文氏对身边的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丫环道:“你把宝儿的衣服给他拿去,也不必回来了,你以后就侍候他吧。” 那丫环应了一声,便与另两个丫环一起提?br /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16部分阅读 欲望文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17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未知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17部分阅读 提了齐宝儿的衣服去了。 齐敏儿心想——这就是宝儿的帖身丫环了吧。宝儿也是个好性子的,虽然顽皮了些,但为人还算是和善,不难侍候,这丫环也算是运气了。 不过,齐家一家人都不刻薄,这些下人都算是好运了。 第二天起床洗漱时,文氏已经替齐敏儿也指定了一个帖身丫环——一个大约十二三岁的小丫环,名叫小荭——这时便打水侍候着。 如今的确是与以往不同,已经不再用柳枝,而是用一支以牛角和马尾制成的牙刷,沾了青盐擦牙了。 齐敏儿总算能找回些现代人的感觉了——在古代生活了这么久,的确已经忘了很多应该有的卫生习惯。 但是有些是没有办法的,比如说下水道。 这套房子虽然大些,但仍然没有排污的下水道,只有阴天下雨时的泄水管——齐敏儿也不好问,不知这到底通向哪里,就算问了,也保不齐和别的什么井水之类的相连,抽水马桶的事,还是放弃吧! 齐敏儿洗漱完毕,问小荭道:“我娘她们吃早饭了么?” 小荭道:“夫人已经在吃粥了,这会儿大概还没吃完,姐姐是要过去一起吃,还是就在房里用些点心?” 其实古人都是一天吃两顿饭的,第一顿饭叫朝食,又叫饔,大约在上午九点左右吃;第二顿饭叫哺食,又叫飧,是两顿中的正餐,般是申时(下午四点左右)吃。但是到了明朝,这种习惯已经渐渐改变,只有达官贵人还守着这样的习俗,清晨只吃一点点心,到了巳时后再吃早饭。 齐长春家里本是是农民,早就不遵守这样的规矩了,为了下地干活更有劲,自然是吃了早饭去的,到了午后再吃午饭。 如今齐长春中了举,做了老爷,小荭自然问齐敏儿要不要吃早点,还是过去和文氏喝些粥。 齐敏儿问道:“有些什么点心?” 小荭道:“姑娘想吃什么?有松糕蜜糕,也有面卷酥饼,还有面和粥。” 齐敏儿笑道:“东西倒挺多的,做得快么?” 小荭道:“厨房里正有面卷儿,这个略热一下就行,还有粥。” 齐敏儿道:“我去娘那边一起吃,你给我弄些粥和和面卷儿来。” 小荭应了一声,便下去吩咐了一声,然后又带了齐敏儿去文氏那大间的外屋,和文氏一起吃早饭。 路上正遇着齐宝儿和他的帖身丫环小菁,齐敏儿笑道:“昨晚你回去后可试了新衣了?怎么还穿着这一身旧的出来。你看我已经换了新的了,可知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齐宝儿撇了撇嘴道:“我可不是喜新厌旧的人!” 齐敏儿哈哈笑道:“你明明是在跟娘赌气,看过会儿娘不说你!” 齐宝儿嘟着嘴想了一会儿,停下脚步道:“我回去换一件衣裳,你等我一等,别都吃完了啊!” 齐敏儿笑道:“你快去吧,如今家里不比从前,哪里吃得完。” 看着齐宝儿的背影,齐敏儿又笑了一回,见小荭也抿着嘴偷笑,便道:“我和哥哥自小打趣惯了,你们可别当他傻,欺负他。” 小荭忙弯了一下膝,道:“奴婢们怎么敢!” 五十四章 大摆宴席 齐敏儿笑了笑——这些丫环也不知人品怎么样,还是让时间来大浪涤沙吧。 到了大屋里,文氏和齐长春正在喝粥,一人面前一个咸鸭蛋,见到齐敏儿来了,也忙让她过来坐下。 齐敏儿给他们两个见了礼,坐下后道:“芸儿和升儿呢?” 文氏道:“他们两个还在床上呢,小兰在侍候他们两个吃粥。” 小兰是另一个丫环,文氏留了做自己的帖身丫环,齐敏儿听文氏这样说了,心想这对双胞胎也算是享福了,一点穷日子没过着。 这时齐长春对文氏道:“我们的大女儿,如今也渐渐大啦,你要好好教教她,言行举止和三从四德,都要比先前更多注意些,别没的惹人笑话。” 文氏笑道:“那是自然,如今不比从前啦。” 齐长春叹道:“当年你家也是书香门第,却嫁给了我,受了这许多的苦。” 文氏道:“从分家到如今你中举,不过十来年功夫,哪像你说得这般不堪了。你如今也是老爷啦,往后自有好日过,怕什么来。” 正说着齐宝儿也过来了,穿着新衣,自有一番风采,齐长春看了也自欢喜,便让他坐到自己身边,一起喝粥。 略喝了一小碗粥,小荭那边接着了送过来的面卷儿,端上来让齐敏儿等人吃了,味道倒是不错,很合她们的口味。 吃了饭后齐敏儿与文氏一起学那女红,等到了午前,又与文氏一起用了饭,齐宝儿却是在自己的书房里用的饭——这几天齐长春忙得很,也一时没有空来管他,就让他自学了。 午后众乡绅都来相贺,齐长春接着,便在前院中庭里大排宴筵。那盱眙县的樊县令听说众乡绅和县里的几家举人都到齐家来,便也备了轿,带着县丞和主簿,以及县学的教谕都过来赴宴。 席间听说李张齐三家举人俱都有来往,也是深感自己没有早一步结交齐家,席间更是与齐长春亲近不已,更让齐宝儿去县学里旁听,也不收他的捐纳。 齐长春哪里肯,又不好却了县令和教谕的好意,也只好先胡乱应了。 等送走了他们,也已是傍晚了,齐敏儿和齐宝儿也随着文氏在后堂里吃了晚饭,略说了一会儿话,便也各自睡去。 第二天也是如此,只是到了午后,苏睿与他父亲先过来了。随后三个老人,以及在苏家老宅里教书的俞秀才的儿子俞大方,还有齐永春,也都先后到了。 齐永春夫妇是最后才到的,苏睿这时已经在齐宝儿的家里跟齐敏儿齐宝儿一起说了好一会子话了。 齐宝儿带着苏睿坐在那中庭假山后的亭子里,和他说了些这两天的事,苏睿自是觉得羡慕不已,齐宝儿倒是无所谓的,说起这些来便如同说昨日宰了一头猪吃肉一般,虽然高兴,也不至于便如何如何了。齐敏儿在一边陪着二人说话,也是觉得苏睿小小年纪,似乎太热衷于功名了。 虽然这是人之常情,但是苏睿这样小的年纪便如此,只怕也是受了他爹的影响,希望苏睿不会想做官入了迷吧! 说了一会子话,苏睿忽道:“我已经跟我爹说了,等开了春,便到城里来念书,若是能在齐二叔这里求学,那是最好,不但学问多些长进,也能与你们两个朝夕相见。” 齐宝儿奇道:“为何要开了春?如今便来不好么?” 虽然两个男孩儿见了面多半要拌嘴,但孩子之间哪有什么仇,多时不见,自然有亲近之感。 苏睿闻言便笑笑:“总要过了年再说。” 齐宝儿道:“你家里做事总是条条框框的太多太麻烦。” 齐敏儿此时心里却已经知道,这定是苏睿想要到自家来拜齐长春为老师,只是如果齐长记事本;明年中了进士,便有可能入翰林院,如果那样的话,苏睿就不能来齐家了。只是苏睿总不好说齐长春如果不中,自己就能来的话,便只说来年再议了。 想到这里,齐敏儿便对苏睿道:“我哥哥过几日便要去县学里旁听了,官哥哥若是要来,一起去了县学里,岂不是好?” 苏睿笑了笑:“我先已经纳过捐了,一次不中,难不成一直纳捐么,我也不愿我家里出这钱去。” 齐宝儿道:“你家又不是出不起,下一次童试,你才十二岁,便是捐生,考中了举人,也算是不易了。” 苏睿叹道:“哪里便就中了,我可不敢这样想,能中个相公便好了。” 秀才,在明代时也被称为相公。苏睿原是心高气傲的,一直自以为是白河村里最会念书的孩子,不料齐福中了秀才,他自己却是连战连败,才知科考不是那么便当的,便也渐渐不敢再说大话,只是想着进城来,与齐敏儿能时时相见。 他虽然只有九岁,但是古人皆早熟,自从年初闹了上夜的帖身丫头的笑话,他回去后也向家里的仆人以及父母打听,也渐渐懂了些人事,于是想到齐敏儿长得雪白可爱,心中更是想与之亲近。 不过他如今心里想着的,便是进得城来,能多见齐敏儿,多和齐敏儿在一处顽闹,若说是有别的什么情意,却也谈不上。 齐敏儿见苏睿雄心壮志渐渐消褪,心想这样也好,别一直考不上,心理扭曲了才是! 很多贪官酷吏,就是因为科考时太苦,以致于心理扭曲,鱼肉乡民了。 三人说着话,孙飞也来了——他是孙老人的儿子,孙老人晚年得子,极为疼爱他,哪里去都带在身边。 孙飞见三人在一起说话,便也走过来道:“你们已经在一处了,我可才来呢。” 齐宝儿把桌上的几颗糖推到他那边去,又让小菁倒了玫瑰露的茶来给他喝——虽然在白河村里打过架,也不过是孩子们之间的顽闹,记不得仇了。 孙飞从在齐敏儿身边,看了一眼齐敏儿,道:“多时不见,敏儿倒是漂亮了许多。” 苏睿道:“敏儿本来就漂亮,你平日里只顾和宝儿打架,哪里注意别的了。” 孙飞撇了撇嘴:“我可不像你,成天就想着敏儿。” 齐敏儿和苏睿听了,脸上都红了起来,齐宝儿却对他道:“怎么今儿就你来了?张标和刘润呢?” 孙飞道:“他们在家里,不肯来。” 齐宝儿笑道:“你却肯来。” 孙飞也笑道:“多日不见你,也怪想的,便来看看你。” 齐宝儿笑道:“莫不是身上痒了,想来挨揍?” 孙飞笑骂了一句,齐宝儿却道:“昨儿我那房里还找到了一样好东西,今儿我们正好有四个人,便拿来玩玩。” 说着对身边的小菁道:“去我房里,把昨儿我留下的马吊牌拿来。” 齐敏儿听了一怔,心想被你小子找到一副马吊,那还不玩物丧志了?但现在有客在,也就不多说,心想着自己也没见识过早期的马吊牌,便也没说什么。 据野史杂记,马吊牌就是麻将的前身,只是用纸牌玩,最早在元末明初时出现,在明中叶时定形,明末风行。现在应该算是明前期,这种马吊应该是不成熟的吧,齐敏儿考古的雅致又来了。 不多时,小菁拿了一个小盒过来,打开后里面是一叠子纸牌,每张皆有二指多宽,一指长,倒出来后,每张上面皆画有人物,齐敏儿拿起一张来看时,只见画着一个赤膊的汉子,一身短打,手里提着一柄钢叉,旁边写着红色的“九十万贯”四个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天败星活阎罗阮小七”。 齐宝儿道:“我昨儿把白石叫进来,问了半天,才明白该怎么玩。” 白石是一个只有十八岁的仆人,算是齐家的仆人里年轻的,齐宝儿也算是与他能说上些话,所以才把他找去相询。 齐宝儿便向三人说了规矩,却与现代的扑克与麻将各有相似,也各有不同,齐敏儿便顺着齐宝儿的意,与三人一起玩了一下。 这游戏四人都没有玩过,谁都没有经验,玩起来也是漏洞和笑话百出,但是不多时苏睿和齐敏儿两个便渐渐掌握了玩法,前者是天生聪明,后者是因为前世里玩过扑克和麻将,所以领悟起来也快一些。 齐宝儿又玩了几把,眼见得输多胜少,便赌气不玩了。齐敏儿见了,便笑道:“这样玩法确实麻烦了些,不如我们玩点简单点的。” 说着便教了他们一些梭哈的玩法,也就是五张牌比大小,这样简单的玩法,这才让齐宝儿和孙飞又起了兴趣。 不过刚玩了没多久,齐福就来了。 齐福来得晚,又因为是新科的秀才,故此在前面也与众人周旋了一会儿,这才进来找齐敏儿她们。见到四人在玩马吊牌,自然说了几句不要玩物丧志之类的话,齐宝儿听了便一下子又泄了气,让小菁把马吊收了,然后便问齐福这几天在乡下的事。 齐福笑道:“还能有甚么事,不过吃酒摆宴罢了,今日到二叔这里,再吃这一顿,也总算好休息一下了。” 齐敏儿道:“大哥你却嫌吃得多了,却不知有多少人想着吃却吃不上呢。” 齐福道:“却是我被这福折了。” 齐宝儿笑道:“大哥你名字里便有福,可知你便是个有福的。” 苏睿在一旁笑齐宝儿:“你这不是在说你自己是个宝么?” 孙飞也打趣道:“是个活宝吧?” 几个孩子顽笑了一回,这时文氏又差人来请他们去吃饭,于是便也就跟着一起去了。 路上齐敏儿又趁着齐福牵着自己走路时,详问了几句——原来高氏接着自己儿子后,见他果然中了秀才,那真恨不得宣扬天下人尽知,大排宴筵了三天,花了不少银子,总算是趁了高氏的心,全村的人都请了一遍。 倒是齐长春,低调的很,若不是这次去白河村请他们,也就只有苏重德和齐永春两家知道他高中了举人。 如今村里这么多人一起来,左邻右舍的人也都看了过来,均觉得齐长春中举后并没有忘记村里的乡亲,也都对他交口称赞,再加上送礼的和来投身的,场面比之昨日更大。 昨日是请城里的乡绅等人吃饭,文氏在后堂并没有前来相陪,今日都是村里的老人来,再加上齐永春夫妇也在,文氏自然也上了座——不但如此,连齐宝儿和齐敏儿两个孩子也一起来了。 齐宝儿和齐敏儿一个坐在父亲身边一个坐在母亲身边,众人敬酒时,也都夸齐宝儿聪明夸齐敏儿漂亮。苏重德与三个老人也各自都再次轮流向齐长春敬酒,祝他来年高中进士。 齐长春自然是自谦不已,说自己哪有这个福份,众人都奉承他起来,齐长春也只是笑而不应。 待得众人酒足饭饱之后,齐永春帮着弟弟一起送了众人出去,然后跟着齐长春一起去了内堂——齐长春也把他带去了那亭子上说话,高氏跟着文氏一起,领着齐福和魏灵梓去了那竹林后的客房里。 齐敏儿和齐宝儿也跟着母亲去了客房——这客房有着好几间,齐长春拣了一间最大的(其实比齐敏儿的还要小些)给齐福,里面有两个屋子,里面是齐福睡着,魏灵梓睡在外间。 如今齐福中了秀才,他要到县学里上学,高氏和齐永春也都不拦着。 高氏见这里住得也算是宽敞,又没有别的什么人来打扰,门口又是有竹有水,风景也比自家的好,一边说些羡慕的话来,一边又对齐福道:“你可要好好跟着你二叔念书,将来考个进士,也好让你娘老子一起享享福!” 齐福笑道:“怎么敢跟二叔相比。” 高氏道:“他是人,你也是人,怎么不行!” 文氏见高氏还是这样一副嘴脸,并不以齐长春高中了就对自己礼敬三分,心中也不免有点佩服,便对齐福道:“你娘说的原也不错,你好好念书,高中也不是没有可能。” 齐福笑道:“那有这样的好运,只念了这些时候的书,能中秀才,已是侥天之幸了。” 文氏当年一直记恨高氏,不过是因为高氏多得了些家产,如今自家男人高中举人,这些钱财也就不怎么放在眼里,心思宽了,也就渐渐放下了对高氏的记恨——分家分家,长子占绝大部分的份额也是有的,只是当年齐老爹临终时让齐永春照顾好两个弟弟,所以文氏才对自己分得过少而耿耿于怀。 现在想来,高氏虽然刻薄些,但也没有把事做绝,总还给他男人齐永春留了几分面子,而且现在自己身份要高于她了,又何必又与她一般计较,自堕了身份。 于是便道:“你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对你期望高些,你也应该体谅她才是。” 高氏也道:“是啊,你娘我这么辛苦把你养大,你自该报答我才是,怎么能这样没有志气!” 说着又对文氏道:“妹妹,却是还有一件事,咱盱眙县南和西边这的几个村子的粮长,年纪也大了,走不得远路,咱村的里长和老人有意推荐你大哥做这粮长,你看如何?” 明代的粮长,就是负责把收的粮税给送到京城去的人。因为作为老百姓,大多数人不愿意与官府打交道,若是让官府的人负责收粮税,只怕老百姓心里惧怕,也增加了官员贪污的可能。 而且老百姓因为不愿与官府打交道,就会有很多地痞无赖,趁机替官府到乡下去收粮,然后解往京城,从中获取酬劳,或者拖延押运的时间,沿途作些低买高卖的事情中饱私馕,甚至发放高利贷什么的——这些人叫做“纳揽户”,这种行为叫作“纳揽”。 因为这些人本是无赖,官府抓了他们也得不到什么好处,所以就从民间找德高望重的人来做“粮长”,负责粮食的征收和解运的工作,取缔了“纳揽”。 一个粮长,管理有几千户百姓,多的达到上万户,权力很大,但是责任也很大。如果收不齐粮,或者路上有损耗,就要受到责罚——当然,表现好的话,也有可能被授予正式官职,只是这只有在明初官职有很多空缺的时候才有,如今已经没了。 明初都是指派大户作粮长,但是大户往往不愿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渐渐地这个职务都转到了穷人的身上——要知道古代交通条件落后,远距离运输粮米,途中要交纳各种路税,还要支付搬运费用,如果被人偷盗,或日久蚕食、因雨湿烂、遇水漂流等等情况,都要粮长自己出钱填补亏空,所以这是个表面风光,其实难受的工作。 到了现在,在离京师近的地方,粮长这个职位却又渐渐地热了起来。 五十五章 进京赶考 这是因为一则离京师近,二则由于科举的实行,有功名的人渐渐多了,虽然粮长因此不能补缺,但是有很多却是举人进士或官员的亲戚来做粮长,仗着和官府的关系,名正言顺地从中获取好处。 现在齐永春的弟弟是举人,儿子是秀才,高氏自然动了粮长这个职位的心思。 要知道中国幅员辽阔,各个地方的物价极不相同,就粮价来说,南方的粮食产量要比北方高,粮价也就便宜,西北的就要比北方的贵。齐永春做了粮长,不但可以想办法正式的作粮食买卖,而且还能依靠弟弟齐长春与官府的关系,拖延交粮的日子,从中获取好处——更有可能拖着不交,希望朝廷赦免拖欠税粮的。 文氏一听高氏的话,就知道高氏是来探自己的口风,便笑道:“焦粮长才五十多岁,精力未减,我看姐姐未免操之过急吧。而且长春也刚刚才中的举人,与官府的关系驰不算太紧密,这事我看还是缓一缓的好。若等下一科福哥儿也中了举,那时焦粮长也六十岁了,大哥也好名正言顺地接替他。” 这管着白河村的粮长姓焦,与此处的前任县令乃是连襟,自家妹妹又嫁给了一个朱监生做了二房太太,前几年新皇登基和平叛成功,前后才几年,便赦了两次欠税,让他家吃了个盆满钵满,让人看得眼热。 高氏如今自然也是想要活动活动,得了这粮长的职位。文氏的话意思是告诉她,咱家的势力还远不如焦家,还是忍忍吧,别太心贪了。 高氏听了笑道:“来年开春,只盼二叔得中进士,那也是咱齐家祖上有光。” 文氏笑笑:“哪敢存那样的心思,能中个贡士,便是先祖庇荫了。” 贡士,就是会试所选拔出的三百名举人,贡士再参加殿试,才能取得进士的身份。 高氏听文氏总是不表态,便道:“粮长这个位子,总是要年富力强的人来做才行,不然路途遥遥,送往京师,路上若有个闪失,也是不妥。若是及时缴纳,朝廷也有恩赏,到时二叔脸上也有光,我们也不会忘了叔叔的好处。” 文氏笑道:“这事儿,我可不敢说什么的,还是让长春自己拿主意吧。” 高氏听文氏这样说,还以为她松了口,心里也是高兴,便又说了几句,总不免是那焦家的这两年赚了多少钱,买了多少地,家里造了多大的宅子,出入有多大的排场之类的。 高氏和文氏在这边说话,那边齐敏儿和齐宝儿也帮着魏灵梓替齐福铺床叠被,擦桌净案的,不过如今他们两个身份不同了,略一动手,魏灵梓便连忙劝阻,身旁的小菁小荭也忙着接过他们本要做的事,倒让他们两个有点不好意思了。 齐福笑着对他二人道:“让他们忙去吧,我们自己动手,她们心里反倒不安,又怕被婶子二叔斥责。况且这些事也不是什么繁重的,也不用多管她们,咱们三个也好久没见了,便好好说会子话吧。刚刚人多,也不好多说什么。” 齐敏儿道:“是呀,我还没恭贺大哥中了这科的秀才呢。” 齐福道:“此番倒是敏儿无意说的话,让我颇多感触,写在了卷子上,必是这段话受到考官赏识,才给我补了个相公。” 齐宝儿奇道:“什么话?” 齐福道:“那日敏儿说,军户没有翻身的机会,我后来便去请教了马老爷,知道军户屯垦的田,日渐为武官所侵占,军户甚至有沦为武官的私奴的,我便在策论上写了在武科里提高军户录取比例和允许军户分家过户的话。” 齐宝儿却笑道:“敏儿对你有功,你却对马老爷有功。我看若不是你去问他,他也不会注意这个事。说不定他能高中,也是因为在卷上写了类似的话。” 齐福道:“这是各人的缘法,不必多羡慕人家什么。况且如今圣上英明,行事作风与先帝和前朝大有不同,前朝武科,必得要弓马娴熟,甚至力能举鼎,如今却并不只重这些,运筹帷幄之中与决胜两军阵前的人才,朝廷都愿意提拔。” 齐福说的没错,现在的建文帝,到底想做些什么,连齐敏儿这个同为穿越者的人也猜不出来。 齐敏儿本来还当这个建文帝是要打仗,结果时间到了第二年的年初,忽地又来了圣旨,说是这年的夏税,不再只收实物,而是可以折成银两,上交粮长。这样一来,路上的损耗就减少了很多,而且有权有势的粮长,也就失了让农户多交税粮的借口。更关键的是,同时推行了摊丁入亩和赋税合一,不再交人头税,徭役和杂泛差役都能以银两折缴。 这等于是把张居正的“一条鞭法”提前并且更彻底(本来一条鞭法里就有摊丁入亩的概念,只是实行得不够彻底,要到清雍正时才逐渐推行全国)地实施了。这下无地的佃农和小手工业者都摆脱了古往今来的丁役负担,地主的赋税负担相对加重,也算是缩小贫富差距的一个做法。 同时,朝廷也下令放松了对户籍的控制,进一步削减商业税,对手工业者的征税也削减了很多,这样军户、农户以及匠户都可以在保证本家承袭户籍和丁口的情况下,把多出的丁口以分家的形式分出去,然后自由迁徙,入别的户别,不再因为死扣着一个户籍而不愿意多生孩子了。这样社会的分工也更自由,农家从商或当工匠什么的,也就不再有顾忌。 本来小农经济和资本主义便是无法并存的,摊丁入亩虽然减轻了农民的负担,但是也加强了人身控制,阻碍了资本主义的萌芽和发展。现在在实行摊丁入亩的同时允许农户和军户分家出去做商人的工匠,等于是放纵了资本主义的萌芽和形成。 不过这对齐家也是好事,起码不用再为了齐连春弃农从商的事牵肠挂肚。更重要的是,允许分家,这等于是在保证了农业经济之外,允许人口流动 只是摊丁入亩对齐家的经济收入还是有点打击的,收入一下少了很多,文氏也就此打趣道:“不如等宝儿长大后,让他也去经商吧。我看他念书是不行的,头脑倒还灵光,有些小聪明,说不定能挣些钱呢。” 齐长春道:“如今我名下有一家当铺,一家酒楼,两家杂货铺,还用得着他去经商?他只管好好念书,自古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是不错的!” 齐敏儿与齐宝儿听了,都只是笑。 到了这年的二月,齐长春要南下进京赶考,临去前的一天,在饭桌上对文氏道:“我这一科,若是不中,便在京中住上三年,等三年后再考一次,若是再不中,便死心回来,陪你一起安享天伦。” 文氏道:“你在京中也好,正能多方结交一些士人,便中不了,也有些好处。” 齐敏儿和齐宝儿在一旁听了,都是大吃一惊——他们从没想到齐长春会一去三年,总以为考完后不过一两个月就回来了。 齐长春也道:“我也是这个意思,若是活动了三年还得不到一官半职,我也就只好死心回来了。” 文氏却笑道:“马福奎如今在京里做监生,正是你引荐的好机会,怎么会一点苗头都没有!” 齐长春道:“我已经与张永宁打过招呼,若有什么事,便求他帮忙好了。若有甚么大事,便写信给我,横竖这里离京城也不是很远。” 齐敏儿在一边却想道——怪不得古人说进京赶考一去三年,原来是这个意思。这下苏睿可白瞎了,只有再捐个捐生的身份了,不然怎么能进城来陪自己? 想到这里,齐敏儿忽然惊觉——怎么会有这种想法?难道自己对他这个十岁的孩子还有什么心思不成?虽然是个可爱的小正太,但是自己没有恋童癖啊? 齐敏儿一脑门子汗啊——苏睿虽然几次说出要跟自己一起或者经常看到自己的话,但那不过是童言无忌罢了,自己怎么好把他当做一个大人来看待的! 这时齐宝儿却在一旁道:“爹,你要去京城那么久啊?能带我去么?” 文氏道:“你去做什么?你还不到十岁,去了京城,没得给你爹添麻烦!小苩跟着你爹去还能照顾他,你去了只会闯祸!” 小苩是另一个丫环,今年十六岁,算是年龄比较大的一个,文氏让她和另一个仆人一起随路服侍着齐长春上京,也算是比较放心了。 齐宝儿扮了个鬼脸,然后对齐长春道:“爹爹一去三年,只怕升儿和芸儿都要把爹给忘了呢!” 这时齐宝儿九岁,齐敏儿六岁,齐芸儿和齐升儿都只有三岁,若是去得久了,那当真是“儿童相见不相识了”! 齐长春抱着两个孩子在怀里,一边亲了一下:“我的好儿子好女儿哦,爹就是放心不下你们啊!” 齐敏儿在一旁叫道:“爹爹偏心,却放得下我。” 齐长春哈哈一笑,放下两个小孩儿,又把齐敏儿和齐宝儿搂到身边来,各自在脸上亲了一下,道:“你们两个大啦,我自是放心一些的。特别是宝儿,你快十岁啦,也是个小大人了,家中的事,你要多帮着你娘!” 齐敏儿和齐宝儿一起点着头,文氏却道:“他不给我添乱,就是帮着我啦!” 齐福一直在边上没有说话,这时道:“二叔放心,这里还有我呢,有些什么事,便是差人去找我爹来帮忙,也是可以的。” 齐长春笑着点了点头:“福儿是我放心的,我和你婶子平常也没有亏待过你,你好好在这里住着,你爹和你娘也是安心的。” 上次齐永春与齐长春也说过粮长的事,齐长春也说要从长计议。他倒不是像文氏那样持重,只是觉得在纳粮的问题上做文章,实在是有失读书人的体面,也是违了朝廷的法度的,所以并不想答应。只是碍于长兄的面子,不好直说罢了。 齐长春这样说,齐永春也就没有再提——对于这种事,他反而没有老婆心热,提了一提,见没有下文,也就罢了。 而且齐长春说的也对——“如今朝廷几乎每年都有新政,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费了偌大的力气,到头来若是没有多大的好处,又失了脸面,何苦来着!” 等到齐长春走了,齐家也安静了不少,从年前到年后,不断有人来拜访,人情往来的,让齐敏儿也知道了做举人也不是件光坐在家里就能得好处的。 到了这年的三月,齐长春托人带了信回来,说是没有考中贡生,寄住在马福奎的家中,等待下一科的开科。 这个消息让苏睿有点沮丧,不过很快他就更昂扬起来,说是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破釜沉舟,一门心思地考取两年后的秀才。 齐敏儿有一次便趁着没有别人在场时,笑着对他说:“那先在你要继续捐纳一个捐生的名额么?” 苏睿想了想,道:“这个要再说了,我也该回去了,便是再捐,也是明年的事了。” 苏睿这回是进城来参加小外甥李兰的周岁的,在城里磨磨蹭蹭地过了半个多月,几乎三天两头就往齐家跑。 这时齐家离李恪住的地方已经远了——李兰自从齐长春中举后,就不敢再来文氏这边蹭奶喝了。好在之前文氏已经把小李兰调教得差不多了,另外请了奶妈,也勉强喂得下去了——至少是母||乳|,比在文氏这里吃一半奶,吃一半粥的好。 所以苏睿这个十岁的孩子要穿过几条街过来,还得有人陪着,不比先前就在对街住了方便了。 齐敏儿见苏睿有些顾忌,也是知道因为是两家离得远了,他就是来城里住,也不好一直来往——一则是不好让仆人丫环跟着自己总是跑到齐家来,二则若是来城里纳了捐,这就是第二次纳捐了,总要好好念书学习,不然再不中,可就真的难堪了。 所以那样的话,还不如在家里自己念书,若是中不了秀才,再捐个捐生考举人也好。 所以齐敏儿笑道:“那也好,便在家里念书,也一样能考中秀才的。只是我看那俞秀才的儿子,教书太过迂阔,你还是多看看经世之书,不要总念那四书五经了。我听说如今朝廷重策论和政论,以前的那些经史子集,考的越来越少了。” 苏睿见齐敏儿说出这样的话,倒是有些疑惑,但很快也就会意——这定是平日里齐长春和齐福所说的话,让齐敏儿听到了,心中也是一动,思忖了一会儿,问道:“那宝兄弟呢?下一科他考不?” 齐敏儿道:“这个我不知,到时候再说吧。” 心里想——他考?考什么?齐家出了一个齐福就算运气顶到天了,再来一个齐宝儿,祖坟冒青烟都不能表达这种运气了,估计得用凤凰栖身在齐家屋顶上来说这福兆了。 要知道齐宝儿这段时间因为齐长春中举之后应酬增多,没空来管他,所以学习上还不如先前呢——齐敏儿这也才明白,《红楼梦》里的贾政怎么会不盯着贾宝玉学习,只是隔很久才来查一次,导致他成天跟一群女人混事儿,不好好念书。 原来是因为应酬和俗事太多啊! 不过现在想来,也许是正因为如此,齐长春才会考不中贡士吧。 所以齐长春这京城待上三年,一边苦读,一边通过马福奎得知朝廷的动向,下一科应考时答题就知道怎么迎合朝廷的意思,那样就会考中了。 苏睿见齐敏儿脸色淡淡的,还以为她因为见不到自己而感到不快,便笑道:“敏儿别急,我会给你写信的。” 齐敏儿怔了一下,随即也笑道:“这么近,写什么信,又没什么大事的。” 苏睿道:“可是我会想你啊。” 齐敏儿道:“有甚好想的,我总是在这里,逢年过节的,你来城里,不一样也能见到我么。” 苏睿道:“话虽如此,但总也不是长久之计,唉!希望我能考中秀才,进县学里呢!” 齐敏儿道:“那便预祝你高中了,好好念书,也是立身之计。” 苏睿见齐敏儿也祝自己高中,想到一直以来,齐敏儿都表现出希望自己中了试,在城里陪她的样子,心里也热了起来,便应了一声,高高兴兴地走了。 齐敏儿见苏睿走了,心里也有点空落落的——这段时间自从齐长春走了,齐宝儿要么就窝在书房里读书(齐福受了齐长春的委托,每天都要带着他念书),要么就要和齐福出门逛街玩耍,只有苏睿一直来陪她,所以和苏睿也渐渐亲密了起来。 五十六章 又过年了 虽然苏睿只是个孩子,但好在古人早熟,他又是个聪明的,齐敏儿倒也和他说得蛮投机,要不然也不会让他少读四书五经,多读些治世之作。 现在对苏睿说了这样的话,也不知他到底听进去了没有,或许只把这当成一个孩子的话吧。不过齐敏儿也不甚在意——齐福的际遇表明,神马都是浮云! 到了这一年的四月,朝廷又发生了一件大事,建文帝组织了一只庞大的船队,从泉州出港往南洋而去,而率领这条庞大船队的人,就是郑和。 看来建文帝在灭了朱棣之后,笼络收服了这个外交和军事人才,让他为自己效力了。 对于郑和下西洋这件事,后世很多人以为耗费了大量的金钱去赐给南洋和西洋的小国,掏空了国库。事实上这是个误解,郑和下西洋的资料在清朝被销毁了,明朝的刘大夏只是把他藏了起来,并未销毁,销毁它的人是清朝的乾隆。 刘大夏藏起航海记录,是因为那些资料中所显示的,不是亏钱,而是赚钱——因为郑和的船队是以贸易为主的,自从郑和下西洋后,沿海港口的国际贸易做得日渐火红。 但是这些生意是以郑和的船队为主体的国家商队的贸易往来,私人的民间团体,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与国家相比的。所以那些当官的和民间的商人眼红不已,只能通过隐藏航海记录和欺骗朱棣子孙的方式,告诉新皇帝郑和下西洋是亏钱而不是赚钱,让皇帝停止下西洋的活动,然后由民间的官商勾结自己来作海上贸易。 明代的私自下海作海上贸易的事,屡禁不止,就是因为官员与商人勾结,或者官员与商家本就是一族的,然后只瞒着皇帝,自己去做生意。 至于乾隆,他是不能允许前朝这样伟大的事情有流传的,明朝怎么能比清朝伟大,所以这样的东西是一定要销毁的,更何况这样的记录有损于他锁国的禁海令。 齐敏儿这才明白,原来之前提拔人才,是为了组织船队下海啊。看来这个皇帝的目的在于以国家的名义直接与外国作生意赚钱,所以对民间的商税和粮税都定得极低也并没有什么所谓了。 那个年代可是没什么关税的,明朝地大物博,用一些“不值钱”的东西去换金银珠宝或矿藏的开采权,那可是肥得流油啊! 到了这一年的年末,齐长春回了盱眙——过年总还是要一起过的。 齐敏儿见只有那仆人宋石头回来,小苩却没有跟回来,心里倒是一惊——不会是大着肚子回不来吧? 前世里她曾一部电影,那里面有一句台词:古代的时候多好啊,进京赶考,一去三年,回来后说啥子都是成立的。 现在齐长春去了一年不到,不会已经把小苩收了吧! 于是赶紧问:“爹爹,怎么小苩不见回来?” 齐长春放下抱在怀里齐宝儿,然后又抱起齐敏儿,在脸上亲了一口后,笑道:“怎么却想着她?难道不想爹爹么?” 齐敏儿无奈,只好道:“想啊,爹你胡子好长啊。” 原来如今齐长春中了举,为了保持风度,就蓄起了须,软软长长的,蹭得齐敏儿好痒——古人以长须为美,真是特别的审美观啊。 一旁的文氏带着两个孩子来见齐长春,闻言也道:“怎么?我也挺奇怪的,怎么小苩不回来?生病了?“ 齐长春哈哈一笑:“没有生病,而是要生娃娃啦!” 文氏和齐宝?br /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17部分阅读 欲望文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18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未知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18部分阅读 宝儿齐敏儿都吃了一惊,齐长春却笑道:“我把小苩嫁给宋石头啦,他们两个总是跟在我身边,我住在马福奎家里,他家里也清贫,仆妇屋子都不多,他们两个若是结成夫妇,也方便一点。” 原来京城地价高,马福奎虽然是个监生,可他又没什么背景,得了些银子,京城里来往应酬很多,他一个监生的收入有限,所以生活反倒不如在盱眙的齐长春自在。齐长春见马福奎在京中也没有搭上什么贵人,便也有些失望,但也不好便走,只好在那里待着,自己走走门路。 齐敏儿听说小苩嫁给了宋石头,心里也是暗叹——小苩才十六岁,宋石头都快三十岁了,古代的奴仆果然没有人权啊,主人一指婚就完了。 于是就想到自己——古代的婚姻,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万一来个官二代什么的提亲,爹娘一心动,自己就完了。 越想越怕——虽然自己只有六岁,但是岁月如梭,想想十年后自己就有可能嫁给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人,那实在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那边齐长春抱起了齐芸和齐升,笑着向先向里面走去,文氏和齐宝儿跟在后面,齐敏儿一边想着心思,一边跟在最后。 这时齐芸和齐升只有三岁,比起当年的齐敏儿,那是远远不如了,走路都是跌跌撞撞的,说也说得不是很利索,文氏整天都离不开两个孩子。不过齐敏儿如今也不用刻苦学习女红维持生计了,每日里除了和齐宝儿玩笑几句,就是看些《水浒传》或《三国演义》之类的——古代的娱乐活动少,适合她这样的女孩子的更少,只能窝在家里看些杂书了。 好在这时候这几本书都没有被列为禁毁的,虽然已经看过无数遍,便也是聊胜于无。 等到了内室后围坐在桌前,此时已是傍晚,文氏便吩咐开饭,丫头们端上饭菜,齐长春便一边吃饭,一边问齐宝儿学业的事。 齐宝儿这段日子里杂书看得不少,四书五经看得不多,齐长春问了几句,颇多不满,便责怪起文氏教训不周来。 文氏道:“好啦,宝儿毕竟还小,过了年才十岁,福儿不也是十三岁才跟你念书的,等你回来了,再细细教导宝儿也来得及。” 齐长春叹了口气:“这一年在京师,别的没有,钱倒用了不少,我看马福奎也挺清苦,用度太多了。我若下一科考不中,便回来,再不能在京师待的了。”说着一瞪齐宝儿,“下次回来,你若还是没有长进,非好好教训你不可!” 齐宝儿不敢说话,只是点头。 文氏道:“何必这样凶霸霸的,你难得回来一次,大家开开心心的不是好?” 齐长春笑道:“自古严父慈母,我若不作些威严,岂不是让他无法无天了。” 文氏道:“有你在,他怎么敢!” 齐长春看了一眼齐宝儿,见他如今生得面白唇红,一对眸子黑漆一般,又灵动又活泛,头上绾着一个髻,用细丝巾缚着,倒是不俗,心里也自欢喜,便也不忍心再说队什么,只道:“日后好自为知,不要让爹娘失望!” 齐宝儿应了一声,忽道:“前儿我听前面的几个下人说话,说是刘举人放了个实缺,怎么爹爹在京师,反倒不如他?” 齐长春愣了一下,道:“有这事?我却不知!”于是叹了口气,对他道,“这些事你且不用管,只管念好你的书便是了。” 文氏道:“确是有这事,我听说那刘举人花了不少钱活动,才补的这个缺。” 齐长春笑道:“做人不必那样贪心,若真有任命,能为一方百姓做些事,倒也罢了。若是学问不到,凭银子去活动来一个实缺,为了把这银子捞回来,不免做些违纪之事,不免上负皇恩,下负黎民。” 文氏道:“我也没说你什么,只是说说这事罢了。大嫂重阳时又来过,她还是想要那个粮长的职位,亏得你没有实缺,若有时,岂不是推却不掉!” 齐长春道:“你不知,我如今在京师里,听说皇帝有意迁都,若是如此,咱们这里的粮长押运粮草的责任更重,何必去讨那个罪受。” 齐敏儿听了一惊,脱口问道:“迁都?” 齐长春对她笑笑,摸了摸她的头,道:“就是把国都迁往别处。” 文氏道:“迁到哪里?” 齐长春道:“先太祖皇帝曾派孝康皇帝去长安巡视,以考察长安是否可以做新都。只是后来孝康皇帝染疾而崩,这才搁置了下来。如今可能要此时此刻事重提了。” 孝康皇帝就是明太祖朱元璋的长子朱标,也是建文帝的父亲,建文帝登基后追谥他为明兴宗孝康皇帝。 文氏道:“迁到西北,那运粮去那边,一路上能捞的油水不是更多!我看到时候大嫂的心会更热了。” 齐敏儿心想,西安倒也是古都,而且也算是中原的重镇,南京作都城,总让人有偏安一隅的感觉。这个建文帝要迁都去西安的话,目的是什么呢?不可能是为了迁都而迁都啊,而且西安离蒙古不远,并不是个好地方啊。 齐敏儿在这里胡思乱想,那边齐长春道:“这事咱们还是尽量别掺合的好,也不知朝廷到底如何。”说着话锋一转,“福儿呢?怎么不见他?” 文氏道:“他现在不与我们同吃了,大多与那些县学里的生员一起往来应酬,难得回来一次,却也大多在那边,与灵梓一起用饭。” 齐长春道:“他对灵梓倒是不错,不过与那些酸秀才有什么好多来往的,多是些不通实务的人,没的浪费了钱。” 文氏道:“他也没耽误学业,平日里还是在家中苦读的为多。” 齐长春道:“你给他例钱么?” 文氏道:“给他月例一两五钱,再加上他爹娘每个月送来的,也有二两多呢,够他花用的。” 齐长春点了点头:“如今自们家也不短钱使用,不要亏待了他,免得大哥大嫂怪我。” 文氏道:“这个我自懂得,给灵梓的月例也有八钱银子呢,比咱们家的丫环都高些。” 齐长春道:“灵梓是魏家的姑娘,当年也不知她娘典了多少钱给大哥,让她存些钱,也好赎个身。” 文氏道:“我看她平时也不怎么开销,钱也都给了她娘去,却不知她娘怎么想的,也不替她赎身。” 齐宝儿道:“她们孤儿寡母的,若是赎了身,哪里去找个每月八钱的活!” 齐长春一想也是,叹了口气道:“可也是!”随即对文氏笑道,“左右是你对下人们太好了,弄得人家都不愿赎身了。” 文氏也笑道:“这却是我的不是了,改日要好好管束管束他们。” 几人正在谈笑,忽地门帘一掀,齐福走了进来,对齐长春一揖到底:“二叔回来了,小侄才回,还请二叔勿怪。” 齐长春让他先坐下,然后道:“你吃过了?” 齐福笑道:“与赵秀才和陆秀才一起在四方楼吃了。” 齐长春道:“那些人往日里也不做学问,你还是多温温书,中了举,才能博个出身。” 齐福脸上一红,道:“侄儿不敢怠慢。” 齐长春道:“我也知你不是中了个秀才就荒疏的人,但学问之道如逆水行舟,需当时时努力才行。” 齐福忙道:“谨遵叔父教诲。” 文氏在一旁道:“好啦好啦,一家人何必如此。福儿你也不必太拘束,你且先下去吧,天色也不早了,你去休息吧,好好准备年考才是。” 齐福应了一声,便告辞去了。 齐长春道:“福儿月考成绩如何?” 文氏道:“这个我也常问他的,总是不出前十名吧。” 齐长春道:“若如此,我这次下乡去时,与大哥商量一下,让他出钱活动活动,让福儿得个贡生的资格,与我一起去京城,也好就近指点他。” 明朝的监生,有一种叫作“贡监”,用是各地的秀才成绩好的,或者资格老的,可以申报贡生,入国子监学习。 而贡生,其中有每三年或十二年,由各省学政就本省秀才择优报送国子监的,分别称为优贡和拔贡,不过后者需要经过中央的朝考考核才行。 优贡的名额很严,但是后者,花些钱活动一下也是可以得到的,反正朝考考不取,推荐的学政也没什么责任。 齐长春这话的意思,是想让齐福去活动一个拔贡的名额,然后入国子监学习,这样也能专心学业。 文氏道:“还是算了吧,若是朝考不取,岂不是白花了钱,大哥大嫂岂不要怨你。” 齐长春一想也是,也就不再多言——向省里的学政和县里的教谕同时行贿,那钱也不是个小数目。 众人一边吃一边说,也把这顿饭吃完了,齐氏夫妇打发了几个孩子去睡,二人几乎一年未见,自然极尽温存之事。 过了两天,便是除夕,这一次仍是各人往来,一如年初齐长春中了举时一样。等再过了几天,齐长春便回了乡下,这次雇了辆大车,一家人与齐福一起都回了乡下——这时齐长春的宅子已经空了出来,村里的人也不敢拿举人老爷的房子来做私塾了。 车停了后,齐敏儿时隔一年再看时,发觉老宅已经重新翻修了一遍,随着父母进去,里面更是大变了样,也不知是改成私塾后翻修的,还是齐长春中举后派人来翻修的。 一行人在这里转了一圈,也不多做停留,然后便去了齐永春的家里。 齐永春早得了信,家里都准备好了开筵,连里长等人也都请到了,就等着齐长春一家了。 齐敏儿进去后便被苏睿迎上来握住了双手:“敏儿你可来了,昨日听说你要回来,我可高兴了。” 齐敏儿笑道:“你怎么不上城里来” 苏睿道:“去城里也没甚么事,不如便在这里,心也能静一点。” 齐敏儿一想也是——齐福就是因为在城里,静不下心来,整日与那些秀才来往,结果这段时间学业荒疏了不少。苏睿在乡下埋头苦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苏睿与齐敏儿大半年不见,见面后便手牵手坐在了一起,齐宝儿坐在齐敏儿的另一侧,对苏睿道:“现在那私塾到哪里去了?” 苏睿道:“搬去俞老秀才的家里了,俞秀才和他儿子都教书。” 齐宝儿道:“你没去么?” 苏睿道:“我觉得敏儿说得不错,没必要去学那些个,四书五经,我自己温书就行了,他们也教不出什么新鲜的。我做捐生时,也在县学里念了一阵子书,的确并不是全教四书五经的,是我自己太笨,没注意到这点。” 齐宝儿道:“你有没有想过考武科?” 苏睿愣了一下,然后道:“没有,考那个做什么。” 齐宝儿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这一次几个孩子依然在偏房里凑了一桌,只是很意外地又看到了陆佳星。齐敏儿有些吃惊,便上前问了一下,原来陆佳星的母亲已经去世了,她的父亲是个穷秀才,也养不起她,便把她托给了苏家寄养。 齐敏儿与陆佳星分别许久,如今再见,心中也是各自高兴。 五十七章 齐福冠礼 只是齐敏儿知道陆佳星母亲亡故,心中又想着要安慰她几句,于是就有点不知该怎么措词的好。 还好在场的人多,气氛也好,陆佳星并没有注意齐敏儿脸上的尴尬,只是说:“妹妹怎么去了城里,我还想找妹妹说说话呢,现在整日在家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现在陆佳星已经八岁了,比齐敏儿还要大一岁,也不好还跟着苏睿整日里在村里瞎跑了——更何况她现在母亲去世,她父亲把她寄养在苏家,苏家怎么也要好好地教养她,万一有了什么差错,人家面上也交待不过去。 再加上苏睿现在在家里读书的时间比较多,所以陆佳星每日里也不好去打扰一直窝在书房里用功的苏睿,也就更觉得孤单。现在见到了齐敏儿,心中自然高兴,也就并不在意一些细节,只是拉着齐敏儿的手与她说话。 齐敏儿不好支开苏睿,只好对齐宝儿道:“你坐过去一点儿,让星儿坐在我身边。” 齐宝儿嘟起嘴:“怎么让我移开,却不让官哥儿。” 齐敏儿懒得理他,苏睿却很高兴,看了齐宝儿一眼,然后对齐敏儿道:“福哥儿如何不跟着你爹去京师,我听说可以活动到一个贡生的。” 齐敏儿一怔:“你听谁说的?” 苏睿道:“我是听我爹说的,好像是齐大婶子说要让福哥儿今年去做贡生呢。” 原来是高氏等不及了,觉得还是齐长春的福气够大,齐福和齐长春不在一起,怕是沾不到这福气,所以想今年出钱活动活动,正好赶上这一批的拔贡。 哪怕是考不取,也可以在京师与齐长春待在一起,等到了明年去凤阳府参加乡试,就可以让齐长春陪他一起去,路上也好沾一点福气,就算再不中,也比在盱眙这里虚度光阴的好。 估计高氏现在的脑子里就没想过儿子不中怎么办,就想着儿子中了举,放了缺,然后再把粮长这个职位弄到手。 齐敏儿心想,得亏是朝廷还没决定迁都,要真是迁了,高氏的眼大概都红了——这边的粮价,可是比西北的便宜得多,几千上万户人家呢,每户多收一点,卖到北方去,赚得可不止一点点。 更何况还能放贷拖欠什么的,那赚得就更多了。 齐宝儿与苏睿现在中间隔了二个人,但还是能听清他们的谈话,闻言便道:“这真好,我爹也想让大哥一起去京城呢。” 齐敏儿瞪了他一眼——用得着你来多说! 齐宝儿见了,也就闭了嘴,不再多言。 苏睿在齐敏儿的另一边,瞧不见齐敏儿的眼色,还在笑着说:“那样也好,我下一科的乡试,也是一定要参加的。” 齐敏儿转过头来:“那好啊,这一科的童试,你一定能中的。” 几个小的在这边说话,另一边齐永春的那一桌也是热闹非凡。 齐长春本来准备吃了这餐饭,那边带着来的几个仆人也该把旧宅都打扫完了,然后就可以回城了。结果齐永春说要趁着过年喜庆之时,给齐福办个冠礼。 本来冠礼是指男子二十岁的弱冠的成年礼,最早这种礼仪出现在周礼中,但是天子诸侯等为早日执掌国政,多有提早行礼的。后来历朝历代各有更改,到了元朝,冠礼已经不是宫廷礼仪,只有民间还有施行。但是随着元廷的不支持,也渐渐废驰了。 明朝建立后,为了更化元代对礼制的破坏,迅速恢复了很多礼仪制度,冠礼也被恢复了。明代特地下诏,规定了上至皇帝、储君、皇子,下至文武百官,乃至庶人的冠礼仪文。 本来之前冠礼的年龄定在二十岁,后来逐渐放宽,到了明代,庶民十五岁以上至二十岁都能实行冠礼。 齐福今年十七岁,齐永春想给他实行冠礼,大概也是想扩大一下自己的影响力。 事实上白河村是个新兴的村落,从元末明初才开始由各方逃难和逃荒的人到这里来聚居,形成了这样的一个村子。虽然户数不算少,但是却没有一个有力的宗族的势力在白河村。 不像邻村的刘家村,便是刘氏宗族的天下,白河村的刘老人,便是刘氏一族的人,只是之前迁来的白河村。 这样的话有个好处,那就是齐家如果能连着出有功名的人,就会在白河村轻易地形成势力。而这也同时有个坏处,那就是没有宗族的支持,很难与官府交涉。 白河村现在有一百余户人家,苏家占了十几户,已经算是这里比较大的宗族势力,只是无人作官,才会和三个老人互有忌惮。所以苏重德才一直想着让儿子作官,好确立苏家在白河村的地位。 齐永春想得到粮长的职位,其实并不容易,首先白河村的里长和老人就不一定会全力支持他。所以齐长春在自己并没有得到官职的时候,并不想去争取那个吃力不讨好的粮长职位。 如今朝廷的制度一直在变,几乎每年都有新制度产生,说不定这粮长过不了多久就会取消了,到时费了偌大的力气,结果都打了水漂,何必呢! 不过现在齐永春说了要替齐福办冠礼,齐长春自然也不好反对,便也只好在老宅里住了下来——好在齐永春家里早有准备,床和被子都搬了过来,让齐长春一家住下。 不过毕竟准备得不到位,只有两张床。 齐敏儿总以为齐长春和文氏是要带着两个小孩子睡在一张大床上的,然后看着剩下另一间屋子里的那一张床,心想难道时隔多时,我又要和齐宝儿睡在一张床上? 好在两个人年龄毕竟还不算大,而且也就几天的工夫,也就算了——这一年齐宝儿十岁,齐敏儿刚满七岁——但是文氏道:“不行,让敏儿和芸儿跟我睡在这里,你带着升儿和宝儿去那小床上挤一挤。” 齐长春也没反对,而是点了点头,就带着两个男孩子去了。 齐敏儿倒是说:“那张床挤三个人只怕挤不下呢,这张大床上挤四个人倒是还行呢。” 文氏道:“你懂什么!不知男女间七岁不可同席么?如今过了年,你已经七岁了,你们两个就是兄妹,也不能不管不顾的。” 齐敏儿脸上红了一下——原来自己和齐宝儿毕竟不是亲兄妹呀,所以还是要顾忌到这个。她一直与齐宝儿生活在一起,倒忘了还有这么回事。 毕竟灵魂上是现代人,有时不自觉地就把现代的观念代进来。 齐敏儿自从入了城里,家境的改善也让文氏对她的寒性体质开始了着手调养,并不只指望着汤婆子了。 平日里红糖水和姜汤那是按时按顿地喝,冬天牛肉羊肉狗肉顿顿不少,甚至有开小灶给她喝羊肉和牛肉汤的,各种水果更是从早到晚不断的,看得齐宝儿口水真流,羡慕不已,恨不得自己也是寒性体质才好。 但是恰恰相反的是,齐宝儿阳气极旺,根本不用吃这些东西。 当然,以齐家现在的财力,齐宝儿的水果也是管够的,所以齐敏儿也时常以这个来笑他:“你自己不也有的吃,难道我屋子里的,便比你的好不成,总要来偷吃两个。” 齐宝儿这时就会嘿嘿地笑,并不答话。 不过齐敏儿也有痛苦的时候,那就是艾炙。 每当在鲜姜片上刺孔,然后将艾炷放在姜片上点燃施灸时,齐敏儿总忍不住要出声呻吟——这比起拔火罐和刮痧要痛苦多了,尤其是大夫手艺不精的时候。 而每当此时,齐宝儿就会在门外喊:“敏儿,怎么样?痛么?别怕,忍一下就过去了。” 有时也喊:“你这郎中,怎么乱来,敏儿前次都没有这样喊过疼,你本事不行,不如上一次的郎中,下次不请你了!” 有时明明是同一个郎中,齐宝儿也会这样喊,倒闹出几次笑话来! 每次艾炙之后,就会问医生,敏儿的病还要几次才能好,或者去问文氏,这样的病要治多久。 问得文氏烦了,就会说:“等你妹妹长大后生了娃娃,就会好啦!” 的确,有的寒性体质,如果在月子里调养得当,的确是会好的,只是不知齐敏儿有没有这个运气罢了。 而文氏这样一说,齐宝儿就会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了,说一句:“还要那么久啊!那敏儿该多痛啊!” 但是不管怎么说,经过这两年多管齐下式的调养,齐敏儿的体质还真的改善了不少,手脚在冬天的被窝里,已经不再冰冷,而是温凉的了。 现在与文氏时隔多年又睡在一起,文氏握着齐敏儿的手,觉得已经不像她幼年时那冰冷了,心中也是高兴。 齐敏儿见文氏握着自己的手不放,心中也知道她所想的,便道:“娘,我的手脚现在已经好多啦,冰不着妹妹。” 文氏笑道:“娘又不是担心这个,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齐敏儿笑着偎在文氏的肩头——很久没有闻到文氏身上的味道了,很怀念! 第二天便是齐福冠礼的日子,齐永春就在自己家里办了仪式,请了齐长春一家人和苏重德、三位老人等都来观礼。 齐敏儿和齐宝儿、苏睿、陆佳星等几个孩子站在一起,在众人的边上看着。 这一天齐永春在正厅的东面搭了一个棚子,不管是来观礼的还是主人家,人人都穿着正式的礼服,没有人随便前来的。 在供桌前有一个盛着清水的铜盆,齐永春先向诸位来宾说了一番致辞,然后作揖行礼,让来宾分左右坐在两侧。 待众人坐定,齐福才从里屋出来,只见他身穿双紒袍,一身皂色服饰。专门请来的冠礼执事拿着一根不知是什么法仗的东西,在齐福的身前一边挥动着,一边嘴里说着祝词。 接下来来宾都向齐福行礼,接着拿出一顶幧头纱巾来替齐福束发裹额,大家见了都向外行了一步以示尊敬,然后再去齐福面相贺,一边另一个唱祝词的再颂祝词。大家也都先后站起来洗手,齐永春在一边便向众人行礼。 然后众宾客再对齐福行揖礼,等齐福回了房去,再换了成|人仪式的服饰出来。这时来宾们又去洗手,执事的又替齐福的发髻上戴了一块头巾,此时来宾都退得更远,行礼以示敬意。 等到戴上了头巾,齐福又在众人的行礼中进了房去,又换了一套衣服再出来——这一回是的衣服与前一次大为不同,前一回是深色的衣服加一根宽大的要带,这一回是礼服和窄一点的腰带了。 然后大家又洗了一次手,执事的又拿出一顶青黑色的纱帽来,这时来宾退等比前两次更远,纷纷行礼。 执事的替齐福戴上了帽子,齐福再进到房里,换了第三套衣服出来。 这时才撤去供桌,换上酒席,唱祝词的人端着一杯酒站在齐福身边。众人皆向齐福行礼,然后入席宾,由齐福来向众宾客倒酒。齐福每到一人面前倒酒,那人便说一句祝词,齐福跪下拜受了,对方也同样答拜。 然后执事的才把食物端了上来,齐福也入了席,等到大家都吃了几口停了箸,这才再向大家互相礼拜。然后齐福离席,而南站在当中,来宾都上前相贺。这时齐福再先后与上前相贺的人互拜为礼。 接下来齐福又先后向父母和三位老人跪拜,再向齐长春和苏重德行礼。齐长春与苏重德也都还了礼。这时众人都退向门外,齐永春再三相请,这些人才重新回到席上,再重新上了酒食。 等到这一次吃完,齐永春又向众人行礼,且每人给了一个大红包。然后齐福再拜了祖宗,最后再向众人行礼,这才结束了冠礼。 齐宝儿和苏睿在一旁看得都目瞪口呆,咋舌不已。 齐宝儿道:“我的妈呀,这样麻烦,我可不要行这个礼。” 苏睿却道:“好厉害,这样的排场,等我到了十五岁,我也要来一次。”然后对着齐敏儿道,“敏儿,到时你可要来观礼呀。” 齐敏儿还没回答,齐宝儿在一边道:“不来,这么麻烦,有什么意思!” 苏睿不理他,只是执着齐敏儿的手,一双眼睛里充满了期盼。齐敏儿看着他的眼睛,心里一软,叹了口气道:“好吧,你行冠礼,我一定来!” 齐宝儿哼了一声,小声道:“自己找罪受,我可不陪你来!” 这时陆佳星也在一旁对齐敏儿道:“敏儿,若是我在这里行及笄礼,你来么?” 齐敏儿的嘴歪了一下——之前齐敏儿对于古代的各种礼节,也有一定的好奇心,所以才会来看这冠礼。至于及笄礼,本来也有挺有兴趣,但是看了今天的冠礼,不禁感到无聊了,想到自己日后免不了也要行什么及笄礼,就想婉言谢绝,但是看到陆佳星楚楚可怜的样子,心就更软了——便道:“好呀,我一定会来的!” 齐宝儿拍拍齐敏儿的肩膀,叹了口气,也不说什么了——这都是你自找的! 等行了冠礼,齐福也算是成年人了,高氏便想替他说个亲,齐福却说明年便要去参加乡试,不想因为娶妻而耽误了学业。 高氏一想也是,便也就暂且没有再提这事,只是又凑了钱,央齐长春带着齐永春和齐福一起去县里,替齐福活动活动,得个贡生的名额。 齐长春对于这一点倒很赞成,便也没有反对——而高氏也算是硬气,没有向齐长春借钱,这一下文氏也就没有了反对的借口,只得任由他们去做了。 等到了这一年的岁末,齐长春等人通过教谕的关系打通了关节,使了不少银子,终于使齐福有了一个拔贡的身份,得以去京城参加朝考。 这一次齐福仍然是带着魏灵梓同去,只是这个时候京城的小苩已经在马福奎家里生下了一个儿子,也算是齐长春家的家生子了。齐长春便又带了一个叫小黄的丫环去京师,然后让小苩回来——这也是齐长春做的一件蠢事,没料到小苩会这么快有孩子。 等过了年,一行人南下去京城,这时却如同往年一样,又有了新的圣旨下来——朝廷要实行火耗归公。 所谓的火耗,就是各地在征收银税时,因为老百姓缴纳的都是碎银,而官府在交到朝廷时,却要足重的大银锭。在熔铸过程中,不免有些损耗,这些损耗本来不由官府出,而由老百姓出,而因此在正例的税银之外多出的这部分,就叫做火耗。 官员们历来会趁此机会而多收火耗,从而中饱私馕。现在火耗归公,等于是断了官员们的财路,而老百姓的负担却又轻了。 不过朝廷同时也把官员们的工资全面上调了,免得他们因为没钱想出别的名目去盘剥百姓——明代的官员,工资很低。虽然个人吃喝够了,但要养家人和仆从是万万不够的,更不用说养幕僚和送那些时令的规礼了。 现在增加了工资(京官的加得比例更多),朝廷的意思也就是让他们少送规礼,只管自己,那样吃喝就够了。同时朝廷也下令严禁收受规礼,违者以贪赃同等银两数额的刑罚降一等处理。 这一年是建文八年,齐福十八岁,苏睿十二岁,齐宝儿十一岁,陆佳星九岁,齐敏儿八岁,齐升和齐芸五岁。 这一年,新的一轮科考开始了…… 卷二 成长篇 第一章 选太子妃 洪泽湖水波光粼粼,在夕阳的映照下反射出一片金黄之色。湖边几个渔家正在收网停船——这片历史悠久的淡水湖,哺育和灌溉了多少代淮河两岸的百姓。 在洪泽湖的南边,盱眙县城矗立在大地上,城里大街小巷张灯结彩,似是有什么喜庆之事,但是这日子却又不是什么节日,只是五月里一个普通的日子罢了。 城里齐举人的家里,却与这城里的喜庆气氛大不相同,一副愁云惨淡的模样。 齐举人的大女儿齐敏身着盛装,对母亲文氏和哥哥齐宝,还有父亲齐长春和弟弟齐升、妹妹齐芸,以及已经得了秀才功名苏睿等人道:“我这一去,必能安然归来,你们何必如此,好像我一去不还一样。皇上的圣旨说的明白,选不中的人,亦各有封赏,派专人护送回乡。” 苏睿道:“这可不好说,先帝从来没有在民女选过妃子,这次到底会怎么样,那可不知。” 齐宝也道:“是啊,封赏封赏,封你个嫔妃怎么办?” 苏睿道:“这还算好的,若是把你赏给了什么功臣,那我怎……那怎么办!” 齐敏笑道:“这是选东宫太子妃,又不是王妃,你们这么担心做什么。” 原来当今天子建文帝,在这一年,也就是建文十四年,下诏选全国各地于建文元年出生的女子入宫,为太子朱文奎挑选其中才貌兼备者一人立为太子妃,其余人等,皆放还原籍。 明朝自立国以来,从未做过这种事,一时间天下众说纷纭,人心惶惶——齐敏也是心中颇为不解。 看这个穿越者皇帝的所作所为,不像是一个昏君,这几年几乎每年都有新措施,国内的工商业都发展得很兴旺,与南洋和西洋的国际贸易也做得很红火,怎么却会做出这种事来? 若说是觉得天下定了,要耽于享乐了,可明明这几年间他四处出兵,连战连捷,把蒙古人打得深窜漠北,然后在今年年初还大兴土木,广征民伕,修筑加固了各段长城,把漠南的各处都置于新修的长城之内——难道这标志着他不想再北拓疆土,而要享乐了? 可是这样的话,何必要为太子选妃,给自己选不是更好么? 以一个同为穿越者的身份,齐敏敏锐地感得这事并不如表面上这样简单,这个皇帝一定有着他自己的想法。 要知道这一年是建文十四年,于建文元年出生的女子,今年不过虚岁十四岁,就算选妃仪式完了,完婚圆房要到明年,也不过虚岁十五岁,是绝对的未成年——除非这个穿越者是个萝莉控,不然不可能选这么年轻的女人啊。 难道太子是个萝莉控? 齐敏觉得自己邪恶了。 于是好奇心上来之后,齐敏反而很期待这次的京城行——反正苏睿七月要去凤阳府参加乡试,等明年二月时就能来京城相会了。 这几年来,苏睿一直与齐家来往莫契,早在三年前考中秀才时便向齐敏表达了情意。齐敏当时只有十一、二岁,但是心理上却是一个成年人,想到与其以后不知要嫁给哪个不认识的人,那还不如就嫁给苏睿算了,于是便也没有拒绝他。 只是一来当时齐敏年纪还小,苏睿也不可能上门提亲,二来苏重德对于儿子的期望很高,并不急着与齐长春这样一个没有实缺的举人结亲——苏睿十五岁中了秀才,虽然当科的举人不中,但也是很有希望的未来之星。若是一两科内中了举人,再活动活动,得个实缺,与别家结亲却不是好? 而且不但如今的樊县令有意将自己的女儿嫁给苏睿,便是这几年里一直在苏家生活的陆佳星,也对苏睿颇有情意,与苏睿更有中表之亲,苏重德和刘氏又都怜惜这个失了母亲的孩子,便有为难之意。 所以齐敏在苏家二老眼中,其实是第三人选,只是因为苏睿意定齐敏,苏氏夫妇这才暂时不管这件事。 这次圣旨刚下来时,齐长春在京城国子监的侄子齐福(这时他已经是正式的贡生了,那一年拔贡后的朝考他有惊无险地通过了)最先知道,赶紧写信通知了在盱眙的二叔一家。 齐长春从建文九年到建文十二年,连续两年参加了会试,都没有通过,便回到了家中,准备好好栽培儿子齐宝,让他考取一个功名。 而齐福在国子监里的贡生做得不错,虽然没能进一步考中举人,但也没有跟着齐长春回乡,反正在京城也有马福奎,能稍为关照一下他,齐长春也就不怎么太过担心——齐福那年已经二十二岁,也不用齐长春再照顾他了。 而这年齐福的信送到齐家手上时,苏睿和齐宝都凤阳在参加府试和院试,文氏和齐长春纵是有心派人去苏家提亲,苏睿不在,苏重德也不会一口答应。 苏氏夫妇又不敢送信去凤阳,怕坏了二人的心思,等到三月间放了榜,二人回来后得知这一切,圣旨早已经到了盱眙。 樊县令把本县附近所有建文元年出生的女子集结起来,一共有十九人,其中以齐敏的出身最好。虽然皇帝在旨意中不限出身,只要求出生年月,甚至都没有提婚约和嫁人与否。 按这圣旨中隐含的意思,只要是建文元年出生的女子,哪怕你嫁人了,也得给我送到京城来——只是有些地方官不会这么做,而朝廷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夺人之妻罢了。 不过总是有些地方官为了迎合上意,不顾民意——比如这盱眙的樊知县。古代女子十五及笄,也就是嫁人总是在十五岁之后。但是有些地方还是有嫁人很早的,甚至十一、二岁就有嫁人的,或者六七岁就成了人家童养媳的。这次盱眙县里所找出的十九位适龄女子,就有一位童养媳,两位已经有了婚约的。 苏氏夫妇有心把齐敏嫁给苏睿,但是樊知县却已经来打过了招呼,说是已经按照黄册上的出生记录登记成册,呈送凤阳府了。 这一下如果再把齐敏嫁掉,那就是摆明了抗旨了。 齐敏倒是没有什么太坏的感觉,倒是齐长春和文氏成日里愁眉苦脸的——乡下齐福的双亲的齐永春和高氏听说了此事,倒是来劝过一次。只是高氏实在不会说话,又说到齐敏不是文氏的亲生女儿,文氏不必这样伤心。 文氏当即就变了脸,只是顾及着脸面,没有发作,只说身子乏了,不再相陪,让丫环把高氏送了出去。 高氏讨了个没趣,便也就不再来了。 齐永春倒也是有让齐敏赶紧出嫁的意思——“樊知县不过是邀上之意,我们只管让敏儿出嫁,到时多使些银子也就罢了。这盱眙县送上去十九个人还是十八个人,并无多大区别。趁着各县的名册还未汇齐,最多不过跑一趟凤阳府,在知府那里也使些银子,在名册呈送上朝廷之前把敏儿和名字去掉罢了。 但是就算此计可行,这个时候,谁会愿意招惹樊知县而来娶齐敏呢?而等到苏睿和齐宝回来的时候,一切已经木已成舟。 齐敏这段时间看着父母成天哀声叹气的,虽然尽力开解父母,但也知是于事无补。等到苏睿回来,两个人更是相看无语。 苏睿这几年来对齐敏的情愿,苏氏夫妇自是看在眼里,只是因为齐敏还小,她偏生又乖巧聪明懂事的,便也不肯她早嫁,起码要等到她十五及笄了再说——更何况苏重德夫妇并没有上门提亲之意,苏氏夫妇哪里肯委屈了齐敏。 齐长春就为此向文氏自责道:“早知如此,我还要那些个面子作甚,便上门为敏儿求亲,又能如何!” 文氏也是愁眉不展,直说自己应该早为敏儿定下亲事的,那当时接到齐福的信时,就能马上出嫁了,何必等到现在一筹莫展! 夫妻两个自怨自艾,齐敏却是并不怎么担心,只是在推敲这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 说实话,要真是这皇帝看中了她齐敏,实在不行,她就豁出去了,把穿越者的身份亮出来,跟这皇帝谈判! 这个皇帝真要为此而动刀子杀了她以绝后患,那她也没辙——不过这种可能远比皇帝直接封她做个太子妃,然后让她来贯彻自己的意志的可能要小得多。 所以说同样是嫁给太子,说不说自己穿越者的身份都没差别,说了,说不定还有个机会能返乡,何必畏首畏尾的。 只是这份心思不能对别人说罢了——苏睿见齐敏并不怎么担心,只道是齐敏怀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心思,心中又气又急。 有一次在齐家新建的的后花园里,苏睿趁着与齐敏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对她道:“敏儿,你不知那宫里的厉害。你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入宫,怎么斗得过那些有背景的女人。我听说太子的侧妃都已经有两个了,都是朝中重臣的女儿,若是你当了太子妃,只怕是祸不是福呢!” 看着苏睿着急的样子,齐敏忍不住笑了起来,挽着他的手道:“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我既然接受了你的情意,便不会再有别的心思了。你这样看我,不是把我看得忒也小了?” 苏睿道:“不如我带你私奔吧,等过了这阵风,停个两三年再加来,如何?” 齐敏道:“你这是什么话?我们两个这样走了,把我们的父母置于何地?便是官府不追究,他们的脸面何存?我爹半世清白,岂不是因我而落了个笑柄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18部分阅读 欲望文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19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未知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19部分阅读 了个笑柄?” 苏睿恨然道:“这昏君,居然如此好色!” 齐敏笑道:“你说这话,也不怕人听见,当心被诛你九族!” 苏睿脸色变了变,终还是不甘心地道:“你这次去了,不知要几年,我……我……” 齐敏听他这话,脸色也变了一下,心想怎么着?你还想跟我约个时间?转念又一想,唉,算了。古代帝王采选民间女子入宫,的确放回来的很少,除了选作自己和亲王、王子等皇室宗亲的妃子,便是赏给有功之臣,再剩下的入宫作宫女。便是开恩放出宫来,往往也是年老珠黄之时,“闲坐说玄宗”的事,才是正常的,自己又怎么能让苏睿打光棍一辈子陪自己。 说实话,苏睿如今已经十八岁了,按常理,便是不娶亲,像他那样的家庭,家里的通房丫环总该有一个两个的——像齐福,今年年初就把帖身丫环魏灵梓收了房了——但是苏睿却是洁身自好,眼里只有一个齐敏,别说收房,丫环的身子,也没动过。 当然,齐宝也是这样——只是他是因为齐长春和文氏管教得严,不敢对家里的丫环行非礼之事。 不过平日里齐宝总是来跟齐敏一起说笑玩耍,好像也没什么空去招惹丫环什么的。 而且苏睿说出私奔的话,是因为苏重德本来就不怎么想与齐长春家结亲,而更倾向于樊知县,如今更是因为惹上了选民女进宫的事,便是苏睿回来得早,他也是不敢让儿子娶齐敏为妻的。所以便是苏睿想不顾一切与齐敏先成了婚再说,也是来不行的,这才逼得他一时愤恨,说起要私奔的话。 齐敏却知道苏睿现在除了读书,什么都不行,若真与他私奔,那只能等着饿死罢了——就算身上带了银子,万一有个什么变故,苏睿和她两个人都只有十几岁,那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所以齐敏便不把这话放在心上,却不想苏睿倒说出了这样的话来。不过齐敏细一想也就释然了——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苏睿对自己已经够好了,何必还多有不足! 于是便道:“我若进了宫,不得出来,也不过一年左右的时间罢了,也耽误不了你。你若能考中举人,便捐了监生,来京师看看我,我也就承你的情了!” 苏睿涨红着脸:“敏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只要你没被指婚,哪怕你入了宫,当了宫女,我也会想办法把你弄出来的。” 需知民女入了宫,那便是皇帝的人,便是放出了宫的,哪还有几个是完璧之身。苏睿说这样的话,也算是对齐敏情深意重了,并不计较她到时会怎么样。 齐敏却道:“若是我一进去便在宫里待个十年八载的,你也等我不成?你家里人少不得让你婚配,就算我出来了,你还怎么娶我?我可不想嫁给你作妾!” 苏睿握住齐敏的手:“敏儿,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我……我……” 说到这里,却涨红着脸,说不下去。 齐敏知道苏睿也做不出什么太出格的事,便笑着倚在他的怀里道:“好啦,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我定不负你便是。” 苏睿揽着齐敏,只觉得软玉温香,一切竟在此刻——只恨齐敏不日就要启程,心中又醉又痴又怨又恨,一时间百感交集,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苏睿没有办法,齐长春一家人也同样没有办法,只等眼睁睁地捱日子。 于是便这样左拖右拖的,一直拖到如今的六月,这天就要起程,与其她的女子一起前往凤阳府了——这还算是樊知县宽待,别的女子,早都一起送进县衙居住了。 苏睿听齐敏并不担心,便道:“太子妃,那是选中的,选不中的,谁知道究竟能放回来几个!” 齐敏笑道:“全国上下在建文元年出生的女子,不知有多少,若是都不放回来,得要多大的皇宫?就算赏给功臣贵胄,也赏不过来啊!” 齐宝却在一边笑道:“敏儿你若是去了京城,一定会被选上的,你这么聪明漂亮,除非那皇帝瞎了眼!” 齐长春喝道:“少胡说!这是大不敬!快闭上嘴,你想死么?别拖累我们!” 齐宝自幼被父亲喝斥惯了的,最怕父亲,一听父亲发话,忙闭上了嘴,板起了脸,一丝笑容也不敢有。 齐敏对父亲道:“爹爹,女儿此去,定无差错,爹娘不必挂怀。” 齐长春心中虽是不舍,但也知道无力回天,只得点头不住叹息,文氏更是落下泪来——她一直把齐敏当做自己亲生女儿一样对待,如今真如同骨肉分离一般,她怎么能不落泪。 齐敏身穿盛装,笑道:“我这身装扮,却不好与娘你再亲近亲近了,不然弄皱了,出去却丢了爹娘的脸面。” 齐宝道:“只是去做个样子,我陪你一起去凤阳。再说苏兄也正好要去凤阳参加乡试,我们雇一辆大车,到时从县衙出发后,出了城,你就到我们这边来,不用穿这劳什子衣服。又重又笨,一点也不舒服。” 齐长春也道:“便是如此!这次咱盱眙县的十九个民女里,你是出身最高的,樊知县特地要求你穿盛装过去,你年纪还这般小,也是难为你了!” 齐敏笑笑——这明朝的盛装,的确也是够重的。虽然齐敏是庶民,但毕竟齐长春有功名在身,这从头到脚的打扮,怕不有一二十斤重! 只是一旁的齐芸咬着下唇,看着齐敏这一身的盛装,脸上都是羡慕——看样子是觉得这衣服漂亮,恨不得自己也穿上试试了! 齐宝道:“让小蓝和小荭搀着你过去,我们先去城外等你!这樊知县也不知犯的什么病,要连夜出城去,真不知是谁出的主意!” 第二章 自我惊艳 苏睿哼道:“还不是城西那家白云观的长海道人算的卦,说夜里出去,才能保得平安!这妖道,一天到晚练丹,总有一天吃死他自己!” 齐敏本来也是不信练丹等神话的,但是现在自己经历了穿越事件以后,倒是对这种事也不好斩钉截铁地说“不”了。 齐长春道:“敏儿就交给你们两个了,我先去京师,打探一下消息,看看到底如何。” 文氏对苏睿道:“官哥儿,我知道你和敏儿两个自幼便是合得来的,你也是个重情义的,这次路上,就烦你多照顾了。” 苏睿忙道:“这是小侄应该的。” 齐宝道:“娘啊,你怎么光说他,他只能护送敏儿去凤阳呢,我可是要一路陪着敏儿去京城的!” 文氏瞪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你也考了三回童试了,一次都没有中,还有脸说么!这次路上,你妹妹要是少了根头发,仔细你的皮!” 齐宝吐了吐舌头,对苏睿作了个鬼脸。 齐宝这几年也一直由齐长春纳了捐生的名份,与苏睿同在县学里念书,二人关系也自不错,所以齐宝才会说这样的话,跟苏睿开开玩笑。 众人在这里说话,前门候着的的刘管家进来,对齐长春道:“老爷,知县大人已经来催过三次了,要不要启程?” 齐长春叹了口气:“那就便走吧。” 文氏握着齐敏的手,垂泪道:“敏儿,娘没把你照顾好,你别怨娘。等到了京师,你爹会尽量托关系照顾你的。” 齐敏点了点头,道:“娘,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你不用太担心的,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小兰和小荭两个搀着齐敏,齐敏迈着方步出去,然后被送上一辆小轿,直入县衙。 齐长春和苏睿、齐宝一起跟在后面,文氏却是在里屋暗自垂泪,齐芸和齐升年纪还小,都只有十一岁,一点也不知离愁,两个人手牵手跟在后面看热闹,却被文氏一把都拉了进去。 那边县衙里的樊知县早就等着了,一见齐敏到了,便有一个仆妇上前,将齐敏扶入一群同龄女子间,然后知县在当院又宣讲了一遍圣旨,再祝这些少女能够出一名太子妃,也好为盱眙增光。 齐敏心想就算出了一名太子妃,只怕皇上也不会赏识你的,你这番做作,只怕是痴心妄想了。 不过偷眼看其他的女子,倒的确都没有比自己更美貌的,齐敏也不禁有些得意。 女人对自己的容貌,从来都是很看重的,齐敏当然也是。同样的,樊知县也因此对齐敏特别照顾,不但让齐敏可以乘坐自家的马车,还特地派了几名差役护送。 齐宝与齐敏坐在一辆马车上,苏睿自己备了一匹马,骑马在一旁相随——没办法,众目睽睽之下,他是不能与参选的民女同乘一车的。 齐宝为此很是得意,齐敏看着他们两个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斗嘴,而苏睿平日里也称得上一句能言善辩,但是一遇上齐宝,就被得笨嘴拙舌,心里了是好笑——这两个人真是天生的一对呢! 可惜齐敏不是耽美狼,不然也好在心里yy一下他们两个。 至于齐长春,他已经直接去了京师了,并不往凤阳来。 齐宝见马车四周都有差役相随,便对齐敏道:“敏儿,你此番去了凤阳,不知那知府会不会也这样看重你。” 齐敏笑道:“圣旨里只说生辰,并没有要求家世和容貌,我看皇上也不会看重这个。” 齐宝听了也道:“我也觉得奇怪,自古帝王选妃,不是重美就是重德,要么就重出身门第,怎么会有重生辰的。” 齐敏道:“我知道你不爱考功名,这几年咱家里也算富裕,也尽养得活你,但是你也总要有一个出身,不然也徒惹人笑。” 齐宝道:“功名也不是说考就考上的,我天天在家里,还不是怕你太闷么。你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有什么意思。你看苏睿每次一来,我不就走了么。” 齐敏啐了他一口:“谁跟你说这个了,我又不要你陪,咱们从小在一起的,还没待够么?” 齐宝看着齐敏的脸,叹道:“怎么能够?你这么漂亮,就是看一辈子也看不够。” 齐敏心中一动,看了齐宝一眼,齐宝却已经扭过头去,掀开了车帘,向外看去。 其实这几年齐宝对齐敏也很尽心尽意,只是齐敏知道文氏和齐长春都把自己当女儿,也完全没有心思让齐宝和自己有什么别的发展——文氏更是怕人家说自己养了个童养媳,所以齐宝十五岁那年,就让齐宝收了小菁做通房丫头。 只是齐宝说从来没有把小菁往那上面想过,所以一直不肯,后来索性把小菁卖给了县学里的一个同学。文氏也是无可奈何——后来总算看到齐敏和苏睿算是两情相悦,所以她也就把这事给压了下去,准备等齐敏出嫁了,再给齐宝好好说一门媳妇。 齐敏也不是没有想过,齐宝对自己是个什么心思。要知道齐宝是知道自己与他不是亲兄妹的,虽然文氏和齐长春绝口不提收养的事,但是高氏每次来,话里话外总会说起。齐宝年纪渐长,对于幼年时的种种,自然也有印象,长大后细一想,哪里还有不知道的。 面对齐敏这样一个美貌佳人,正常的男人,心里一想念想没有,也有点不大现实。只是齐敏因为文氏和齐长春的关系,并不想与齐宝发生什么超友谊的关系,所以也就选择了苏睿,齐宝大概也明白她的意思,这半年多来,已经渐渐对齐敏保持距离了。 现在显然是因为齐敏要入宫,他对齐敏这样的美人落选的可能并不看好,所以在觉得自己和苏睿都一拍两散的情况下,才会说这样的话。 齐宝道:“所幸皇上前年下旨说要废除殉葬,不然我就是带着你跑了,也不能让你入宫!” 殉葬制度是一个极端残忍的制度,自汉代以后,绝大多数皇帝不再做这种事,皇帝死后,无子的妃嫔宫女出宫有出宫的,也有勒令出家为尼的(武则天就是),只有极少数的帝王以活人殉葬。 朱元璋死后,陪葬及殉葬的嫔妃足有四十个之多,在建文帝继位之前,朱元璋的儿子里有好几个已经去世的,也都有侧妃和侍女殉葬。建文九年十月,朱元璋的第二十子韩王朱松病故,殉葬的名单开到了京城,请建文帝封谥。 建文帝虽然追谥了殉葬的嫔妃,也厚恤了她们的家属,但也明确下旨废除了以活人殉葬的制度,不管皇亲贵胄还是高官庶民,都不许杀生殉葬。 作为一个现代的穿越者,废除殉葬这种制度是应该的,不过齐宝现在所说的这句话,倒也让齐敏挺感动的,不过齐宝和苏睿一样,都是没什么本事的,所以齐敏笑道:“跑?跑哪儿去?就算跑了,你是会打猎还是会种地?怎么养活我?” 齐宝听了,不禁一时无语。 齐敏看他那样子,又道:“苏睿说要带我私奔,起码他还会念书,你呢?你连念书都不行。” 齐宝睁大眼睛道:“他说要带你私奔?” 齐敏笑道:“是啊,不过我若是跟他跑了,你们怎么办?所以还是我跑一趟京师算了。” 齐宝道:“早说呀,我也跟你们一起跑,咱们三个一起,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咱们三个总比臭皮匠能耐大点吧。” 齐敏呸了一声道:“你就是不学好,听到捣蛋的事,就比谁都起劲!” 齐宝笑了一下:“那苏睿不也想到了私奔?我还没想到呢!” 齐敏笑道:“你们两个能一样么?” 齐宝道:“如何不同?若我们走到谁都不认识的地方去,那不是都一样了么?” 齐敏心头一跳,忙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若说齐宝对她齐敏,也全是一片真心,这一点齐敏也是知道的,只是从小在一起的时间太多了,总是没有那一份心动的感觉,便是如今与齐宝有时手牵手,也都如同左手握右手一样,没有任何可称得上心动的感觉,更不用说激|情了。 而与苏睿在一起,有时就是说说话,也有一种心神摇动的感觉——虽然碍于礼法,苏睿还没有做过太亲密的举动。如果说齐长春和文氏并不看好齐敏与齐宝的结合,那她齐敏就是一直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现在齐宝和苏睿对自己的情意似乎都有些不再讳言什么,看来也都是把自己这一趟去京城,看做了是永诀了。 的确,一入侯门还深似海呢,要是入了宫,还真不知些生还有没有福份相见了。 齐敏低着头,过了一会儿,低声道:“苏睿说了,若是我入了宫做宫女,他会托关系把我弄出来呢。” 齐宝撇了撇嘴:“他能有什么关系!别说他家那几个钱不够,就算够,他父母肯为了你花这钱么?我看到时候还是指望咱爹咱娘的靠谱!” 齐宝说的没错,齐敏也只好叹了口气,不再言语——其实大家都何必呢,这一去应该没什么事的啊!搞得都好像要永别了一样。 从晚上戌时出发,走到丑时,到了一个驿站,众人便入站歇息,随行的小兰和小荭帮着齐敏把盛装给脱了,然后洗漱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午时才起——这一回齐敏轻装上阵,没有穿那盛装,其余同行的民女,也都看到了齐敏的相貌。 昨天齐敏的珠冠下垂着珠帘,虽然珠光宝气的,但是却没有今天这样的素颜让人感到震慑——齐敏现在只有十四岁,如果再过几年,那那绝对可以称得上一句绝世容颜。 苏睿和齐宝,包括在齐家干活的仆人,大概因为在一起的时间长了,稍微有了一些免疫力。像这天中午,包括驿站里的人,看到齐敏的相貌,一时间都呆住了。 齐敏也知道自己长得漂亮,本来还是挺得意的,但是现在见看到自己的人都有点失魂落魄的样子,不免心里也有点直打鼓——这算怎么回事?真的这么漂亮? 上了马车,齐敏问齐宝:“怎么了?她们看我的眼神怎么都那个样子?我真的这么漂亮么?” 齐宝笑道:“何止是漂亮,你没注意苏睿,他刚才上马都踩了三下才上去的,前两下都差点摔下来!” 齐敏笑道:“我先上了马车,自然看不见你们在外面是什么情况。” 齐宝笑道:“是,我倒忘了。你没看见,太可惜了。” 齐敏故意叹了口气:“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啊。若是真的成了太子妃,该怎么办呢?” 齐宝愣了一下,然后道:“你害怕了?那我今晚和苏睿商量一下,找个机会逃了吧——要不你和他逃,我想办法在这拖着。” 齐敏见他说得真诚,倒也挺感动的,于是道:“好啦,跟你开玩笑呢。我这次去京城,肯定会回来的,你不用担心。” 齐宝哼了一声:“要是这皇帝看不上你,除非他是个瞎子!” 齐敏笑道:“这话你又说了,爹是不在,若是在时,非打你板子不可。” 齐宝道:“唉,宫里那些个门道,你一个小女孩子,怎么斗得过那些人。” 齐敏道:“放心吧,我看这次的选民女入宫,不会这么简单,皇上一定另有所谋。” 齐宝道:“那还能谋啥!不过是不好意思说为自己选妃,所以打着给太子选妃的名义罢了。” 齐敏见与齐宝说不通,也只得不去理他。过了一会儿,忽地伸过来一面镜子,齐敏一愣,往那镜子里看去,只见一张还未长开的花容月貌正在镜子里瞧着自己。 齐敏在家里平时也只是略施粉黛,从来没有正式化过妆。昨天吃过晚饭化妆时,齐敏根本就没照镜子,只顾安慰替自己上妆的文氏了。 文氏也只顾着伤心担忧的,根本就没在妆成后给齐敏拿过镜子看一眼。今天早上洗漱完后,小兰和小荭按着昨天的妆替齐敏补了一下,也没特意拿镜子过来,也只顾着自己在这边惊艳了。 现在齐宝拿了面镜子递过来,齐敏见了自己也是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上妆后会变成这般模样! 齐敏先是欢喜赞叹了一番——如果前一世有这样的容貌,那一定参加选美去呀,就算冠军有黑幕拿不到手,前三甲不是问题啊。 不过接下来倒也有点担忧起来了——如果这样的话,说不定还真的要被人相中了,那可怎么办? 齐敏可做不出为了爱情和自由先自我毁容的事,现在这样,却也让她有点惴惴起来。 齐宝却在一边道:“怎么样,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了吧。我说的没错吧,你这副样子,选不中才是怪事!” 齐敏被齐宝说得心里乱了起来,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便不理他,只是自己倚着车壁。齐宝见她神色不愉,知道她也有点心乱了,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于是这一路上齐敏不再让小荭和小兰不再给自己补妆了,准备素颜去凤阳。 小荭小兰也不敢违了她的意,只说是到了凤阳后再上妆。 “姐姐你也不必担心什么,到了宫里,都是有专门的人给你们上了妆再去面圣的,这会儿便是把自己弄得再丑也没用啊!” 小荭把齐敏扶上车,自己和小兰也坐了进去。 齐敏说:“怎么?你怎么知道要面圣的?” 小荭道:“我晚上和那几个姑娘说话,有几个姑娘说她们是那样听说的。” 齐敏笑道:“全国得有多少人,皇上日理万机,哪有工夫一个个来看我们。” 小兰道:“不是说选太子妃么,来看小姐的人应该是太子吧。” 小荭道:“谁信啊,哪有为太子选妃花这么大阵势的!” 齐敏却不料小荭还有这般见识,便笑道:“小荭见识倒不浅。” 小兰道:“还不是跟那些姑娘说话听来的。” 却原来又是群众的智慧! 齐宝在一边笑道:“你们两个倒和她们挺说得来的。” 小兰笑道:“她们见了咱家姑娘的容貌,都死了心了,说这次选妃,她们一定都没希望了,现在就指望着选不上的能给放回家去了,要是都进宫里当宫女,那能不能活着出来都说不定了。” 齐敏道:“少胡说,没的让宝儿担心。” 小兰自从小菁被卖掉后,就被文氏给了齐宝做帖身丫环,平日里与齐宝和齐敏也没有太大的规矩,听了齐敏这话,笑道:“大公子一路上都担着心呢,咱们说不说的,又能有个什么用。” 齐敏看了一眼齐宝,齐宝却对小兰道:“咱们谁不担心?就你们两个丫头,整天没心没肺的,以为入宫是件好玩的事么?” 第三章 京师别院 小兰道:“咱家小姐这么聪明漂亮,将来准定是个皇后!” 齐敏笑着看了她一眼:“那就承你吉言了!” 小兰和小荭一起行礼,又说了几句奉承的话,主仆三人顽笑了一阵,见齐宝插不上话,便也渐渐停了口。 一路上从盱眙到凤阳,不过十来天功夫,一路上齐敏倒是兴致勃勃,观看沿途风光,与其余民女全不相同。那些女子大概也都认了命了——既没法还乡,也没希望被选中,因为齐敏的容貌跟她们相比,实在是高出太多。 等到了凤阳,随行的县丞把各民女都送入凤阳的驿站里,然后县丞去知府衙门交接。 苏睿不能跟进去,齐宝倒是以齐敏的哥哥的身份一直跟到了驿站里,小兰和小荭也趁此机会为齐敏补了妆。 一路上齐敏都只是化着浅妆,想要素颜的愿望并没有完全达成,因为想到还要以妆容面对凤阳知府,才能不失了齐长春这个举人的体面,所以也就任由丫环两个丫环去了。 小荭和小兰好像对为齐敏化妆的事也很积极,齐敏看她们的样子,好像有点化妆师的潜质——因为她们每次为齐敏化完妆后,都会对齐敏的美貌赞叹不已,几乎把能用上的赞美之词全用上了。 齐宝在跟进驿站后,对化完妆等着知府前来的齐敏笑道:“这下官哥儿可亏了,今天你比前几日更漂亮几分,他却无缘得见了。” 齐敏道:“这里是整个凤阳府的适龄女子待的地方,我在盱眙虽得上漂亮,在凤阳府可就未必了。” 齐宝道:“别说凤阳,我看就是到了京城,也找不出比你更漂亮的人了。” 齐敏被他称赞,心里也倒是高兴,这时外面有仆妇前来通知,说是知府到了。 齐敏心想这知府怎么来得这么快,正起身时,凤阳知府已经走了进来——只见他年约五十左右,须发都花白了,只是眼睛还是比较有时的。 齐宝和齐敏站着,还未发话,那知府便拱手道:“下官便是凤阳知府,齐小姐果然容貌非凡,才貌兼备,此番进京,定能脱颖而出。” 齐敏忙向知府行了礼,说了几句自谦的话,那知府却又道:“此处龙蛇混杂,驿站里的下人下是笨手笨脚的,齐小姐不如住到我的府邸去,也免得这里的茶饭不周,惹得小姐您不快。” 齐敏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盱眙县令,早发了快报给凤阳知府,在信里极尽夸赞了自己的容貌。这知府在见到自己后,也觉得自己很有希望成为当今的太子妃,甚至日后的皇后,所以就提前来巴结了。 齐敏推辞了两句,见知府很坚持,便也只好跟了过去。 本来苏睿等到知府派人来验过了人数,便可以进驿站与齐敏相见,结果这样一来,苏睿就再也见不到齐敏了。 不过齐宝倒是还可以跟在齐敏身边,一起到知府的府邸里去住——知府也正好需要这样一个人来陪着,不然要是出了什么差错,他可吃罪不起,有个娘家哥哥在,自然也是一个倚靠。 齐敏到了府内,正好是下午收拾了两间连在一起的屋子,安排了齐宝和齐敏兄妹两个住下。过了一会儿,又派了人来请齐氏兄妹去赴宴。 齐敏心想,这个知府可真行啊,可真下本巴结呀!我要是当不上太子妃,会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 想了一会儿,觉得大概也没啥坏处,而且到底怎么样,她也没什么可以左右的力量,所以也就只能暂时不去想了。 齐宝还是像没什么心思的人一样,乐呵呵地跟着齐敏去赴宴。 到了宴席上,却意外发现还有两个同样的要送到京城的民女在陪,只是相貌比齐敏差了很多——不过她们两个的身边都有几个仆妇随侍,看样子也不是知府的人,因为他们对知府也没有什么恭敬的神色。 齐敏也不多问,只是等着知府自己说。 果然知府先敬了三个少女一杯酒,然后才向她们三个少女作了互相的介绍——原来这两个民女的身份高贵,一位是前河南布政使司的孙女,另一位是前户部侍郎的孙女。 两位退休高官的孙女,知府怎么也不敢怠慢的,齐敏能与她们两个同席,也算是一个殊荣了吧。 不过看这两个少女,脸上神情都是很骄傲的,不但都看齐敏不起,互相间大概也在较着劲。 齐敏看着她们的神色,心中也是好笑——这有什么好较劲的呢,这么小的姑娘就这样,看来家教也不怎么样,都是骄纵惯了的。或许她们来的时候,都以入宫为荣吧! 齐敏也不去理他们,只是跟齐宝在一边吃一边小声说话,有时还轻笑两声——相比起那边的正经危坐,她们这边可随便多了。 那边两个少女见齐敏虽然貌美,但是举止无仪,本来心中还有一点酸味,现在也就并不怎么把她放在心上了。 齐敏偷眼看两个少女的神色变化,心想难道你们真以为皇帝是重出身重品德而不重貌的?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皇帝是穿越者,我肯定比你们两个进宫的可能性大! 不过这个时候齐敏也懒得管那两个少女——反正你们也没什么机会进宫,也犯不着来巴结你们。 这个穿越的建文帝,一定不是为了选美而选这些民女的,也不可能是要找出身高贵的人——那样的话就从现任京官里选就行了,何必全国撒网! 所以齐敏的心态也很平和,既不来跟出身高贵的人私交,也不与普通出身的人结交,只在自己的马车上与齐宝说笑,有时也掀开车帘子看路上的景色。 可惜齐敏和这些民女,很快就要启程,凤阳并不能多留,而是要尽快送到京城去——这些民女都是太子妃的候选人,出了点事,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而苏睿要留在凤阳参加乡试,就不能再跟着去京师了,只能一路送出了十几里地,这才回了凤阳。 而从凤阳到京城师京,也不用多少天,一路斜趋东南,很快就到了。京师里的齐长春和齐福早就等着了,凤阳来的民女一到,他们就赶紧到门口来候着了。 齐敏和齐宝的马车拖在后面,走得本来就慢,齐宝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看到父亲和堂兄在城门口等着,也不好吩咐停车,便更让马车放慢了速度。 齐长春和齐福也赶紧凑到了车前,齐长春便问道:“你妹妹好么?” 齐敏推开齐宝,凑到车窗前,对齐长春道:“爹爹,女儿没事,一路上好着呢!” 齐长春忙道:“我这段时间在京城里上下打探,你们这些入京的民女,都要待在京城外新建的一大宅子里,并不进宫,看来也许真的别的处置。” 齐敏笑道:“爹,我早说过不用担心的,你们都多想了吧。” 齐长春道:“这可还不忙,不过那里的仆役我也都上下打点了,会照顾你的,你只管进去,不必担心什么的。” 这时齐宝已经跳下了车来,闻听此言便笑道:“这可好,我还正想着不能陪敏儿进去,怕她被人欺负呢。” 齐长春道:“那里面可住着有上万人呢,不打点好怎么行。” 其实当时一年全国出生的人口,没有百万也有七、八十万人,女性的比例就算低一点,也有三十万以上。 这次下的旨意里,入选太子妃的人选,只针对汉族人,少数民族的女人并不算在内,所以大概又要少一点,可就算再加上早夭的和残疾的,也有二十多万人。然后又要按路近路远,规定各自抵京的时间又不一样。 凤阳离南京近,就先到了,然后跟同一时期到的人一起,就等着皇上来甄选。 南京城再大,也不可能修这么大的行宫来放上几十万女人,只能按照时间,先到的先选,选不中的回家,选中的留下,或者直接进宫什么的,这样才能腾出地方来给后面来的人。如果太子妃已经选出来了,那就不需要后面的人再进京了——这也是劳民伤财的事,能停就停了吧。 所以齐长春一见这宅子的规模,就知道齐敏当初说的不错,这些民女肯定不会在京城长住,就算在这里再修个行宫,也用不到这么多的宫女,那一定是要放选不中的民女回乡的。 只是齐敏的相貌实在是太出挑,若是要去选的话,说不定真的就当选了。所以不但是出钱贿赂了这宅子里的仆役,准备要做手脚。 至于怎么做手脚,得看皇上要怎么选了。 如果派人下来画每个人的画像,那就让人把齐敏画丑一点,如果是派人来查看,就贿赂伺候的人,把齐敏化妆得丑一点。除非是皇帝亲自微服来私访,那是无可奈何的,不然齐敏怎么也选不上的。 凤阳府这次是和山东的民女同时到的,据说前一批江浙的民女已经回去了,而且是一个都没选中,全部哪儿来回哪儿去,还怕她们年纪小,路上出事,派专人护送她们,一定要回到家中,不然护送者就要查办。 齐敏进了那个宅子,小荭和小兰也不能进去,只得两个人又坐着马车一起回到了马福奎的家里。 齐敏进了那如同行宫一般的宅子,心想这么大的宅子,到时怎么办?空着?反正不能卖了吧,皇帝选美的屋子,谁敢要?万一以后被人说心怀不轨,那就要杀头了。 齐敏跟着在这宅子里的仆人一直往里走去,七弯八绕得,把齐敏都转得头晕了,才到了一处宅子前——还好这时没有穿上盛服什么的,不然齐敏真的可以去死一死了。 那仆人把齐敏带到这宅子前,对齐敏道:“这里面的是一位山东来的姑娘,性子爽直,齐姑娘只管放心,她来了有小半个月了,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尽会照顾您的。” 原来这个仆人也是齐长春塞了银子的——估计这里门口的人都让齐长春塞了银子了,一条龙,从外到内,从上到下,都塞了不少。 这一下子齐长春也算是下了血本了,据齐敏猜测,起码上上下下用了几千两——这还算只把钱花在这里,如果要是连官场上都要用,只怕倾家荡产也不够啊! 齐敏谢了那仆人,那仆人又道:“她家里算然不是官身,但也算是为官府办事的,也不算辱没了姑娘。” 齐敏见他絮絮叨叨的不走,便也会意,从荷包里拿出一张五百文的宝钞(以后没有注明的都是新钞,不再是改革前的旧钞)递给他:“那真是太谢谢大哥你了。” 那仆人接了银票:“齐大小姐太客气了,这算不得什么。以后有什么事,便只找小的便是。小的叫王四,平日里就在前面廊下,姑娘随传随到。” 齐敏笑笑,见他千恩万谢地去了,这才转身推门进去,只见一个女子躺在里面的床上,露着两只脚,却是光着,连袜子都没有穿。 齐敏关上门,那个少女这时听到了声音,也坐了起来,看着齐敏,道:“哟,你真漂亮啊!” 齐敏看了她一眼,倒也是愣了一下——只见她皮肤白晳,柳眉如黛,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鼻挺如剑,双唇微启,微微露出笑容,只是牙齿不甚白,有些黄。 而且看她的身材,虽然坐在床边,也知是十分修长健硕——起码有个一米七吧。 那少女见齐敏也上下打量着自己,便笑着站起身来:“见到我的人,都有你这样的眼神,你看我是不是很高?” 这一下站起来,齐敏发觉她大概在一米七五左右——一个十四岁的少女,就长个一米七五的个子,再过个几年,一米八以上不在话下啊! 齐敏这时大概有个一米五出头吧,跟她说话还得抬起头来:“是呀,姐姐你好高呀。” 那少女笑道:“见到我的人都叫我姐姐,不过这里的人都是建文元年出生的,我不是正月生日,你呢?” 齐敏这时也笑了——这个少女果然如刚才那男仆所说的,是个直爽的人。于是便道:“我叫齐敏,是七月生日,你呢?” 那少女笑道:“哈哈,我叫唐赛儿,七月三十日生的,一定比你小,我要叫你一声姐姐呢。” 齐敏笑了一下,说了一声:“妹妹几时来的?” 唐赛儿道:“我来了有三天了,每天里也不许出去,正闷得慌呢,姐姐却来陪我了。” 齐敏笑着说:“能有妹妹相伴,看来我却不会闷了呢!” 唐赛儿道:“那当然,你要不要看我打一趟拳给你看?” 齐敏愣了一下:“你会武艺?” 唐赛儿很得意地道:“是啊,我跟我爹学的啊,我爹是滨州镖局的武师呢。” 齐敏又怔了一下,问道:“妹妹,你的名字怎么写的?” 唐赛儿笑道:“我姓唐,唐朝的唐,赛儿,就是赛过男儿的赛儿。” 齐敏听了不由得怔住——刚才唐赛儿的口音是山东口音,赛儿两个字她其实并没有听清,现在看到她会武,这才细问了一下,才明白这位就是明中前期的著名义军女首领唐赛儿! 而且随即明白——这一次的太子妃,十有八九,就是这位唐赛儿了。 的确,唐赛儿就是出生于建文元年的,而在原来的历史中,唐赛儿将会因为山东大旱,在永乐十八年,也就是现在的建文二十二年率众起义。 天灾是不可避免的,哪怕朝廷给的赈灾粮款再及时,也不能保证就一定没有起义啊!白莲教的煽动可不是一般的厉害,所以要预先作出措施——提前把唐赛儿找出来,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唐赛儿不但武艺高超,而且军事才能突出,人格魅力也是极高,不但以少胜多,多次击败明朝大军的进攻,而且其结局在历史上是极为传奇的失踪——这在历代起义军的首领中,是绝无仅有的。 所以齐敏几乎可以确定,现在这个看起来很荒唐的选美活动,实际上就是在找这个唐赛儿。这个建文帝,知道唐赛儿的出生年月,但是却不知道因为自己改变了历史后会不会改变唐赛儿所处的地方——就算不在山东,中国这么大,谁知道哪一年在别的地方发生的大旱会不会导致另一场唐赛儿起义! 现在还算不错,这个唐赛儿不但仍在山东,而且她爹还是个公务员! 所以这个唐赛儿,好的结局是当太子妃,中等结局是进宫当宫女,一生不得出宫,下等结局就是直接杀了! 齐敏这时头上就开始冒汗了——怎么就这么倒霉?跟这个人分在了一间屋里? 自己和唐赛儿关在一起,说不定为了灭口什么的,就被一起杀了啊! 第四章 落选回家 刚才过来的时候齐敏已经看到了,这里的房间都是一排排的,里面是不是有人,或者说住着几个人,都不知道。听唐赛儿所说的,好像平日里也不许出去,那就是软禁啊。就算不杀人灭口,把自己一生囚在宫里,那也完蛋了啊! ——难道非要表明自己穿越者的身份么? 这时唐赛儿见齐敏呆呆地发愣,就握着她的肩膀晃了晃:“姐姐你怎么了?” 齐敏这时回过神来,强笑道:“我没想到妹妹居然是习武的,有点吃惊呢。” 唐赛儿道:“我爹当年参加过朝廷的北伐军,在黔国公麾下立了些功,就被任命为武师了。” 黔国公就是云南的沐晟,本来袭了他哥哥沐春的公爵,应该降一等。建文?br /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19部分阅读 欲望文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20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未知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20部分阅读 文帝为了笼络他,让他北伐去打朱棣,特意加封了他公爵。 而唐赛儿所说的镖局,并不是后世武侠小说中的那种镖局——因为在建文十年,建文帝就下令,把各地的镖局收归国有,与驿站合并,在府州县各设专门的官员管理。 这是为了设置邮局作准备,很快在两年后,也就是建文十二年,各地的邮局便兴立起来了,原先驿站只是传送公文,现在也送平民的信件,顺便也可以由公家的镖局押送贵重的物品——这一点也让利用镖局联络的各地不法之徒失去了庇护。 因为镖局不但赖于江湖上有强盗才能生存,而且同江湖和官府的关系都很密切。一些有罪在身的江湖人,进城后若住在镖局,官府碍于种种错综复杂的关系,很难去缉拿这些所谓的黑白两道的人物。 虽然现在天下平安无事,但将来保不齐有什么事,那白莲教之类的东西就又要叫嚣尘上了。白莲教对于统治者来说,是个一定要除掉的东西,但是这种秘密结社的不法团体,也不好大动干戈。 所以这个建文帝也是很聪明地一步步来,先是改善民生,让起义者失去起义的基础,然后把镖局收归国有,不让民间自理,再把唐赛儿给找出来,提前消除隐患。 所以现在唐赛儿的父亲,也算是个小小的公务员,齐敏心想要是白莲教侵入了公丿员里怎么办? 不过又一想,现在的镖局武师的甄选都是很严格的,料想唐赛儿的父亲也是个身家清白的。于是便道:“原来妹妹学武,也是家传渊源。” 唐赛儿笑道:“所以啊,我对当太子妃也没什么兴趣,如果能当个女将军就好了。”说着脸色黯淡下来,“只可惜我是女子,最多当个女武师,当官是没指望了。” 齐敏笑道:“妹妹别灰心,如今朝廷每年都有新举措,说不定过个几年,咱们女人也能参加科考了呢。” 唐赛儿惊喜道:“真的?” 齐敏看着唐赛儿,心想怎么这样快就轻信于人,一点也不像是个女领袖啊,随即想到——或许就是这样,才会有那样高的人格魅力,使得当地的老百姓在她起义失败后,冒着生命危险来保护她吧。 于是便道:“别人我不敢说,妹妹你一定有机会的。” 齐敏这样说,倒也不全是谎话——这个皇帝找唐赛儿,不见得就真是要杀掉她,说不定还真是要利用她的军事才能做些什么事。 唐赛儿高兴了一回,然后又郁闷道:“不过妹妹你这么漂亮,我一定没有机会啊。” 齐敏笑道:“这回是选太子妃,又不是选女将军,等选将军的时候,妹妹才有机会啊。” 唐赛儿听了也笑道:“是啊,我还去问过考武科的童生呢,他们有的连三十斤的大刀都舞不动,真没用。” 齐敏听了也是暗自咋舌——三十斤?如果换成自己,要运转如飞的话,二十斤也难啊!更何况听她的意思,三十斤对她来说还算是轻的。 不过现在的武科童试,更重文试,弓马娴熟,要到武科乡试以及县学里的月考年考才会逐渐加重比例。 于是齐敏便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才算将才,妹妹也该多念念书才是。” 唐赛儿道:“可是我爹娘都说女孩儿家的,读书没用,识得两个字,已经算是很好了。” 齐敏心想这种思想在古代是主流,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于是便道:“我也只是识了些字罢了,不过平日里多看了些杂书。妹妹若是想看这方面的书,我找人弄些武经七书的来,给妹妹看看便是。” 唐赛儿奇道:“五经七书?那是什么?我只知道四书五经” 齐敏笑道:“武经七书的武是文武之道的武,不是数字五。” 唐赛儿这才点了点头:“是说怎么习武的书么。” 齐敏道:“你看了就知道啦。” 说到这里忽地心中一动——她到底是不是白莲教的?别看了这种书,到时候真的造起反来了。 于是便问道:“妹妹家里可有什么往来的人?” 唐赛儿道:“也没什么人,便与那些同是武师的往来些。” 齐敏点了点头,道:“我听说有些教派里的人会武,妹妹家里与这些人有往来么?” 唐赛儿奇道:“教派?什么教派?” 齐敏见唐赛儿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异样,心里略略放心,便笑道:“哦,我们县西有家道观,里面的道士好像都会练丹舞剑什么的。” 唐赛儿哂道:“那算什么,都是些花架子。” 齐敏见唐赛儿这样说,也就顺着她说了几句,二人也是相安无事。 第二天,齐敏让王四去买武经七书——京城里,这种书很容易就能买到,半天工夫就就买了回了,齐敏赏了他一两银子,然后把那七本书送给了唐赛儿。 唐赛儿又是高兴又是感动,简直把齐敏当成大恩人了。 齐敏也是故意试试她,结果看她真的能看得下去,才知道这个唐赛儿果然在军事方面有天赋——一般的女孩子,应该不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的吧。 之后两个人也真的就这样天天的屋里待着,就算想要出门,走不了几步就有人拦着让她回去——就是塞钱也不行,一定不能走出来,最多开了门在门口站一会儿。 外面的齐长春和齐宝的消息倒是偶尔能传进来,说是还有几个县的民女没送到,等都送到了才一起呈册上去。 齐敏倒是也不急——唐赛儿还是很有意思的一个妙人儿,平日里看一会儿书,还会站起来打一套拳,齐敏倒也跟着她学了两套。 不过齐敏不是为了习武,而是为了锻炼身体。这里只有一张床,晚上两个人要挤在一起——听说有的房间有住三四个人的,齐敏算是家里塞过钱的,所以这个房间只有两个人。而唐赛儿长得太过高大,平日里又喜欢耍拳脚,先与她住一起的两个人,都要求换了屋子——人多,地方小,的确是耍不开。 齐敏对她练拳倒是没什么意见,不过晚上睡觉时,唐赛儿觉得齐敏的手脚还是凉了些,一问之下,知道了她是寒性体质,便要教她拳脚暖身。 齐敏在家里时倒是也做些前世的广播体操什么的,只是当年她做的就不认真,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就忘光了,只想自己平时做些伸展跳跃的运动罢了。 文氏虽然让她注意大家闺秀的体面,但是也终究宠爱着她,并不怎么严厉。这次唐赛儿教她两套拳,也都不是什么上窜下跳的,只是些如同五禽戏一般的拳脚。 唐赛儿道:“这些东西跟人动武是不成的,但是强身健体还是可以的。” 所以齐敏这才练起这拳脚。 如今是六月末,要到下个月齐敏才过生日(齐家把齐敏来到齐家的那天,也就是八月初九算作生日),所以她现在周岁其实只有十二岁,月事也还没有来——听说体质寒性的人,痛经会很厉害,而且还不调,很可能一来就来小半个月的,那还不疼死! 所以齐敏现在除了在饮食上下功夫,还千方百计地想动别的脑筋来改善体质,现在唐赛儿教她这两套功夫,她自然也是跟着学了。 然后又过了几天,宫里来了人,一个个房间,一个个地询问家庭出身和详细情况,然后记录下来,再呈送了上去。 齐敏心想——既不画图,也没有专人来看容貌,问出身的时候,不但不关注出身比较高的自己,反而对出身低的唐赛儿更关注些,还问她是不是排行老三。 历史上的唐赛儿,本来是山东人,但是这个穿越者大概怕自己改变了历史走向,引起了人口的流动,所以在全国撒了网。 唐赛儿的确是排行老三,也有个名字叫作三姐,那两个在登记的官员互相看了一眼,又对她详问了半天,连她祖籍是什么都问了出来,然后才走。 齐敏知道自己判断得没错——这个建文帝花了这么多的心思,不过就是为了这个唐赛儿罢了。看来这个建文帝对于历史方面也是很精通的,也许与自己是同行呢! 相比起起义造反的后果,还是花点钱以选美的名义把唐赛儿找出来的好——更何况还能得到一个人才,虽然是个女的。 唐赛儿却是没有想这么多,还嫌他们问得太多,浪费了自己练拳看书的时间。 而过了两天,就有人来带唐赛儿离开。唐赛儿问他们要到哪里去,对方说是要入宫面圣。唐赛儿很是吃惊,齐敏却是笑着上面恭喜。 唐赛儿看了齐敏,然后对那两个太监说:“真的是我?不是敏儿姐姐么?” 那两个太监自然说肯定就是唐赛儿,唐赛儿无法,也只有跟着去了。 当天下午,这里的人就被分批地送了出去——出身高的,有家人仆人跟着的,是前几批走的,穷苦人家的姑娘,都由朝廷派专人送回去。 齐长春和齐福、齐宝早得了信,就在门口候着。齐敏被人引着出来,见到父兄,笑道:“怎么样,我说不用担心吧,我这不是好好的。” 齐宝说:“你总是有先见之明,快走吧,别在这里了,人怪多,挺乱的。” 齐敏愣了一下,齐福笑道:“敏儿你不知道你如今已经艳名远播了么?还不快回去,咱们的马车这回是直接回盱眙的,不去城里。这段时间咱爹可是被上门提亲的人弄得头都晕了。” 齐敏这才知道,原来这里的仆人也早都被城里的一些人买通了,一些好看的女子,她的家人若是在京城附近的,早就被上门预定式的求亲了。然后就等着这些女子被遣送出来,然后再正式提亲。 于是齐敏也不再多说了,赶紧上了马车,却见小荭和小兰已经坐在了里面,笑着对她说:“姐姐你来啦,那里面怎么样啊?” 齐敏笑道:“很好啊,只是你们没机会进去看了。” 这时齐宝和齐长春也钻了进来,齐福在外面催着赶车的启程。齐敏从车窗露出脸来,对齐福道:“大哥,只见了两面,还没说上几句话呢,就要分别了。” 齐福笑道:“今年过年我回来,到进我们再细说。敏儿不必担心,这里的事由我来打发。” 齐宝这时在里面把齐敏拉了回去,道:“你这张脸还嫌没惹麻烦么?就是因为初到京城时,你把脸露了出来,让那些人看见了,才会上门来求亲的。” 齐敏吐了一下舌头:“原来如此。” 齐长春道:“敏儿你不必担心,这些事自有为父处置,你年未及及笄,不必考虑这些。” 齐宝却道:“也已经不远了,再过几个月就十五岁了。” 齐敏笑道:“那你呢?你的冠礼还要再拖下去么?” 原来齐宝自从那次见识过了齐福的冠礼后,一直心有余悸,不愿自己亲身体验一下。这次齐敏笑了他一下,他笑了一下道:“那好呀,等你及笄时,我和你一起办,也省得叫人家来两次,城里乡下的跑,也怪累的。” 齐敏笑道:“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我们也去乡下办好了,我们也很久没回乡下了呢!” 这几年里齐敏和齐宝一直在城里,也的确没有回白河村了,齐敏这一提,齐宝也拍手道:“好好好,我们一起去。” 齐长春见儿子女儿感情深厚,心中也高兴,便道:“既是如此,等你这次回去了,我便去苏家提亲。” 齐敏红了脸:“这么急做什么,我还想多在家里陪陪爹娘呢!” 齐长春笑了笑,并不说话,心里却想——这夜长梦多的,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还是早点嫁出去的好。 于是又想到苏睿平时的表现,又觉得他聪明能干,将来必是个有前途的,自是决意要上门提亲,不再拘着自己举人的身份和体面。 回到盱眙的家里时,已经是七月初五。文氏早得了信,家里上上下下都打扫遍了,让管家刘恭去城外候着。 齐长春这边才到盱眙城外,刘恭便接着了,然后换了轿子,一共三顶,便要往家抬。 齐敏道:“天天坐车,脚也麻了,腰也酸了,便走着回家吧。“ 齐宝也道:“就是就是,哪里还坐得轿子。” 齐长春道:“你们到底年轻,不知人舌头底下的厉害。敏儿这次没有被选中,不知有多少人要看咱的笑话,何必让人指指点点的。” 齐敏道:“那究竟是谁选中了?难不成还是凤阳府的人?还是这盱眙县的人?天下出色的女子那么多,便不中,又能怎的。” 齐宝也道:“爹爹太注重面子了,便是坐了轿子去,就能让人不说了?我和敏儿都是不畏人言的——若是苏睿敢对妹妹有什么别的心思,我先揍他一顿!” 说着还挥了挥拳。 齐敏道:“去去,别胡说了。苏睿哪里经得住你打。” 齐宝哈哈一笑:“你可真心疼他,我保证轻轻地打不成么?” 齐敏瞪了他一眼:“再胡说我撕你的嘴!” 齐长春见两个人一边说一边便往前走,也只好在心里暗叹少年不识愁滋味,然后对刘恭挥挥手,让他先退后,抬着空轿子跟着,自己跟在儿子女儿身后,一起走回家去。 齐敏这时脸上也没化妆——回家里来何必还要化妆,素颜朝天的在街上走着——她也很久没在盱眙城的街上逛逛了。齐宝陪着她,故意走得很慢,却见路上街道两旁的店铺已经比六年前多了不少,很多当街的住家已经变成了店面。 不过还是没有公厕——如果有机会的话,在城里开一个公厕,如果人民的生活水平进一步提高的话,再让县令宣讲一下卫生习惯,应该是个好生意才是。 齐敏在几年前就一直这么想,只是自己年纪小,说了也没啥用,所以就忍了。 第五章 长春提亲 齐敏的想法是——等自己出嫁了,自己当了女主人,就能想法赚钱了!当然,前提是苏睿这个家伙要中举!不能还窝在家里!否则当家作主的是刘氏和苏重德。 话说苏睿这时正在凤阳参加会试,齐长春当时就写了信快递给了凤阳的苏睿——现在的信件,也分三百里、二百里和一百里三种加急快报,齐长春为了快点安苏睿的心,花了四两银子,用的四百里加急,快赶上朝廷的加急快报了。 苏睿这一科要是中了举人,和齐长春就一样了,那样齐长春上门提亲也不会丢了颜面,只是那样的话,苏睿的父亲的眼界就更高了——真是有利必有弊啊! 至于齐福,这个时候大概正在京城里和马福奎一起抵挡来势汹汹的求亲者吧。 齐长春自己倒是回来了,齐福可能也是头疼不已吧——他不过是一个贡生,京城里的人,随便一个人的后台可能就比他高出不知多少。 齐敏和齐宝在路上也说过这个问题,齐宝说这完全在于齐敏太喜欢抛头露面了。 “要不是在盱眙时我拦着,你还不天天往外跑?”齐宝对齐敏儿似乎颇为不满。 齐敏笑道:“如果不是你天天拦着我,我又怎么会那样按捺不住?好不容易出去一次,不看看风景怎么行。” 两个人一边说笑,一边转过了几条街,街边的人倒是第一次见到齐敏,一时间都大为惊艳,齐宝说:“你看你看,看看这些人的眼神,你就该知道为什么不让你上街了吧。” 齐敏道:“谁让你前几年不让我上街的,那时我还是个孩子,谁也不会注意我的。现在这么多人跟在我们两个后面,就算再普通的人,也会让很多人看过来的。” 齐长春跟两个人的身后,听到她们两个的对话,也觉得就这样走太过引人注目,就道:“你们两个走了这些路也够了吧,还是入轿吧。” 齐敏也知道老爹这样说也是实在忍不住了,也就进了轿子。 从城门口只走了一小段路,但是已经让齐敏大致明白了盱眙城里的现在的状态——之前横穿过京城时,也看过京城的样子,看来这个国家的发展水平还处于一个有着不少空间的地步,以后如果有人撑腰的话,做些生意也是可以的。 齐敏在京城的那几天,与唐赛儿相处得还算是愉快,如果她真的能成太子妃,自己沾点光,做些小生意也是可以的吧? 感情投资是一项一本万利的项目啊! 回到家后,文氏接着从轿里下来的女儿,居然喜极而泣,抱着女儿半天才说了一句话:“敏儿,你可回来了,那就好!” 齐敏笑道:“我早就说了啊,圣旨上说了余人遣还,那是一定不会失信的——皇上说的话,那是金口玉言,怎么会不作数!” 齐宝在一旁道:“娘啊,你和儿子也好久不见了,怎么连问也不问一句。” 文氏道:“你又没什么事,只是陪着走了一趟京城罢了,还在这里吃你妹妹的醋!” 齐长春这时上来道:“好啦,别在这里说话了,快进内室坐下详说吧。” 文氏一听也是,便把众人接了进去。到得内堂,一家人坐了一桌,丫环小黄端了茶点上来,齐长春便把在京城的事告诉了文氏。 文氏听了道:“真有这么多达官贵人来求亲?那也很好啊,你怎么也不拿个主意,就这样回来了。” 齐长春道:“那些人都是四品以上的官员,与朝里的关系错综复杂,我可不想就此卷到朝廷里的事去。我只望我们这一大家子都平平安安地过日子。敏儿就算出嫁,也嫁个普通人家就好,便是官哥儿此番不中举,他家在这盱眙也算是小富之家,敏儿嫁过去,也是衣食无愁的,何必去京城里受那些官太太的气。” 文氏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理,那些做官的人家,规矩也大,敏儿过去,少不得要被人刁难的。苏家也算是和善之家,官哥儿对咱们家敏儿的心思,也是明明白白,又是知根知底的。” 齐敏听双亲说起自己的婚事,不禁红了脸:“娘,苏睿这次说不定考中了举人呢,那样也很好啊。” 文氏笑道:“你爹还没去提亲哪,你就这样帮着官哥儿说话了。” 齐敏红着脸道:“是爹说不中举便去提亲的啊。” 齐长春笑道:“中了举,那我可是更要去了,不然被别人抢了先怎么办。” 齐敏站起身来:“爹娘怎么总是取笑我,我可走了啊!” 齐宝把她一拉,使她坐了下来:“好啦,咱们是一家人,你还害什么羞。” 齐长春道:“不如我明儿便去提亲吧,若等苏睿中了举回来,不免被人说是我太过势利。” 文氏道:“那也好,一直也没有人去苏家上门提亲的,樊知县也不过是略作姿态罢了。你明日大皆知旗鼓地去,苏家也不好却了咱的面子的。” 齐长春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想,苏家毕竟只是个里长,咱们与他家结亲,也算是门当户对。” 文氏却笑道:“只怕这样一来,大嫂更要求你出面周旋,让你大哥作那粮长了。” 原来这几年齐长春一直不肯松口,说是村里的三个老人和里长都不怎么支持齐永春去抢这个粮长的位子。现在齐长春若是与里长强求亲,齐永春必然更要上门来找齐长春帮忙活动了。 齐长春也笑道:“这事也拖了几年啦,焦粮长也六十多啦,福儿在京城里花销也大,大哥大嫂也挺吃力的,这两年来也算苦了他们,帮他们活动活动,也好尽尽我这个作兄弟的心。” 这时齐宝道:“我看这事未必这个简单,苏睿的表妹还住在苏家呢,我看苏睿能不能不管他这个表妹,也很难说。” 陆佳星自从母亲去世后,便一直住在苏家。她从小便与苏睿朝夕相处,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而且比起齐敏来,她与苏睿相处的时间还要更长一点。 陆佳星对苏睿的情意,齐敏大概知道得不清楚,但是与苏睿一直在县学里作同学的齐宝,怎么会不清楚! 只是碍于齐敏和苏睿也算是两情相悦,故此一直隐忍不说。这时看父母和齐敏太过自信,他不免忍不住发发牢马蚤。 齐敏对陆佳星的事也略有耳闻,听后也不禁皱了皱眉,齐长春道:“这个不妨,我相信官哥儿不会做出什么苟且之事的。” 齐宝动了动嘴唇,但还是忍住了,没有再说什么。 齐敏和齐宝相处多年,自然知道他想说什么——齐敏的灵魂来自现代,自然是一夫一妻的拥护者。 别说是三妻四妾,就是通房丫头,齐敏也不能容忍。 当然这一点苏睿也非常清楚——苏睿自从三年前中了秀才,在城里也过了三年的生员生活了,与齐敏见面的次数和时间也大大增加了。两个人互相间的交流也变得多了起来,苏睿自然也知道齐敏是不许自己纳妾的。 明代的人,没有功名在身本来就是不许纳妾的,他一个小小的秀才,也就基本没想过什么纳妾的事——为了表示对齐敏的真心,他也洁身自好,从来没有和任何女人(包括自家的丫环)有过什么关系。只要娶了齐敏,他苏睿就是想纳妾也不行,而通房丫头之类的,齐敏更是不容许出现的。 可是现在苏睿要是中了举人的话,那就不一样了,他就有资格纳妾——即“士”(秀才)可以有一妻一妾,举人可以有一妻两妾。 不过齐敏也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妾这种身份是很卑贱的,陆佳星是不可能作的,所以就算苏睿中了举人也不用怕。同样,齐长春也没有担心这一点,只是怕苏睿与人苟合罢了。不过苏睿的人品齐长春还是很放心的,所以才会说那样的话。 妻和妾的差别,真的很大。当时苏睿曾说过要与齐敏私奔,齐敏根本不作考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娶都为妻奔者妾,私奔的人,是永远得不到男方家庭的认可的,不可能有什么私奔了几年后回来,然后用木已成舟的现实让家中的家长认可的事。 而且把妾扶正,那更是休想——从唐代起,就有法律规定,不允许把妾扶正。以妾为妻,那是要把男女双方都流放的。 当然,到了明朝,对于这种事也管得松了。《金瓶梅》里的周守备把春梅扶正,文中只说他不守规矩,并没有说他犯了法,便是如此。 所以不要说苏睿没有养活自己和齐敏的手艺,就是有,齐敏也不想以后回来后当个妾——至于永远逃在外面不回家,那更是不可能的事。就是苏睿舍得他的父母,齐敏还舍不得齐长春和文氏呢! 所以齐敏对齐宝的想法也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只听着父亲和母亲商谈着如何去提亲,倒也在羞涩中带着一二分欣喜。 齐长春和文氏商议了一阵,均觉得齐敏长得太过貌美,若一直留在家中,不免惹出些什么事来,还是早早出嫁的好——总是苏睿品德信得过,所以也就并不在乎这些。 而且等到苏睿参加乡试回来,定了聘,到明年齐敏过了十五岁的生日,便与她行了笄礼出嫁,时间上也是正好——两家人总要筹备些的。 于是第二天,齐长春便带着奴仆,又请了两个媒婆,备着厚礼回了白河村,亲自上苏家提亲——本来提亲都是男方请媒婆向女方的事,女方倒过来提亲的,不但极为少见,而且也是有身份的人所不愿意做的。 齐长春这次去,也是知道苏重德怀有私心,并不怎么想与自家结亲,所以亲自前去——之前也说了,便是不要这脸面,也要赶紧替齐敏把婚事的事给了了。 而这时齐敏得知父亲已经去苏家提亲了,心中也是激动。 齐宝这时正从外面回来,便道:“敏儿你这般欢喜么?” 齐敏道:“你娶妻的时候,就知道这番欢喜是什么滋味啦!” 齐宝却叹了口气:“娶妻?成天与你在一起,我还能看得上别的庸脂俗粉么?” 齐敏这几年来,随着年龄的增加,不但学了女红,琴棋书画也都学了一些,由于她对于书画的鉴赏都有着现代的理论依据作支持,所以她的书画水准其实都很高,闲来无事时还会偷着让齐宝弄些炭条来,给他来个素描——这是前世在大学时,跟美术系的同学学的。 在别人看来这大概算是离经叛道的绘画技巧,但是在齐宝看来却是齐敏与众不同的天份——这一点从小就体现出来了,哪怕是苏睿认为齐敏的言行有点与世俗不同的地方,齐宝也都站在齐敏这一边。 不过随着在古代生活的时间长了,齐敏也渐渐地更自敛了,除了在齐宝面前偶尔露一点小“叛逆”之外,再也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言行。 现在齐宝说别的女人都是庸脂俗粉,大约也是这个意思——他也算是齐敏在这个世界的一个知音了,如果不算那个穿越的建文帝的话。只是齐敏听到齐宝的话,心里还是有点怪怪的——齐宝对她有情意,她不是傻瓜,怎么会不知道。 只可惜文氏和齐长春都不想自产自销,一来是怕被人笑自己养童养媳,二来也想用婚姻来扩大家庭的影响——把齐家建设成当地的名门望族,不但齐永春有这个心思,齐长春也一样有。 在成为举人后的这些年里,齐长春与官府打的交道也多了,深知没有一个家族在身后撑腰,那是很困难的,所以他如今对大哥想要当那个粮长的态度,也从先前的不怎么同意,变成了乐观其成。 人到了某一个位置,他的思想慢慢地就会发生变化——齐长春有这些小小的变化,还算是好的,有些人还会堕落呢! 齐长春和文氏,也就因此从来不提齐敏是自己抱养来的这个话题,甚至于为此还疏远了乡下的人,生怕被齐敏知道真相——齐宝从来不提起,他们也不知道齐宝到底知不知道,旁敲侧击地说过齐宝几次,让他不要一直缠着妹妹,但是收不到什么效果,也就罢了。 好在在文氏和齐长春看来,齐宝和齐敏还算是兄妹之情,并不是爱恋之情,所以才未作处置,不然只怕又是一场风波吧。 不过齐敏觉得现在自己即将订婚,对于齐宝的这种心思,还是明白点给他回应吧——之前齐宝并未对自己有过什么明确的暗示,如果齐敏就那样出嫁的话,可能齐宝一生都不会说什么。 可是经过了选太子妃的事,齐宝那时已经暗示过自己对齐敏的情意,那就好比是一道千里长堤,一旦溃防,那缺口就会越来越大。 齐宝对齐敏的爱意,一直用兄妹之情来作提坝挡着,现在有了一个缺口,自然汹涌而出了。 所以齐敏想了一下,道:“宝儿,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一个好哥哥,你知道么?” 齐宝笑了笑:“是啊,但是你也从来不叫我一声哥哥呢。” 齐敏很想对他说——叫你宝哥哥,我还不得吐了?但却无法这样说,只能笑道:“你叫芸儿小妹,不也从来没有叫过我妹妹? 齐宝叹道:“你记不记得小时候到苏睿家去过年,孙飞曾说过的话?” 齐敏怔了一下,随即知道他是指孙飞所说的自己是抱养来冲喜的事,但是这个时候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反正自己至多一二年间就要嫁给苏睿了,何必再与齐宝说这些话,倒惹得他难过和不甘。 于是便道:“什么话?我早忘了。” 齐宝苦笑道:“你这样的表情,分明是记得,何必来诓我。” 齐敏也笑道:“你这么了解我,应该知道我的回答,又何必来问我。” 齐宝偏着头看了齐敏半天,才叹道:“你真不像是个只有十四岁的人!” 说完后就起身离去。 齐敏看着他的背影,半天才喃喃自语道:“你从小就应该知道我比‘同龄人’成熟的。” 小荭在一旁道:“姐姐,少爷怎么了?” 小荭并不知道齐敏是被收养的,也就不可能知道齐宝对齐敏的心思会有有超出兄妹之外的感情,所以才会这样问。 不过齐敏也不准备跟她说些什么,就笑道:“他一天到晚不就是这样么,毛毛躁躁的,想到什么就是什么,谁也不清楚他要做些什么。” 小荭笑道:“别人不知道,姐姐还能不知道?你们两个关系最好了,少爷的脾气和他想要做的事啊,不用说,姐姐你也能猜出来。姐姐想要做的事啊,还没开口,少爷就替你做好了!” 第六章 苏家允亲 齐敏笑了笑——是啊,也许正因为太亲近了,所以对齐宝始终不能产生对苏睿那样的感情吧。 距离产生美,这是句很有道理的话。 小荭见齐敏神色不愉,虽然不知是怎么回事,但也知道这个时候还是少说话的好! 她小荭跟了齐敏这几年,也大约知道这个小姐的脾气——虽然随和,但遇到烦心的事的时候,还是不希望有旁人来插嘴什么的。 ——大概是为了要出嫁的事吧。 小荭自作主张地想着。 而齐敏,却在想着若是嫁给了苏睿,也是应该一起住在城里,而不是在乡下伺候公婆吧。那样的话,他和陆佳星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自己就更不用担心陆佳星什么的了! 现在的苏睿,那是每个月都要回去个一两次的,有时遇上什么节日,或者是家里有什么事,回去的次数还要多些。 所以对于婚生的生活,齐敏还是觉得挺有盼头的。 说实话,在齐敏的心里,苏睿和齐宝一样重要,但那是不一样的,一个是爱情,一个是亲情,齐敏分得很清楚。 跟齐宝的感情,如果在适当的时机下会不会转化的爱情,齐敏不知道,但是现在看来,齐宝应该是没什么机会了,所以自己也就应该和苏睿好好地经营这段感情。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不是说只要一时的冲动就可以的,细水长流,家长里短,那都是需要经营的。所以有的人说,嫁一个自己爱的人,不如嫁一个爱自己的人。 那不是因为自私,而是因为与一个爱自己的人,能够更好地经营一段感情——乃至地老天荒。 现在齐宝出去,齐敏也知他大概心里颇为郁闷,也只好祝他自己能尽快从这段感情里走出来了。 到了傍晚,还不见齐长春回来,想是在那边被留下吃饭了,齐敏心中有些高兴,便去了父母的屋里,与母亲一起吃饭——初来城里时,倒也一日两餐,但是时间长了,毕竟过得不惯,于是又恢复了一日三餐的规矩。 文氏这时也料到这次提亲的事,八成没什么问题——若是苏家有甚推搪之意,以齐长春的性子,早就回来了,哪里会从午后一直拖到现在! 所以文氏也是高兴,齐敏见齐宝不在,便问道:“宝儿哪里去了?” 文氏道:“他成天介到处乱跑,管他作甚么,咱们娘儿两个好好说会子话,别去管他。” 这时一旁的齐芸道:“姐姐要出嫁了么?” 文氏笑道:“却是还有些日子,如果下了聘,也就不急在一时,怎么也要到明年。” 齐升道:“那一年后我们就见不到敏儿姐姐了呀。” 文氏啐了一口道:“怎么这样口无遮拦的,都是跟你哥学的!什么叫见不到!不过住得略远些罢了,想要见你姐姐,让你爹你哥哥套辆车,去乡下去看看就是了。” 齐升和齐芸从小两三岁上便来了城里,对白河村基本上没有什么印象,听了眼中都泛出迷茫之色。 齐敏笑道:“咱家以前是住在白河村的,你们不是也知道么。” 齐升道:“知道是知道,就是没去过。” 文氏道:“你们便是从哪里来的,还说没去过。” 齐敏道:“那时他们还小,不记得也是有的。今年苏睿回来后要行冠礼了,到时让宝儿带着他们去看呗,也好见见咱家的旧宅子和那些地。” 苏睿十二岁那年中了秀才,三年前乡试没有中,心情不好,也就没有举行冠礼,这次他十八岁了,不管中不中,都要举行冠礼了——更何况若举行冠礼时,也好顺便取个表字,不然一个秀才,没有表字也挺尴尬的。 像齐福,十七岁那年举行冠礼后,便有了表字“成功”,然后进城做了贡生,也不至于被人耻笑连个表字都没有。 文氏笑道:“你不是答应去观礼的么?到时你是作为他们家的女眷去么?那就不必站在外面那么久了。” 齐敏红了脸:“娘怎么也来打趣我。” 原来齐敏当年对苏睿说这话时,齐宝也听见了,后来有一次和父母闲聊时,齐宝说起要与苏睿一起举行冠礼,然后让齐敏一起去观礼的事。 “这样大家都好,不必参加两次那么麻烦的事。”齐宝当时是这样说的。 不过齐敏一语中的:“分明是你自己懒,还要牵扯上我们!” 齐宝当时还被取笑了一阵子,所以让文氏印象很深,以至于这会子这个话题又被提出来后,文氏叹道:“官哥儿如今已经是有功名的人,行冠礼也好看,你哥哥他却,唉!” 齐敏道:“宝儿便是如此的,也没法子,娘也不必担心了。好在升弟念书用功,将来光大咱齐家的门楣,自然有升弟。” 齐升听了,忙站起道:“我本说今年的童试要参加,爹就是不许,分明是怕我得了秀才,哥哥面上不好看!” 文氏喝道:“哪儿来的疯话!谁跟你说的,是不是你的丫头!快拖下去掌嘴!” 齐升没料到母亲突然之间发这样大的火,一时间吓得不敢再说话。 齐敏挥挥手,让他坐下,对文氏笑道:“娘亲不必如此,升儿年纪小,偶听了些下人间的玩笑也是有的。宝儿自己平时也与那些下人们玩笑打闹,让那些下人们在他面前也不太拘谨。升弟岂有不知宝儿的,难道他这个哥哥对他这个弟弟不好么?再说咱爹和娘都是连下人也不舍得责罚太重的,对咱们四个更是视若掌上明珠,难道升儿还能对爹娘有什么不足的?” 说着向齐升使了个眼色,齐升忙上前跪下道:“爹娘对儿的恩情,儿岂能不知的。只是前儿听见前廊下的两个王平和伍大在说话,这才听了去,不是小茱。” 小茱是齐升的帖身丫环,是五年前买进府里来,专门伺候齐升的,和齐升关系很好,齐升自然护着她。 文氏哼了一声,道:“总是我平日里太宽纵了她们,让她们得了意,一个二个的不知高低了,改日便要唤她过来,问问她是怎么伺候你们的。” 齐长唯唯诺诺,不敢多言。文氏看了一眼在一旁的齐芸,道:“还有你的小苍,你也仔细着!你最近学女红也懒散了,成日里与她学些俚腔小调,打量我不知么?” 齐芸吓了一跳,忙道:“女儿不敢,只是前几日听她唱着好玩,便学了两首。” 齐敏笑道:“娘今儿是怎么了,这样大的火气,倒让弟妹连饭也吃不好了。” 说着便让齐升回座继续吃饭,齐升知道母亲疼爱姐姐,姐姐让自己起来,母亲一般是不会阻着的。于是看了看母亲的脸色,见文氏脸色稍缓,便回了位子,只是张口吃饭,再不敢多说的了。 文氏看了自己的这一对双生儿女,想想不在跟前的齐宝——倒还是齐宝生得高大健壮,另有一表人材,又见齐敏貌美如花,心中也是暗叹,若是齐敏能留在家里嫁了自己儿子,也能好好管束于他。 只是这个念头也是一闪而过,并没有多想,便道:“你不日就要嫁了,我心里倒有些不舍,却是牵动了些心思,迁怒在他们头上了。” 齐敏笑道:“苏睿是秀才,要在城里县学念书的,到时让爹送一份宅子与他,我与他住在城里便是。到时与爹娘离得也近,便是日日走动,也是无妨的。” 文氏闻言也笑道:?br /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20部分阅读 欲望文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21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未知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21部分阅读 :“这个主意不错,你自小便聪明伶俐的,若是他们三个都像你,那就好了。” 齐敏道:“宝儿和升儿芸儿也是聪明的,只是爹娘爱护他们,样样都替他们打算好了,这才让他们太过依赖爹娘了。这次爹不让升弟参加童试,也是怕他年纪小,受了挫折。其实让他受些历炼也好。” 文氏道:“你这话不错,改日便让你爹也给他捐个捐生,去县学里读书,也好过成天在家里跟那些下人混闹!” 一家人说着话,这时有仆人在门外说了声:“夫人,老爷回来了。” 随即便听齐长春的声音响起:“你们都在这里吃饭么?” 话音未落,便已经掀了门帘进来。 齐敏见他一脸喜色,便知这事成了,于是便红着脸低下头去,耳中只听文氏问道:“怎样了?” 齐长春笑道:“成啦,苏重德已经收了信物,说等苏睿今年回来行了冠礼后再议婚事的日期。” 文氏听了也笑道:“那就好啊,苏睿这几日便要回来了吧?” 齐长春笑道:“是啊,等放了榜,应该也就回来了吧。” 如今是七月初,正是苏睿进行乡试的日子,等到了七月末,苏睿等放了榜,便会回来了。 这时齐长春道:“宝儿呢?” 文氏道:“谁知道他,又不知哪里疯去了。” 齐长春道:“这小子,等敏儿出嫁了,要好好管教管教他!” 齐敏笑道:“爹你也替宝儿说一门媳妇吧,也好收收他的心。” 齐敏说这话,一则这也是实情,二来也是对齐宝的情意略感愧疚——辜负了他的一段情啊!所以也希望他能有一房好媳妇吧! 齐长春道:“这事不忙——他现在一事无成,娶的什么亲!” 齐敏还想说些什么,但想想现在说这事也不合时宜,便也就算了——以后再找机会说也是一样,反正出嫁还有个一年半载的。 齐长春接着就与文氏商量给齐敏准备嫁妆的事,听他们话里的意思,竟是一点儿保留也没有,要准备一份大大的嫁妆才罢。 也亏得是齐芸还小,若是再大一点,说不定便要吃醋了——不过这也是齐敏乖巧,深得齐长春夫妇欢心的缘故。 等吃完了饭,到了自己房里,小荭迎上来笑道:“姐姐回来了,听说老爷提亲去了?” 齐敏笑道:“就没有你们不嚼的舌头。” 小荭却道:“我明年就二十岁了,姐姐要是嫁去了苏家,我作陪房丫头,年龄大了点,我想老爷夫人就要给小姐你配个别的丫环来了。我或是放出去,或是指了婚。” 齐敏知道小荭父母双亡,是从小被人伢子买了卖到盱眙来的,连自己是哪里人都不知道,赎身的事怕是很难了。 小荭这几年服侍齐敏也很尽心,齐敏也很喜欢她,在内心深处也没把她就当成是一个低贱的下人,听到她这样说,便笑道:“你是不是看中哪个少年郎了?快对我说吧,我去跟爹提一声,若是府里的,便给你配了他。若是个清白人家,便让你自去,也不要你的赎身钱。” 小荭眨了眨眼:“姐姐,你真的让我赎身么?” 齐敏道:“我家也不缺这两个赎身钱,你这几年对我也算尽心,让你出去了也好,以后说不定有事还要央你帮忙呢。” 小荭见齐敏不像是在说笑,便红着脸道:“北门里有个卖炭的,叫杨贺,说过要替我赎身的,只是太穷了,没有钱。” 齐敏道:“杨贺?是不是叫做杨二郎的?每年都给我们家里送炭的?” 小荭红着脸点了点头,齐敏想了想,笑道:“怪不得,你刚才说那话,其实就是想跟我说赎身的事吧?” 小荭笑道:“姐姐这样聪明,我还敢说什么吗。” 齐敏笑了笑:“行了,这事我会留意的,等今年冬天他再来时,我问问他,若是合意,便让他赎了你去。”停了一下,又问道,“他家里的情况,你清楚么?” 小荭道:“他就一个七十岁的爹,娘已经死了,也没有父母兄弟。” 齐敏点了点头:“却是家里简单的,不过他是不是年纪大了点?” 小荭道:“他今年才二十六,只因家里贫,还未娶过妻。” 齐敏笑道:“那他爹也算是晚年得子了。” 小荭道:“确是如此,他娘生他后就得了病,拖了四五年死了,却把个家里弄得家徒四壁,欠了许多债,前两年才算是还完了,所以却没有钱来替我赎身,就拖了下来。” 齐敏道:“我明白了,你仔细做事吧,这事我会放在心上的。” 其实齐敏也明白,小荭的年纪是略大了些,陪房丫头一般不会超过十七八岁。不过普通的陪房丫头大多数是要陪男主人睡觉的,有时也会提为通房。不过在齐敏这里,任何人也别想染指她的男人! 所以陪房丫头的年纪对她来说反而是越小越好,小荭既然说要走,那是正好——这倒不是说不相信苏睿,而是要防范于未然! 说实话,苏睿这几年里一直来齐府找齐敏,与齐敏身边的两个丫环也都很熟,有时也说笑几句,开开玩笑什么的。所以齐敏在知道古代的男人,特别是有功名的男人,在男女关系上,尤其是对待丫环下人的男女关系上是很随便的,这是一种观念,与爱情无关。 或许在齐敏看来你出轨一次是很不得了的事,而在苏睿看来和婢女发生关系这种事是很正常的,或者是很不值得一提的。这种事不是爱情够不够忠贞的问题,而是一种观念的问题,齐敏之前年纪又小,名份也不定,所以也不好与他多说些什么。现在既然已经允了亲,那是自然要与他多说一些的了。 齐敏与她说了几句话,见天色已晚,便也躺下睡了——古代就是如此的,也没什么夜生活,不过齐敏性子也耐得住这份静寂,所以也算住得惯。 倒是那个穿越者皇帝,看他所作的这些事,就知他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却怎么奈得住古代的无聊生活——也许正因为此,他才不断地改革,也算是给自己找个乐吧。 或许在他看来,这就是个经营类的游戏罢了——只不过经营的是一个国家,不是一个小店。 齐敏倒是想经营个什么店,只是自己也没什么方向,也没什么内行的事能做,而且年纪也太小,掌控不了什么,所以也就罢了。 睡到半夜,忽地听到隔壁有人大吵大嚷起来,便问道:“小荭,甚么事?” 小荭过来笑道:“是少爷回来了,喝多了酒,在那边撒泼呢!” 齐敏皱了皱眉,道:“去弄些糖水给他喝,醒醒酒!” 小荭道:“姐姐不过去么?往先少爷也有醉的时候,一见到小姐,便清醒多了呢。” 齐敏心想他一年也醉不得几回,如今偏赶着这天喝醉酒,那还能为的什么,自己何必过去添乱。 便道:“我也乏了,不想再过去。你且去吧,小心着别让老爷夫人知道了。” 小荭见齐敏脸色不愉,便不敢再多说,便应了一声,转身遵了吩咐去了。 齐敏躺在床上,听着隔壁传来的声音——那是齐宝在喝骂小兰。 第七章 初吻没了 其实这也是挺少见的,自从小菁被齐宝卖掉后,小兰便作了他的帖身丫环,她性子温顺,做事得体,服侍得也算不错,齐宝这次也算是难得对她发次火了,却不知是为了甚么。 齐敏闭着眼睛,不想去想这烦心的事,但是却就是睡不着。 不过过了片刻,那骂声却也就渐渐地小了下去。 又过得片刻,小荭过来笑道:“少爷一听说是姐姐让我端的糖水过去,马上就喝了上床睡了,还是姐姐你名字最管用。” 齐敏“嗯”了一声,道:“你下去吧。” 小荭见齐敏语气有异,心中诧异,却也不敢多问,便自退下。 齐敏却心想齐宝这事,自己也不该付什么责任,何必老放在心上,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于是便闭眼,不去想他,打定了主意要睡。 却不料越是让自己不要想,却越是偏偏要想——想那些与他从小在一起玩耍嬉闹的情形,想他对自己的诸般好处,一时间辗转反侧,翻来覆去,居然一夜不眠。 直到天蒙蒙亮时,才略睡了一会儿,但因为生物钟的关系,仍然没能睡得了多久。 齐敏心中气恼,无处发泄,便要去隔壁骂齐宝一顿——好好的发什么酒疯,害得自己被吵醒后一夜都没睡好! 结果过去一看,齐宝居然一大早又走了,说是去县学里了,但是看那样子,估计又不知跟谁出去玩了。 齐敏无奈——算了,自己也快离开这里了,何必还来管教他。自己是他妹妹,又不是他姐姐,更不是他娘! ——还是等着苏睿回来,让苏睿多劝劝他,也考个功名吧。 苏睿和齐宝关系不错,所以让苏睿去说,说不定效果还好些——估计齐宝也不会把苏睿当成情敌一样,见了面分外眼红的! 虽然事实上这两个人的确是情敌。 不过齐敏原打算要等到月底放了榜,苏睿才赶回来的,却不料才到这月的中旬,苏睿便来了。 原来苏睿有心腹的仆从在苏家,知道了齐家上门提亲,忙打了急件给凤阳的苏睿送去。苏睿得了信,哪里还有心思在凤阳等放榜,雇了马车便急急赶回了盱眙,连白河村也不回,便来齐府与齐敏相见。 本来定了婚的男女,是不太好私下相见的,只是苏睿和齐家平日里往来也熟了,故此也不甚忌讳。 苏睿从大门口直接去了齐敏的房前,却也不敢进他的闺房,只在外面高声问道:“敏儿,你醒了么?我来了。” 这时还是一大早的,齐敏刚起了床,还在穿衣,在里面听了,忙道:“我就出来,你略等我一下。” 苏睿有君子之风,虽然与齐家常来常往,但是却从来没有进过齐敏的闺房,所以只在门外相候。 齐敏穿好衣服,对着桌上的镜子理了理鬓角,便走了出来,见到苏睿,惊喜道:“你怎么这就回来了?不等放榜么?” 苏睿一把将齐敏搂进怀里:“敏儿!太好了!我爹答应了我们的亲事了!” 齐敏笑着从他怀里挣出来:“光天化日的,也不怕人笑。”说着又道,“你爹也从来没有反对过啊,你说这话却不是好笑!” 苏睿道:“我都欢喜得要发狂了,哪里还管人家笑不笑的。” 齐敏却笑道:“你这次考得却如何?我是做个秀才娘子呢,还是要做个举人夫人?” 苏睿笑道:“你怎么不说是个进士夫人?” 齐敏道:“哟,倒是我失言了,你若明年能得个状元回来,我直接就是官太太了。” 明代科举的殿试一甲三人,是直接授与官职的,所以齐敏才会拿这个打趣苏睿。 苏睿笑道:“那是自然,我这回定然中举,所以便更等不得那些东西了。” 此时正是午前,齐敏看着在阳光下的苏睿,只见他因为一路小跑,所以略有些气喘,然后一张白晳带红的脸上,一脸的喜色,眼中一片激动,唇边的微髭毛茸茸的,很是可爱,让人看了就想忍不住去摸摸——齐敏看了也觉得心神有点激荡。 于是便低下头来:“官哥儿,不管你能不能考中,我总是你的人。” 苏睿心中欢喜无限:“敏儿,我……我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齐敏却走上前去,执起了苏睿的手,轻声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苏睿心中激动,把齐敏的手举到唇边亲了一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齐敏“噗”地一笑,把苏睿笑得一愣:“怎么了?” 齐敏倚倒在他怀里:“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会用这首诗罢了。” ——谁让后世都用这首情诗来比喻老师的,偏生苏睿念这两句时又如此饱含深情,齐敏在此情此景下听到这两句“深情意重”的诗,那里还能忍得住笑。 不过苏睿却也没有深究,只是软玉温香抱个满怀,心中一阵激荡,忍不住便要向齐敏唇上亲去。 齐敏却略偏了偏头,只让他的唇在自己腮边掠过,略带着一丝软润的触感,让二人俱都红了脸——还没刷牙呢,怕有口气,被苏睿闻到,那就糗大了。 齐敏却笑道:“才允了亲,你家还没来下聘呢,你便这样急。” 一句话说得苏睿急了起来:“我……我这就回去……马上就来下聘!” 说着转身便走,齐敏却笑道:“这会子却又这样急起来,都快辰时了,你还没用早饭吧,便用了饭去吧。” 苏睿也不停步,一边走一边回头道:“不妨事,我不饿!” 齐敏见他着急的样子,心中也是好笑——就算下了聘,也得要明年才成婚,你又急个甚么,也不在这一天半天的。 不过看苏睿的样子,心中也颇受用,便又回房去了。 这边刚刚洗漱完毕坐下,齐宝却又掀了门帘进来,坐在齐敏身边,把玩着齐敏的一面小镜子。 齐敏也不理他,只坐在梳妆台前往脸上扑些粉,抢过他手上的镜子,道:“昨夜又哪儿疯去了?现在才回!” 这几天齐宝经常晚上偷着出去,夜不归宿,家里的下人也都瞒着齐长春和文氏,不敢回禀。 齐宝道:“去周有德家里喝酒,结果多喝了点!” 说着话,一股酒气扑鼻而来,齐敏皱着眉“哼”了一声:“你要是去眠花宿柳,看爹娘不揭了你的皮!” 齐宝苦笑道:“我倒是想,可是一看到别的女人,就想起你,哪里还有这个心思。” 齐敏脸上微红:“你又喝得多了,哪来的这些疯话。” 齐宝道:“刚才我看见苏睿了,他倒是一脸的笑意,是来看你的么?喊他也不留步,说是要赶着回家去,想是要催他爹来下聘礼吧。” 齐敏点了点头:“是呀,连爹娘都没去看一眼,可够失礼的。” 齐宝听了,默不作声,只看着齐敏搽粉。齐敏搽完了粉,看了齐宝一眼,道:“你还不回去漱口洗脸么?待会儿被爹娘看见,仔细你的皮!” 齐宝听了,站起身来,却没有走,而是从后面弯下腰一把抱住了齐敏:“敏儿,你真的要走了么?我好舍不得你呀!” 齐敏吃了一惊,想要挣脱,却发现齐宝用了很大的力,一时间居然挣脱不开。 齐敏红了脸,偏过头去,却见小荭也是有点吃惊地看向这边——不过她并不知道齐宝和齐敏不是亲兄妹的事,大概也以为齐宝是宿醉未醒,然后又舍不得妹妹出嫁吧。 于是齐敏道:“小荭,去拿碗糖水来,给他醒酒!臭也臭死了!” 小荭应了一声,赶紧出去了。 齐敏勉强转过头来:“宝儿,你放手……唔……” 话未说完,双唇就被齐宝封住,然后一股浓烈的酒气和男性的气息便扑鼻而入,冲入了她的心脾。 齐敏又惊又怒,拼命伸出右手,“啪”地打了他一记耳光,才把齐宝打得松了手,往旁边退了两步。 齐敏喘着气,看着齐宝,齐宝却是眼神涣散,还摇着头,似乎有点头晕的样子,只是不知是宿醉呢,还是被齐敏打得晕头转向了。 齐敏看着他的样子,心里倒也又心疼起来了,便走过去道:“怎的喝这么多。” 齐宝把她一推,摇摇晃晃地走出房去,回到相邻不远的自己的屋子里去。 齐敏看着他的背影,怕他跌着,却又一时叫不出口让他留下,便也只好随他去了。 这时小荭端着糖水进来,见齐宝不在,便问道:“怎么少爷走了?” 齐敏点了点头:“他回房去了,才走的,你快把糖水送过去,别一会儿他又睡了。” 小荭应了一声,转身又去了。 齐敏看着小荭出去的背影,愣愣地站了半天,然后摸着自己的唇,想了半天,才确定齐宝这个家伙,果然没有撒谎——没有去过青楼之类的地方。 不然不可能连舌吻都不会啊! 算了,自己上辈子又不是没谈过恋爱,没必要纠结这个,下次见着齐宝,小心留意就是了。等出了嫁,齐宝也该慢慢恢复过来了——现在这样天天见到自己,也的确够难为他的。 不过刚才那一下,也让齐敏确定了齐宝对自己的心意,而不是像之前那样,大多还是在猜测。 ——唉!有什么好说的呢!像是自己哥哥的人,这种痛苦自己也帮不了他什么,还是就不要雪上加霜了吧! 只是——这是这辈子的初吻啊! 于是便有点后悔,早知如此,刚才苏睿要亲自己时,何必因为一时害羞而躲开。 想到那时的情形不由得又红了脸,然后回坐到桌前,看到桌上放着的镜子,顺手拿了起来,对镜自照,看着自己娇艳的面容,齐敏不觉有些自我倾倒——不行啊,不能这样自恋呢! 这边在想着自己的心事,那边小荭回来了,对齐敏道:“姐姐刚才可有看清少爷的脸么?” 齐敏一愣:“怎么了?” 小荭道:“左脸上不知被谁打了一巴掌,五根指印清清楚楚的,问他也不说,喝了糖水就睡了。小兰都快急哭了,若是让老爷太太知道了,定要怪她晚上让少爷出去鬼混呢!” 齐敏忙道:“别胡说,什么鬼混!不过和朋友喝些酒罢了!他还年轻,做事有些不知轻重,也是有的。你们若看轻了他,这家将来必是他当家的,今后且有你们好看的!” 小荭唯唯诺诺,不敢再多说什么。 齐敏想了一回,对小荭道:“快去厨房弄个熟鸡蛋来,剥了壳,趁热在他脸上滚着敷,看看有没有用。” 小荭看了齐敏一眼,应了一声,转身又去了。 这时文氏房里的小黄过来,说文氏让齐敏去吃早饭。 齐敏应了一声,也不等小荭回来,便随着小黄过去。 路上齐敏问小黄文氏和齐长春可有什么事,怎么专叫自己去吃早饭——平日里都是随着自己去不去,从不来请的。 小黄笑道:“早上苏公子过来,早有人报给老爷夫人了。后来听说苏公子急匆匆又走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就差我来找您过去问问。” 齐敏笑了笑——原来如此。于是顺口又问道:“只叫我么?没有叫大少爷?” 小黄掩嘴轻笑道:“没呢,老爷还以为大少爷这会子正在县学里念晨课呢,不会去叫他的。” 齐敏叹了口气——若是知道真相,大概会胖揍他一顿吧!不过看样子小黄她们这些下人都知道齐宝出去的事了,果然在这些下人的嘴里,没有不透风的墙,只是都瞒着齐长春夫妇罢了。 路程不长,片刻就到。文氏见齐敏来了,便招手让她坐在自己身旁,然后笑道:“早上苏睿来了?” 齐敏笑着道:“是呀,还没说几句呢,便急着回家了,说是要催他爹来下聘。” 齐长春故意道:“敏儿,你女孩儿家家的,怎么说起这样的话来,也不害臊,张口就来!” 齐敏红着脸,强道:“在自家爹娘面前,有什么可害臊的。” 文氏搂着齐敏,笑道:“就是,你别听你爹瞎说!自然有娘疼你!” 齐长春道:“那天我已经跟苏重德说啦,若是苏睿今科未中举,便在他生日行过冠礼后成婚;若是他中了举,便等到来年会试之后再说。” 苏睿是正月十八的生日,如果这天做冠礼的仪式,正好还能赶上二月去京城参加会试。 不过那样的话,婚礼就来不及了,只好等他回来。 齐敏听了,低着头不说话。 齐长春笑道:“怎么了?现在倒害起羞来了。” 齐敏道:“若是中了进士,就能当官了吧?” 齐长春笑道:“是啊,中了进士的话,成绩好的,会作庶常吉士,进入翰林院,就是差的,也可以得到外放的差事。” 庶常吉士,便是俗称的庶吉士,是二榜和三榜中才能独具或成绩优秀而又年轻的人才能获得的,这些人是日后入阁的候选人物,都是一时的俊才,前途不可限量。 如今的姚广孝早已经告老还乡,在京中重新又出家作了和尚,为了赏遇他而特设的宰相这一职位,再度空悬,内阁六部重新成为直接对皇帝负责的机构。 所以文氏笑道:“那正是,做个官太太,才不负了我家敏儿这般的人品相貌!” 三人正在说笑,齐宝却掀帘子进来了,见到齐长春和文氏,便上前行礼请安。 齐长春挥手让他坐下:“怎么,今儿没读早课?” 齐宝笑道:“没甚新鲜的,刚回来,听说爹娘叫妹妹来吃饭,就知道有好吃的,我就跟过来啦!” 文氏道:“从小便馋嘴,抢你妹妹的东西吃,现在还是这样!也没个做哥哥的样子!” 齐宝笑笑,不作声,旁边自有丫环给他端了粥上来。 齐长春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前几日正好有人送了些蟹来,我看都瘦得很,便让他们把蟹黄弄出来做了粥,倒也不怎么腥,你们若吃得惯,便多吃两碗。” 齐宝端起碗吃了几口,道:“确是好味道,怎么不送两碗去给芸儿和升儿。” 文氏道:“还用得着你说,早关人送过去了。” 齐宝笑道:“却不是偏心,二妹和弟弟是送过去的,敏儿是叫来吃的,却独露了我!” 文氏道:“你不是在县学里么,难不成大老远的给你送去?” 齐长春道:“虽说你在县学里学了五、六年了,也算是懂了那些经常说讲的文义,但也不可这样早退。” 齐宝应了,只是吃粥,还不时拿眼偷看齐敏。 齐敏却是早看过了齐宝——脸上的红印已经消了,想来本来就不甚重,只是两个丫环大惊小怪罢了,被鸡蛋一敷,也就好了——所以一眼也不向他这边看,只是自己吃粥。 第八章 齐宝离家 待吃完了,齐敏又与父母撒了会娇,然后再离开回屋去。 走开几步,齐宝从后面追了上来,跟在齐敏的身后,也不敢上前搭话。 齐敏心中有气,也赌气不理他,两个人一前一后向东厢房走去。 眼看着要到齐敏的房间了,齐宝才鼓足勇气扳了一下齐敏的肩头。 齐敏停下脚步,没好气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怎么?有话要说么?” 齐宝看着齐敏,然后在齐敏的目光中败下阵来,最后低着头道:“对不起啊敏儿,我刚才是喝多了,不太清醒。” 齐敏“哼”了一声——这次不能这样轻易地放过他,不然他还会心存幻想——于是便道:“今后你不要再来我房里了,以后也别随便碰我!我们都不是孩子了!” 齐宝闻言抬起头来,浅笑道:“我想过啦,从明天起,我就住到县学里去。” 县学里是有宿舍的,专门给那些家境贫寒的秀才住,只是环境条件都很差罢了。 齐敏倒是吃了一惊,刚想出口说“那怎么行,你受不了那个苦”,然后便看到齐宝的眼神,心肠不由得一硬,道:“那也行,等我出嫁了,你再回来吧。” 齐宝叹了口气:“这个啊,再说吧。” 齐敏皱了皱眉,转身继续向前走去:“那也随你,男儿志在四方,你反正读书也是读不进的了,不过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索性出去闯荡一下也好。” 齐宝点了点头,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加快脚步,从她的身边走过,径直走回了自己房内。 齐敏看着他的背影,苦笑着摇了摇头——希望时间能治愈一切吧。 回到房里,小荭上前笑道:“姐姐可要吃茶?刚才少爷拿了一包新茶过来,说是从滇南来的普洱。” 普洱茶对寒性体质的人有些改善的效果,不过江北之地不多,也不知齐宝从哪里找来的,却也是他一番心意。 于是便道:“才喝了粥,并不渴的,不要泡太多,半壶就行。” 小荭应了一声,下去泡茶。不多时泡了茶上来,在齐敏面前放了一杯,然后还有半壶搁在桌子当中。 齐敏对她笑道:“你自己也倒一杯吧,我一回来你就说这个,定是你自己想吃,却央着我来。” 小荭嘻嘻笑道:“姐姐且先喝着吧,若有剩下的,赏我一口也就是了。” 齐敏啐了她一口:“什么怪话!别胡说了,自己倒一杯吧,不成还要让我来伺候你?” 小荭这才过来倒了一杯,站在齐敏身后一边喝一边笑道:“少爷对姐姐可真是好,上次拿来的枸杞可真是好,颗颗都那么大的,我可没见过。” 齐敏道:“你怎么总说宝儿?苏公子不好么?” 小荭笑着说:“怎么会,苏公子也时常送些东西过来呢,上个月还送了上好的饴糖来,我可没说他不好,姐姐这是怎么了,那是将来的姑爷呢,我哪敢说他不好。” 齐敏儿顺了口气——自己也是,怎么会这样燥了。人家也没说苏睿不好,只是说齐宝送了几样东西过来罢了,自己何必这样计较! 想到苏睿,心里不禁有一种东西在洋溢着,也不知是不是该称作幸福,反正就觉得有点陶醉,心里便想着以后该怎么跟他相亲相爱。 痴痴地想了一回,齐芸和齐升过来了,见到齐敏在喝茶,便也嚷着要喝。齐敏笑道:“这茶你们两个可没什么好喝的,快去换了玫瑰露来吧。” 小荭应了一声,便去倒了玫瑰露来,给他们两个倒上,一边倒一边笑:“小少爷和小小姐年纪还小着呢,还是喝这玫瑰露的好吃。” 齐芸道:“姐姐这里好吃的总是比我那边的多。” 齐升道:“可不是,苏哥哥就不用说了,就连大哥和福大哥有了好东西也都给姐姐,都不想着我们!” 齐敏笑着说:“那姐姐想着你们还不够么?你们两个平日里的那些玩意儿,还不都是我给买的,怎么也不说我的好!” 原来齐芸和齐升因为年纪小,每个月的月例钱很少,文氏也是够勤俭持家的,把原该给齐芸和齐升的月例均出一半以上给齐敏,由她来管。 这一来是齐敏从小就很聪明懂事,文氏对她也是放心,二来文氏也知道齐敏不是个久在阁里的,怕她年纪小小地出嫁后不懂得怎么管家里的事,便让她接触一些管理家里的事务。 齐芸和齐升都笑着向齐敏说好话,三人顽笑了一回,前面的一个二等丫环琉光过来说:“姑娘快去看看吧,少爷要搬去外面住,正和老爷吵着呢。” 齐敏一惊,说:“吵什么呢?” 琉光说:“这我可不知,是小黄姐姐让我来叫姑娘去劝劝的。” 齐敏站起了身子,却又坐下了:“娘呢?” 琉光说:“夫人也在里面呢,听说插不上话。” 齐敏道:“是我娘来找我去的么?” 琉光说:“小黄姐姐没这么说。” 齐敏道:“那我就不去了,没的添乱。宝儿要出去住,也有他的打算,怎么爹不同意么?” 琉光说:“这我可就不知道了,估摸着总是不许吧,到底是怎么个说道,我在二门外伺候着,听不真切。” 齐敏知道齐宝平时对这些丫环仆人的都不错,所以就算文氏没有让自己去打圆场,也会有丫环过来叫自己——这一来是她们和齐宝关系好,二来也是知道齐敏和齐宝的感情也深厚,平日里齐宝为了什么事被齐长春责骂时,都是齐敏过去解的围。 文氏这几年也顾及着自己的身份和齐长春的尊严,渐渐不太管他们父子间的事,倒是齐敏,一则年纪小,二则也是齐氏夫妇疼爱她,总是过来替齐宝解围,安抚齐长春的情绪。 现在齐宝这事齐敏可不想再揽上身来,想来齐长春也是疼爱儿子才不想让他去县学里去住着受苦,一些小争执罢了,自己何必过去。 果然到了午后,齐宝回了方后收拾了一些细软便走了,连小兰都没带去。 齐敏心想既然已经走了,自己再不过去问一声,好像也不像话。便去了母亲屋里,装作并不知情的样子,问文氏齐宝怎么走了。 这时齐长春并不在,想是去县学里了,或是找人关照一下儿子,或是去看看儿子住的地方到底怎么样。 文氏见见齐敏,叹了口气:“你哥哥想去安心念书,原也不错。只是你爹总怕他闲散惯了,到了那边举止失当的,未免失了体面。” 齐敏笑道:“爹总是顾着体面,宝儿也大了,哪就这般无知了。” 文氏道:“你爹说的也是不无道理,他这几天晚上出去厮混,你爹不知,我还能不知。” 齐敏听了,也只得装作惊讶的样子道:“怎么?宝儿晚上出去了?” 文氏点了点头:“我的儿,只有你是自小便不让我操心的!他们几个若都如你一样,可有多好。”停了一停,不待齐敏插话,又道,“你爹还不是怕他出去后,索性便与那些不求上进的生员在一起混日子,再不好好念书的了。” 齐敏听了,只好说:“宝儿只是个捐生,连着几年没考上,心里也有些憋屈,便让他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咱们也别都逼得他太紧了。” 文氏道:“唉,就指望赶明儿给他说一房媳妇儿吧,看能不能管束他。” 齐敏忙道:“这个不错,他毕竟是哥哥,也该是他先娶了妻,我再出嫁的。” 文氏笑道:“你又不是他弟弟,非要哥哥娶了再讨,你只管你出嫁,管他作什么!我看他那个样子,还不知道老婆的好呢!” 齐敏红了脸:“娘最近总是来打趣我!” 文氏搂着齐敏:“一想到你就要出嫁了,娘的这心里啊,就舍不得,跟你顽笑两句,也就顾不得什么身份体面的了。” 娘儿两个说了会子话,齐长春便回来了,见齐敏在房里,便道:“敏儿来啦。” 齐敏点了点头:“听说宝儿搬去县学里了,便来问问。” 齐长春道:“是啊,我去看了,给他挑了个还算干净宽敞的屋子,旁边的两个生员,也都是有些真才实学的,不是那种歪才。” 文氏道:“你可多留了些银子给他?” 齐长春道:“留那个给他做什么?一个月二两银子还不够他花的么?给的多了不免到处惹事生非!安心作学问才是正道!” 这时已经过了午时,文氏便让上饭,齐长春让自己的丫环小菉去把齐芸和齐升叫来一起用饭。 不多时二人过来,一家五人坐在一起,齐长春在饭间又对他们好好告诫了一番——特别是齐升,更让他好好在家里念书,准备参加下一科的童试。 齐敏也不多话,吃完了便回了房去。 不过下午苏睿并没有来上门下聘——想来准备聘礼也要有点时间吧。 不料一等就等了四五天,也没见到苏睿上门。 小荭倒是提出两次,齐敏也没放上心上——大概苏重德是要儿子等到放榜了再来吧。 果然到了第六天头上,文氏身边的小黄过来向齐敏道喜:“恭喜姑娘了,前门有人来报喜,说苏公子得了本科的解元!” 这一下倒颇出齐敏的意料——虽然对于苏睿中举并不意外,但是能考取本府第一,得个解元,还是没有想到的。 而齐府得到消息是这天的午前,等到齐长春备齐了礼物去乡下后不久,苏睿就跑了过来。 齐敏见他喘着粗气的样子,不禁笑道:“怎么了,什么事值得这样跑,我已经知道你是今科的解元了。” 苏睿牵起齐敏的手:“不是,我原要立即到你家来下聘的,我爹说让我且等几日,等放了榜再来,这才拖了几日。却也正好,我如今是今科的举人了,下的聘也就不一样了,也好给你面上添些光采。” 齐敏笑道:“难道我会贪图你这些么?” 苏睿道:“我知你不是贪慕虚荣的人,但是既然我要娶你,自然要你得到最好的,作最风光的人。” 齐敏也知道这是苏睿的一番心意,便也就不再说什么,反而道:“你就这样跑来了,那些去你家里贺喜的人见不到你,岂不失礼?” 苏睿道:“那自有我爹呢,我只怕你等了这几天,心里焦急,便先跑来了。” 齐敏红着脸啐了一口,转过身去:“谁急了!我一点儿都不急!” 苏睿忙拉住齐敏的手:“是我急了,是我急了!” 齐敏笑道:“原是我该急的!你现在是解元了,若是明年再中了状元,我可要配不上你了!” 苏睿笑道:“哪里就这样容易作了状元,明年若能中个进士,我便心满意足了!” 齐敏道:“那样也好,不然你三妻四妾地讨了进来,我可吃不消!” 齐敏是故意说了这话来试探苏睿,苏睿听了笑道:“有了你,我哪里还要别的女人!” 齐敏听了心中欢喜,便道:“那你家何时来下聘?” 苏睿道:“我原想着过几日便来,我爹说既中了举的话,便等来年开了春,我冠礼后再来——这样也好,那你也能来参加我的冠礼。不然下了聘,你倒不好来看了。” 说到这里,忽道:“听说宝兄弟如今在县学里住了?” 齐敏一听到“宝兄弟”三个字就头晕,忙道:“是呀,你也还用去看他了,赶紧回去吧,你爹一个人怎么应付得过来这许多宾客。且这些人是为了你才去的,你不在不免显得失礼,得罪人,又让人说你傲慢自大的。若是知道你来了我这里,说不定还要说你耽于女色……” 说到这里,自己也红了脸,又道:“宝儿那边,我自会差人去告诉他,你不必担心什么的。” 苏睿听了,正想再说些什么,那边跑来了一个齐家的仆人,道:“苏公子,你家来人了,赶了车在外面候着,说是令尊大人急着叫你回去呢!” 齐敏道:“你看如何,快回去吧,别失了礼数!” 苏睿无奈,只得转身去了。 临去时还丢下一句,让齐敏耐心等待,不要关键的话。 齐敏心中好笑——这有什么急的?过了年自己才虚岁十五岁,要按前世的来说,还是个未成年人,离结婚还早着呢! 到了这天很晚的时候,齐长春才回来,这时齐敏都已经睡下了,待到第二天去问母亲,才知道齐长春这次的贺礼送得挺重,有一百亩田,二百两银子,以及城里的一处宅子,还有一家小酒馆。 齐长春的意思也很明白——田和银子都随你处置,但是这宅子和小酒馆是将来要当作聘礼一起给我女儿还回来的! 不过看苏重德的样子,也知道他不是那么不识趣的人。 又过了两天,齐福也回来了——原来这一科他在京里参加乡试,也中了举人。 齐敏心想——这下齐福他娘又有的好得瑟了! 果然这下齐长春下乡去贺,又送了不少礼,高氏在村前的空地上搭了棚子,请了二十几桌,连邻村的人都请了——当然,都是有些身份体面的人才请。 齐敏快要出阁了,也就没去凑那个热闹,齐长春夫妇和齐宝、齐芸、齐升都回去了,齐敏一个人在家里待了三天,直到第三天的头上,一家人才回来。 不过齐宝没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县学里。 齐敏见他这样,心中也有些过意不去,不过听到齐福在京里人缘好,可能很快就会补个缺的事,也就跟着父母一起高兴了——齐福为人老实,能在京里混成这样,想来也是改变了不少吧。但愿他还能保持一颗赤子之心吧! 不过齐福也带来了一叠子拜帖,都是京城里的一些小官或举人进士之类的,向齐敏求婚的。 只是齐长春说了齐敏?br /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21部分阅读 欲望文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22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未知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22部分阅读 敏已经订了婚事,把这些帖子都扔到了一边,让齐福回京后把这些人都打发掉。 齐敏倒是去偷看了那些帖子,却没有一个六品以上的官员——看来官做得大了,对于娶妻这件事,就要慎重了,一般都是门当户对,政治联姻的多吧。 只是齐福还说了,也不知是谁买通了当时在那京师别院里的人,把当初去的民女中漂亮的都画了下来,齐敏算是里面数一数二的,画像在京城都传疯了,甚至有卖她的画像的。 齐敏听了也不禁咋舌——齐敏之前也曾想过,当年自己出生时,也不知是不是在京城,如果那次去京城,能遇到自己的亲人,也算是个意外的收获吧。 不过却没想到会一直被关在那别院里——而据说自打那批人之后,就没有别的民女入住过了,在途中的民女也都接到了命令,打道回府了,说是太子妃的人选已定。 第九章 齐福补缺 看来的确是非唐赛儿莫属了——如果杀了唐赛儿,再选一个太子妃的话,断然不会就这样结束的! 齐敏可不相信那批人里还有什么德才兼备的人能超过唐赛儿。 不过这样一来,大概说明自己的亲人应该不是在京城的吧,也不知是在哪个地方的的人——也好,齐敏也并不想和自己的外公有什么牵联。至于母亲,也只能祝她好运罢了! 到了这一年的年底,齐福得了一个外放的县令的官职,也不太远,是山东青州府临朐县的县令,就在盱眙的北边,第二年的二月就任。 举人补缺,要经过吏部的考核。但这个考核不是笔试而是面试。面试的时候也不问你什么行政上的事,只是看你的长相,长相不好的根本就没希望。选出长相好的来,也不过问问出身,哪一年中的举罢了,对于行政方面的考核,根本就没有。 齐福本来生得高大,面上又是一副忠厚之相,这两年又蓄了须,倒也一副仁人君子之相,再加上已经在京里补了神机营底下的一个百户的马福奎活动,得了一个知县的缺。 事实上举人补到知县是很不容易的,一般只外放到外地省份做个府学或州学里的学政之类的。 而马福奎所属的神机营,本来在正史上是由朱棣所设立的,但是现在的建文帝在发展民生的同时,对于军户的地位大大提高,然后也设立了五军、三千、神机三大营,以及把原先朱元璋时代的四十八个卫军扩到了八十八个卫军,比正史上朱棣北迁后的七十二个卫还要多十个卫(一个卫五千六百人)。 所以马福奎投笔从戎是个明智的选择,现在连张永宁也在上一科考中了武秀才的功名,这一科白河村的张标也考了一个武秀才,看来今后文不成可以就武呢! 而当齐福回来时,高氏喜得带着他到处寻亲访友,恨不得直接把儿子带到焦家去显摆,让人家把粮长之位拱手相送。 齐宝仍然在县学里,腊八时回来了一次,与齐敏也没多说什么话,只是时不时地偷看她一眼,让齐敏心中也颇有些过意不去,自问是不是对他的态度太过了一点。 只是爱情这种东西,如果给不起,那就不要暧昧的好吧! 所以也只有继续硬着心肠,不去看他。 文氏到底是母亲,心细一些,看出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就对齐敏道:“敏儿你怎么了?从小你就与宝儿最好,怎么这次宝儿回来,你连个笑脸也不给。” 齐敏只好笑道:“没有啊,我和宝儿这么久没见了,一时想不到要说些什么才好嘛!” 齐宝也道:“我也是啊,时间长了不见面,反而不如天天见面是那样亲密了。” 齐敏皱了皱眉——这是故意在说给我听的么? 齐长春笑道:“那可不行,你妹妹就要出嫁了,以后你们见面可就更少了,你可不能淡了兄妹之情啊!” 齐宝笑道:“这个爹爹放心,若是苏睿敢欺负敏儿,我非让他好看不可!” 齐敏道:“苏睿才不会呢!” 文氏道:“说是这样说,但是毕竟娘家还是要有人给你撑腰才行!”说着一指齐长春,“你爹虽然不是解元,但也是一榜举人,咱家也不输于他苏家什么!” 齐长春笑道:“等过完年,我就去县里活动活动,想法子让大哥接了那个粮长的位子。若待福儿上了任,就有点远水解不得近渴了。” 文氏对齐宝道:“你爹也知道你这段时间很是用功,我们都很高兴,下一科你要是能中个举人回来,那咱家就想法子在村里立个祠堂。” 齐敏惊道:“咱家就这几口人,也能立祠堂么?” 齐长春道:“按说没有三四品的大官,不好立。但是白河村里的人比较复杂,有个宗祠以后大家也都好说话些。” 说着笑了起来:“苏家其实人口比咱家多些,只是势力如今就不如咱家了。别看苏睿中了个解元,除非他这科会试殿试连着高中,不然他一个十八九岁的嘴上无毛的人,还能得什么实缺么!” 齐长春说的也不错,如果不中二榜以上,或是进不了翰林院当庶常吉士,那当官还是一样要熬资历。 不过这里面的门道,齐长春自然比齐敏要懂,齐敏也就不再多想它了。 待到了这年的十二月,齐宝考完年考后就也没再去县学里了——县学里也是一样放假——只是在家里自己闷头看书,却也不看他念出声来,便只在默诵。 齐敏也懒得管他,只是原本以为他总要过来看看自己,与自己说说话的,却不料都要到了腊月二十七这一日,他都没有过来,除了有时在院子里走动或去父母那边碰着,二人私下里并没有见过一面。 这让齐敏心里也觉得有些怪怪的——虽然想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却也不想和他形同陌路,甚至反目成仇! 按说以齐宝的性子因为不会是走极端的人,而且齐敏与齐宝怎么也都是有感情的,更不愿意把他往坏了想。只是这段时间齐宝忽然间变得爱读书起来,这与他之前的性子和表现是截然相反的。 当然,齐敏最希望这是因为他突然开窍了,可是看齐宝的样子,似乎对自己并未忘情,这万一是他赌气之下的所为呢? 齐敏对齐宝也不是全无感情,毕竟也是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了,只是因为不想与他发生什么关系,让文氏和齐长春为难罢了。 文氏和齐长春对她齐敏也是真心,抚养了她这么多年,她怎么能让他们为难呢!爱情的发生是难以控制的,但是何必要让事情发展到那一步。 前一世齐敏没有经历过什么刻骨铭心的爱恋,这一世她也同样不想有什么惊心动魄的故事,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就行。而且现在的日子,也算得小康之家,嫁给了苏睿,也是同样的举人夫人,不会有什么差别,何必去选一条另有风波的路。 于是这天下午,齐家一家都回了白河村,准备参加明天苏睿的冠礼。 苏睿的冠礼本来定在第二年的正月十八,但是苏睿为了尽快迎娶齐敏,所以便决定在年内行冠礼,然后就能在出发去参加二月的会试前,在正月里就能下聘了。 虽说正式迎娶总是要慢一点的——因为必须要等到八月里齐敏过了十五岁的生日,行了笄礼再成婚,但是苏睿对齐敏情有独钟,便是早一天定下名份来也是好的,所以要提前举行冠礼。 笄礼是女子满了十五岁就可以行的一种成|人礼。有婚约的人,十五岁就能行笄礼,如果一直没有婚约,那最迟可以到二十岁举行笄礼。陆佳星一直没有婚约,也就没有举行笄礼,而齐敏只要等苏家下了聘,就可以等年满十五这一天举行笄礼,然后尽快选定良辰吉时出嫁。 苏睿本来倒是想与齐宝同时做冠礼的,但是齐宝心中对苏睿有点芥蒂,便婉言谢绝了。齐长春本来也就想自家办,不与别家一起,这样也合了他的心意,所以更没有放在心上。 齐长春带着两儿两女,一起先到了自家的旧宅,然后又去了大哥的家里。 齐芸和齐升见到了自己的旧宅,都感到很新鲜——他们早已经忘了白河村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了。 齐敏带着他们两个一个个屋子进去,比划着告诉他们,这里原来放着什么,那里原来是做什么用的。 “看,这里本是书方,福大哥和你们的大哥都在这里念过书,他们还跟爹一起睡在这里呢!” “看,这是厨房,那是你们大哥偷着烤地瓜吃留下来的印子。” “哦,这个呀,这是我和你大哥以前睡的屋子。” “这个摇蓝还在呢,是我和你大哥用的,很大吧?别看不是什么好木料做的,但是睡着也挺舒服,不比你和芸儿用的差呢。” “那里原先有个茅房,那个臭哟!每次你们大哥都要用草木灰去盖那些粪便。” 齐敏每说一句,齐芸和齐升都要向跟在身后的齐宝求证,齐宝都微笑着点头。 齐敏说了一会儿,忽然发觉——自己在这里的一切的回忆,居然都是和齐宝在一起的。原来自己的内心深处,其实烙下最深印迹的,不是齐长春也不是文氏,而是这个时时与自己在一起的齐宝儿! 一时间齐敏一句话也说不出了,只是站在当地,呆呆地发怔。 齐芸这时拉着齐敏的手,道:“姐姐,那边的那块空地以前也是鸡笼么?” 齐敏这才回过神来,看了看,笑道:“是呀,你们大哥从来不喂鸡,倒教当时只有三岁的我喂!” 齐宝道:“喂喂,每次你喂完鸡,我都给你弄好吃的呢。” 齐敏嗔道:“那算什么好吃的!好吃的你自己都先吃了,给我的都是你吃剩的!” 齐宝道:“这可就冤枉了,我吃的都是你不爱吃的,你爱吃的我可都没吃!” 齐敏一想,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心里就暖暖的,然后微笑着回过头去,正想再说一句“那倒要谢谢你了”,却见齐宝正看着自己,眼中似是柔情无限,心中不由得打了一个突,便又别转头来,不再说什么。 齐升见她忽地又不说话了,便道:“以前咱家里没有马车的么?这里好像也停不下,更没有地方做个马厩。” 齐敏道:“哪里有那个东西,便是牛也没有一头呢!” 这时隔壁的高氏又派人过来,请她们过去吃饭,齐敏便不再多说,领着弟妹便走了。齐宝跟在身后,笑嘻嘻的,好像挺高兴。 过去之后,齐永春和齐长春兄弟,还有齐福,都在里屋说着粮长的事,高氏和文氏却只在西边的厢房里说话——这几年齐永春把另一边的几处宅子和地也都买了下来,院落大了不少。 至于前面的安排的招呼,都是魏灵梓在操办。 魏灵梓前年便被收了房,当时还不满十四,是标准的未成年幼女,但是在京城里生活了这么久,也算是见了世面,这几日齐永春家中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居然各种事情都被她安排得井井有条,一点岔子也没有,高氏倒是清闲了,连文氏见了也夸魏灵梓能干。 “福哥儿收了灵梓,倒真是不错。”文氏笑道,“这样能干,可知在城里,福儿也是被她伺候得好的!” 高氏撇了撇嘴:“好是好,只可是不过是个乡下丫头,最多不过作个妾,我家福儿马上就要作县老爷了,哪能没有个正房夫人!我已经央了城里的媒婆,等过了年,就说门媳妇!” 文氏道:“是否太急了些?仓促间若是寻了个品行不佳的,岂不是要让福儿怨你。” 文氏毕竟心地善良,知道魏灵梓与齐福恩爱情重,虽然只是一个通房丫头,但齐福放了缺,定然要扶她作妾的。齐福若是不娶妻,她日后被扶做了妾,便与夫人也一般无二,若是娶了妻,只怕又要生出些风波来。 魏灵梓出身不高,但好歹是同村的人,文氏念旧,她与魏灵梓也曾一起住过几年,心里总是偏向她一些。若是娶个正妻进来,两下里相安无事,那是最好,若是娶个手段厉害的,魏灵梓只怕不够人消遣的。 与魏灵梓一起生活了几年,她是什么样的人,文氏哪里还有不清楚的。再加上齐长春偶尔去京城与齐福相见,回来也把那里的是告诉文氏——也是齐福老实,对魏灵梓一门心思的好,不然她这个出身又低的乡下女孩儿,便是个通房,京城里那些下人也都看不起她的。 她现在这样里里外外都能操持,都是在京城时有齐福给她作主,她才能镇住那里的那些丫环下人,然后慢慢地磨砺出来的——京城里的那些丫环下人,哪有个不风马蚤的,见到魏灵梓这样姿色不甚出众的都能得齐福这样偏爱,更是把一身功夫都要往齐福身上施展。 也亏得齐福,居然这些年只在魏灵梓身上了,别的女人一点也没放在心上。甚至连在白河村的魏灵梓的寡妇娘,也时常送些银钱回来照顾——当然,这事是瞒着高氏的。 齐长春却过几次京城,回来后与文氏说起这事来,二人都是啧啧称奇。 不过齐长春和文氏认为这都是前世的缘份,但高氏显然不是这样认为,她大概觉得给齐福再说一门亲事,好在这里附近把势力扩得更大些,然后去争取这个粮长也更有把握吧。 这一点上齐敏其实是很佩服高氏的——对于这个职位,高氏想了不是一年两年了,普通人过了这么多年早该放弃了,但是高氏却一直不屈不挠地朝着这个既定的目标前行。这样的毅力也是着实让人佩服的,更何况高氏还在慢慢地为自己的打算作着努力。 比如让齐永春和邻村的里长之子换了帖子,结成金兰之好,以及和县里的县丞搭关系,替他买了一个小妾,等等诸如此来的,虽然有些上得了台面有些说不出口,但总之是在为自己的儿子作着打算——她只有齐福这么一个儿子,女儿秀雯远嫁他方,已经近十年没有回来了,有了钱,还不都是儿子的。 不过关于那个秀雯,齐敏也曾旁敲侧击地打听过,知道那秀雯是嫁给了齐长春的老爹齐老爷子的一个世交之孙,那家人本来在凤阳,后来搬到了岭南——也不知那家人是怎么想的,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住了。 据说好像是那边有那家人的什么亲戚,当了个不大不小的官,所以过去了,也好有个照应。 不过看这十来年都没有来往的情况,应该是没有飞黄腾达,不然怎么也该回来看看。 所以高氏才会张罗着给儿子找一房媳妇——哪怕是上任之前不能成婚,也并不在意! 自古自受聘成婚之期,各有定例:天子一年,庶民一月,为官者有一季的,也有半年的。齐福既然作了知县,自然也不好当月下聘马上就娶妻,怎么着也该等上两三个月才行。 齐敏在一旁听到高氏的打算,也只有为魏灵梓祈祷了——最好是齐福别娶妻,若是娶妻,千万娶个和善的,别弄个辣手的回来就行了。 等到时间晚了,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齐敏故意坐在齐福的身边——魏灵梓是通房丫头,在这种时候这种场合是没有资格上桌吃饭的——低声问道:“你娘让你娶妻呢,你有中意的么?” 齐福瞥了一眼站在一边的魏灵梓,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然后对齐敏笑笑:“怎么敏儿自己要出嫁了,便也关心起大哥的婚事来了?” 第十章 苏睿冠礼 古代的婚事是指娶妻,收房和纳妾不管多少,哪怕婢妾成群,没有正妻也是光棍一条。换句话说,若是正妻亡故,家中妾室再多,也是个鳏夫——因为把妾扶正成妻是不允许的。 于是齐敏听了便红了脸:“大哥你也来取笑于我!” 齐福笑道:“此事我自有处置,你不必替灵梓担心!” 齐福知道齐敏对魏灵梓感情很深,而且也没有把她当成一个下人看,所以才会这样说。事实上齐福自己也没把魏灵梓当成一个下人,只是碍于母亲,才不能把她先送回家去再正式迎娶进来。 如果把魏灵梓送回家去,那高氏是定不让他娶魏灵梓进门的,就是娶妾,只怕高氏也要让自己先娶了妻之后再说。 所以只有把魏灵梓先收了房——也亏得是魏灵梓老实,也没多个心眼,被齐福三言两语就说服了。要是个心眼活泛的,那怎么也不肯被收的,非回家让齐福来娶不可。 现在魏灵梓这个样子,也真不知日后会怎么样了,只盼齐福能记得她的好处,不要亏待了她。 不过齐敏也是素知齐福的为人的,听齐福说自有处置,便也就不再多言,两家人说说笑笑,吃了这一顿饭。 高氏道:“反正也都是要过年了,不如等过了年再去,咱们两家也已经很久没在一起了。” 齐敏心想我们从来就没在一起过,这话说得太假了。 文氏听了却笑道:“好虽好,但明天是小年,也是官哥儿冠礼,咱们参加了这冠礼后,就要回去,等着苏家来下聘呢!听说他们要在年内来聘,聘礼都已经准备好了。” 高氏道:“官哥儿自小便聪明伶俐,又对敏儿上心,果然是一对良配。” 说着话,便又把话题牵扯到粮长上来,说是与苏家有了这层关系,粮长之职便是大有希望的了。 齐长春和齐永春也很高兴,他们大概对这个粮长之职也很看重吧,倒是齐福,言谈间总是淡淡的,并不怎么热心的样子,看来他的追求倒没有这么大。 齐福过了年才二十五岁,便作了县令,端的是年少有为,到时上任,也不知他能不能干得好这一任县令,只是齐敏怕触了霉头,也不敢问。 这时齐宝倒像是知道了齐敏的心思,在旁问了齐福几句诸如此类的话,齐福道:“这个无妨,我日常在京里,也常与那些前辈盘桓,知道些里面的门道。再说临朐也不是个民风不下的地方,近几年虽然时有旱情,但也总算朝廷调度得当,并无什么民怨,离盱眙又不算太远,还算是个好地方吧。” 齐宝看了齐敏一眼,笑了笑,然后又道:“你去了那边,可要小心,别欺负了灵梓。” 齐福笑道:“怎么你也来说这个,我还能亏待了她不成!” 齐敏见了心中略是一跳——果然自己心中想做的事,齐宝都能替自己想到么! 但是也只好叹息了,自己与齐宝,终究也只有兄妹之份了吧! 待得吃完了饭,如今齐永春家里空房也多了,便腾了几间房出来,让齐长春一家住下,倒也没让他们再回去住老屋。 那老屋如今虽然空着,但是齐永春也时常吩咐人去打扫,脏是不脏的,只是少了些人气,大年下的,还是不去的为好。 第二天一早,苏睿便命了人来接齐长春和齐永春两家人,齐敏也在里面,但是等到了苏家,她却被接到了内房,并没有与来客的女眷待在一起。 虽然有些不合礼数,但是大家也都知道苏齐两家要结亲了,乡下人,又不是什么达官贵族,也并不太在意这些,反而觉得这才是正常的。 刘氏在内堂里,见了齐敏,笑得合不拢嘴:“我呀,从小就喜欢敏儿,几年不见,如今出落得更漂亮了!” 齐敏与刘氏的确已经有好几年不见了,当年刘氏也的确是挺喜欢她的,来她家时,也时常带些小玩意儿送给她,有吃的也有玩的。 不过若说刘氏对齐敏一直有这种想结亲的念头,那也不对。起码就齐敏来说,她看不出刘氏有这种想法,只是如今苏重德和苏睿都认可了这门亲事,她才这样说罢了。 所以齐敏也不太当回事,不过这是未来的婆婆,自然也要卖乖讨好的,便上前行礼道:“敏儿自小受到您的疼爱,如今想来,也是历历在目呢!” 刘氏拉过齐敏,又仔仔细细地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这才笑道:“果然是天生丽质,怪不得我家官儿这样记挂着你。嗯,这样的容貌,怎么太子妃却没有选上!” 齐敏的脸色变了变,但仍然笑道:“我这样的人品,在京城里的贵人看来,也没什大不了的。只是苏家哥哥怜爱,伯母疼惜罢了。” 刘氏笑道:“哟,倒是我说错了话了,乖敏儿,别往心里去啊。我许久不见你了,这一见到你啊,就不知该怎么欢喜了,连话都不会说了。” 旁边的几个仆妇都纷纷插嘴说道:“齐大姑娘的容貌品性,那可都是远近闻名的,谁会说个不字!” “那是,齐家线娘教导出来的,还能错么?” “齐大爷也是举人老爷,老爷家里的大小姐,自然是好的。” 七嘴八舌的,说的简直都不像人话,也不怕陆佳星或刘氏不高兴。 那边陆佳星等齐敏见过了刘氏,便拉着她到旁边坐了下来,低声说话。 陆佳星和齐敏也是几年没见了,齐敏见陆佳星的年纪只比自己大一岁,身材却是高挑了不少,足足比自己高出近一个头来,容貌出落得也算水灵,看来与齐敏一样,都不是这白河村附近的血统啊! 看看魏灵梓和齐芸,就知道白河村不光是生不出女孩子,就算是生出来,相貌也都是挺困难的。 魏灵梓的长相就不是很漂亮,不过是中人之姿,这也是高氏对她有所不满的一个原因。而齐芸就更差了——好歹魏灵梓虽然相貌普通,但皮肤白晳,一白遮百丑!而偏偏齐芸的皮肤还偏黑,长相还不如魏灵梓。 不过好歹是举人老爷的女儿,不可能嫁不出去——这也不能怪齐芸,女儿长得像爹,也是很正常的,齐长春就是黑黝黝的,完全像是个农夫,不像是个读书人。 所以齐长春在京城里混了这么久,也没得到个缺,就是因为长相不受人待见——当官的是国家的脸面,在水平都差不多的情况下,以貌取人也是无可厚非。谁让你只是个举人,你考个进士,长得就是丑点儿,也能当官啊! 陆佳星却是不同,身材高挑,四肢修长,腰肢纤细,眉黛如画,就是嘴稍大了点,不符合古典美人樱桃小口的标准。 与陆佳星也算是故交,两个女孩子之间要说的话很多,趁着外面还在喧闹排场,她们两个头并着头,倒是说得开心。 齐敏偷眼看了一眼刘氏,见她也正对着自己和陆佳星笑,知道她大概也对于自己和陆佳星搞好关系的举动是持赞许态度的吧。 陆佳星对苏睿有点意思,这是齐宝对齐敏说的,现在回想起来,也未必就很严重,两个人从小在一起,产生些暧昧也是有可能的,看苏睿的样子,也应该不会有什么私情的,不然也不会每次连家都不回,就兴冲冲地跑来看齐敏。而且陆佳星要真是齐敏的情敌,现在也不可能拉着齐敏的手,态度如此亲密地交谈了。 这几年没有回来,齐敏倒问起陆佳星父亲的事来——却原来陆佳星的父亲原是一名秀才,这一科也考取了举人,然后又续娶了一房妻室,大概来年就要接陆佳星回去了。 齐敏听了,心里更觉得放下了一块大石——陆佳星,大概也就是苏睿和自己生活中的一个过客吧,就像小时候那样,来过,然后又走了。 这时外面响起的奏乐——举人的冠礼,和当初齐福的可不一样,虽然仍是庶人之礼,但排场可是要大上很多。 外面乐声一起,里面说话的声音就没了,不多时苏睿便进来换一套衣裳。 第一套衣帽是刘氏亲自给他戴上去的,等到第二次他进来时,苏睿就直往齐敏这边看,陆佳星忙推了推齐敏,齐敏便笑着接过了衣服,上前帮着两上丫环一起替他穿戴。 等到第三次进来时,却是陆佳星上前替苏睿穿戴了——苏睿略皱了皱眉,忙看向齐敏,见齐敏面色如常,这才放下心来。 齐敏心中暗笑——我会这么小气么?不过是换一套衣服罢了,人家都要走了,我还跟人家置什么气! 待到苏睿第三次出去,刘氏远远地看到齐敏和陆佳星相谈甚欢,便对齐敏道:“我看你和星儿这样亲密,我也就放心了。” 齐敏一愣,却见陆佳星红着脸低下了头,于是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但是这时刘氏却又不再说话,齐敏也不好细问,再看陆佳星,只是低着双手摆弄着衣角,一副娇羞的样子,于是便如同一口气堵在了胸口一样,心里便专等着苏睿完事后进来相询。 陆佳星似是看出了齐敏有些不快,便道:“妹妹怎么了?可是有些不适?” 齐敏勉强笑道:“无甚事,只是略觉烦闷罢了。” 这时齐敏儿心想——原先陆佳星的父亲,虽说只是一名穷秀才,并无甚势力的,但也不会把自己的女儿嫁作人妾的,哪怕是嫁给妻子的娘家人。如今他成了举人,更不可能如此了,但是怎么听刘氏的话,就那么别扭! 陆佳星道:“我们姐妹两个,多时不见,我先还怕如今见面要生分了,却不料还是如此亲密。我待妹妹的心,确是从来未变过的,只可惜如今隔得远了,不得相见。日后若是朝夕相处,我们两个也是定然和睦的。” 齐敏略蹙着眉头,低声道:“姐姐若来我家住着多玩几天,自是不妨的。可姐姐不是说要回乡去么?日后天各一方的,倒也教小妹我牵挂了。” 陆佳星红着脸道:“妹妹有福,嫁了表哥这样的人物,我原是自叹福薄的了,但是蒙舅舅和舅母疼爱,许我一个二房的名份,只等表哥中了进士……” 听到这里,齐敏脸都白了,只听陆佳星继续道:“妹妹与表哥自幼便是相好的,情深义重,我也从不敢想大房的,若是妹妹垂怜,允了我做二房,今后我叫你一声姐姐,必定好好服侍你的。” 齐敏咬着牙道:“苏睿怎么说?” 陆佳星低着头,光顾自己说话,也没看见齐敏煞白的脸色,只道:“表哥没说什么,只说要是妹妹允了,便让我来服侍妹妹。” 齐敏心里冷笑——好啊,苏睿,你不做恶人,却非要让我来唱这个白脸!哼哼,你倒没有先应下,若是先应下了,岂不是好?你以为我爹上门求了亲,我就一定非嫁你不可了? 于是嘴上说道:“我年纪这样轻,见识浅,也不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的,只怕是胡乱应了,到时事又有了变故,没的坏了我们姐妹的情份,大家脸面上也都不好看。这事还得我回去跟我爹商量一下才好——之前我爹上门求亲,姐姐怎么不早说?却等到这回子再来说。” 陆佳星抬头看看齐敏,见她面沉似水,知道她心中不快,便不敢再说些什么,忙走过去站在了刘氏的身后,想来是在与刘氏说些什么。 刘氏听了,却不动声色,只是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仍旧与身旁的几个人谈笑。 又过了一会儿,外面鼓乐齐鸣,然后不多时便有人进来报说外面礼毕了,让大家都出去,参加偏院的筵席。 刘氏让众人先去,自己过去一手拉着陆佳星,一手牵着齐敏,也不要丫环相陪,只在后面慢慢地走着。 从偏门走出去,是一条小径,直通向偏院的。 刘氏与齐陆二女走在一起,便对齐敏道:“这本是我和她舅舅疼爱她这个没了娘的孩子,怕她回了家去,家中的继母对她不够好,这才想让她在我们这里长住。只这样一来,也爹面上不免有些说不过去,这才想了这法儿。我对你和官儿的婚事,断无一点意见的,只盼你也抬抬手儿,能成|人之美,与她效那娥皇女英,共事一夫罢了。” 说到这里,见齐敏抿着嘴脸色煞白,便又道:“你是正妻,她是二房,断不会越了你的头去,她的性子我也是知道的,绝不会与你争风吃醋,使那狐媚的手段来霸着官儿。她便要承些雨露,也得要得了你的允可方是。” 说着看了一眼陆佳星,见她低着头红着脸不说话,便笑道:“我知道星儿是个恪守本分的人,这些日子来与官儿相处也都各自守礼,没有什么逾矩的,日后与你成了姐妹,你也好有个帮手。不然官儿日后得了缺,若是偏远的地方,你一个人跟了去,也不免孤寂。” 这话是说陆佳星与苏睿长年相处都没有使什么狐媚的手段来勾引苏睿,那是因为她生性温和,恭谨守礼。所以齐敏根本不用担心将来有什么争风吃醋的事。 齐敏真想反唇相讥——若是苏睿中不了进士,放不了实缺,那又该如何? 不过想想还没有见到苏睿,便先忍一口气,等见到了苏睿,再跟他说!于是便闭了嘴,只是闷气。 刘氏牵着二人的手,边说边走,眼见得前面偏院里摆着三桌酒席,已经有不少女眷和孩子坐在那里了。 走近时,果然见到文氏带着齐芸和齐升坐在一起。齐芸一见到齐敏,便招手让她过去。齐敏笑着对刘氏道:“我娘叫我过去呢。” 刘氏道:“那你去吧,这事儿,原不是你好一个人作主的,只是先对你说一声,让你家也有个准备。” 齐敏听了,心想这是什么意思?细一想,随即隐约猜出几分来——大约是苏睿不答应,最后被逼得没法了,便往自己身上推。于是刘氏便与陆佳星来跟自己说,若是自己碍于面子答应了,那是皆大欢喜,也好就此堵了苏睿的嘴。若是吵了起来,不免失了脸面,而且到时安一个泼妇的名声,自己年纪又小,面皮薄,少不得最后还是应了。 虽然陆佳星不像是个有什么手段的,但这事是齐敏万万不能允可的——正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再者说了,苏睿能不能考中进士,那还两说着呢!何必现在就翻脸,暂忍一口气,等散了会,跟父母先说了,再找苏睿算帐! 打定主意,便过去坐在了文氏和齐芸之间,对文氏笑道:“我方才一直在里面,却没有出来,不知是个什么样的场面呢!” 第十一章 人工呼吸 文氏对齐敏笑了笑:“你在里面可是高兴了,能坐能说的。升儿站了半天,腿都酸了。” 齐敏摸了摸齐升的头顶:“不要紧,男孩子家的,总要多锻炼锻炼,就当是劳其筋骨了。” 说着坐了下来,却发现齐宝不在,便问文氏。文氏道:“他与官哥儿坐在一起呢。” 齐敏点了点头——他也算是苏睿的好兄弟,坐在一起也说得过去。 等到酒足饭饱,各人回家,齐长春带着家人也向苏重德告辞,说是要回家去。苏重德也明白齐长春的意思,便道:“明日乃是良辰吉日,我当亲来下聘。” 说着看了一眼齐敏,笑道:“敏儿如此相貌,我倒怕我家子明配不上她呢!” 子明是苏睿新取的表字,刚才已经在黄册上重新入了名字,所以苏重德才会这样称呼自己的儿子。 齐敏听了红着脸低下头,文氏却变了脸色,道:“苏里长说的哪里话来,官哥儿若是有真才实学,定然能中了进士的。” 齐敏心中一怔——这是怎么回事?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分明是八竿子都打不到的,怎么会一起提了出来。 却见苏重德也是讪笑了几下,道:“线娘说笑了,我只是赞敏儿漂亮,并无他意的!” 齐长春见了,也忙道:“线娘你又听到什么人嚼了舌头根子,休要多心,苏里长德高望重,官哥儿与我家敏儿正是良配,何需多想。” 文氏听了,便笑了一下,只是不太自然。齐敏心中疑惑,再看苏重德身后的苏睿时,脸上也有些烦恼之意,便想着等会儿问问齐宝,他定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待得坐上了马车回去时,齐敏却提出要与齐宝和齐长春一辆马车,不要与文氏、齐芸一辆马车。齐升倒是挺高兴,他和齐宝虽然在学习上态度不一样,但是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对齐长春都有点惧怕。听说可以不与父亲同乘一辆马车回去,心里自然高兴。 文氏不知齐敏是怎么回事,心里想着可能是这段时间齐宝回家少了,齐敏有点想他吧——等过了年,齐宝又要回县学里去了,齐敏想与他多相处一阵子,也是正常的。 于是便也应了,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缓缓地向盱眙县城而去。 齐敏靠在马车厢壁上,对齐宝道:“刚才娘和苏睿他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齐宝听了一眼齐长春,齐长春道:“都是些浑人乱嚼舌的东西,你娘耳根子软,便听了去,你不用去管那些不入耳的东西。” 齐敏心下更奇,自问这几年来一直没有什么失仪的地方,有什么可被人嚼舌头根子的?难道自己长得太漂亮,被人说是红颜祸水么?于是便道:“你们不说,我也能猜出几分,一定是有人说我红颜祸水,怕苏睿娶了我,从此陷在温柔乡里,荒废了学业,是吧?” 齐长春道:“敏儿你休要胡思乱想,没有人这样说你的!” 齐宝道:“爹你何必怕这些,敏儿是什么样的人,别人不知,咱们自家还不知么?她这样心思机敏灵巧的,那皇帝老儿看不上她,那是他自瞎了眼,关我们敏儿何事。这此无稽之言本来无甚可怕,但是你们偏又要这样快便把敏儿出嫁了,自然便有那闲汉,一张嘴吃饱了没事干,说出这样的闲话来!” 齐长春道:“你也来胡说!” 齐宝道:“我胡说什么?敏儿这样的好女子,任谁娶了她,都是前世修来的福份,偏就那些人嫉妒苏睿,便编造出这些话来。苏睿自己都不放在心上,偏就娘那样多心,刚才搞得差点大家都下不来台。” 齐长春道:“你娘是个心里存不得事,眼里揉不进沙子的人,你又不是不知。她疼爱你们这几个孩子,一颗心都分成了几半,都给了你们几个,哪里能听得别人对你说三道四的。” 齐敏越听越糊涂,便问道:“爹,到底是什么事?” 齐长春看了齐宝一眼,道:“好吧,你真要知道,原也无妨。我就是不说,宝儿也不会瞒着你。” 齐宝哼了一声,道:“敏儿年纪虽小,但是心思缜密,得知了这事,以后她也好有举措,不然到时别没的让人欺负了去。” 齐长春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也有理。”于是便对齐敏道,“现在那村里有人说,你生得这样好看,皇上却看不中你,定是你有什么失德的地方。更有说你面相不好,不能旺夫,反而克夫的。” 齐敏越听越觉得好笑,而且是又好气又好笑——越来是这么回事!小时候就觉得白河村的人传流言的本事不小,现在总算又见识了! 不过古代人也没啥娱乐活动,乱嚼舌头根子,也可以理解,只是没想到苏重德这样的人,也会听信这样的流言罢了。 或者也是苏重德太看重苏睿这个自己唯一的儿子,有一点风吹草动也要担心半天吧。偏生又遇到了文氏这个极为护犊子的主儿,于是一说话就生了嫌隙。 不过把这流言传到文氏耳朵里的,八成是高氏——其余人也没这么无聊,把这话直接传给“受害者”的娘。 看苏睿的样子,倒是对这些并不怎么在意的——这一点从他小时候就能看出来,他一直是个有着绝对自信的人。比如说童试,虽然一开始不中,但是他从来就没有觉得自己会一直走背运,齐敏要给他一点建议之类的,他也都不听。 在苏睿看来,他是出类拔萃的人,不可能有什么人能够妨碍到他!所以也不会把什么流言放在心上,相比之下,大概还是他爹娘要把陆佳星强行塞给他有点让他为难吧。 在这方面,其实苏睿是有点忧优柔寡断的。 齐敏一直记得小时候在苏睿家过年的事——那次苏睿要拉着自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22部分阅读 欲望文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23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未知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23部分阅读 的手走,陆佳星在后面喊了他几声,他就很为难地停下了脚步,然后握住了陆佳星的手,三个人挤在那条小路上一起走。 可惜啊,爱情的道路上,三个人终究是挤了一点! 这时齐敏感到车头一翘,不由自主地向后一仰,齐宝下意识地伸手过来,想要拉她一把,但刚刚触及齐敏的衣裳,便顿了一下,然后挥了挥手道:“小心些,上桥了。” 从白河村到盱眙县城,要路过村后的白河。那条白河上有一座石桥,建在与盱眙城最近的地方,下面的水面宽阔,但水流也不急,遇到涨潮时,才会急流汹涌。 齐敏双手在后面撑了一下,装作没看到齐宝的举动,然后道:“原来是这么回事,不过这种流言,时间长了也就没人说了。倒是今儿苏睿他娘,说等苏睿中了进士,就让他娶个二房,也好让他苏家枝繁叶茂,多子多福。” 齐宝一愣,随即怒道:“什么?还没过门就打量着要娶二房了?!”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前面有人惊呼:“快闪开,快闪开,小心牛!” 齐敏和齐长春父子的车在前面,齐长春听着喊叫的人声带惊惶,便从车窗里伸出头去,只见一头牛好似发了疯一般冲了过来,眼见得就要撞上车子,忙一手拉了身边的齐敏便要跳下车去。 齐长春也是惊得失了措,马车还没停呢,拉着齐敏就往车下跳,嘴里喊着:“宝儿快下来,有牛撞过来了!” 齐宝在里面一把拉住齐敏:“车还没停呢!” 齐敏其实也知道车没停,只是一没留神,就被齐长春给拉下去了。结果幸亏齐宝一拉,这才稳住了身形,而齐长春跳下车后,根本就没可能煞得住脚,一头就撞在石桥的石栏杆上了。 赶车的人也没想到齐长春居然会往下跳——他的反应也太快了点——本来他还在控制着缰绳躲避对面的那头“疯牛”,结果慌乱中一勒缰绳,马也走错了步子,结果整辆车都打横了,那头牛反而一下子正撞了过来。 齐敏这时半个身子在车外面,后面的齐宝正拉着她,结果这一撞,正把她撞出车子,落到下面的白河水里去了。 这条白河乃是通向洪泽湖的,这时正值隆冬,水深波涌,齐敏落下去后当即就手脚抽筋,想游泳也游不了了。 看来体质的问题还是让齐敏吃了苦头——前一世的齐敏,虽然是南方人,可也是参加地冬泳的,并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 而这一世……唉——救命! 只能喊救命了——可是身体就像一块石头一样往下沉去,一张嘴就有水能进来,然后鼻口中全是水,眼中也只能看到从水面上折射而下的阳光而已。 救命啊! 虽然叫不出声来,但仍然不想死啊,最后地挣扎还是要的——齐敏可不相信还能在这种情况下再度穿越穿回去! 那个世界的身体,还能不能用啊?说不定都火化了! 救命啊——宝儿! 无意识中,呼喊了一声齐宝的名字,然后就觉得身边的水流似乎被排开了,然后一双手环住了自己的腰,接着就觉得被人用力地托了上去。 这时的水流还是很急,片刻间就到了数十丈外了,如果水性差一点,只怕会被卷走吧,那究竟是谁会跳下来救自己呢? 下意识地,就认为那是齐宝。 于是等到被托出水面后,便努力吸了几口气,然后就想扭头向后看,但是身上被冷水浸得肌肉僵硬,就是回不过头去,然后就觉得身后的人把自己往岸边不断地推去。 齐敏想要叫救命,可是现在的河水冻得她牙关直打架,根本就发不出声来,便不用说叫救命了。 慌乱中看到远处有人沿着河岸也正在往这边跑着,想是来救自己的,于是便心里略安。 这时的水是往东南流去,而救起齐敏的人显然是要把她往北岸推——水流真的太急,如果向南岸靠近,说不定连岸都靠近不了就一起被冲走了。 至少靠齐敏自己爬上岸去是不行的,双手都要冻僵了,哪里还能抓得住岸边! 于是在好不容易靠了岸后,齐敏被那人拼命地往上推,这时岸边已经有人赶到,但这河边的坝却很高,从堤后面伸手是够不到的,上面的人赶紧脱了外衣,连结成绳子垂了下来。 齐敏这时已经都要虚脱了,只是求生的欲望让她抓住了绳子,让上面的人把她拉了上去。 刚拉了一半,就听到上面的人喊道:“不好,大公子被水卷走了!” 齐敏心里一惊,扭回头看去,只见一个漩涡里一个人影正在被水卷走——那只袖子上的衣服,却正是齐宝的。 果然是齐宝么? 齐敏的心里一抽,差点手一松就掉了下去。 幸好这时已经向上拉了不少,上面的人伸下手来已经够到了她,然后七手八脚就把她给拉了上去,这时已经有别的人顺着水又追了下去,齐敏这时不顾一切地大喊:“谁把宝儿救上来,赏他一百、不,二百!二百两银子!” 这时在后面跟着过来的文氏远远地听了,知道齐宝被水卷走了,当场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然后就晕了过去,慌得齐芸抱着她不停地哭叫。 而岸上的人有那水性好的,听到齐敏出了二百两的高价,纷纷争先恐后地跳了下去,也不顾天寒地冻,纷纷向着下游划了过去。 齐敏浑身透湿,被冷风一吹,那真是剔骨之寒啊!但是这时也顾不得别的了,先上前抓住齐芸问道:“爹呢?” 齐芸哭道:“爹撞在桥墩上,出了好多血……呜……” 这时旁边也有人过来的,只是都是男人,不敢碰举人娘子,只好着人去叫女人来,一边对齐敏道:“姑娘别急,你家老爷只是撞破了头,已经着人送去郎中家里了,你弟弟和那两个赶马车的跟着呢!” 齐敏咬着牙站起来,便顺着堤往下游跑去,心里把那头该死的牛诅咒了一百遍,把那放牛的诅咒了一万遍! 她人小短腿,又喝了好几口河里的凉水,现在又在寒风中奔跑,沿着河岸跑出一段路后,就觉得天旋地转,不禁一跤跌在了地上,过了半晌才清醒过来,然后连身上也觉得酸痛起来。 齐敏也不觉这许多,只是咬着牙向前跑,却见前面的人抬着齐宝过来了,把齐宝放在了齐敏的身前,都说是自己救的。 齐敏也不去理他们,只往齐宝看去,只见他双眼紧闭,嘴唇乌青,小腹鼓起,显然是吃了不少水了。 齐敏过去探探鼻息——却没有任何的鼻息——齐敏不禁慌了起来,赶紧去压他的小腹,压了几下后,从他的口鼻间都有水流出来。 旁边的人还在向齐敏讨赏,齐敏大怒回头道:“我让你们救他,他死了还算什么‘救’!” 一旁的人还在说什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捞他这样一个人上来也不容易之类的,齐敏理也不理,又压了几下,见没有什么水流出来了,便又去探他鼻息,却是仍然全无。 齐敏心里又惊又怕,只觉得鼻子一酸,就想要哭出来——虽然之前不想见到他,但是也从没想过会永远失去他。总想着做不成夫妻,总能做兄妹的,在这个世上,谁跟谁不能过啊!平平安安地过一生,也就是了,兄妹之间,不一样也能其乐融融么! 但是这个时间齐敏猛地发现——自己是那样不愿意失去齐宝。或者说,她已经习惯了有齐宝在身边的日子,哪怕是之前因为要撇清关系的原因而克制着自己不去想他,乃至不去见他,不跟他说话,那都是一种自我的压抑,而不是随心而动。 大概,自己的真心,早就倾向于齐宝了吧! 齐敏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一颗芳心,早就系在了齐宝的身上,只是平日里总是拿亲情来掩饰,这才忽略了。 或者说,自己是刻意忽略的——过惯了平安日子的自己,永远也不会有一点惹得家里大人不高兴的想法或举动,这是上一世就养成的性子。 父母的疼爱和夸奖,是最让齐敏感到温暖和高兴的。所以当上一世听到父亲出轨时,她会那样的错愕——原来心中的支柱,在那一瞬间崩塌了。 而现在,齐宝如果死了,那也是她心中的另一个支柱崩塌了。 齐敏过去撕开了齐宝的衣服,露出了他的胸膛,然后用力地按了十下,接着捏住他的鼻子,扳开他的嘴,口对口地对他进行人工呼吸。 这种急救,前一世的军训中教过,所幸她还没有忘! 周围的人先是见她撕开刘宝的衣服,就发出惊讶的声音了,如今见她口对口地渡气给齐宝,更是发出阵阵惊呼。 齐敏也懒得管这些人,只是努力地给齐宝做着心肺复苏。 第十二章 长大了啊 “起来呀!起来呀宝儿!齐宝!快起来!” 齐敏压着齐宝的胸膛,然后又去做人工呼吸,来回反复地做了大概七八趟,终于看到齐宝一边吐着水一边咳嗽着醒了过来 见到齐宝醒了过来,齐敏才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就觉得头疼欲裂,然后腹中也是一股疼痛袭来,上下夹攻之下,让齐敏终于伏在齐宝的身上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齐敏才醒了过来,只觉得浑身酸痛,却是躺在了床上,勉力睁开眼一看,却不是在自己的家里。 这时旁边有人叫道:“敏儿醒了。” 齐敏赶紧再仔细看了一眼,发现是魏灵梓,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再度穿越!再来一次齐敏可访问演出要吐血了。好不容易适应了这边的生活,若是穿回去也就罢了,要是再穿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去,那岂不是又要从头来过! 魏灵梓上前道:“敏儿,你感觉怎么样?” 这时外面的高氏闻声进来,便对魏灵梓道:“怎么直呼小姐的名字!小心打嘴!” 魏灵梓和齐敏幼时在一起,也常玩笑惯了的,本来在人前魏灵梓还是很注意分寸,称齐敏一声“小姐”或“姑娘”,这次见到齐敏醒来,一时忘形,这才在人前喊了齐敏的名字。 齐敏听了,就睁开眼对高氏勉强笑道:“不要紧,我和灵梓情如姐妹,不用这样拘礼。” 高氏道:“那也总该有个规矩。” 魏灵梓站在高氏身后,对齐敏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齐敏道:“我爹和宝儿呢?他们还好么?还有我娘呢?” 高氏道:“你娘只是急火攻心,没什么事,现在正在看顾你爹呢,你爹从马车上跳下来,头撞在桥墩上,这一下受的伤可不轻。宝儿不要紧,他就是呛了几口水,反倒是你,在河水里受了凉,这会子比他还病得重些。” 齐敏点了点头,然后道:“苏睿来了么?” 高氏脸上神情有些不自然,但仍道:“他来了,在你哥哥房里——你哥哥,哦不,宝儿,他也受了点小风寒,但是不重。” 齐敏见高氏有点不自然,但也没往心里去——刚才齐宝要死时,自己心里的悸动感觉,现在仍能体会得到,虽然身子沉重,头痛欲裂,但是心思是清明的,知道自己的心之所系,其实是在齐宝身上,而不是在苏睿身上。 但是,该怎么退婚呢?说不出口啊!而且就算退了婚,又该怎么说服齐长春和文氏,让自己和宝儿在一起呢? 齐敏倒不担心宝儿,她觉得宝儿既然能在那种情况下跳下来相救,就对自己起码还有亲情的,说不定,爱情的火焰也还没有熄,等自己好好再跟他谈一谈吧! 齐敏心里想着——如果宝儿还有点勇气,自己怎么也要想法子让苏睿退婚的,除非宝儿心灰意冷自己退出。嗯,苏睿嘛,就借口他娘所说的娶二房妻子的事,拒绝他的下聘吧。 只是,这样一来的话,齐长春的面子可就丢尽了!作为一家举人老爷,为自己女儿倒过来上门求亲不说,还被人家拒绝下聘——哪怕就是自己悔婚,也是丢脸至极的事啊! 唉,我果然还是个不肖女么! 高氏见齐敏躺着不动,以为她病体沉重,就退了出去,找了那郎中进来——齐敏看时,却还是那李郎中。 李郎中替齐敏诊了脉,道:“还是着了凉,虽有些热,但也不妨事,发发汗,再睡几天,吃几副药便好了。” 高氏听了,便把他送了出去。 这时齐芸和齐升进来了,见齐敏躺在床上,便上前道:“姐姐可好些了么?” 齐敏道:“就觉得身上各处都疼呢,宝儿和爹呢?” 齐升道:“也都躺着呢,大哥非要来看你,被福哥拦下了。” 齐敏笑了笑:“我无甚事的,让他好好歇着吧,别弄得他把小病拖成大病了。” 齐升道:“那姓王的不好赶牛,惹出这场祸来,已经被大伯扭送到官府去了!非好好惩治他不可。” 齐敏心想不错,万事都是这条可恶的牛惹出来的!耕牛不许私杀,但是养牛的人可得好好打他一顿板子才行!于是便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升道:“听说那姓王的平日里便不惜那牛的,整日里也不好好种地,就把那牛租给别人用。只会子是年下里,赶着那牛去城里替人搬运东西,正赶着回村来。他也不好好赶牛,抽打个不停,却让牛发了野性了,发起横来,冲上桥乱撞!” 齐敏想了想,想起白河村的确有个叫王镇的,只种一季麦子,然后靠着把那耕牛租给别人用。 幼时还曾看到王镇赶着头牛,那牛的鼻子都往下滴血呢!这次那牛也算是被他欺负得狠了,发了牛脾气了,却让自己遭了殃——唉!真没想到自己会让他害了一把,真倒霉! 看来爱护动物是必需的啊! 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只能躺在床上等着病好了再走了——这会子身上带病,看来高氏也不会让自己走的。 只是不知父亲的伤有多重,便问齐升,爹爹到底磕到哪儿了。 齐升还没说话呢,齐芸却又哭了起来:“爹流了好多血,现在还没醒呢!” 齐敏心里一惊——这么厉害?不会灵魂已经穿越走了吧? 自从自己穿越之后,一遇到类似情况,就不由自主地yy一下。然后又在心里暗叹道——看来那个王镇也算倒了血霉了,这一下说不定要判个流放!这也算是他虐待动物的报应吧! 心里想着,就觉得身上各处酸疼,这时魏灵梓又端了汤婆子进来,对齐敏道:“李郎中说了,先发发汗,药还没抓来,等抓来了便煎了给小姐吃。” 齐敏道:“又没有外人在,你就叫我敏儿好了。” 魏灵梓红着脸,道:“我原知你是不在意的,但这会子人还是多,别丢了大爷的脸。” 大爷就是齐福,平日里在京城,她是唤齐福老爷的,回来了老爷是齐永春,齐福便降了一等。 齐敏听了也只有暗叹古代女人的不易,以及魏灵梓处境的尴尬——看来齐福能不能顶得住高氏的压力,也很难说啊! 魏灵梓一边说着,一边便要把汤婆子塞入齐敏的被窝里,齐敏道:“我身上正发着汗呢,汗津津的,过会子再放进来吧。” 魏灵梓奇道:“那怎么你头上没有汗?” 说着便伸手进去摸了摸,然后道:“却是有些汗,连被单都湿了呢,真是怪了。” 抽出手来一看,却看到手指上染着鲜血,魏灵梓一惊,便对齐升道:“二少爷快出去吧,小姐身子不适呢。” 齐升还没反应过来呢,齐芸已经又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跑了出去,嘴里还嚷:“不好了,姐姐也流血了!” 齐敏这时也反应过来了——原来那不是汗么,这全身的疼痛,也让她分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里的疼和那里的疼有什么不一样了!于是赶紧对齐升道:“你快去追她,别让她乱嚷!” 齐升还愣着呢,魏灵梓对他道:“对对,快去快去,不然你姐姐的这个人可丢大了!” 齐升虽然仍然不知是怎么回事,但仍转身去追齐芸了。 魏灵梓等他走了,便掀开被子看了看,然后对旁边的另一个小丫环道:“你告诉二夫人一声,说小姐的天癸来了。” 说着对齐敏道:“你也真是的,怎么偏生赶着这个时候来这个。” 齐敏苦笑道:“这是第一次呢,之前没有过的。” 本来不知道的时候,以为那是汗,正想着怎么是从大腿上开始出汗的,却没料到是这样——小腹里的热流涌动,也只当成了是腹中的气流罢了。 唉,算算年纪,也差不多该有这一天了——本来还在想着,如果明年出嫁了还不来,那自己是不是还算幼女啊? 于是这一下,倒也算去了一桩心病——起码在身体上,该有的都有了。只是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来,让本来就体质偏寒的齐敏更是疼了个死去活来! 原先不知道,还当是着了寒气,全身酸痛,现在知道了是这么回事,那真是觉得小腹内有着数把刀在乱绞一般。 魏灵梓对齐敏道:“你先躺着,我去拿套‘陈妈妈’来。” 所谓的“陈妈妈”,就是古代的卫生巾,也有叫做“陈姥姥”的,却不知是不是姓陈的妇女发明的。 不过这种说法比较粗俗,通常文明人称其为“帨”。古籍解释这个“帨”字,就是——“妇人拭物之巾,尝以自洁之用也。古者女子嫁,则母结帨而戒之,而呼其名曰陈姥姥。” 也就是说古代的少女出嫁时,她的母亲会教导她怎么使用卫生巾——从这上面来看,古代女子出嫁的确很早,有的还没来初潮就嫁人了,所以要在出嫁前由母亲教她这个知识。 齐敏前世虽然是学历史的,却不知道这“陈妈妈”是什么东西,只好躺在床上猜测,是不是那个姓陈的中年妇女,魏灵梓要请她来,说走了嘴。 这时文氏带着齐芸跟着那小丫环过来,见到齐敏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眉头紧锁,也是心疼,便上前坐在了床边,道:“敏儿,身上如何?” 本来齐敏不知道那是初潮,还没觉得是怎么样,现在知道了,就觉得那里怎么疼得这么厉害,内里抽动一阵紧似一阵,真正是痛不欲生! 但是听文氏问话,也只好挤出一个笑容来:“还好,并不怎么疼痛。” 文氏叹道:“我知你是个乖巧的,这事原也怪不得你,唉!” 齐敏听得一愣——怎么?被牛撞了也要怪我么? 文氏又道:“你好好养病,等你爹病好了,我们再回去,现在只安心在你大伯家里住着。” 齐敏点了点头,这时魏灵梓拿了一套“陈妈妈”过来,文氏接了过来,道:“我来教她用这东西,你们且先下去吧,打些热来。” 魏灵梓和地个丫环都依言退了下去,文氏便向齐敏展开那“陈妈妈”,却是张块白布,里面裹着宣纸。 宣纸本来是用来写字的,但是也有用来作卫生巾的,只是穷苦人家通常用草木灰或碎棉布,然后用明矾来洗。宣纸的好处在于更柔软吸水,而且宣纸本生就出产于安徽地区,离着盱眙也近,再加上齐长春是举人,家里面文房四宝那是不缺的,也就不在意这些个东西。 至于齐永春家里的宣纸,也大多是齐福带回来的,这次只是拿来应应急,也用不了多少的。 齐敏见了,这才知道“陈妈妈”就是卫生巾,心里想——这还差不多,要是我们家这样的小康人家,也用草木灰,那真是没天理了! 这时魏灵梓打了热水上来,又带着新衣和床单,文氏笑道:“怎么你亲自来做这些事,便叫这里的小丫头们做便是了。” 魏灵梓笑道:“大爷现在也没事让我去做,我左右也无事,便来帮个手儿。” 文氏笑笑:“你过年后就要跟福儿走了吧?” 魏灵梓回答得滴水不漏:“大爷的事,我可不知道,他也从来不跟我商量的。若要带我走,说一声便是了。” 文氏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替齐敏脱了裤子,然后扶她起来,给她擦拭干净了,又给她戴上了“陈妈妈”,那边魏灵梓也换上了新的床单。 文氏一边替齐敏穿上“陈妈妈”,一边还向齐芸解释,让齐芸不用怕,这只是女人皆有的东西——“你日后长大了,也会如此的,不用大惊小怪。” 齐芸问道:“那娘也有么?” 文氏笑道:“是呀,女人都会有的。” 那边齐敏索性擦了一把身子,然后再躺到床上去。文氏见了,知道她也乏了,便带了齐芸走了,魏灵梓见这边无事,便也走了。 齐敏抱着汤婆子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会儿,觉得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身体暖暖地,好像被齐宝抱着一样。 恍惚中听到有人唤自己,睁开眼来,却是魏灵梓端了煎好的药过来。齐敏撑起身子,接过了碗,便向嘴边凑来。 魏灵梓说了声“小心烫”,见齐敏喝了,便又道:“身上好些了么?” 齐敏道:“略好了些,还是酸疼。苏睿呢?” 齐敏倒不是有别的什么心思,只是听到他在齐宝那边,见这么久他还不过来,心中纳闷,所以才顺口问了一下而已。 魏灵梓道:“他本要过来的,但是里长说家里有事,把他叫走了。” 齐敏点了点头,喝完了药,却见魏灵梓神色有异,便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你神情好像有点不同。” 魏灵梓勉强笑笑:“没有啊,并没有什么事的。” 齐敏道:“灵梓,你一定有事,是不是大伯母一定要大哥娶妻?” 魏灵梓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现在咱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哪里还会让大爷娶亲。” 齐敏道:“那是什么事?” 魏灵梓道:“好姑娘,你快睡下吧,等病好了,一切也就都过去了。” 齐敏一惊,忙问道:“是不是我爹的伤……” 魏灵梓道:“二老爷的伤势的确挺重,但只是外伤应该不防事的。” 齐敏这才点了点头,放下心来——主要也是头脑中昏昏沉沉的,着实不愿再多想什么。 过了几天,齐敏的烧才退,身上也干净了,便下了地来,要去看看父亲和齐宝。 魏灵梓和文氏都不依,非让郎中又来看过了,这才让她出门。 齐敏先去了齐长春的房间,只见他脸色仍然不太好,头上缠着几圈白布,想来是头上伤口颇重——连脸上也摔得青肿不堪,几天过去了还未完全消去。 齐敏见齐长春生命无甚大碍,只是脑震荡后遗症罢了,便也没有多留,然后便去了齐宝的房间——这几天里齐宝居然也没有来看自己,这让齐敏很是不快! 倒是苏睿,人虽然没有来,但是托人送了药来,说是专治受凉的。 不过现在齐敏关心的人却是齐宝——唉,宝儿他还在顾忌着我的婚事,所以不敢来见我么? 齐敏这时真的有点后悔当初对他太冷淡了些,但事已至此,也是没有办法了。只是不知道现在自己再去挽回,还来不来得及。 齐敏也知道这样的想法有点厚颜无耻了——之前拒绝人家的是自己,结果回过头来发现人家的好,想要回头的也是自己。 而且这几天齐敏也已经想过了,如果现在齐宝对自己的感情已经变了,那该怎么办呢?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再去贸然表白,不但显得可笑,而且会增加彼此间的烦恼。 第十三章 齐福上任 ——与其这样,那还不如就嫁给苏睿算了,就让这份爱恋深埋在自己心中吧! ——唉,且先去看看齐宝再说吧。也不知他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想了一回,也是没什么头绪,便随着带路的小丫环,齐敏来到了齐宝的房间,只见齐宝正与齐福坐在一起说着什么——见到齐敏来了,二人忙都站了起来。 齐宝道:“敏儿,你病好了么?” 见齐宝脸上现出惊喜的模样,齐敏心里也微感甜蜜,便点了点头,道:“好了,本来就是受了点风寒,睡了这几天,还能不好么。倒是你,早就没什么事了,也不来看我!” 齐宝愣了一下,然后脸上红了一下,道:“哦,我……我这两天有点事……” 齐敏道:“在这里,我还能有什么事?” 齐宝道:“哦,大哥这两天就要走啦,我帮着他收拾一下,也就正好不来打扰你休息!” ——切,这家佣人都死光了不成,要你来帮忙收拾! 不过齐福果然要走了么?于是便问齐福道:“大哥要走了?” 齐福笑道:“是啊,先要回一趟京城,送一些别敬,然后再去上任。” 所谓的别敬,就是京城里的官员或监生去外地上任时,向京里的官员送了贿赂,也是一种不成文的陋规。 京城里的官员,都不是直接管老百姓的,他们的收入除了国家给的薪水,主要就是靠外地的官员送的贿赂——外地官员有钱,京城官员有权,他们掌握着给你们的执政绩效的考核评定,不给钱你这辈子就别想升迁了,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当然现在工资大幅提高了,又严禁规礼,该送的礼也就少了很多——事实上皇帝也知道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所以只要收的礼别太过份,也就睁一眼闭一眼过去了! 而且真要收得多了,外地官员也不像以前那样有钱了——最能来钱的火耗银子已经归公了,不能再滥收了。 齐敏听齐福这样说,也知道他是为了魏灵梓,不想娶妻,所以要带着魏灵梓赶紧走! 于是便笑道:“那就祝大哥一路顺风了。” 齐福在齐长春家住了不少时日,与齐宝和齐敏相处的时间也多,再加上齐敏从小就直呼齐宝的名字,所以她并不像齐芸齐升一样叫齐福作大哥哥或福哥,而是直接叫他大哥。 齐芸和齐升见齐敏直接叫齐宝的名字,也曾有样学样地叫齐宝“宝儿”,结果被齐宝训斥了一顿,再也不敢没大没小了,从此也知道那在小一辈里,是齐敏的特权——就连齐福,也要叫齐宝一声“宝兄弟”。 齐福道:“多谢敏儿吉言了。” 说着对齐宝拱了拱手,然后道:“我还有点事,先去了,你们两个谈吧。” 说着便负着手快步走开,好像有什么急事一样。 齐敏对齐宝道:“那天多谢你了啊,把我救了起来。” 齐宝听了,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啊?啊不,没……没什么,你……你也一样救了我的!” 齐敏笑了笑:“可是你不救我,怎么会有我救你呢!总是我先承了你的情。” 齐宝坐了下来,搓着两手道:“咱们两个之情,还说什么承情的话。” 齐敏笑道:“我和你之情,就不能谈情了么?” 这句话一语双关,也不知齐宝听懂了没有,就只见他低着头,呼吸好像也有点乱了起来,半天才抬起头来,说:“敏儿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委屈的!” 齐敏一愣,笑道:“怎么了?却说这种话。” 齐宝抿着嘴,过了半天才道:“没什么,我就是怕有人欺负你!” 齐敏笑道:“除了你,还有谁会欺负我?” 齐宝的脸更红了:“我……我以后不会了……” 齐敏笑嘻嘻地凑了过去:“真的么?” 齐宝点了点头:“嗯,以后我会好好对你的。” 齐敏靠在齐宝的臂膊上:“我也会好好地对你的呀,我的傻哥哥!” 齐敏从来没有这样称呼过齐宝,齐宝一下子愣住了,齐敏笑着挽住了他的脖子,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笑着走开,把齐宝一个人傻傻地扔在那里。 齐敏也不管齐宝有没有懂自己心意的变化,也不管齐宝会怎么想——估计得做很长一段时间的思想斗争吧,毕竟这个转折太快——反正对于她来说,是有一种释放的轻松感的。 好吧,这只是第一步,以后怎么样,还得看事情的变化发展呢——首先,得先解决苏睿这边的事才行。 齐敏是个很不愿意对不起自己的人,你可以说她有点冷情,更可以说她有点自私。之前为了平稳的生活,她可以横眉冷对齐宝,如今既然发现了自己心之所系,那么再斩断对苏睿的情丝,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当然,也可以认为,正是因为她的心不在苏睿身上,所以才能这样说抽身就抽身——而且现在的这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是齐敏之前所没有的。 之前齐敏不愿意见到齐宝,也怕见到齐宝。现在看来,那是她内心深处的直觉——害怕自己发现其实所爱的人是齐宝,而不是苏睿,使得这四平八稳的生活起波澜。 但是现在真的到了这一步之后,齐敏对苏睿却没有这种心情,反而一直在思考怎么才能让苏睿退婚。 毕竟是喜欢过,甚至到了要谈婚论嫁,差一点就要相伴一生的地步的人,如果可能的话,齐敏也并不想撕破脸。 只是该怎么说呢?让父亲去跟他说不要下聘?好像说不出口——而且现在齐长春的样子,一身的伤,也没法走动,而估计这两天里,苏睿就要来下聘了。 去跟文氏说?文氏分明不愿意自己嫁给宝儿的啊——这种心态很奇怪,也不知道文氏为什么就那么要面子。在齐敏看来,只要自己过得好,何必在意别人说什么。你现在处处小心,不一样有人在背后嚼你的舌头么! 只可惜这样的话齐敏是无法对文氏说的。 那么,让齐宝去跟苏睿说?那不会打起来吧?而且还不知道齐宝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呢! 齐敏现在好烦燥,一边想着该怎么解决苏睿,一边还想想着齐宝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要明确地去跟齐宝表白,齐敏还真有点张不开这个口。 ——还是,等我解决了苏睿这边的事,再去向宝儿说吧。 齐敏想着——这几天自己落水生病,苏睿都没来看自己,估计这几天总要来了吧——按他那性子,总是忍不住的吧。 这几天苏睿不来看自己,齐敏都感到奇怪——可能是因为不好进自己的房间吧,又知道自己生病,出不了屋子,所以只送了药来吧。 又过了一天,齐福便上路了——这天已是正月初三,再不走,高氏真的要找媒上门了! 齐福现在大了,高氏也不能再事事都拘着他,最后也是没办法,只得先让他去上任了,说是等过段时间去临朐找他,看看当地有什么好人家的闺女,给他说一房。 齐福被她说得面如土色,带着魏灵梓赶紧便走了,高氏也只有叹儿子不争气——倒是没有说魏灵梓用什么狐媚的手段。 魏灵梓长像的确只是中上,而且这次回来对高氏服侍得也够好,各处的事处理的也挺到位,高氏对她这个人还是比较满意的——不过那是对于一个通房丫头或者侍妾来说。 对于儿子的正妻,高氏的标准还是挺高。儿子现在是县太爷了,怎么也得找个老爷家的闺女。 不过现在齐福和魏灵梓也总算逃出生天了,高氏嘴里说要去,谁知哪年才会去——高氏现在最大的目标,还是粮长。这个事看来也挺快了,估计也就是年内的事了吧,听说齐长春准备在县里给他活动活动。 张永宁现在和齐长春家里还是关系很好,再加上李举人家因为李恪曾吃过文氏的||乳|汁,所以有他们两家相帮,县令怎么也要给点面子的。 齐福走的时候排场还是很大,鞭炮放了不知多少,很多人都来送他,苏睿也来了。 齐敏站在高氏身后,看着苏睿,苏睿也看着他,眼中似乎有着千言万语要说。 齐敏叹了口气——该怎么办呢?且看看他怎么说吧。 于是一群人去送齐福,齐敏却低着头走到了另一边——也没有回齐永春的家,怕苏睿因为家里没有主人,所以不敢进来,也是怕家里还有几个下人在,被他们听去后又风言风语传个没完,也落了苏睿的面子。 站在一棵树后,不多时果然有脚步声传来,偏头等着,来的也果然是苏睿。 “子明,这几天你怎么也不来看我?”齐敏先发制人。 苏睿果然就有些窘迫:“啊……知道你还躺着不好动,所以就没敢进来打扰你。” 齐敏想了想,觉得还是继续主动出击的好,于是就问:“你家里想……什么时候来下聘?” 以前提到这个话题,齐敏一定会羞红了脸吧,现在却说得落落大方,好像不是自己的事一般。 齐敏自己也对自己的表现感到惊异——想想前一世失恋的时候,哪怕是自己觉得激|情没了,然后提出分手时,也很有些失落的,完全不像如今的轻松。 是因为到了古代后自己的思维方式不知不觉地变了么?一直小心地克制着自己循规蹈矩,果然是有压力的啊,现在能这里叛逆一下,会觉得轻松也是正常的吧! 苏睿低着头,半晌没有说话。 齐敏心中略奇,便道:“怎么了?” 苏睿道:“敏儿……我……我……我大概不能现在就下聘了。” 齐敏看着他:“怎么了?” 苏睿嗫嚅了半天,才道:“我……我爹说……我爹说……你……你……” 齐敏皱着眉:“怎么了?说起话来吞吞吐吐的,不像是个有担当的。你爹说什么?” ——是要反悔么?那也好! 齐敏这边想着,那边苏睿果然道:“我爹说那天你和宝儿……嗯……和宝儿有了肌肤之亲,我不能再娶你了。” 齐敏一愣,这时回想一下,当时给齐宝做人工呼吸时,也的确听到旁边有人在小声惊呼,但是当时也没多想啊。 也怪自己,怎么就一下了迷了心,没想到这事呢! 在古代,嫂溺援手谓之权,但这唇对唇的渡气,而且又不是亲兄妹,自然会让旁人觉得这个女人已经“失身”了吧。 齐敏自嘲地笑笑——自己还想了这么久,在考虑怎么跟苏睿说,却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只有嫁给齐宝这一条路可以走了么? 苏睿又道:“敏儿,你不要急,我……我会说服我爹的!” 但是这些话也没必要跟他挑明,让他自己知难而退就行了。于是便道:“不必了,你是说服不了你爹的,你就索性娶了星儿,皆大欢喜,岂不是好?” 苏睿摇了摇头道:“不,你不明白,那不一样的!”然后口气一变,加重语气道:“我会说服我爹的,你等着我!” 齐敏抽回手——现在居然连手也不想让他握着了,这是怎么了?然后对苏睿道:“就算你爹答应了,难不成我一世要受你父母的白眼?” 苏睿道:“等我中了进士,得了缺,就带你离开盱眙,到时谁敢给你脸色?” 齐敏冷笑一声:“你要做大官,我这样的失节之人,不是让你平白地让人耻笑?” 苏睿急道:“不会的,我知道你那是为了救人,一时权宜,不能算失节的。” 齐敏道:“可是我和他并不是真的亲兄妹……” 苏睿一怔,涩声道:“是他跟你说的?” 齐敏笑了笑:“幼时在你家里,孙飞说的话,我还没有忘,现在我大了,自然也就懂了。” 苏睿闭着嘴,半晌才点了点头:“是,你从小就很聪明,记性也好。不过,我不会嫌弃你的,能救回齐宝一条命,那是多大的功德!” 齐敏心想你不嫌弃我,我还嫌弃你呢! 本来齐敏对苏睿还是很有些愧疚之情的,但是现在这点愧疚之情也几乎没了——倒不是因为苏重德不喜欢自己,而是因为听苏睿的口气,好像因为这个嫌弃自己是正常的,他不嫌弃自己,就是开恩了。 有这?br /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23部分阅读 欲望文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24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未知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24部分阅读 这样的心态,那夫妻之间就要处于一种不平等的状态,以后感情的经营就会很困难——起码无法经营成齐敏想要的那样互敬互爱,而变成一种古人看起来很正常的夫唱妇随,也就是“出嫁从夫”的那种状态。 本来看苏睿对自己很好,也算是百依百顺,所以齐敏没把所谓的“三从四德”太放在心上,现在看来,幸亏是没嫁过去,不然还真难说日后的生活会是个什么样! 但是这些话也没必要跟他挑明,让他自己知难而退就行了。于是便道:“不必了,你是说服不了你爹的。” 苏睿道:“我会的,你等着我!” 齐敏一听便更寒了心——照理说,苏睿应该表白心迹,说自己并不喜欢陆佳星,与陆佳星并无关系的话。结果现在却来个什么“不一样”,真是让齐敏感到失望——虽然就算不失望,齐敏也不会再给苏睿什么机会,就像之前对齐宝一样。 唉——转眼之间,两个人在齐敏心中的地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逆转,连齐敏自己都不得不承认,这实在是td真是太戏剧化了! 苏睿见齐敏冷着脸不说话,还以为她是不相信自己,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决心用行动证明一切,便迈开步子走了。 这边苏睿才走,那边齐宝却转了过来,见到苏睿从齐敏身边离开,也是一怔,但随即反应过来,与苏睿打了个招呼,然后走到齐敏这边来:“他来看你么?” 齐敏笑了笑,一边向屋里走一边道:“是呀。” “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齐宝在后面跟了上来。 齐敏耸耸肩:“还能说什么,不就是他爹反悔了,不愿意下聘了呗。” 齐宝僵了一下,然后道:“他怎么说?” 齐敏道:“他说让我等他。” 齐宝沉默了一会儿,道:“他一向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他说可以,那就应该可以的吧。” 齐敏回头看看齐宝:“怎么了?你现在怎么这么想我嫁给他了?之前你不是还舍不得的么?” 齐宝咬了咬下唇,然后道:“因为你喜欢他。” 齐敏道:“可是我现在又不喜欢他了。” 齐宝怔了一下,道:“你不喜欢他了?” 齐敏笑了笑:“可能是我从来就没喜欢过他吧,也可以说,最多也只是停留在喜欢的程度。” 齐宝圆睁着眼睛:“我不懂。” 第十四章 苏家拒婚 齐宝圆睁着眼睛:“我不懂。” 齐敏道:“喜欢和爱是不同的,你知道么?” 齐宝摇了摇头:“不明白,什么是爱?” 齐敏就知道跟古人探讨这个问题就像是对牛弹琴,所以就道:“你喜欢灵梓么?” 齐宝摇了摇头:“不喜欢。” 齐敏啧了一下,又道:“那你讨厌她?” 齐宝道:“那当然不讨厌了。” 于是齐敏就看着他笑。 齐宝立即道:“不讨厌也不能说明我喜欢她啊,我不讨厌的人多着呢!小荭小兰,我都不讨厌!” 齐敏说:“那你对她总比对别的什么小丫环要好吧?或者说在你心里,灵梓总和别的丫环有点不同吧?” 齐宝道:“那是,她是大哥的通房嘛。” 齐敏道:“谁问你这个了!难道大哥哥不收她,你就不理她了?” 齐宝想了想,这才道:“也不会,以前一直在一起,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总有些情谊。”然后就恍然道,“你是说你和苏睿也是这样么?不过你和苏睿平日里也没怎么见面呀,他在县学里时,也只是隔三差五地到咱家来呀。” 齐敏现在觉得跟一个古人,而且是跟一个傻乎乎的古人谈论爱和喜欢的区别,是有点不自量力了。然后就对齐宝道:“那我换个说法,你喜欢吃糖么?” 这是齐宝从小就爱吃的东西,他自然点头说是。 然后齐敏道:“糖和饭,在你只能选择一个的时候,你喜欢哪一个?” 齐宝怔了一下,道:“那当然是饭了,不吃糖可以,但是不吃饭就不行了——我总不能天天把糖当饭吃吧,那还不得腻死!” 齐敏笑了笑:“是啊,这就是喜欢和爱的区别。有的时候,爱并不那么容易发觉,它好像就在你的生活中,有点不起眼,但是等失去的时候你才会发觉,原来这才是绝对不能失去的。” 齐宝挠了挠头:“你说的有道理……”说到这里好像明白了什么,“其实,我早就知道了我不能失去的是什么,只是我却无法去争取。” 齐敏回头看了看他,道:“我现在也知道了啊,希望还不太迟。” 齐宝怔了一下,正要说什么,前面文氏却走了过来——齐长春身上还不大利索,她并没有去送齐福,只是在家里与齐福说了些话,又送了一份程仪——见到二人边走边说,也是略皱了皱眉,上前道:“怎么没有去送送福哥儿,这会子就先回来了?” 齐宝道:“苏睿来见敏儿,要跟她说一会子话,我怕有什么事,便提前回来了。” 原来齐宝早见到苏睿留了下来,怕两个人说话间有什么冲突,引得齐敏不快,便也匆匆赶回。 文氏瞪了他一眼:“能有什么事?难不成像你一样,总是给我惹祸!” 看来苏重德还没来说拒婚的事,可能文氏以为是苏家要等他们一家回城了再来下聘吧,总不能到齐永春家来下聘的。 现在齐福也走了,齐长春的伤也好了些,又住了个两天,便雇了马车,一起回了城。 这两天里齐敏倒也没有撩拨齐宝什么,想让他自己多想想,别搞得自己好像急不可待的样子,反让他看轻了自己,以为自己是个水性扬花的人——之前为了齐宝,自己也是有点急了,想要快点出嫁,嫁给苏睿也就一了百了了,所以也给了苏睿错觉,以为自己急不可耐地要嫁给他了,以致于表面上不说,其实心里面是看轻了自己,以为自己非他不嫁的。 其实古代的男人对女人的确是挺看轻的,都以为女人是男人的附庸,像苏睿这样的,其实已经很不错了。 但是对于齐敏来说,前一次的错误,这一次不能再犯——齐宝对自己是很好,但是从根本上来说,他所处的时代局限了他,他的思想也不可能就一下子达到男女平等,只是更依从和爱护齐敏罢了。 齐敏这时已经有点后悔,早知如此,为什么不早点对他来个正太养成! 不过齐敏也知道,有的时候也不能太过求全的,如果婚前样样都很圆满,都是满分,那婚后岂不是分数无法再提高了么! 前世齐敏曾听人说过,其实每一段婚姻都是错误的,如果不能将错就错,那永远也不能有一段美满的婚姻。 虽然这话有点偏激,但是也说明了婚姻在大多数的时候都是从不完美开始,或者会经过一些挫折的,只要是你心中所爱,你就应当有所迁就——当然,像苏睿那样想要三妻四妾是不行的,齐敏也不会没有底线无原则地迁就。 于是齐敏就想让齐宝自己些冷静地想想,然后再跟他好好谈谈。 但是等回了城后,一直等到过了正月十五,苏家的人还没上门,齐长春夫妇也觉得事情有点不大对了,但也不好打发人去问。 齐敏见了,也就想索性等这事了结了,再来跟齐宝好好谈谈。 这也是齐敏的一个原则——虽然和苏睿在心里已经分手了,但是在形式上还没有,所以要有个了断!这就好比在前一世,齐敏不可能会劈腿一样。 如果觉得男友不好,不符合心意或者没了感觉,那就分手,没有拖拖拉拉的必要,但更没有先拖着,拖到有了新的心动对象出现的想法——这种类似于找备胎先备着,或者骑马找马的想法,是齐敏不会有的。 先完结一段恋情,再开展一段新的感情生活,这才是齐敏的处理感情的方法。 到了正月二十,也就是苏睿的生日过了之后,苏家的人终于来了——这次是苏重德和苏睿一起来的,也备了很多礼物。 齐敏感到很奇怪——难道苏睿真的能说服他爹?那自己倒是小看他了。只是这样一来,自己该怎么拒绝呢? 小荭倒是还很高兴,一直在齐敏身边叽叽喳喳地说着,可能她认为下了聘后,齐敏一高兴,就让她赎了身嫁了杨贺吧。 过了半天,苏家父子走了,齐敏这才去了前院,问问父母到底怎么样了。 刚刚走了不远,就看到前面的人大呼小叫,一副忙乱的样子。 齐敏一怔,便上前问一个仆人:“怎么了?这样慌乱。” 那人道:“老爷昏过去了,想是中了风,已经去请郎中了!” 齐敏一惊——怎么好好地中了风?难道是苏家其实是来拒婚的,把他气倒了? 于是也顾不得细问,赶紧向前面赶去,却又见刘恭背着齐长春往里屋来。齐敏大惊——如果是脑溢血,那是千万不能马上搬动的,那会造成颅内大出血的。 于是赶紧上前道:“别乱搬,快放下,中风不能瞎动的!” 文氏在后面跟着,闻言瞪了一眼齐敏:“小孩子家家的,懂个什么!难道就放在地上不成!” 齐敏无奈,又不好争辩什么,这时齐宝也在边上,忙伸手握住了齐敏的手,道:“敏儿别急,已经去请郎中了。” 齐敏心里着急,也无暇再说什么,只是跟着众人七手八脚地把齐长春放到主卧室的床上。 这时齐升和齐芸也得了信,双双赶了过来,只见齐长春双目睁着,口角唾涎流出,口中嗬嗬作响。 齐敏心想两只眼珠还能转动,应该还不是脑溢血吧——其实脑溢血的症状,齐敏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只知道不能乱搬动,得等脑内的出血减少了,颅内的压力减少了才能移动。但是在古代的条件下,该怎么做呢? 齐长春这年不过刚刚四十岁,照理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平日里吃的饭菜也不甚油腻,怎么会突然就中风了呢? 齐敏心中疑惑,便问文氏道:“娘,怎么好好的爹会中风的?” 文氏拭着泪,对齐芸和齐升道:“你们两个在这里照看着。”然后对齐宝和齐敏道,“你们两个跟我过来。” 齐敏心中知道可能多数是苏家来拒婚,所以才气倒了父亲。 这时文氏也不带丫环,就在前面走着,齐敏和齐宝见她一边流泪一边面带怒容,也都不敢说话。齐敏拉了拉齐宝的袖子,向他使个了询问的眼色。 齐宝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多问,又拍了拍胸口,意思是一切都有他呢! 齐敏笑笑——虽然齐敏自幼便处处小心,从不闯祸,但是齐宝仍然经常作这个手势——“一切都有他呢”! 文氏却是脚下不停,一直到了齐宝的房里,对正在齐宝房里替齐宝整理箱笼的小黄道:“小黄出去,不许别人过来,小少爷和二小姐也不行!” 小黄吃了一惊,见三人脸色都不太好,也不敢有所怠慢,赶紧应了一声出去了,远远地站着,也不敢靠近偷听什么。 文氏过去把门关了,然后坐了下来,对齐敏道:“敏儿,那天你落水后,是宝儿救你上来的我是知道的,但是宝儿是怎么救上来的?” 齐宝道:“是那些村民把我救上来的……” “我没问你!”文氏瞪了齐宝一眼。 齐宝无奈,看了齐敏一眼,向齐敏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她注意,不要乱说话。 齐敏心想这有什么的,便实话实说道:“我开了二百两的价,说谁救上宝儿来就给谁二百两,于是就下去了好些人。” 文氏道:“这事我知道,我是说救上来之后呢?” 其实这二百两是已经给了的,文氏早差人回城封了二百两的现银去,只是让那几个人分,并没有每人二百——齐长春是举人老爷,这些人也不敢争什么,就是人家赖帐不给,他们也没办法啊! 齐敏也知道这事,但她也没去多管这事——她也管不着。现在听文氏再问,便道:“当时宝儿已经没气了,我就给他作了人工呼吸。” 文氏愣了一下:“人工呼吸?那是什么?” 齐敏道:“那是我自己给起的名字,就是向宝儿的嘴里渡气,再给他推拿胸口,活活血脉。” 文氏白了脸:“你怎么能做这样失仪的事?你是举人家的小姐,怎么能做这种事!” 齐敏心中冷笑,道:“难不成就看着宝儿死么?我们是兄妹,便是有些身体上的接触,也不要紧吧?” 文氏一直隐瞒着齐敏的身世,没想到现在反而成了齐敏的借口,而且齐敏说的也在理——总不能看着齐宝死了。 文氏也是被苏家退婚的理由气到了,而且丈夫更是为此气得一下子中风倒了,她还能保持风度,已经很不错了。 这时文氏咬着牙道:“你就不能让别人来做么?再花些银子又有什么要紧!” 齐敏道:“那些人又不懂怎么做。” 文氏道:“那你怎么懂的?” 齐敏道:“这个是我自己想的,所以别人都不知道啊。我也只是试一试,尽人事听天命罢了。所幸上天垂怜,让宝儿活了回来!” 文氏在那里气了半天,这时远处小黄叫道:“夫人,郎中来了,你要不要去看看老爷?” 文氏站起身来,对齐敏道:“你可知道,你并不是我和你爹的孩子,你和宝儿不是亲兄妹啊!” 齐敏装作惊异的样子:“娘你在开玩笑吧?” 文氏叹了口气,丢下一句——“这个时候了,娘还跟你开什么玩笑!”然后就出门去看齐长春了。 齐敏看着文氏离开,又看了看齐宝,齐宝也是一脸的惊讶。齐敏哂道:“怎么了?你这样吃惊做什么?难不成你也才知道?” 心想你要是以为我是你的亲妹妹,还对我有这种心思,还对我又抱又亲的,那就是变态了呀! 齐宝道:“我吃惊的是,没想到你也会骗咱娘亲。” 齐敏撇了撇嘴:“那怎么办?难不成告诉她我和你早有私情么?” 齐宝张了张嘴,勉强笑道:“哪有私情,别开这种玩笑啊!” 这时小黄走了进来,对齐敏道:“少爷,到底是什么事?夫人好像很生气呢!” 齐敏道:“这事你别管,日后你自然会知道,现在少问少说才是真的,不然当心被掌嘴!” 小黄吐了吐舌头,不敢多说。 齐宝对齐敏道:“你别吓坏了她,咱家哪有这么狠,咱爹咱娘对她们这些下人可也是够宽容的。” 齐敏道:“你不知道现在你娘心情不好么?她自己撞上去,被立了规矩,杀鸡给猴看,那可是谁也救不得。” 齐宝听了,也是一时无语,小黄连连摆手道:“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齐敏道:“那样就好。” 然后就迈步出去,向齐长春所在的屋子走去。齐宝跟在后面,凑近齐敏的耳朵道:“你刚才对我说‘你娘’,而不是‘咱娘’呢!” 齐敏脸上一红:“一时口误罢了,你抠什么字眼儿!” 齐宝笑道:“那很好啊,咱们又不是亲兄妹,何必再顶个兄妹的名头。” 齐敏瞪了他一眼:“那你想顶个什么名头?” 齐宝嘿嘿一笑,却并不作声。齐敏见他的样子,心想看来他还是没有放弃自己,对自己仍然有情意,现在苏睿要拒婚,就算他有点小人得志幸灾乐祸的样子吧,也是可以谅解的。于是便道:“刚才苏睿来可是说了什么?” 齐宝一愣,还是有点尴尬地道:“没说什么,只是说下聘的事要缓一缓。” 齐敏笑道:“是缓一缓,还是说不再来下聘了?” 齐宝顿了一下,道:“这可不好说,他爹只是说要缓一缓,等这事过去了,再来下聘,免得这时候风言风语的,那些人舌头底下都能翻起浪来。” 齐敏嗔道:“既然这样,你这么高兴作什么?为我没有被他苏家拒之门外而高兴么?” 齐宝见齐敏不依不饶,只得道:“我没有高兴啊,要是苏睿对不起你,我就揍他!” 齐敏道:“那他要是对得起我呢?你就高高兴兴地送我出嫁了?” 齐宝见齐敏好像意有所指,但又吃不准齐敏的意思,便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那你不出嫁,好么?” 齐敏故意道:“不出嫁?那作一辈子老姑娘?” 齐宝忙道:“不是不是,不是不出嫁,而是不要嫁给别人好么?” 齐敏微微一笑:“不嫁给别人?那嫁给你么?” 齐宝见齐敏似乎意有松动,忙上前道:“敏儿……那……那嫁给我好么?” 齐敏哼了一声,道:“那再说吧!” 齐宝赶紧上前:“怎么再说?” 齐敏瞪了他一眼:“你看这都到了哪儿,都什么时候,还说这些个话!” 齐宝这才发现,原来已经到了父母的卧室外了——还好这时丫环佣人都在各自忙着,也没人来细听他们两个在说些什么,不然可就丢脸了! 走进屋里,只见文氏和齐芸齐升都在哭泣,齐敏和齐宝都是一惊,忙上前问道:“怎么了?” 第十五章 长海道长 文氏指了指那正在为齐长春切脉的郎中,并不说话,只是垂泪。 齐敏心想怎么诊个脉要诊这么久? 只见那郎中站起身来道:“齐老爷这是急火攻心,中了风了,小可医术不精,医不了。” 文氏挥了挥手,让他出去。齐芸在齐敏旁边轻声泣道:“一共请来了三个郎中,都说咱爹不行了。” 齐敏大吃一惊——难道真是脑溢血? 这事在古代还真没法子,若只是脑血栓或脑梗塞的话,还能慢慢调治,若真是脑溢血,那在古代的医疗条件下可真是完蛋了! 想到刚才还把他背在背上一直从前厅里背回卧室里,齐敏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是活活把齐长春一条命给送掉啊! 这时文氏上前握着丈夫的手,一边流泪一边对旁边的刘恭道:“城里就没有好郎中了么?” 刘恭道:“回夫人话,刚才那三个郎中都是城里最好的。” 话音未落,前门里的一个仆人跑进来气喘吁吁地道:“夫人,白云观的长海道长来了。” 文氏一怔,随即不耐烦地挥手道:“给他二两银子,让他去吧,现在没有空执行他。” 这个长海道长,便是当初给樊县令算卦,让所有进京选太子妃的民女都夜里出发的人,结果一个都没选上,让樊县令大为失望,便对他渐渐疏远了。 在齐敏看来,本来这种事情就都是虚无飘渺的,长海道士算卦失灵,也是正常的。他既然主动迎合了这件事,那算不准而反受其累,也是他自找的,怨不得别人!只是这次他突然来到家中,却不知是不是只是为了化缘了。 若说化缘,齐家有时也接济他这道观里几个银钱,一则算是功德,二则也是不愿与这些方化之人多牵扯,每次他来,都是给他三五两银作罢,偶尔也有与他多说两句的,但也没有什么深交。所以今天听到长海道人来了,齐氏只当他又是来打秋风的,便差人送两个钱出去,把他打发去了。 不料那仆人道:“夫人,长海道长说知道老爷有劫,特来化解的!” 文氏一怔,忙道:“快请!” 那仆人应了一声,飞也似地去了。 齐敏心中又怒又恨——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来骗吃骗喝骗银子! 于是便对文氏道:“娘,这道士分明是个骗子,还是快去请别的大夫来才是!” 齐宝和齐升也道:“是啊,这道士没多大本事,整天就知道各处去讨饭,快赶了出去吧,去请郎中来是正理!” 文氏怒道:“刚才那三个郎中都不济,这盱眙城里难道还能有什么名医么?!” 这话没说错,盱眙城里还真是一个名医都没有,都只是些普通的跌打或伤寒大夫。 齐宝和齐升一时语塞,齐敏道:“那也比坐以待毙强啊,先去请了来再说!” 文氏“呸呸呸”三声,然后打了齐敏一下:“胡说什么,什么叫坐以待……待那个了!这事还不都是你惹出来的,你还在这里说什么风凉话!可见平日里疼你都白疼了,你爹这还不都是为了你!” 齐敏听了不敢在多言,心里却想——为了我的确是不错,但也有为了自己的面子吧? 堂堂一家举人,自己上门替女儿求亲,还被人拒绝了,这对近年来渐渐自傲起来的齐长春来说,是一件很难接受的事吧。 只是文氏发了火,谁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这时长海道人也随着那家丁进来了——他是个修道之人,年纪又已经六十开外了,所以出入后室,也没有太大的顾忌——见了躺在床上已经没什么出气的齐长春,忙向着文氏打了个揖,然后便上前搭脉。 片刻之后,长海道人便站起道:“小道有两颗练好的金丹,还有一瓶仙液,可保得齐老爷渡此危厄。” 齐敏见他装模作样的样子,心中气恼水已,上前便要开骂,齐宝知道她的性子,见她柳眉一竖,就知道她要发火,赶紧把她一拉,对她把头直摇。 齐敏犹豫了一下,这时文氏便对长海道人道:“只要能救回我家老爷,怎么样都行啊!” 长海便拿出一个盒子来,打开后里面有两颗乌金中带着些暗红的丸药,拈出一个来,又讨了一个碗,然后又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从里面倒出一些纯白色的液体到这碗里,然后把那颗药丸放到这液体里,然后再拿出一根银子作了小扦子,把这药丸给化在液体里,最后对文氏道:“要把这碗药汤让齐老爷都喝下去,若是浪费了,可是不行。小道只炼就了两颗金丹,药力不够,可是大有妨碍!” 文氏听了,忙过来扳开丈夫的嘴,然后让丫环小菉拿个小勺,一点点一点点地喂,一小碗的药水,喂了有小半个时辰才喂完。 本来齐敏对这长海道人是一点好感也没有,但也没想到这碗药水刚喂了一半,齐长春的呼吸好像就平稳了下来,等喂完后,齐长春居然已经沉睡了过去。 齐敏还不放心,也过去试着搭了搭脉——虽然不懂医道,但是也能从中知道心跳的速律是否正常。 结果发现每分钟九十下,虽然略快,但也是在能接受的范围内。齐敏是不知道脑溢血的病人心跳应该什么样才是好的,但是心跳不快的话,至少出血会慢一点。 这时长海道人对文氏道:“如今齐老爷喝下小道的灵药,如果明日此时无恙,当再喂一粒。” 说着把剩下的药丸和药水放到了桌上,文氏也不明就里,只是见到丈夫虽然没有醒,但好歹呼吸平稳了许多,也是在忐忑中有了一丝心安,便欠身谢了长海道人,然后道:“道长这两粒金丹和仙药,值多少银子?” 长海道人技术档案了个揖首,然后道:“这也是齐老爷福人自有天相,前两日小道出城游方,遇到一位前辈仙人,送了这两样药给我,说是有缘人自得之。” 齐敏撇了撇嘴——这种鬼话也只好骗鬼,她是肯定不信的。 文氏却道:“道长如此大恩,却教我们如何报答。” 长海道人笑道:“这只是说明齐老爷乃是我道门的有缘之人,夫人不必挂怀。” 齐敏听了大奇——难道是免费的么?还是说想拿这事作广告?可是古代也没有形象代言人这一说啊! 文氏这时见丈夫并无异样,心中更喜,便道:“那可真是谢谢道长了。” 长海道人这时笑道:“小道自然是不要分文的,只是那天遇到了那位仙长,却是想要给他塑一个金身……” 文氏当即会意:“这是应当的,请问这位仙人是哪一位?道长要修多大的金身?” 齐敏撇了撇嘴——真会说,还不是一样要钱!不过真要有用的话,也就罢了。古代练丹这种事情,看来也不一定就全是假的。 只听那长海道人道:“那位仙长姓张,名讳三丰,乃是真仙人!” 齐敏一愣——怎么这世上真有张三丰? 其实张三丰是元末明初的道士,不过年纪的确活得比较长罢了,大概有两百多岁,算是罕见的人瑞了。 齐敏对于宗教这方面的研究不多,并不知这张三丰真的活了这么久,只是下意识地认为这是个骗子。因为正史中明成祖曾借寻找仙人张三丰的名义寻找建文帝,所以在他那个年代,张三丰到底有没有,还是个谜。 齐敏现在听到这个名字,也是一怔,心想这个人难道真的活了这么久么?心想从元末到现在,也有一百多年了,要是真的,他可真能活呀! 至于仙人什么的,齐敏即便是穿越而来,也不相信真的有成仙的人,心想大概是这个长海道人遇到了张三丰,认出了他(张三丰作为道教名人活神仙,自然是各地道观都有他的画像的),然后拼命讨好他,向他要了点药,却正好能治脑溢血吧。 古代的练丹家,大概很多都有医学上的知识,比如东晋著名的练丹家葛洪,就有《肘后备急方》的医书传世。张三丰活了这么久,应该也懂医术吧,说不定比一般所谓的“名医”还强一些,毕竟人活得时间长了,知识也记得多些。 长海道人估计自己也练了些普通的跌打药感冒药之类的,去药铺里兜售,却正遇上齐家派去请大夫的仆人,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就过来毛遂自荐了。 齐敏心里想着,正在这边为能与这位传说中的名人搭上莫明的关系而感到有些滑稽,那边长海道人已经和文氏达成了约定,先付一百两银子,等齐长春病大致好了,再去观里还愿,再捐二百两。 看来文氏也不是傻子——别只有一会儿的效用,等钱付了却又失了效用了,那可就人财两失了。 长海道人却也并不在意文氏的态度,只是打了揖首,然后接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便飘然离去。 看来就算文氏赖帐,这一百两银子,也够他花好一阵子的了。 自长海道人走后,文氏见齐长春一直躺在床上睡着,也不见醒,想到长海道人说如果明日能挺过去,再服第二粒药的话,便生怕齐长春挺不过去,一步也不肯从齐长春身边离开。齐氏不走,四个孩子也是一样不敢移步。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等到了晚间,文氏让人端了饭过来,齐敏道:“爹不用吃晚饭么?要不要再找个郎中来看看?” 文氏道:“敏儿说的对,我只顾着心慌了,却是忘了。” 于是便唤了刘恭来,让他再去找个郎中来,只是不要再找来过的三个人了。 待得吃完饭,刘恭又找了个郎中来,却是年纪极大的,连走路都在打晃,真不知道他是在给人看病,还是在给自己挣命呢! 不过古代的医生,年纪大的往往经验也多些,据刘恭说,这位赵郎中早上去请时正在高卧,没有请来——说不定还真有两把刷子。 只见他颤巍巍地伸出手搭了一会儿脉,说是脉相还算没甚么大碍,给他吃些烂粥便可,也没什么特效药,只是开了张方子,说是慢慢调理——这一点齐敏倒也知道,脑溢血中风的人,的确是只能吃流质的。 文氏却是也慎重,却不急着用这方子,而是只弄了些粥,喂了齐长春吃进去,只等着明日吃了那长海道人所留下的药再说。 齐敏倒是怕有什么变化,便又道:“娘,不如再找一个郎中来,看看他开的方子是不是和他一样。这赵郎中都这么老了,别一个糊涂,写错了方子。” 文氏听了道:“敏儿说的是,娘都慌了,也亏得你还冷静。” 说着又打发人去再请郎中——这时已经是深夜了,齐芸和齐升已经不住地打呵欠,文氏便着他二人去睡了,齐宝和齐敏却还守在边上。 文氏本来对二人是一肚子的气,但现在丈夫总算救了回来,也就气平了些,心里想想,这事也的确怪不得齐敏,更怪不得齐宝——当时当种情况,怎么也要救人为先啊! 至于苏家,他们的做法虽然也在情理之中,但是也可以看出来,苏重德当时是一直想与樊知县攀亲的,只是苏睿坚决不同意,这才只得退而求其次——而对于陆佳星,反正是做二房,谁做正房太太,对她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或许差别就在于,齐敏做正房,在她想来可能会对她和善一点吧——毕竟也是从小就认识的人,而县令的千金,只怕有些骄纵吧! 其实齐敏别的都好说,但是真要到了那个地位,她怎么可能跟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到了古代,什么都可以认命,什么都可以遵从古代的习俗,但是只有这个不行! 不过文氏现在想想,这一切大概也都是命吧——就像现在丈夫突然病倒,眼看着不行了,却有长海道人来相救一样。 待到过了子时,文氏叹了口气,对齐敏和齐宝道:“你们两个也去睡吧,这里有我就行啦!” 齐敏道:“娘亲一个人怎么能熬一晚上,还是娘亲先睡吧,我和宝儿在这里守着,等明天天亮了,我和宝儿再去休息。” 齐宝道:“我一个人就行了,你在这里陪着熬做什么,你快回去吧。” 文氏也道:“他是男人,累一点也不要紧,睡一觉就回来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晚上不睡觉,成什么话,快去吧。” 齐敏见文氏对自己的态度好了些,也总算放了心,便也应了一声,回去睡了。 房里小荭大概也已经知道了苏家退婚的事,见到齐敏回来,畏畏缩缩的,想说些话来安慰安慰齐敏,却又怕触着她的伤心事,只好小心翼翼地伺候着齐敏洗脚。 齐敏看在眼里,也不来点破她,只让她快去睡觉,这里不用她伺候了,小荭却哪里肯,硬是伺候了齐敏洗漱完毕了才去睡,临睡前还特意关照齐敏,说是老爷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这倒弄得齐敏有点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只得挥手让她下去了,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细想着今天所发生的一切——苏睿也没来见自己,只是向齐长春请了罪,说是要延迟下聘。 看来苏睿和他爹还得有一场拉锯战要打。 不过也是幸亏齐长春无恙,要是他真的不幸脑溢血去了,齐宝得守孝三年,既不能参加科考,也不能娶亲,平白地又要让苏睿惦记着齐敏,说不定又要平添出许多事来。 齐敏的性格一时半会也是变不了了,这会子决定甩了苏睿,就又想着怎么赶紧和齐宝结婚算了,免得多事,跟之前对齐宝一样。 只是齐宝到底会对自己怎么想呢?从今天的表现来看,齐宝还是护着自己的,只是却不知到底他有没有想过以后会怎么样,看来还是得找个机会跟他详谈一次才行。 第二天一早,齐敏就醒了过来,匆匆洗漱一番,然后就跑到了文氏那里,却见齐宝还在,文氏却仍在休息。 齐宝见到齐敏来了,便笑道:“你醒得真早,是来替我的么?” 齐敏笑道:“我原以为娘亲会在这里,让你去睡呢。爹还好么?” 齐宝点了点头,道:“爹还好,只是没有醒过来。娘亲还是疼爱你多些,后来和我一直守了大半夜,刚才天都亮了才去睡的。我原说你会早来,果然如此。” 齐敏道:“你去洗漱一下,等我们一起吃了早饭再睡。” 齐宝应了一声,便回房去洗漱,等他回来时,小菉已经把早饭端了上来。 齐宝道:“坐了一夜,早就饿了,倒也吃了几块点心,并不觉得甚饿。” 齐敏道:“毕竟比不得早饭,你多少总要略吃些,等吃了再去睡。” 第十六章 长春恢复 齐宝见齐敏神色如常,知道她也并没有为苏家拒婚的事太伤神,心里不禁高兴起来,道:“苏家的事,你别放在心上。你是咱家收养的,白河村哪个不知。到时让他们作个证,到里长这里换了黄册。” 齐长春这时已经在城里定居,不归白河村的里正管了,而归城里的管。 齐敏见齐宝对自己改户籍的事这样上心,心想如果我是被收养的养女,一样不能嫁给你,除非真的把我改成童养媳…… 但是这话又不好对齐宝明说,只好问道:“你知道这黄册该怎么改么?” 齐宝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这个好办,等爹病好了,便说你是我从小订下的娃娃亲便是了,再给你编个与父母流离失散的理由就行了,你就算是自小在我家寄养的,只是要给你改个姓罢了。嗯,你说你要姓什么好?” 齐敏怔了一下,正在想要不要索性恢复前世的姓算了,这时文氏从外屋里进来道:“谁说要改姓的!宝儿你再胡说八道我撕你的嘴!” 齐宝吓了一跳,随即道:“娘,你怎么还没睡?” 文氏道:“睡了一会儿,心里有事,便又醒了。” 齐敏道:“娘,你们都去吧,这里有我呢。” 文氏道:“敏儿我还是放心的,宝儿毛里毛躁的,我总担心他不能好好照顾你爹。” 齐宝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会这样。” 齐敏笑道:“先别说了,一起用了饭再说吧。” 文氏坐下,旁边小菉盛了粥过来,文氏接过后对齐敏道:“敏儿你不要胡思乱想,你的终身大事,自然有你爹和为娘的为你作主。” 齐敏听了,一进倒也没想到该怎么跟她说,转念又一想,还是等自己和齐宝沟通好了,再来跟文氏说吧,到时两个人协力配合,应该比各自为战的好。 而且现在齐长春有病在身,再加上自己刚刚被苏家拒婚,文氏也不可能这么快再给自己介绍婆家的。 于是便低了头不说话,这时齐芸和齐升也相携着过来了,见到齐长春无恙,也都是长出了一口气。 不过当着两个小儿女的面,文氏也就不好再说齐敏的事,齐宝和齐敏也都知趣不提。待得吃完早饭,文氏又坐了一会儿,才与齐宝先后去睡。 齐敏看着齐长春的样子,心想看来这古代的练丹,倒还有点用。看看时间要到了,便又将长海道人留下的丹药和药水调和了,与小菉一起喂了齐长春。 齐敏见小菉不停地打着呵欠,一问之下,知道她昨晚也是没睡,一直陪着齐宝和文氏,便道:“你去睡吧,这里有我们呢。” 小菉道:“哪里有小姐和少爷还没歇着,做下人的倒先歇着的道理。” 齐敏笑道:“我们三个都睡过了,你一个人怎么好与我们相比,快去吧,娘不会怪你的。” 小菉这才应了一声下去,不多时却看小黄过来了,说是来替小菉的。 从昨天到今天,小黄也是忙着处理一些府里的杂事,她是文氏的帖身丫环,文氏昨天到现在都在齐长春的身边,没有心思处理内府的事,便由小黄代劳。 小菉现在去睡了,又怕出事,便让小黄回来看着。小黄正好也有事要来问文氏,见文氏已经去睡了,便也就罢了。 齐敏笑道:“什么事,娘要睡一会子呢,你别去打扰她了,若是急事,便先跟我说了吧。” 小黄道:“别的也无甚事,便是刚才前门来了消息,说是又有了圣旨下来,下午要着咱家派人去衙门听宣讲,我想着少爷也睡不到下午,所以也不急的。另外便是有几家人昨日下午便要来探望老爷,我说老爷正病着不能待客,他们便说今日要让府内的内眷过来,探望夫人。“ 齐敏道:“这个也不用急,若是她们来了,便备下茶水点心,把她们引到客房旁边的偏间去,若是有些身份的,我便去陪着。” 齐长春现在正睡在自己?br /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24部分阅读 欲望文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25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未知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25部分阅读 己的卧室里,文氏反而去了齐福以前住的客房休息,把那些客人引到那里去,一则也不失礼,二则若是文氏醒了,便会过去,也不必特意去回文氏。 小黄道:“小姐说的是,我这就吩咐小茪去做准备。” 小茪是新买来的丫环,是补已经嫁人了的小苩的缺的。小苩原本是服侍齐长春的,嫁人后一直和她男人在京城里替齐长春打理一些杂事,后来齐长春回了盱眙,就索性把她们送给了齐福,也不让她们夫妻跟着自己再跑这么远的路了。 只是回来后文氏新给他配的丫环小菉这两年年纪也大了,便想再买一个年轻的来,好让小菉嫁人。 齐家毕竟也算是积善之家,府里的丫环小子年纪大了,若有互相中意的,便让他们婚配了,如果想赎身出去,也并不怎么阻拦,所以小荭才会对齐敏说自己相中了杨贺的事。 于是便买了个小茪来,她今年十三岁,比齐敏还小两岁,之前给人当童养媳,但是那家人家实在穷,也没圆房,就把她给卖了。 现在小茪跟着小黄,也算是接受了小黄和文氏的双重调教,处理些事情也算得体,所以小黄有时便会吩咐小茪替自己去做事。 待到了午时,果然便有两家举人的夫人,和城内一个大商人的娘子,还有里长的夫人一起都过来了,也不知是不是都约好的,这样也只能一起接着了,都引到了偏间里去。 齐敏让小黄和齐芸齐升注意着父亲的事——自从吃下了第二顿的丹药,却也没有什么不良的反应——然后自己便去招待那些人。 到了那边,齐敏过去与她们打了招呼见了礼,并且谢过她们的来访。 说了一会子话,那边文氏也自醒了,知道齐敏把人带到了隔壁,便也整了容装准备过来——两边也近,这边的人并不知文氏便在隔壁,与齐敏说着话,文氏在那边一边吃了两块点心,一边听着那边的对话,知道了各人的心思,过去后也好应对。 文氏问了小茪,知道把她们领到隔壁去是齐敏的主意,心中也赞她做得好,又听了一会儿,觉得齐敏的应对得体大方,竟是不输于自己的,便索性在这里只是听着,心想若是齐敏说错了话,自己再过去也好改口,不然一起过去了,当面又不好说,反而麻烦。 齐敏在那边应酬了一段时间,也觉得文氏怎么还不醒,正想着是不是乏极了,所以还在睡时,外面刘恭过来,在门外对里面道:“禀小姐,门外出了些差错,请小姐去看一看。” 齐敏道:“大公子和二公子都在,何必来问我。” 刘恭道:“二公子随着大公子去了县衙了。” 齐敏便向在座的人告了罪,然后出来,小声问刘恭是什么事。 文氏这时在旁边听了心急,便也要迈步出来,却听齐敏怒道:“什么东西,敢来咱家混闹!要告官,正好,拖着他们一起去,我还要反告他们以伤讹诈呢!他们这是自己找打,给他们留条命就很好了!” 文氏掀开门帘问道:“什么事?” 齐敏回头见文氏醒了,忙行了一礼,道:“前门外不知哪里的棺材铺,送了寿材来,被门外的几个下人打了,如今说是伤了骨头,要咱们赔钱。” 文氏怒道:“哪来的不长眼的作死家伙,快送到衙门里去打板子!” 齐敏也道:“这准是这棺材铺里有人在昨日来过的郎中那里打听得来的,快去把那三个郎中的招牌给我打了!” 文氏却拦了一下:“且不忙,问问他们是从哪家得知的,只拆了那家的招牌便了。” 刘恭听命去了,齐敏扶着文氏过去,去与那几个有些身份的女人打招呼。 那几个人见了文氏,都起身行礼,文氏也一一还礼,齐敏见文氏来了,便也告辞,去照看父亲去了——那边现在只有一个齐芸,还是不放心的。 去到那边,这时齐长春还没有醒,只是也没有什么病情恶化的迹像。齐芸坐在一边,正与小黄谈着什么。齐敏在门外驻足一听,却是在说自己如何被苏家拒婚的事,于是便咳嗽了一声,然后进去。 里面二人听到齐敏来了,便也住了口。齐敏进去看了小黄一眼,对她道:“芸儿还小,有些事也用不着你来说,你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小黄吓了一跳,忙就要跪下,齐敏却把手一挥:“不必了,你去忙你的去吧,那边夫人一个人招待那些人,也有忙不过来的,小茪毕竟还有不懂的地方。” 小黄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忙低着头走了。齐敏便对齐芸道:“我的事你也不用多想,这本来便是无可奈何的。他家也有他家的难处,做人遇事,不可只为自己想,知道么?” 齐芸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齐敏心想这事也轮不着我来跟你说什么,待会儿跟娘说了让她来对你说,效果会更好些。于是便也不再多说,只是问她齐长春刚才有没有什么不适的反应。 齐芸道:“却是没有,只是小弟临去时让我问你或娘,要不要给爹喂药。” 昨晚后来又连夜请了一个郎中来,替齐长春看了,也留下了药方,与那老郎中的没啥大的区别,只是少了两样药力平和药引子,文氏便作主用了那老郎中的药方,抓了药来,却不知现在要不要煎。 齐敏心想按那长海道人的说法,一粒丹药,可以撑一天,那还是不要现在服郎中所开的药的好,因为中药是个很麻烦的东西,很容易几样药性混在一起起冲突。 于是便摇头道:“等明天再用,现在现放着。” 齐芸见齐敏面色不善,也不敢多说,便低头不语。 过了一会儿,齐宝和齐升回来了,齐敏问道:“怎么?衙门里都说了些什么?” 齐宝和齐升上前看了看齐长春,见父亲安稳,便也都放了心,于是齐宝道:“说是今年要开恩科,以庆祝太子八月完婚。” 齐敏心想唐赛儿是七月底的生日,等她及了笄再大婚,也算是应该。只是她那样的性子,能不能适应东宫生活还很难说啊! 也许唐赛儿还是适合上阵杀敌,作一名女将军呢。 齐敏道:“这一科恩科你可以好好考,也给咱家添一份喜气,说不定爹听了一高兴,病就好了。” 齐升道:“我也这么想,这一科我也想参加,考中了,也好来个双喜临门。” 齐芸在一旁道:“不如让大哥娶一房亲吧,也好冲冲喜。” 齐宝笑着看了齐敏一眼,然后道:“这个主意不错,我去跟娘说一声。” 齐敏瞪了齐宝一眼,然后对齐芸道:“你这又是从哪里听来的浑话,当心被娘听到了,非好好责骂你不可。” 齐宝笑道:“你别笑她,这也是一个法子啊!” 齐敏道:“你也来胡说,快闭了嘴吧!衙门里就说了恩科的事?” 齐升在一旁道:“还说了要在各府各省里设募兵点,募集新兵。” 明朝的兵制是卫所制,打仗的士兵大多是从军户里抽调的,直到明后期,因为军户流散逃亡的太多,才恢复了募兵制,这样一来兵饷的需求大大增加,也是明朝政府后期加重税收的一个原因。建文帝现在这样做,是想要打仗呢,还是想把卫所制与募兵制并行,形成有效有机的互相补充呢? 这几年北方的的蒙古已经分裂成了鞑靼、瓦剌和朵颜三卫,其中后者向明朝进贡,并听从明朝的指挥,只不过他们毕竟是蒙古人,与鞑靼和瓦剌之间存在着明里暗里的联系。 鞑靼本来是最强大的,但是在瓦剌崛起后受到了不少牵制。本来在正史中,朱棣在永乐七年(公元1409年,也就是现在的建文十一年)就开始了他的北征,但是现在的建文帝好像觉得攘外必先安内,一直致力于修长城和建堡垒,然后发展民生,再在三派蒙古人之间搞分裂搞平衡。 而经过了这些年的休养,照理说对蒙古用兵,也是有这个实力的——现在已经是建文十五年了。在消除了唐赛儿这个内患后,对外患用兵,更是在情理之中。 不过这事与齐敏没多大关系,齐敏便道:“就这两件事?” 齐宝道:“还有件事才是大事——官绅要一体纳粮,一体听差。不过可以用银子抵扣这两项赋役。” 齐敏听了,倒没觉得有多大意外——连摊丁入亩都出现了,官绅一体纳粮听差,那是必然的,过了这么多年才实行,大概建文帝也有着他自己的考虑吧。很多事要慢慢来,别一下子全干了,人家当官的接受不了。这就叫温水煮青蛙! 不过根据这新的旨意,举人也要按田亩数量交税了,虽然交得少些,但是那些把田寄到齐长春名下的农民,交了这些减量的税后,再加上交给齐长春的好处,和他们自己交的税也差不多了,于是已经寄田的人也就罢了,还没有寄的,也就都不会再寄放了。 这其实原本是士绅在与国家争利,这一下不但士绅自己要出一笔钱,而且国家也等于是断了他们的一条财路。 当然,纳揽之类的,虽然明令禁止,但仍然是禁不住的,像齐长春这样有功名的人,依然可以代做。只是这样一来,那粮长的职位就更炙手可热了,之前没有拿到手,以后也就更难了。 只是齐长春如今又卧病在床,这中风的病,也不知哪天能好,这样子的话,粮长一职也就很难再帮得上齐永春的忙了。 三人说了会子话,齐芸不像齐敏,这些东西她并不懂,便只是坐在一边不语,看着齐敏与齐宝齐升谈论今后的事,一脸的钦佩。 齐敏主张在城里多买店铺和宅子,齐升说还是去买地,毕竟举人交的税比平民还是要少的。齐宝自然是支持齐敏的,齐升年纪又小,说了两句,便也被说服了。 到了晚间,文氏送走了那些人,过来听到了说要开恩科,两个儿子都要参加,便也都勉励了他们一番。 于是齐敏又说起要城里多买些商铺和宅子的事。 文氏道:“这事先缓一下,等你爹好了再说。而且如今这圣旨这样,咱家里的开销也要缩减一点,不能再由着性子花钱了。” 其实齐家还是很俭朴的,比起另几个举人家里,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寒酸。文氏这样一说,看来又要过一段苦日子了。 到了第二天清晨,齐长春居然睁开了眼睛,只是还不能说话,喉咙里也只能放出简单的音调。 不过这已经很好了,文氏欣喜万分,便熬了郎中开的药,给齐长春服下。 第十七章 苏睿打算 就这样过了五天,齐长春居然能够说话了,开口的第一句便是——“把宝儿和敏儿给我叫来!” 文氏道:“你先不要急,这事我已经问过了,当时敏儿为了救宝儿,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齐长春叹道:“我岂不知……只是……将来怎么办?” 文氏道:“我想过啦,京城里不是说有很多人向咱们求亲的么?等你病好了,便去京城一趟,找找马福奎,看看路数如何。” 齐长春道:“如此也好,只是宝儿……嗯,他们两个现在都知道敏儿不是咱们两个亲生的了吧?” 文氏道:“嗯,也是瞒不住的。” 齐长春半晌无语,最后道:“其实,宝儿对敏儿的心思,你我也都知道,只是……唉!” 文氏道:“这时候了,还说这些个做什么,别说是他们已经定了兄妹的名份,便是你我不要了这张脸,他们以后怎么做人,肯定会有人说他们早就有了苟且之事!” 齐长春道:“你说的不错,还是快给宝儿找个婆家的好。”说着又道,“你……多看着他们现,不要做出什么丑事来。” 文氏道:“这你放心好了,敏儿自幼乖巧懂事,不会出什么事的。” 齐长春道:“我只怕宝儿!” 文氏道:“你的病好了,他自然也就回县学去了,而且三月就要开恩科的童试了,他和升儿这一次都参加的。” 齐长春点了点头:“那就好。” 嗑嗑绊绊地说了这么些话,齐长春也累了,便又闭上了双眼休息,文氏便去把这事告诉了齐敏和齐宝等四个孩子。四人都了都是非常高兴,都觉得这也算是吉人自有天相吧! 又过了两天,那长海道人又上了门,文氏这次又给了他一百两银子,说是等到了二月初二,去他的白云观中打醮,再给他二百两银子。 长海道士得了银子,又接了这宗活儿,心里也是高兴,便再三揖首地去了。 齐敏这时正在自己屋里,小荭过来跟她说这事时,齐宝也正巧和齐敏在说话,齐敏听了便笑道:“小荭你专去打听这些有的没的,可知做主人家的,最烦的便是这种下人。” 小荭吐了吐舌头:“姐姐这可是错怪我了,只因老爷身上有病,我适才听见前门的人说上回送仙丹的道士又来了,这才随便问了一下的,若有会什么好消息,也好说来给姐姐你听听不是。” 齐敏笑道:“你总是这样油嘴。” 想了一下,道:“你今年也的确不小了,你若真想出去,我便让你出去,你跟杨贺说好了就成。” 小荭素知齐敏在文氏面前也是有几分面子的,她这样说了,那是准定不会有错的了,便又上前拜谢了。 齐宝道:“前儿小兰说她有个表外甥女,今年十二了,家里穷,也没钱养她,就想送进咱府来。我正想着小兰年纪也不小了,就把她放出去呢,既然你要放小荭,就让她先到你这边来。” 齐敏道:“这样也好,就让她先来试试,跟着小荭学学,等过几个月,我再给小荭添些嫁妆,就让她出去吧。” 小荭听了,忙跪下说:“姐姐不要我的赎身银子我已经很感念了,再给我嫁妆,我如何敢当。” 齐敏道:“这个我自有处置,你也不必多谢了。” 小荭一听这话,就知道齐敏心意已定,也就不再客气什么,便又谢了齐敏。 二人正在说话,忽然前面小丫环琉玥过来,在门外道:“小姐,苏公子来了,说有事要见你。” 齐敏一愣:“哪个苏公子?” 琉玥说:“就是苏举人苏老爷。” 齐宝怒道:“他来做什么,我去看看。” 齐敏把他一拦:“你急什么,人家是要来见我,又不是见你。” 这两天齐敏和齐宝成日里就腻在一起,虽然各自小心,没有谈起情爱之事,但也知道对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自己(主要是齐敏让齐宝有了这个体会,齐宝的爱意,齐敏是早就知道了的),所以就只差一层窗户纸没捅破了。 本来就等着齐长春病愈,然后再找个机会,跟爹娘好好说说这事,却没想到这边齐长春好了点,那边苏睿却又过来了。 齐定语风在见齐敏挡着自己,心中也是一凉,便道:“哦,那你去吧,我只是怕你被他又气着什么的。” 齐敏笑道:“现在的他可气不到我,能气到我的,就只有你这个傻瓜!” 齐宝一怔,半天才回过味儿来,脸上不禁爬满了笑容,再抬起头来,齐敏却是早已走了。 齐敏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爹娘知道他来了么?” 琉玥道:“苏公子特意关照,说只要找小姐,不要让老爷夫人知道。” 齐敏冷笑道:“你对他很忠心嘛,不如到他家去好了。” 琉玥吓了一跳,忙跪了下来:“小姐饶了我,我原想着苏公子是要来向小姐赔罪的,若是与小姐重修旧好,仍是咱家的姑爷,就没想那么多了,我这就去回了老爷夫人,小姐且在这里先等等我。” 齐敏挥了挥手:“行了,我来也来了,谅他也不会有什么过份的事做出来。” 琉玥被齐敏吓得冷汗直冒——齐敏对下人总体来说是宽厚的,但毕竟是主子,若是真惹恼了她,也不知会不会被打死。 明朝打死丫环也是有罪的,从唐代起,杀无罪的丫环要被罚一年徒役的,明代也一直依这个律条。只是当真杀了,也不会有什么人真来判主人家的罪,不过罚几个钱罢了。所以琉玥仍然被齐敏的话吓得直冒汗。 到了地方,琉玥也不敢走得太远,怕万一出了什么事,自己担待不起,便在一边看着,不过若是不高声说话,她也是听不到这里在说些什么的。 齐敏见到苏睿,只见他面容有些憔悴,眼中布满了血丝,上下唇皆在齿痕,想来是因为紧张,自己咬住了缓解情绪的。 齐敏心想还有什么事值得你这样呢?不过是拒婚罢了,我上次都说了不在乎了,你又何必如此。 看着苏睿这般神情,齐敏心中也是有点心疼的,不说是前男友吧,就是见到好朋友因为被自己拒绝而憔悴,心里也会有可歉意的吧——说什么你爱上我是你自找的之类的话,齐敏不是这样冷血的人,也说不出来。 但是要为了此而安慰苏睿,或者开导苏睿,倒也没有这个必要——因为这是在古代,苏睿根本就不可能一棵树吊死,他可以娶一大堆的女人,而且很快就会把齐敏这个初恋情人忘掉的! 毕竟对于古人来说,爱情是种无稽的东西,而对于男人来说,女人都是传宗接代的工具,哪怕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与爱情也大概没什么大的关系。 唉,生活在古代,这种觉悟总是要有的。 苏睿看着齐敏,眼中有点悲哀,有点为难,又有点企盼——终于在那眼中浮起了勇气,对齐敏道:“敏儿……对不起……” 齐敏笑道:“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啊,反而是我对不起你,丢了你们苏家的脸了!” “不是!敏儿!”苏睿一下子握住了齐敏的双肩,“不是的敏儿,我不是这个意思!” 齐敏奇道:“那是什么意思?” 苏睿低下了头:“敏儿,我跟我爹说了,我爹说……说……” 齐敏举起双手,把苏睿的手从自己肩上打下:“说我不守妇道,失了节,不能做举人老爷的太太,是么?” 苏睿的头低得更低了:“是……” 齐敏耸了耸肩:“那我知道了,我不会怪你的,这就是天意啊!” 苏睿却又一下握住了齐敏的双肩:“不是的敏儿!我……我……这事还有转机的……” 齐敏奇怪地看着他:“转机?” 苏睿道:“是的……只是……要委屈你了……” 齐敏上下打量了一下苏睿,然后把苏睿的双手再次拨开,然后后退了一步:“委屈我?你不会是想让我做小吧?” 苏睿抿了抿嘴:“不是让你做妾……敏儿……你等我一下,只要半年,今年我一定都考中进士回来,你……你做我的二房好么?是平妻,不是妾……” 齐敏看着苏睿,睁大了眼睛:“你不是在说笑吧?真要让我去做小?” 苏睿道:“敏儿你放心,我已经跟星儿说好了,虽然她是正妻,但是她会把你当亲妹妹的,不会亏待你的。而且有我在,我对你的心,永远也不会变的!” 齐敏皱着眉——怎么会被他想到这个事的? 再细想想,大概这也是他退而求其次,与苏重德各退一步的结果吧! 但是自己是不可能与人共事一夫的啊,哪怕是齐宝也不可能,就更不用说是你苏睿了——这与谁做大谁做小无关,也与星儿对自己的态度无关。 于是便道:“这事我可不管你去跟我爹娘说说去,看他们不把你大耳刮子打出去!” 苏睿道:“只要你答应了便可,等我中了进士,放了实缺,就来提亲。” 齐敏想了想,冷笑道:“你还以为你能放什么大官的实缺么?然后用官威来压我,强娶我作小么?” 苏睿道:“敏儿!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对你的心,你还不知么?只要我们能在一起,你何必在乎旁人的眼光,我日后若是高官得作,你是二房夫人,一样也可得个诰命。” 齐敏把手一挥:“得得,我可没想过要当什么风光的诰命夫人的……” 苏睿一把握住齐敏的手:“敏儿,你答应了?” 齐敏皱着眉:“你先放手!我可没答应你什么!” 苏睿失望地放开手:“敏儿,既然如此,只要我对你好,你更不必在意那些世俗名份了啊!” 齐敏也懒得与他再说了(与古人说爱情是不能与人分享的这种话完全是对牛弹琴),便道:“偏生我就是个要名份的人!别说是作二房了,就是我做了正妻,也不许你讨二房的!我就是这样的一个妒妇,已经犯了七出了,你还是不要娶我这样的人吧,免得坏了你的家风!” 所谓的“七出之条”里,就有着妒而乱家这一条,所以齐敏索性把话说绝了,好断了苏睿的念想——本来还对他有点可怜的,却没想到他会想出这样的法子来,看来还是把他的念彻底了断了的好。 苏睿听了齐敏这话,却又道:“敏儿,如今你若被我拒了婚,还有什么人能配得上你?” 这话其实是苏睿反说的,真实的意思是,齐敏现在被他退了婚,又是因为那样的原因,那么有身份有体面的人都不会讨她作正妻了。而愿意娶她的人,肯定是身份地位不高的人,那也是的确门不当户不对的。 齐敏道:“这个不用你操心,自有我爹娘为我打算。” 苏睿道:“可他们毕竟不是你的亲爹娘,万一……” 齐敏道:“你别胡说了,我爹娘对我好着呢!” 苏睿含着唇,又道:“敏儿,你当真这么狠心么?你为了我们两个的将来,委屈一下不行么?” 齐敏道:“我为何要委屈自己?我就不能有点志气么?你是个男子汉,我就该是个没志气的?” 苏睿道:“你若有什么顾忌,就对我说。等我放了缺,我只带你去上任,把星儿留在乡下侍奉我爹娘,就像齐福大哥那样,不行么?” 齐敏心里呻吟了一下——果然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么!原来这事的根子出在这里啊!只好叹了口气:“苏睿,那样的话,星儿不是太可怜了么?我不能把我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 苏睿听了,面露痛苦之色:“那你如果嫁给了别人,不是把你的幸福建立在了我的痛苦之上了么?” 这句话倒让齐敏听了觉得有点难以回答,想了一会儿,只得说:“苏睿,你是男子汉大丈夫,应该拿得起放得下!你怎么总是来歪缠!我实对你说了,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你了,强扭的瓜不甜,你不知道么?” 苏睿道:“这怎么可能!才这么几天,你就不喜欢我了?” 齐敏点了点头:“其实,你在我的心里,一直不是第一位的,只是因为我爹娘很中意你,所以我才会答应嫁给你。” 苏睿睁大了眼睛:“那谁是你心里第一位的?” 齐敏低着头:“你又何必知道,等我日后出嫁了,你自然就明白了。” 苏睿咬着唇:“是宝儿么?” 齐敏愣了一下,还没想好要不要说实话呢,苏睿便道:“果然是他吧!我便知他一直对你不死心的!” 原来这两个人也知道对方是自己的情敌呀!不过他们仍然能互相做朋友,只怕也是因为知道齐敏应该是嫁给苏睿无疑的吧。但是现在情况既然有了变化,那就又不同了。 苏睿见齐敏脸上神色变化,便知道自己所料不差,便道:“虽然你们不是亲兄妹,但是已有兄妹之名,便是改了黄册上的籍,你们成婚,也要惹人笑的。” 齐敏皱眉道:“这个不需你来关心,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你说了这么多,总是进士进士,实缺实缺的,你就准知道自己能中?” 苏睿道:“敏儿,听我的吧,我一定能中进士的。你嫁给了我,便是二房,也不会有人笑你什么的,我们去远方,不回盱眙,更不回白河村!” 齐敏哂道:“你这是骗谁呢!你爹娘都在这里,难不成你还要他们都搬走?” 苏睿道:“有何不可!” 齐敏道:“可你刚才还说要让星儿在乡下伺候你爹娘的!” 苏睿道:“总有法子的啊!我对你的心,天地日月可鉴,你不要钻牛角尖啊!你被宝儿碰过了,就一定要嫁他么?我知道你的心还在我这里的,不然宝儿也不会搬去县学里了!” 原来宝儿搬去县学里的意思,苏睿早就猜出来了——他对于齐宝齐敏二人性格的了解,也算是透彻了! 不过苏睿认为齐敏要嫁给齐宝,只是认为自己与齐宝有了肌肤之亲,并不是真的移情别恋了,这倒是让齐敏觉得非要说明白不可的,于是便道:“官哥儿,我和宝儿的感情,你应该理解——嗯,或许不太理解吧。不过这不要紧,我今天告诉你,我对他的感情,不管在哪一方面,都比你要深,一直都是。只是之前我没有意识到罢了。如今通过这事,我也想通了,我不会再嫁给你了,哪怕你就是娶我作正妻,我也是不会答应的,你还是死心吧。” 苏睿看着齐敏,不断地摇着头:“不,不不,敏儿,这不是真的!你说过,你这一生,终究是我的人的!” 齐敏叹了口气:“官哥儿,就算是我负了你吧。你这样一表人材,何愁没有良配?” 第十八章 互证心迹 苏睿的脸上写满了失望:“敏儿,你真的这么绝情,这么狠心么?” 齐敏点了点头,索性把话说得更明白一点:“苏睿,不要说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你了,就算我仍爱着你,也不可能与旁人共事一夫的,这件事永远没得商量!” 苏睿道:“可是大丈夫三妻四妾,乃是常事啊。难道宝儿日后就肯定不娶小?” 齐敏哼了一声道:“莫说娶小,就是收房也不行!” 苏睿看着齐敏,良久才道:“好,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还会再来的,只要你还没有出嫁!” 齐敏想不到苏睿是这样一个放不下的人,也没想到他会这样的死缠烂打,于是便道:“官哥儿,天下间比我好的女子多的是,你是一个男子汉,不该为了我这样的一个女人而纠结不清啊。” 苏睿背过身去:“不,这不一样!” 说着便迈步离开。看着他的背影,齐敏耸了耸肩——这还能说什么呢?就算自己不嫁人,你爹还能让你也一样这样等下去么? 只怕苏重德就盼着他赶快娶妻,与别人联姻呢——陆佳星的父亲是举人,肯答应陆佳星做一个二房,说明他对这个前妻的女儿,也未必看得很重,不过若能就此与这为陆举人亲上加亲,也算是不错吧。 想了一回,觉得也没法去跟人家绝交,便也只好回去。齐宝仍然在齐敏的房里——这家伙本来也不在乎,现在更是成天泡在齐敏的房里,文氏现在注意力还是在伺候齐长春上,也就没来管他们这档子事。 就像文氏所说的,她相信齐敏。 可是天知道齐敏是穿越来的,偷尝禁果这事,如果是她认定的人,她其实并不怎么抗拒的。 而且在这个已经被穿越皇帝改变了历史轨迹的时代,齐敏觉得自己并不是一点创业发家的机会都没有的,只是现在时机未到罢了。 齐宝见到齐敏回来,忙问道:“他跟你说了些什么?” 齐敏笑了笑:“没什么,只是说我不配做他的正妻,但还可以做他的二房。” 齐宝怒道:“这是什么话!就非到他家不可了不成!” 齐敏摆了摆手:“何必与他计较这些个,他这也是没有办法,心里又放不下我。” 齐宝道:“这会子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齐敏笑着伸出一根手指在自己脸上刮着道:“你羞也不羞,好意思说人家么?” 齐宝一想,当初齐敏要嫁给苏睿的时候,自己也是放不下的,便也红了脸,讪笑道:“哎,这都怨你长得太漂亮了!” 齐敏嘟着嘴:“那我在自己脸上划一刀好不好?” 齐宝笑着说:“那我怎么舍得!便是你蹭破一点皮,我也要心疼呢!” 齐敏笑笑,对小荭道:“你去那个琉玥那里看看,看看刚才苏睿来的事,现在有没有传得到处都是,如果那样的话,你就去回了老爷夫人。” 小荭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齐敏这才对齐宝道:“宝儿啊,经过了上次的事,再加上这段时间里我也想了想,我觉得你好像对我并不是兄妹之情,你说呢?” 齐宝没想到齐敏会突然开门见山地问自己这个问题,一时有些错愕,但很快就道:“是啊,敏儿,我……我一直很喜欢你……不……不是对妹妹的那种,而是……而是……嗯,想跟你做夫妻,白头到老!” 很朴实的话,但是齐敏很喜欢——而且也知道齐宝说不出什么高水平的话来。 于是便道:“好啊,宝儿,我也觉得我们两个在一起不错呢!” 说着过去握住了齐宝的手,齐宝虽然和齐敏很亲密,但是也很少与她有肌肤相亲的机会,现在被齐敏握住自己的手,只感到十根细腻柔滑的手指宛若无骨,在自己的掌中引起一片潮热,不由得心头一阵翻涌:“敏儿,我……我一定会对你好的!你……你嫁给我好不好?” 齐敏笑道:“是啊,你一直对我很好的,我也知道。之前,我伤了你的心呢,你不怪我么?” 齐宝摇着头:“不怪不怪,我怎么会怪你呢?你做什么,都是有你的考虑的,这一点我早就知道。我怎么能让你为了我而受到委屈呢?之前我那样对你,你不怪我,我已经很感谢你了!” 听着齐宝的话,想到苏睿刚才所说的“你就不能为了我们两个的将来而委屈一下自己”,齐敏心中也只有一声叹息——齐宝和苏睿,两个人的差别,就在这里么? 但嘴上仍然道:“你不怪我?那为什么要逃到县学里去住?回到家来也不来见我?” 齐宝急着分辩道:“敏儿,那时你说要嫁给苏睿,我……我……我怎么好再来见你,惹你心烦呢!” 齐敏叹了口气,倚入齐宝的怀里:“宝儿,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那样对你了。” 齐宝听了激动得全身都有些颤抖了起来,一把抱住了齐敏:“敏儿,我……我……” 说着便吻了下来,齐敏小脸略抬,任他将自己的唇吻入口中——但是齐宝果然仍不明白亲与吻的区别。 亲了两下,齐宝放开了齐敏,满脸通红地看着她:“敏儿,我现在就去对爹娘说,好么?” 齐敏笑道:“你急个什么?我们现在是兄妹,是不能成婚的,而且爹娘也未必赞成我们两个的事,还得要从长计议才是。” 齐宝道:“这事好办,找人托托关系,把黄册改了便成。” 齐敏道:“你说得轻松,这事还得要找苏睿他爹出面作证,现在我算是和苏睿翻了脸啦,怎么好再去求他家里。” 齐宝道:“他爹只怕巴不得你快点嫁人吧!” 齐敏笑道:“只怕苏睿不肯呢,到时别又起什么风波来,还是等爹大好了,再说这事吧。” 齐宝想想也是,而且两人朝夕相处的,也不急在这一时,便也就应了。 到了晚上,一家人吃饭时,文氏问齐敏道:“今儿听说官哥儿又来过了?” 齐敏笑道:“他想让我做他的二房平妻,想来这也算是给了咱家些面子吧。” 文氏“呸”了一声:“什么人,便是皇帝,我也不让我的女儿去做小的。” 齐敏笑道:“娘,嫁给皇帝的话,那就是皇妃了,与普通人家可是不同!” 文氏道:“宫里那些人,看上去光鲜亮丽,实际上除了几个得宠的,谁不是过得凄凄惨惨的!就算是得了宠,也当不得皇帝喜新厌旧的,哪有找个实诚的人家来的好!” 齐宝忙道:“娘,我就是个实诚的啊!” 文氏瞪了他一眼:“要你来多嘴!马上就要开恩科了,你还不好好地去温书,整日里还在玩,等你爹能下地了,非好好教训你不可!” 齐宝撇了撇嘴,并不说话,那边齐升却道:“这一次我一定可以中个秀才回来的!” 文氏笑道:“那真是要感谢上天眷顾了。” 现在齐长春的病情一天好似一天,文氏的脸上也有了笑容了,不过最后仍道:“苏睿太不知好歹,我家的女儿,难道还找不到一个好人家,非要嫁给他们苏家不成!他们苏家不就他这一个举人么!” 齐升道:“就是,福大哥都已经是县令了!” 话说到这里,却不知道齐福现在如何了,而齐长春病倒后,也没人送信去乡下,齐永春夫妇也不知道,故此也没有来探访。 而就在第二天,齐永春和高氏都过来了——原来这里的风声也终于传到了乡下了,齐永春夫妇忙备了礼品来探望。 齐长春见到了兄嫂,心中也颇高兴,谈了一会儿,更觉得病情去了三分,到得晚间,居然能坐起来了,齐永春便忙让人来看,众人都开心不已。 不过说也奇怪,齐永春自从坐起后,便再也没有进展,双腿自腰以下,便是麻木不仁。齐敏很是奇怪——照理说脑溢血第一次发作,不应该有这么重的后遗症才对啊,难道是因为救治的手法问题? 不过这时考究这个也没用了,齐敏见齐长春整日坐在床上,偶尔出来,也只是坐在倚上,动弹不得,便画了图纸,让人拆了三个独轮小车,把一个椅子改做成了三轮车式的轮椅,让齐长春坐在轮椅上可以出来透透风。 听说齐长春可以下床了,他的那些朋友们便又都来相贺,李举人的儿子李恪与张永宁与他关系更好一些,两个人脑筋也是灵光,见这轮椅轻便好用,便劝他多做几个,拿出去卖。 齐长春已经不是几年前的他,名下各种铺子都有,对于经商低人一等的话也是再也不说,一听二人说的有理,便立即让自己名下的杂货铺多做了几个去卖。 这盱眙城里自然有老人和腿脚不灵便的人的,听说这是齐举人齐老爷用的东西,价钱也不高,立时便一抢而光,齐永春不得不再加赶制。 其实轮椅在中国古代早已有之——诸葛亮不就是坐在轮椅上的么,成天假装残疾人。 只是那轮椅毕竟中是古人的智慧,齐敏做的轮椅,是用牛筋接驳前轮,可以让齐长春用双手控制速度和方向——不过由于没有可以充气的橡胶轮胎,摇起来很累,不过已经比单一的好多了。 只是这种东西在古代又没有什么版权或专利的,别家一见,马上便仿制了,好在齐敏也没想过靠这个来赚钱,能卖出去一些,赚上一票已经很好了。 不过齐长春毕竟心有不甘,便差人拿了两个样品,送去京城给马福奎,说要与他一起做这个生意。马福奎见了这东西倒是一眼便看出不凡来,不仅用木头做了普通的,还用各种金银饰品镶了作出高档的来卖,大赚了一票——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而且这种东西在京城里也同样是立即都有人来仿制,马福奎和齐长春又都不是什么高官,也没有势力,便是想巴结个高官作后台一起来做生意也不行(人家不会自己做么),所以也就是赚了第一票,几万两银子而已。两个人分分,齐长春只分了四成,得了一万多银子。 齐敏倒是没想到,自家老爹的商业头脑这样好,真是又有喜又有忧了。 喜的是以后若是有什么发明(比如公厕之类的),老爹也会经营,忧的是这次去京城显摆了这东西,若是那穿越者皇帝知道了,从中看出什么端倪来,猜出这是个穿越人士做的,那该怎么办? 不过那时齐敏可没这个想法,只是?br /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25部分阅读 欲望文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26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未知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26部分阅读 是见到齐长春能在院中自由活动,心里就已经很高兴了,至于能卖掉多少,她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那时齐敏关心的,是三月的童试! 这时苏睿早已经出发去了京城,参加这一年二月正科的会试去了。 当三月的童试开始时,苏睿还没有回来——这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他落榜,但是活动到了一个进国子监的机会;二是他考中了贡士,要参加殿试。 不过齐敏并不认为这两种结局对自己来说有什么不同——哪怕是苏睿中了今科的状元,她也不会去给他当小老婆(二房是真正的小老婆,后世所说的第几房姨太太什么的,实际上是妾,不是小老婆),而且她相信齐长春和文氏,也不会因为要去巴结当了大官的苏睿,而让自己去给人做二房的。 这一次考童试,齐宝倒是下了功夫温书的,只是时间太短,加上心里总是想着齐敏,静不下心来,倒是事倍功半了,还不如之前患得患失时在县学里念的书多。 考完童试回来,齐敏问他们两个怎么样,齐升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扬着头道:“这算什么,不过是童试罢了!” 齐宝却道:“我是按我所学的作答了,却不知批卷的如何了。” 齐长春道:“你便是这般,所以才没有长进!” 文氏打圆场道:“好啦,你就不要再说他了,他也大了,更何况他这次也是下了苦功温书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齐长春沉默了半晌,道:“这次童试不中,也不要紧,咱们家现在也不在乎这些了。” 文氏笑道:“还不是敏儿,做了那三个轮子的东西出来,可是赚了不少。” 齐敏也笑道:“不过是想着怎么让爹爹可以出来转转胡乱做的东西,不料却赚了些钱呢。” 齐宝道:“敏儿就是聪明,以后不如经商吧,有钱了也不在乎什么功名的。” 齐长春瞪了他一眼:“胡说,男儿立世,当要以治国平天下为志,怎么能只顾着蝇头小利?” 齐宝笑道:“可我这不也是正在修身齐家了么,只有先修身而后齐家了,才能再治国平天下啊!” 齐长春道:“你这小子,就是油嘴滑舌的,是不是以为我坐着就教训不得你了?” 齐敏道:“爹也不必太苛责宝儿,科考的事,谁能说得准!当年福大哥只念了几个月的书,不也考上了?马福奎考了那么多年,忽地就中了武举,谁又能知道呢!” 齐长春道:“你也没大没小了,怎么就叫人家的名字?” 齐敏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话。 文氏道:“如今考也考完了,总算也闲了下来,我看你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不如去白云观还个愿,打个醮去。” 本来是想着二月初二去的,但是为了让齐宝潜心温书,便一直拖着了,如今考试也完了,文氏想着去还愿,这才又提起了这事来。 齐长春听了道:“也好,顺便让长海道长祈个福,保佑宝儿和升儿中个秀才回来。” 齐敏道:“那道士不知还有没有药了,也好让爹爹的双腿好起来。” 文氏道:“这事我都差人去问了,据说是没有那药了。” 齐敏笑道:“焉知他不是坐地起价呢!” 文氏道:“若真的只是要钱,那倒也无妨。” 齐宝道:“除了要钱,他还能要什么?” 齐敏笑道:“他想要当神仙,只是道行不够,所以才要这些银子,做个俗世的道士。这次拿了咱家这许多银子,可够他花一阵子的了!” 文氏道:“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救了你们的爹的。” 其实文氏本来也并不怎么信这些神啊佛啊的,按齐长春的说法,那就是“子不语:‘怪力乱神。’”所以那次长海道人初来时,她还要把人家赶走呢,只是听说有治中风的药,这才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放了人家进来。 现在人家治好了她的丈夫,所以她也不得不给人家几分面子。 齐敏心想这倒也不错,自从来了古代,还没去过佛庙道观之类的看看呢。明朝中期的几个皇帝都信奉道教,如今是明初,道教也还不像那样发达,所以长海道人才会经常到处去化缘。 第十九章 敲打齐宝 于是到了第二天,齐长春便派人送信去给齐永春,想约定了时日,两家人一起去。齐永春得了信,心想自己儿子在远方,正好也可去替他祈福,便也应了,于是索性带着妻子一起先向城里来,等到了日子这一天一起去。 齐永春见到弟弟已经可以坐着说话了,心里也是放下了一块石头。高氏听说这轮椅是齐敏做的,更是把齐敏好好地夸了一番,说是这样聪明灵巧的女子,苏家不要,那是他们家没福,却不知哪家有福,才能娶得到齐敏! “只可惜我家福儿与敏儿毕竟已经定了兄妹的名份,不然我真就厚着脸皮来提亲了呢!”高氏还是不会说话,不会看脸色。 文氏听高氏把这话说得如此直白,脸都气白了:“那真是承蒙姐姐错爱了,我家敏儿,可配不上福哥儿呢。” 高氏居然还没听出来,接着说:“妹妹不要难过,那些俗人懂个什么,我家福哥儿不过是个县令罢了,比不体面多少的。” 说着压低了声音,对文氏道:“听说里长正向樊知县求亲呢——真不知一个小小知县的女儿有什么好的,我看还不如咱家的敏儿呢!” 高氏特意压低了声音,是怕被一边的齐敏听到,但是她的嗓门儿那么大,齐敏哪还有听不清的! 文氏冷笑道:“听说樊知县是京城里一个什么御史的弟弟,今年五月便要回京述职,说不定就要留在京里了,这样的好亲事,苏重德还能不加紧巴结?却还不知人家肯不肯呢!” 高氏睁大了眼睛:“还是妹妹厉害,在城里就是不一样,这样的事我可是一点都不知了!” 齐敏在旁边心想——你自己不也曾想过给你儿子向樊知县的女儿提亲么,只是人家看不上福哥儿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罢了。 不过这样看来,如果樊知县会答应苏重德的求亲,那他一定也是非常看好苏睿的吧。只是可怜了陆佳星,原以为自己不嫁,她会做个正妻的,却原来还是要屈居人下么! 也许对苏睿来说,娶不到齐敏,谁做妻子他都不会太过在意吧,这样的话,娶一个对自己仕途有帮助的人,也算是不错了。 文氏道:“我不过是听我家长春和几个朋友闲谈时说起的,哪像嫂嫂,平日里专门注意这些个事。” 高氏也不知是装作没听懂还是什么,听了文氏这事,反而道:“是呀,我一直关心着这事呢!这苏家的,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能怎么飞黄腾达了!” 齐敏听了一会儿,觉得这好像是两个怨妇在互相发泄不满,也觉得挺无趣的,便从文氏房里告退出来——她本来在文氏的房里,替文氏一起绣一条绵被的被面,准备给齐芸。齐芸从小就爱母亲和姐姐织的东西,对买来的东西没有兴趣。 回到房里,却不见小荭,便唤了近前的一个叫珙瑆的丫环过来:“小荭呢?我刚从娘那边过来,并没有人叫她,怎么不见她的人影儿?” 那珙瑆掩着嘴笑道:“天不冷了,那送炭杨贺的来咱府上结帐,小荭姐姐便去了前院里了。” 齐敏笑笑:“我怎么忘了这事了。” 便挥手让珙瑆下去,然后去了齐宝的屋里。 推门进去时,却见齐宝躺在床上,小兰坐在床边,齐宝的头搁在小兰的大腿上,小兰正替齐宝掏耳朵呢。 齐敏不动声色地走过去,小兰见到齐敏来了,也没起来,只是对齐敏笑道:“小姐来了,我正和少爷说起小姐呢。” 齐敏道:“说起我什么?” 小兰道:“我刚还说,若小姐不是齐家的人,嫁给了少爷,那岂不是好!” 齐敏冷笑了一下,然后道:“那有什么好的,我的心肯可小的很呢,我若嫁给了他,他可别想着什么娶二房讨小妾的,像现在这样把头放在你的腿上的事,我非揭了他的皮!” 小兰吓了一跳,忙把掏耳朵的东西一放,站了起来,倒把齐宝的头在床沿上一磕,让齐宝惨叫了一声。 齐敏道:“喊甚么?这床上的褥子这么厚,能碰着哪儿?” 说着走过去,坐在刚才小兰的地方,顺手拿过小兰手上的银耳勺,把齐宝的头放在自己膝上,然后调整了一下床头的镜子,把那阳光照进齐宝的耳朵眼里,继续小兰未完成的工作,一边对小兰道:“听说你有个远房亲戚,要到我家来?” 小兰忙道:“是我的一个表外甥女,今年十二了,人也是伶俐的。” 齐敏道:“可还有别人了?一起来吧,我看你和小荭都不小了,也该都找人家了。小荭中意了送炭的杨贺,你呢?可有意中人?” 小兰咬着唇,脸上有些白,道:“我……我并无什么相识相厚的人……” 齐敏道:“既是如此,便唤了你娘老子来,把你赎出去吧,别耽误了你嫁人。” 小兰低着头,却不说话。 齐宝这时道:“敏儿……” 齐敏左手按着他的耳朵,拇指指甲在他耳垂上一掐:“别出声,一动一动的,别戳聋了你!” 齐宝吃痛,却不敢再出一声。 齐敏道:“你这就先回家去吧,明儿便把你那表外甥女带来——顺便也教教她咱们府上的规矩,别让她看错了眼。” 小兰咬着唇看向齐宝:“我是少爷的丫环……” 齐敏哼了一声:“怎么?那我就做不得你的主了?不听主人的话的下人,可是要挨板子的,你别打量着我心慈手软,就不听我的话!” 小兰忙跪下道:“奴婢不敢的!我这就回去。” 说着掩着面走了出去。 看着小兰出去了,齐敏把耳勺拿出来,在齐宝脸上一戳,道:“说,你平日里是不是一直这样跟这些丫环亲热的?” 齐宝捂着脸道:“不就掏个耳朵么,你至于这样么?把好好的小兰也要撵出去。” 齐敏道:“你心疼了?” 齐宝道:“她又没做错什么事!” 齐敏道:“敢碰我的男人,还说没做错事!” 齐宝听了,笑着伸出手去把齐敏的腰一搂,然后转过来仰面朝上:“我是你的男人么?” 齐敏道:“怎么?你不愿意?” 齐宝笑道:“我太愿意了,我就怕你不愿意当我的女人。” 齐敏把他的手拉开:“还没拜堂呢,你以为我和那些丫环一样,随随便便就能跟你搂搂抱抱的?” 齐宝说:“干嘛呀,又不是没有抱过,我们还亲过呢!” 齐敏道:“那是我心情好!我现在心情不好了!” 齐宝说:“怎么了啊!我从小就让她们给我掏耳朵的啊。” 齐敏其实以前也曾撞见过这样掏耳朵的情形,只是那时齐宝才只有十三、四岁,小菁也不过虚岁十五、六岁,但是现在齐宝都十八了,小兰也二十岁了,怎么可能还视而不见。更为关键的是——那个时候齐敏和齐宝是兄妹关系,兄妹感情,现在可是男女关系、恋人感情,当然态度不一样了! 于是齐敏对齐宝道:“宝儿我可跟你把丑话说在前头,你想要跟我在一起,就不能有别的女人,别说是纳妾讨小,就是通房也不许!要是被我知道你和别的女人有什么不清不楚的,你可别怪我跟你翻脸!” 齐宝笑道:“我的心里从来就只有你,从来没有过别的女人!” 齐敏笑笑——记得当初跟苏睿说起类似的话题时,苏睿的回答是“有了你,我哪里还要别的女人”,两种不同的回答,就代表着两种不同的态度吧。 态度决定一切啊! 不过这个时候不能给齐宝好脸色看,不然他还以为自己就这么好被他拿捏了,便道:“别说是心里,就是身体也不行!再让我看到你和别的女人做出这样的举动来,你看我还理你不!” 齐宝见齐敏好像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便也坐了起来,对齐敏道:“敏儿,我向你发誓,我这一生,都只会要你作我的妻子,作我的女人。我永远都不会要第二个女人,也不可能会有第二人女人!如果有违此誓,我齐宝就不得好死,死无葬身之地,天打雷劈……” 说到这里,看着齐敏,顿了一下道:“敏儿,我看那些话本上面写的故事,这个时候,你应该拦住我,让我不要发这样的毒誓才对啊!” 齐敏呸了一口:“你又看的什么不长进的书了,也来我这边说道!我还嫌你发的誓不够狠呢!我实话对你说了,你若出了轨,我一定不会原谅你,肯定会与你和离的!” 齐宝奇道:“出轨是什么?” 齐敏一怔,心想不错,这个年代还没火车呢,也没轨道,说出轨他是不懂。于是就问道:“怎么秦始皇所做的‘车同轨’的‘轨’,你都不懂?” 齐宝想了一下,道:“这个我是不懂。我问过爹,爹说是让车轮间的距离相同。” 其实“车同轨”指秦始皇规定天下所有车辆上两个轮子的距离一律改为六尺,使马车能够飞速奔跑的“驰道”上的“硬木轨”宽度都相同。这种驰道是秦朝为了加强对天下的统治而修的,后来经过战乱建立的汉朝,分封了大量同姓王,几乎分裂了整个国家,这种驰道就用不着了,然后也就渐渐废驰了。 经过了一千六百多年,后世的人早就忘了这是怎么回事,但是齐敏作为一个历史系的学生,自然是知道这方面的知识的——她这个大一生,平时也不怎么多看正经书,反而各种杂七杂八的资料看了不少。前世她也曾自嘲过这样精力太过分散,不但拿不到奖学金,连考试也往往要补考。 但是现在她还觉得自己这些杂书看得少了,以致于无法在古代大展拳脚——唉,听说那些穿越小说的主人公都有着王八之气,虎躯一震娇躯一抖就能财源滚滚人见人爱,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有着这么多的顾虑,就是桃花也是苏睿这样的烂桃花! 现在齐敏听到齐宝这样说,也意识到秦朝的驰道到现在是无人知晓了,只好没好气地道:“没错,轨就是两个轮子间的距离,你和我现在就像两个轮子一样,永远都要保持这样的距离,如果你碰了别的女人,就等于是跳出了这个距离轨道,你明白了么?” 齐宝想了想:“哦,你就是说我怎么样都要绕着你转嘛,不许我跑到别的地方去,是吧?” 齐敏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次总算没有对牛弹琴:“嗯,你要是跑开了,我是决不会在原地等你的,我会让你永远也找不到我!” 齐宝吓了一跳,抱住了齐敏:“你别说这样的话啊,我会怕的!” 齐敏抖着肩膀撞开了齐宝:“你自己好好想想清楚,别今天一时冲动发了誓,明天就后悔了!” 齐宝说:“怎么可能后悔嘛!” 齐敏哼了一声,迈步出去了,只留下齐宝一个人在那里思忖,半晌才自言自语道:“刚才她说什么来着?‘和离’?那是说要嫁给我了?哈哈!” 其实在唐代以后,法律就把“若夫妻不相和谐,而两愿离者,不坐(就是不违法)”作为离婚的原则。也就是说离婚只要在两厢情愿的前提下即可实现,即协议离婚。 而且到了明代,为了保护已婚妇女的权利,还规定了没有犯“七出”的妻子,如果被休,丈夫要被“杖八十”。而且有三种情况,是就算犯了“七出”也不许休妻的,称为“三不去”。 这三不去就是“有所娶无所归、与更三年丧、前贪贱后富贵(这一点比现代还要好,避免了一发达就另寻新欢)”。 而丈夫纵容妻、妾与人通j,或者丈夫逃亡超过三年,或者殴妻折至折伤以上,以及典雇妻子、被夫之父母非理殴伤以上情况,妻子可向丈夫提出离婚——不过在明代很忌讳离婚就是了,离婚后的妇女仍然被视作不规矩的。 齐敏刚才所说的情况是不在“和离”的条件内的,但是齐宝知道她的性子,所以也知道那不是她在开玩笑,所以一时被吓住了,反而没有细想这背后的意思。 齐宝现在忽然间又想通了,于是便跳下了床,光着两只脚,连鞋都不穿,就要向隔壁齐敏的屋子跑过去! 不料还没到齐敏门口,就看到文氏和高氏远远地走了过来,忙住了脚步,垂手道了一声“娘”。文氏皱着眉头看着他:“怎么光着脚就出来了?一点体统也没有!” 齐宝道:“这不听说大伯和大伯母来了,急着去请安,也没注意有没有穿鞋了!” 文氏一听就知道是瞎话——这小子什么时候跟齐永春夫女这么好了,但是高氏听了却很开心:“宝儿现在也越来越懂事了,妹妹也别多斥责他了,他也不是孩子了,被下人看去了,多有笑话的。” 文氏道:“我们是来找你妹妹的,你光着脚也别跟进来了,便回去吧。” 齐宝无奈,只得回去穿鞋子去了。 齐敏这时正在屋里想着刚才的事,心里一阵羞赧,一阵甜蜜,却听到文氏和齐宝的对话。 齐敏听到齐宝连鞋都没穿就到处跑,心里也是好笑,却见文氏一掀帘子,和高氏前后进来了。 齐敏见过了二人,高氏坐了下来,对齐敏道:“敏儿,听说那个轮椅是你做的是吧?” 齐敏一听就知道了高氏的来意,便道:“哦,我就是瞎胡闹瞎摆弄呢。想要我再做点别的什么出来,我可没那个本事了。” 高氏见自己的来意被齐敏看出来了,便道:“我原说敏儿就是聪明伶俐的,什么都会,什么都能想到。谁能娶到敏儿啊,那可真是娶到了一个宝了!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可别再找别人了,就找你大伯大伯母啊,这肥水,也不能流了外人田啊!” 齐敏笑道:“这事是我爹弄的,我也不知道,更是管不了这事。马叔叔是我爹的朋友,我爹当年在京城,也颇多受人家的照顾,这次的生意又要去京城作,找上马叔叔也是应该的。” 高氏听了,也知道自己往年对齐长春夫妇是不管不问的,也没多照顾他们夫妇,便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说了几句话,齐宝又窜了过来,高氏也就不好再说什么,索性便说乏了,就离开了。 文氏忍着笑,对齐敏使了个眼色,跟在高氏后面去了。 齐宝问怎么了,齐敏便把这事告诉了他。齐宝笑道:“大伯母这几年为了粮长的事头发都白了几根了,上上下下使了不少银子,幸亏大哥得了个缺,不然还不知她该怎么样了。” 齐敏听了也笑道:“却也是,她也够可怜的了,等爹病好了,再活动活动,让大伯得了这粮长吧。不然可真亏惨了大伯母了!” 第二十章 道观打醮 二人说笑了一阵,又想到刚才的事,也觉得都有些羞人,于是都不好意思再开口延续刚才的话题,齐宝也就回去了。 待得到了晚上,一家人吃饭时,文氏问了小兰的事,齐敏便把小荭和杨贺的事也说了,然后道:“我想着她们年纪也大了,便想着也别耽误了她们,就把她们遣了出去。” 文氏想了想,道:“这也对,咱家也不是那种欺男霸女的,小黄她们年纪也大了,便也都遣了出去吧,也不缺那几个赎身的钱,左右她们也没犯过什么错,都是乖巧的孩子。” 高氏叹道:“妹妹果然是慈善的,对下人这般好,我可比不上你。” 文氏道:“姐姐以后也要对下人都宽泛些,福哥儿在远处也好放心些。” 高氏道:“妹妹说的不错,福儿现在是朝廷命官了,我也要给他多攒点好名声才对!” 齐敏和齐宝相视一笑——这倒是个意外的善举! 众人越说越高兴,吃了晚饭,各自散去,第二天浩浩荡荡地,两家人坐了两抬轿子,三辆马车,一起往白云观而去。 白云观就在盱眙城城西的一片小林子里。这片林子不大,但是各种树木都有,这样小的地方,有这样多的种类,也不知是什么人故意栽植的,还是大自然的造化。 白云观不大,座落在这林子的深处,周围有一些苍松和柳树,还真有些仙气的样子。只是长海道人长得胖大,一点也没有仙风道骨的模样。 齐家人还没到,早有仆人跑在前面去通知了长海道人,长海道人便带了道僮和几个道士在山门外迎接。 这山门离着道观还有大约几百米,齐长春腿脚不灵便,只能坐着轿走,其余人都下了马车和轿子步行。 齐敏和齐宝等人都是第一次来,看着这林子里的景像,以及那偶尔传入耳中的几声鸟叫虫鸣,心里都觉得这样的地方,虽然称不上是人间仙境,但也可以说是胜景了。 走了一会儿,只见道路两旁有着不少石像,都是一样神祗的,有土地也有城隍,还有山神之类的。 齐敏原来只知道日本的神社前或郊外有小小的地藏菩萨,没想到中国古代的道观也有这样的传统。只是不知日本的那种传统是否也是从中国传过去的了。 文氏和自家的四个孩子都是信步前行,反而是齐永春夫妇,见到神像都作揖为礼,似乎来打醮的主角是他们夫妇,而不是齐长春一家。 等到了观里,长海道人把他们都引到一处房里,那房里早点了上好的熏香,然后让人奉上茶来。齐长春坐在轮椅里,被人抬了上来,长海道人见了这轮椅,也是赞不绝口。 文氏道:“今儿我们是来上香打醮的,道长可有什么嘱咐。” 长海道人笑道:“便在我这里斋戒个三天,也就是了,哪有什么规矩。” 齐长春道:“我们这些人是不懂这个的,一切便应了道长吩咐。” 长海道人道:“齐老爷但请放心,一切都在小道身上。” 文氏这时吩咐拿了二百银子过来,算是布施,长海道人接了,再三称谢作揖,然后便去了。 齐家早知要在这观中住上几天,便也各自带了身边的丫环来,自有人上前伺候。 长海道人也准备了众人的房间,各自准备了沐浴的水,都由丫环伺候了沐浴。只是这天齐宝却一反常态,不要丫环伺候洗澡沐浴,把新来伺候他的小菲和原先的二等丫环琳琅都关在门外,自己洗了澡。 小荭兴致勃勃地把这事当做一个新闻告诉齐敏,齐敏听了只是暗笑——不错,齐宝还是挺听话的。 也不知这白云观的长海道人用的什么药澡泡在这水里,洗完后身上有一股淡香,齐敏随口问了一个道僮,得知是长海道人练丹偶得的。心想看来道家练丹,有时真的会练出各种奇怪的东西来,据说火药就是练丹家练出来的。 齐敏心中忽然对长海道人的练丹术起了兴趣,心想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可以练出来的东西,便想着等明天便去他的练丹房看看,也好开开眼界。 齐敏倒不是想做些倒卖丹药的事——这东西是人家的,虽说没有什么专利可言,但是这是人家的东西,人家知道丹药的配方和炼制方法,自己是赚不了什么钱的。所以她只是单纯地想要见识一下传说中的练丹。 等洗完了澡,出来后看到齐宝在一旁候着,便与他一起去了祝祷的地方。 那却不是正殿,而是一个偏殿,里面摆着一个香案,两边墙上挂着很多道家神仙的画像,当中有一座金身佛,也不大,半人不到,也不知花了多少银子,但是光凭之前的那二百银子是肯定不够的,所以估计也就是镀金的吧。 反正这种东西重在开光,是不是全金纯金的,也不用怎么太在意。 文氏等人上前先后敬香祝祷了,齐敏也跟着齐升后面上香祝祷了一番。到了晚上,众人再次祝祷了一番,然后吃了些素净的饭菜,便各自回屋歇息。 齐敏心想怎么这么麻烦,打个醮要一天祷个几次? 不过也不知这是什么规矩,也懒得去问,心想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也算是尽一份孝心,自己对于父亲的病情也帮不上什么忙,不管祈祷有没有用,总是没什么坏处的。 ——嗯,顺便,再替齐宝和齐升祝祷一番吧,祝他们两个这一次通过童试,考个秀才回来吧。 ——至于苏睿,唉,好吧,也顺便替他祝祷一番吧,如果能中个进士回来,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毕竟和他也曾有过亲密的关系,虽然分手不算和平,但总算也曾是朋友,大度一些吧,不过是一个祝福罢了! 离了那小殿,众人又回了房,齐宝赶上两步,对齐敏小声道:“真没劲,什么事都不能做。” 齐敏抿嘴笑了一下:“你还想做些什么?” 齐宝道:“平日里总能出门逛逛的,现在这林子里也没什么可玩的。早知道向县学里那些考武举的人借些弓箭来,也好去打个猎。” 齐敏道:“咦?你会射箭?跟谁学的?” 齐宝撇了撇嘴:“就是跟他们学的,我不是考武举的,去过几次听他们教授武科的,真没意思,古板得很,就没再去了。倒是那些射箭骑马之类的挺有趣的,我有时会混进去玩玩。” 齐敏道:“那你箭法不错?” 齐宝道:“那当然,不是我跟你吹,我箭射得可好了,整个盱眙县的县学里都没有比我强的。” 齐敏吃惊地看着他——原来齐宝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一面——不由得上下打量着他,心里想——他身箭的时候,是一种什么姿态呢?神采飞扬么? 于是便又想着去看齐宝身箭的样子,就道:“你什么时候去射箭?我也去看看!” 齐宝说:“这可不好办,县学里不让女人进的。” 齐敏心想——难道要女扮男装?这个恶俗的事自己也要做了么? 这时后面文氏道:“小心脚下,别只顾着说话!” 齐敏吐了吐舌头——这小径挺窄的,两个人并排是不太好走,于是便放慢了脚步,想走到后面去。 不料齐宝抢先一步,先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趁着天黑,伸手从后面握住了齐敏的手。 齐敏一惊,回头看时,只见袍袖宽大,两个人走得近,牵着手一荡一荡的,从后面看去,也看不出两个人正握着手,便也就松了口气。心里也想——齐宝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也不怕被看见。 但是心里却甜丝丝的——这种感觉与苏睿在一起时也有过,可是细一品味,却仍有些不同。但要说有什么不同之处,却又说不上来。 恍惚间觉得,这间的情形以前也有过,而且有很多次,都是这样被齐宝牵着手走路的——真没想到,牵着牵着就牵到一起了。 哎,她和齐宝本来不是恋人关系,也没有感觉,牵手牵得多了,感觉就来了,也就转化成了恋人关系了——唉,牵手就要牵一世啊! 不多时走到自己的房间前,齐宝松开了手,回头对齐敏笑笑,然后便向前继续走,去自己的房里。 齐敏向身后的母亲等人道了晚安,便回了房——这一排房间,都是女眷的,男的要再走一段路。齐长春也不与文氏同宿一间,因为这个期间要连房事也禁除的。 齐敏回到房里,小荭伺候她上床,忽地对她道:“小兰被赶出去后,听说已经许了亲了,要嫁给她们村子里的一个穷书生。好像比她大不少呢。” 齐敏心想——她出身不好,嫁给个穷书生做什么。万一人家日后得了官,未必看得上她,也只盼她嫁个良人了。便道:“等她出嫁时,我送一份礼去,你知道她家在哪儿么?” 小荭道:“知道,她的那个表外甥女,本来今儿就要来的,我说今儿要来白云观,就让她们先回去了。也不知是到底回去了呢,还是在二门外住下了。” 齐敏心想这次赶她走,是有点过份了,但是为了敲打一下齐宝,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再说让她出去做个清白人家,比做个丫环也不差,等她出嫁时,自己备一份厚礼也就是了。 小荭见齐敏闭上了眼睛,便又大着胆子说了一句:“小兰这次对我说,那天她与大少爷并没有什么,平时也没有什么苟且之事,姐姐那天是误会了。” 小荭和小兰都还不知道齐敏和齐宝不是亲兄妹的事,她们都只以为齐敏以为小兰勾引齐宝,所以才把她赶了出去。 齐敏也不想这时候把话挑明,只是笑了笑:“明白了,她表外甥女进来后,便让她去服侍宝儿好了,我别找人来顶你的缺。” 小荭忙道:“小兰她也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只是她觉得受了冤屈,是么?”齐敏睁开眼睛又看了小荭一眼。 小荭忙低下头,不敢再言。 齐敏叹了一口气:“小荭,我平时待你怎么样?” 小荭忙道:“姐姐和夫人老爷,还有少爷,对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都很宽容仁厚的。” 齐敏道:“你知道就好,”说着翻了一个身,背对着小荭道,“我也知道这次对小兰严苛了些。不过宝儿那个人你也知道,总是一直松松散散的,我也是借着这个机会给宝儿提个醒儿。小兰出去了,以后有什么难处,可以找我来说。” 小荭听了,便道:“姐姐的心地是最善的,这我早知了。” 齐敏笑道:“好啦,等赶明儿你也走了,有难处一样可以来找我,行了吧!” 小荭也笑道:“那真是太谢谢姐姐了,到时我可真厚着脸皮来了,姐姐别打了我出去便好。” 二人说笑了几句,齐敏便让小荭下去,自己睡了。 第二天一早去偏殿一起吃了早饭,接着又去祝祷了一番,然后再各自回了房。长海道人送了每人一本道家的经书,让众人默诵抄写。 齐敏得了一本《太上感应篇》,回到房里看了一遍,又着小荭拿了笔墨纸砚来,抄录了一分——还好只有一千二百多字,也没费多少时间。 抄完后就准备出门看看这道观里的景致——从昨天到现在,还没好好地玩过呢。 这道观从外面看上去不大,到了里面一走,却是深得很,一直往里走了很远,只见各处假山林木耸立,最里面的地方,居然还养着五只白鹤。 这倒挺让齐敏意外的,过去看了一会儿,听到背后脚步声响,却原来是齐宝过来了。 齐宝对齐敏道:“你可真快呀,我那篇《清静经》才四百字,抄完后来找你,你居然都不在了。” 齐敏笑道:“闲来无事,便走走,看看这道观里的样子。” 齐宝道:“怎么不等我!” 齐敏道:“谁知道你要抄多久,四百个字就抄了这半天,若是得了本万言经,岂不是要抄到晚上?” 齐宝道:“你总是瞧不起我!” 齐敏挽住他的手臂,笑道:“哪里就瞧不起你了,我这回给升儿祝祷考个秀才,可是给你祝祷连中三元呢!” 齐宝笑道:“那你也太抬举我了。” 二人说笑了几句,忽地见前面有个道士过来,便上前问道:“这位道长,请问长海道长在哪里?” 那道士打了个揖首道:“长海师父正在后面炼丹。” 齐敏心想——正好我想看炼丹呢!于是便道:“你能带我们去看看么?” 那道士道:“长海师长炼丹时是不让别人看见的。” 齐敏心道——原来这也是一门绝技,怕人看见么?于是又道:“我们就在外面等他,并不看他是怎么炼丹的。” 那道士听了道:“若只是如此,三位便请随我来。” 齐宝虽不知齐敏怎么突然对这东西感了兴趣,但他对于齐敏的想法总是牵就的,再加上他本身其实对这东西也有好奇,便也跟着一起来了。 齐敏这时却对一直陪着自己的小荭道:“你不用跟来了,你回房去,若娘来了,便把我写好的经书给娘看。” 小荭见有齐宝相陪,齐敏不会出什么事,便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齐宝见小荭去得远了,便笑嘻嘻地伸的来牵齐敏的手——自从成年后,齐宝已经不怎么牵齐敏的手了,如今却不知是怎么了,如同食髓知味一般动不动就要来牵齐敏的手。 其实齐敏的手小小的柔嫩无比,齐宝握在手里也的确感到很舒服,而且他初尝情味,更是深不得天天与齐敏腻在一起却不可得,有了机会后,还不赶紧牵个小手么! 不过齐宝也只敢牵个手罢了,要做别的事,不但没这个胆子,甚至不知到要怎么做——古代男人的性教育,其实也很滞后,特别是在像齐长春这家的家庭里,又遇到了齐宝这样“洁身自好”的人。 等到了那炼丹房外,那道士也不走,只是站开了两步,与齐敏齐宝一直居外面等着。 齐敏站在门外,便已经闻到了一股药味,便故意大声对齐宝道:“这味道好浓,却不知是什么味儿!” 齐宝道:“这还用说,自然是炼丹的气味。” 齐敏道:“却不知和药材铺熬制的丸药有什么不同呢!” 那引他们过来的道士忙过来道:“齐小姐,请勿大声喧扰,以免惊动了长海师父!” 齐敏正要再说些什么,那房门却开了,里面走出长海道人来,一见到是齐敏和齐宝,便笑道:“原来是齐家的大公子和大小姐,却不知怎么到了这边来。” 旁边那道士道:“师父,这二位要来找您,我就带他们来了。” 齐敏道:“我是好奇,想要看看您炼丹的样子。” 第廿一章 月下私语 长海道人道:“这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在一边扇扇子控制火势罢了。与平常人家烧菜做饭,没有什么不同。” 齐敏笑道:“那我能进去看看么?我还没见过炼丹炉呢!” 长海道人笑道:“这算得甚么。” 于是便将二人让了进去。 齐敏迈步进去,只见这炼丹房里却也简陋,空荡荡的,墙上挂着一些道士的图像,看来也是一些炼丹的大家了,中间有一个很大的炼丹炉,成年人要三个才能环抱,墙角里还放着几个大小不同的炼丹炉,样子各有不同,但大致上都一样。 中间的炼丹炉边放着几个瓷做的方盆,齐敏过去一看,这盆里盛着一些半透明的水,边上还有些白色的粉末。 齐敏便故意蹲下去用手去探:“这是什么?” 长海道人忙道:“不要碰,那是有毒的水。” 齐敏一惊,收回手看着长海道人道:“你在炼毒药么?” 长海道人笑道:“小姐不要说这话,小道可不敢当。只是在炼些金银罢了。” ——炼金术? 齐敏瞪大了眼睛——不可能吧! 长海道人见她的样子,知道她想岔了,便道:“有些施主和居士来观里布施,带的金银不纯而有杂质,我就把这些杂质炼化掉。“ 齐敏这才明白他所说的“炼金术“只是一种分离金银杂质的方法罢了。 然后再看看那“毒水”旁边的各种药粉和药粒,又道:“那这些呢?都是毒药?” 长海道人笑道:“哪来的这么多有毒的东西,这些都是练丹用的各种辅料,对了,那个白色的是盐。” 齐宝笑道:“怎么?还要放盐?是为了调味?” 长海道人道:“不是,是为了控制毒性,毒性的不同做出的东西也不同。练丹,也不都是用来吃的。” 听到这里,齐敏忽地心中一动——难道是用盐来制做盐酸? 中国古代的练丹家用矾和硝一起加热,制伏出来的东西可以把金银混合物加以分解,这在后世被叫做“矾硝法”,也用于练制铅丹。 至于矾,有白矾和绿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26部分阅读 欲望文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27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未知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27部分阅读 白矾和绿矾、黄矾三种,如果同时加热矾和硝,就会得到硝酸,如果同时再加入盐,就会得到盐酸。 元末明初的曹昭所撰的《格古要论》中记载了这种方法,他把焰硝、绿矾及盐的混合物称为“金榨药”。原文如下:“用焰硝、绿矾、盐留窑器,入干净水调和,火上煎,色变即止。然后刷金器物上,烘干,留火内略烧焦色,急入净水刷洗,如不黄再上。然俱在外也。” 而绿矾,其做法大致与烧石灰相似,先以土坯砌墙成窑,在其中把涅石与煤炭垒叠起来,点燃焙烧,在空气供应不很充分的情况下,就会得到绿矾,具体的表述,可以在《天工开物》中找到。 齐敏前世专爱看这些杂书,只是记不清到底该怎么做,现在看到长海道人所用的东西,便试探着道:“这是在做‘金榨药’么?” 长海道人大吃一惊:“姑娘如何得知这个名字?” 齐敏笑道:“我看过《格古要论》啊!” 长海道人脸上露出钦佩之色来:“姑娘好厉害,果然博闻强记,无所不知。” 齐宝笑道:“怎么说果然?难道你早就听说了?” 长海道人笑道:“小道时常于各家往来周旋,齐家大小姐的品貌才学,那是有口皆碑的啊!” 齐敏瞪了齐宝一眼——那还不是你平时在县学里替我吹牛吹出来的! 齐宝笑了一下,不再说话。 齐敏却对长海道人道:“道长,我却不知这金榨药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呢。” 长海道人说:“我这却与那金榨药略有不同呢。” 齐敏道:“能不能教我?” 长海道人道:“姑娘想要学炼丹?这个只怕不妥吧。” 齐敏笑道:“我只是随便问问,只是看看你这个做法和金榨药有何不同罢了。” 其实齐敏想过很多赚钱的法子,其中就有利用盐酸的,只是苦于不知怎么弄原料,所以见到这长海道人这里有做盐木到的东西,自然要问个明白。 长海道人知道大家姑娘里也有些喜欢炼丹求仙的,所以也未见疑,便道:“既然姑娘与我道家有缘,那等今晚到此,小道做给姑娘看看便是。” 齐敏道:“那可真是谢谢了。” 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包碎银来:“这些东西算是我的一点心意,我一个女儿家,也没什么大的谢礼,道长也请收下。” 长海道长忙道:“这如何敢当。” 齐敏道:“我这银子也是散碎的,成色也不好,正要费先生的精力来炼制一下,我开了眼界,学了知识,自然要有谢礼,不然我怎么好意思呢!” 长海道人听了,这才收了下来,放在丹炉旁边。 等到晚上,齐敏和齐宝在晚间的祝祷完后,就跟着长海道人再到了这炼丹房来,看着长海道人炼金银。 齐宝对此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完全是陪着齐敏来的,他的主要的注意力,还是放在长海道人怎么把银熔掉,然后漂炼掉杂质,而齐敏却是注意看他怎么用矾硝盐法做出盐酸来。 大概弄了有一个多时辰,长海道人把齐敏的这些碎银炼得更纯,也更均,平均分成了五块银饼,每块三两左右。 长海道人要把这些银饼还给齐敏,齐敏却只收了一块,以做纪念,齐宝也拿了一块,同样留做了纪念。 齐敏对此行的收获很是满意——至少懂得了怎么用矾硝盐法来做盐酸。齐宝并不知她的心思,只是觉得能陪着心爱的人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离了炼丹房时,已经是戌亥之交了,此时月上中天,洁皎之光遍洒大地,齐敏和齐宝相依在观中散步,一边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一边体会着各自心中的柔情蜜意。 齐敏对齐宝道:“宝儿,你有没有恨过我?” 齐宝道:“你怎么说这个话,我怎么会恨你。” 齐敏挽着齐宝的胳膊,头倚在齐宝的肩侧:“我那时准备要嫁给苏睿了,你真的一点也不怨我么?” 齐宝笑道:“若说一点怨也没有,那也不是实话。不过我更多的是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向你说对你的这份心思。” 齐敏道:“你想过怎么对爹娘说了么?若是爹娘不许,那怎么办?” 齐宝道:“你一直比我聪明的,你说该怎么办?” 齐敏道:“你真没用,这事还要我来说。” 齐宝笑道:“你从小便教我做事的,这件事自然还是由你来做。” 齐敏叹了口气道:“我也曾想过很久了,却没有太好的法子,偏生咱爹现在身体又不好,如果有什么闪失,那怎么办。” 齐宝道:“是啊,我也是这样想,而且娘又好面子,一定要让你嫁得风光,更不会考虑嫁给我这个‘自家人’了!” 齐敏道:“嗯,我也曾想过,要是你能考个功名回来,会不会有不同,不过我想那还是一样的,娘还是要让我嫁给外人的。她就是怕我受了委屈,怕我被别人说是你家的童养媳,倒不是为了她自己的面子。” 齐宝道:“你却这样看娘,看来你比我还要能跟娘的心帖得近些。我几次考试不第,看来也是很对不起爹娘了。” 说到这里,齐敏忽道:“你为什么不考武科?” 齐宝道:“那可不行,一来是爹不肯,二来我问过那些考武举的,考试的东西很是死板,那些阵型阵势什么的,我一个都背不下来。” 齐敏叹了口气:“我也知你不是那种喜欢死背书的人,所以我也不只望你这些个,只要你对我对就行了。” 齐宝笑道:“难道我对你还不好么?” 齐敏道:“好!不过我是个很小心眼,有什么又很无情的人,你会一直这样喜欢我么?” 齐宝道:“敏儿,这世上还有第二个人像我这样了解你么?你是什么样的人,我难道会不知道?你知道娘是怎么跟我说的么?” 齐敏奇道:“跟你说什么?” 齐宝道:“我喜欢你,啊不,我爱你的事,娘和爹都看出来了。” 齐宝刚刚学会“喜欢”和“爱”的不同,就这样用了出来,而且说得很随意,一点也没有隆重严肃的感觉,倒让齐敏听了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觉得自己不该对他解释这两个词了。 齐宝却没看到齐敏的表情,只是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道:“娘对我说,你就算嫁给了我,也是因为没有办法,并不是真的喜欢我,所以让我还是死了心,找个心思笨一点,老实一点的人。” 齐敏愣了一下,没想到文氏早已经跟齐宝说过有关于二人的事,而且还把自己说得这样不堪。 齐宝搂一下齐敏:“敏儿你也别怪娘,她有这种想法也是正常的。” 齐敏苦笑着摇摇头:“当时不管是谁,如果救了我,我都会那样去救他的——幸亏是你,如果不是你,娘一定也会嫌我失了节,更不会再让你娶我,我们两个可就真的无缘了!” 齐宝道:“是啊,但是除了我,还有谁会去救你呢?除非当时苏睿也在场。” 齐宝说的没错,如果当时苏睿在场,那他也一定会跳下白河里救人的,如果那样的话倒是件好事,起码能让这桩婚事就这样无惊无险地过去。而如果是别人,估计文氏也会同样不让自己的儿子娶齐敏的,哪怕她再疼爱齐敏也是一样——只是再找一个敦厚老实的人,让齐敏嫁了而已。 最多不过多备些嫁妆罢了! 明代虽然在法律上归定,嫁妆是归夫家的,但是实际上却不是如此,这就是中国一贯的在情法两方面的两面性了。比如《蒋兴哥重会珍珠衫》中王三巧被休后改嫁吴进士,原夫蒋兴哥并不阻拦,临嫁之前,“将楼上十六个箱笼,原封不动”送去,当个陪嫁。《金瓶梅》里所说的孟玉楼、李瓶儿改嫁时,也同样带走许多财产。 从这里可以看出,既嫁的女子对自己的嫁妆,其实是有权处置的。 而齐家是个举人老爷的家庭,找个普通的敦厚之人,有齐家撑腰,齐敏又这样聪明,自然是不会受欺的。 不过也正是由于齐敏这样聪明,所以文氏也不太乐意有这样的儿媳,怕儿子被她管手管脚的,但实际上齐宝从小就被齐敏管着,两个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而且齐敏说话做事都很有分寸,其实正是齐宝的良配。 不过这个时候提到苏睿,齐宝也是太煞风景了,两个人一时都无语起来。齐敏良久后才道:“我想现在最好不要说什么,等爹身子再好一点,我们一起去说。” 齐宝道:“那也好,正好你七月就可行笄礼了,我们中秋时去跟爹娘说怎么样。” 齐敏道:“那也好,左右不过是改黄册的事,苏重德正怕我和他儿子纠缠不清呢,一定会出面作证,我是抱养来的事。” 齐宝惊道:“你这是在让我瞒着爹去做么?” 齐敏道:“我倒是想,但是那样太伤爹娘的心了,还是算了吧。” 齐宝道:“那也是这事可真不好办,我看爹现在也渐渐地有点考虑得多了,以前可不像现在。” 齐敏道:“你休胡说,爹娘还不都是为了咱们。” 齐宝道:“这个我也知道,但是他们总是把事情想得太严重,其实咱们关起门来过日子,谁管外人说些什么。” 齐敏笑道:“你不当家,不知道这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周旋,我看爹这段时间里若是腿脚再不好起来,一定会让你代他待客接物的,你可要好好听爹的话。” 齐宝道:“我挺烦这些事的,不过既然你说了,我自然会好好学的。” 齐敏道:“我以前也说过同样的话,你却总是不听呢。” 齐宝道:“此一时彼一时也,那时可没想到会有机会娶到你嘛!” 没错,那时齐宝总以为齐敏是要嫁给苏睿的,那对他来说真是人生一点奔头都没有,所以干什么都打不起劲来。 齐敏红了脸:“贫嘴!” 齐家的家教很严,除了中秋或别的什么节日里,都是很早就睡了的,基本没有熬夜的,像这样看着晚上的月色,两个人独处的机会,从来也没有过,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都不想就这样回房,只愿意在这月下一直待下去。 不过三月的夜晚,还是有点冷,齐宝怕齐敏着了凉,便携着她回去了。 到了房里,小荭上前迎着道:“姐姐怎么这时候才回来,我想出去找你,却又怕夫人来唤,只得守在这里。” 齐敏道:“在这道观里,能出什么事,且打了水来让我洗脚吧。” 小荭应了一声下去,不多时端着凉水回来,道:“姐姐这几日天癸快来了,可得注意,莫着了凉了。” 齐敏的凉性体质虽然得到了很大的改善,但是痛经仍然是让她很头疼的一件事,而且月经不调也是常事,所以小荭才会这样说。 齐敏道:“我会注意的,刚才在院子里,看到月色很漂亮,不知不觉多看了一会儿。” 小荭笑道:“今儿正巧是三月十五,也是月圆之夜呢!” 齐敏泡着脚,接过小荭递过的姜汤喝了下去:“行啦,你也去睡吧,天也不早了。” 这时已经是子时过半了,小荭替齐敏擦干了脚,然后服侍齐敏上床,道:“姐姐睡吧,我也去了。” 齐敏点了点头,躺在床上想了想,觉得对自己和齐宝的婚事还是有点不乐观——没想到母亲会这样看自己,幸亏宝儿相信自己对他是真心的。 ——唉,该怎么办呢?生米做成熟饭的话,虽然依着文氏的性格,最后仍然会接受自己,而且不会把自己当成私奔而来的妾,只是以后的婆媳关系那就可想而知了——听宝儿的口气,文氏喜欢一个聪明的女儿,但是却不喜欢一个聪明的媳妇。 唉——果然藏拙还藏得不够么! 又过了一天,打醮终于结束了,齐永春和齐长春夫妇一起离开了白云观,齐永春夫妇随着齐长春回到了他在城里的家中,又小住了几天,直到童试放了榜后,才准备回乡下去。 齐宝这一次仍然没有中,齐升倒是旗开得胜,一举中了个秀才回来,让齐长春高兴极了,只是仍然不能因为这个喜事而站起行走罢了。 齐长春为了齐升的事大排了筵席,齐升虽然年幼,但也仍是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更有人把他跟苏睿相比——只是一提起苏睿,齐升当即就挂了脸——他也知道苏睿和齐敏的事,怎么能忍受把自己跟苏睿相提并论。 第廿二章 提亲齐宝 不过齐宝相形之下却是落寞了许多——考了这么多次不中已经很丢脸了,更何况弟弟却是一举得中,他就是再豁达再对功名不以为然,也要觉得没面子了。 这边齐长春腿脚不灵便,文氏又要照顾他,于是接待客人的事有一半要落在齐宝的身上,还有齐永春和高氏也帮了不少忙,齐升虽然是新科的秀才,是个主角,但是却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便只跟在哥哥身后,说些应酬的场面话。 齐宝强打着精神与这些人物周旋,却也没有失礼,齐长春夫妇也挺满意的——对于现在的齐家来说,齐宝有没有功名并不是个迫在眉睫的事,他能够如此待人接物才是最好的。张永宁当年不也是一直没有考取功名,也并没有什么人看轻了他。 孔子曾说过,一个人在三十岁以前都是前途不可限量的,齐宝现在才十八岁,还早得很! 等到酒终人散,齐宝回到齐敏房里后大倒苦水,说自己怎么怎么地去面对那些无聊的人,齐敏笑道:“这不是很好么,爹娘也欢喜,你也没什么损失——跟这些人打交道,和念书相比,哪个更让你烦?” 齐宝想了一回,笑道:“最好都不要!” 齐敏道:“哪有这样的,你总要做些事情,若是不能考试,就试着替爹去与这些人周旋,顺便打理一下咱家的生意——咱家现在也有几家店铺了吧?现在童试也结束了,从现在到秋闱,还有几个月的时间,你劝劝爹,去买几家店面或小宅子下来,做些生意也好。” 齐宝道:“你说得不错,不过经商我也不在行啊。” 齐敏笑道:“那开几家小店总该没问题吧,先学着,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会的,多花些钱,请些有经验的伙计,你跟在后面学学,也就是了。” 二人说了一回,齐宝见时候不早,也就回去了。 小荭等齐宝走了,才过来对齐敏道:“姐姐,刚才少爷在,我就没说了。我听前面刚才跟着去伺候的小茱说,李举人在前面替大少爷提亲呢。” 齐敏愣了一下:“提亲?” 小荭道:“是呀,听说是给他自己的孙女提亲,他孙女今年十七,比大少爷小一岁。” 齐敏点了点头——齐宝也十八岁了,是到了应该成亲的时候了,有人上门提亲那是一点也不奇怪。 不过现在齐敏和齐宝不是亲兄妹的事,也渐渐传开了,小荭自然也是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啊,更何况是这样的大事。 只是因为小荭自己的身份问题,所以不敢说什么,只是大家心照不宣罢了。而齐敏和齐宝这段时间私下来举止暧昧的样子,别人不知,小荭还能不知?所以一听说有人给齐宝提亲,就赶紧来说了。 齐敏心想如果父母应了,那倒是个麻烦事——这时代可是父母之命在旦夕媒妁之言的,只要父母答应了,齐宝再怎么闹也会变得棘手了。 但是现在天色也晚了,只得明天再说这事了。于是第二天一早,齐敏就去了齐宝的房间——齐宝正在洗脸,伺候他的琳琅在一旁拿着毛巾等着。 齐敏进去了不跟他客套,直接就问:“听说昨儿有人给你提亲了?” 齐宝笑道:“你的消息倒快,不过我没那个意思,只是人多,不好当面回他,便想着等会儿去跟爹说一声。” 齐敏说:“那也总该有个理由。” 齐宝道:“我不喜欢,要什么理由。我可不像别人,娶个没见过面的老婆也行。”然后看了一眼齐敏,道,“硬让我娶了她,我天天不理她,到处眠花宿柳的,反而跟李家结了怨。” 齐敏皱眉道:“怎么说这样的话,没得脏了我的耳朵。” 齐宝忙道:“这是玩笑话,哪里会这样了!我真要这样说,爹娘也不会放过我的。” 正说着,小荭过来回禀道:“姐姐,小兰的表外甥女过来了,姐姐要不要去看看。” 齐敏点了点头,道:“让她先在廊下候着,我和宝儿去吃了早饭就来。” 小荭应了一声便去了,齐宝道:“不是说这个丫环要给我么?把我的琳琅跟你换,怎么样?” 齐敏道:“算了吧,我看琳琅伺候你伺候得不错,换一个人来,别又出什么岔子才好。” 二人一边说笑,一边去了后院吃饭。 到了后院,文氏和齐长春、齐芸齐升已经坐在那儿吃了,齐敏和齐宝坐了过去,早有下人递上了粥来,二人就着吃了,文氏却问道:“前几日小兰怎么被赶了出去?我只当是她犯了什么错,怎么今儿来的一个丫头,又说是她的亲戚?若是犯了错被赶出去的,那想来她的亲戚也是不怎么样的。” 齐敏笑道:“哪儿来闲话,让娘听到了。只是她们年纪都大了,便都放了出去。我那天原说要放了小荭出去,宝儿听了,就说那把小兰了放了出去,跟我一起换丫环。” 文氏对齐宝道:“怎么这么大的人了,还是什么事都跟你妹妹学。” 齐宝笑道:“见贤思齐,何必在意年纪辈份。” 齐长春却道:“敏儿说的不错,这几个丫环是大了,年纪最大的小苩早就嫁人了,她们也都二十来岁了,总不能一直待在咱家里,看看她们和那些仆役里互相间有没有中意的,咱们替她们指了婚,若没有中意的,便放了她们家去。” 其实一般有去处的丫环,都是不愿嫁给同样为奴的仆人的,那样的话生下孩子来就世代为奴了。小苩本来就是家生女儿,所以嫁给宋石头也就罢了,而小荭小黄她们,都是不愿嫁给当奴仆的下人的,所以齐长春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果然后来这些丫环都放了出去,没有一个留下的,这也是后话了。 这时文氏听了,也就应了,随口便问了身边的小黄和小菉,小黄和小菉都低头说没有意中人,文氏听了点点头,心里也就有了计较。 吃完了饭回去,见自己屋外廊下果然站着一个丫环,看上去皮肤黄黄的,并不甚漂亮,个子又是小小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看到她才知道小兰家的生活水准大概也与这个类似,所以一听到要招丫环就让自己家的人来,而把她赶出去后她也没有重获自由的高兴。 齐敏叹了口气——唉,把她赶了出去,倒还有些内疚呢! 小荭这时从里面出来,见到齐敏和齐宝,便上前行了礼,然后对这个女孩儿道:“这就是咱府上的大小姐和大少爷。” 那少女忙上前跪下磕头,齐敏道:“罢了罢了,又不是什么官家太太的,何必行这样的礼,快起来吧。” 那少女依言起来,齐敏看了看她,觉得光看这眼神,倒是个机灵的,看来小兰也没胡乱推荐人,便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女道:“我叫晓玉。” “多大了?” “十四。” 齐敏一愣——这个少女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怎么居然有十四了?看来果然是个穷地方来的,营养不良造成了发育迟呀! 齐敏心里有点怜惜她,便道:“名字不坏,但是不合府里的规矩,就改做琉璃吧。” 那少女应了一声,小荭却道:“这是小姐抬举你了,快谢小姐。” 原来齐府里的一等大丫环,都是草头的,如小茱小荭之类的,而二等丫环全是斜玉旁的,比如琉玥和琳琅。齐宝的小兰走了后,就由琳琅顶了上来,本来小荭要是走了,应该也从二等丫环里挑一个,且轮不上这个刚来的小丫头呢。 如今齐敏让她改名叫琉璃,那是一上来就要让她做二等丫环,支二等丫环的月例钱了,所以小荭说这是齐敏的恩典,抬举她了。 那少女听了,便又要跪下磕头,齐敏道:“不必啦,你往后多跟你小荭姐姐学着点儿,你早一点学会了,她也好出府嫁人去,你别耽误了她!” 小荭红了脸:“姐姐,怎么说这些!” 齐敏笑笑:“迟早不都是如此?”然后对琉璃道,“你用心学着,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你的。” 琉璃应了一声,仍是不敢抬头,齐敏也不与她多说,只是对小荭道:“你也多教教她,该做些什么,该说些什么,哪些又是不能说不能做的,都要教她。你若不小心害了她,大家都心里不好受,那多丧气。” 小荭道:“姐姐放心吧,若是她侍候不了姐姐,便是我的罪过了。” 齐敏道:“那就这样吧,你先带她下去洗一洗,换件衣裳,再来我这里支五钱银子应付花销,这五钱银子分三个月从她月例里面扣。” 小荭应了一声,便带了琉璃下去了。 齐宝对齐敏笑道:“你倒是轻轻的一句话,她才来,年纪又这么小,且又什么都不懂的,你就让她一下子当了二等丫环,旁人都要嫉她呢。” 齐敏道:“只要她有这个本事,事情都做得好,谁又能有什么话说?” 齐宝道:“话是如此,但总是防不了小人啊!” 齐敏道:“不跟你说这些了,娘让你过会儿去前厅里,想来是有什么事的,你不去那里候着,却回来做什么?” 齐宝道:“还能有什么事,不过是说些昨日跟那些人的话罢了,主要是让升儿去那边,关照他怎么去考乡试罢了。” 齐敏笑道:“这必是要你带他去的了,爹定然要与你捐个捐生的名额,若是能考中举人,那也不错啊。” 齐宝道:“你对我倒是有信心的,我却没有这份自信——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虽不知这次的考题,但至少知道自己的能力,所以我从来没有困惑过,一直知道自己不行啊!” 这时二人已经走到了房里,齐宝坐在了齐敏身边,搂过齐敏,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道:“敏儿,其实有人来提亲也好,我正好就这个机会,跟爹娘说我们的事。” 齐敏感到脸上有点发烧——这小子现在一有机会就亲啊亲的,也不怕人看见——道:“这倒也是个机会,不过你想好怎么说了么?爹的身体可还不行呢!” 齐宝说:“这时候我还不说?你这是让我娶别人么?” 齐敏“呸”了一口:“你敢!” 齐宝笑道:“我是不敢,因为我爱你嘛。” 齐敏心里苦笑——齐宝说这个“爱”字说得如此轻松如此频繁,真不知是不是认识到了这个字的份量。不过也有可能是齐宝真情所至,所以才这样说的吧。 齐宝见齐敏面带苦笑,还以为她不相信自己,又道:“我真的爱你呀,没有说谎!” 齐敏拍了拍他:“好啦,我知道啦。” 齐宝见齐敏神色恢复如常,便又开始嬉皮笑脸起来:“我都亲过你了,那是夫妻才能做的事,我要是不爱你,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齐敏哼了一声,故意道:“男人嘴里说的好听,实际上做的不都是那样!” 齐宝笑道:“我对你可是的心口如一!” 说着便把嘴凑过来又要亲齐敏,齐敏被他几句话逗得开心,便给他一点福利,等他的双唇凑到自己唇边的时候,双唇微启,送出小小的舌尖,在他的唇齿间轻轻地一送,一转,一挑,然后趁着齐宝发怔的时候,轻笑着跳开,对他笑道:“这才是夫妻间真正该做的事哟。” 齐宝愣了一下,喉间发出一阵呻吟,然后红着脸看向齐敏:“刚才……那是什么?” 齐敏掩着唇:“你说那是什么?” 齐宝闭上眼睛,好像在回味似的,然后道:“原来应该是这样的啊,敏儿你总是比我懂得多呢!” 齐敏红着脸呸了一口:“胡说什么,说得我好像这般不知羞一样。” 齐宝却笑着走过来,搂着齐敏,诞着脸道:“我还想再要一次。” 齐敏推着齐宝:“别胡闹了,娘还要你过去呢,别再耽搁了,让娘着人来叫你。” 齐宝笑道:“原来这才是夫妻间做的事啊,我还以为原先那样碰碰嘴唇就行了呢!” 齐敏瞪了他一眼:“别胡说了,快放开我,等会儿小荭回来看见了像什么样子。” 齐宝说:“那就再亲一下嘛。” 齐敏把头一偏:“别胡闹,快去吧。” 齐宝见齐敏态度坚决,也只了不太情愿地放开手,然后又道:“那等我回来啊!” 齐敏被他的样子搞得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就像小时候齐宝要弄东西吃,便是父母不给时的表情一样。 “快去吧,娘让你过一会儿就去,现在已经过了有一会儿了!” 见齐敏这样说,齐宝也只好耸了耸肩,转身离去了。 齐宝前脚刚走,后脚小荭就进来了,后面却不见琉璃。齐敏道:“琉璃呢?都收拾好了?” 小荭道:“收拾好了,让她去小蓝那里登记名册。” 小蓝是年纪最大的丫环,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了,前年嫁给了管帐的朱先生,却也没在家里相夫教子,倒来管了内院。她性子沉稳,挺受文氏器重,便让她管了丫环们的名册,等于是让她总管这些丫环了。 不过小蓝也很懂进退,只是管名册,什么事都不多插嘴插手,这种态度也更让文氏放心,反而更让她管了内院的采买物事,她却也做得帐目分明,没有多贪一文钱。 齐敏听说琉璃去了小蓝那里,便问道:“怎么你不陪她去?” 小荭笑道:“正遇着太太房里的琼琚,就让琼琚带着去了。” 齐敏点了点头,并未再说什么,小荭却道:“听说刚才李老爷又派了人来,想我家结亲呢。” 齐敏心想怎么转来转去总是这几家举人或贡生家里的人来往,搞得像《红楼梦》里的四大家族一样,你跟我联姻,我跟他结亲,然后他又跟你联姻。 小荭见齐敏略皱了皱眉,便又道:“听说昨天就这样,那李老爷说他大儿子的女儿长得漂亮,人也温柔和善,嫁过来正好。” 见齐敏并没有什么反应,小荭继续道:“那李举人还说,他明年内就要放缺了,可能是个京官呢!” 齐敏笑笑:“这是琼琚跟你说的?” 小荭点了点头:“是啊,琼琚还说那李举人的孙女长得也很好看的,不过我想她一定没有小姐你漂亮!更何况姐姐还这样心灵手巧,端的是天下无双的!” 齐敏道:“好啦,谢谢你了!你们不要在背地里传这些话,我就更感谢了!” 小荭道:“姐姐你不知,现在你和少爷的事,咱们这家里上下谁不知,便只瞒着老爷夫人罢了!” 齐敏吃了一惊:“我和宝儿什么事?”随即就知道这是多此一问,忙又道,“你们都知道了?你们这些人,嘴可真碎!那芸儿和升儿呢?” 第廿三章 长春又病 小荭道:“那自然是不敢让他们知道的。小少爷和二小姐年纪也不大,若是说走了嘴,让老爷夫人知道了,岂不是要怪罪在我们身上。” 齐敏笑骂道:“你们这些刁钻的下人,便是欺负芸儿升儿太小,我若傻一点儿,定然也要受你们的欺了!” 小荭忙道:“姐姐待我这样好,我若有欺姐姐的,那我还算是人么!” 齐敏笑笑:“行了,也不必再说什么好话了,等你把琉璃调教出来,我也就放你出府嫁人去了——哦,对了,你的父母家人呢?他们都同意你的婚事么?” 这年头,不管是富贵人家还是穷苦人家,对于儿女的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没有什么因为家里贫困就变得开明的,甚至有因为家里穷,把女儿卖给人当妾的事。那杨贺虽然家世清白,但却是个卖炭送炭的,家里也不甚富裕,小荭长相秀美,她的父母住在离盱眙城近百里外的一个小村里,当初既然肯让女儿卖身为奴,现在反对这桩穷上加穷的婚事也不足为奇。 小荭道:“我爹娘离这儿远着呢,家里还有两个弟弟要娶媳妇儿,不过要求些聘礼罢了,反正我也没那个嫁做少奶奶的命!” 齐敏笑笑:“那行,到你出去前,在我这里支十两银子,也尽够你们开销了。” 小荭忙跪了下来:“蒙姐姐爱护,小荭已经感激不尽了,如何还能要姐姐的梯己银子。姐姐这些年来信我,银钱都交给我管,我知道姐姐手头也不宽裕的,这十两银子我是万万不能收的。” 齐敏是府里的大小姐,人又乖巧,文氏和齐长春都疼爱她,又恐人说自己刻薄亏待了她,所以给她的月例银子反而要高过自己的亲生儿女,一个月有二两宝钞和一两现银,齐宝和齐芸齐升都只有一两五钱宝钞和五钱现银,好在齐敏平时和他们关系都好,更是时常托齐宝买些好吃好玩的东西回来送给两个弟妹,所以也没有人在意这些。 再加上齐宝在外面玩耍应酬,钱不够用时总要向齐敏来商借个一二,所以这几年下来,齐敏虽然月例多些,但花销也大,一个月能存下一两银子来就不错,小荭知道她的梯己银子不过四五十两,怎么好一下子拿去十两。 齐敏却笑道:“你怕什么,拿去就是了,我也不缺钱花,就是这十两银子放在我这里,我也派不上什么大用,不如给了你,不管是让杨贺下聘也好,还是去做些小买卖,也算是你们日后的一个活计。十两银子不多,弄个小活计还是行的。” 如今朝廷大力发展商业,各个大城市里的商业都发展得很好,中小型的城市还处于正待发展地境地,盱眙城也是这样,所以正是杨贺作小买卖的机会。 小荭却只是不肯,齐敏道:“那这样吧,你先拿二两银子去,算是我对你成婚的一个贺礼,你们若是想做什么生意在钱上周转不开,便来找我相借,算是我入股,年底分我些利钱也就是了。” 小荭听了这才站起来,重又向齐敏道谢,齐敏道:“琉璃在这里由你调教,珙瑆就让她还是回我娘那边去吧。“ 小荭应了一声,正要转身去回,琼琚却跑了过来:“小姐不好了,老爷又昏过去了,你快去看看吧。“ 齐敏吃了一惊,忙站起身来:“什么事?” 琼琚说:“是少爷,少爷他……唉!小姐你快去看看吧!” 齐敏这时可是真急了——齐宝这臭小子也不知是怎么跟父母说的,怎么就把父亲又给气倒了! 要知道脑溢血复发后的死亡率是极高的,如果再来一次,那可真是完蛋了! 上一次见到齐长春倒下去时,齐敏心中就够自责的了——那是因为自己才被气倒的啊,自己还没有长大成|人,还没有尽孝,还没有好好地报答齐长春夫妇的养育之恩呢!而这一次如果更是因为自己又气倒了齐长春,那齐敏真要一辈子生活在内疚之中了。 ——这个该死的齐宝儿!让他小心些,说得婉转些,结果还这样!他就不知道什么叫低调么! 在心里诅咒着齐宝这个该死的家伙,齐敏跟着琼琚向前院跑去,路上只见下人们奔跑呼喝,都在低声喊着“老爷昏倒了”、“快去请郎中”、“去请长海道长”之类的,见到齐敏,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齐敏皱着眉——齐宝到底说了什么?让这些下人这样注视着自己! 低声问琼琚,琼琚只说让齐敏快过去看看。齐敏道:“是娘让我过去的么?” 琼琚道:“不是,是小黄姐姐让我过来的。” “那升儿和芸儿呢?” “小黄姐姐和小菉姐姐去喊他们了。” 齐敏心想——这么严重的事,不叫我,只叫他们,是因为这事是由自己而起,所以恨我而不想见到我么? 心中更恨齐宝——你到底是怎么说的啊! 于是便又问:“当时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琼琚道:“我也不太清楚,我没有在跟前,只听说是少爷不肯要李举人家的孙小姐,说的话难听,把人家来提亲的人给气跑了,老爷也被气得晕了过去。” 齐敏听了心中着急,知道再问她也不会说的,只得脚下加快向那里赶去。不多时赶到了前院,只听见房里已经有哭声传出,却是文氏的。赶紧进去时,只见齐长春伏倒在桌上,双目紧闭,不省人事,文氏趴在他背上哭着。 这时外院里的刘恭被传了进来,见到齐长春昏在桌上,忙又要上前背起他,齐敏赶紧阻止:“不行,不许动他,这病是头里面出面,越动出得越多,快去请郎中来,让他头里面出血的地方慢慢凝结。” 前一次因为木已成舟,已经被背在背上到处跑了,齐敏亡羊补牢也来不及了,这一次还有希望,齐敏怎么能让他重蹈覆辙! 刘恭见齐敏神色慌张但说话语气严厉,又说得头头是道,倒也一时不敢妄动了。文氏在一旁道:“你懂什么!你哪来的这些道理!” 齐敏也顾不得解释,便道:“这是上次在白云观里我问长海道长的,这病千万不能乱移动。” 文氏道:“那也不能让你爹就这样趴在这里啊!” 齐敏道:“快让人抬个凉席进来,上面多铺起褥子也就是了。” 文氏这时正心乱如麻,听了齐敏这话,便挥手让人去办——琼琚便点头去了。 齐敏这时见房里没有齐宝,心中奇怪,便问道:“宝儿呢?” 文氏的另一个丫环珊瑚道:“少爷已经去请郎中了。” 文氏这时瞪了一眼珊瑚,道:“你出去。” 珊瑚吓了一跳,忙欠了欠身便要退出去,文氏这时又道:“去看看芸儿升儿,怎么还没来!” 这时门帘一掀,小芸进来了,听到文氏询问,便道:“我刚在后院看桃花呢,得着信就过来了。升儿好像去了县学里了,要有一阵子才得回来呢!” 文氏也是一时慌了,忘了齐升已经是秀才,要去县学里了,听了这话才道:“那小菉呢,怎么还不回来?” 齐芸道:“我刚遇见小菉了,她去前院找人去县学里叫小少爷了。” 文氏看了一眼齐敏,心想现在也没空来问她这事,只好先等着郎中来了! 这时有下人抬来了凉席和被褥,就铺在这地上,然后轻手轻脚地就把齐长春放了下来,齐敏让人垫高枕头,以利颅内静脉回流,降低颅内压。 齐敏这时问刘恭道:“城里有没有针炙高明的郎中?快去请来。” 刘恭道:“倒是有两位,只是谈不上高明。” 齐敏道:“顾不得了,都请了来!” 刘恭应了一声,转身赶紧去了。 齐敏转过头来,见文氏直盯着自己,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说不出口,心想到底齐宝是怎么说的?就是说不想娶李举人的孙女,也不会把齐长春又气倒吧!他到底说了什么了! 于是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娘,爹这又是怎么了?” 文氏哼了一声,盯着齐敏:“你和宝儿做的好事,还来问我!” 齐敏一愣——果然是因为我和齐宝的事么?这下麻烦了!看来这事的阻力不是一般的大啊! 现在只有祈祷齐长春能逢凶化吉了!如果这次病情复发而死,那自己和齐宝真是万死也莫赎了! 看着齐长春的样子,齐敏的心里也不禁发起慌来——怎么也想不到,刚刚好了没多久,便又病发的。 若这次再是脑溢血,凭这古代的医术,那真是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27部分阅读 欲望文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28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未知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28部分阅读 仙难救了! 一家人团团转了几圈,齐芸年纪小,见母亲流泪,自己也被吓得直哭,齐敏少不得劝了这个又去劝那个:“娘,别哭了,还不知怎么样呢,现在就哭,不吉利的!” 文氏听了这样劝,才勉力收住悲声,道:“我原知你是个懂事的,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来,看把你爹给气的!” 齐敏听得心慌又内疚,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是低着头,一时间委屈和难过一起涌上心头,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但是现在大家都慌了神了,齐敏也只有强自镇定,凑过去听齐长春的呼吸,只见他喉中呼呼作响,显是有痰,不由得急了起来——现在没有吸痰器,该怎么办? 这时外面一阵喧哗,原来是齐宝带着郎中回来了——这次又是那姓赵的老郎中。 那赵郎中先向文氏行了礼,又上前诊了脉,道:“齐老爷这是中风病复发了,我且开一张方子,快抓了药喝下去,有没有用,却也难说了。” 文氏听了,更是悲切,齐敏道:“我爹喉咙里有痰,怕是堵住了,能不能吸出来?” 那赵郎中道:“这个不防,我这有专门吸痰的气馕。” 说着拿出一个皮馕,附在齐长春口中吸痰。 这时刘恭又带着一个针灸郎中回来了,说是另一个路远还没到。 齐敏上前道:“我爹这次中风,只怕又是头里有风诞,你能用针炙刺他头上的|岤位,让他脑内的气血轻减一些么?” 那郎中惊道:“小姐这话好奇,如何懂得这些?” 齐敏道:“我只是看过一些医书杂书罢了,也不知是不是该这么做。” 那郎中道:“我却是没有听过这样做的,也不知该如何下针。” 齐敏道:“那能让他脑内的瘀血流一些出来么?” 那郎中道:“我可不敢下针,齐大老爷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担待不起。” 齐敏无法,只得看向文氏,文氏早慌了神了,只是看着齐长春哭泣。 那赵郎中却道:“王老弟,救人要急,怎么还想这些。” 那姓王的针炙郎中道:“滋事体大,小可医术浅薄,可担不起这样的重任啊。” 这时刘恭又迎进来一个郎中,也是针灸师傅,那姓王的见了,忙道:“李兄来得正好!快来看看齐老爷的病。” 说着把齐敏刚才的话对这姓李的针灸郎中说了一遍,这姓李的倒频有几份胆气,道:“齐老爷这病乃是怒气冲犯,正需得从头顶用针以泄其气,我虽不材,亦愿勉力试之!” 说着便上前拿出细针来施炙——这时齐升也赶了回来,一路急奔,弄得他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见到郎中在下针,便问道:“爹怎么样了?” 文氏只是摇头,眼中看着丈夫,充满了紧张和忧虑。齐升看了也更紧张了,便来问齐敏。齐敏对他道:“郎中正在治病,稍安毋躁!” 齐升听了,也只得在忙注目看着。 忙活了一会儿,齐长春头上插了十来根针,有的针上已经缓缓有液体流下,不知是汗还是什么积液——这种用针灸减轻颅内压的方法,齐敏也是冒险一搏了——总不能等死吧! 不可能再次遇到张三丰送药这样的好事啊! 过了一会儿,齐长春呼吸渐缓,这时药却刚抓了回来,还没煎好,齐敏忙让人送上水去喂养齐长春,然后问赵郎中:“有什么利尿的东西么?” 赵郎中奇道:“利尿丸我有,但这有什么用?” 齐敏道:“把身体里的水排出来一些,可以减轻颅内的血气。” 其实这仍是降低颅内压的一种方法,但是齐敏也无法与他细说,只能胡乱说说罢了。 过了约莫有一个多时辰,李郎中收了针,对齐敏道:“小姐是哪里学来的医术,我第一次知道要这样治疗中风的。” 齐敏笑笑:“我也是瞎琢磨的,可不是什么样的中风都该这样治的!” 的确,如果不是脑溢血可不能瞎来啊! 不过这一次齐长春的病比上一次要重很多,虽然勉强保住了命,但估计这一回得在床上躺很久了,也不知到底会怎么样。 等到送走了几个郎中,又喂了一次药下去,文氏才算安了安神,然后让齐升和齐芸在这里守着,然后让齐敏和齐宝随她去后室。 齐敏和齐宝跟在后面——这时天色已经过午了,大家连午饭都没吃,不过看那样子,齐芸和齐升现在大概已经在吃下人们递上的饭了,而文氏心里窝火,一定要先教训完他们两个泄了火再吃吧。 但是这样一来,非得让齐敏和齐宝了断不可,不然的话只怕矛盾会更激烈——别那边一个还躺着呢,这边又倒下一个! 齐敏故意放慢脚步,又扯了扯齐宝的袖子,低声问他:“喂,你到底怎么跟爹娘说的,怎么把爹气成这样!” 齐宝看了一眼文氏,小声对她道:“那李家的人要我娶了他家的姑娘,我不肯,后来弄得有点僵,爹怕我说出不好听的话来,就让他们先回去了,然后再来问我为什么。我说我和你两情相悦,爹娘说哪有兄妹成婚的道理,我说我和你已经做了夫妻才能做的事了,爹一生气,就说头疼,我就赶紧去请郎中了,回来才看到爹已经昏过去了。” 齐敏听了倒抽一口凉气——拜托你说清楚好不好?什么叫夫妻才能做的事?不过是吻而已,别搞得好像已经上床了好吧? 虽然亲吻在古代人看来也算是失节,但是与失身还是有着大差别的!怪不得这次会把齐长春气成这样——不过这也算是齐宝了断了后路的意思吧?他这样一来,齐敏想再稳一稳的想法也只有改变了。 但是齐长春这个样子,要说服文氏的可能性很低啊! 但是事到临头,不管怎么说也要硬着头皮上了——齐宝总是惹祸,然后烂摊子由她来收拾。只是这次的烂摊子也太烂了点! 到了自己的卧室里,文氏让屋里的小茪先下去,然后转身坐下,对齐敏道:“敏儿,你怎么与宝儿做出这等事来!我原以为你是个懂事乖巧的孩子,如何这样妄为,做出这等丑事!” 第廿四章 渡过难关 齐敏这时也是无可奈何了,只得强笑道:“娘如何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并未做出什么丑事来的。” 刚才齐敏已经跟齐宝说好了,反正不能让文氏误解自己和齐宝已经生米做成熟饭了,那样就算与齐宝成了婚,也会在文氏的心里留下疙瘩,以后这婆媳关系就难处了! 所以齐敏一定要避重就轻,等着文氏来问自己。 果然文氏红了脸——这话她也不太好意思问出口,于是犹豫了片刻,对齐宝道:“孽障,把你刚才对你爹说的话,再说一遍!” 齐宝看了齐敏一眼,低着头道:“我……我已经和敏儿做了夫妻才能做的事了。” 文氏“呸”了一口,拍了一下桌子,对齐敏道:“你听听,你们做的这是什么事!看把你们爹给气的!” 齐敏眨了眨眼睛:“什么是只有夫妻能做的事?我不懂。” 文氏涨红着脸:“你倒来问我,你自己做的,难道不知?” 齐敏装作无辜的样子看向齐宝:“宝儿,你跟我做了什么事了?” 齐宝说:“就是那天我从河里被捞上来以后,你口对口给我渡气呀,我听县学里的几个秀才说,那是夫妻间才能做的事,所以你只能嫁给我了。” 文氏一怔,半天才道:“你是说那天的事?” 齐宝也装作委屈的样子:“是啊,这难道不是夫妻间才能做的事么?” 文氏喘了口气,终于平息了下来,对齐宝瞪了一眼:“是啊!是夫妻间才能做的事!但你为什么要那么说?你看你爹被你吓的!” 齐宝道:“那要怎么说?敏儿又不是我的亲妹妹,现在苏家不愿意娶敏儿,这消息全城都知道了,难道要让敏儿嫁到别家去受委屈不成?” 文氏道:“你怎么知道她要受委屈?我看她嫁给你才是受委屈呢!再说了,她嫁个老实点的人家怎么不好了!”说着对齐敏道,“俗话说巧妻常伴拙夫眠,爹娘给你挑个老实人家,保你一世平安康泰,岂不是好,何苦与宝儿这长进的搅在一起!” 齐宝笑道:“娘怎么这样说我,我怎么就不进长了!” 文氏又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要多嘴!没有问你话呢!” 齐宝吐了吐舌头,没敢再多言。 齐敏笑道:“娘自也说了,巧妻常拌拙夫眠,我看宝儿也正缺个人管束他,我和他自幼在一起,互相间也好有个照应!” 文氏道:“胡说,你这是什么话!那些人乱嚼的舌头,你不要乱想,娘自会给你找一个好人家,不然非让人看了笑话去!” 原来如今齐宝说出这样的话来,当时还有别的丫环下人在场,这样的话只怕早已传遍齐家整个家里了,而且不要几天,便会传到外面去,文氏只怕齐敏嫁给了齐宝后,那谣言就更不好听了——最常见的,就是自家出了乱了伦常的丑事,所以把这事给掩盖了,这才让齐敏嫁给了齐宝。 这不但对齐敏和齐宝是个伤害,而且也让齐家成了笑柄。 齐敏笑道:“娘,这算什么笑话,不过是流言蜚语罢了,我并不在乎什么声名的,让苏睿的父亲出面,去衙门里改了黄册便是,难道我们这样的人家,还要仰别人的鼻息过活不成!” 文氏道:“你们两个还年轻,不懂得这人言可畏!” 齐敏道:“娘!我知道你养育我成|人,待我如同亲生,我也把你当做亲生母亲一样,难道你就不想我永远在你膝下尽孝么?” 文氏道:“傻丫头,说什么傻话,女儿大了,自然是要嫁出去的。” 齐敏道:“娘,现在外面既然已经有了闲话,我嫁出去只怕也是难了,若找了个不女子的人家,娘岂不心疼我?再说爹身上有病,宝儿要代爹去应酬周旋,升儿芸儿都小,娘年纪也大了,我便留下来帮娘照应一下,也是应该的。” 齐长春这次旧疾复发,能保住命就是万幸,再想让他行动如常,只怕是奢望了。齐宝在外面待人接物,尽力周旋,已是难得,此时逼他娶个妻子回来,还真的未必就能与文氏帖心,也未必能知这家里上上下下的人情事故。文氏这年还不到四十岁,虽然仍是盛年,但毕竟生产过三次,身体一次虚过一次,哪怕是这几年家里有了钱,补品吃了不少,也仍然不必年轻的时候了。 齐敏这话,也是在暗示文氏,自己是个帖心的女儿,嫁了过来,也自是个帖心的媳妇,若是另找一个,万一有甚不好的,那可就难办。 文氏虽然明知齐敏说得在理,但是这一口气如何咽得下,而且她往日里要面子是惯了的,今天不但在丫环仆人面前丢了这个脸,还把丈夫气倒了,这一切虽然大半要怪在齐宝身上,但归根结底,齐敏也是有着莫大的责任的! 所以坐在那里运了半天气,对齐敏和齐宝两个道:“这事我现在也不来与你们分说,宝儿今日就给我住到县学里去,不许回来睡!白天回家管府里的杂事,不许来后院!敏儿也不许去前院,只在后院给我待着!” 齐敏知道文氏被自己说得有些心动,只是面子上还是挂不住,心里有多少有些不甘,所以才会这样说。 不过现在的关键已经不是文氏,而是齐长春——如果齐长春的病能好,那再跟他解释,然后慢慢地来,床前榻后地尽心服侍,总能打动他吧! 现在好歹是把文氏这一关暂时混了过去,看看齐长春怎么样再说吧! 齐宝知道自己这次闯了祸,也是没话好说,只得接受了这个“惩罚”,垂头丧气地跟在最后。 齐敏搀着文氏,两个人来到文氏的卧室,只见齐长春还在睡着,也不知到底如何,齐升和齐芸坐在一边,都是一言不发。 齐敏和齐宝都觉得压力很大,正在想如何出言化解,外面有人跑来道:“夫人,长海道长来了。” 文氏忙道:“快请!” 那人去了,不多时领了长海道人进来,文氏让齐敏和齐芸躲到屏风后面去——现在齐敏身上的流言够多的了,还是让她回避一下吧。不像上次,长海道人进来后,齐敏和齐芸都在当场,也没有回避什么的。 那长海道长过来后对文氏和齐宝齐升兄弟打了一揖首,然后道:“夫人,小道身边已经没有了上一回的仙药,不过那仙长曾对我说过,若中风复发,可运一套推拿手法缓解。” 文氏忙问道:“那道长可会?” 长海道人道:“小可当时学了半个时辰,幸而上天垂怜,居然全部融会贯通了。” 文氏道:“那就请道长替我夫君推拿吧。” 齐敏在屏风后听了心想——这分明是没了丹药,用这话来搪塞骗钱的。有这手法,上一回怎么不用? 这时却听那长海道人道:“此时齐老爷病体沉重,不可乱动,我明日再来,为齐老爷推拿活血!” 文氏道:“那就仰仗道长了。” 说着吩咐下人包了二十两银子去给长海道人,那长海道人接了,也就谢了而去。 齐敏待得长海道人去了,便与齐芸出来,对文氏道:“我看这道人没有仙药,只是在骗钱。” 文氏道:“上一回你就说人家骗钱,这一回又说!” 文氏也知道此时都是死马当活马医了,哪怕随便来一个人说有办法医治,也要让人家试一试的,更何况是上一回医好了齐长春的长海道人,所以也只得闭了嘴。 看了齐长春一回,觉得他又与上一次差不多,应该没什么大的危险,便也好歹放了心。齐氏这时才觉着饿,忙命上饭来,一家人就在卧室里又凑合着吃了一顿。 吃完饭齐宝说走了——这倒不是他听话,而是知道文氏在气头上,躲远一点,让文氏消消气也好。 齐敏也知道齐宝的心思,心想今天事出突然,本来想好的一番应对之词,大半都没用上,只得等这情况再看了。 随着心里就恨李家——好好的,突然来向齐宝求什么亲,难道为女求亲现在已经是流行的了么?古代不都应该是男方求人提亲的么,怎么现在都倒过来了!而且这县里的青年才俊这么多,怎的就偏偏看上了齐宝这个看上去没啥前途的人! 难道是因为文氏奶过李兰? 唉!话说李兰也很久不见了,这一次的童试也没参加,估计要等下一科吧。 本来李兰因为是文氏奶过的,所以逢年过节也会来问个了请个安什么的,不过这一两年却不常来了,可能是因为齐府上的两个小姐都大了,所以也不太好总是上门了——小李兰倒是谦谦君子,和苏睿不一样。 同样是君子,苏睿就显得有点咄咄逼人,而李兰却是一个沉默寡言,与人说话也不多,只是微笑的人。 苏家李家齐家三家其实往来较多,张永宁家却是只与齐家往来,而且他也无儿无女,所以关于苏睿、齐宝、齐升、李兰这四个经常往来的大小公子,盱眙城里有一段很有趣的评价。 齐宝见客,双方多话;苏睿见客,他说话,客不说话;齐升见客,客说话,他不说话;李兰见客,两不说话! 这一年李兰只有十一岁,但是他已经跟着父亲一起见客了,而且他的沉稳不像是个只有十一岁的人,很让人惊讶。不过齐敏并不喜欢这样的闷葫芦,所以跟他说话就更少,齐宝更是讨厌他这样寡言少语的人,齐升见了他,那是真的两不说话了,只有齐芸在李兰来时与他说上两句。 不过现在齐宝坚拒李家的提婚,以后李兰会来得更少了吧! 从此以后,齐宝白天上午在县学里上课,午后便来家里处理些杂事,晚上又回县学里去。齐敏在后院里,也见不到他,每日里只是与文氏、齐芸一起轮班看护着齐长春。 长海道人从那以后倒是天天来,只是按摩,却也不见有什么效果。 齐长春在第三天上睁开了双眼,只是喉中格格作响,却说不出话,更不用说行动了。文氏把齐宝那天话里的“误会”解释给了齐长春听,齐长春心里虽然不再恼怒着急,但毕竟这身子是好不得了,只是日日躺在床上。 齐敏心想——这长海道人的按摩虽然没有什么效果,但是齐长春这病也不知何时才能好,一直躺在床上,肌肉也要萎缩,按摩一下也好。只是长海道人这样天天来,不免要给他多骗去金银,于是便提出要长海道人把这门按摩的手艺教了自己,让自己来替齐长春按摩。 文氏听说了,道:“哪有让你替你爹推拿的道理!” 便让丫环小茪和琼琚两个跟长海道人学了,之后再给齐长春按摩。 长海道人一开始还不肯教,后来文氏给了他五十两银子,他见齐长春也没什么好转的迹像,也就交给了两个丫环。 这件事不大,但是齐敏却觉得文氏现在真的是不把自己当女儿了——女儿给爹推拿一下有什么要紧,反正还是隔着衣物的。看来文氏现在真是怕又要传出什么不好的谣言出去,所以对自己“防范”得可是够紧的! 这一来二去的,就到了五月,齐长春终于能够坐起来了,腰部以上终于可以自主用力了,只是两只手还不太方便,只能慢慢地撑在床边——这一下比以前更惨了,以前还能坐轮椅,这下只能在床上靠着床头坐坐。 这日午后齐敏正在房中看书(也没啥好看的,不过是各种杂书罢了,正如前世一样,各种各样的杂书是她所最爱的,之前在白云观对长海道人所说的《格古要论》,的确是她在古代看的,而不是在现代),忽地门帘一掀,齐宝跑了进来。 齐敏吃了一惊,略感意外地看着他:“你怎么进后院来了,不怕被娘骂么?” 齐宝却道:“苏睿中了进士了,二甲第二名,好厉害!大概能做庶常吉士呢!” 二甲第二名,就是全国第五名,的确是个很夸张的成绩了——一甲就是状元榜眼探花三名。 齐敏道:“真的?他运气可真好呀!他今年才十九岁呢,这么年轻的庶吉士可不多。” 齐宝道:“就是如此,他爹都欢喜疯了,差点和咱爹一样中了风,听说直挺挺摔在地上,后脑都磕破了,当场就昏过去了!” 齐敏“呸”道:“没有你这样的,拿自己爹的病来寻开心!” 齐宝叫屈道:“我哪有,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我去看爹了啊!” 说着转身跑了出去,齐敏站起身来,心想他平日里去探望爹,都是在早上,自己却是下午去,这两个多月来从来没有碰过面,现在也是个好机会,不如也过去,看看爹娘见自己和齐宝同时出现,会是一个什么表现。 于是便叫来了琉璃,让她陪自己一起过去——小荭就要出去了,现在很多事齐敏都特意叫上她,让她多看看多听听。 琉璃这段时间跟在齐敏的身旁,吃得好用得好,皮肤也渐渐白了些,只是个头还是不高,十四岁的小姑娘,如同十一二岁一般,连月事都没有来过,看来这营养不良得有得调理了。 二人迈步向着齐长春的卧室走来,不多时赶到了屋外,就听见里面文氏在叹气,说齐宝不争气,连个秀才都考不中什么的。 齐敏掀了帘进去,笑道:“娘何必总是说宝儿,行行出状元,宝儿读书不行,便让他接管了爹的那几家店铺吧。做个富家翁,岂不好过在朝中伴在君王侧。需知伴君如伴虎,宝儿这口无遮拦的,万一当了官,指不定要得罪了什么人呢,还是在家里的好。” 文氏见齐敏进来,脸上变了变,但仍强笑道:“你总是护着他!他都十八岁的人了,不说有个一榜出身,起码得有个秀才功名在身吧,不然总是让人笑。” 所谓的一榜出身,就是举人做官,只放过乡试一榜,二榜出身,就是会试后又殿试,放了进士的榜,这叫二榜。 齐敏听了便道:“娘就是想得太多,便是当今皇上,做了这么多为国为民的事,不照样的有人在后面说他,何必对这些个斤斤计较!” 文氏摇头苦笑道:“横竖是在你爹面前,你才敢这样放肆!” 齐长春两次脑溢血,都是为了齐敏,齐敏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心疼。前些日子晚上守夜都是她,直到最近齐长春喉咙里能发出一些简单的音节了,这才能回去睡个好觉。 文氏见她辛苦,早让她去睡,说有丫环在身边伺候也就够了,哪里用得着她如此。但齐敏想着让自己亲力亲为,感动齐长春和文氏,所以坚持要自己来服侍齐长春和文氏。 第廿五章 长春默许 文氏其实现在也是身体差了,熬不得夜,强不过齐敏,也就罢了。时间长了,心中也便明白了齐敏的用意。 只是文氏心中总是放不下面子,齐长春两次大病,如同在鬼门关上走了两遭,什么也都看开了,再加上这次躺在床上这么久,连话也不能说,只看着齐敏在边上服侍,他本就疼爱齐敏,哪还有不被感动的。 于是虽然说不得话,但也用一些发声和眼神与文氏交流,让文氏知道自己的心意,其实是已经大致同意了齐宝和齐敏的事了。只是这时自己的病体沉重,再等上一年半载,看看能不能好一点,若能开口说话或坐起像以前那样活动了,便给齐宝冠礼,再改了黄册——只是要委屈齐敏,让她顶着童养媳的名份与齐宝圆房就是了。 齐宝接着又问候了父亲一下,然后对文氏道:“樊知县这个月就要回京述职了,我们也要送一份礼吧,我想升弟是本县的生员,由他出面比较好些。” 文氏道:“他才十二岁,怎么能去?” 齐宝笑道:“又不是他一个人,有那么多人同去,他看别人说话作派,依样照做就是,不会有什么差错的。而且我下午便去张举人府上,找永宁叔照看他一下好了——升儿如今有功名在身,迟早要与这些人周旋。” 文氏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是,现在升儿在县学里吧?你与他说了么?” 齐宝道:“已经说了,他午后就回来,我现在回来先为他准备下礼物。” 文氏道:“也好。不过你不要以为今后官场上的事都交给升儿,你就可以躲懒了,你下一次正科,一定要考中!” 齐宝不敢多言,只是唯唯诺诺。 齐敏在旁想道——齐宝大概是想打理家中的生意吧,也许科举不顺,他在别的方面能有些长处呢! 想归想,也不敢多说,只是在旁看着齐宝。齐宝与文氏说了几句后,便告辞离去,临去时对齐敏伸了伸舌头,作了个鬼脸。 齐敏倒没什么,身后跟着的琉璃却笑了一下,文氏一见便知齐宝又在耍花样,不过也是没办法,只好无奈地摇头了。 齐敏待齐宝走了,对文氏道:“芸儿呢?去睡了?” 文氏道:“是啊,她昨晚陪我到很晚,说是你和我轮流伺候着,她怎么也要出份力的——唉,你们三个孩子我都很放心,就是宝儿,注定我是要为他多操一辈子的心的!” 齐敏笑道:“恶人自有恶人磨,迟早有人来收拾他!” 文氏白了齐敏一眼:“我看你也是够宠着他的,不然他哪会到现在都一事无成?” 齐敏听了,心想——这话的意思,是不再反对我和齐宝在一起了么? 于是心中就很高兴,便道:“他是我的哥哥,又不是我的弟弟,我怎么好对他说些什么。” 文氏哼了一声:“好啦,就是你会说话!” 二人说着,见床上齐长春的眼神中也微露笑意,心中也俱是一片安然。 到得午后,齐升回来,向父母问了安,又去前院里领了银子和礼品,便与齐宝一起去了县衙,参加给樊知县的送行。 樊知县在这里已经待了三年了,这一次回京述职,很可能就要留在京城了,如果换一任知县,那齐家就总要有人在官场上周旋——齐长春得了这个病,这副担子总要有人来挑。如果不考虑年龄问题,齐升也未必不是个好人选。 齐升为人寡言稳重,这次又一举考中秀才,县里的人都交口称赞,也算是为齐家挣得了不少脸面。 齐敏这段时间在后院里也帮着文氏处理了不少家里的琐事,文氏也就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陪伴齐长春。 齐长春现在病得这样重,文氏恨不得时时在他身边,哪有空来管家里的事,所以现在后院这些丫环婆子有什么事,反而渐渐地来找齐敏,不太去打扰文氏了。 到得晚间吃饭时,齐升回来,文氏问他如何,齐升道:“就是大家送了一块清天的牌匾给樊知县罢了,各自的礼物都是在之前直接送到他家里的。” 文氏点了点头:“如此也是常情,你大哥没有去么?” 齐升道:“大哥不过是个捐生,怎么好去。” 文氏听齐升谈辞间有轻慢齐宝之意,便斥道:“捐生怎么了?你莫忘了,他是你大哥,他这次替你前后奔走上下打点,让你去参加这次的送行,等会儿还要陪你去凤阳参加乡试,难道对你还不够好?” 齐升忙道:“娘,我并无此意。大哥和大姐对我好,我怎么会不知!” 说着撇了撇嘴,又道:“那苏睿今日也来了,和樊知县相谈甚欢,我离得远,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我看左右不过是讨樊知县的女儿作老婆的事!哼,好了不起么!不就是二甲第二名么,看我以后考个一甲回来!” 文氏听他提起苏睿,心中也是老大不快,但碍着齐敏的面,不好放在面上,便道:“休管人家,你自己了好念书,也就是了。” 齐升道:“念书不过也是为了应付考试。大哥其实不管是文是武,都不比那些考生差,只是他写的东西很玄妙,那些考官都看不懂罢了。我若是以后做了主考,定然将大哥录取。” 齐敏笑道:“别胡说了,考生的名字都是遮起来封存的,再让人统一抄写了内容呈上去,你就是做了考官也认不出宝儿的笔迹,有什么用!” 齐升道:“大哥写的那些东西,我一看就知道,我估计全天下也没人会有他那种想法的。” 齐敏奇道:“他到底写了些什么东西?有这么怪么?” 齐升道:“你不知,有一次他去武科那边旁听,和教授的训导吵了起来,把人家老先生气得够呛!” 文氏道:“这事你回来怎么不说?” 齐升耸了耸肩:“这有什么好说的,再说大哥说得其实也有道理,行军打仗哪有那样死板的,咱们学的东西,敌人也一样会学得到,都一板一眼地来,怎么胜得了!” 文氏道:“好好的,他去听武科的做什么?难道还想从武?我家又不是养不起他,要他去做那刀头舐血的事情!” 齐敏道:“这倒是,不过我想宝儿也不过是去听听罢了,他这人就是好玩儿,也不过是去武科那边听着玩玩罢了。” 文氏道:“谅他也不敢瞒着我去报武科的考试!” 齐敏心想——上次齐宝倒是说过,嫌武科那边的太死板,可能本来武科的人才就不多,来教课的教谕大概也就是照本宣读了,这样选拔的人才,看来也好不到哪去。 不过看齐宝的样子,对考武科比考文科更是嫌恶,看来文氏也是杞人忧天了。 第二天,齐宝又是早早地来拜见了父母,然后便要回县学去,结果到了二门时,被齐敏拦了下来——齐敏是特意关照了刚刚转回文氏这边的珙瑆,让她看着齐宝,等他回来时立刻着人来报。 所以她早在门口等着齐宝,齐宝见到她倒是一怔,便道:“怎么?有事么?” 齐敏道:“昨儿苏睿也去了?” 齐宝“啊哈”了一声,道:“是啊,他对樊知县也是低声下气得很,看来不日就要成为樊知县的乘龙快婿了。” 一边说一边看着齐敏的表情,见齐敏没什么异样,这才又道:“本来他家要给他在城里买处宅子的,不过因为中了进士,就索性去京城给他买一处宅子了。那儿的房子也不便宜,还要买丫环仆人,他年纪也不大,若不结婚,一个人在那里,也的确有点势单力孤,这也不能怪他什么。” 齐敏笑道:“你倒替他开脱,我却没说他什么。” 齐宝笑了笑道:“你要问的难道不是这个?” 齐敏道:“谁要问你这个。我是想问你,他有没有跟你说话。” 齐宝摇了摇头:“没有,他现在大概很恨我呢!”说着对齐敏道,“还不是你,跟他说要嫁给我,让他把我恨之入骨了。” 齐敏笑道:“你不愿意?” 齐宝看了看周围,见没有别人在,便道:“只要咱爹娘同意,就是再招人恨我也不再乎——我娶了你这样美貌聪明的妻子,那真是老天爷也要嫉妒我呢!” 齐敏笑道:“去,少贫嘴!那苏睿这次回来,和其他人有没有什么来往?” 齐宝想了想,道:“了像也没有,他现在跟之前不一样了,有点盛气凌人的样子,不太看得起我们这些人了。刘举人去跟他说话,他都爱理不理的。” 齐敏笑道:“人家现在是进士,两榜出身的人,不跟你们这些一榜出身的人混了。” 齐宝道:“我可是连一榜都没有的,怪不得他连看也不看我一眼,看来我是彻底被他瞧不起了呢!” 齐敏道:“反正咱家也求不着他什么,便随他去好了。” 齐宝笑着点点头,又道:“我还要去县学里,听说有新的圣旨要下来了,我们要去听宣讲的。” 齐宝现在是捐生,七月后要与齐升一起去参加乡试,所以也要与生员们一起去听宣讲的。 齐敏道:“怎么今年圣旨这么多,往年都是一二月里下圣旨,现在都五月了。” 齐宝道:“这我就不知了,反正是朝廷的事,我们何必多管,听着也就是了。” 齐敏道:“那你去吧,也别太往心里去,苏睿以后去了京城,和咱们也就没什么来往了。” 齐宝笑笑:“那是,若是他官做得大了,说不定还把他爹娘也接去。” 齐敏道:“行了,别多说了,你去忙你的吧,这几天爹娘口气好像也松动了些,别再出什么岔子,我们都小心些。” 齐宝道:“说的是,我看咱爹的病要是好了,也就能把咱俩的事定下来了。” 二人正说着话,忽地跑过来一个家人,见到二人在二门里说话,便上前行了个礼,见过了自家少爷小姐。 齐敏道:“你进来做什么?有事么?” 那仆人道:“新科的苏进士苏老爷来了,我正要去回禀一声。” 齐宝道:“他来做什么?” 那仆人道:“小的不知,倒是备了不少礼来。” 齐宝道:“你去回吧,我去门口看看。”说着对齐敏道,“敏儿你先回房去,料来也没什么事。” 齐敏点了点头,转身向自己房里走去,心想——苏睿和自家也算是有些交情,他幼时也曾与齐家来往甚多,自己甚至差一点就嫁给了他。虽然苏家拒婚在理,但也有些绝情。所以现在齐长春患病,他苏睿来看望一下也是应该——他苏重德从齐长春第一次病倒到现在,一次也没来过呢! 齐敏回到房里,小荭正在与琉璃说话,见到她回来了,两个人都迎上前,一个拿了手巾递过去,让她拭汗,另一个便去倒茶。 齐敏笑道:“才说些什么呢?” 小荭见琉璃出了房门,便道:“也没甚么,不过问她些她家里的事罢了。” 齐敏道:“这个我却没有问过,她不是小兰的表外甥女么?却也小不了她几岁呢!” 小荭道:“却也是呢!听说琉璃家里是符离的,她家里穷,听说小兰在这里顿顿都有饱饭吃,便过来说要讨口饭吃。” 齐敏叹道:“如今天下清平,却也有这样的穷苦人家呢!情愿与人为奴,只要能混口饱饭吃!” 小荭道:“可不是,她这次签的契是死契,不能赎身的,典身钱有八两五钱银子,听说是给她两个弟弟筹钱将来娶媳妇的。” 齐敏点了点头——这种事自古就有,也是没有办法的。自己也不是大慈善家,不能什么事都管的。 这时琉璃端茶上来,齐敏喝了一口,对琉璃道:“你现在的月例银子是多少?” 琉璃道:“是五钱。” 齐敏看了一眼小荭:“怎么她不是循二等丫环的例么?” 小荭道:“她毕竟才来,若直接发了七钱银子,也没得惹人嫉恨。等时间长一点,自然也就让她接手服侍小姐了。” 齐敏一想也是,而且琉璃在家里穷惯了,五钱银子也尽够她花销了。 不料琉璃却道:“府里发的月例是宝钞和银子,我从来没见过的,我在家里用的都是铜钱呢。” 齐敏笑道:“这不好么?” 琉璃道:“我不识字,认不得上面的大小,也不懂怎么称银子的份量。” 齐敏点了点头:“不识字也不打什么紧,但数字什么的却要识得。” 于是便让小荭教她识些字,再教她称重,小荭自是应了。 其实明代也是实行禁银令的,也就是禁止民间在交易时直接以白银为货币……为的是国家在国库里屯积大量白银和黄金,以备不时之需,并使得纸钞流通并且不易贬值。 但是在洪武时期收取各种税赋时,却仍以白银或铜钱为准,使得政府的法令自相矛盾,禁银令也就不了了之。 现在建文帝在位,不但利用银行大量回收白银,而且在收税时也允许用纸钞缴纳税赋,所以禁银令又渐渐收到成效。 不过建文帝也同样注意金本位,每年发行的宝钞都以国库和银行的存银为基准。另外由于海外贸易的极大丰富,大量的金银铜矿被从海外各地开采并运回朝廷,也保证了铜钱的量,不至于像原来的历史中那样,采铜业凋蔽到无铜铸钱,以至于明末时才能达到勉强五百文钱折银一两,与官方法定的一千文折一两银相去甚远,从而导致白银成为货币,纸钞流通困难,贬值加剧。 虽然这种采矿的行为是种变相的掠夺和殖民,但是每个国家都是自私的,在这上面这位穿越皇帝也无可厚非——至少咱是拿东西换,而且是两相情愿,不是靠武力强行掠夺。 所以齐敏对于建文帝的作法其实是很敬佩的——想要治理这样大的一个国家,又要保证国富民安,还要搞发展,其实是很难的。这位穿越皇帝,实在是个各方面都很强的人。 本来明成祖朱棣规定金银虽然不能流通,但是可以用金银打造饰品和器物,使得更多的人钻了空子。现在建文帝改变了历史,在这一点上也做了规定,什么样的人家里,所拥有的金银都有一定的限制。 齐家是举人,现银是不许超过二百两的,黄金不许超过一斤,铜钱不许超过四百贯,平时发给丫环仆人的月例,都是钞钱并用,以此来规避政府的法令。 实际上仆人丫环拿到手里的月例纸钞是可以由他们自由支配的,而现银却是由管内务的小蓝统一保管。如果有人来查,就说这些银子是下人的,不是齐家的。 第廿六章 长春去世 当这些下人要提钱回家时,却都是再发给他们纸钞——所以说上面制定的法律再好,也总有漏洞可以钻。幸而现在中央对于各种调控的手段还算积极有效,纸币才没有大幅贬值。 齐敏与小荭琉璃说了一会子话,前面却有人过来道:“小姐不好了,老爷又昏倒了!” 本来齐敏心里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28部分阅读 欲望文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29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未知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29部分阅读 齐敏心里就正在想不知苏睿和父母能谈些什么,听到这个话,不由得跳了起来——齐长春刚刚病好,怎么又昏倒了,这苏睿是来找碴儿的么! 于是提着裙摆,匆匆地向后院父母的卧室赶去。 苏睿是外客,按理是不能进内室的,但是他自幼在齐家出入,这次又是为了探望齐长春而来,所以便也让他进到了后院,在床前看望齐长春。 只是齐长春不知听了苏睿什么话,怎么又一下子晕倒了——这个身体也太差了吧。完全是玻璃人嘛! 不过齐敏也知道,古代的中医,对于调理的要求很高,怒气冲犯什么的是很忌讳的,说是要静养,那就一定要静养的,一点打扰也不能有。 齐长春两次晕倒,都是因为恼怒而血压升高的原因。这一次估计还是因为相同的原因,所以齐敏心中焦急万分——上一次能救回来就实属万幸了,这一次,真是想也不敢想了! 跑到父母的卧室,只见里面文氏已经泣不成声,而苏睿却不见人影。齐敏也不好问他,只好问道:“怎么回事?怎么爹又昏倒了?” 文氏只是摇头,什么也说不出来,齐敏又问小茪道:“怎么样?郎中去请了么?” 小茪道:“已经打发人去了。” 齐敏又道:“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茪为难地看了看文氏,见文氏只是哭,也没管这边,齐敏又一个劲儿地催促询问,才勉强道:“官哥儿来求亲,要娶小姐作二房,太太和老爷不允,官哥儿说话有些难听,老爷一气之下就……” 齐敏心中恼怒——且不说两家人以前一直有交情,就是没有交情,我家不允你二房的求亲也是理所应当,你何必口出恶言!更可恶的是惹出了祸事拍拍屁股就走了,算是个什么男人! 这时齐芸也赶了过来,见到父亲又昏倒在床上,也是六神无主,齐敏也知道这次齐长春倒下,那是比前两次更为凶险的事,所以也是急得团团转。 这边正在忙乱的时刻,第一个郎中到了,在探了齐长春的脉后对文氏道:“齐老爷短时间里这样病情反复,便是神仙也难救,还是准备后事吧!” 文氏听了大恸,但兀自不信,又请了几个郎中来,都说不济事了。到得午时,长海道人也来了——这一次他的答案也一样,让文氏节哀顺变,准备后事。 这时得了信早已赶回的齐宝和齐升听了,都都落下泪来,齐升平时沉默寡言,性子却比齐宝还要急,当即便要带了家丁去找苏睿拼命! 因为此时苏睿应该还要去县衙那边听圣旨的宣讲,齐宝和齐升本来正在等着,结果听到家里出了事,也等不及听什么宣讲了,急忙就赶了回来。 还好文氏还算有理智,让人拦住了齐升,道:“你带人去混闹,又有什么用?而且还是在衙门,这事闹得大了,只有更失体统。况且现在人家是进士,咱家也没有什么铁证说是吃人家害了,闹将起来,也是没个了局。” 言外之意,现在苏家和樊家要结亲,就算因为这事闹得大了,也最多不过樊苏二家的亲事结不成罢了,于齐家却并没有什么补益。 齐升怒道:“难道就此算了不成!” 文氏道:“难道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么?” 齐宝这时也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去跟苏家械斗也是无用!” 齐升也知二人说的是实情,便只好强自忍耐。那边齐宝又去床前,握着齐长春的手,在他耳边轻唤着:“爹……爹……” 齐长春本来无力的手,在听到儿子的呼唤后,忽然用力起来,握着齐宝的手,然后把另一只手也轻轻地摇动着——本来上次齐长春的病渐渐好转后,他的双手已经能够轻微地做些动作了,眼看着又渐渐好转,却不料又遭受了这次的打击。 文氏见状忙上前握住他的另一只手,泣道:“长春,长春,你感觉怎么样?” 齐长春却仍是双目紧闭,只是他的手却似乎在挣脱,文氏见了,便放开了自己的手,只见齐长春的这只手仍然在轻轻摆动着。 齐敏这时上前握住了这只手:“爹,敏儿在这里呢!大家都在呢!” 齐长春仍然闭着眼睛,却努力地把他们两个的手移到一起,然后三个人四只手都紧紧地握在一起。 齐敏没想到父亲在最终弥留回光返照的时候,居然仍挂念着自己和齐宝,不由得又是感动又是心酸,眼泪忍不住扑扑而落,伏在齐长春的身上哭着道:“爹爹,爹爹……” 她知道这个时候齐长春应该是能听到自己说话的,只是这个时候的她,只觉得千言万语想说,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想安慰他一两句,但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齐宝这时却道:“爹,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敏儿,照顾好娘和弟妹的!” 齐长春的嘴角这时绽出一丝微笑,然后握住齐敏和齐宝的双手一阵用力,然后双眼角滚落两颗泪珠,双手一松,便人事不知了。 齐敏吃了一惊,齐宝忙上前探了探鼻息,发现还有呼吸,心中略松,但也知道这次是回光返照,撑不了多久了。于是便让开位置,让齐芸齐升上前。 齐芸和齐升上前分别又握住父亲的一只手,只是那只手已经没有什么反应了,只是任他们两个摇着,喊着。 齐敏伏在齐宝肩头流泪,文氏更是扑在了齐长春的头前大哭,这样过了有大半个时辰,齐长春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众人在这里哭着,这个时候倒是文氏反而最先恢复了理智,主持一应事务,让人进来替齐长春擦拭身子,这时齐宝和齐升才捉着小茪,把她拉到外面,问她苏睿到底是怎么说的。 齐敏见了也跟了出来,原来苏睿一开始来时,先只是以探望齐长春为名,送了些补品和礼物。齐长春这几日已经可以勉强开口说几个字了,但是心中嫌恶苏睿只作重病不理。 苏睿见了,闲扯了几句后,便开口说先前与齐敏的婚事,不过是缓一缓,如今他中了进士,便要来讨齐敏作二房。 “小侄虽然不才,但自问材学品貌都配得上敏儿。还望齐二叔和齐家婶婶恩允。” 本来苏睿想讨齐敏作二房的事,也是他私下里跟齐敏说的,知道的人不过只有齐敏和齐宝两个,再加上一个帖身丫环小荭。齐长春闻听苏睿此言,还以为他是回心转意,作了进士后,说服了他老子苏重德,便强坐起身来,勉强与之谈话。 不料谈得几句,发现苏睿竟然是要讨齐敏作二房,不由得又恼怒起来,当然就回绝了。苏睿先时还在苦苦哀求,说自己娶了齐敏后,对谁偏爱一些,对谁更好一些,旁人都是无从说话的——齐敏是妻,不是妾,就是正妻,也无法拿她怎么样。更何况还有他苏睿护着! 齐长春气得不行,但又说不出连贯的话来,便以眼示意文氏。文氏会意,便道:“我女儿人品相貌才智,样样出类拔萃,我齐家又是什么人家?怎么可能与人去做二房?莫说是你,便是皇亲贵胄,我也是不许的!” 苏睿初时还在恳请,听了这话,也不知是怎么了,也许是这段时间里压力太大了吧,忽地就出言不逊起来,不但说了诸如“齐敏失节,正经人家谁会要她”的话,还在话里话外表达出“别说皇亲贵胄,就是我,还愿意娶你家齐敏,也算得是天大的情份了”,最后甚至说“齐敏和齐宝早就不清不楚,齐宝这样德行有亏的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考取功名”这样的话来。 齐长春被他一气,当即又头疼起来,苏睿见闯了祸,也知道这事不妙,怕被齐家的人扯住了厮打,赶紧就逃了出去。 齐宝和齐升听了又气又恼,齐敏却又是心酸又是难过——自己难道就不该争取什么吗?如果当时认了命,就答应了嫁给苏睿做二房,也不会闹成现在这个样子啊! 齐长春与文氏对齐敏一直视如己出,齐敏也早把二人当做是自己的亲生父母,所谓的生儿不如养儿亲,大概也就是如此吧。 但是现在事已至此,也没什么能再后悔的了,只有尽力帮着文氏办理后事罢了。 齐长春是盱眙的一家举人,他去世后县里的头面人物都上府来吊唁,齐宝招待迎送,也没有失了礼数。 齐永春夫妇也上了门来,帮着料理了一些杂事。高氏为人泼辣,倒是要带人去跟苏家理论理论,但是文氏觉得丈夫死了,再去与苏家理论,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自家也没甚么权势的,这样的事也没法找个理来。 “我原说就让敏儿嫁给宝儿算了,就是妹妹你想得多,这才惹出这些事来!”高氏说话还是那样不看场合,“就是当年依我说的,嫁给我家福儿,也断生不出这样的事来!” 原来高氏还暗地为自己家儿子向文氏求过亲,只是被文氏拒绝了而已。 不过齐敏也一直把齐福当作兄长一般来看待,如果文氏答应了,那倒也挺伤脑筋的。现在看来齐福对这事大概也不太上心,他应该也对齐敏没有别的什么心思。不然以高氏的性子,她对于自己想要的,和自家儿子看中的,那还不下足了力气,哪会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打了退堂鼓。 当年高氏为儿子向樊知县提亲,若不是齐福不愿意,高氏也断不会就那样罢手的——反正对她来说,被拒绝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丢面子的。 从这方面来说,文氏也许就坏在太好面子上。 齐长春临去时没有紧握妻子的手,而是把齐敏和齐宝的手合在一起,想必是怕文氏在自己死后迁怒于齐敏和齐宝,所以在向文氏表明心迹吧。 不得不说,虽然文氏平时对齐敏等几个孩子的关爱更看得见一些,但是齐长春却更从心底里疼爱齐敏——也许他认为这个孩子当初是自己捧进家门的,而且也让妻子渡过了那个难关吧(从现代的角度看,那绝对是产后忧郁症呀,严重的话,有自杀倾向也是有可能的)。所以他更爱齐敏,只是平时的他,不太擅长表达罢了——尤其是在齐敏齐宝都已经长大,而他平日里应酬也增多了的情况下。 但是父亲大概从来就是这样默默的吧,就如同被当作背景的大山一样,那样沉默,却那样地给予着你所有。古代的父亲,比之于现代,大概更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威严吧,父父子子君君臣臣才是这个时代的主旋律。但是当齐长春真的撒手离去的时候,齐敏才感到那种如同抽离了灵魂一般的痛。 这不仅仅是因为这件事是因她而起,而是这是真真切切的失去了最亲爱的人——切肤之痛,也不过如此吧! 齐长春前两次的病倒,并没有像预防针那样发生效用,使得齐敏的心里有了一点抵抗力,反而让她一想起来就更为难过——如今想来,齐长春每一次的病倒,都像是割在齐敏心上的一刀。这最终的离去,就如同的齐敏的心生生地剜去一样。 齐长春才只有四十二岁而已啊!虽然古代人的平均寿命不长,但这样匆匆地离去,让齐敏根本就没有心理准备——哪怕是前两次的病倒,甚至这一次在刚刚听到父亲又昏厥的消息时,齐敏都还抱着万一的希望! 子欲养而亲不待! 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吧! 失去了才知道珍惜,这是人类的通病,齐敏也不例外,如果让她知道这样的结局,她也许真的会勉强自己去嫁给苏睿当个二房的吧——过份在意面子,也许在这上面,齐敏和文氏都是一样的吧。 虽然齐敏有着自己的底线,但是在爱情和亲情方面,她还是更注重后者的。所以在前世听到父亲有了一个私生子导致老妈昏倒送医的事,会当即不管不顾地乱穿马路,结果被穿越到这里来! 这也是当初她为什么会无视齐宝的情意,也忽视自己心意,答应苏睿的原因。而当她发现了自己和齐宝其实是相爱着的时候,她居然会拒绝苏睿的提议,而要与齐宝在一起——如果嫁给了苏睿作二房,反正苏睿也不是自己所爱的人,做什么也没差吧。 或许真的按苏睿所说,他会由此而更疼爱自己一些,而自己也能够更平稳地生活下去——这世上有多少人能那样幸运,与自己最深爱的人在一起呢? 只要大家都好,爱情什么的,其实都是浮云吧。 所以自从齐长春去了,齐敏终日魂不守舍,比别人更加痛苦,而且还带着自责。 张永宁前两日倒还上门来吊唁,更帮着处理些杂事,不料还没过两天,他的祖父也去世了——两家人相隔不过几天就相继遇上丧事,也算得是诡异了。 于是齐宝和齐升又去张家吊唁,一来一往地就过了一个多月,等到七七四十九天过了,这些事才总算告一段落,只是心里的伤,那是很难消退的了。 接下来各处来寄田的人纷纷上门,要求来把寄予齐家名下的田都要回去。本来寄田的人,就是为的减免一些税赋,现在齐长春去世,举人的功名也就不存在了,这些人自然是要把田地契拿回去的。不过好歹这段时间齐长春自己也置了不少田地房产,还有一些自己买下的店铺,所以家里的开销也能对付得过去。 因为齐家原本就很节俭,所以也并不因为这件事而感到怎么节据,只是这样一来,齐宝和齐敏要守孝三年,不得婚娶也就罢了,连带着齐升也不能参加当期的乡试,这才算是一个比较严重的后果吧。 齐福在临朐任上,也不可能回来吊唁,只是让魏灵梓回来了一趟,奉上了一百两银子做奠仪。 魏灵梓见到齐敏终日伤心难过,几次逗她说话,她都爱理不理的,也是没有办法。 魏灵梓找了齐宝,让齐宝好好开解一下齐敏:“敏儿姐姐终日这般愁闷,也不是办法,还是要想法开解她才是。” 齐宝苦笑道:“我岂不想?只是现在我见了她,两个人都一般的伤心难过,反而更让她沉浸于这样的哀苦中了。” 魏灵梓道:“不如我接姐姐去山东玩玩怎么样?离了这里,也好散散心。” 第廿七章 长春后事 魏灵梓道:“既然这样,我这个外人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齐宝苦笑了一下,叹道:“你可不是什么外人啊!”叹了一回,又问道,“你在那边如何?” 齐宝最近忙得很,魏灵梓也不太容易见到他,他也没什么空来问魏灵梓近况,这次得了闲,才会这样问。 魏灵梓听了笑笑:“很好啊,夫君很是疼爱我。” 齐福这时已经正式把魏灵梓提到了妾的名份,而且在临朐,已经有几户大户人家,听说齐知县没有正妻,都纷纷上门提亲,结果都被齐福婉拒了。所以魏灵梓说得也没有错,齐福对她,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不过魏灵梓与齐福有夫妻之实至今,也有好几年了,一直没有孩子,只怕高氏会更不满呢。这次魏灵梓回来,也是更多地在高氏面前尽孝,偶尔才来一趟齐长春家里。不过她这次回盱眙,随身的仆人丫环都有好几个,看来在临朐县衙里,她是的的确确的女主人呢! 而在这一年的八月,新任的县令到了任,原来的樊知县果然升官去了别处,只是不知是做了京官还是有了别的肥缺。 同月,魏灵梓回了临朐,齐敏和齐宝送她出城往北,一直送出了很远——这也是齐宝特意带齐敏出来散散心的。 回去的路上,齐宝特意带着齐敏去了洪泽湖边,看了一遍洪泽湖的风光。 只是齐敏心里总是提不起精神来,看着这一湖好风光,在她眼里也不过只是一片水罢了。 齐宝想要劝她几句,却也无从开口——一看到齐敏的表情,齐宝自己也感到悲切难过。这段日子,齐宝的心里其实也是自苦自责的。 ——如果自己平日里更发奋一些,更孝顺一些,会不会就有不同? ——如果自己能取得比苏睿更好的功名,那苏睿也不敢再来自己家里放肆,或者纠缠了吧! 在齐长春死后,苏家也派了人来吊唁,但是都被齐升赶了出去。对于齐升的这个举动,文氏却没有阻拦。或许在文氏看来,去人家那里上门闹,或者闹到县衙那里去,都只是没有结果的混闹,反而会丢脸。但是在自己家里,那就是我的地盘我做主了,我把你赶走,你也不能奈我何! 不过这样一来,也算是彻底与苏家把脸给撕破了吧——之前没有闹到人家家里去,总算还保有表面上的那层纸,这下当着一大堆别的来吊唁的宾客,等于是把这事给挑明了。 这一下苏家的面子也是折得够呛——街头坊间的议论,多有说苏睿仗势欺人的。虽然齐敏失节的事也传得让更多的人知道了,但是现在弄出人命来了,再加上齐敏的失节,不过是因为救人罢了,故此在更多的普通百姓看来,你苏家拒了这婚事也就罢了,何必咄咄逼人再上门去羞辱人家! 苏家和苏睿也都是有苦难言——苏睿的确是对齐敏一往情深的,这次他考中进士二甲第二,心中踌躇满志,满心以为自己的身家,便是讨齐敏做个二房,也能配得上她了。 只是之前因为人工呼吸的事让他不得不接受父亲的意见,延缓了对齐家的下聘——实际上依着他父亲苏重德的意思,那就该明确地拒婚了,只是他与父亲不停地交涉,才勉强让父亲接受了娶齐敏作二房的建议。 实际上在苏重德看来,这样的女子若不是出身于齐长春这个举人的家里,便是做二房都不行。只是见儿苦苦哀求,这才罢了。更何况苏重德当时也不认为儿子能连战连捷,一举考个进士回来。 待等到苏睿真的中了进士回来后,苏重德本来还想着怎么跟儿子说,却见到苏睿整天都如同丢了魂一般,便让陆佳星去打探,才得知是齐敏当初拒绝了当二房的要求,苏睿正在患得患失,不知要不要再上门去求亲。 苏重德也是看着齐敏长大的,素知她兰心慧质,说出的话断不至反悔——而且在这种情况下,她齐敏再反悔,就好像是趋炎附势一般。 所以苏重德索性让苏睿亲自上门去提亲,只要齐长春夫妇允可,齐敏也同意,就让齐敏作苏睿的二房。本来苏重德料定了齐长春夫妇是不会答应的,存心想让儿子去碰个钉子,让他死了这条心也就罢了。 况且苏睿从小到大,受过的挫折太少,让他受受挫也好。但却没想到苏睿正是因为之前太过一帆风顺,终于在之前齐敏所给的压力,以及考中进士前的那段时间关于科考的压力之下(虽然现在已经考中了进士,但是由于齐敏拒绝当二房,所以压力不减反增,二者加在一起了),精神在一瞬间失控,出言讥讽了齐长春几句,不料却惹得齐长春身故。 这一点不要说是苏睿,就是苏重德也没有想到——幸好齐家没有打上门来,不然苏家的脸面可都丢光了。 所以后来苏家去吊唁的人被齐升打出来,苏家都一声没吭。 但是不管怎么说,苏齐两家的交情那是算完了,苏睿也再没有脸登门了。 不过这样也好,也省得齐宝和齐敏总是在心里对苏睿还留有点情份——齐敏对他,原本总还抱有点歉意,还是想把苏睿当成一个朋友来对待,却没有想到在这个时代,男女之间本就没有什么纯洁的友谊好谈的;而齐宝,也同样因为自己“抢”了齐敏而对苏睿有点歉意,而且之前两个人在县学里也是朝夕相处,毕竟也有些情份。 所以哪怕齐长春第一次被气倒是苏家拒婚所造成的,齐家的人也没怎么太恨苏睿,总觉得他对齐敏还是真心的,只是苏重德太过势利罢了。 但是现在就不一样了,苏睿这次说的话,不但气死了齐长春,而且话里话外体现出的那一份不屑,体现出他现在对于齐敏,只是因为被拒绝后的不甘心罢了,已经不是当初的那种没有杂质的爱意了。 这些东西在这段时间以来,不管是齐敏还是齐宝,都想得很清楚,反而对他们自身的事想得很少——或许在他们看来,既然齐长春去世前表明了对此事的态度,那么文氏也应该不会有阻挠才对。 但是最近齐宝忽然发觉,似乎齐敏对自己的一些亲昵的行为,有了一些抵触。 一开始齐宝还以为是齐敏的心情不好,但是后来发觉好像不是——似乎,齐敏是认为父亲的死,她有着很大的责任,所以一时有些接受不了齐宝的亲近(当然,齐宝所谓的亲近也不过是搂搂抱抱亲亲嘴什么的,也做不了别的什么)。 这一点让齐宝很为难,但是齐敏这样避着他,他也没法好好与齐敏谈一谈——最近齐敏一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就把门关上,齐宝去敲也敲不开——所以这次送魏灵梓回临朐,算是齐宝难得的与齐敏单独相处的机会了——在这个狭小的马车厢里,齐敏是再怎么也无法躲避齐宝的了。 所以齐宝在车里对齐敏道:“敏儿,你最近是不是一直在躲着我?” 齐宝的话还是很直接——对于在齐敏面前,他向来都不作伪——也许,曾经为了齐敏和苏睿那看似天成的良缘,他把自己对齐敏的真心掩藏了起来。 但是现在这直接的话,反而让齐敏更难受。齐敏看了齐宝一眼,低下了头:“这段时间我挺烦的,对不住你了。” 齐宝凑到齐敏身边,和她并排靠着车厢壁,深呼吸了一口,道:“敏儿,我很爱你!” 齐敏点了点头:“嗯。” “所以我想你也明白,你心里所想的东西,我几乎都明白。” 齐敏怎么会不知道呢?齐宝的心思,自己一想就能明白,而自己的心思,最了解的人,除了齐宝又能有谁? 于是,什么都不用说,只有叹一口气:“宝儿,给我一点时间好么?” 齐敏抬起头,看着正转过脸望向自己的齐宝:“宝儿,我心里难受,你知道么?” 齐宝叹了口气,揽过齐敏的肩:“我知道,但那不是你的错啊。” 齐敏落下泪来:“不,我知道这不是我的错,但是我还是我怪自己——因为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因我而起……” 齐宝紧了紧怀中的娇躯,拿帕子擦着齐敏不断涌出的泪水,然后用下巴在齐敏的额前蹭了一下:“敏儿,爹并没有怪你,你应该知道的。” 这话没错,最后齐长春把他们两个的手合到一起,那不可能是在对齐敏怀有不满的情况下所做出的表示。而且自从被齐家拒婚开始,齐长春就从来没有在任何场合任何人的面前说过一句齐敏的不是,反而是文氏,倒是在齐宝和齐长春父子面前抱怨过一两句——这也难怪,文氏本不是个豁达的人,这从她对高氏以及那些在当年齐家分家时与她意见不合的人一直颇有怨忖就可以看出来。 但是齐敏却不能以自来宽慰自己,就像齐宝其实也明白,这样的话说了也是没有用——有些时候,大的道理谁都懂,但是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儿,才是最重要的。 看着抱着自己胳膊,眼泪流得如同洪水一般的齐敏,齐宝觉得自己的心都被这眼泪击碎了——这段日子来,他心中又何尝不悲痛,但是他又要管着府里上上下下的杂事,又要与那些县里的头面人物周旋,还要安慰母亲,照抚弟妹,甚至还要来关注齐敏,他一个人恨不得分成几个人,那种心力和精力的疲惫,也是外人难以想像的。 这时顺着那马车有节奏的颠簸,感受着爱人在自己臂变中伤心地痛哭(齐宝知道,齐敏虽然在人前人后都曾落过泪,但是像这样大哭却不多,如果能让她再这样好好地哭一场,把心里的悲痛都哭出来,也许她心里会好受些吧),心中也是苦闷交加——这世上的事,有什么比失去父亲更悲痛呢? “敏儿,”齐宝亲了一下齐敏的额头,“你说爹生前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齐敏哭了这么长一阵,也渐渐地止住了悲声,听到齐宝这样说,便道:“那自是希望我们人人都过得好了。” 齐宝道:“我们家难道现在过得还不好么?以前在白河村里的时候,这大概是爹的愿望吧,但是现在,他应该是想着让我和升儿都能金榜题名,以光宗耀祖吧?” 齐敏听了,想了一会儿,想到从前两年起,齐长春就想着在白河村能建个齐家的祠堂的事,心想也许齐长春并不仅仅是为了自身的权势吧,古代人对于祖先都有着异乎寻常地尊崇,建个祠堂,光宗耀祖,那也许真是齐长春心底的愿望吧。 ——于是,这愿望要靠齐升来完成了? 想着齐宝可能这一世也未必能考中举人以上的功名了,还是把这份希望给寄托在齐升身上吧。或者以更实际的眼光来看,齐福更有希望光宗耀祖吧! 但是终究齐敏不是一个心里有着大抱复的人,想了一回,还是松开了齐宝的手,复又倚在车厢壁上:“宝儿,活人,永远都比逝去的人来得重要。咱们的幸福是最能让九泉之下的爹爹欣慰的,你也不要太勉强自己。” 齐宝沉默了半晌:“敏儿,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如苏睿?” 齐敏一怔,随即会意:“你胡说什么呀,他是他,你是你,他就是入了阁,又能怎么样?我喜欢的是你,并不在乎你有没有什么功名,做不做官。” 齐宝“嗯”了一声:“但是这次苏睿敢这样欺上门来,也是欺咱家里无人啊,为人处世,看来不能光是想着独善其身啊。” 齐敏笑道:“那怎么办?莫说你三年内不能科考,便是能科考,你还能连中三元不成?” 齐宝也笑笑:“连中三元?一科考中进士我就谢天谢地了啊!” 所谓的连中三元,就是在乡试会试和殿试中都考中第一名,这三个第一名分别叫作解元会元状元,所以就叫作连中三元。 齐敏笑了一下,道:“你不如改考武科吧。我听升弟说,你旁听武科的时候,说的话把训导都给噎住了!” 齐宝听了也笑了:“是啊,那些人真没用,听着那老头念书摆阵图,那有什么用!需知兵法运用,只在一心。况且因敌制胜,得从实际出发,岂能拘泥于一成不变的古法和阵图!两军阵前,战阵开阖奇正,顷刻变化,犹如风云,变幻无常,岂能有暇考虑阵图。关键是在于根据急速变化的形势,采取相应的战略战术。” 齐敏听了,呸了一口道:“这是本朝太祖的话,你搬出来想矇我么?” 齐宝笑道:“道理人人懂,能不能用那就难说了!正所谓行善积德莫作恶,三岁孩儿都知晓,八十老翁行不得。” 齐敏笑道:“你的嘴可是越来越厉害了,我可说不过你了。” 齐宝叹道:“只可惜这些东西考试时考不着啊!偏偏考的是那些诸如‘鸟起者,伏也’这样的东西。如果真的背熟了这些就有用,唐朝李愬奇袭蔡州就不会成功了!” 二人在车厢里俱都叹了一回,虽然齐敏觉得心理上好受了一些,但是仍然觉得心头的那块石头没有搬掉。 不过看齐宝的样子,齐敏也知道他是在为自己担心,所以也就装得受了他的劝,作出一副轻松了许多的样子。 回到家中,文氏问了齐敏和齐宝送魏灵梓情况,也就罢了——齐永春和高氏自然是不有送的,他们不可能来送一个妾,那太失身份了——也没问齐宝和齐敏怎么就耽搁了这么久,从午饭后到现在,都傍晚了才回。 自从齐长春去世后,文氏一天到晚都是无精打采的,很多事也都只是过问一下罢了,并不怎么多说了。 看文氏这个样子,齐敏倒是挺担心的,别整出个忧郁症来,再饶进去一个! 文氏可是有前科的,当年真正的齐敏儿丢了的时候,文氏就差点没疯了,这一下子,齐长春忽然走了,文氏落的泪反而最少,陪着齐宝操持丧事前后的,也没出什么岔子——这种表面上看上去的冷静,反而让齐敏觉得不踏实。所以文氏让齐敏多管管这家里的事,齐敏都只推脱说自己还年幼,办不好,有意让文氏多做些事情,好分散她的精力,不要再胡思乱想什么的。 但是现在看看,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反而让文氏更显得憔悴。齐敏不由得心想——是不是赶明儿跟文氏说说,让自己来帮着管管这事里的上下事务。 不过当初是自己说不要的,现在又说要,还挺难再开口的。 齐敏思忖了一回,心中有了计较,回到屋里,便让小荭去把后院里的小蓝找来。 第廿八章 齐敏当家 小蓝一般的时候都是后后院的偏院里,那里是几个管家或管事的婆娘女眷住的地方。小蓝为人很是低调,虽然管着丫环的名册以及存银的帐目,但是却很少到齐府后院里来,只是在每个月发例钱时,才过来登记造册。 小荭听了齐敏的吩咐,很快到了后院把小蓝找了过来。小蓝见过了齐敏,齐敏对她道:“你嫁给朱帐房有几年了?” 小蓝道:“已经七年了。” 齐敏道:“我爹现在也不在啦,我娘精神也不好,你这几年来做得也算是尽心尽力,我也不是疑你什么,只是这几个月我娘都已经没有看过帐册啦,我想问问最近咱府里的支出如何?那些下人有没有总来你这里求着套取现银的?” 虽然说下人回家时支取的都是纸钞,但总有有想着法子套些现银藏着,宁愿用与官方汇率略低的比率地套现——拿现钞去银行自行兑换是个很麻烦的事,需要由里长证明家里的现银数量。于是这样一来,小蓝和她丈夫就也会有些进项,只是到了每个月的月末时,小蓝都会去银行以齐家的名义再作汇兑,把帐目作平。 而禁银令对于齐长春这样的人家一般并不构成太大的麻烦,因为里长通常会卖个面子,而衙门的人也不会真的就银行递交的举人家里的每月兑银数目,每个月都来细查举人府里的存银数。 更何况相比起其他几家举人或进士之类的人家,齐家实在还算是收敛的,其余几家暗中私藏的现银不知要多出多少,而小蓝也很知趣,每个月所从中赚取的那二三两银子,也不会惹人注目,文氏和齐长春等人也都对她睁一眼闭一眼——小蓝是个懂事且忠心的人,让她多得几两银子,也算是抬举她。 也正因为此,小蓝一听齐敏的话,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即便道:“这段日子府里出了事,用度也多些,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平日里受夫人小姐的照顾,也知道府里的难处,断不敢有什么逾了矩的。不过这些事情我本就是做不来的,夫人也是抬举我相信我,才让我管了这帐,我是早已经力不能胜任的了。如今小姐便接了这差事去,那是再好也没有的了。” 齐敏笑道:“你别会错了意,我只是怕府里有人趁着这阵子我家里忙乱,你又是个面善心慈的,有什么事怕我娘又生气着急的,也不好去回她,所以才想问问你。你这差事是我娘定的,我又不当家,怎么好来插嘴。” 小蓝笑道:“小姐说哪里话,这府里谁不知道小姐聪明能干的,夫人前些日子就已经把府里的事务都交给了小姐,哪有反信我这个外人的道理,我正巧有了身子,等闲也管不得这许多事,正想去回了夫人,却正好有小姐来接手,我欢喜还来不及。这正是小姐疼我呢!” 小蓝如今也知道齐敏和齐宝是一对,她平日里就得文氏欢心的,如今齐长春临去前握着两个人的手的事,也早都传遍了府里上下,她也知道这府里当家的,迟早也是齐敏,再加上这段时间齐家的变故,以及文氏身体不佳的事,所心当即就把自己的事让了出来。 齐敏听了道:“怎么?你又有了孕了?” 小蓝掩嘴笑道:“是呀,前两胎都是女儿,这一次希望是个儿子,也好为我夫君留下一条血脉。” 齐敏也笑道:“那也好,你仔细了身子,我让琉璃陪你回去。” 小蓝道:“也才两三个月呢,不劳烦小姐屋里的妹妹了,我便自去就是。” 齐敏本来倒是真的怕小蓝别摔一跤什么的,那自己岂不内疚。但听小蓝这话,也就算了——若坚持要派琉璃陪着她,小蓝说不定要以为自己是派人监视她,催着她去办交割呢。 于是便道:“那你自己小心着。” 小蓝应了一声而去,过了小半个时辰,琼琚过来唤齐敏去文氏那里,齐敏便跟着去了。到了那边,小蓝却不在,倒是见到小蓝所掌管的名册和帐本放在桌上——想来是小蓝先回了文氏,然后文氏差人陪着小蓝回去,把她那里的帐簿拿来了。 文氏见到齐敏来了,便道:“小蓝刚才来回我,说她又有了孕,没精神打理这本册子和帐簿了,我如今也是精神差了,你先替我管管好了,这府里的一应事务,打明儿起就都由你来做主,没什么要紧的就不必来回我了。” 齐敏先是应了一声,又道:“娘这些天也着实累了,便让我来替娘您分担一些吧,待娘好了,这里的事还得要您来主持呢。” 文氏叹了口气,摇头道:“我这些天总是精神恍惚,我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不必多说了。” 齐敏道:“娘,爹已经去了,咱们都难过的,但是您要保重身体啊,不然我们可怎么办?!” 文氏点了点头:“我明白,我这两天是有点累了,且容我歇歇吧。” 说着让珙瑆拿出一串钥匙来,递给齐敏道:“这是库房的钥匙,现银的钱钞,还有些别的东西,都在里面,你若有个急用,也不必来回我,就且先用着吧。” 齐敏接了过来,笑道:“真若遇见什么事,我年纪轻,又能懂得什么了,少不得还要来请教娘的。” 文氏笑笑:“你那时在偏院接待那些女眷时,我就觉得你已经很不错了,更不用说这些天来你早已经在帮着操持这个家了。” 二人说了一阵,外面琼琚过来,说道:“回夫人,外面钟子荣托人传进话来,说是今年咱地里的收成不大好,冬麦只收了往年的八成,那打麸皮的价钱却比往年的价要高出一成半,来问夫人是不是要再等一等。” 文氏张了张嘴,欲要说话,却看了一眼齐敏,对琼琚道:“我这几天也乏了,以后有事,让前面的人都找小荭,回了敏儿就是了。” 齐敏笑了一下,对琼琚道:“平时那些麸皮是怎么处置的?” 琼琚道:“这我不知,反正咱家里做的面粉一年也不过那些,麸皮都是咱自家的杂粮铺子自己请人打了去的,多半不是喂养鸡喂猪,便是沤肥了吧。” 齐敏笑道:“你知道的也蛮清楚,你家是务农的么?” 琼琚道:“是啊,我家是北边二十里外的洪浦村的。” 小茪一直在一边伺候文氏喝茶吃点心,听到齐敏问琼琚,便笑道:“我也是那里的呢!” 齐敏笑笑——齐家多从附近人家典的女孩子里买来做丫环,同乡自然会多些。 不过正好自己想做些事情,现在想要的东西居然也齐了,难道这就是天意? 于是便道:“别家打麸皮的价钱如何?” 文氏在一旁道:“这都是差不多的,纵差个一星半点,也多有偷j耍滑偷了米去的。那钟子荣是咱们在西门里杂粮铺的掌柜,也算是个老实人。今年怎么连这个也涨价钱了?” 齐敏道:“想是这次圣旨的原因吧。” 前次五月的对旨,主要的意思是扩大募兵的广度和力度,说是要组织一次远航,要比前几年的都远。 历史?br /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29部分阅读 欲望文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30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未知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30部分阅读 史上的郑和下西洋,前四次分别发生在1405、1407、1409、1412这四年,每次都只出航一年多,最远到达波斯和印尼。但是这个建文帝显然并不觉得这些地方有什么好探索的,他所派出的船队,第一次是建文五年,也就是1403年,这一次在海上就飘了四年,把南印度和斯里兰卡、印尼等地方都纳入了海外贸易的范围;第二次是1407年末,又飘了两年多,到达了波斯;然后第三次从1410年初出航,直到今年正月才返回广州港——这一次把澳大利亚找到了。 估计这一次大肆招募士兵和水手,是要去大力开发澳大利亚了吧,那些地方的土著肯定不是明朝士兵的对手,只希望建文帝别像英国人那样大开杀戒就好了。 这样下去,只怕去美洲也是一定的吧! 不过每次出航前,朝廷都要大肆采买粮食以供补给,如同打仗一般,造成粮价上涨。今年又逢着收成不好,盱眙作为京师一周边的地区,粮价自然更高,用面粉做干粮做口粮的也更多,那打麸皮的人自然也会相应地抬高价钱了。 文氏也知道这次圣旨,所以也点了点头,道:“收成不好,却还有这些事。” 齐敏点了点头,对琼琚道:“咱们自己家里有人会这个么?找几个伙计小厮,去学这门手艺,咱们自己来臼,何必去求人。” 琼琚道:“想是那些伙计想涨工钱吧,故此来探口风的。” 齐敏随即道:“咱家里如今不比往日,涨工钱是不行,不过等到了年底,若是做得好的,可以多封一个红包。待过得几日,到了个月,或者把月例银子降一点,或者辞去一些仆人丫环什么的,也好节俭一些。” 文氏点了点头:“也好,就从我这边减起。” 齐敏笑道:“娘身上有病,怎么好缺了人照应。宝儿现在住在县学里,升儿白天也大都在县学里,芸儿也是个娴静的,我年纪也大了,很多事也能自己做了,都不需要这些人来服侍我们。” 文氏点了点头:“那就随你吧!”眼中对齐敏也流露出赞赏之意。 齐敏虽见文氏有赞赏的神情,但仍然无精打采,似是有些疲倦,便也起身告辞了。回到房里,把小蓝的帐本看了看——古代的帐虽然不是借贷法,但是看起来倒也直观,像齐敏这种没有学过会计的人,还是这种帐本比较看得懂。 小荭见齐敏年纪这么小就当了家,忙上来一阵奉承,齐敏却笑道:“你先别奉承我,奉承我也没用。咱家现在不比以往啦,下个月就要裁减下边的人手了。你们这些大丫环是第一个要走的。” 小荭笑道:“我反正也是要走的了,幸好我只告诉了珙瑆,旁人也不知道的。姐姐正好可以拿我先开刀,看谁敢不服姐姐。” 齐敏笑道:“就怕珙瑆早把你和杨贺的事传遍了。” 小荭道:“不会的,她知道轻重,不会去乱说的。” 齐敏也知道珙瑆不是个乱说嘴的人,要不然文氏当初也不会把她给送到这边来服侍自己——文氏是知道齐敏的脾气禀性的,乱嚼舌头的人,齐敏是最不喜欢的,所以绝不会送过来。 第二天齐敏当家的事就已经传遍了齐府上下,不过这也没有引起多少惊奇——一来是齐敏之前已经帮着文氏打理过家务,她的聪明能干有目共睹,二来她和齐宝的事几乎可以说是板上钉钉了,由大小姐变成大少奶奶,对这些下人来说其实也没什么两样。 也正因为如此,齐敏提出要削减各处的人手时,也没人敢有什么抱怨——而且齐府没有要她们的赎身钱,虽然说是把他们赶了出去,但也发了每个人半个月的月例银子,而且是现银。 这样一来,二等的丫环只剩下文氏身边的珙瑆和琼琚两个人,琉璃和琳琅补了小荭和小兰的缺,小茱小苍和小茪的年纪还小,仍然留了下来,原来服侍齐芸和齐升的二等丫环琏琪和珏环,还有小蓝、小黄小菉等人,一律辞退,只留了一个文氏本来新买了来补去了齐敏身边的珙瑆的缺的珊瑚(后来改作服侍齐长春了),让她在二门外只管打扫客房和偏厅。 这样一来,除了小茱小苍和小茪三个人仍然是一个月八钱银子,新升上来的几个一等丫环,只支七钱银子,外面的管家也是这样,除了管家刘恭和管帐的朱先生,二等管事的一律辞退,另选了几个忠厚老实又年轻的上来。 齐宝这天回来后,见到齐敏这样的改革手段,也是笑道:“你这样一来,这些人家里都要哭死了。” 齐敏道:“咱家又不是历代富贵的,没那么多家生子家生女的,这些人都没有入奴籍,只是暂时典了身来作奴仆罢了,赶了出去,又是一个清白人家,有什么不好。留下来的都是有奴籍在身的,我可没有断了他们的生路。” 齐宝道:“你总是这样心软呢!” 齐敏道:“你身边可是连粗使丫环都没有的,就一个琳琅,幸好你不常回来,不然只好让珊瑚过去帮忙了。” 齐宝笑道:“最好找个男仆来,免得你又吃醋!” 齐敏“呸”了一口,不去理他。 这时琉璃进来道:“姐姐,前面珊瑚姐姐来问,有一笔十七两银子的借款可能收不回来了,问姐姐应该怎么办?” 齐敏道:“这是谁放出去的款子?谁放出去的找谁要,借据呢?借据上有担保没有?有担保就找他,没有就找放款的人。” 琉璃道:“珊瑚姐姐说了,是小菉姐姐经手的,可能是老爷放的贷,是两年前借的,当时借了十二两,六两现银六两钞,说好还的时候是八两银七两钞。但是那家人做买卖赔了,老婆女儿都卖了,自己也不知逃哪儿去了,家里的东西都变卖净了。” 齐敏道:“什么时候的事?” 琉璃道:“听说前两天还有人去他家里抢东西抵债,还见着了他,把他打了一顿。” 齐敏哼了一声道:“没钱还我们,倒知道卖老婆女儿,没出息的男人!那个男人年纪多大?要是不老,去附近的募兵处看看,八成逃去当兵了!” 琉璃道:“老是不老,才三十多岁。不过若找到了他,怎么办?” 齐敏道:“当了兵就得有饷,朝廷对新兵都是先发一个月饷的,有多少拿多少,反正在军营里也饿不死他。” 琉璃道:“那要找前门的小厮去么?” 齐敏道:“讨债是前门新管事的游得水后,我不管这些。等他找不到人讨不回来,再来回我。” 琉璃听了,应了一声就去门外回珊瑚去了。 齐宝在一边道:“你怎么知道他去当兵了?” 齐敏道:“他连老婆孩子都卖了,难道还会有勇气再去作生意么?他能逃到哪里去?家里的东西都被人拿完了,也只有去当兵躲债了。” 齐宝笑道:“你不怕算错?” 齐敏道:“那也没办法,反正人也逃了,十七两银子数目也不小,追不回来也挺可惜的。” 二人正在说,琉璃又返回来道:“二门前的小厮苏洋来回,说是赵五家的老娘病了,他要告假,来问姐姐讨些二两现银回去。” 齐敏道:“往先小蓝那里被他们弄惯了,今儿这个事也来兑现银,明儿那个人也来兑银子,成什么话!给他一贯宝钞,让他回家!另外派人跟着,若他娘没事,就把他卖去别处,齐府里养不得这种人!” 第廿九章 太子大婚 琉璃应了一声又去,齐宝在一边道:“你怎么火气这么大。这些下人平日里赌个小钱,喝个小酒也是有的,你又不是不知。” 齐敏笑道:“你难道不知,新官上任三把火?” 齐宝笑道:“我确是不知。不过看你的样子是能行,但是琉璃岂不是要忙死,我反正平时也不在家里,让琳琅过来帮着伺候你吧。” 齐敏掩嘴笑道:“她过来伺候我?那算什么?岂不让人笑也笑死了!” 齐宝道:“这也算是物尽其用呀,我平时也不回来,她闲着也是闲着,总不能让她吃了闲饭。” 齐宝现在晚上仍然住在县学里,白天又要忙着前院里的一些杂事,也不太回自己的房里。齐升跟着他倒也学了不少人情事故,有时也会与人说说话,不再像以往那样“两不说话”了。 这时琉璃又上来道:“管厨房的柳婶子来问,二小姐今儿要加餐,说是李小公子过府来看她,问要不要加。” 齐敏道:“她是二小姐,难道这点主还做不得?这种事以后不要来回我,这些厨娘打量着挑拨我们姐妹关系么?”顿了顿,又道,“怎么李兰又来了?” 琉璃看了一眼齐宝,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齐宝笑道:“前阵子我拒了李家的提亲,本来他们大概有点不太高兴。不过前几日咱爹的丧事,他们毕竟也来了,后来张举人去逝,我去吊唁的时候又遇到了李举人的大儿子李恒,亲自向他陪了罪。” 齐敏笑道:“你倒是也挺会抓机会的。”说着挥手让琉璃去办。 齐宝见琉璃转身去了,却是对齐敏叹道:“我看你处理起这家里的事来,倒是麻利得很,琉璃年纪小,行不行啊?还是让琳琅过来帮忙吧。” 齐敏道:“不要紧,我还有个粗使丫环润儿呢,平时在廊下,若有急事,唤她一声便了。” 齐宝道:“我不在你身边,总是担心你,若是让我的丫环代替我照顾你,我心里也好过一些儿。” 齐敏道:“我整日在家里面,能有什么事,你瞎操什么心!” 齐宝笑笑,也并不多说,只道还要去县学里,便走开了。 最近齐宝对齐敏也没有什么亲昵的举动了——在丧父的时节,谁都没有心情谈情说爱的吧——虽然脸上有时还会显出一两个笑容来,但是心中的苦处总是无法抹去的。 转过天来,琉璃过来道:“姐姐,咱家的杂粮铺里打下的麸皮都送来了——您要这么多麸皮做什么?要养猪么?” 齐敏笑道:“便是养,也不能在家里。你以为是你自己家里的么。” 琉璃红了脸,齐敏却又道:“你别多想,我可不是瞧不起你。我昨儿打发你着前门的小厮去买的矾和硝,还有爆米花的转炉,你都买来了么?” 琉璃道:“都买来了,姐姐要这样做什么?” 齐敏笑道:“明天你就知道了,对了,你去后宅,把咱家的炭末弄一点来。” 琉璃听了更奇:“如今天还不冷,姐姐要炭作什么?” 齐敏道:“你不用管,只先拿来就是。” 二人正在说话,忽地听到外面响起爆竹声。现在齐家也算是深宅大院了,能听到外面爆竹大响,看来是有什么事吧。 不过齐敏现在也没心思去管别人家的闲事,只让琉璃把炭拿过来。 琉璃应了一声,便去后面了。这边琉璃刚走,那边齐宝走了过来——现在文氏让他白天不许来见齐敏的命令早就取消了——对齐敏道:“听见了么?那爆竹的声音。” 齐敏点了点头:“听见了,怎么回事?” 齐宝道:“太子大婚,普天同庆,各种县城都张灯结彩,燃放烟花爆竹,晚上还有焰火,要不要出门去看?” 古代的焰火其实比现代的好看,而且古代也实在是没什么娱乐活动,清末还有相声听听,明代所继承的元曲曲目齐敏听着也没什么劲,而且很难得才能听到,还不如放焰火,至少焰火每年都能看到一两回。 所以现在听说有焰火可以看,齐敏还是颇为心动的,便道:“那好,晚上若得闲,便去看看。”说着对琉璃道,“你对问问二小姐,问她晚上可要同去。” 琉璃应了一声便吩咐润儿去问齐芸,齐宝却对齐敏笑道:“我倒想与你独处,你却叫她一起去。” 齐敏笑道:“这岂在朝朝暮暮的,况且芸儿也难得出去的,带她一起,都散散心,岂不是好。” 原来齐敏也知道这是齐宝一番好意,为的是让自己散散心,倒不是只想与自己花前月下什么的,所以便也想让同样一直沉浸在丧父之痛中的齐芸一起去散散心。 齐宝也知道齐敏的意思,况且对齐芸这个妹妹,他也是同样疼爱的,所以便也就应了去准备马车。 齐敏却把他叫住了:“你知道太子妃叫什么名字么?” 齐宝挠了挠头:“就说姓唐,没说名字。” 齐敏点了点头——这肯定是唐赛儿了,看来她也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齐宝这边走了,齐敏支着颊,听着外边传来的鞭炮声,想起那个时候与唐赛儿的相处,心中也有些感慨和怀念的感觉。 到了晚间,一起吃饭的时候,齐宝却没有回来,齐敏问齐升,齐升道:“大哥在县学里有些事,说是晚上在门口等我们。” 齐敏道:“你晚上也去?” 齐升道:“是啊,听说这次把周围几个村里做烟花的好手都找来了,把他们的存货都拿了出来,看来是要好好庆祝一下。” 齐敏道:“怎么要这样大的阵势作什么?难道还要做给什么人看么?” 齐升撇了撇嘴:“大姐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齐敏愣了一下:“我生气?我生什么气?” 齐升道:“苏睿亲自回盱眙来接他表妹去京城,一路上吹吹打打的,排场好大,好像生怕人不知道他讨小老婆!” 齐敏冷笑了一下:“是这样啊……” 按说娶二房妻子亲自来接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但是这样吹吹打打,分明是故意作给人看的——是想让别人都知道,他苏睿的二房老婆,也是个风光体面的! 与太子同月结婚,是想沾点喜气么? 文氏这时对齐升瞪了一眼:“以后少提苏家和苏睿的事!” 齐升哼了一声:“等过了三年孝,就让大哥和大姐成亲,咱们偏风风光光地办,看谁敢多说什么!我就不信了!姐姐这么好的人,难道还被这些嚼舌头的压死了!” 文氏喝道:“让你别再说了,你还说,你都是个秀才了,怎么反倒不稳重了!” 齐宝这时从外面进来:“怎么还没吃完?我都吃完了,城里四处都开始放焰火了。” 齐敏对他看看:“苏睿今天回去接星儿,你没去使什么坏吧!” 齐宝笑道:“你也把我看得太孩子气了,我哪会那么做。” 齐敏心想——你难道还不孩子气么? 这时齐芸急着要去看焰火,三口两口吃完了饭,站起来道:“我吃好了!” 说着就着琼琚递上的水漱口洗手。齐敏对齐宝道:“那你不回家来吃饭,县学里有什么事么?” 齐宝道:“还是募兵的事,几个武秀才说也要去参军。这次募兵里武秀才也招,说是进去就能当百夫长或十夫长。” 齐敏道:“怎么这些人这么胆大,真的投笔从戎了?” 齐宝笑道:“这有什么,又不是上阵打仗,不过是扬帆远航罢了。听说前几次跟着出航的人都得了重赏呢!这叫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齐敏笑了一下——原来投机分子哪里都有啊! ——只是如果这一次是去和澳大利亚土著开战,或者去美洲和印第安人开战,生死还难定呢! 文氏这时在一旁道:“宝儿你别忘了我对你说的话!” 齐宝对文氏欠了欠身:“娘亲放心,儿一定会有所作为的。” 齐敏本来还在想文氏又说了什么,听到齐宝这样说,知道又是关于功名的事——齐宝毕竟是长子,怎么也要做个表率出来才行! 不过这时齐敏已经想到要做什么了,心想过几天自己先实验一下,如果能弄出来,就让齐宝来弄,这种东西又能赚钱,又能出名——光宗耀祖立祠堂,也不是非得要考取功名,如果赚了大钱,也一样能行啊。 ——只是不知这一切能不能如自己的愿了! 齐芸这时对文氏道:“娘,你也去吧。” 文氏道:“我怎么好出去,你又来混说了。” 文氏现在是孀居的寡妇,怎么能出门,所以才会说这样的话。 齐敏这时也吃完了饭,漱了口道:“芸儿也是一番好意,不过娘这段时间体乏,还是在家里歇歇吧。” 齐芸这时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便也不再多说。 于是齐家大小两男两女四个男女小公子一起出门,备了两辆马车,齐敏和齐宝一辆,齐芸和齐升一辆,两个女的凑在窗前看着街边远处天边的焰火,齐宝和齐升却坐在马车外面,车夫在前牵着马。 齐宝本来想在车厢里和齐敏亲热一下的,但是齐敏这段时间里实在是没心情,齐宝说了几句话,齐敏都是只看着窗外,一有搭没一搭地说着。 齐宝见了,也知道齐敏心里仍然难过孤苦,便也就坐到了车外去——索性保持一点距离,让齐敏好好自己待待。 这几个月里齐宝一直没有与齐敏亲近,只是在有别人在场的情况下说过一些话,两个人只要一独处,齐敏仿佛就有些排斥似的沉默下来。 齐宝也不是不知道齐敏的心情,也明白她有一种近乎自苛的自责心理,只是齐宝本不是擅于言辞的人,面对着齐敏,在这种情况下就更难说出什么安慰的话来——不过还好,他也另有打算。 齐敏看着远处升上天空的焰火,明明很璀璨很漂亮,但是心里就是有点提不起劲儿来。 不过看着这马车走的方向,却好像不是往城北去——城北有一座高台,据说是以前战时用来点兵的。一般看焰火,可以到那边去,可以看到在北门放的焰火——虽然另外几处的焰火看不见了,但至少能看到城北这边放的焰火。 以往过年时看焰火,齐敏也曾来过这里,看这边放焰火的样子,有时甚至就直接在城北这高台上放了。但是齐敏看现在却不是往那边去,于是心里就有些疑惑,便隔着车帘捅了捅了齐宝的背:“宝儿,这是去哪儿?” 齐宝把头伸了进来:“你不知道,我前次翻修了咱们的酒楼,把二楼改成了四楼,现在去顶上,那可是全城最高的酒楼——这不是按你说的修的么,你怎么忘了?” 的确,六月时有很多寄在自家名下的店铺和酒楼也都纷纷提出赎取,文氏都一律放了,但是齐敏让齐宝把其中的一家位于中心地带的茶楼给出价盘了下来,并没有退还给人家,并且改作了酒楼。 当时齐家名下,只有齐长春后来自己买的一家粮铺、一家小客栈、一家杂货铺,还有一家肉铺,再加上这家由茶楼改成的酒楼,另外还有三四处租给别人家住的小宅子,齐敏让他趁着管外面的应酬的时候,把客栈和杂货铺都给出手了,然后把那茶楼给盘了下来,再改成四层的大酒楼,把原先客栈里的厨子,和家里的厨子什么的都塞到那酒楼里去。 齐敏家里的厨子一直不错,在古代没有味精的情况下,仍然让齐敏吃得不亦乐乎——比文氏手艺好得多了。文氏的才能在绣女红上,并不在厨艺上。 文氏当时是想让齐宝把一家绣坊给盘下来的,然后想靠着自己教授绣技,把这绣坊给经营起来。但是齐敏认为这绣法在这附近算好,却销不到远处去——南方的绣坊发展比江北的要好,黄河以北的也不错,黄淮之间的华北地区就比较尴尬了。文氏本来身子就不好,教了别人,不免把这技法流出,赚钱也赚不长久,而且又要加重文氏身体的负担——齐敏就算和文氏一起去教人家,也没法减轻文氏太多的工作量。 于是齐宝就听齐敏的,把茶楼改成了酒楼——他也是听惯了齐敏的话,也没多想这样大张旗鼓地装修,一则惹人注目遭人嫉,二来也有点孤注一掷的感觉,万一亏本,齐家可就真的元气大伤了。 现在过了近两个月,装修得也差不多了,准备赶在中秋前开张,所以齐敏一时也没想起来有这个去处。 现在齐宝一提,齐敏道:“前些日子让你去请厨子,你都去请了么?” 齐宝道:“请了,都是些忠厚老实的人,按你的吩咐去找的——厨艺其次,重在品行!不过我吃了他们做的菜,虽说中规中矩,但也没什么特色,只怕就靠咱家厨房里过去的李老六,招徕不来什么食客。” 齐敏道:“这个不要紧,我自有处置。” 齐宝见齐敏好像胸有成竹,便也不再多问。 转了几条街道,马车停了下来,齐敏由齐宝搀扶着下了车,看看这座新落成的酒楼,觉得还算气派,也没糟践了那一二百银子。 齐敏是因为前世见过现代化的高楼,所以并不怎么叹惊,齐芸和齐升都没有去过大城市,自然赞叹不已,赶紧就迈步进去了。 齐宝也有点得意,对齐敏道:“怎么样?这楼起得还是不错的吧?” 齐敏点了点头:“还行,从京城请来的人,如果连四层楼都作不好,那就白花了这钱了。” 原来这楼不是本地人作的,而是通过马福奎和齐福在京城里给托人来造的——连工带料也不过一二百银子。其实中国的房价,自古都不高,这让在现代被高房价弄得心慌的齐敏感到很是安乐。 进去后见里面的装修得也挺不错,一楼很朴素,就放着些桌子;二楼的档次就高一些,桌椅的质量和做工都要好,还有一个屏风,后面隔着一个小台子,准备让人在后面唱曲助兴的;三楼的风格又不一样,四面都挂着一些字画,虽然是仿的,但在一些盆景的衬托下也算很雅致了;四楼全是雅座,一个个房间里也是各自不同。 这也都是齐敏的主意,各自不同的档次和品味,也照顾到各种不同的人群。 齐宝把齐敏和齐芸齐升带到四楼,让人带着他们在不同的雅间的窗口看出去,就能看到各个方向的焰火。 齐宝却是拥着齐敏来到了一间最大的雅间里——这间雅座几乎是整个一条边的墙面全在里面,而且可以凭栏远眺,把整个城的夜景都能尽收眼底。 第三十章 浪漫焰火 这时早已是晚间,若是平时,盱眙这样的小城是没什么灯光的,但是今天不一样,到处都有灯火亮着。 看来这个新来的孙县令是想要在传达太子大婚的使者面前好好地露露脸了,居然在全城里这样张灯结彩,还这样大肆地燃放鞭炮。 齐敏看着四处升上天空的焰火,忽地对齐宝道:“早知如此,你应该把孙知县和你在县学里的教谕、训导什么的都请到这楼上来,还有那使者,就算没开张,也能让他们来看看这焰火,这下咱们这酒楼可就出名喽!” 这是多好的广告机会啊! 齐宝说:“使者昨晚才到的,我们今天才知道这事,也来不及准备啊!” 说着又走近齐敏,弯腰矮了身子在她耳边道:“就算来得及,我也不许。” 齐敏道:“为什么?你知道这是多好的机会么,能把咱们这楼的名声打出去。” 齐宝揽着齐敏的肩膀:“什么名声啊,连名儿还没起呢!” 齐敏挣开齐宝的怀抱,伸指在他额上一捺:“你懂什么!” 也没办法,跟古人没法解释广告的意义!而且齐宝也不是个做生意的料,打理几家店铺没问题,扩大经营把生意做大,那就不是他力所能及的了。 齐宝见齐敏又推开了自己,也没表现出什么不快来,只是又上前从后面搂住她,把下巴搁在齐敏的肩上,在齐敏耳旁道:“我懂什么叫做浪漫。” 浪漫是齐敏在齐长春去世之前对齐宝曾提起过一次的名词。那次齐宝仍然很随意地说起了“我爱你”这三个字,齐敏说齐宝说这话其实是太随便了,一点也不庄重。 齐宝说我本来就不是很庄重的人啊,齐敏说就算不庄重,也该挑挑时间地点啊,不然一点也不浪漫。 于是齐敏的一个随口,让齐宝又抓住了语病,问她浪漫是什么意思。 齐敏解释了很久,才让他明白了这个几乎只能意会而不能言传的东西。虽然齐敏也觉得齐宝似乎并没有真正明白,可是后来齐长春的去世,让整个齐家都笼罩在一片悲痛之中,怎么还有心思讨论浪漫的真谛! 今天齐宝突然又提起了这个词,齐敏有点意外——虽然说当时说的浪漫的场景里,也曾提到过一起看放烟花,但是也没料到齐宝会找了这个么机会啊。 其实,齐敏仍然在悲苦之中,一点也体会不到这到处燃起的烟花爆竹有什么可浪漫的。 这时齐宝一指西边:“你看。” 齐敏下意识地顺着齐宝的手指去看,只见西门那里遥遥地升起一个字来,隐绰绰地看过去,依稀是一个绿色的“我”字。齐敏怔了一下,齐宝又一指北边:“还有那里。” 齐敏再看时,过了十几秒,又升起一个“爱”字来,却是大红色的。 齐敏这时已经猜出是怎么回事了,果然齐宝又一指东边,那边又升起一个白色的“敏”字来。 这时齐宝把齐敏一拉:“走,去那边看去。” 然后拉到对面的一个雅间,却是比这一间的小一点,只是却正好对着南门。齐敏跟着齐宝进来,只见齐芸和齐升却在这间里站着,趴在窗前看着。 齐宝对二人笑道:“你们去那边看看吧,总在一间里看着也没什么意思。” 齐芸和齐升其实也是有意不去打扰他们两个,见他们两个到来,便也知趣地离开了。 他们两个前脚刚走,后脚南门那边就升起一个同样是白色的“儿”字来。 齐敏笑道:“何苦费这么大的劲,一起在一个地方放出来,岂不省事。” 齐宝道:“你不是说太简单的就不浪漫了么,就是要一些看上去没意思的故意复杂桦的东西么。” 齐敏笑着摇头,不知齐宝是故意这样来逗自己开心呢,还是真的以为这就是所谓的“浪漫”。 不过齐宝能想到用烟花做出字来示爱,还是挺让齐敏心动的——女孩子都是爱看烟花的,更何况是自己的爱人以此来示爱。 虽然时间地点有点尴尬(时间是别人结婚的庆典,而且是已经算是仇人的苏睿接老婆的日子,地点是四个城门依次放,还要到另一间房看最后一个字——幸好不是第二个或第三个字要过来看,不然还得来回跑。看来齐宝还是经过精心的安排的,第二个人能看到第一个人放的烟火,第三个能看到第二个,第四个能看到第三个——地点差了一点,可就看不见了),但是齐敏也能体会到齐宝对自己真挚的感情。 不过——齐宝大概也觉得这是个比较“丢脸”的举动,所以才会在四个城门分别燃放焰火吧,这样一个城门的人,也只能看到两个字,连下一个城门的字都看不见,而且混在这么多焰火里,应该也没什么人注意吧。 齐敏仔细一想几个焰火升起的地方,就知道齐宝的心思——要说这世上了解齐宝的人,齐敏算第二,还真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 齐宝见齐敏难得地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心中也挺高兴,便搂着她,再次把下巴点在她的肩上:“敏儿,我爱你,真的,永远。” 齐敏点了点头:“我也爱你。” 齐宝嗯了一声,齐敏又道:“宝儿,等三年孝过了,我们就结婚吧。” 齐宝点了点头:“等下个月重阳,我就冠礼。不过,结婚可能还要再等等。” 齐敏道:“怎么?娘还不同意?” 齐宝道:“娘要我考取个功名回来再娶你,不然总觉得我低苏睿一等。” 齐敏皱眉道:“我可不在乎这些个,咱们自己日子过得好就行了,何必跟人家比。” 齐宝道:“如果是以前,自然是不管他的,但是现在不同。” 齐敏很想问他有什么不同,但是却说不出口——有什么不同?那自然是因为现在苏睿是齐家的仇人了。 说句良心话,现在齐敏因为齐长春的死,的确恨死了苏睿,但真要把他当做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见面就要拼命,天天放在心上咒他不得好死,那齐敏倒还真没有。 总的来说,齐敏的自责要大于对苏睿的恨。在齐敏看来,大概还是认为自己拒绝苏睿的求婚是整个事的起因吧。 但齐敏也并不是说觉得苏睿没有责任,或者为苏睿开脱什么。也就是说,在齐宝和齐升看来,恨不得杀了苏睿,或者看到苏睿死了才好,但是齐敏还是觉得他罪不至死,即使是古代,在齐敏的心里大概也就是个流放的罪——这就能让齐敏解了恨了! 这事到底怪谁呢?苏睿自然是直接的责任,最大的责任,但是经过这些天来,齐敏却好像钻进了牛角尖——这一点齐敏心里其实也明白,但就是转不出来。她想恨苏睿,想像齐宝和齐升、齐芸一样,把这事都怪在苏睿身上,但是文氏却时不时地哀叹:“这就是命啊!” 是啊,齐敏也知道,文氏的意思是自从她齐敏来到齐家,就注定了这个命运吧!先是把她文氏从危险的境地给拉了回来,然后又带给齐家一个举人一个秀才,却又让齐长春壮年而逝,也许真的都是冥冥中注定的——而齐敏想得更远,这一切,也许在她穿越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好了。 本来齐敏是不迷信的人,但是经过了穿越,又经过了前世父母的变故以及这一世养父的去世,她也不得不信命了。 也许她现在和文氏一样,把这一切归于命,能够减轻一点内心的自责吧。 不过文氏这样想却不是自责,而是不愿意为此连带着齐敏一起恨——她知道这事不能怪齐宝,也更不能怪齐敏,但是却又忍不住要恨齐敏。这种日渐累积的恨意,却与文氏的理智和良知在日夜纠缠着,使得文氏在思念忘夫的的情况下更加心力交悴,形容憔悴。 齐宝见齐敏闷闷不乐,便也就换了话题,只是指着各种的烟花让齐敏看。 这一通焰火,从天黑一直放到亥时过半才停。齐芸在回去的路上就已经呵欠连天了——十二岁的小姑娘,还是嗜睡得很。 齐宝一路无语,齐敏也知道是自己的反应让他不开心了,几次想与他说话,缓和一下气氛,但是在这种情况下,齐敏也是无能为力了——而且,也有点力不从心。 齐敏的心里,仍然在苦闷着,就是提不起精神来谈情说爱,也许只有时间能冲淡这一切了——齐敏现在很感谢古代要守孝三年的规定,现在文氏让齐宝考个功名回来,起码还有五年的时间。 这点时间,也应该够让齐敏静下心来了吧! 到了齐府,齐宝把齐敏和弟妹都送了进去,然后自己返回县学里去。齐敏倒想让他一起回家里过夜算了,但是话到嘴边,看到齐宝的样子,也就闭了嘴——唉,这都怨自己吧,好好的“浪漫”之夜,又让自己给搞砸了! 好在齐宝也是与齐敏心心相印的,也能够理解齐敏,并不会责怪她什么,只是因为这次又没能开解齐敏而感到有点沮丧罢了。 转过天来,齐敏把琉璃叫了过来,让她把矾、盐等东西拿过来,然后升起准备好的小炉小锅,然后自己做盐酸。 矾与盐或硇砂(nh4ci)一起加热,就会产生盐酸。但是问题是浓度——古代的条件下,没有办法测到浓度,只能不断地加水在里面,然后一点点地试吧,直到达到自己的要求。 幸亏麸皮和炭什么的原料也多,又不值钱,慢慢地试呗! 只是用炸爆米花的转炉那解来时“砰”的一声,引得齐府里的人不断有来问的,问齐敏在做什么。 还好齐敏早有准备,就说自己在玩,也不细说,别人也不好细问。齐升和齐芸来问,齐敏也不说,只说自己在书上看到有好玩的东西,所以在学着弄弄,等弄成了再告诉他们。 齐宝他们兄妹三个,还有文氏,包括一些下人,都知道齐敏平时爱看各种杂书,所以也没有怀疑,就等着看齐敏弄出个成果来。 只可惜古代没有真空设备,做出的东西也没法真空浓缩,只能做成糊状的东西来,但好歹也能用,关键就在于盐酸的浓度——不能作出对人体有害的东西来啊! 齐敏在这里天天做试验,转眼间就到了九月,齐宝就在家里举行了冠礼,由于是在孝中,所以也很简单,没有请什么人,只有齐永春夫妇和张永宁、李恪李兰父子,还有齐宝在县学里关系比较好的几个人过来了。 齐敏在里屋,齐宝每次进来换衣服,都是齐敏帮着给换的,文氏坐着没动,只是看着他们两个。 文氏的身体越加差了,让齐敏和齐宝更加担忧,只是不知该怎么开解她。 齐敏还好,毕竟年轻,而且还懂得用别的东西来转移注意力——比如说天天做试验,但是文氏就不行了,她天天坐在家里,让她出去也不可能,说个笑话什么的她也不听,再怎么说也没用。 古代又不像现代,可以劝她再找个老伴嫁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文氏憔悴消瘦下去。想找点事给她做吧,她会忙得更瘦更憔悴。 没有办法,只得拜托难得来一次的高氏劝劝她——虽然文氏不喜欢高氏,但是现在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抓着手里都是药了! 不料文氏现在丧了丈夫,对高氏反而有种亲近感了。也许是太过寂寞了吧——有些话,文氏也是不能对儿女们说的,只有妯娌间能够互诉衷肠吧。 只可惜高氏也不能在这里长住,过几天就要走的,只能央她经常来陪陪文氏罢了。 齐宝行了冠礼,也算是正式成|人了,转过天来,就是九月初七,眼看着重阳就要到了,那座四层的酒楼也终于开张了——这正是登高的日子,有很多人登上楼去一览盱眙城内的风光。 其实按齐敏的意见,最好能在洪泽湖边上造一座楼,那样才能登楼看湖景,游客也会更多一些。 但是古代的洪泽湖总是决堤造成洪灾,考虑到这一点,齐敏也只能放弃这个想法了。 盱眙这座小城的城墙这样高,护城河这样深,就是防水灾的! 还好在前年,把历代的堤防给连接了起来,修成了新的大堤,只是没有经过洪灾的检验,不知效果如何。 洪泽湖大堤在一千多年的历史中,堤身经常溃决,决而复堵,堵而又决,也是没有办法。齐敏知道古代的工艺也就是这样了,强求不得,哪怕穿越皇帝是土木工程系毕业的也是没有办法的。 不过新开业的酒楼也总算没有亏本,毕竟是盱眙城里面最高的酒楼,有钱人还是去显示一□份的——而且菜式和味道也不算差。 齐敏在前世就有过体验,很多大饭店里的菜,其实很一般,就是因为服务和环境,价钱高得离谱,偏偏还就有人去,也生不得那气。所以齐敏让齐宝注意装修,也就是这个意思。 不过后来齐敏才知道,改造酒楼,花了二百多银子,装修又花了二百,再加上请人、通关节什么的,总共花了有五百银子,齐家也算是把家底掏得差不多了。 齐宝对齐敏道:“要是亏本了,我也要跟那天那个躲债的一样,逃去当兵不可了!” 齐敏呸道:“要是那样,不如回乡下种地去,我看你还有把子傻力气!” 这话没错,齐宝当年在乡下,和孙飞那几个比他大的孩子打架,都还没有输过呢!就算打架技术很重要,但是没有力量也是不行的——不然你打人家十拳,人家也没事啊! 不过这酒楼没有亏本,也没有赚什么钱,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齐宝就有点着急,问齐敏有什么办法不。 这天齐敏对齐宝说:“要不你试试自助吧。” 齐宝道:“什么叫自?br /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30部分阅读 欲望文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31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未知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31部分阅读 自助?” 齐敏把自助餐的形式告诉了他,让他自己去想法子——古代的熟菜和卤味也不少,再让几个人在后面不断地加热翻炒,也能勉强过得去。 齐宝沉思了片刻,道:“最多吃一个时辰?能先收钱再吃饭是好,但是遇上泼皮赖着不走怎么办?” 齐敏道:“这事你自己先掂量着,先在一楼隔出一半来试着做做,也亏不了本。而且我反正也不准备靠这个发财,等我的东西弄完了,再好好赚他一票。” 齐宝道:“你成天弄这样硝啊盐啊的,还有这些麸皮,搞得粘糊糊的,是什么东西啊?你还让那些小动物吃,都弄死弄伤不少兔子和鸡了,别搞伤了人啊。有些东西,就算兔子和鸡能吃,人也不能吃的!而且就算死的是畜生,也有伤天和。” 第卅一章 连春回乡 齐敏道:“这个不用你管,我自有分寸。” 齐宝对于齐敏的话,那是听从惯了的,所以也就笑笑,不再多言。 二人正在说话,这时前面的珊瑚过来道:“大少爷,大小姐,大门外有人自称是老爷的三弟,您们的三叔。” 齐宝和齐敏一愣——当年齐连春走的时候,齐宝才六岁,早就忘了齐连春长什么模样了。齐敏虽然记得,但也不好说自己虚岁三岁就能记住人了吧? 于是齐宝便道:“先请进前厅,我去请娘看看。” 齐敏道:“我去请娘来,你去迎接才是。” 齐宝一想也是,就迈步跟着珊瑚出去了。齐敏心想,自家从白河村搬到这边来已经很多年了,但是齐连春应该不知道齐长春一家已经搬到城里来了,如果要找自己家,应该是去白河村,那不管找不找得到自己家,都应该去齐永春家里才是。 那样的话,应该是已经知道齐长春故去的消息,然后由齐永春陪着来城里才对啊! 齐敏想了一回,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径直到了文氏房里。进去时文氏还躺在床上,正在亲手绣香馕,准备给四个孩子在重阳这天佩戴。 “娘,刚才珊瑚进来说,门外有个人,自称是爹的三弟。” 文氏听了,撑起来道:“是连春来了?快扶我起来。” 齐敏忙上前扶着文氏起来,旁边琼琚也过来,帮着给文氏穿衣换鞋,然后便和齐敏一起,一左一右扶着文氏去前院。 齐敏走了几步,心中暗暗吃惊——手中文氏的胳膊越来越细,但是手上吃的重量却是越来越重。这说明文氏愈瘦,体力愈差,越来越需要旁人的扶持才能走路了。 文氏比齐长春小五岁,今年才三十七岁,如果在现代,还是美好的年华呢! 齐敏心里在想着,怎么才能让文氏高兴起来呢?只可是守孝三年,不能参加科考了,功名这方面是没办法了。自己和齐宝也都要守孝,不能结婚,也没法给文氏添个孙子——到底该怎么办呢? 这时又想到齐连春,心想也许他能给文氏带来什么开心的事吧。 忽地想到,在元代,因为蒙古族“收继婚”的风俗,所以社会上也有兄亡而弟收嫂的事。明代的《明律》坚决取缔了这一“胡风”,对“收继婚”的处罚极为严厉,“若收父、祖妾及伯叔母者,各斩;若兄亡收嫂,弟亡收弟妇者,各绞”。 虽然“收继婚”是蒙古族一种约定俗成的习惯,对丧夫的女子造成必须接受的婚姻事实,大大限制了她们选择再嫁对象的选择自由。明律对于“收继婚”的禁止也是符合汉族的风俗习惯的,对女性的再次婚姻缔结,具有一定积极作用。但也同样是在明朝开始,贞洁牌坊开始盛行,丧夫再嫁被视作失节。 所以文氏是一定不肯再嫁的! 齐敏这时忽地就有点怀念起有点野蛮的“收继婚”来——齐连春当年离开白河村时也没娶妻,如果现在也没娶妻,那收了文氏,对她说不定也是另一个寄托。 不管怎么样,好好地活着才是最好的! 其实《明律》虽然规定寡妇改嫁由公婆作主,而明朝社会风气大变,妇女在实际生活中有了较宽泛的改嫁权——更何况齐家三兄弟的父母都已经亡故,文氏已经没有公婆了。 而且明代女教书对于寡妇守节与否,认为应由自己作决定。比如《水浒传》第二十五回:“王婆向潘金莲说道,初嫁从亲,再嫁由身,阿叔如何管理。”虽然潘金莲和王婆都不是什么好人,但这话表明了明代对丧夫女子再婚的看法,即夫丧改嫁已成为一般民间妇女的基本价值取向,社会舆论也持认可态度,有的地方甚至还有夫未病死时媳妇就被聘为他人之妇的风俗。 但是文氏是举人娘子,是有身份有体面的人,和一般的民间妇女又有不同了,要考虑的东西更多,更何况文氏是那么一个爱面子的人。 齐敏心头纷乱,一路上胡思乱想,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前厅,文氏和齐敏透过侧边的屏风间的空隙看去,只见一个中年男子坐在厅里,正与齐宝说话,虽然隔了十几年,但仍然能一眼看出那就是齐连春。 文氏当即便迈步从屏风后面走了出去,对齐连春道:“三叔,怎么这些年都没有音讯回来!” 齐连春见到文氏,忙站起身来道:“连春见过嫂嫂。” 文氏摆手让齐连春坐下,两个人互相看看,忽地都落下泪来——齐连春与二哥齐长春的关系要远超过齐永春,他果然是已经去过白河村,见过了齐永春,知道了二哥去世的消息。现在一见到嫂子,也是一起伤心落泪。 齐敏见了,心想我还指望你劝劝我娘呢,你怎么还来帮腔一起哭啊。 还好齐连春很快就收了声,对文氏说了自己这些年来经商的经过,说是当年就去了岭南,后来朝廷大开海外贸易,他赚了不少,现在在岭南置了一份家业,但是仍然记挂着故乡和亲人,所以便回来了。 “叔叔现在在岭南安家了?” 文氏便问。 齐连春道:“哦,讨了一个妾,也没娶妻,倒是生了一个女儿。” 文氏听了,脸色略变,齐连春知道嫂子是个古板的人,便笑道:“我在海外时帮助过郑和将军,后来又捐过不少粮食和钱,朝廷赏了我一个百户的身份——是个虚职,也没有什么实权实务,但是纳个妾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明代军事制度与历代皆不相同,乃是军与兵并存,军属卫所,有小旗、总旗、百户、千户、卫指挥使、都指挥使,上而至五军都督府统辖。百户算是一个中级军官的军衔了,看来齐连春在海外时曾帮助过郑和的军队,所以才有了这个军衔吧。 文氏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道:“那叔叔这次回来,是不会长住的了?” 齐连春道:“这却不是,常言道叶落归根,我今年也四十岁啦,再出海去,也受不了那个风浪,就想回乡来置些田地,安享余生。嫂嫂既然在城里安了家,那我也在这城里买处宅子,等会儿把女儿接来也就是了。” 齐敏本想道——何必这样,就住在我家里好了。但转念一想,别说在古代,就是在现代,也没有寡嫂和小叔子住一起的,于是就闭了嘴。 文氏对齐宝道:“咱家还有没兑出去的大点的宅子么?” 齐连春不待齐宝应声,忙道:“这个就不劳宝儿和大嫂了,我和大哥会去看的,也不定就真的买在盱眙城内,城外也有些不错的宅子。” 的确,盱眙城小,但是这些年来因为发展的关系,有很多新的宅子已经造在了城外面了——古代又不像现代,可以市政府动迁,把旧房改新房,平房改楼房,增加住宅面积。反正现在也没有战事,老百姓也很安心,只是有钱人一般不住城外,因为洪泽湖万一一决堤,那可就完蛋大吉了。 文氏听了便道:“那还是城里好,城外都是些粗人,何苦与他们厮混。” 齐敏看了她一眼,心想——你当年不也在乡下住的么!难道你是从什么城里嫁过来的? 说实话,文氏的娘家人齐敏到现在也不知道。齐长春在世的时候齐敏也问过几次,但是齐长春都没有提,齐敏和齐宝也就不再问了。 齐连春笑道:“大哥这两天得了风寒,躺在床上呢,大嫂在照顾他。我等不及他病好,便先进城来看望大嫂了。对了,二哥的牌位在哪,我去拜祭一下。” 文氏站了起来:“我领你去。” 于是便带着齐连春往后堂走去,齐敏和齐宝互看了一眼,便上前见过了三叔,然后也紧紧跟了上去。 走到后院,听到了消息赶了过来的齐芸也见过了三叔,齐升却是在县学里,不能来相见。一行人走到后院一间小屋里,那里是新辟出来的一间小屋,里面不但有牌位,还有一尊佛像,乃是观音。 文氏每天都过来上香,有时还坐在一边念一会儿经——她现在每天也不管事,也就更有空闲来做这些事了。 齐连春上了香,又洒了几滴男儿泪,然后才对齐宝和齐敏、齐芸三个说道:“这几个是二哥的孩子么?这个是宝儿吧,和小时候还是有点像的,这个是敏儿吧,生得真好看呢!这位是芸儿?” 三个人上前再次见过了三叔,齐连春从怀里拿出一对玉镯子给了齐敏,然后又给了齐芸一个颈间的吊坠,是翡翠做的,之后又给了齐宝一个玉班指——自从朝廷禁金银,玉、翡翠、琥珀、象牙、犀角等饰物也多了起来。 不过自古黄金有价玉无价,齐敏不是懂这玉镯子值多少钱,但是看这样子也应该是价值不菲的,比当年高氏送的金耳坠要好多了。 晚上齐升回来,一家人一起在前厅用饭,齐连春送了刘升一块玉玦作见面礼,在席间问起四个孩子的近况时,文氏道:“宝儿没用,童试也没过,现在就在打理一些家里的店铺,还是升儿好,第一次科考就中了秀才,只可惜……唉!” 说着说着,文氏又要落泪,齐敏赶紧岔开话题:“三叔什么时候去我家的四季楼看看吧,专程找人从京里请来的工匠,起的四层高楼呢,城里的风光都能瞧见。” 齐连春道:“这倒要去看看——我也听说了,是前段时间宝儿重新翻修的是吧?” 齐宝笑道:“都是敏儿的主意呢!” 齐连春看了一眼齐敏,笑道:“以前敏儿还小的时候,二哥就夸说敏儿聪明。前几日在乡下,大哥大嫂也对敏儿交口夸赞,果然聪明,知道要用高楼来招睐客人。” 文氏却叹了口气:“现在我身子也不好,府里的事也都交给了敏儿来管,把这个家上上下下都管得没有差错,实在是能干,也分了我不少的担子。只是敏儿这样聪明能干,也不知谁能配得上她!” 说着瞪了一眼齐宝。 虽然齐长春临死时所表达的意思是让齐敏和齐宝成婚,但是现在一来是在孝里,二来也不可能现在就当着别人承认齐敏和齐宝的婚事,所以才当着齐连春的面这样说,也是敲打敲打齐宝,让他更努力一些。 齐宝道:“敏儿可不是那种眼皮子浅,只看人家家世的人。” 齐连春也不知这里面的奥妙,就说:“宝儿你这可就不知了,咱们家的女儿,自然是要挑个好夫婿的。咱家又不是什么显贵,还要来个下嫁什么的,自然是要挑个出身好的,这样咱们家里也是面上有光。” 齐宝听了,也就不能再说什么。齐芸和齐升也不好说,只得低头吃饭——反正食不言寝不语,谁也挑不出理来。 齐连春倒是对齐宝的那家酒楼挺有兴趣,说明天要去看看,齐敏道:“过段时间,还有别的东西要请三叔看看。” 齐连春道:“什么?” 齐宝道:“她刚才给出了个主意,叫做自助餐。” 说着把自助餐的形式告诉了齐连春,旁边的齐芸道:“那要是遇上大肚汉怎么办?岂不是亏本了?” 齐连春笑道:“哪有这许多大肚汉,又不是荒年,把菜和炒饭里的油水添多一些,自然饱得快些。况且一个时辰里再吃也吃不了多少,再说还有酒呢,那玩意儿也是管饱的。” 说着对齐敏道:“这种吃法我倒是头回见到,不过这价可不好定,定得少了就赔了,定得多了人家觉得吃亏。” 齐敏掩嘴笑道:“我只是有这么个想法,具体的得让宝儿自己去想了。三叔现在来了,那是再好也没有,正好帮着宝儿看看。” 齐连春道:“敏儿果然聪明,只可惜……”说到这里,忽地顿了顿,随即笑道,“这个是自然的,我既然到了此处,当然要帮着宝儿看看的。” 文氏笑道:“你在岭南也开过酒楼?” 齐连春笑道:“和一个朋友一起开了一个,可没有四层楼这么高!” 明代的岭南,还算是未开化的地方,这从建文帝都没有在香港澳门这两个地方开港口就可以看出来——他是穿越来的,自然知道这两个地方在日后的发展,不开港口,实在是因为这个时代的岭南,与中央太远,很多东西不好控制。 上海这个港口建文帝倒是开发了一下,不过也没有太大的规模——这个时代,也不需要很多跨国的大港口,泉州、明州、杭州、广州等港口都已经够用了,所以也没必要再开多余的港口——同样,这也是防止港口太多,有百姓逃出海外去。 其实这个时候的东南亚一带,已经有很多从中国过去做贸易以后,就在那边定居下来的明朝人——既然做生意敌不过国家的商队和船队,那就赚点钱后索性逃到那边去吧,反正这个时候那些小国也没有什么偷渡不偷渡的概念,在那边找到比国内好的地方,自然就不想回来了。 这时齐连春又道:“当然了,我也是自己要看看,有什么生意能做做的。” 齐敏心想,我的实验若是成功了,这门生意倒是能跟你一起做做,因为齐连春对于做生意一定更有心得——生意场上的周旋,齐敏和齐宝可都不在行! 只是现在虽然盐酸的浓度得到了控制,也知道多少矾盐兑多少水能正好够用又不伤害人体,但是加压水解的事,看起来容易,做起来也很难啊! 而且这事还是需要保密的,商业机密不能外泄啊!所以暂时还是不对齐连春说,等他把家从岭南搬回原籍了再说。 这时酒足饭饱,齐连春从怀中拿出一张银票和一叠票据存根递给文氏:“嫂嫂,这是做弟弟的一点心意,请一定要收下。” 这个年代,银票就相当于存折,只能在规定的银行存取——因为这个时代的防伪技术有限,又没有网络,也没法去存钱的地方求证。所以如果要异地存取,就要达到一定的数额,然后在当地的衙门里取得一系列的手续,还要县衙、州、府、省等一级一级的官文、大印等开具证明,一个也不能少。 齐连春这张银票看来至少在官方规定的出省的数额以上,然后每过一个相邻的省,就要加盖这个省的印,然后把原来的银票换成这个省的省级银行的银票。 文氏接过一看,吓了一跳,忙把几个身边侍候的丫环都先遣了下去,然后道:“一万两?这太多了,嫂子可不能收!” 齐连春笑道:“当初若不是二哥给我本钱,我哪里能挣下这份家业!这是应该的!” 第卅二章 试验成功 文氏道:“那也不能有这么多,快拿了回去!”说着就要把银票的这一大堆的沿途官府的印信票据还给齐连春。 齐连春忙推拒道:“大嫂,你们孤儿寡母的,往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我这个做叔叔的,给些钱给侄儿侄女,也是应该。况且没有二哥和二嫂,却哪里有我的今天。” 文氏又推辞了几番,实在推辞不过,才只得收了。 齐长春道:“我今天来之前已经去衙门递了条子,过十天去衙门换成本地的银票就行了。” 这一点也是古代不如现代的地方——只认票不认人,只要手续齐全,也不核对银票上存取人的姓名。 因为古代没有身份证,也不可能把黄册带在身边验明正身,所以只能认票不认人。不过齐长春这一万两银子可是厉害,乃是现银银票——这时的银票也分为两种,一种是现钞银票,另一种是现银银票。后一种是专为作海外贸易的人特设的,因为海外的国家不认可明朝的宝钞,只认白银,所以才有这种可以从银行里提取现银的银票,而且全是一百两以上的大面额银票。这张一万两的银票,就算换成一百两一张的,也要一百张,够齐家用好久了! 所以说同样是银票,这种银票可是硬通货! 一万两白银,以大米的购买力来换算的话,就是一千多万rb啊,当年齐长春只给了齐连春十几两银子,是真正的一本万利了。 文氏把这叠票据拿在手里,想了想,递给齐敏,道:“你收着吧。” 齐敏没想到文氏把这么大笔钱都交到自己手里来,忙道:“娘,这笔钱是三叔给您的,还是您收着吧。” 文氏道:“既然是你当家,自然是由你管这些钱,我也没必要藏着掖着——我还不信你么。” 齐敏笑笑——娘最近也是神思恍惚了,这样的话若是换个人,听了只怕心里要生嫌隙呢。 齐连春道:“我看嫂子似乎精神有些不济,我看还是多休息吧,家里的事,的确是该找个人帮忙做做。宝儿也不小了,等孝期过了,也该讨一房媳妇儿,正好来帮帮嫂子。” 看来高氏的确没有告诉齐连春齐敏和齐宝的事,也许连齐长春的死因都没有说吧,只说是中风而死,不然他无论如何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也难怪——当年齐连春弄出人命来,就是因为高氏被人家取笑是个泼妇母老虎,如今要是知道了二哥是死因,说不定会去苏家闹事,再弄出个人命什么的来,齐永春和齐宝这两家人只怕又要一次倾家荡产——所以高氏也难得地闭上了嘴。 只是现在齐连春不明白,在座的人也不好说什么,齐芸和齐升虽然不知道齐连春的脾气禀性,但是也不可能对刚刚见面的叔叔说,姐姐和哥哥其实是一对儿的事吧。 齐连春当晚在齐长春家的客房里住了一宿,珊瑚去伺候了他。 然后齐连春随着齐宝去了“四季楼”,一直到下午才回来。 回来后对齐敏赞不绝口,说是这样的好闺女,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若是谁娶去了,真是八辈子的福气! 齐敏笑道:“我这一辈子,也未必能赚得到一万两银子。昨儿三叔一出手就是这样的大礼,三叔这样的人,才是天生的生意人!” 齐连春笑道:“我不过是早了一步去南洋,赶在朝廷之前做了几笔买卖,现在是不行了,朝廷的商队规模不是我们这些百姓可以比得起的,也没有什么钱可以赚了。我发的财可是不用动脑子的,来回捣腾些不值钱的东西卖罢了!” 齐敏笑道:“那旁人怎么赚不着这些钱,以后宝儿要请教三叔的地方多着呢,还请三叔不吝赐教。” 齐连春道:“这是自然,不过我要在这里买了宅子,再去岭南把家小接来,要有一段日子不在这里,等我来了,自然我们两家要互相照应的。” 齐连春在盱眙逗留了半个月,等银票查对无误,然后帮着齐宝把这一万两银票化整为零,换成两张一千的,三十张一百的,其余都是五十的。这笔大钱,可是让盱眙的银行和衙门忙了个半天,几乎整个盱眙城里的人都知道,齐举人的三弟回来了,还带回了一大笔钱,于是往日里不再上门的一些夫人娘子之类的,又上门来与文氏闲坐拜往了。 人情冷暖,也就是如此吧,齐敏也并不意外,文氏更是对这些人情往来无所谓,只是虚以委蛇罢了。 这天齐连春说要离开盱眙,齐永春夫妇也来了城里,一家人都在齐宝家里排筵,算是给齐连春饯行。 高氏在席间数次夸说齐连春,说是自小就看出齐连春是个能成大事的人,还旁敲侧击地问他这次带了一万两银子回来,是不是有什么生意要做。 齐永春连番对自家老婆使眼色,高氏都恍作不觉。 原来坊间都只流传齐连春带了一万两银票回来,却不知这一万两已经给了齐宝了。不过也由此可见,齐连春并没有给大哥什么钱——当年他回乡,齐永春和高氏对他的态度,他自然也是记在心里的。更何况他现在的事业,如果没有当年齐长春资助的那一点钱,也的确是没有启动资金。 齐连春笑道:“大嫂,小弟今年也四十岁啦,在海上风里来浪来去的,筋骨早就不比以往啦!这些钱我就是想在这里买一幢房子,安个家,也算是叶落归根了——哪里还能做什么生意!” 高氏道:“三叔说的是,如今在外这么久了,回来歇歇也是应该的。反正不管是在这城里,还是在乡下,永春这作兄长的,自然会照顾你的。” 齐连春道:“有大嫂这句话,作兄弟的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高氏听了,话锋却是一转:“听说三叔还未婚娶?” 齐敏一听就知道高氏要干什么——之前只听说高氏给儿子物色老婆,没想到对小叔子也不放过啊,只是不知是不是给儿子挑剩下的! 齐连春道:“那几年一直在海上飘来飘去的,哪里有机会成家。” 高氏道:“我娘家有个表妹,品行相貌样样皆好,可就是运气不太好,十八岁那年爹去了,二十二岁那年娘也去了,连守了两次孝,把亲事也耽搁下来了。她今年二十七岁,还是个黄花闺女,三叔若是有意,我便去牵个线,如何?” 齐连春道:“这可真劳大嫂费心了,不过我还要回岭南去收拾一下,等我来了再说吧。” 高氏忙道:“三叔要走,也不在这一天两天的,且等一下,我明日与三叔走一遭,先去看看,若是三叔中意,便先下了聘,如何?” 齐连春道:“大嫂莫急,婚姻大事,岂能草率,还是等我从岭南回来再说吧。” 高氏道:“这可不好说,婚姻之事,还是要早定的好,不然像敏儿那样……” 话没说话,齐永春就踢了她一脚:“胡说什么呢,你也喝多了不成?” 齐连春一愣:“敏儿?敏儿怎么了?” 齐连春忙道:“没什么,你嫂子便是乱说话,你不用管她。” 文氏也道:“是啊是啊,三弟你明日便走了,嫂子敬你一杯,祝你一路顺风。” 文氏端了一小杯温过的酒,敬了齐连春一杯。齐连春虽然心中疑惑,但一想到明日要走了,也就不愿多做追究,心想若真有什么事,待我日后回来了再做道理。 这次齐连春也是先回来看看,若是齐长春在这里过得不甚如意,便想索性让二哥一家与自己一起去岭南定居算了。那里虽然酷热潮湿,但齐连春在那里人脉甚广,日子过得也是不错的。如今见二哥虽然去世,但是侄儿侄女经营有方,自己送了这一万两银子,也不会被他们胡乱挥霍了,所以也就放心离去。 至于何时回来,也不过是一二年间的事,料来也无甚大事。 齐敏和齐宝等四个孩子,素来是知道高氏为人的,虽然对她口无遮拦甚是厌恶,但也不来和她一般见识,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不提这事罢了,倒也不是要成心瞒着齐连春,只是这事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多说无益。 高氏那边又道:“叔叔有百户的衔,寻常女人如何看得上,这我也是知道的,只是我那表妹,原本便是聪明能干,心灵手巧的。因着年龄大了,恐吃人笑,索性便放出了话去,非出色的人物不嫁,我想着叔叔正当盛年,正是良配呢!” 齐连春笑道:“那真是多谢大嫂美意了,我正怕人家嫌我老呢!” 高氏忙道:“不过十来岁年纪,算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未曾婚配先闯一番事业的也是大有人在,叔叔正是其中的魁首呢!” 齐连春道:“多年未见,真不知嫂嫂竟然成了媒婆!” 这话已经略带讥讽之意,齐永春已如坐针毡,高氏却恍若不觉,道:“叔叔是自家人,我自然放在心上的。” 齐连春笑道:“宝儿和福儿都未曾婚娶吧?嫂嫂应该为他们操些心才是,还有敏儿,等过了孝,也该找一门婆家了!不过宝儿还未考取功名,也不急在一进啊,哈哈!” 高氏奇道:“怎么叔叔不知?” 齐永春忙又踢了她一脚,道:“敏儿和宝儿的事,我们大家都是放在心上的,三弟不必多言。” 齐连春听了,还当是自己说话不注意,引起大哥不快了,也就闭了嘴。 旁边齐宝对齐敏苦笑了一下,凑过去低声道:“我看三叔也是很看重功名的呢。” 齐敏笑了一下,心想我又不在乎,你怕什么? 但总的来说,一顿饯行的饭吃得还算是其乐融融,齐连春把自己看中的宅子告诉了齐宝,托齐宝在自己走后买下那边宅子,再装修一下。 齐宝笑道:“这事都包在我身上,三叔毋须挂怀。” 于是第二天,齐连春便又风尘仆仆地去了——来时身怀一万多两的银票,他都能一路平安,去时一身轻松,也应该更加无碍吧。 齐连春这次安全离开,也让文氏等人松了一口气——好歹这次没有让他去找苏家寻仇,只是不知以后该怎么办了。如果他回来定居,总会知道这事的。 高氏对文氏和齐永春道:“所以才要给他说一房媳妇,有了家室,他就不会再那样冲动了!” 齐敏后来听琉璃传到自己耳边的这句话时,心想这明明是你怀有私心,想肥水不流外人田,然后借他的财力和百户的身份,把自己老公扶上粮长的位子——齐福现在都当县令了,高氏还没有放弃对这个职位的努力,这份毅力,让齐敏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不过估计高氏要失望了——百户这个军职是卫所军官,通常是携带家属,世居一地,并代代相传,基本上不再变动。齐连春的百户虽是虚衔,但恐怕要回盱眙来,也得先辞了官才行。 还好百户已经是军官,不像是军户的人,不得改籍,不然估计齐连春也不会接受。 齐连春在盱眙的这段时间里,帮着齐宝已经把“四季楼”经营起来了,再加上自助餐的吃法大获成功,生意到是挺红火。 不过自助餐这种形式很快就被别人学了去,生意也就渐渐差了下来,等到了冬天,齐敏索性让齐宝在自家一家临街的小宅子里专开了一个吃自助餐的地方,“四季楼”改回一般营业。 但是又过了这几个月,齐敏的实验终于成功了——做出的白色面糊,晒干了后就是原始的“味精”。只是不能真空浓缩,所以要放的量会比现代工业制作的味精要多一点,但是比普通家庭做的高汤,那是味道不知要高出多少倍了。 齐敏前世正好看别人做过这做味精的试验,只是她是一个旁观者,而人家所用的设备比古代要好得多,做出来的结晶很漂亮,与现在齐敏所做的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当时齐敏是作为一个大一的新生,旁观大三的学姐和学长一起做兴趣试验,那几个人都是很有来头的人,所以各种设备都能弄到,如今在古代也只好因陋就简了。 当然,用料同样都是很巨大的。光是用的麸皮,与成品的味精的份量就是三十比一——这还是没有真空浓缩的情况下,如果会这门技术,那得更高。 好在麸皮不值钱,随随便便就能收购一大堆。 在完成实验后,齐敏特地让“四季楼”的主厨李老六过来,让他用这个做菜试试,果然做出的菜味道鲜美无比——这就是谷氨酸钠的提练,虽然比不上后世提练的乌苷酸钠,但也已经是超时代的创举了。 李老六看着齐敏做出的味精,一脸的惊愕,连声追问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齐敏笑道:“这是我自己做出的东西,我给它起名叫‘鲜味饼’,你拿这个东西去做菜,用完了再来向我要,不许跟任何人说这东西的来历。做得好,大少爷和我自然都不会亏待你,如果你不听话,你也知道你自己的厨艺,别家的酒楼,是不会出我们这样的工钱的!” 这东西本是一团面糊状的东西,齐敏把它盛在盘子里晒干,凝结后的样子就是“饼”状的,做菜时切一点放进去就行了——齐敏自然不敢说这东西叫“味精”,万一被穿越皇帝听到了,那就麻烦了。 李老六听了连声答应,捧着那“鲜味饼”,小心翼翼地藏进怀里,转身去了。 齐宝笑道:“怪不得你只要老实人,不要手艺好的,原来如此!” 齐敏道:“你赶紧出钱开一家打铁铺和一家药铺,掩人耳目,在药铺的后面做这个东西——具体的做法我写在这张纸上了,你照着去做就行了,只是挑的人一定要可靠。” 齐宝接过来看了看,道:“要做这么多做什么?四季楼可用不了这许多。” 齐敏道:“傻子,一家酒楼能赚多少钱,我是要卖这个‘鲜味饼’啊!” 齐宝惊道:“那别人家的酒楼不是也能用到这东西了么?” 齐敏道:“如果这个东西能大卖,酒楼赚的钱还算得了什么?” 齐宝想了想,道:“我虽然不太明白,但是你说的总是有道理的!” 齐敏道:“这东西迟早也不是咱家能永远独占的,但是能赚一次是一次,你赶紧去办!” 齐敏说的不错,这个穿越者皇帝捞钱这么厉害,如果他知道有人发明了“味精”,一定会把这项技术收归国有,让政府来经营——盐铁是国家专卖,这种东西在这样的时代时收归国家,那是一点也不稀奇的,至少盐酸是得用盐来做的,政府想找借口,还愁没有么! 第卅三章 味精问世 齐敏对这个倒是没感到什么可惜的,她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只是到时能保住自己这个同样是“穿越者”身份的秘密,那就谢天谢地了! 于是齐宝就按照齐敏所说的去做,开了一家药铺和打铁铺,用打铁铺和药铺做幌子,进了很多矾硝,然后在药铺后面做味精——当然,还要仿那作爆米花的转炉,做个特大的高压锅。 另外盐酸的腐蚀性太强,排出的废水也是高污染——还好只有齐家一家做这东西,齐敏小心收集这些废水,然后运到城外,轮流往洪泽湖的各条支流里倒了,也形不成大污染! 这后面的东西也只有齐敏在做——其实这也是分开的,打铁铺后面做盐酸,然后运到药铺后面再做味精。两边的人互不见面,由齐宝另外派人在两边运送材料。齐敏这天在打铁铺做盐酸,第二天就去药铺后面用盐酸加压水解麸皮面筋,最后再用活性炭脱色。 不过现在这秘密也还没有传出去,倒是酒楼的生意一下子火红了起来,几乎可以算是日进斗金——这也难怪,盱眙是个小城,没什么著名的饭店酒楼,厨子的水平也就是那个样,李老六得了“味精”之助,自然是水平猛增,食客更是吃得满嘴流油,欲罢不能。 齐宝只是在打理这生意,对于该怎么继续发展也是没有规划。当然,齐敏也只想过要怎么借这个“四季楼”把“味精”卖出去好好地赚上一票——所以在“四季楼”生意火爆之后,齐敏让齐宝在和他的那些县学里的朋友一起吃饭时,“不小心”地透露出“四季楼”有秘方,能够让菜做得更美味更鲜美,而且还不用高汤。 于是不过几天的工夫,这个消息就传了出去,于是齐家有做菜秘方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盱眙城。 这时正逢即将过年,这样的传闻使得盱眙城内的人都好奇起来,本来别家的主顾也往这边跑了,要尝一尝齐家的秘方的滋味儿。 于是在整个正月里,四季楼的生意几乎天天爆满,连另一边吃自助餐的人都挤着要来尝个鲜——当然,这两个地方的味道也的确是好。盱眙这小地方,这样的烹饪水平也都够了,要是在大城市,光靠味精可不行。 也正因为如此,四季楼厨子的水平也是另几个酒楼或饭馆的人所知道的,现在能做出这样味道的菜来,也就更让人相信齐家有秘方。只是在这个时代,一触及到秘方,别家的竞争对手就会很谨慎,不敢随意轻举妄动。 但是总有那几个眼红而鲁莽的人想要从四季楼的厨子这里打探情报,然后无法得知味精的秘密,但是齐家大小姐制做“鲜味饼”的事却渐渐地传了出来。一时间盱眙城内把齐敏做“鲜味饼”的事传得沸沸扬扬,都说她“从小就聪明伶俐”,因为之前的轮椅也是她做的,更有“她就是天上的天巧星下凡,只是错投了女胎”什么的。 正巧在这年的正月里,又有一道新的圣旨下来,说是在京城立设立皇家科学院,有各种巧思发明的人,或者在各种领域中有一技之长或天赋惊人的,甚至有什么新的思想学说的人,都可以由各地的县、州、府等一级级地上报,经户部和工部审定后,再由皇帝批准,就可以进科学院作院士。科学院的院士,授正五品以上的职衔。 这道圣旨再度体现了这位建文帝的壮志雄心——中国在明清之后,自然科学发展极度滞后,各种创新的思维和哲学更是止步不前。设立皇家科学院,也是为了后世着想吧。 因为这道圣旨中也没有说只有男子能进科学院,于是盱眙城里都传说齐敏这样聪明,若是不拘性别,怕是能进科学院呢!只是齐敏听了这样的传闻,不但不高兴,反而感到为难——她可不想把自己穿越者的身份曝光。 这天齐敏与母亲文氏,以及齐升齐芸正在吃午饭(齐宝现在多在四季楼或县学里,在家的时间不多),文氏忽地就问道:“敏儿,听说那四季楼的事,都是你弄的?” 齐敏也知道这事瞒不得文氏——这一定是她身边的丫环对她所说的,只是齐敏也没打算瞒着文氏就是了——于是便笑道:“是啊,我记得先前在哪本书上看到过的,可以用‘金榨药’从麸皮面筋上炼制‘鲜味饼’的。只是那时候我还小,也记不得到底是哪本书了,正好前些日子提起了麸皮的事,我就想试着做做。也是侥天之幸,这才误打误撞地做了出来。” 文氏道:“什么误打误撞,你在那里鼓捣了好几个月啦!这是天道酬勤!” 然后又道:“这事儿咱府里的人都知道,传出去也是早晚的事,只是那秘方有多少人知道?” 齐敏笑道:“娘不必担心,这东西本来也就是尝个鲜的,这秘方暂时是没人知道,但是也不是什么太过神秘的东西。自古以来,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娘只管休养身体,能多赚一些钱也就罢了。” 文氏叹道:“你倒是豁达,你和宝儿,也真是天生一对。”说到这里,自己也有点尴尬,随即又道,“你和他呀,一个豁达,一个随性,该说你们什么好呢?” 齐敏笑道:“娘不要骂我们胸无大志就好了!” 文氏道:“你一个女孩子家的,胸无大志也是应该,他一个男子汉,怎么能这样。如今你是盱眙城里的才女,人人传你聪明能干,他若不再做出些功名来,岂不惹人笑。” 齐敏愣了一下——这一点她可没有想到。这个时代的确是重男轻女的,但是女子能干也会让人刮目相看,但是她一直认为齐宝不会有什么自卑的,现在听文氏这样说倒是有点犹豫。 ——按说齐宝不会自卑或嫉妒,但是自己若真的进了科学院,?br /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31部分阅读 欲望文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32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未知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32部分阅读 ,来个五品以上的衔,那齐宝会有失落感,只怕也是在所难免吧。再加上这段时间齐宝对自己的几番示好,自己都没有给予积极的回应,看来自己只是顾着悲伤郁结,却没有顾及的齐宝的感受啊。 齐敏也是被齐宝宠坏了,从小到大,看上去齐敏是在各种地方帮衬着齐宝,但是在感情上,却是齐宝在默默地关怀着齐敏。 齐敏到这个世界来,其实是孤独的——虽然不缺父爱和母爱的关怀,但是那种内心的孤独和无力是难以用语言表述的。所以在不自觉中,齐敏对于这个世界,还是认为是个“异世界”,自己是个“外来者”,这里的人与自己并不是一样的。 齐长春、文氏、齐宝,乃至于齐升和齐芸,以及以前的苏睿,是难得的几个真正走进齐敏心里的人,而齐宝和齐长春夫妇可以说是齐敏内心的依靠。只是对于齐氏夫妇,齐敏更多有一份尊敬,而对于齐宝,却更多有一份撒娇一般地任性,或者说任意而为——在内心深处,总觉得不管自己做什么,齐宝总会了解、理解和谅解的! 现在经文氏这样一说,齐敏倒是想到了一些之前忽略的东西——唉,自己总是忽略一些不该忽略的东西呢! 从前一世就是这样——齐敏有时想想,前世的父亲在某些时候的行为的确也有些异常,自己也从来没有注意可这些,只是肆意地享受着父母对自己的爱。现在看来,自己真的是个太过自我的人呢! 于是便下定决心,今后要好好地调整心态,要好好地回应齐宝。 文氏见齐敏默不作声,还以为她同意自己的看法,就道:“敏儿,我知道你与宝儿也是情投意合,但是咱们这样的人家,现在这样的处境,他也的确是不好做,你且先等一等吧。反正你也还年轻,且看看这一期的科考,看他能不能再考一个功名回来,如果不行,也只是命了。” 齐敏道:“娘说的是,我以后会注意的,不会再让宝儿为难。” 是的,以后不管做什么,都不能再这样高调了——自己越受人称赞,宝儿的压力就越大吧。 可是,再怎么低调,如果齐宝在意的话,那还是没用的啊。而且要是因此而把这些东西都交给齐宝去经营,他也的确不是那份料——经商需要的头脑,齐宝并不具备。 齐敏虽然也不是经商的人材,但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她,毕竟见多识广,所以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是尽量安抚齐宝,然后等待齐连春回来,然后把这“味精”交给齐连春去运作。 文氏道:“你个性乖巧,我自是放心的,但是这段时间我总是心神不宁的,不知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齐敏安慰文氏道:“娘,你只是一直思念爹爹而已,还是不要多想,安心休息的为好。” 齐芸和齐升也连声劝慰,他们都知道文氏身体越来越差了,都不愿她再劳心伤神的。这时外面的珙瑆过来,道:“夫人,乡下的大奶奶来了。” 大奶奶指的是齐永春的老婆高氏,她这时候过来,齐敏自然是知道为的什么,文氏也明白,便道:“快迎进来。”然后对齐敏道:“她这是来找你的,你去迎她吧,我精神不好,略说两句也就是了。” 反正这时午饭也吃得差不多了,齐敏便应了一声,与珙瑆一起出去。 刚刚过了二门,高氏却已经走了进来,见到齐敏,忙笑道:“敏儿怎么出来了,你娘身子不济,你应该在她身边才是。” 齐敏笑道:“您是长辈,我娘若不是身子不适,应当亲自出来迎接您才是,我这个作晚辈的出来,您不挑理就好了。” 高氏道:“敏儿越发乖巧了,跟我还如此客气做什么!” 齐敏笑道:“这是应该的啊,哪里是客气呢!”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进到了后室,那里齐升已经离开,只有齐芸还在——齐升年轻气盛,心中鄙夷高氏为人,便不愿意见她。 高氏见文氏已经披了一件裘袍,斜倚在小几旁——如今已是二月下旬,虽然天气已经渐渐转暖,但仍有些凉意,而且文氏身体不虚弱,便披着一件轻裘——便上前问好。 文氏面色仍是苍白,便对高氏道:“嫂子今日却来看我,我正想着嫂子呢。” 高氏道:“我也挂念着妹妹呢,妹妹如今身上可好些了?” 文氏道:“俗话说‘病去如抽丝’,哪有这么快便好的。” 高氏道:“我看妹妹只管安心将养着身子,不必多想别的什么。敏儿又聪明又能干,把这家里上上下下都打理得井井有条,真是妹妹的福气。” 文氏道:“可是呢!这样好的女儿,我也真不想把她嫁出去呢!” 高氏笑道:“可不是宝儿命中注定的姻缘?等来年宝儿中个功名,便找人去衙门里,把黄册给改了。” 文氏道:“只是苦了我的敏儿,平白要担个童养媳的名份。” 高氏道:“妹妹快别这样说,如今这盱眙城里,谁不知齐家大小姐心灵手巧,做了那天下无双的‘鲜味饼’出来,都在笑苏家有眼不识金镶玉呢!” 文氏和齐敏的脸色都变了一下——会为这种话而感到高兴或者出了一口气的,只有高氏这种人吧! 高氏接着道:“敏儿这次做出了‘鲜味饼’,那‘四季楼’的生意,可是好得不得了呢!上回敏儿做那轮椅的时候,我就说敏儿不得了呢,这次果然还是!” 齐敏听了,自然闻弦歌而知雅意,便道:“大伯母谬赞了,我不过瞎玩玩儿,不料却作了这东西出来。要是大伯母想要在乡下,或是盱眙城外别的什么地方开一家酒楼,那我自然鼎力相助——这东西也不值甚么钱,咱们自家人,还有什么可说的,到时尽管向我来拿。” 齐敏的意思,自然是你要开饭店,那是可以,但是别到盱眙城里面来与我抢生意!至于贩卖“味精”的事,更是闭口不谈,只等齐连春回来再说——不知为什么,对于齐连春,齐敏却有一种信任。 可能是因为当年听了他与父亲的对话,了解了他的为人,也有可能是因为这次的一万两银票吧,反正齐连春在齐敏心中是个讲义气值得信任的人。 与他合作,应该能赚不少钱吧,然后把这味精的秘方也卖出去,这样就能推个一干二净,不跟那什么科学院沾上关系。 不过现在的孙县令并没有对齐敏的“鲜味饼”发生什么兴趣——孙县令来到盱眙也有半年了,他为官倒也清正,是个“正派”人。而在这种“正派人”的眼里,齐敏的这种奇技滛巧是登不上大雅之堂的,更何况对于古代的官员来说,女子和官员根本就沾不上任何关系。 只是齐宝还是对齐敏的风光有点担心,之前还曾对齐敏说过:“生意火红固然是好,但也未必就是什么好事,这是必定遭人嫉的,万一出了什么事,岂不是好事变了祸事?” 齐敏道:“这个我自有打算,你不必担心。” 齐敏的打算就是逐步放开味精的买卖,这样遭的嫉就会少一些——味精说到底不过是个调味料罢了,只是盐是官卖,味精现在还不是官卖——而且迟早也会到这一步的,这其中的话说起来太麻烦,所以齐敏也懒得跟齐宝多解释。 当时齐敏觉得齐宝是一定能理解自己的,所以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刚才被文氏一说,现在又听了高氏的话,心里也觉得自己对齐宝的态度也的确是有点问题,等找个机会,还是要跟他承认错误,好好跟她说说才是。 这时高氏又道:“敏儿说的是,这盱眙城里,谁都知道你这‘四季楼’的大名,谁还会来自讨没趣。我呀,想去临朐开一家酒楼,也叫‘四季楼’,敏儿你说可好?” 齐敏对她看看,心想——真没想到你还有点品牌意识。从盱眙到临朐,也不算太远,这边红火了,迟早那边会知道,而且你儿子在那里当县令,那人家还不尽力巴结! 只可惜这会儿也没有品牌保护和专利权,人家要起什么名,自己也没法挡得住,不是么! 所以只好笑着说:“那是再好也不过了,咱们齐家日后子孙繁多,开枝散叶,把这‘四季楼’开遍天下,岂不是好!” 高氏也笑了起来:“敏儿的嘴越来越甜了!福儿前几天来了信了,灵梓生了一个儿子,我正要去看看呢!” 齐敏道:“原来大哥已经有了儿子了,却不知起了个什么名?” 文氏也在一旁道:“这可是恭喜大嫂了,一举得男呢!” 高氏听了也显得很高兴,道:“名字已经起好了,是永春起的,大名叫齐修平,小名叫润哥儿。” 第卅四章 卖了秘方 齐敏心想这名起得不错,齐、修、平,齐家、修身、平天下,看来齐永春起名的水平比他老子兄弟都要高上一截。 虽然这孩子不是嫡出,高氏现在也不在乎了,一副喜不自胜的样子:“这可是齐家的长子长孙,日后若是起了祠堂,也是要写进族谱的!” 文氏笑了笑,心想自家男人已经去了,若是起宗祠,那也与自己无关了!而且文氏现在病体虚弱,往日里与高氏有意一较高下的心也早就熄了,便也就和她的调:“是啊,大嫂就是命里该遇着贵人呢!” 文氏这话也是一语双关,暗含着齐福的名字,高氏听了更是高兴。 高氏与她笑了一回,又对齐敏道:“敏儿可也是我的贵人呢!这次我可是要仰仗你了!” 齐敏掩着嘴:“大伯母说哪里话,一笔写不出两个齐字来,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客气。大伯母何时去临朐,来知会一声,我送一百斤鲜味饼给你。” 高氏听得心花怒放,更是没口子地赞齐敏。齐敏见她说话愈加没有遮拦,怕她又说出什么尴尬的话来,更何况齐芸就在边上,高氏除了进门时打了个招呼,就如同没看见她一样,齐敏也怕齐芸心里不是滋味,便找了个借口回房,起身时挽着齐芸,带她一起离开。 “芸儿你若觉得大伯母烦,便自走去,别理会她。她虽然嘴上刻薄些,但人是个爽利人,也不会来跟你计较什么的,不会说你失礼。”齐敏牵着齐芸的手,走在自家院子里的小道上。 见齐敏这样劝慰自己,齐芸道:“姐姐不必多说,我虽然年幼,这点道理还是懂的。我自有娘亲和哥哥姐姐们疼着,何苦与她这样的浑人置气。” 齐敏听了笑笑——齐芸也的确是个懂事的孩子。 于是就拉着齐芸到了自己房里,教她一些女红的事——齐芸在女红上的天赋不如齐敏,文氏教了她一年多,然后就遇着齐长春去世这样的大事,精神和身体都一下垮了下来,哪里还有心思教女儿这些,所以最近也都是齐敏在指点她。 两个人刚刚坐定,拿了针线出来,齐升却过来了,问二人道:“大伯母这次来又是为的什么?” 齐敏道:“你怎么没有去县学?” 齐升道:“每日里都是那些东西,何必日日都去。隔几天去一次,有什么不懂的,问问先生也就是了。” 齐敏道:“你最近却不甚用功了,不要荒废了。” 齐敏现在当家,不但在下人面前很有威势,就是在齐升面前,也很有大姐头的派头。 齐升听了,自然也是唯唯诺诺的。齐敏道:“不过你说的也有理,日日去县学里,也不过与那些腐儒一起厮混,浪费时间罢了,所谓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要好自为之。” 话音刚落,齐宝从外面进来,笑道:“好一个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却不对我说!” 齐敏瞪了他一眼:“对你只能说学海无涯苦作舟!” 三人听了,都笑了起来。 齐宝随即道:“听说大伯母来了?是为了‘鲜味饼’的事吧?” 齐敏点了点头,把刚才高氏说的话又说了一遍,齐宝点了点头,还没说话,齐升却道:“大伯母总是这样,有好处就要占。” 齐敏道:“升儿,作人要厚道,不要刻薄。我们毕竟是都是姓齐的,齐大哥对我们也不差,做人处事,心要放宽一些才好。” 齐升听了,便垂首称是——齐升样样都好,就是心胸不够宽阔,这一点他很像文氏。只是文氏什么心事都放在心里,在儿女面前也不露出来,齐升好歹在兄姐面前还没有什么保留的。 四人说了一会话,齐升和齐芸就告辞了,齐宝对齐敏道:“盱眙城里的‘醉仙’、‘天香’、‘状元’三家酒楼一起来找我,说想和我们一起开酒楼,到凤阳和京师两个地方,各开一家大的。” 齐敏笑道:“这个事也要来问我么?想法子拖着呗,也别一口回死了,但也千万别答应。” 齐宝道:“我又不知你打的什么主意,自然要回来与你商量一下。” 齐敏心想这正是个表明心迹的机会,就道:“宝儿,我并没有想要瞒着你什么的,只是我性子不喜欢在事情还没有定,或者还没有成功的时候就先说出来。” 齐宝讶道:“敏儿你怎么了?” 齐敏道:“宝儿,你是不是觉得我冷落了你?或者说,你以为我也会在意旁人的街头巷议么?” 齐宝这才知道齐敏的意思,想了一下,说:“敏儿,我也有我的心思,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我也同样爱你的。” 齐敏道:“宝儿,我这次作出的‘鲜味饼’,我想是可以赚上一笔的。” 齐宝道:“那是自然,现在我们家的四季楼生意可是好得不得了呢!” 齐敏道:“一幢酒楼,赚的钱也有限,况且若真的赚了大钱,官府自然会找上门来,与其那时不得不交出这‘鲜味饼’的秘方,不如我们找个时机,把这秘方卖了出去,到时人人都会,官家要专卖这东西,也不会专找咱们,咱家也乐得不出这个头,引官府来注意。” 齐宝道:“你想得不错,我是一点也没想到呢!” 齐敏道:“你经营生意还行,但是做买卖大概不行。我想着三叔是惯做买卖的,等他回了盱眙,便与他一起合作在做这个事——对了,三叔的宅子现在怎么样了?” 齐宝道:“哦,他的宅子已经弄好了,花了有小一千银子呢。” 齐敏道:“他给了咱家这许多银子,便花在了他身上,也是应该的。” 齐宝笑道:“只怕他也不要我们出钱的——他临去时给了我五百银子,我是尽量用最好的人手最好的料子。要不是怕遭人嫉,再花一千银子也行啊!” 齐敏笑道:“你也知道不要遭人嫉么!” 齐宝却道:“三叔这次那一万银子兑成了小额的,可是惹来不少议论。不过他这次要不是这样回来,你大概也想不到要与他一起合作‘鲜味饼’的事吧。” 齐敏道:“的确是的,我本来正愁我们都不是做买卖的人,这东西赚不了多少银子呢,却可巧三叔回来了——这真是瞌睡了送个枕头来。” 齐宝道:“我是不行的,等三叔回来了,索性连‘四季楼’也交给他帮着打理,咱们就收些利钱。” 齐敏道:“你便是懒,自己照看这酒楼不好么?何苦既烦了人家,自己也没什么好处。” 齐宝笑了笑,并不多言,只道刘连春为人信得过,他是肯定放心的,所以让齐敏也不必担心。 齐敏心想——这明明是两回事! 但一时也没想到该怎么跟齐宝说,也就先放了下来。 待到了晚间,高氏却是已经回去了,齐敏见文氏的精神略有好转,心想虽然来了城里这么久,但文氏的朋友其实也不多,李恪一家因为与苏家也曾有过姻亲关系,李兰是苏重德的外孙,所以如今也都不再来往了,现在高氏来城里与文氏聊聊天,也算是给她一个精神上的调剂。 却说高氏回去后就着手准备,一边给齐福去信让他准备些银子,一边在白河村招募一些人手,准备一起去临朐。 齐永春倒是栈恋故土,不肯轻易离开,高氏倒是强势得很,非得要去临朐,最后没法,两个人一起来了盱眙城里,各自向文氏诉苦。 文氏能有什么法子,只得两边和稀泥,对齐永春说乡下也没甚么好的,去了也就去了,留人看家也就是了;然后又对高氏说,临朐那边齐福也不知会待多久,说不定三年一过,便调去了别的地方上任。 事实上县令这种地方上的官员,没有特别的差错或政绩,一般是不会调任的——有些人熬一辈子也只是个县令,没法去中央,甚至还会在各个地方来回做县官,搞得像不断地背井离乡一样。 最后还是齐敏支持了高氏,说是就算走了,那在临朐的“四季楼”也能脱手卖给别人,齐永春夫妇去临朐居住,就当是出远门游玩了——山东那边的胜景不少,闲暇之余游山玩水,岂不比在这白河村里终老的好。 这番话最终打动了齐永春——虽然高氏为人刻薄了一些,但对齐永春还是很好,两人伉俪情深,想到齐长春正当盛年就这样撒手去了,心中也都唏嘘嗟叹,所以也就觉得这样去山东看看也好。 “只是,村里的老宅子和地……” 齐敏笑道:“大伯不必担心,我们会定期派人去照看的,料来也是无妨的。” 齐永春笑道:“那可多谢你了。” 齐敏道:“这不算什么的,我们都是一家人嘛。” 待到齐永春夫妇离开,文氏对齐敏道:“怎么平白地答应替他们照看宅子和地,若出了什么事,如何了得?” 齐敏道:“我想着娘也闷了,不能总待在家里,便一起去乡下住一段时间,换换心情。偏生我们的宅子也多时没有人住了,要打扫起来也烦,更何况家里面物什也都不合用了,不如住到大伯家里去,也是两相宜!” 文氏笑道:“就是你会来事!” 齐敏也是的确这样想——这里的一草一木,以及乡下自己家的老宅,都是充满了文氏与齐长春的回忆的,所以住到齐永春家里去,既算换了个环境,又算有一点回忆(齐永春的房子是齐家老宅的主屋,齐长春那边是分家分出来的),也许文氏会因此而换一份心情吧。 而且这段时间里齐敏的“味精”都作了上千斤了,都堆在那里,也就不急了。 不过这次回乡,齐敏和齐芸、齐升一起跟着,齐宝要在盱眙城里打理生意,也就没有跟去。 但这都是这一年秋天的事了——一切的筹备,都要很长的时间,秋天去山东,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然后一路兑换着银票过去,正好能赶在过年前开张。 齐敏还预备了一车味精过去,放在坛子里,一车二十个坛子,二百多斤。齐敏说送高氏一百斤,高氏却也不肯担她这个人情,一定要买,只是要多买一些。 齐敏心想现代的味精一公斤大约是二十七、八块rb,折合成铜钱大约是二十二、三文,也就是一斤十二文钱。虽然这味精质量是比不上现代的,但是贵在这时没有,所以齐敏定在一斤一百文钱——二百多斤,其实也就二十两银子。 其实一个大饭店大酒楼,如果生意好的话,一天用个十几斤都有可能,再加上这个饼干状的“味精”所以这二百斤,也就一两个月大概就用完了——所以主要就是一个供货量的问题,如果能一直保持供货,那才是源源不断的财路啊! 自从高氏与齐敏说定了这事以后,齐敏就加大了做味精的量——整家药铺后面的屋子都被味精几乎都堆满了——因为没有浓缩技术,这“饼”里还有不少混着面的杂质,所以还放了两只猫,专门用来防鼠。 这两只猫都是当年苏睿送给齐敏的那只猫的后代,本来是齐敏养着的,后来这猫的年纪大了,齐敏最讨厌生离死别,就把这猫送了出去,而把两只小猫崽给了齐芸养着玩儿。 现在苏家和齐家反目成仇,齐芸连带着把这猫也恨了,就让人扔掉,结果正巧让齐敏看见,就让人留在了前门养着,现在正好派上用场——猫是猫人是人,何必混为一谈。 说来也巧,这边齐永春夫妇走了不到两天,齐连春就到了,一起来的还有十来个仆婢,以及一个小妾孟氏,还有女儿齐茗婉。 文氏特意过去探望了齐连春和齐茗婉父女,然后就住到乡下去了,但是齐敏却因为齐连春来了,而在城里多耽搁了两天,暂时让齐升和齐芸陪着文氏到乡下去。 齐敏和齐宝把齐连春先带到“四季楼”,然后请他在四季楼吃了一顿饭,让他也见识到了四季楼的生意红火,这才告诉他“鲜味饼”的事。 齐连春听得睁大了眼睛:“敏儿你可真是了不起,这可是个好生意!” 齐宝笑道:“那是自然,大伯母求了二百斤‘鲜味饼’,往临朐去了,说要在那里开一家酒楼,也叫‘四季楼’,仿佛是我家的分号!” 齐连春听了也笑道:“大嫂倒也有些头脑,不过临朐离这边也远,要经营还是得看福儿的手段了!” 齐敏道:“我看大哥未必能放得下县令的身段去捧这酒楼的场,多半这经营的事,要应在灵梓的身上。” 齐连春也听齐敏说过魏灵梓的事,也知道上一次魏灵梓回来服侍公婆也很尽心,里里外外家事也理得很干净,是个能干的人,所以听了齐敏这话,齐连春和齐宝都是哈哈一笑。 笑完之后,齐连春道:“敏儿你是要把这个事交给我来做么?” 齐敏和齐宝互觑了一眼,心中均想——我们还没张口,三叔就看了出来,果然是见多识广的人! 于是齐敏就笑道:“三叔说的是,我想着一家酒楼,也不过赚一个地方的钱,就是开分号,又能开到哪里去。即便是开遍天下,那也不能就凭着这个小小的秘方来赚钱。” 齐连春笑着叹道:“敏儿你说得不错,这样吧,你把这秘方给三叔,一切让三叔来办。三叔现在现银不多,只有五千两,做这生意还得用钱,我先给你两千现银,八千银票做底,以后不管我赚了多少钱,分你三成花红,如何?” 齐敏笑道:“什么做底,三叔这样谢我,我这个做侄女的都不知该怎么说话了。” 齐连春道:“你别怪三叔一来就要套你的秘方就行啦!” 齐敏笑道:“我和宝儿都不是做生意的人,让我们自己去做,不但要烦死我们两个,只怕还得亏本,被人骗了欺了也是有可能的。” 齐宝也道:“是啊,三叔回来,真是帮了我们的大忙了。” 齐连春道:“你可不要这样说,我这次回来,本来就还想寻些事情做的,你们这样倒也省了我的事了!不过,敏儿你可真了不起呀,以后若再有什么事情,可别忙了你三叔,你三叔以后可还要仰仗你呢!” 齐敏知道,齐连春这话也是在让自己放心——他以后还指望着和齐敏有别的合作,并不指望这“味精”一门生意,所以这次的生意,绝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其实三成红利,齐敏已经很满意了——自己不用烦神,更不用考虑对这“味精”制作方法的泄密与否,只是坐在家里等着分红,做生意的风险和周旋都由齐连春去周旋,还有什么可说的! 第卅五章 回村散心 与齐连春把事情谈妥,齐敏和齐宝暂时回到家中,齐宝问齐敏道:“你这几日便要去乡下陪娘了么?” 齐敏笑道:“怎么了?你舍不得我么?” 齐宝笑了笑,却凝视着齐敏:“是啊,我怎么舍得下你!” 齐敏见齐宝眼中柔情似水,心中也是一动,便挽着他的胳膊:“宝儿,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娘亲的身子不好,我心里也一直不安的。” 齐宝叹道:“我心中又岂是好受的!”说到这里,齐宝忽然又道,“敏儿,你还记得小时候孙飞所说的话么?” 齐敏侧着头想了想,然后道:“哪一句?” 齐宝笑道:“就是冲喜的话啊!我娘身子不好,不如我们先订了婚吧。虽然在孝期内不能完婚,把婚事订了,也算一桩喜事。” 齐敏摇了摇头:“我看未必。反正也不能成婚,徒增娘亲烦恼——因为娘亲是希望你有个功名,再来与我成婚的啊!” 齐宝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说的也是,只是真要如此,我们岂不是还要过很久才能在一起么?” 齐敏见齐宝有点懊丧,就道:“我也想早些与你在一起,但也要守规矩啊!” 此时正是傍晚,天色一道火烧云迤逦远去,煞是好看。齐宝指着天边的那云道:“敏儿,你看那云。” 齐敏看了看,道:“嗯,很漂亮。” 齐宝道:“这云啊,本来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只是因了这夕阳,才如此瑰丽。我这一生,也注定要因你而发出这样的光辉。”说着用力握了一下齐敏的手,“敏儿,你等着我!” 齐敏点了点头:“宝儿,你安心地考个功名回来,让娘也高兴高兴。我是并不在意这些的,而且娘也说了,等到下一科正科,你就是考不中,也让我们两个完婚——那时我不过二十岁,你也才二十三岁,也还不算太晚。” 这年齐敏十六岁了,前年的正科齐宝没有考中,去年恩科也没有中,明年又是一期正科,只是因为去年齐长春的去世,齐宝和齐升都要守丧,不得参加科考,所以要等到四年后的科举。 齐宝笑了笑,脸上有一股落寞,但是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坚毅之色:“敏儿,你放心吧。你说的对,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齐敏见他神色严肃,似是下了决下要有一番作为,心中也甚是欢喜,便笑道:“你能这样想,我也就放心了。这次我去乡下,也好好再劝劝娘亲,让她散散心,不必再为你我之事担忧了。” 齐宝道:“再过几日吧,反正还要与三叔交接一些东西。” 齐宝说的不错,有很多东西都要交给齐连春,而齐连春给的银子,也等于是买下了齐敏的“味精”秘方,然后再每年分红给齐敏——这样的做法,真的算得上是非常厚道了。 第二天齐连春就过了府来,并且递上了一张契约,注明了各项事宜。齐敏看了一下,觉得没什么问题,就让齐宝签了——这“四季楼”等店铺原本在齐长春名下,齐长春去世后自然由齐宝来继承。这“鲜味饼”算是“四季楼”的秘方,自然也是归在齐宝的名下的。 齐宝然后又领着齐连春去那药铺后面,查点了积存的“鲜味饼”,然后齐敏又待了几日,等齐连春招了些人,又买了宅子,秘密制作“鲜味饼”——他可是大手笔,一下就做了上千斤的东西出来,不像齐敏,忙活了几个月才做了这么点。 齐敏见他也已经掌握了这门技术,便也就告辞去了白河村陪母亲。 齐宝也一起坐在马车里,送她去白河村。齐敏道:“你怎么也一起来了,城里那么多店铺不用你去打理么?” 齐宝笑道:“那些店铺的掌柜都是可靠的人,运转也都很好,不会出什么事的。四季楼这段时间交与三叔管理——他说要利用四季楼来宣扬一下这‘鲜味饼’,然后把这‘鲜味饼’给卖出去。” 齐敏心想——齐连春果然有经营手段,要利用“四季楼”来作广告啊,只是不知他要怎么做了!嗯,估计也就是大排宴筵之类的吧,然后趁着众人酒足饭饱舌头变短之际,把这“味精”给卖出去吧。 于是对齐宝道:“你怎么不去看看,也好跟着三叔学几招。” 齐宝道:“以后有三叔在,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齐敏摇头叹息:“你呀,就是太懒散了。” 齐宝道:“放心吧敏儿,我昨天不是说了么,一定会做出个样子给你看看的!” 齐敏倚在齐宝的怀里:“我呀,只希望我们两个能够平平安安的,大家都能够平平安安的,什么功名啊,财势啊,都不是必要的。” 齐宝道:“谁不想安乐地过一生呢,但是总要有人为此去拼搏。我如今一事无成,都要辛苦你了!” 齐敏道:“我们两个,还说这些话做什么!” 二人说了一阵,便也到了白河村齐永春住的地方,里面珙瑆得着信,便与齐升一起迎了出来——盱眙城里的宅子,都交给了刘恭、小茪和琼琚暂时打理,珙瑆、小茱、小苍和琉璃都跟到了乡下来。 齐敏一边进去,一边对齐宝道:“琳琅却没有来哩,你要在这里住下,也没人服侍。” 珙瑆笑道:“只要少爷不嫌弃,粗使丫头还是有两个的。我去回了夫人,让夫人身边的泓儿过来服侍少爷两天也就是了。” 齐宝道:“不要紧,我一个人就行,不要你们服侍!” 珙瑆道:“那怎么行,你是爷,怎么能让你一个人。” 齐宝道:“难不成我到哪里去,身边都要带着丫环小厮服侍不成?” 珙瑆笑道:“那是自然,不然岂不是失了身份!” 齐宝道:“我不要你们服侍,你们安心做好你们自己的本份就行了!”说着看了一眼齐敏,道,“要不然,当心被赶出去!” 珙瑆倒还没有反应过来,齐敏瞪了他一眼,道:“珙瑆你别管他,让他一个人过日子去,他又不是孩子,难道这点事也做不好?” 珙瑆吐了吐舌头,也就不敢再说玩知话了,只是把二人迎了进去,带到了文氏所住的房间——那是主卧旁边的一间房子,只见文氏在里面正与齐芸说话。 齐敏和齐宝进去见过了母亲,文氏见到齐宝也来了,也觉得挺意外,便问他怎么也来了,齐宝道:“我也好久没啦,娘怎么恁地偏心,带着弟弟妹妹们回来,却不带我!” 文氏道:“总要有人看家,你年纪最大,自然要留下的。如今跟了过来,我们可没空管你。” 齐宝笑道:“她们都陪着娘亲解闷耍子,我只在村里找相熟的吃酒。” 文氏道:“年纪轻轻的,别总是喝酒,当心惹出事来!” 齐宝笑道:“娘总是担心我,我已经十九岁啦,早都是大人了。” 文氏道:“你呀,总是让我最操心!” 齐宝听了,也是面容一整:“娘,我今后会努力的,请你不必为我担忧。” 文氏现在也对齐宝的保证麻木了,只是挥手让他和齐敏去休息,齐敏却坐在床边为文氏按摩额头——这是从现代带回古代的技术,齐敏前世时曾为祖母和外婆按摩过,手艺还算不错。 文氏摇了摇头,道:“城里的事怎么样了?” 齐宝便将与齐连春已经签了合约的事都说了,文氏道:“这样说来你三叔的银子也不是很多,上回一下给了咱们一万两,也真是难为他了,以后他有什么难处,都要尽力相帮才是。” 齐宝道:“这个娘尽管放心,咱们都是一家人!” 文氏“嗯”了一声,让齐宝下去,然后靠在床边,双目微闭,对齐敏道:“敏儿,我总是觉得对不起你。” 齐敏忙道:“娘,你养了我这么多年,对我恩重如山,你就是我的亲娘,怎么会对不起我,分明是我对不起你!” 文氏叹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唉,算了,你也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齐敏见了,其实也知道文氏是因为总是忍不住要把齐长春去世的事牵怒到自己身上,而理智又告诉她这是不对的,于是整个人的精神都处于这种矛盾中,几乎都要精神分裂了,心力憔悴。 齐敏也没法劝,更不能对她说——“来吧,来恨我吧,我不怕!”所以只得站了起来,与齐芸出去,然后去看了齐芸所住的地方。路上问齐芸:“升儿呢?” 齐芸道:“去前面白河里游泳啦!” 齐敏道:“怎么乱跑,有人跟着没?” 齐芸道:“有两个懂水性的跟着呢,不会出事。” 齐敏道:“娘一定不知,不然不会放他去!再说现在都七月了,处暑也过了,天也凉了,别贪玩,着了凉不是耍子。” 齐芸笑道:“我可管不了他,他只听你的。” 齐敏道:“你太好说话,平日里也不做些个姐姐的样子来,他自是不怕你。” 齐芸道:“我是不行的,也比不得姐姐你,连大哥都对你服服帖帖。” 齐敏脸上一红:“你这小妮子,只会跟我来说嘴,当心我撕了你的嘴!” 齐芸只是笑,也不多说。 齐敏问道:“娘这几天精神如何?还住得惯么?” 齐芸道:“还行,娘说那间屋子本就是她与爹年轻时住的,我看她这几天精神上也略有些好转,但也没什么大好。” 齐敏叹了口气,也没法说什么,只好道:“赶明儿我陪着娘,到周围几家相熟的去走上一走。” 齐敏本想陪着文氏去以前白河村里来往的人家家里去闲坐一会儿,谈天散心什么的。但是文氏说什么也不去,最多只肯在四个孩子的陪伴下在村里略走一走罢了。 这样过了几天,文氏的精神也不见好,齐宝、齐敏和齐芸齐升四个人都在齐敏的房里坐着,互相看着,都觉得有点不知怎么办才好。 这时珙瑆过来道:“大少爷二少爷,大小姐二小姐,三老爷来了。” 三老爷就是齐连春,齐敏听了便对齐宝道:“让你留在城里,看,准是出事了这才来乡下找你,倒教三叔跑了这么远的路来找你!” 齐宝笑道:“哪里会有事,可能是第一笔生意做成了,来跟我们说一声罢了。”说着对珙瑆道,“我三叔现在在哪儿?” 珙瑆道:“在后房里跟夫人发火呢,说是老爷被苏家害死了,怎么这么大的事都瞒着他!” 四个人听了面面相觑,一时都慌乱起来。 齐芸和齐升这段时间也从旁人口中知道了这个三叔是曾闹出过人命的人,现在知道了这事,怕不是要捅出大漏子来! 于是四个人急忙忙都向文氏那边赶了过去。 路上齐宝道:“敏儿你也别急,我想三叔都四十岁了,早就不是当年的毛头小伙子了,应该不会那么冲动才是!” 齐敏道:“还不是都怪你!你若在城里,他一定直接去问你,不会来这乡下,就不会打扰到娘了!” 齐宝听了,便闭了嘴,不再多说。齐升道:“别说了,都这会儿了,你们还打情骂俏!” 一句话说得齐宝红了脸,不敢再多说话,齐敏却伸手拎住了齐升的耳朵:“小小年纪,知道什么叫打情骂俏!跟谁学的!不学好,看我回了娘,不掌你的嘴!” 齐升对齐敏就是没辙,赶紧讨饶,齐芸道:“别说啦,快走吧!”这才解了围。 四人一起赶到文氏那里,却撞见粗使丫环涟儿从里面出来,见到四人,忙道:“小姐少爷,你们可来了,夫人正要我去叫你们呢。” 四人也不及与她分说,都进了房去,只见文氏双眉紧锁,却不见齐连春。 齐宝道:“三叔呢?不是说三叔来了?” 文氏道:“你三叔带人去苏家了,你快去把他拦下,快去。” 齐宝道:“带人去的?是他自己带的人?” 齐连春本是个百户,虽是虚衔,但身边的伴当仆从不少,这次他先到盱眙时,身边只有三五个仆人,后面又有十来个仆人押着大宗的行李赶来。齐宝见这些人,只怕不是随着齐连春出海的保镖,便是跟着他的军汉。心想若这下打起了,苏家可是要糟! 于是便道:“哦,是这样啊,那我现在就去。娘你放心,三叔吃不了亏的!” 文氏道:“什么吃不了亏!打坏了人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32部分阅读 欲望文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33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未知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33部分阅读 ,是要吃官司的!” 齐宝听了,这才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齐敏见文氏面色苍白,双眉纠结,知道她心神已乱,便对齐升使了个眼色,齐升会意,便转身出去找郎中去了。 齐敏和齐芸一左一右,扶着文氏,齐敏道:“娘亲不要着急,宝儿已经追上去了——三叔久不回来,道路不熟,宝儿一定能追上他的。” 文氏听了,这才定了定神,道:“早知如此,便该早些告诉你三叔,我们也好一起劝劝他。” 齐敏道:“这本是我的不是,如何怪得到娘!我和三叔前些日子一直见面的,本该找个机会告诉他的,却总是怕三叔责怪我,所以一直没敢说。” 文氏叹了口气,抓着齐敏的手:“我的儿,我知道这事不怨你,你也不必往自己身上揽,只盼着这事就这样平安过去了方好!” 齐敏和齐芸两个人在屋里,一时都找不出什么话来安慰文氏,都只得坐着。 这时齐敏才知道什么叫度日如年,什么叫热锅上的蚂蚁——眼见得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那边偏生就是一点消息也没有,也不知到底怎么样了。这下连齐敏都沉不住气了,心想自己怎么会打发齐升去请郎中来的,到这会儿都不来,说不定兄弟两个帮着一起去打架了! 忙又差仆从去苏家查看,偏生齐永春家里的人都去了临朐,现在的仆人都是文氏从城里带来的,都不认得苏重德家住在哪里——若去找别人带路吧,又怕这家丑外扬,把这事闹得越发大了起来,反而不好收场。 眼见得从未时中一直到申时将尽,前面跑来一个家丁,气喘吁吁地道:“不好了,出了人命了!” 齐敏和齐芸“腾”地一下就站起来了,文氏倒双眼一翻倒了下去。 齐敏和齐芸忙转身来扶文氏,却眼见得她已经背过气去了! 齐敏转身骂道:“作死的东西!撞着甚么鬼了,来这边混说!不知这是什么地方么,说这样的话,如今冲了煞气,把我娘也给惊倒了!” 那仆人也是唬得面如土色,想走也不敢走,只得跪下一边磕头一边道:“是马六说的,说是大少爷去劝架,见到三老爷正和人厮扯,被人抓破了面皮,便上前助阵,结果打死了一个!” 第卅六章 苏睿当官 齐敏知道马六是齐连春身边的一个小厮,于是赶紧问道:“是谁打死的?是大少爷?还是三老爷?” 那仆人道:“乱得很,并不知是谁打死的,村里的老人带着人去啦!” 这时齐升一掀帘子进来,道:“郎中已经来了——噫,怎么了?” 原来齐升去那郎中家里,不料那郎中家里坐着七八个病患——此时正是夏去秋来季节转换之季,贪凉生病的不少,那郎中也忙不开,又听说文氏没有病,只是要他去看看,以防着急着慌的,所以更不肯来,等把到他那里的病人都处理完毕了,这才跟着齐升过来。 齐升也不是个仗势欺人,或者不讲道理的人,所以一耽搁就耽搁了这么久。现在回来看到一个仆人跪在门口,所以才改口相询。 齐敏赶紧道:“你哥哥出事了,你快带人去看看,苏家的路你不认识,可以找人领你去。” 齐升吃了一惊,忙问了情况,然后道:“我认得路,前几年还和大哥去过,我现在就去。” 说着转身离去,那边郎中在齐芸的陪同下替文氏诊了脉,然后道:“不妨事,只是急火攻心罢了,开一帖药,慢慢服一两日也就好了。” 于是便转身开方子,再从随身的褡裢里拿出几粒丸药来:“这个和水冲服,可作安神静心之用。” 齐敏收了药,吩咐给了诊金,便再让人去打探消息。 结果片刻后那人便回来,说是三个老人都到了场,两家人都被分开了,已经报了官,齐连春和齐宝都被扣住不许走,齐升在那里候着,也不回来了。 齐敏心中又气又急,这时文氏呻吟一声醒了过来,抬头见齐敏在一边,便问道:“宝儿呢?” 齐敏道:“娘别着急,升儿已经去看了,芸儿正在厨下看着煎一服药,您吃了药先歇歇,那里没甚么事,只是人多,推搡中跌倒碰伤了一个。” 文氏听了,这才安下心来,只觉得眼前金星乱晃,便要喝水。齐敏忙命奉了茶来,让文氏喝了。 片刻后齐芸也端着药过来了,伺候着文氏喝了,又劝了文氏几句,但文氏只要见到儿子,一时不见,都觉得心苦胸闷。 齐敏道:“娘不必着急,宝儿是去劝架的,又不是去打架的,便有甚事,也不关宝儿的。” 文氏道:“那如何宝儿还不回来?” 齐敏道:“刚才升儿已经送了信来了,说是村里的三个老人已经来了,把两家分开了,正在调解,想是话还没有说完吧。” 文氏道:“那升儿呢?” 齐敏道:“他去请了郎中来,给娘你开了方子,又去那边了——想来那里也有人跌打伤了的,要郎中医治。” 文氏叹了口气:“若无事就最好了” 齐敏见文氏如此,自己心中又何尝不急,只是面上不能表露出来,强自镇定地与文氏笑语。不多时前面又有人回来报告,说人救了回来,没有死,只是官府来了人,不让大少爷回来。 齐敏听了心中想——怎么单说不让齐宝回来?难道三叔齐连春没有动手,齐宝却动手了么?他不是个暴力的人呀,小时候与人打架也不过是孩童顽皮,如何便与苏家动起手来了? 一时间也没个计较,只昨在心中暗自祈祷不要出事——好在没有真的出人命,只是伤了人,多赔些钱也就罢了。只是不知伤了谁,不过估计不是苏重德,不然事情早闹大了。 文氏见齐敏面露慌乱之色,只当是出了大事,心中更是七上八下,服了安神静心的药也没用。 好容易捱到晚间,齐连春回来了,却不进来,只在外面,让一个仆人暗中唤齐敏出去。 齐敏心中暗道不好,也不敢露出什么来,只得让齐芸继续和文氏说话,自己借口更衣而出来,却见齐连春缩着身子站在门外,一见齐敏出来,便上前搓着手道:“敏儿啊,那里的事你都知道了?” 齐敏道:“我只知三个老人过去了,报了官了吧?现在怎么样?” 齐连春道:“官府来了人,把宝儿锁了去了,升儿也跟着过去了。” 齐敏吃了一惊:“怎么?是宝儿伤了人命?” 齐连春道:“不是他,也没有出人命,就是流了些血,有郎中看顾,死不了。” 齐敏道:“那到底是谁下的手。” 齐连春道:“我本是去理论的——苏重德都六十多岁的人了,我还能打他不成。不料后面宝儿来时,听到他们中有人出言不逊,便上前厮打,我一没留神,怎么他们那边就倒下去一个,也没看清是谁下的手。” 齐敏知道这定然是苏家的人说自己不守妇道、失节之类的话,至多不过是嘲笑齐宝没有功名,靠女人养活之类的,但是现在也顾不上这个,着急就问:“三叔带去的人里,没有承认的么?” 齐连春道:“有一个叫刘镇海的说是他打的,但是官府来人说不能光听一面之辞,就把宝儿也带走了。” 齐敏上下打量了一下齐连春,露出疑惑之色,齐连春知道齐敏的意思,就道:“我有百户的衔在,他不敢拿我。” 原来齐连春的百户是个虚衔,只吃奉禄,没有士兵,也不必在当地驻扎,随他前来盱眙的人,都是些退伍的募兵——这几年募兵与军户两种制度并行,所以才有了退伍兵这种人。 齐敏听了,想了一回,对齐连春道:“三叔可有什么对策?” 齐连春道:“其实没什么事,我这就去城里,上下打点一下,然后把这事说清楚就行了——本来就不是宝儿打的,不会把他怎么样的。” 齐敏道:“伤的是个什么人?” 齐连春道:“是苏重德的堂弟苏涣,这小子以前被我打过,这次想仗着他堂兄的威势来将我,却被镇海把他头也打破了。” 齐敏心想苏涣的老婆于氏,以前也曾和自家往来,却不知苏涣却与三叔连春有些怨怼,便道:“伤得重么?” 齐连春道:“他就是个眼皮子浅的,以为苏睿中了个进士就了不得了?等会儿我去他家里,使些银子,管教他不再多话。” 齐敏心想这事只怕还得娘亲出面,但也不好明说,便只让齐连春先吃了饭,歇一晚再说。 齐连春道:“我已经使人跟着升儿一起去城里了,料来不妨事,吃了饭我就去苏涣家里——他也醒过来了,就只是在装死罢了!” 齐敏应了一声,吩咐珙瑆侍候齐连春吃饭洗漱,然后回屋去跟里面的文氏和齐芸说了。文氏道:“于家妹子我与她也略熟些,晚上我与你三叔同去。” 齐敏道:“三叔说了,使些银子也就罢了,如今晚上天凉,娘亲就是要去,也等明天天亮了再去,好过得了寒气。” 文氏道:“你倒放心,宝儿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我却放心不下呢!” 一句话抢白得齐敏红了脸,心想我这是为了你的身子,你却这样!自己思量一回,也没个头绪,便只低着头不说话。文氏见了,也省到自己的话说重了,少不得又来宽慰齐敏:“敏儿你别多心,我知你和宝儿情同骨肉,只是我这心啊,唉!自从你爹去了,你们这四个孩子,就是我这一生的指望了,任谁少了根头发,我都要心疼呢!” 齐敏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红了眼圈儿:“娘你别说了,晚上我与你同去。” 文氏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怎么好随便到男人的家里去。我和你三叔一起去,还能有什么事不成!” 齐敏无法,只得与齐芸伺候着文氏吃了几口饭,然后围了一件轻裘氅,让小苍和沣儿两个丫环跟着,路上又拜托齐连春照顾。 齐连春本不愿让二嫂陪着同去,但是又拗不过文氏,只得一起去了。 齐敏一颗心儿现在剖成了两半,一半挂着在城里的齐宝,另一半却是想着文氏身上带病,出门去与人说好话,别又被人气着。 齐芸也是一样心思,两个女孩儿相对而坐,眼见得时辰从酉时三刻一时到了戌时,文氏和齐连春这才回来。 齐敏上前一问,知道苏涣得了一百两银子,见钱眼开,不再要告官了。原告不诉,应该就不会有事才对。 第二天,文氏便赶着要回盱眙,齐敏和齐芸自然也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便与齐连春一起,送着文氏回家了。 齐连春将三人送回家中,道:“我这就去衙门里,这里的衙门我已经打过几次交道,里面的人也熟了,不会有什么事的,你们放心在家里等着吧。” 齐敏应了一声,便与齐芸一起扶着文氏进去。 到了中午时分,齐升回来了,脸上带着愁容,对齐敏道:“却不是祸事来了!” 齐敏一怔:“怎么了?不是说没有伤人,原告也没有诉讼么?” 齐升道:“也不知怎么这么巧法,苏睿回来啦!他现在是巡按,孙县令要巴结他,把大哥锁押了起来。” 巡按,就是巡按御史,是从十三道监察御史中选派出来,然后由皇帝钦点的。 巡按御史是代天子出巡,有着“大事奏裁,小事立断”的权力。苏睿当初是高中二甲第二名,做了很短时间的庶常吉士就转作了御史,因为年轻能干,皇帝很是喜欢他,这次破格提拔他作了巡按,让他代天子出巡北方,顺便也是考察一下他的能力,然后也让他衣锦还乡一下,以示笼络臣下之心。 齐敏听了也皱起了眉——怎么这么巧!苏睿的心胸可不是个开阔的人,这从当年他出言讥刺齐长春就可以看出来。现在齐宝和苏睿可以说是情敌,而且齐宝又是去苏家闹事的,苏睿会趁机报复么? 齐升见齐敏皱起了眉,便道:“姐姐不要怕,就算依《大明律》,原告不讼,也不会有什么责罚。” 齐敏道:“就怕苏涣见风转舵,又出头来告。” 齐升道:“他不是收了三叔的银子了么?” 齐敏道:“这样的人,你还以为会有什么信义么!” 齐升道:“那也不要紧,不过是打板子罢了,出钱赎罪便可。” 齐敏道:“若苏睿真要为难你大哥,不会让我们出钱赎罪的,而且那些行刑的老手,二十板子下去就能要了人半条命!而且若把罪名定成滋众闹事,折伤士绅,那罪名可就大了。” 齐升道:“三叔也是这样说,但他说他大不了不要这个百户的衔儿,去京城找郑和郑大人。” 原来齐连春果然认识郑和,只是远水解不得近渴啊! 二人正在这边说话,忽地前面珊瑚过来,对齐敏道:“大小姐,苏睿苏老爷在前门求见。” 齐敏一怔,正要说话,齐升道:“他来作什么?不见!” 珊瑚应了一声,齐敏却道:“等一等,他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带着人一起来的?” 珊瑚道:“苏老爷穿着便服,就带着一个小厮。” 齐升道:“这个时候,他是想来羞辱我们齐家吗!把他赶走!” 齐敏一拉齐升:“你别忙,也许他是有别的什么意思。” 齐升道:“他还能有什么好意不成?想再把咱娘也气出个好歹来么?” 齐敏一想也是,现在文氏已经病得不轻,精神上和肉体上都处于极度虚弱的情况,如果苏睿再来几句不冷不热的话,文氏只怕非得气吐血不可! 于是就道:“那你去回了苏睿,让他且去吧,我们齐家不欢迎他!” 不管苏睿来意如何,还是少见他为妙——苏睿前来,不外乎两个目的:一是化敌为友,释放一个善意的信号,说不追究齐宝的事,但是齐家不可能领这个情,因为齐宝本来就没犯什么罪,如果公事公办的话,早就该把齐宝放回来了;二是想要来兴师问罪,不过看他穿着便服过来,就知道这个可能性不大;也许他还有别的目的,但是齐敏这时心神慌乱,已经没心思去想什么了。 因为若要齐家去求苏睿高抬贵手,那是万万做不到的——人家气死了你爹,你还要去求人家,就算齐宝因此而得救了,那他这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了。 也许苏睿的来意就是如此,好让齐宝没脸再娶齐敏。而要说要挟齐敏,让齐敏下嫁自己再放过齐宝,那齐宝也没犯这么大的罪,齐敏也犯不上牺牲自己——而且牺牲了自己,齐宝回来一定跳脚,文氏一定气得不轻,所以还是不见苏睿的为好! 齐升还赚不够,要跟着出去,齐敏把他一拉:“你出去作什么!想跟人家吵架么?也不怕失了体面,快回屋念书去!” 齐升被齐敏一拉,顿时就泄了气,乖乖地回屋去了。 齐敏站在院子里,驻足良久,正要也回去,珊瑚又过来:“小姐,苏老爷说要见你一面。” 齐敏道:“孤男寡女的,私下里有什么好见面的!他越来越不长进了,你去对他说,我不敢做出失礼失仪的事,让他自重!” 珊瑚应了一声而去,齐敏心想——你来见我,那有什么意思?我反正是不会与你再有什么瓜葛的,你再纠缠不清,那就是把仅剩的一点点面皮都要完全撕破了! 想了一回,齐敏心中生气,便气鼓鼓地回了房,不免又想——宝儿这次不知押在牢里怎么样了。听升儿说,咱家里使了些钱,牢里面的牢头把照顾宝儿得不错,若是有人想趁机使坏,那牢头也应该来复命才是! 不过看苏睿的样子,也不像是个为了爱情会谋杀情敌的人——更何况他年纪轻轻的就已经是巡按御史,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以他的脾气,是不会为了这种事而毁了自己的前程的。 苏睿现在情场失意,官场得意,主要还是因为朝里有人吧——樊知县的后台,现在就是他苏睿的后台——而官场如此得意,他是不会因为个人感情而轻举妄动的。 想到这里,于是心里就略安了些。不料那边珊瑚还没完没了了,又过来托琉璃带进话来,说是苏睿有一封信,要交给齐敏。 齐敏皱着眉,心想你怎么还纠缠不休了,便对琉璃道:“让珊瑚把信退回去,我不看!他这样做法,不怕有失体统么?他现在是朝廷命官了,怎么这样不顾脸面!” 琉璃应了一声,按着齐敏所吩咐的告诉了珊瑚,让珊瑚转述给苏睿。不多时珊瑚又带进话来,说是苏睿让珊瑚进来转达,说是“让你家小姐放心,我会秉公执法的,不会草菅人命的。” 齐敏听了大怒——什么叫草菅人命?本来就不是什么大罪,再说你不过是个监察的,也无权审案!你这是威胁我么? 于是便问道:“他人呢?还在么?” 第卅七章 从此苏郎是路人 琉璃道:“还没走呢!等着姐姐的回话。” 齐敏道:“让他进来,我在前厅相候!”顿了一顿,又道,“这事告诉我娘了么?” 琉璃道:“珊瑚姐姐说了,夫人身子不好,都没敢往里面去回她。横竖现在也是姐姐当家,便只来回了姐姐。” 齐敏道:“你去对小茪和琼琚她们说,谁回了我回这事,别怪我不讲情面!我素知你们几个平日里交好,有什么话都悌己着说,这回可都给我仔细着点!别闹得坏了情份!” 琉璃欠了欠身:“我这就去跟琼琚她们说一声。” 齐敏嗯了一声,然后自己走去前厅等着。过了一会儿,一个仆人领着苏睿过来,齐敏对那仆人道:“你在旁边候着,不要走开。” 那仆人应了一声,垂手站在门外。 苏睿皱了皱眉,对齐敏道:“敏儿,我有话想单独跟你说。” 齐敏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话是要避着人的么?” 苏睿眉头皱着站在那里,半天没说话。齐敏道:“你有什么事,快说吧。别惹得人都过来,闹出事来,你脸上需不好看!” 苏睿道:“敏儿,我们之间,难道非要如此么?” 齐敏道:“请注意,以后不要叫我敏儿,第二,如今事已至此,我们之间你还想能怎么样?” 苏睿急道:“上一次是我不对,口不择言,但我是无心的,我并没料到齐二叔会……会变成那样……” 齐敏手一摆:“这事你不必再说了,说也无用!你快说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吧!” 苏睿见齐敏面色不善,一点过去的柔情的影子也没有,心中也是暗自神伤,便道:“敏儿,你难道一点旧情也不念么?” 齐敏皱着眉:“巡按大人,你说这样的话,会惹人误会的。我们之间既无父平之命亦无媒妁之言,哪有什么情可言。” 苏睿抿着唇:“敏儿……” “苏大人!直呼女子闺名,于礼不合!还望大人自重”齐敏对苏睿行了一礼,“有什么见教,还请便说。” 苏睿咬着牙:“好,齐姑娘,这次你我两家发生的事,我不会干涉孙县令的断案,你尽可以放心。” 齐敏笑了一下:“苏大人来此,就为了说这句话?那还真是谢谢你了——不过我还真没有想到大人你会挟私报复呢!” 苏睿却只当没听见,继续道:“苏姑娘放心,依律虽然宝兄弟免不了责罚,但是我会让孙县令考虑主家不告的,这顿责打也应该会省去的。” 依着齐敏的性子,本要不承他这个情,让他秉公而断,但想到若真的依律办齐宝一个私相斗殴,致伤良民,那吃一顿板子也是有可能的,那何必争这一口气,让齐宝皮肉受苦,便也只好不说话,抿着嘴站在那里。 苏睿看着齐敏,半晌才道:“我知道你性子骄傲,没想到你会为了齐宝而受我讥讽不发一言。你真的对他怀有情意么?” 齐敏冷笑了一声,对他福了一福:“是呀,那还真多亏了大人你成全了,不然我怎么会有这样好的夫君。” 苏睿道:“可你们仍然有兄妹之名,不能成婚啊!” 齐敏道:“我是抱养来的,这在白河村人人都知,改了黄册便可,有什么打紧!” 苏睿道:“那你可知人言可畏?” 齐敏道:“你看我像是在乎人言的人么?” 苏睿道:“好!你不在乎人言,我也无话可说。但是这次我会让齐宝无罪而释,算是以补先前的过失,从此后我们两家两不相欠!” 齐敏冷笑了一声:“你倒打得好算盘!什么叫两不相欠?这次我们可没有求你呢!是你自己一直在自说自话!你若想挟私报复,再挟恩自居,也由得你去。只是你既已是朝廷命官,做出事来总要合你的身份,不然不但失了你的体面,也有负皇恩不是?” 苏睿道:“我作事也和你一样,只求自己心安理得,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也一样不惧人言。先前没有立即来下聘,只是因为我的父母,并不是因为什么人言。” 齐敏道:“苏大人,把责任往父母身上推,不是做子女的应该作的。” 苏睿被齐敏抢白了一句,也是脸上一红,半天才道:“总之今后我们两不相欠,以后你好自为之!” 齐敏道:“我不过是个小女子,又不出门,纵有不是之处,也轮不到苏大人亲自前来教训。” 苏睿道:“好!便是如此!我本还以为我们两个总还有些情份,今日一见,果然世间女子都是水性扬花,没有真情的!从今往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再无半点情义!” 齐敏哼了一声,正想说话,门口齐升冲了进来,一拳向苏睿打去:“你胡说什么!出言不逊!” 原来齐升怕出什么事,就偷着到了门口偷听里面的动静,听到苏睿说齐敏水性扬花,不禁勃然大怒,冲进来对着苏睿就是一拳。 齐升这年不过十三岁,苏睿都二十岁了,纵然苏睿不擅长打架,齐升这拳却又如何奈何得了苏睿。只见苏睿轻轻拨开他的拳头,就把他推到了一边去。齐敏这边也忙上前拉住齐升,不让他再动手。 齐升一则是最听齐敏的话,二则也知道自己打不过苏睿,所以也只得一言不发地怒瞪着苏睿。 苏睿也知道自己又一时冲动说错了话——这段时间他一直春风得意,在官场上平步青云,但是心里一直有一个阴影,那就是对齐敏的婚事。 他从小就没有受到过什么挫折,所以这是唯一令他受挫的事和人,所以他也一直耿耿于怀,想要平息自己内心气愤——这股气愤原本是对于他自己的父母,但是他从小受到的教育让他又不能也不敢在心里怨父母,于是这股怨恨就渐渐地转到了齐敏的身上。 齐敏的“移情别恋”自然是苏睿转移目标的最好的借口——所以苏睿一直在想着该怎么重新得到齐敏,他仍然没有放弃。只是这个时候的苏睿。的确如齐敏所想的那样,对齐敏已经不纯是爱意了,而是一种得不到的不甘。 当然,如果真的得到了齐敏,他也未必会对齐敏怎么样,也许仍会渐渐地平复他的心情,对齐敏仍然郎情妾意。但是这一次齐敏对他的绝情和冷漠,让苏睿心中完全被怒火和被羞辱的感觉所充溢。 其实这也怪不得齐敏——之前齐长春的确可以说是被苏睿气死的,所以齐敏记恨苏睿也是理所应当,不把他直接当杀父仇人就已经很对得住他了。而且之前她才刚刚下决心要对齐宝更好一点,不能再让他有什么别的想法,自然是不能再给苏睿什么好脸,以免日后传到齐宝耳中,又要平添出什么烦恼来! 等到苏睿走了,齐升握着齐敏的手道:“姐姐你何苦来见他,平白受他的气!” 齐敏道:“还不是为了你大哥?我原先听他话里话外透出要不利于你大哥的话,这才来见他一面的。” 齐升恨道:“他不就是个巡按么!等我日后也上榜及第,定然出相入阁!” 齐敏道:“你怀着这样的心思可是不行,需知官场比战场还要危险,走差一步,便要祸及满门,万事都要持一颗正心,不可行偏了路。” 齐升道:“这个我自省得,当以直报怨!” 齐敏道:“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 姐弟二人说了一会话,后面齐芸得了信也过来,见苏睿已经走了,也是松了口气,细问时,齐敏和齐升都不愿多说,只说苏睿只说不会为难自己家里,让齐芸放心。 “那太好了,我去告诉娘去!” 齐芸也不知道细情,转身就要去告诉文氏。 齐敏忙将她一拉:“不要去,娘听说苏睿来了,反而会生闷气,这事咱们几个知道就行了,等宝儿回来,娘自然也就安心了。” 齐芸一听也是,便也就不再去了。 过了几天,齐宝果然被无罪释放了,只是被警告了一番,罚了二两五钱银子。 齐连春这几天一边照顾着“四季楼”的生意,一边去四处兜售“鲜味饼”——这“四季楼”的名声如今已经传到了四处,凤阳府的其余几县,如宿州、灵壁等地,都知道了这“四季楼”,所以“鲜味饼”的销路也被齐连春打开了。 看齐连春的打理,估计少则一二年,多则三五年,大江南北将会家家都买这东西——如果销路好,可以卖得便宜些,到时候这个价格是肯定会往下走的,要普通老百姓也能买得起,而且觉得比买鸡鸭鱼肉做高汤要划算才行。 齐连春是个做生意的好手,不但买卖做得好,酒店也经营得不错。在齐宝被羁押在县衙里的这段日子,“四季楼”的生意反而更红火了。 齐连春一开始还向齐敏来汇报“四季楼”每日的经营状况,齐敏却笑道:“三叔久惯做生意的,这些事还来问我做什么,只管去做,我们有三叔帮忙,欢喜还来不及呢!” 齐连春道:“既是如此,让你们府上的朱帐房跟我一起去吧,反正这家里上上下下你自己一个人也都管了,他闲着也是闲着。‘四季楼’现在生意太好,一个帐房也忙不过来,让他去做个二掌柜。” 齐敏也知道这是齐连春有意让自己多安排一个人进去,好表明他并无意染指于这“四季楼”,所以也不多客气,便道:“既是三叔要用人,便去找他好了。” 于是等到齐宝回家时,齐家的各个店铺,都是由齐连春在帮着打理了——文氏和齐敏都很信任他,齐宝见了也没有说什么,反而说这样也好,能够有更多的自由了。 “三叔做生意比我高明多了,这些店铺便由三叔来做,也只有更好。” 齐宝毫不介意,齐敏倒是心里想过——会不会太信任齐连春了?但是再一想,人家前后给了咱一万多银子,就算把这些店都给了他,也够咱一辈子吃喝了,何必担忧。 而且齐敏也觉得齐宝多念念书,不再多管别的闲事,也好考个功名回来,让文氏高兴高兴——文氏这段时间也太苦了。 不过这次宝儿能够平安回来,文氏也是放了心了,只是之前忧思过度,一时反而精神更差,身子更虚了。请了两个大夫看病,也都只开了两张相同的药方,让文氏静养。 中药也就是这样了,不像西医那样都是猛药,而是注重自身的调养。 齐敏和齐宝看文氏的病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好的,也是无可奈何。文氏倒也不急着让齐宝去打理店铺,而是让他温书,待得孝期满了,考个功名回来。 但是齐宝却也没有温书,只是成天去县学里,也不知到底学进去了多少。 齐敏想要劝他几句,却也说不出什么新鲜的,左右不过是考个功名让文氏高兴一下,然后顺利成婚罢了。 齐宝就这样一直在县学里混着,到了这一年的冬天,齐宝却作出了一个惊的的决定——他要去参军,而且已经报了名,成为了一名募兵,而且因为是捐生的关系,成为了一名预备什长(也就是一旦正式入了军营,就是什长)。 齐敏是第一个得知这个消息的——齐宝就在当天的晚上,就把这件事给告诉了齐敏。齐敏大吃了一惊,心中纷乱无章,一时间居然手足无措起来,只能一连声地道:“为什么?为什么?” 齐宝耸了耸肩:“因为我要早一点挣个功名回来——不管这次的募兵是为了出海还是什么,两三年的时间里,我一定能建功立业的。” 齐宝的想法应该说也没有错,齐长春是去年去世的,如果两年后他回来,就已经过了三年的孝期了。而郑和的船队每次出航,都或多或少会发生战事,或者助当地的人平叛,或者与一些不友好的土著交战,或者用武力强行迫使对方开放港口和商贸,以及采矿权——作为一个有雄心的君王,使用这样的武力,虽然有恃强凌弱之感,但齐敏也无法指责他什么,也没资格指责他。 在这个时代又没有国际法,没有去侵占别人的国土,或是使别国成为殖民地,已经很好了。 齐宝如果真的建了功,也有个军衔回来,那也一样是有了功名。但是战场之上风云变幻,哪里能保证必胜的!而且就算是胜仗,那也往往是敌死一千自伤八百,齐宝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齐敏一把揪住齐宝的领子:“你疯了么?咱家里什么没有?用得着你出这样的法子去搏个功名回来?你这是拿你的命在开玩笑,你知道么!” 齐宝注视着齐敏:“敏儿,我一定不会有事的,你不用为我担心,少则两年,多则三五年,我必定回来。” 建文帝现在所行的募兵制与原史不同,如果没有战事,则是五年瓜代一次,如果参战,则是两年。出海的海兵往往会超过两年,但是又不足五年,只是这些随郑和出海的募兵回来后退伍的补帖也更丰厚,立的功也更是厚加封赏。 而且在现在所行的募兵制下,募兵和在籍兵的待遇也是一样的。军饷由屯田为主,补以盐课及民运等解决,而兵之粮饷有安家、马价、衣装、器械等银,月粮也较丰厚,不像军只有月粮,战时或出征时才有行粮。 而且兵主战,军主守、主屯。齐宝应募的是兵,而不是军,那是要出海的,更是要打仗的,齐敏怎么能够不为他担心! 齐敏瞪着他道:“我不许你去!我明日去找三叔,让他去贿赂募兵处的人,抹掉你的名字!” 齐宝握着齐敏的双肩:“敏儿!你能不能让我自己由着性子去做这么一件事?从小到大,我都是顺着你和爹娘的意,你们让我念书,我就念书,他们让我不要娶你,我就任你和苏睿在一起现在我要去当兵,你能不能就让我任性一回?!” 齐敏愣住了,没想到齐宝会这样想,不由得呆呆地看着他。 齐宝道:“这次我被苏睿放了出来,无端地受了他一个人情,等于是又被他羞辱了一番。他还到咱家里来羞辱了你,你能忍,我可不能忍!” 齐敏怒道:“你就为了出这么口闲气,就拿命去拼么?” 齐宝道:“这不是闲气,我也是个男人,这样被人欺,你让我怎么在盱眙城里抬头?所以我必需得走!” 齐敏听了,也只有默然了——古代的人,看重的是节气,不像现代人,只重利益,所以她对此也是无法可想的。 ——也许,我该为宝儿的雄心壮志而击节叫好么? 心里这样想着,眼中却忍不住落下泪来。 齐宝替她拭去眼泪:“放心把敏儿,我不会有事的,不过是出一趟海罢了。我若能立功,至少是一个把总,那是正七品官——我一定让你风光地嫁给我,决不让委屈了你!” 齐敏哽咽着道:“你胡说些什么!我可不贪图这些个东西的!” 齐宝叹了一口气,抱着齐敏:“敏儿,我知道你的心意,你也应该明白我。如果我就这样下去,一定考不上举人进士,我根本无颜在盱眙立足啊!还好店铺都有三叔帮忙,你们也不会有事,我也没有后顾之忧。” 齐敏道:“那你跟娘说了么?” 齐宝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我不能跟娘说,娘一定不允的。所以只有把这封信,托你转交给她了。” 齐敏道:“你这是让我去挨骂么?” 齐宝道:“娘一直疼爱你的,你只说是我趁夜放在你门口地上的,我今晚连夜就走,该说的话,我都写在信上了。” 齐敏拿着那信,道:“你可真狠心!” 齐宝对齐敏道:“放心吧,我一定会回来的!不过如果万一……那,你也不必等我,反正也没有改黄册,你还能作为我们齐家的女儿嫁出去!” 齐敏“呸”了一口:“你少想着日后飞黄腾达了再找别的女人!我都跟你那样了,还能嫁给别人么!” 齐宝听了这话也笑了:“敏儿,你对我真好!” 齐敏道:“不对你好,我还要对谁好呢!” 齐宝拥着齐敏,过了一会儿,才道:“我本来还以为要说服你要花很多工夫的。” 齐敏叹着气道:“算啦,事已至此,我就算现在嚷起来,也徒然使得你为难,即便留下了你,你这一生也不会快乐。” 齐宝道:“说得对,果然还是你最懂我!” 齐敏叹了口气,双手勾上齐宝的脖子,凑上自己的双唇,和他结了一个吻,然后道:“一定要今晚走么?” 齐宝道:“是啊,我没有在盱眙这里报名,而是在邻县那里报的名。” 齐敏道:“怪不得你前几天都在县学里,没有回来。” 齐宝点了点头:“这事其实我早就想做了,并不因为这次苏睿的事,而是因为娘一直想要我有个功名,我不能让她失望!虽然说父母在,不远游,但是游必有方啊!” 说完,齐宝又抱着齐敏亲了一下,道:“敏儿,这事真的不怨你,不是因为和苏睿置气,你别想太多了。” 齐敏点了点头,想说些什么话来回应他,却又哽咽着说发出声来。 齐宝抱着齐敏,紧了紧怀抱,又叹了口气,这才转身偷着溜了——也不知他使了几个钱,才让人家募兵处的人放他回来这些时间,现在又要赶着走了。 第二天文氏看到了齐宝留下的信,也是空自垂泪,却并没有责怪齐敏什么,只是让齐连春打发人去追他回来。齐连春却不知齐宝到底在哪个县报的名,一来二去的找人查报名的名册,结果各个募兵处的兵都已经开拔了也没找到齐宝。 齐家人都没有办法,只得各自为齐宝祈祷,齐连春却是又去了京城里,想要拜托郑和,如果可能的话,请他照顾一下自己的侄儿。 齐敏这边,只能是心里一边想着齐宝,一边悉心照顾因为再次遭受打击而精神变得更差的文氏。 这一年,是建文十六年,齐福二十六岁,苏睿二十岁,齐宝十九岁,齐敏十六岁,齐升十三岁,他们的人生轨道路,都刚刚开始,却又各自都迎来了一个转折…… 卷三 安居篇 第一章 三年之间 明代盱眙,其实在狭义上本来并不是现代的盱眙县,它的治所在盱城镇,位于现代的明光市,只是管辖的地域包括了后世现代的盱眙县罢了。出了盱眙县城(其实是盱城镇),要到洪泽湖,得先往北通过女山湖。 这女山湖北与洪泽湖地下相通,南纳池河之水,经七里湖入淮河,要去洪泽湖,可以从女山湖之西绕道,也可以通过女山湖镇里的桥过去。 这一天是建文十九年八月的一天,几骑快马从女山湖镇的桥上飞驰而过,马上的人身穿皂衣,手持红色的信封,口中均大喊:“让开让开,报喜的快马来啦!” 原来从建文十六年的秋天开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33部分阅读 欲望文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34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未知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34部分阅读 的秋天开始,建文帝在各地募得了重兵,然后在建文十七年的春天,命郑和率领大军从北方新修建的威海港出发,准备先出使日本,然后从北海道再继续往东,经白令海探索美洲新大陆。 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在这个月里同时有一支军队由太子率领,打着出使朝鲜的名义,突然以东北方面的驻军和所带的重兵,与郑和水军一起,水陆并进,突袭东北奴儿干都司的女真族人的聚居地,通过几个月的战斗,把整个女真族人的各个部落,全部击破,不管是投降的还是顽抗的,全部一起处死,只留下未成年者,女性为奴为婢,或令出家为尼,男子都阉割后或入宫为奴,或发往军前效力。 这一点又是穿越皇皇帝朱允炆为了免除后顾之患的大手笔了——只是这一次,不免过份血腥和残忍了! 不但在中国境内的女真族人被种族灭绝了,就是从元末起就迁入朝鲜境内的女真族人,也被建文帝命令朝鲜国王遣回中国后纷纷处死。 事实上在正史上的明朝中前期,明朝和朝鲜联军先后五次对女真族也进行过大屠杀,明将赵辅曾在他自己写的《平夷赋自序》之中得意洋洋地夸耀自己对女真族“强壮尽戮,老稚尽俘”;从朝鲜史料给出的建州女真人口数字来看,在经过五次屠杀后,建州三卫合计起来也不过万余人而已,其壮丁最多不过两、三千人。 而这一次建文帝灭绝人性的屠杀,比正史更狠,一个壮丁也没留,彻底断了女真族的种。而在正史中,女真族在明初与明朝的关系还是相当良好的,甚至帮过永乐帝朱棣攻打蒙古,但是建文帝显然不想要未来的敌人帮自己这个忙,而是“攘外必先安内”。 在消灭了女真族后,郑和继续远渡重洋去探索美洲,而太子朱文奎率领大军,与徐辉祖两路出兵,由耿炳文镇守后方为总接应,挟战胜之威出兵漠北,稳扎稳打,在长城以北修建了几十座堡垒,步步蚕食蒙古的领地。 这两仗从建文十七年初一直打到建文十八年底才告一段落,蒙古人远窜极北之地,明朝尽复元代的辽阳行省和岭北行省等地,北方辖境最北至北冰洋,最东到白令海——当然,这么大块的土地,也是用来封赏有功人士的。 本来在正史中,永乐帝朱棣从1410年到1421年这十年间三次大举北伐,把蒙古打得数十年间无力南下。现在的建文帝却反其道而行之,用擅长防守的耿炳文苦守北方十几年,从不向北方用兵,麻痹了蒙古人,然后毕其功于一役,作出与建州女真自相残杀的假像,引诱蒙古兵南下,然后大破蒙古主力。 现在蒙古人北窜,去和俄罗斯人争夺生存空间了,建文帝也就放过了他们,转而在北方大兴堡垒和城镇,准备巩固取得的土地——草原上也的确可以建城,关键在于选址的迁百姓以充实人口。 而更为关键的是,由于建文十八年的大捷,建文帝在建文十九年开了恩科,再次取士,意欲选拔人才,去治理新得到的土地。 北方虽然严寒,但是中国人历来信奉“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若其心志,劳其筋骨”的说法,所以也没人表示明确的异议。 况且太子和太子妃还在北方平定零星的战事,去了北方,能巴结到未来的皇帝,有从龙之功,更是很多人的梦想。 而盱眙的齐家二少爷齐升,正好在建文十八年孝期已满,就参加了第二年恩科的乡试。这几匹从凤阳的快马,是到各地去报喜的,大概是先去的北边的几个地方,这才转而南下,往凤阳以东的盱眙而来。 这几匹报喜的快马,正是往齐家而去的。 这一年齐升不过十六岁,就中了举人,也算是破天荒了。 快马送到时,齐升并不在家里,而是在自家的当铺里办交割手续——现在国家把当铺也收归了国有,不许民间私营当铺业,齐升作为齐家现在台面上主事的人,自然要到场的。 现在齐家的当家人,是养女齐敏,日常打理店铺生意的,是齐升的三叔齐连春。齐连春不但替齐敏和齐升打理生意,自己也开了不少店铺,把整个直隶地区的的生意都做得很火红,齐家的商队,已经做到很多外省去了。 齐连春曾在海外做生意,陆上的生意,他也同样做得得心应手。 而齐敏的养父齐长春,已于四年前去世了,养母文氏因为丈夫去世,儿子离家而去,变得整日忧郁,身体状况每况愈下,才四十岁出头的人,就整日躺在床上,病恹恹的让人担心。 齐敏的爱人,也是齐家的长子齐宝,在三年前应了朝廷的募兵,参军去了。 当时齐家的二少爷齐升也未成年,文氏的身体却已经不行了,齐家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事务都交给了齐敏打理。 整个齐家也被齐敏打理得井井有条,文氏也算欣慰——虽然她本来不愿意让齐敏嫁给自己的儿子,但是这几年下来,也看出齐敏是个理家的能手,不但在四年前发明的“味精”,两年前又用“黄泥水淋脱色法”做出了更洁白,味道也更淳的白糖来。 本来这“黄泥水淋脱色法”就是明朝中前期发明的,齐敏却是正好抢先一步,又做了出来,同样大赚了一笔。 齐敏同样把这新做出来的糖给三叔齐连春打理,又是足足地赚了一大票——这两样东西都是百姓日常生活所需的,销路很快就遍布了天下,齐家立即成了凤阳有名的富户。 今年五月时朝廷派人来与齐家商量,想要把这两样东西都收归国有,由国家来专卖,同时给齐家一笔钱。但是齐敏却通过齐连春,回复说齐家并不想再得多少钱,只想为国效力。 为国效力的途径最直接的只有一条——于是,这一科的恩科,齐升自然高中举人。甚至可以说,来年的进士,也定然不会落榜。 这个交易其实只是很小的一笔交易——齐家只要进士,并不是要授官。而且齐升的文章也并不差,所需的只是时间和进一步的进修。中了进士,在国子监里念书,等他长大了,也能够成长为一名合格的人才。毕竟他十三岁就中了秀才,凭的是自己的本事。而且因为现在年纪小,也不会实授官职,不会去北方苦寒之地历练。 而且,齐家现在已经是直隶第一富户,齐敏就是再想低调,皇帝也会听说齐家的名声。现在皇帝给齐家这个面子,也是笼络这个富户——这一点这个建文帝比朱元璋好,朱元璋可是把明初富户沈万三给抄家了的——即使是在封建社会,大商人也不是说动就动的。 当然,这种交易,齐敏和齐连春是瞒着齐升的——他年纪小,气盛得很,不可能接受这样的好意。 至于大少爷齐宝,自从参军去后,只在讨灭女真族后来过一封信,然后就一直杳无音信。信上说了他参加讨灭女真族的几次战役的情况,虽然没有直斥这样残忍的种族大屠杀,但是在字里行间里也体现出了对女真族平民的同情。 “我能够做到的,只是保证自己手上不沾平民的血。” 这是齐宝在信里对齐敏所说的,也算是让齐敏放心了——在战争中,人性的丑陋往往会体现出来,特别是在别人的疯狂屠杀或□掳掠的情况下,心志不坚定的人,往往会沉沦堕落。齐宝能保持一颗真心,也算是难能可贵了。 战争总是残酷的,如果有国际法,这个建文帝应该是犯了反人类罪的吧! 可惜在古代,不但皇帝的权力是没有制衡而至高无上的,就是很多平民,也对女真这种蛮夷之辈没有好感,让为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可怜的,甚至认为这种野蛮人本就没有生存的权利。 齐敏作为一个穿越者,也没法让身边的人都承认众生平等和人权什么的,就算说了,也会被人笑是妇人之见,或者是类似于出家人的慈悲心。 为了不让人说她一个小女子妄议国家大事,她也就不再对这件事发表看法,只是私下对齐升说,这样的行为是不可取的——事实上如果明朝一直强大,女真也不会有什么机会。 女真不是日本,如果中央政府政策得当,是有可能化解这未来的危机的。而日本,于建文十七年在郑和的庞大船队的软硬兼施下,不但派兵协助明朝剿灭倭寇,而且还派出天皇之子和幕府将军足利义满之子足利义嗣以“遣明使”的名义入明朝学习,变相成为人质,然后开放了北海道和江户、大阪三个地方的港口,以让明朝舰队无偿停靠。 在建文十八年,日本爆发了上杉禅秀之乱,将军义持之叔足利满隆联合上杉氏宪叛乱,一时间声势浩大。明朝于是分北方之兵与刚刚回国的郑和的水军一起往救——只是现在也不知当今的建文帝是什么打算,到底结果如何,也只有拭目以待了。 而在北方的募兵逐步瓜代,复员回原籍之后,齐家仍然没有接到齐宝的消息,这让齐敏和文氏等人都是更加忧心。 可是如果真的阵亡了,也得有阵亡通知书不是!如今的朝廷还算是清明,对阵亡将士后抚恤也很到位,虽然齐家不在乎这点钱,可也总该有个信回来吧! 还是说齐宝跟着郑和去了美洲了? 这倒是有可能,航海在外的人,是很难捎信回来的。 “后世”的哥伦布从西班牙到达美洲,也不过用了七十天,明代的航海技术要远超过西班牙,郑和于建文十七年下半年离开日本东进,到建文十八年回国,这么长的时间不见家人,齐宝也应该在回国后第一时间写封信回来才对啊。 难道他在美洲与当地土著人的战斗中阵亡了,而郑和回国后立即奉命去了日本,所以在美洲阵亡将士后名单还没有上呈朝廷?还是说他也随军一起去了日本?或者他奉命驻守的美洲,没有回国?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对于齐家来说都算不上好消息。当然,阵亡是最差的消息,而随军去了日本,则齐家人仍然要为此而整日担惊受怕地煎熬着,至于奉命驻守美洲,那更是不知要几年才能回来,岂不是要齐敏和文氏变成望夫(子)崖? 于是齐敏也不免在心里怨恨一下齐宝——如果你还活着,你就不能先写封信回来?听说郑和的舰队,可是在威海停留了好几天呢! 文氏也是因为一直没有儿子的消息,整日忧郁,也还自责——自责不该逼儿子一定要取得一个功名回来。哪怕齐敏把这事的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说齐宝是因为苏睿到自己府上来显威风受了刺激才走的,文氏也不听,只是每日自怨自艾,说没有管好这个家,愧对亡夫齐长春。 其实齐宝的想法也没错,随着郑和出海立功的人封的官,并不比真正立战功的人差。比如齐连春不过因为给郑和提供了一些当地的药材和粮食、矿藏的分布情况,又送了点物资,后来就得了个百户的衔。而在建文九年这一年扫平安南的陆军中,杀敌过百的人,也才得到百户的封赏。 但是在文氏看来,越大的功劳,就是要冒更大的风险的。当兵打仗,刀头舐血,怎比得在家中平安渡日。一直没有儿子消息的文氏,初时终日里以泪洗面,现在也渐渐麻木木了——只是这种麻木是建立在心死上的,并不是看得开了。 幸亏齐升这几年成长得很快——这不是身体上的成长,身体的成长必需要时间,而心智上的成长,会因为环境和性格而加快成长的速度——这才让文氏稍感欣慰。 齐升本来就是少年老成的人,只是脾气有些急躁。这几年内有姐姐齐敏,外有三叔齐连春,里外都有人教他该怎么待人处事,他自己也感到大哥走后自己重任在肩,也是处处留心时时留意,学习各种知识。 有道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阅人无数不如名师指路,名师指路不如自己去悟”,齐升有两个好老师,自己悟性又高,又肯学,自然成长很快,年仅十六岁的他,已经成熟得像一个成年人了。 这天他正在铺子里把帐册和存银、当票存根等物品交给县丞查验,忽地听到外面鞭炮齐鸣,锣响喧天,正回头时,外面跑进来一个闲汉,对着齐升就磕头:“齐二少爷,恭喜高中了,如今你也是老爷了!” 齐升一愣,正在想莫不是开我的玩笑,那闲汉过来拉着他便林走:“二老爷快回家看看罢!头报已然到了,二报只怕片刻也到!” 齐升道:“我这边还有事忙……” 这时门外又跑进一个小厮来,齐升认得是自家前门外的尤二。只见尤二也是先对着齐升磕了一个头,然后道:“二少爷大喜,如今中了举了,大小姐命小人来请你回去呢!” 齐升这才知道自己是真的中了——他虽然一直表现得自信满满,但是也知道举人并不好考,苏睿当年考个秀才也考了两次,举人也是同样考了两次。他第一次就考了个秀才,之后因为守孝而没有参加乡试,所以这一次若是中了,等于都是一考便中,也是很了不得了! 这是那县丞见了,便道:“既是齐二老爷高中了,便请先回,这边的事,我自与掌柜的核对,少时我再来府上相贺!” 齐升也顾不得多,便与他点头为礼,赶紧向家里跑去。 刚跑到路上,又有闲汉来贺喜,齐升也懒得多说,只是挥手让身后的尤二带他们去府里领赏钱。 齐升只顾一路急奔,回到家里时,二报已经到过了,正好遇上三报,齐升进去与报录的行了一礼,然后便去后面找姐姐齐敏。 第二章 齐家复兴 齐升快步来到齐敏房外,只见齐敏的帖身丫环琉璃正坐在廊下嗑瓜子,便上前问道:“琉璃,敏姐呢?” 齐升近来年纪渐长,已不像小时候那样叫齐敏姐姐,而是改口叫她“敏姐”了。 这种称呼的改变,大概也有齐敏其实和他哥哥齐宝是一对恋人的关系吧。而且这种少男的心理变化,其实是很微妙的。 琉璃这时对齐升道:“姐姐去把少爷高中的事告诉夫人了。” 齐升点了点头,赶紧去后面母亲的房里找母亲和齐敏去了。 来到后院母亲的房里,却见不但齐敏在母亲房里,双胞胎妹妹齐芸也在。 文氏坐在床上,脸上泛着些红晕,想是听到儿子中了举,心情高兴吧。 有关于暗地里通关系的事,只有齐敏和齐连春两个人知道——当然,这个事估计吏部、户部和皇帝也有可能知道吧,只是这样的小事,人家大概也不会放在心上罢了。 齐升进去道:“娘,敏姐,我回来了。” 齐敏对他笑道:“怎么只叫我们两个,难道看不见芸儿也在这里?” 齐升平时对自己的这个双胞胎姐姐其实也是很亲密的,由于是朋生子,两个人之间也更相得一些,平日里更是不拘小节,见了面不打招呼也不算一回事。 对此齐敏也是知道的,这时不过故意拿来跟齐升开个玩笑罢了。 齐芸道:“姐姐不要顽笑了。”说着对齐升道,“你怎么就回来了?外面那些报录的和报喜的都打发了么?” 齐升道:“已经着刘恭打发掉了。” 话音未落,珊瑚过来道:“二少爷,李恪李二爷和兰少爷来了。” 齐敏对齐升道:“你快去吧,你现在也是有功名的人,有身份有体面的,要和这些人一起来往周旋,不能再躲在后院儿里了。” 齐升笑道:“敏姐说什么呢,这段时间我不都在打理生意么。” 齐敏道:“这就好,你且先去吧,我和芸儿在这里陪着娘,我已经安排了筵席了,你留人家一起吃饭吧。” 齐升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齐敏见齐升去了,又对文氏道:“升弟今年也十六了,如今又中了举了,下个月便为他举行冠礼吧,娘也高兴高兴。” 文氏略笑了笑:“是啊,咱家里很久都没有什么喜事了。” 齐芸道:“娘,你别担心,我听说北边的战事已经结束了,海外的船队也快回来了,我想大哥也快回家了,到时咱们一家人在一起,该多好啊!” 文氏叹息道:“可谁知道到底能怎么样呢!这都几年了,宝儿连封信都不回来,真不知他……” 说着说着,文氏便哽咽起来,慌得齐敏和齐芸又上前好一阵劝慰。 到了晚间,不但李家父子留了下来,张永宁也留了下来。 张永宁去年得了一个儿子,在古代也算是晚年得子了,张家和李家是与齐家走得最近的,不像其余几家,只在齐家成为当地的富户之后才重又恢复了来往。 李家本想与齐宝结亲,但是被齐宝拒绝,后来经过周旋,两家又恢复了交情。这次齐升中了举人,前来贺喜和道贺的人比当年齐长春时更多,只是齐家也只留了李家和张家,以及生意上常有往来的几家,晚间一起在家里用了饭。 齐敏和齐芸在后院摆了一桌,与一些前来道贺的女眷一起用饭,席间有两家女眷都为自家的女儿向齐升求亲,李恪的继妻商氏,也为自己的大伯李恒的小女儿李瑶提亲。 别的都还好,现在李举人已经放了实缺,在礼部任了一个从事,不好得罪——更何况上一次人家为齐宝求亲,被齐宝驳了后两家差点反目,如今再提,还真不好再回了。 只是文氏知道这个小儿子表面上沉默寡言,但实际上很有主见。之前自己总是劝大儿子考功名,不要娶齐敏,最后搞得儿子离家出走(虽然齐敏百般劝解,又把这事的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但文氏总觉得是自己的错),所以她早就下了决心,在这种事上决不替儿子拿主意。 虽然说这个时代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文氏经过了这么多事,也都看得开了——在她心中,也许还认为自己看开得晚了,应该早一点看开,那就不会让儿子离家了。 于是文氏的面上就有些为难,这时齐敏道:“婶子的好意我们怎么敢怫了,只是升儿年纪还小,尚未冠礼,等他行了冠礼再说吧。” 商氏道:“敏儿说的也是,但总是先下了聘,订了亲才是,也好让我们两家都再亲近亲近。” 齐敏道:“这事儿也好,不过现在我爹不在了,而且我升弟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这事可不好就凭咱们几个就定下了,等到转天,跟我大伯和三叔,还有李二叔一起商量一下才是。” 商氏听了,也就说不出什么来了。 待得散了筵,齐升也喝了几杯,醉得不行,便由小茱伺候着去睡了。 文氏也是心中高兴,略喝了两杯,也由小茪伺候着去睡了,齐敏却与齐芸一起去前院见齐连春。 齐连春见到二人,也不避讳,直接便道:“怎么,你们两个还不去睡么?” 二人向他见了礼,齐敏道:“三叔,今儿有不少人向升弟求亲呢,你这边怎么样?” 齐连春笑道:“还能怎么样,我们这边可没人提这个,只是说些奉承话,扯些闲话罢了。” 齐敏道:“我想也是,那几个女眷只是来探口风的,明日我去问问升弟,看他怎么说。” 齐连春笑道:“这事本也不急,这几天我会放出风去,说是升儿不考中进士就不成婚。” 齐敏也笑道:“三叔这话可说得重了,别把升弟给吓倒了。” 齐连春看看一旁的齐芸,然后对齐敏道:“你可不知道,升儿跟我说得还要绝,说是宝儿不回来,他就不结婚,断没有弟弟在哥哥之前成婚的道理。” 齐敏一时无语,齐芸忙道:“如今天下也太平了,大哥也快回来了吧。” 齐连春道:“就是就是,虽说没有消息,但也同样没有坏消息嘛。什么事都要往好了想,不要太悲观。看你娘,整日瞎想!” 齐敏道:“如今升儿也高中了,若是宝儿再回来,升儿与他都成了婚,倒也是三喜临门,娘的心病也会好吧。“ 说着自己倒脸红起来,这时齐连春已经在盱眙住了几年了,也早知道齐敏和齐宝的关系了,便道:“那是那是。不过李家的事你们也不用急,我看李兰和芸儿倒是一对,就算宝儿不愿娶李家的姑娘,把芸儿给了李兰,也算是一桩美事。” 齐芸一张小脸涨得通红,跺了一下脚道:“三叔和姐姐都来捉弄我!” 说着便转头离去,齐敏与齐连春相视一笑,便转身去追她,只留齐长春一人继续在前院让下人们收拾残筵。 齐敏和齐芸关系也是很好,她和李兰互有情意的事,齐敏自然也是知道的。这年齐芸也已经十六岁了,李兰却才十四,还不到依礼可以成婚的年龄,所以齐敏平时也会跟齐芸开开玩笑。 追上了齐芸后,姐妹两个又顽笑了一阵,这才各自去睡。 第二天齐升一直睡到了中午才起来,然后又有别处的闲汉和仆妇来投效的,齐升和齐敏分前后院看了,留下了几个看上去老实合用的。 等忙完了,一家人又在一起吃午饭,齐敏便又向齐升提起昨晚有人求亲的事。 齐升道:“我不要,我等大哥回来!” 齐敏道:“按说呢,自然是要在哥哥之后成婚才好,但是万事都有个变通,兄先弟后,也不是什么定下的规矩,不过是常礼罢了。你今日若不在这里订下,日后进了进士,去了京城,那还不知要有多少人要看上你!” 齐升道:“敏姐不要顽笑,哪里就这么容易中进士。就算中了,我不过一个毛头小子,哪里就会有京城的那些人看上我——那些家伙都是眼高于顶,看不上咱们这些穷乡僻壤的地方去的人的。” 齐敏道:“你这样小的年纪,若是进了国子监,那还不是前程似锦,那提亲的人,还不把门槛都踩烂了。” 齐升红了一下脸,道:“那我宁愿不要中。” 齐敏道:“尽胡说,中进士不是你一直想的么?” 的确,齐升一直就希望中个进士,要跟苏睿别别苗头。 不过现在听了齐敏这话,他却道:“是一直想来着,但也没想到中了进士就会被逼着娶媳妇啊!” 文氏道:“男大当婚,这有什么想不到的!” 齐升道:“还说我呢,福大哥到现在也还没娶妻呢!” 齐福在临朐做县令,一直不过不失,官声也算不错,齐永春和高氏也一直住在临朐,乡下的房田都交给齐敏和齐连春代管——反正现在她们夫妇在临朐和其他地方都开了两三家“四季楼”了,赚了不少钱,也不在乎这些了。 至于粮长的事,高氏似乎也终于放弃了——这些年粮长之职已经不像洪武时那么吃香了,有钱赚也算不错了,反正齐福已经做了官,哪怕是清官,孝敬供奉的人还是不少的。 只是齐福只娶了一房妾,就是同村的魏灵梓。他和魏灵梓从小就认识,两个人感情也很好,所以齐福一直不肯娶妻,齐永春和高氏这几年也一直催他娶妻,但都被他拒绝了。 有道是儿大不由娘,齐福好歹也是七品命官,齐永春和高氏也不好怎么逼他。 不过齐连春倒是在去年娶了一房妻氏,芳龄只有二十岁,却并不是高氏的那个亲戚,而是凤阳的一个富商的小妹,也算门当户对。婚后生活怎么样,齐敏并不知道,反正也没传出什么不和谐的消息来,齐连春原先的那个小妾,也一直很低调,没有什么传闻可以当人们的茶余饭后的谈资。 过了几天,齐敏这日正在房里看书,齐升又气急败坏地跑进来,摇着头道:“真是的,人人都来拿我打趣,以后我再也不去县学里了。” 齐敏放下书,让琉璃去沏茶来,然后对齐升道:“我早让你不要去,你现在是举人了,人家只是秀才,有些还是老秀才,见了你自有那眼红嫉妒的,自然对你有各种的嘲讽。” 齐升坐在齐敏身旁道:“哪里是这个!有宋举人和刘举人都来了,还是高进士,都来县学里看我,说要给我提亲!真没见过这样的!” 齐敏怔了一下,随即笑道:“我说的没错吧!你若中了进士,一定有更多的人来提亲!” 这时琉璃端了茶上来,齐升端了起来,觉得不太烫,就一口气全喝了,然后道:“真是气死我了,我又不认识那些人,干嘛要娶她们!” 齐敏听了差点把含在嘴里的一口茶喷出来——齐宝一去三年,杳无音信,齐敏今年已经十九岁了,她和齐宝之间的情事,外人自然不知。如今齐家俨然盱眙首富,就是在整个凤阳府,乃至直隶,都是数得着的富户,上门向齐敏提亲的,自然也同样不在少数。 齐敏当时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可不想嫁给不认识的人”。当然,这是台面上的话,暗地里自然是还要等齐宝回来的。 现在齐宝一直不归,齐敏在黄册上仍然是齐家的女儿。不过话也说回来,十九岁在现代还是个青春盎然的年纪,在古代就已经是步入剩女阶段的了,如果齐宝再不回来,还真挺难为齐敏的。 这年头,小道消息的泛滥并不亚于网络时代,只是波及面不够广,只限于盱眙以及直隶一带罢了——如今外面已经有人在说齐敏身有隐疾了,还说当年苏家拒婚,其实就是知道她有隐疾,所以找了个借口。不然不会因为她救了齐宝就与齐家翻脸的。 事实上苏家现在也挺后悔的,苏睿现在在朝里虽然很得上司和皇帝的赏识,但是他不过是个翰林院侍读,虽然有庶吉士的名头,但之前的巡按只是一个资历不够,只因受皇帝赏识而暂时所“行”的一个职位,并不是一直在外巡视的。如今翰林院那地方如今等于是个清水衙门,苏睿当初巡查时的风光也不再了,他的手头也并不怎么宽裕。 再加上苏睿的妻子樊氏的父亲,时任文渊阁编修的樊成儒,以及任吏部右侍郎的樊成儒的哥哥樊成仁,并没有使得苏睿在这几年里的官场上青云直上,苏睿的父亲苏重德不免也有些思量——当初若是让儿子娶了齐敏,那自己有这么大的一笔钱,上下活动,得一个比较重要的官位,还是有可能的。至于名节什么的,在官场上的作用其实并不如想像中那么大——苏家还是挺重实效,清誉什么的也都只是为了在官场上的投资罢了! 但苏重德的心思如何,别人也不得而知。反正齐升现在是受到齐敏的影响了,居然也对人家这样说。齐敏看了看齐升,然后道:“那你想怎么样?找个闺女跟你先相处一段时间?” 齐升想了想:“若真有哪家的闺女愿意,那倒也行。不过我可不保证一定会娶她!” 齐敏“呸”了一声:“你现在也越来越油嘴滑舌了,怎么也弄得这副嘴脸!” 齐升平时在外人面前都是沉默寡言的,只有在齐敏和齐芸的面前,才会话多一些,但也难得见他这样油嘴滑舌,看来也是刚才在县学那边刺激不小,所以才会失态。 齐升听了齐敏的话笑道:“我成天跟敏姐你在一起,哪里还看得上别人家的女孩子。” 齐敏白了他一眼:“胡说什么呢!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太好了,太好说话了,所以才敢这样跟我胡说。” 齐升吐了吐舌头,道:“这些人见我中了举,便都来了。咱爹去世后这些人怎么不见来?咱家和苏家闹翻了,这些人对咱们避之唯恐不及,这时却又来厚着面皮求亲,真不要脸!” 齐敏道:“我对你说过多次,作人要厚道。咱家走背运的时候,人家没有落井下石,就算没有恩义人情,也可以当作朋友来看待。” 齐升沉默了一会儿,道:“反正大哥回来之前,我是不结婚的。” 齐敏笑着摇了摇头,道:“随便你!反正也就这一两年间的事了!” 齐敏知道,日本的上杉禅秀之乱也不过一年左右,明年等日本之乱平了,郑和的大军也该从日本回来了,到时齐宝是生是死,也该有个了局了。 齐敏不是不能等,再等他个两三年也不在乎——在内心深处,齐敏仍然保持着现代人的思维,二十岁以后再嫁人也不算什么。 第三章 知府苏睿 虽然齐敏坚信齐宝应该没有死,但是这事也是说不准的,战场上刀枪无眼,如果齐宝真有个三长两短,齐敏自然也没有为齐宝守一辈子的意思。 只是没了齐宝,大概齐敏这一生都不会再产生爱情了吧。 由苏睿到齐宝,其中的纠缠也是挺复杂的,在得知了自己的心意后,齐敏就从原本想要平稳地过一辈子的想法出惊醒,想要那样地为自己争取一下。 只是却没想到这一争取,却使得苏睿与自己家里反目成仇,最后闹得这副田地,这也是她始料未及的。 经过了这些个折腾,包括齐宝的离开,齐敏表面上装得跟没事人一样,其实心中也是柔肠百结的! 所以如果齐宝真的有什么意外,那她真的是再也没有力气再去爱一次了——这也算是爱无能吧! 齐升见齐敏面色沉了下来,也知道自己说的话不好,便转了话题道:“敏姐,我其实还不想中进士呢。” 齐敏一怔:“怎么?” 齐升道:“我若中了进士,就得进翰林院,就不能再在盱眙了。” 齐敏一怔,随即笑道:“你怎么恋家了?好男儿志在四方,天天窝在家里可不行!” 齐升道:“这几年我刚刚帮了你和三叔一点忙,却又要离开你们,我怎么忍心!再说咱娘,也是身子一直不好,我怎么能就这样去京师。” 齐敏道:“这个你不用再想了,有没有你,我和三叔都一样打理这个家的,娘的身子也有我和芸儿照料,你只管好好地考试,然后及了第去国子监,为国为民去。” 齐升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外面润儿进来道:“小姐,三老爷在前厅,说是有事要找小姐商量。” 齐敏愣了一下:“有说是什么事么?” 润儿道:“没说,就打发了珊瑚姐过来的。” 齐敏点了点头,便起身过去。齐升跟在身后,齐敏回头对他道:“你不用去了,回来后你还没去见娘吧?去见一见娘吧。” 齐升略一怔,但随即点了点头,便转身去看望母亲去了。齐敏心想三叔没有大事是不会回找自己的,让齐升跟着似乎有些不妥。 之前齐敏是做什么事,都希望齐升在边上跟着的,因为齐宝不在的日子里,齐升就是这个家里的男主人,齐连春只是过来帮忙的,或者说只是一个合作者,所以她是特意锻炼齐升处理各种事情的能力。但是刚才听齐升的话,他似乎有点安于现状了,所以齐敏一时也有点迷惑,不知该怎么做,就暂且让他回避了。 齐升这几年也是听惯了齐敏的发号施号,听齐敏让自己去看望母亲,虽然有点意外,但也仍然去了。 齐敏到了前厅,只见齐连春背着双手,正在来回踱步,似乎有些什么急事。见到齐敏来了,忙上前道:“敏儿,你娘在后面还好吧?” 齐敏点了点头:“娘还好,三叔有什么事么?” 齐连春搓着手叹道:“这真是意料不到的事——苏睿得了个实缺,是凤阳知府,不知会不会对咱家不利。” 明代设州,有两种:一为直隶州,地位相当于府,隶属于省;一为属州(散州),地位相当于县,隶属于府。但是凤阳府是属于直隶地区的,这个直隶的级别相当于行省,所以凤阳府的级别也比一般的府要高。 苏睿之前作巡按时,因为与齐敏和齐家的关系,故意轻判了齐宝,所以在回到京城后,盱眙的知县为了巴结他,便在奏章中极力夸赞了苏睿,说他大公无私,秉公办事,以德报怨。于是龙颜大悦,在故意又闲置了他一段时间后,见他没有任何怨言,便给了他凤阳知府这样的一个实缺,让他治理自己的家乡。 事实上古代派遣地方官,是有一个回避原则的,也就是不当自己家乡的地方官,以免出现对自家人的循私偏袒。 但是实际上作官的人,谁都想着衣锦归乡。在皇帝看来,苏睿之前既然在牵涉到自家人的事情上以德报怨,那说明他让苏睿衣锦还乡,然后使他更好地处理政事的做法是正确的。 而且这样一来,苏睿现在在当地的声誉一定很好,人品也一定过得去,所以就派他回乡担任知府,也好继续在“衣锦还乡”的作用下更尽心尽力地为官。 建文帝是穿越者,用人为政不拘一格,常规对他来说都是浮云。只是这一次他让苏睿担任凤阳知府,对齐家却不是一个好消息。因为之前苏睿曾对齐敏说过,下一次相见时,他与齐家之间再无半点情义。如今他来作这凤阳知府,对齐家来说绝不是什么好消息。 需知现在齐家的生意遍及整个直隶,总有些不清不楚打擦边球,或者上下活动行贿送礼走人情的事,苏睿就算不故意针对齐家,哪怕就是全部公事公办,对齐家的生意也有打击,更何况他还可以扶植齐家在生意场上的竞争对手什么的来打击齐家——官字两张口,他想要做些什么事,甚至都不必他亲自出手。 齐敏想了一下,道:“他既蒙受皇恩,想来做事也不至于有什么偏差,往后我们自己小心些也就是了。那些打通关节的事,就不要再做了,如果已经做了的,就尽量收手,反正咱们做的也是正当生意,没必要过多地去找人情。” 齐连春道:“我也是这个意思,不过我是怕有人把这消息传到你娘的耳朵里,让她平白地担心,所以才回来告诉你一声,在府里先打个招呼。” 齐敏道:“这个我自知道,另外明年春天的会试,三叔要不要陪升儿一起去?我看升儿好像有些恋家呢。” 齐连春笑道:“我看他只是舍不得你罢了!” 齐敏一愣:“三叔怎么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齐连春面上略显尴尬之色:“啊,我只是随口说说,你别在意。嗯,明年春天,宝儿也该回来了吧,到时把黄册改了,给你们两个圆房。” 如果改了黄册,那齐敏就是齐家的童养媳,就不举行婚礼了,只叫圆房,所以文氏才会一直说对不起齐敏。 齐敏道:“也是希望如此呢!” 齐连春又道:“不过茗婉已经和徐州判官的儿子订了亲了,正好是明年春天出嫁。唉,这也是去年就订的亲,原没料到会有恩科的,如今却有些时间紧了。” 齐敏道:“哟,既是如此,那也就算了吧,便让刘诚与他走一遭便了。” 刘诚是管家刘恭的儿子,今年三十多岁,人如其名,是个实诚人,由他陪着齐升去京师参加会试,料来也不会有什么差错的。 齐连春道:“也是,就在京师道上,料来也不会出什么事的。” 齐敏道:“妹妹订亲,三叔也不说一声,我都不知呢!我明日过府去看看妹妹,也好备一份贺礼。” 齐连春笑道:“便是怕你们送礼,才不敢提前告诉你。” 齐敏道:“三叔这几年帮了我家大忙了,这些人情怎么好省的。” 二人说了一会儿,齐升却过来了,先见过了齐连春,然后对齐敏道:“娘知道三叔来了,要过来呢,我说娘身子虚,便让三叔去后院吧。反正都是至亲,也不妨事的。” 小叔子按礼不该去寡嫂的房里,但是现在文氏病着,也没法出来相见,只有齐连春去后堂拜见探望了。 齐连春道:“正说着要去探望你娘呢!不过你怎么在家里,不去县学么?” 说着三人都向后室走去,齐升在路上气鼓鼓地把县学里的事?br /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34部分阅读 欲望文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35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未知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35部分阅读 事说了一遍,齐连春听了呵呵笑道:“你也大啦,是该说一房亲事了,不如我也替你留意着吧,若有哪家好姑娘,便替你去说,如何?” 齐升道:“怎么三叔也来打趣我,大哥还没回来呢!等大哥回来完了婚,我再娶亲也不迟。” 齐连春笑了笑:“这可是难说,好姑娘可都抢手得很,你不去订聘,可就被别人家抢走了!” 齐升看了齐敏一眼,道:“命中注定的,跑也跑不掉,命里没有,强求也是无用!这一点我自是知道,三叔也不必多说什么。” 齐连春笑道:“你才多大了,就说这样的话,我都这一把年纪了,还不服老,样样都要与人争一争呢!” 齐升听了,一时无语——他本就不擅言辞,说不过齐连春,也是正常的。但是齐敏在旁边听得却是暗暗心惊——怎么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都与自己有关?好像齐升对自己产生了超越姐弟关系的感情。 这几年齐宝不在,齐敏对齐升也是处处关心,而且齐敏本来就把齐升当作是自己的弟弟,如今母亲的身体也不好,齐芸的性子又偏柔软,家中里外都是由齐敏来管理,齐升的事自然也是她在打理。 以前齐宝与齐敏并没有互生情意时,齐升还时常与他们两个在一起,三个人一起说笑玩耍,待到苏睿与齐敏分手,齐宝与齐敏确定了情意,齐升也就不怎么来打扰她们两个,反而特意让出空间来给他们这一对小情人。 而齐宝如今一去两年多,正好齐升从十三岁到十六岁,乃是血气方刚,情窦初开的时候,对齐敏这样一个既美丽又亲近的女子产生一些不应该的感情,也是可以理解的。但这对齐敏来说,理解归理解,却仍然是一种困扰啊。 不过这些也都是齐敏的猜想,人家也没明说——当然,也不可能明说——这样的话,齐敏也没法去求证,只好从今以后尽量注意与齐升保持距离了。 ——不过,如果齐升故意交个白卷,来个落榜怎么办? 虽然齐敏和齐连春事先和吏部、户部的人打过招呼,但是也仍然是要看卷子的,能在全国统一的考试里给个面子,尽量提拔你,已经是皇帝给了所谓的直隶第一富户面子了,如果交白卷还能得中,不免要遭到言官的弹劾。 于是,少不得还得与他说说吧! 齐敏心里微叹,脚下不停,已经到了文氏的房外,与齐升先进去,告诉文氏,齐连春已经来了,正在门外相候。 文氏道:“叔叔既然来了,便请进来吧。” 齐连春进来道:“其实也无甚事,只是苟婉订了亲,就想来告诉敏儿一声,让她来转告二嫂的——只怕我唐突了,搅了二嫂休息,故此不敢前来。” 文氏已经在病榻上躺了数年,身体状况每况愈下,但仍撑起身子道:“叔叔说什么话,这样的喜事,怎么却不让我知道。” 齐连春笑道:“怎么会瞒着二嫂,只是怕二嫂静养受不得烦扰罢了。” 文氏喘了几口气,然后道:“哪有这么不堪了,我前几日正好托人买了十匹锦缎来,却正好给了茗婉。都是上好的荆缎呢。” 齐连春道:“嫂子这是自家要用的吧,我怎么好收。” 文氏道:“叔叔不用客气,我买了来原要给敏儿和芸儿做嫁衣的,一则她们原也用不着这许多,二来这东西也不是甚稀罕物,再去买便是了。” 说着又咳了起来,齐连春忙道:“二嫂不用急,做兄弟的收下便是。” 如今文氏身子越加羸弱,齐敏和齐升、齐连春看了都心中忧虑,齐敏忙上前替文氏捶背,齐升道:“这事自然有敏姐去照应,娘不必担心了,外面的事也都有我和三叔呢。” 文氏点了点头,就着旁边小茪递过了药汤喝了几口,然后道:“我想我这身子,也拖不了几年了,心中就是挂念不下敏儿。也不知我能不能看见宝儿回来!” 齐敏忙道:“娘,您说什么呢!好好的,说这些丧气话!郎中不是说了么,你这病啊,就是忧思过度,你快快活活的,保准长命岁的!” 齐升也道:“娘,你别胡思乱想的,等打完了日本国,大哥也就回来啦!” 在明朝的人看来,日本不过是蕞尔小国,一群倭奴罢了,郑和的大军过去,定然摧枯拉朽,最多一二年间就回来。 不过齐敏知道,日本国家虽小,但是这些家伙的武士道精神却很厉害,都是宁死不降的主儿,如果趁对方战乱扶植一个傀儡政权的话还比较简单,要是正式吞并,那还得要费一番工夫的。而且战场上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就是一直打胜仗,齐宝也不一定就能活到最后。 文氏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听了齐升的话只是摇头,齐敏和齐升等人见了,心中也都怨齐宝——如果你活着,就不能寄一封信回来么!何苦让人这样牵挂! 有道是“父母在,不远游”,圣人之言,果然有理! 等劝好了文氏,三人退了出来,各自叹气。齐连春道:“心病还需心药医,你们娘这般模样,便是华陀再世也是无用,只有等宝儿回来了才好。” 齐敏和齐升二人都是无言,齐敏心中却想——娘这般病重,就是宝儿回来,也未必就肯定能回春。主要还是爹去得太快,对娘的打击太大了。不过,任谁也经不起自己丈夫接二连三地病倒,然后撒手而去的吧! ——或许,等自己和齐宝成了婚,给文氏添一个孙子,她会渐渐高兴起来的吧! 想到这里,齐敏也不觉红了脸——这两年多来,她也的确时时牵挂齐宝,想到与他的点点滴滴,总是有一种心动且怀念的感觉。 人说小别胜新婚,这次分离这么久,再见面时,会是什么样呢? 齐敏想像着齐宝别来的模样,不觉有些痴痴的。 齐升在边上见齐敏的样子,知道她在思念哥哥,便轻咳了一声:“敏姐,回屋吧,三叔已经走远啦。” 齐敏这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便往自己屋里走去。 齐升跟在她身后,走了几步,道:“敏姐,你又在想大哥了么?” 齐敏“嗯”了一声:“这么久了,哪有一天不想的。” 这话说的没错,自从齐宝走后,齐敏也是的确对他日思夜想的。有时有自责,怪责自己当时对齐宝的关心太过不够,只是一味地享受着齐宝的宠溺,还自以为是地以为自己是个穿越者,有一种优越感。而有时细想想,也觉得齐宝说的没错,他去当兵,还真未必就是因为苏睿来闹了这么一回——就算没有三叔齐连春去苏家闹那么一档子事,他也会走的吧。 之前他的县学里的同学参军的就不少,他也常去旁听武科的课程,而且在他参军之前的那段日子里,他经常在外,也不回家来过夜,现在想来,他是在四处咨询参军的事吧。 齐宝平日里是个懒散的人,但是认真起来,做起事也是滴水不漏的! 第四章 齐宝不在的日子 齐升沉默了一会儿,道:“敏姐,若是大哥回不来了,怎么办?” 齐敏白了他一眼:“胡说什么呢!朝廷现在厚恤军兵,若有意外,一定会有消息来的!”顿了顿,“若真有个意外,我也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齐敏这话也是防患于未然,先表明自己的心迹,让齐升不要歪了心思。 齐升却道:“这可不好说,我听说这次郑大人回来,只带了一半的士兵,另一半留在了海外,做长期驻留了。而且还说要从国中迁大批百姓去海外屯垦,也许就在那边建蕃了。如果大哥留在了海外,那你不是……” 齐敏不待齐升说完,就拍了他一下,道:“你这会儿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快好好温书去,这次一定要考中进士。你知道么?苏睿马上要来凤阳做知府了。” 齐升一怔:“什么?他要作凤阳知府?” 齐敏道:“是啊,刚才三叔来主要就是说这事的,让我们管好家里这些下人的嘴,别告诉娘。” 齐升咬了咬牙,“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齐敏又道:“你也不必有太大的压力,咱家里也没做出什么不当的事,他就算不顾清名,要与我们为难,也没什么把柄。再说了不起就不做生意了,咱们就守着这几家铺子酒楼什么的,也尽够了。” 齐升沉默了半天,道:“敏姐你放心,我一定好好考!” 齐敏点了点头:“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二人边走边说,已经到了齐敏的屋外,此时正是未申之交,齐敏道:“好啦,我也有些乏了,要休息一会儿,你也去忙你的吧,别只贪玩儿。” 齐升“嗯”了一声,对齐敏拱了拱手便去了。齐敏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意有些恍惚——虽然齐升和齐芸是双胞胎,但毕竟男女有别,从背影上看,他还真有点像当年的齐宝呢。 如今齐升十六岁,齐宝离开时是十九岁,其实二人的背影还是有些差别的,但是齐敏思念齐宝,居然对着齐升的背影有些失神起来。 这时房里的琉璃出来,对齐敏道:“姐姐,前儿买来的丫环琥珀只有十一岁,并不是那人伢子说的十三岁。” 齐敏怔了一下,然后笑道:“当初你长得娇小,十四岁被小兰说成十二岁,那琥珀却生得高大,十一岁被当成了十三岁,你们两个正好一对儿。” 琉璃却笑道:“姐姐这些两年对我也好,前后赏赐也丰厚,明年我就该离开姐姐了,我倒还舍不得呢。若真叫我留下来,和琥珀一起侍奉姐姐,却不是好。” 原来齐敏管家后,只要家中的丫环不是家生女儿,便最迟在二十岁时便放她们出府,若家中无人,也不像当年的小荭那样有府外的意中人,便在府中找人婚配了——不过这样的话,生下孩子就是家生子了,齐敏轻易不这样做。 外院的仆人小厮,也是同样办理,想自己赎身的,也绝不阻拦。 当年的小荭嫁出去后,齐敏送了一份在普通人看来已经是很厚的贺仪,后来又资助他们夫妇开了一家杂货铺,还收购了一家练炭的窑,如今小荭和杨贺夫妻两个,也算是过着小康的生活了。 于是如今府上的丫环,谁不想来伺候齐敏,都指望着将来等自己年龄大了,出府后都能受到齐敏的关照。 现在的琉璃也在齐敏这里待了四年了,年纪渐长,上个月她家里说给她说了个男人,让她今年过年时回去看看。 齐敏也没有阻拦——这几年齐敏前后对琉璃的各种赏赐,光银子就有一二十两,再加上她原本的月例钱,还有赏的布匹绸缎什么的,琉璃家中也在当地置了几亩地,她的两个弟弟就是娶妻也尽够了。现在她也算是心无牵挂了,如果明年走的话,也不必再为家里的生计发愁了,从这一点上来说,齐家也算是积善之家了。 而且就身边的丫环来说,甚至连齐宝走后,一个人打理齐宝房间的琳琅,齐敏也在去年放了她出去,还特地又赏了她十两银子,让她回乡去——琳琅不是盱眙人,乃是山东人,被她父母卖了,然后辗转卖到了盱眙这边的。 当然,齐升和齐芸对待下人也很好,不过他们不当家,对下人的赏赐自然也就不如齐敏。这一点自古历来如此,便是带兵的将军和统帅,也是对嫡系部队和心腹的赏赐更厚重一些。 现在这个新来的琥珀居然只有十一岁,齐敏倒觉得蛮为难的——明年琉璃就十九岁了,也该放她回家了,再待上一年,也没什么必要。只是这琥珀年纪太小,怕是不能帮自己什么忙呢! 现在齐敏每天要处理的事很多,有些小事她也不怎么过问了,都放给琉璃去处理,琉璃也算做得妥帖。润儿原是粗使丫环,去年满了十六岁,平日里她也算乖巧,帮着琉璃一起做事,齐敏已经把她升作了二等丫环,另寻了一个叫湛儿的丫环来做粗使丫环。 现在琉璃若是去了,这几个月的工夫,只怕这个新来的琥珀接不了这府里杂事的手,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合用。 琉璃看出齐敏的心思,便道:“夫人那里的玳瑁来府里已经一年多了,平日里也随着琼琚姐姐在一起,我看她挺能干的,人也老实,不如姐姐去把她要了来,让琥珀去跟着琼琚好了。” 齐敏想了想,道:“你说的不错,明儿我就去跟娘说这个事儿。”说到这里,齐敏又对琉璃道,“你家给你找的男人,是个什么样的?” 琉璃道:“是个种地的,在滁州有十几亩地,也算是不错吧。” 齐敏笑道:“已经下聘了?” 琉璃道:“还没呢,要我自赎了身再下聘呢。” 没错,向一个平民下聘,与向一个丫环下聘,那是不一样的。 齐敏听了也点点头:“你家原也是靠近滁州的,怎么却卖到了这边来。” 琉璃道:“是我小姨说,到远点的地方来才好。” 琉璃的小姨就是小兰,看来她也是怕当丫环在家乡名声不好,所以便要去远一点的地方为奴吧。 齐敏笑道:“好了,我明白了,你且先下去吧,我要休息一会儿。” 琉璃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第二日一早,齐敏把府上的大小丫环都叫到了前厅去,只留琼琚一人伺候文氏,然后告诉她们从今天起,不许把苏睿和苏家的任何事告诉文氏,包括苏睿即将上任做凤阳知府的事,都不许透露一星半点,如果敢有透露的,别怪她齐敏心不讲情面,把他们卖到军中去效力。 现在仆人和婢女入军充军,绝大多数就是去漠北,而且女人入军,还有可能要作军妓,那下场可不是一个惨字能解的,于是众人都不敢再有一个多说的。 等安排完了府里的事,齐敏又到文氏那里,把玳瑁给要了过来,却让琥珀去随着琼琚一起伺候文氏。齐敏顺便对文氏道:“珙瑆和珊瑚、琉璃的年龄都大了,我想等过了年,就放她们出去,不知娘意下如何?” 文氏点了点头:“府里的事,你都自己打量着办吧。” 齐敏见文氏精神仍然不好,也不敢多留,只怕反而费了她的精神来与自己说话,便让琼琚小心伺候着,自己便出来了。 出了文氏的房间,前面齐升又过来,齐敏见了,便问道:“你也来找娘亲?” 齐升点了点头:“来看看娘亲。” 齐敏也不与他多话,便自回屋。 下午齐连春又过来,告诉齐敏,齐家的生意已经都处理好了,该收敛的地方也都收敛了:“不过,咱们这样的人家,总要再做些什么吧?总不成坐吃山空。” 其实坐吃也能吃几辈子的了,但齐敏仍然道:“三叔你在城里各处,多买几间临街的和巷子里的铺子,或租赁或开些小铺子,总闲不下来的。” 齐连春道:“这些的小生意,有什么意思。” 齐敏道:“以后咱们也都不要太张扬了,直隶第一富户的名头,也挺树大招风的。” 齐连春想了想,道:“敏儿你总是想得比我多一点,我这把年纪,反而不如你了!” 于是便着手去买铺子和小宅子去了。 其实齐敏也不是不会做别的东西,只是现在已经很惹人注意了,如果再造什么东西出来,皇帝只怕就要肯定齐家有穿越者了! 齐敏甚至怀疑,建文帝之所以答应让齐升中进士入国子监进修,也是因为怀疑在齐家有穿越者——不过,这个建文帝大概怀疑这穿越者是齐升吧! 因为之前齐敏用“黄泥水淋脱色法”给白糖脱色时,就对外宣称是齐升所为,齐升百般推脱也没推掉——齐敏说这是给齐升扬名的机会。 “我一个女人家的,扬不扬名又有什么意思。你可就不一样了啊,现在你可是咱们齐家的顶梁柱呢!” 齐敏笑着开玩笑,却也让齐升勉强接受了。 所以这个穿越者皇帝的眼里,可能之前的味精,也是齐升做的吧。毕竟穿越者都没有这么低调的,而当时做味精时,齐升还未成年,所以托名是自己的姐姐,也是常理之中的。 古代的皇帝,前一朝的政策被后一朝尽废,或者逆行的比比皆是。建文帝作为一个穿越者,想要使中国一直国富民强,那是必需要有后来者继承他的遗志的。如果在大臣中有这样的人,且这个大臣又没有野心的话,那是再理想不过的继承人。只不过齐敏不想担这么重的责任,也不想冒伴在君侧的风险,所以总在逃避罢了。 所以齐敏与齐升是说过有关于这两件事的问题的,告诉他若是中了进士入了国子监,对于旁人打听这些发明的事该怎么回答,齐升虽然不太明白齐敏的用意,但也仍然遵从了齐敏的嘱咐。 转眼便过了一个多月,苏睿也到了凤阳就任了,他到任后处理政事倒也清明,并没有与苏家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只是齐连春和齐敏都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收缩经营,不再做生意了,反正熬练白糖的法子和味精都已经给了朝廷,也该收手了。 为防万一,不得不低调啊——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头。 而这时齐连春又带回来一个坏消息——他当年去过京城,见到了郑和,也拜托了他,如果有机会的话,就注意一个他军中有没有“齐宝”这个人,有可能的话,就请他照顾一下。 结果郑和这次从日本回国,把新募的兵操练后再带去日本,同时也给齐连春来了一封信,告诉齐连春,他的军中只有一个人名叫齐宝,在这次在日本的战争中已经阵亡了。 不过郑和也告诉了齐连春,这个叫齐宝的人不是盱眙人,而是山东人。 但是当年齐宝并没有在盱眙周围的募兵处应征,而是去了远方。所以这个消息让齐家上下都陷入了一种悲伤中。 不过众人都瞒着文氏,生怕她听了精神更加低落,从而引起什么不测。 齐升怕齐敏难过,便时常劝劝齐敏,让她想开一些。齐敏却对他道:“没事,我相信这不是你大哥!如果是你大哥,他一定有遗物或遗书留给我们的。” 齐升一想也是——齐宝不是那样不负责任的人。 不过这样看来,难道齐宝在北方的大漠里?那更应该写信回来才是啊! 但在这里想这些也是无用,只有祈祷齐宝平安了! 齐升其间又问过齐敏几次,如果齐宝不回来了该怎么办。 其实齐敏也明白他的意思——其实他是想问,如果齐宝回不来了怎么办! 虽然齐敏也不是那种会为了爱情守节一生的人,但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不会说出什么让齐升“误会”的话来,所以这天当齐升又说到这个话题时,她便又道:“我说过你不用管这些,你只管温书,考个功名回来。” 齐升点了点头,也就不多说什么。 这时前院的珊瑚过来,对齐敏道:“回小姐,三老爷已经到前厅了,说有事要和小姐说。” 齐敏点了点头,对齐升道:“你去吧,我去见三叔。料来也没什么事的,你就不用跟来了。” 齐升听了,便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齐敏看着他的背影,心想自己是不是太敏感,太多虑了? 于是自嘲地笑了笑——齐敏呀齐敏,你不就长得比前世好看些么,怎么就都以为人家就会看上你。 在自嘲了一番后,齐敏便向前厅走去,待见到了齐连春,欠身行了一礼,道:“三叔今儿前来,又有什么事么?” 齐连春道:“我按你说的,在城里各处大街小巷上都买了一二间铺子或小宅,你说都做些什么生意好呢?” 齐敏笑道:“我现在也没什么主意,全凭三叔说话了。” 齐连春点了点头,又道:“敏儿你若又有什么新玩意儿,可得告诉三叔一声啊。” 齐敏道:“瞧三叔说的,那是自然的。” 却说齐连春把铺面和宅子都买好了,遍布了整个盱眙城的大街小巷,这天既然来了,自然便领着齐敏去各处看了一下,与齐敏商量该怎么利用这些宅子。 古代就是这点不好——不许私人描制地图。因为地图是可以用作军事的,为了防止百姓造反,所以地图都是国家才许拥有的。这样一来,齐敏就非得跟着齐连春这样一家家地去瞧了。 转了一圈,来到自家的“四季楼”前,齐连春对齐敏道:“我上个月请了新的厨子回来,现在时间也正是中午,上去尝尝怎么样?” 齐敏笑道:“还是三叔的人面广,我当年想请好厨子,却是不知到哪里去请呢。” 齐连春也笑道:“你可别这么说,当年你的那几个厨子都是老实人,那才是最重要的,不能让他们把那‘鲜味饼’的事说出去!” 二人边说边往上走,只见每层楼都是客满,只有一层还有一个雅间。本来一楼是没有雅间的,是齐连春重新翻修后加出来的,是为了照顾各个阶层的人——谁说市井之辈就不需要雅间的! 这天也正好只有一楼有雅间了,齐敏却也不在乎,便与齐连春一起进去坐了。 不多时把菜端了上来,齐敏吃了几口,果然味道极为可口——古代的高水平厨师,有了味精的帮忙,那做出的菜可是能让人把舌头都吞下去。 齐敏对齐连春笑道:“真是好手艺的厨师,看来还是三叔打理生意在行!” 齐连春正要说话,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齐连春问了一声,原来中小二上菜。齐连春忙住了口,让小二进来,然后招呼齐敏吃菜。 第五章 等待齐宝的日子 这时门一开,小二端着两盘菜进来,而与此同时外面的喧闹声中却传来客人一句让齐敏不想听到的话——“听说齐家大少爷也死了,你说这齐家大小姐是不是命里带克啊?把爹克死了,把她哥也克死了……” 齐敏脸色一变,只听外面又道:“是啊,听说她娘也病了好几年啦。你说当年苏家不要她,是不是就是因为她命里带克?” 齐敏沉着脸,还没发作,齐长春却已经发作了,抄起两个盘子飞了过去,指着那两个闲汉骂道:“哪里来的混蛋,敢在这里胡说八道!” 说着就让小二把那张桌子上的几个闲汉叉了出去。那几个闲汉也认得齐连春,也不敢多说,被几个小二叉了出去,被搜出了饭钱,然后一人一脚踹了他们走! 齐连春回来对齐敏道:“敏儿你别往心里去,这些人都是没见识的,不用理他们。” 齐敏笑了笑:“那是自然的,我怎么会和这些人一般见识,没的失了身份。” 齐连春见齐敏脸上并没有什么异常,心中也是略安,便关上了门,对齐敏道:“敏儿,按说这话,不是我这个做叔叔的该说的,但我还是想问问你……” 齐敏一听就知道齐连春的意思,马上打断他的话道:“三叔不用说了,这事我知道。不过这事虽然也总该有个了结,却不当是这时。等到了时候再说吧,现在也不忙,我也还没到嫁不出去的时候呢!” 齐连春见齐敏话中有刺,也就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招呼她吃菜。 不过齐敏说归说,自己心里却也愤恨——这样的谣言,明显是那些对齐家的财富眼红羡慕嫉妒恨的人传出来的。但是想来齐宝也真是的,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啊! 回到家中也是无事,到了晚上,齐升却过来了。先是天南地北地扯了几句,然后齐升就道:“今天下午我回来的路上遇见三叔了。” 齐敏略怔了一下,看了看齐升,见他脸上的表情,便笑道:“哦,原来如此。这样的话,你以前没有听过么?” 齐升道:“我是听过。不过这些混人的昏话,我是从来不管的。敏姐,你不用管这些人……嗯,这里还有我呢!” 齐敏听了笑道:“哪里用得着你去给我出气,你现在也是举人了,跟这些人计较也没的失了身份。更何况这些街头巷议的无稽之谈,你若是去较真,反而更让人看笑话。谣言止于智者,时间长了,这些风言风语,自然也就散了。” 齐升听了,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只是唯唯诺诺,然后又说了几句闲话,便离开回去了。 齐敏见他一副孩子气的模样,心里也是好笑。琉璃送了齐升出去,回来后对齐敏道:“姐姐倒是心平气和的,我听了这话,倒为姐姐要鸣不平呢!” 齐敏道:“怎么,你们也听说了?” 琉璃道:“没有,我刚才问了二少爷。我若早知道了,也一定早说给姐姐听了。我怎么会有事瞒着姐姐。” 齐敏道:“行啦,你好好调教玳瑁吧,我先休息了。这几日也怪烦的,精神倒也乏了。” 琉璃伺候着齐敏上床,一边道:“姐姐,你别怪我多嘴,说话不吉利,若真是大少爷不回来,或是在外面变了心,你怎么办?” 古代的帖身丫环对主人最是忠心,再加上齐敏对琉璃也着实不错,所以琉璃才敢大着胆子说这样的话。 齐敏道:“休要胡说,你快下去吧。” 琉璃咬了咬唇:“姐姐,我说这话,本是僭越的了。但我是为了姐姐您好,才说的这话——姐姐,您觉得二少爷怎么样?” 齐敏怔了一下,随即“呸”了她一口:“你再胡说,我非撕了你的嘴!这样的话,你跟别人说过么?” 琉璃道:“那当然没有,我还是听小茱说的。是她说二少爷时常叹气,有时还看着您往日里送他的东西发呆,想来是对您有些上了心了。” 齐敏道:“你们这些下人,就喜欢在后面嚼主人的舌头根子!我明天就把小茱赶了出去!你若再胡言,你也提前给我走吧!” 琉璃道:“小茱也是对二少爷忠心的,不会对其她人说什么的,只是因为我是伺候您的,才会对我说。” 齐敏听了,心中怒气略平,心想这大概是几个丫环之间互相传的一些流言吧。正想再告诫琉璃一番,琉璃却又道:“小茱也劝过二少爷的,但二少爷说,大少爷比您大三岁,他和您不过在一起过了十六年,他现在也和您一起待了十六年呢!” 齐敏一怔,随即就觉得心中一团怒火燃烧起来:“哪里来的疯话!这必然是小茱这些婢子乱说的,升弟为人沉稳,断不至说出这样的话!今后再有人乱说这样的话,别怪我心狠手辣,先打死一个立立家法!” 明代的主家打死婢女,虽然不至于无罪,但是只要能说出理由,官府一般也不会追究,了不起赔几两银子罢了。 齐敏躺在床上,越想越觉得气闷。而且回想一下齐升适才所说的“这里还有我”这句话,齐敏也是暗暗心惊——这分明是说如果齐宝回不来,那还有他可以照顾她。 本来齐敏对这句话的含意仅想到照顾,但是现在看来,似乎有爱意在里面。 这一下齐敏惊呆了——她对齐升完全就是姐弟之情,根本就没有别的什么想法,也不可能有别的什么心思,甚至连对他的亲密,都只是因为齐宝不在了,她觉得自己更有责任照顾好这一双弟妹罢了。却没想到与他平日里的亲密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齐敏本来并没有把旁人的风言风语放在心上,但是现在这话不但连府里的人都知道,甚至传出了更进一步的谣言,说齐升对自己有意。 这明显是齐升受到了旁人的影响了!因为齐升不过是个十六岁的男孩儿,成天与一个美丽的女性在一起,有一些不纯洁的想法,或者被她所吸引也在所难免——更何况有齐宝的前车之鉴在,他动了同样的心思也在情理之中——这也算有样学样吧! 但是如果有人这时在他耳边说些有的没的,这个时期的男孩儿,只怕会因此而误以为自己真的爱上了齐敏。 所以可恨的不是齐升,而是这些到处传话的人。 于是小茱的命运也就决定了——两天后,齐敏把小茱找来。这年小茱也已经十九岁了,当年买她进府时,她只有九岁,到如今陪了齐升十年,也该放她出去了。 正好齐敏前些日子跟文氏回过了遣一些丫环出去的事,所以这时先把小茱遣了出去,也没人敢说什么——不过这里面的门道,大概只有琉璃清楚吧。 同时遣出去的还有珊瑚和珙瑆,以及一些外门里的小厮,外人也看不出什么异常来,所以也就不知道齐敏的心思。 不过齐敏得让新进来的人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故意没有把小苍和琉璃遣出去,就是要让她们互相告诫,要管住自己的嘴,不要乱说话。 至于文氏房中的小茪和琼琚、珙瑆三人,因为文氏被她们伺候得很好,暂时也就没有动了,待等得新的丫环进来,调教好了再说。 所以总的来说齐敏还算是心慈手软的人,并没有一刀切,而且也让剩下的人知道了要小心做人。不过对于齐升,齐敏觉得还是得找个机会开导开导他。只是想来明年开春他就要考中进士入国子监了,到时二人分居两地,他的少年冲动,也该渐渐淡去才对。 而也不知是不是齐敏把小茱等人遣走的事让齐升知道了什么,打那之后,他日日在书房中苦读,很少露面了——反正生意的事有齐连春,家里的事也有齐敏,根本用不着他。 齐敏见了也是心中略松了一口气,心里想着等到了年底,齐宝也该回来了吧,那时一切也就尘埃落定了。不料到了年底,不但去日本的大军仍然没有回来,朝廷反而加大了募兵的力度,要往日本继续增兵。 齐敏听了这个传闻不由得暗暗心惊——日本的上杉禅秀之乱,在正史中只持续了一年,如今都一年多了,怎么还不回来?难道建文帝真的想趁此机会,吞并日本,或者在日本重新扶植一个亲明的政权? 不过这些东西齐敏也是无法知道的——毕竟这是国家的政治机密,只有参予了核心权力的人,才能知道。 不过有些事情,就算是上层所决定的,也会有风声透露出来。 在过年的前夕,齐连春又找到了齐敏,对她道:“我听说最近朝廷在蕴酿一件事,好像朝行家有意迁都,你觉得我们要不要提前搬家去长安?” 齐敏皱起了眉头——迁都? 说实话,南京作为都城,其实是不相称的,只是朱元璋生前没有精力迁都罢了。如今北方女真族和蒙古族的隐患都被解决了,迁都也是应该的。只是朱元璋生前对于迁都的目的地是长安,并不是正史中朱棣的老巢北平。而建文帝的父亲,太子朱标,也就是因为在考察长安时得了病,然后去世的。 只是不知这个穿越者朱允炆,为什么没有想法子挽救父亲的生命——如果朱标活着,朱棣的造反就更没有成功的可能了。难道说他为了登基,冷酷到连父亲也不救? 果然帝王心都是狠绝冷血的! 所以齐敏越想越觉得不能暴露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啊! 不过齐连春这个话说的不错,帝都的房价尚在其次,主要是如果迁都的话,那长安一定会大力发展,那时商机一定很多啊! 齐敏道:“搬去京师自然很好,而且如果迁都的话,我看皇上也有可能命全国各地的富户都迁入新都,以充实新都的户口,以及繁荣新都。不过咱娘的身子,实在是行不得远路!” 齐连春道:“这事不要紧,我先去长安购宅置地,慢慢在那边经营起来,这边的事反正有你在,大不了把这些铺子都再出手兑掉!” 齐敏知道齐连春是想搬离盱眙,躲开苏睿,于是便道:“三叔想去便去吧,一切都由得三叔。只是我们这边是不能走的,起码得等娘的身子好些。” 齐连春道:“这也是!唉!也难为你这孩子了!若是宝儿再不回来,你的青春也不好耽误啊!可若是你嫁去了外面,可叫这个家怎么办!升儿毕竟还小,我一个人去长安,心里也挂念着,放不下你们呢!” 齐敏道:“三叔只管去好了,不管做什么,我都算一股在里面,亏了大家平摊损失,赚了我只要三成利,如何?” 齐连春笑道:“这如何使得!” 齐敏道:“都是三叔在耗费心血打理,我们坐享其成,我说分三成,都是厚着脸皮,仗着三叔往日里疼我才说的呢!” 齐连春道:“千万莫要说这样的话!你可不知我靠着你的‘鲜味饼’和新式的白糖赚了多少钱!” 齐敏道:“可是若没有三叔,我们这几年可也赚不了这些呢!” 齐连春笑道:“可是你若找别人做这生意,说不定你赚得更多!” 齐敏道:“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便宜了别人!” 齐连春道:“这话说得对!我这次去长安看一下,若有好宅子好铺面,也替你买些。” 齐敏道:“记得多买些小铺子小宅子,和这边的一样。” 齐连春不解道:“这是为何?” 齐敏笑道:“我有些打算,只是现在还不好说,三叔且去做吧,左右也亏不了您的。” 齐连春笑道:“总之听你的,那是绝不会亏的!我相信你!” 的确,齐敏毕竟有着现代人的思维,有时提出一些想法,倒也真是与众不同,而且切中要害,齐连春照着去做,收到的效果也是不俗。 所以齐连春也没有细问齐敏的道理,只是按着去做了——之前听齐敏处理屯粮的意见,也是泰半因此。 然后齐连春又道:“另外还有一件事,从去年开始,山东就有水灾,今年好不容易赈济平了,却又旱灾连上了。你说咱们要不要多屯积一些粮食,趁机去山东卖?” 齐敏摇了摇头:“三叔,这会子咱家可不缺钱。我看还是不必做这些事了。我看还是多准备些粮食,献于朝廷,让朝廷去赈灾的好。” 齐连春想了想,道:“这也好,毕竟现在咱家缺的不是钱。” 齐敏道:“便是呢!献给朝廷,让朝廷知道咱家的忠心,咱们也不去邀名,免得朝廷猜疑咱们。” 齐连春笑道:“咱家不过是有些钱罢了,哪里就能让朝廷猜疑了。” 齐敏道:“万事总是小心点好!” 其实只有齐敏知道,这是让朱允炆明白,即便齐家有穿越者,也不会坏了他的天下。 齐敏怕齐连春不以为然,又道:“多多交好朝廷,如果到时真的迁都了,新都城里必然要大兴土木,到时咱家便是能争取到一项工程,也是大赚的机会!” 齐连春听了连连点头:“还是敏儿你说的对!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工部的人我还没什么交情,我这就去打点。” 不过齐连春也知道齐宝二月就要去参加会试的,再加上正月里自己女儿要出嫁,怎么也得要三月才能有空去长安考察,以及去京师结交工部的官吏。 不过齐敏也觉得,如果真的迁都了,那一家人都搬去长安住,也是好事,起码齐升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不必一个人在京城里过日子了。 就是文氏的身子,唉! 长话短说,风平浪静地这一年就这么过去了。到了第二年的正月,齐连春的女儿远嫁去了徐州,齐家大排筵宴,几乎整个正月里都在办喜宴。 然后等这事告一段落后,齐连春就开始准备把从上一年开始屯了的一些粮食从各地齐家的商号粮号里聚集起来,然后运到京师献给朝廷。 齐敏虽然觉得不如就在当地继续屯粮,等朝廷要赈灾时,再就地交给各地的衙门就是了。但是齐连春要在京师里搏取好名声,又要结交各部的官吏,所以一定要运去京师,齐敏也就不太好阻拦了。 这时齐升已经和刘恭的儿子刘诚一起去了京师,参加会试了。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35部分阅读 欲望文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36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未知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36部分阅读 。 这时齐连春仍然在把各地的粮食调集起来,准备集中到盱眙,然后再南下。但是这个时候南方交趾又出现了叛乱,叛乱者是正史中越南黎氏王朝的开创者黎利,这个时候他在明朝清化府俄乐县担任土官巡检,趁着明朝正在北方和日本作战,发动了这场被正史中称为“蓝山起义”和叛乱。 黎利采取的战术还是老一套,正如后世越南对抗中国和其他国家入侵的一惯策略——诱敌深入后再采取游击战。 第六章 知府请柬 正史中的这场“蓝山起义”是先败后胜,而且正史中的黎利起义发生的时候,明朝并未在日本开战,所以从表面上看,黎利这次成功的把握要大一些才对。但事实却恰恰相反——这一次明朝的建文帝早就料到了黎利的叛乱,一开始就将大军从漠北分成几路秘密调往了岭南,配合云南兵一起进剿。 所以这边黎利一起义,那边明朝的大军马上就杀到了,黎利的起义军被打得四散入南方的密林中去了。 本来在这一年的二月,交趾的前四忙县知县车绵之子车三,会杀死知县欧阳智起义,响应黎利的叛乱。但是由于明军从漠北的大举南撤,使得这场响应的叛乱甫一起事,就遭到了剿灭。 而且越南这一仗,建文帝事先把前一次建文九年的安南之战中所俘获的,在正史中是黎利最大的开国功臣阮廌给杀掉了,使得黎利失去了最大的帮助,从而令明军处处占优——看来黎利建国是很难了。 但是这样一来,齐连春所献的粮食,变成了军粮,北方的灾民,却一时得不到赈济了——这也是国家处于两难的境地的表现吧。 而这一次南下的兵,是由大将徐辉祖率领的,太子仍然率领一部分主力在北方,并没有全部南下。 徐辉祖的军事才干,并不下于他的父亲徐达,只是在正史中不受建文帝重用罢了。如今他南征北战,所向披靡,也算是一展他的抱负和雄心了。 而齐连春这次所献的粮食,平白地变成了军粮,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不过这时已是三月,参加会试的齐升不出意料地中了贡生,要接着参加四月的殿试了。 齐连春写信回了盱眙,说自己在京师陪伴齐升,暂不回来了,齐敏便一手打理着齐家在盱眙的生意和齐府的上下事务。 好在文氏那边由齐芸照顾,不必她多费心,不然就是把她劈作两半,也难以支撑下来。 而在齐升考中贡生的消息传回盱眙后,各处的士人又都前来相贺,向齐升和齐敏、齐芸提亲的人也更多了。 文氏知道齐敏仍然对齐宝心志坚定,便都推了,而齐升人在京师,自然也是推了了事,只有向齐芸前来提亲的李家,文氏知道李兰和齐芸自幼相得,便在问了齐芸的意见后,订了婚事,只等李兰满了十五岁,行了冠礼便与齐芸成婚。 既然订了婚,就要与齐芸行笄礼。于是齐敏就在文氏的授意下,开始着手准备齐芸的笄礼,并且写信去临朐,请齐永春和齐福派人来观礼——事实上多数会来的只有魏灵梓吧。 虽然她只是个妾,但是她自幼与齐敏、齐芸等人相熟,齐敏和文氏都不会怪齐福失礼的。 至于李兰是苏重德的外孙一事,古人向来只重夫家,对于妻家本就不怎么在意,更何况苏灵已经去世了,李兰又是文氏奶过的,自然与别个不同。更何况李兰本人在齐苏两家的事上,并不偏向外祖家里,看法也是中立,甚至更偏向齐家,所以文氏也不怎么反对这门婚事。 待得了到四月,京师里放了榜,果然齐升中了进士,虽然只是三榜,却是三甲的第四名,看来他也的确是有实力,并不完全是靠人家考官放水才入选的。 这样一来,齐升就要留在京师,入国子监学习了,只是由于他年纪太小,还作不了庶常吉士罢了——三甲虽然不如二甲,但前几名也是有可能作庶常吉士的,这一点也挺让人费解。 不过齐芸的及笄礼,他还是要回来的,一则这是路近,二则他年纪又小,旁人并不知他入选国子监的秘密,所以也挺照顾他,并没有显现出嫉妒来——毕竟他只是第三甲,而且还不是前三,也没有当庶常吉士。 却说齐敏这边得了报录,便去给文氏报喜。文氏也不知这是齐敏用“味精”和“白糖”换来的,只是听到了儿子高中,喜得居然落下泪来。 齐敏看了倒是慌了神儿——文氏如今身体比之去年,又差了很多。现在一个小咳嗽都能让齐敏和齐芸为之提心吊胆,更别提落泪了。 虽然是喜极而泣,但是落泪是件伤神的事,齐敏和齐芸一个替文氏拭泪,一个软言相慰。 “娘,这是件高兴的事,您怎么却落泪了。我说呀,这定是上天见您天天在床上躺着还要念经,这才降了福呢!” 文氏虽然身子虚弱,不能再去佛堂拜佛,但仍然每日在床上念经。她听了齐敏的话,果然止住了泪,笑道:“敏儿说的是,这是件喜事呢!娘怎么竟哭了,倒叫菩萨也笑话了。” 齐芸道:“升弟这次中了进士,看谁还敢欺负我们不。” 齐敏忙暗中踢了她一脚,道:“芸儿真是的,咱家现在在盱眙,不是,就是在直隶,也是有名的富户,谁敢欺我们!” 齐芸听了也是笑道:“确是如此,我一时失言了。” 文氏却道:“只可惜升儿年纪太小,等再过个几年,他若是有了个实缺,再有了品轶,便去乡下立个祠堂,也算是圆了你爹生前的一个愿望!” 原来文氏心中毕竟对齐长春的愿望耿耿于怀,如今儿子中了进士,心中一喜,居然连说话的中气也足了起来。 齐敏和齐芸听了,心中都是高兴,便只拣些好听的说。 这时外面玥珉(这是顶了珊瑚的丫环)过来,对齐敏道:“小姐,知府大人的夫人给咱家来了信,说是在芒种这天要在知府大人的府上办一个集会,然后向天祷告祈求风调雨顺,邀请小姐前去参加。” 齐敏的脸色变了变,问道:“知府夫人的信使走了么?” 玥珉道:“已经走了,说是还要给其他府上的小姐夫人们送请柬去。” 齐敏心想,这几年的确山东大旱大涝,也影响到凤阳府这边,知府夫人是个贤内助,出面祈福为丈夫和自己邀名并不稀奇,可为什么要如此大张旗鼓地找这些小姐夫人去参加呢?而且自己与苏睿的关系如此尴尬,那樊氏曾是盱眙县令的小姐,自然也是知道的。所谓的宴无好宴,看来这次的集会也是。 莫不是这樊氏见自己在盱眙甚至凤阳一带名声在盛,心生嫉妒之心? 只是现在拒绝,也没什么借口,只是到时候再称病不去,也就罢了——最多不过让齐芸代替自己去。齐芸性子温和,料来也不至出什么差错。就是被樊氏讥讽几句,也就罢了——如果自己前去,只怕又要和苏睿弄僵,何必呢! 想到这里,便也就接过了信,顺手揣在怀里,然后挥手让玥珉下去了。 文氏这时却道:“怎么知府夫人来了信?且让我看看。” 齐敏无奈,只得把信递了过去,心中暗自祈祷樊氏不要在信里写上些乱七八糟的话才好! 文氏接过了信,拆开看了一下,皱着眉道:“怎么?你和知府大人认识么?知府夫人好像也都认识你的样子。” 齐敏没有看到信,也不知道樊氏在信上是怎么说的,只好硬着头皮道:“是呀,前段时间,知府夫人来咱们的‘四季楼’吃过饭,正好遇上过呢。” 文氏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噫?怎么知府夫人的姓改了?” 原来在信的末尾,樊氏署上了姓氏,与原来的知府夫人不是一个姓了。 文氏也是一家举人的夫人,当年凤阳知府的夫人姓氏,她自然也是知道的,如今见姓氏改了,自然发出了疑问。 齐敏继续硬着头皮道:“这我就不知了,好像是知府的夫人去世了,这是个新夫人吧。也许正因为此,才要把大家召集起来吧。” 文氏道:“这也好,我身子不行,料来知府夫人也是知道的,所以没肺炎请我,只是请了你。你去和知府夫人拉拉交情也不错,也好为咱家今后多条路子。” 齐敏没想到文氏会这样说——以前的文氏,可都是不管这种事的。难道是因为文氏自己觉得自己身全真的不行了,所以才想着要尽量给自己找靠山? 想到这里,齐敏就觉得一阵阵的心酸——齐长春的去世已经让她心情难以自持,间接导致了她对齐宝爱情的自我置疑,使得那段时间她对齐宝的态度也有些冷淡。如果文氏再有个三长两短,她真是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难道齐宝回来后,自己要告诉她母亲已经去世的消息么? 人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但齐敏与文氏母女情深,从来就没有觉得有什么可厌烦的。每天的请安问好是必不可少的,还要亲手为文氏按摩,喂她吃药,陪她说话。 再加上每天还要处理里外事务,也怪不得齐升心疼齐敏,想要留下来了。 文氏见齐敏忽地若有所思,便道:“敏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太过劳累了?我不是让你不必天天过来么,每天有芸儿陪我聊天,也就够了。” 齐敏这才回过神来,笑道:“不是,我是在想去知府那里的事。娘,府里这上上下下的事,这么多呢,我走了可不放心。现在升儿进了国子监,三叔正在京师忙着替他打理一些事情,他们都不回来。我这边去了凤阳,万一有什么事可不好,我想着,还是让芸儿替我去一趟的好。芸儿也好去多长长见识。” 文氏一听也是,道:“只是怕失了礼数。” 齐敏道:“我是想着,既然升儿中了进士,咱家不如就搬去京城,也好有个照应,到时就算与这凤阳知府有什么误会,也不影响大局。” 文氏听了道:“便是去了京城,升儿将来也要与人家同朝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难堪。” 齐敏心想,现在咱家和苏家就已经够难堪的了,还能有多难堪,于是便道:“升儿才多大了,等他为官了,人家早不知去哪儿了。况且当今圣上,最恨官员结党,咱们小心行事,应该无事。” 文氏想了一回,叹道:“这些官场上的事,我是不明白的。你也是奇了,一个女孩子家的,却懂得这么多。你要是个男人,该有多好。” 这话也没错,如果齐敏是个男人,那齐家当家的自然会是齐敏,不必让齐宝和齐升前后担着这个名头,平添他们的压力。而且那样一来,齐家就不会与苏家结怨,齐长春也不会早逝了。 当然,文氏说这话的意思并没有这么复杂,只是随意一叹罢了,只是最近齐敏心思有点乱,不免多想了点。 文氏见齐敏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也就不再多说,只道她自己也乏了,便让齐敏和齐芸各自回房,不必在跟前伺候了。 齐敏听了,便与齐芸一起退了下去,路上齐芸又道:“姐姐,当真要我去么?” 齐敏笑道:“你若想去便去,若是懒得动啊,到时我就说我身子不适,推了这事。不过是祈祷风调雨顺罢了,芒种本就不是祈福的节气,不必管她。我们捐些银钱出来,也就是了。” 齐芸笑道:“我是不想去的,姐姐你是知道我的,我哪里应付得来那样的场面。” 齐敏道:“那就不用管她。若是娘想起了这事,你就往我身上推,就说我自己去了。到时候我在外面转上一天,就说已经去过了便是。” 齐芸吐了吐舌头:“你好厉害,我是不敢骗娘的。” 齐敏笑道:“你可别学我,你这样的好孩子,若学了坏,我可是大罪一件啊!” 姐妹两个说说笑笑,各自回了房去。 等到了五月中,齐敏又接到了苏睿的妻子樊氏的信,她本不想去,甚至已经想好了要称病不去的,但是来下书的人却是陆佳星,让齐敏不得接见了她。 一别经年,二人见面,各是唏嘘。 齐敏把身边的丫环都遣了开去,只与陆佳星两个单独谈话,并且不让人去回文氏,以免多出事来。 却见陆佳星如今头戴金步摇,耳朵上有垂着金线包着的翡翠坠子,脖子上还有金项链,手上也有一个金戒指,身上的穿着也是金钱绣的上好的蜀锦缎子,不由得摇了摇头——怎么陆佳星如今变成了这样。当年在白河村,她还是个很朴实的孩子呢! 陆佳星见了齐敏,却是笑着迎上前,裣衽为礼:“敏儿妹妹,我们好久不见了呢!” 齐敏忙上前扶起了陆佳星:“姐姐千万要这样,你现在是知府的‘二’夫人,我不过是个小民,哪里当得住你行礼呢!” 齐敏故意咬重一个“二”字,陆佳星却也不以为意,只是笑道:“我今儿是回乡见公婆的,顺道来请一下妹妹。月底我樊姐姐请大家一起去凤阳玩玩,我却不能相陪了呢!所以便趁着这个机会,讨了这个送信的差使,来见一见妹妹。” 齐敏道:“我这几天身子不太好呢,想是有些累了——最近我三叔和升弟都去了京城,这偌大的一个家,我一个人打理,也真是忙不过来呢!若是到时病势重了,还不一定去得了呢。” 陆佳星道:“那也无妨,我最近要在乡下多住一阵子呢,得空便来看看妹妹。” 齐敏心想——我们两家如今就算不是势同水火,也是相看两厌,你过来做什么?于是便道:“妹妹为何要长住乡下,在凤阳住得不顺心么?” 陆佳星笑道:“公婆当年待我甚好,我长年不在他们身边,如今他们年纪也大了,我自是想去在他们跟前尽尽孝心——有道是‘子欲养而亲不待’,夫君要为国尽忠,我只能代他回家尽孝了。” 齐敏笑道:“也亏得妹妹有这个心了,反正你夫君也有你樊氏姐姐照顾,他人又聪明,不会出什么事的。” 齐敏两次挑衅,陆佳星都恍若不觉,反而对齐敏道:“我听说齐二婶身子也不好呢,我以前曾遇到一个走方郎中,给了我一些药丸,对治疗体虚挺有效的。我刚嫁过去时,因为产后失调,一直体虚,不能侍奉夫君。后来吃了这药,身子这才渐渐好了。” 原来陆佳星嫁给苏睿的第二年就产下了一个儿子,倒是樊氏,这些年来一直没有生养。陆佳星是二房,不是妾,她的儿子不必认樊氏作嫡母,直接便视作嫡出。所以这几年樊氏与陆佳星其实是不合的,而樊氏有父亲和伯父作后台,苏睿也不能拿她怎么样,所以陆佳星这次回乡,也是为了暂时避开樊氏,不与她置气。 齐敏对于这苏睿身边两个妻子的闲事,也略有耳闻,刚才因为对苏睿不爽,所以才会对陆佳星挑衅。现在见陆佳星并不介意,反而对自己示好,心中也有些过意不去——当年人家与自己关系还是不错的,何必把人家也恨进去。 第七章 姐妹笄礼 不过想来陆佳星在苏睿的身边日子也未不好过的,不然干嘛要从深爱的表哥身边走开。 于是齐敏便试探着问道:“星儿姐姐的儿子,好像||乳|名叫政哥儿吧?” 陆佳星笑道:“是呀,大名叫苏晟,今年已经五岁了。” 齐敏道:“他没有跟着你一起回来么?” 陆佳星道:“已经着人直接送去乡下了,我公公婆婆可喜欢他呢。” 齐敏点了点头,从身上摸出一个金锞子来:“我也没什么好送他的,这个是我帖身的玩意儿,就送给他吧。” 陆佳星笑着接了过来,齐敏想了想,又道:“别告诉苏睿,这是咱们两个的情谊。” 陆佳星脸上笑容微微一敛:“那是,这是咱们姐妹的悌己玩意儿,告诉男人做什么。” 说着从身上拿出一块玉佩来:“我身上可没带着什么好东西,这个送给妹妹。这块玉佩是祈福之物,我祝将来妹妹与宝兄弟重逢,有情人终成眷属。” 齐敏笑着接了过来,心想当年就是因为苏睿要娶你做二房,所以我与他生了嫌隙——虽然不知到底是不是因为有了这层嫌隙才会让自己更帖近齐宝,但现在却因此而与你仍然能保持一份友谊,也算是人与人之间的奇缘了。 于是故意打趣道:“却看不出姐姐还是个能有事瞒着自家夫君的事。” 陆佳星笑道:“男人家有男人家的事,咱们女人之间,不管他们的事,他们也别来管我们的事!” 齐敏看着她的神色,心想莫不是她与苏睿感情有什么变化?想想苏睿对她也不该是无情的,不然当初也不会冒着被自己责难的险而来娶她作个二房吧。难道因为太过于热心升官,而忽略了对妻子的感情? 唉,夫妻间的事,就像《围城》那里说的一样,里面的人和外面的人都看不清的,她们夫妻之间的事,自己是怎么也想不通的吧! 这时陆佳星又问道:“我听我夫君说,宝兄弟好像有点不大妙,是么?” 齐敏心中一凛,随即笑道:“哪有的事。如今国家厚抚将士,若是宝儿他有个万一,朝廷也会有消息传递过来的。我三叔还为此去了京城,查验了一下有没有遗漏的丧报呢!” 陆佳星轻拍着双手:“我便知宝兄弟福大命大的。我那玉佩的确是祈福的妙物呢!那时我祈祷表哥中进士,结果真的高中了呢!妹妹将我这玉佩带在身上,一定会有用的!” 齐敏笑道:“真的这么有效验?那这份厚礼我可不敢收了呢,我那金锞子,不过是个玩物罢了。” 陆佳星也笑了起来:“妹妹说话还是这么促” 二人边笑边谈,又谈了几句,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了一个时辰,齐敏便将陆佳星送了出去。出去的时候还问她:“你来我家找我,你公婆知道么?” 陆佳星摇了摇头:“他们只知道我进城来,并不知我来找你。” 齐敏苦笑着道:“看来咱们两个,以后还是小心些的好,不然还要惹得家里人不快呢!” 陆佳星也叹道:“便是如此啊!” 两个人嗟叹了一回,齐敏便送走了陆佳星,然后一边回去一边想——陆佳星这次来,会是苏睿派她来探自己口风的么? 齐宝阵亡的事,应该只有自己和三叔齐连春两个人知道,连齐芸和齐升都不知道,苏睿是怎么知道的? 想了一回,也想不透,便只得回去。 幸好齐敏这段时间立威的效果不错,不但文氏不知陆佳星前来的消息,就是齐芸也不知道。 等到了芒种前夕,该当出发的那天,齐敏只让人带了一封信给带着盱眙各家夫人小姐前去凤阳的凤阳通判,同时称病不去。 齐敏倒是漫不在乎,齐芸却是成天担惊受怕,惹得齐敏不断地取笑她。 到了六月,齐连春从京师回来,说是已经在京师按排好了一切,替齐升买了一处宅子,又置了几个婢女和仆人,再配了自己信得过的两个家丁跟在他的周围。 那两个家丁都是身经百战的戍卒,只是年纪大了,又是募兵,这才退了伍。 文氏听了,自然对齐连春再次称谢,齐连春道:“二嫂不必这么客气,我们两家,其实都是一家人。” 文氏听了,也就不再多说。待得从文氏房中退了出来,齐连春对齐敏道:“淮北和山东都有大灾,咱们的粮食都成了军粮了,只是苦了百姓。” 齐敏道:“咱家也不缺钱,您真要是担心那些灾民,再购些粮食,直接送去山东和淮北也就是了。只是咱们只是一介商户,若是太过招摇了,只怕不好。” 齐连春道:“你说的是,唉!只是可怜了百姓!” 齐敏道:“不如这样。三叔可有相熟相厚的人,托词于他们,以他们的名义去赈灾,咱家帮着多出一些钱。这样咱家也不邀名,又救了那些灾民,也不遭人嫉忌。” 齐连春乃是急公好义之人,听了齐敏的话连连点头:“这个办法不错,我这就去找几个热心肠的朋友去。” 齐敏乃是受过现代教育的人,自然也是对像灾区捐款这样的事很是热心,所以两个人在这方面倒是英雄所见略同了,并没有人因为不出名就不想做的。 齐敏等这些话说完了,才把苏睿的老婆曾经邀自己过府的事告诉了齐连春。 齐连春道:“不去是对的,这种事少掺合吧,那个苏睿,我总觉得他对你心怀不轨,还是少搭理他的好。” 齐敏红了脸:“三叔说的是,我不会再与他有什么瓜葛的。” 齐连春见齐敏上了脸,也就不再多说了,转而笑道:“你不知道,我在京师里待了一个多月,那上门亲的人,可是络绎不绝啊。” 齐敏笑道:“怎么?那升弟可有钟意的?” 齐连春道:“他平日里话就不多,见了人家拿着闺女的画像来提亲,更是羞红了脸了,哪里还能说得出钟意不钟意的话来。” 齐敏奇道:“怎么?如今流行用画像来相亲了么?” 齐连春道:“我初时也感到奇怪,后来一问才知,这还是你弄出来的呢!” 原来当年齐敏到京师去选太子妃,她的画像被翻画了很多份,都在京师附近传阅。后来影响了京师那里的媒婆这个行当,就开始了用这种办法去提亲——有画少女的,也有画男子的。 齐敏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后,不由得红了脸:“好龌龊的家伙,平白地画了人家的像,被那些俗人到处传阅,像什么样子。” 齐敏可没有当明星的感悟和虚荣心,更不用说在这个礼教甚严的古代了。 齐连春笑道:“跟你开个玩笑,你的画像早就没有了,当年就画了那么几幅,后来虽然又依着那画像画了十几张,却被人都买了去。而且好像是突然有人出的手,派了不少人同时去买,一下子就买光了,连一张底稿都没有留,想要再照着原图画一张也不能了。” 齐敏笑道:“却料不到我的画像还能赚钱,不如这样,三叔你改作胭脂水粉的生意,然后办个茶会,只邀那些官家富商的女眷出席,我只说是用了你的胭脂才会这样漂亮,到时那些女眷都要找你来买胭脂了。” 齐连春哈哈一笑,道:“胭脂水粉能赚几个钱,我不如去和白云观的长海道人合作,让他练些养颜的丹药出来,那个才赚钱。” 齐敏道:“这却是呢,不过我现在也不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了,比不得当年青春的样子,若是早个几年,说不定真的能做成这笔生意。” 齐连春道:“哪里哪里,你可是漂亮极了的,你现在看上去,也不过十七、八岁,哪像一个二十岁的人。” 实际上齐敏是七月生人,如今不过虚岁二十,周岁还不满十九,再加上她的确天生丽质,这几年生活环境也不错,又有现代的一些养肤护肤的知识,自然看上去要年轻一些。不过听到齐连春这样说,齐敏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二人说笑了一阵,却也都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齐连春便告辞了。 不过此时已是夏末,等交了夏税后,齐连春就又开始筹粮,并且找志同道合的人出面,由他们牵头赈灾。 从七月到九月末,待得秋税交完,又筹了一个多月,到了十一月,终于把粮食筹完,却又不敢再运走,生怕又被充作了军粮,而是先行派人去和山东的官员接洽,说要开粥厂赈灾,请官府不要随意充公。 在这段时期里,齐升与家里书信不断,文氏身体虽然仍然虚弱,但好歹精神上略有安慰,便要强撑着让齐敏去托人往京师里去看房子,准备搬家去京师,好就近照顾齐升。 齐敏便劝文氏道:“娘,我听说朝廷有迁都的意向,已经与三叔在长安买了宅子了,只等着朝廷的诏令罢了。” 文氏道:“你尽胡说,好了的迁什么都啊!” 齐敏心想我怎么能对你说历史上朱元璋本来就想迁都的,再加上现在的皇帝是个穿越者,没有把都城迁到北京就很不错了。 不过天子守边不是个好办法,因为不可能每一代的君主都是那么英明神武的,所以还是在内陆比较安全一点。长安自古就是大城和坚城,如果要迁都的话,加固城墙和迁百姓之类的事再所难免,其中迁富户以充实京畿也是一个必不可少的政策,所以作为盱眙首富的齐家,,那是迟早要去的,不如早作打算。 只是齐敏不好明说,只好推说齐连春在朝中认识一些大臣,得到了可靠的情报之类的,把文氏哄了过去,并且让她好好将养身子,可以一起去长安,不耽误工夫。 而正好也就在十二月初,日本传来了大捷的消息,说是郑和的大军分几路同时进兵,把将军足利义持击败,并且斩首。之后扶植他的弟弟,也就是原先作为人质在明朝生活的足利义嗣作了将军,进而降封他为东瀛侯。而日本天皇,他整族都被明朝南迁至琉球,让他们在琉球国居住,并且留下一部分士兵,在日本驻扎,以防已经明显有倾明倾向的足利义嗣撑不住场面。 与此同时,南边的交趾也一再传来大捷的消息——这下总算不会再有军粮告急的事了,齐连春便和两个志同道和的人,一起押粮北上,去了山东。 这一趟到山东赈灾的事,做得很圆满,只是齐连春在那边赈灾,没法回来过年。反倒是齐升,从京师跑了回来,陪着母亲和两个姐姐一起过年。 大半年不见,齐升却也没什么变化,仍然是寡言少语的,只有对着母亲和两个姐姐时,话才多一点,那些上门来拜访的人,他依然仅是寒喧两句罢了。 齐敏倒是对齐升没有什么见外的,并不以先前因为齐升似乎对自己有些不该有的想法而疏远他——这也是从自己和齐宝发生的一些误会中所汲取的教训。 对于重要的人,不能动不动就冷淡对待,不管对方是怎么想的,一定要好好地与对方沟通才是。 通过这次齐宝的出走,齐敏也反思了自己很多不成熟的地方——从前一世到现在,虽然加在一起已经活了快四十岁了,但是所经历的都是少年时代,眼界并未得到开阔,也并没有得到什么历练,从而达到人情练达。 而且齐敏通过这次的反思,更想到——如果当初对苏睿不要那么冷淡,而是剖开心扉与他好好沟通的话,他应该也会理解的吧。而自己的态度,让苏睿一下子接受不了,转不过弯来,所以让苏睿的精神和脾气都有了很大的转变,从而造成了他精神上的压抑,以致于发生了气死齐长春的事。 所以反过头来想想,自己在这件事里也有责任——只是事已至此,自己现在就是想原谅苏睿,又有什么用呢?一切都已经不能回头了啊,两家人都已经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 或许,只有陆佳星还能稍微做个点头之交吧! 说到陆佳星,从凤阳到白河村暂居已经半年了,却还不见苏睿来接她,想来他们夫妻间的确是有些什么事吧,只是这些事,外面的人是无法知道的,齐敏也只有祝她好运了——陆佳星是个好女孩儿,这一点齐敏并不因为当年她甘愿作小也要嫁给苏睿而有所改变。 古代人的爱情观是不能以现代人的看法来改变的,她想与齐敏共事一夫,也不是什么下贱无耻的想法,齐敏也没必要就把人家视作不共戴天的敌人,只不过是个情敌罢了。 如果自己的老公或男友受不了诱惑,那也不过是自己谈了一场失败的恋爱,男友或老公被抢走了,根本没必要想尽手段去报复想要当小三的人。 齐敏觉得,用现代的爱情观去看待一个古人,来建立自己在爱情上的道德制高点,然后用古代正妻对妾室或二房的某些权力去报复人家,这实在是有点无耻了。因为这等于是在古代和现代的两种条件下,任由自己转换角色,来寻求一切对自己有利的东西,去对付一个只在古代的条条框框下生活的古人——这太欺负人了啊! 也就在同一个月里,先是李兰行了冠礼,然后是齐敏和齐芸两个人同时行了笄礼。 这一年齐敏已经二十岁了,即便是没有婚约,也要行笄礼了;而齐芸十七岁,又与李兰订了婚,所以也就行了笄礼。 李兰行冠礼时,齐芸作为婚约者在内室,与齐敏分坐两边。看着齐芸为李兰换冠带衣服时的样子,齐敏又恍惚间忆起当年自己为苏睿更衣的情形。 转眼间物是人非啊! 而等到齐敏和齐芸冠礼的时候,齐升已经回来了,作为主家的主持者,接待了各方来贺的人。一切的事务,他都做得很完满——果然在京师里待了这段时间,人也变得更成熟了。只是仍然话不多罢了。 等过完年,琉璃和小苍、小茪等人也都遣了出去——琉璃已经二十岁了,小苍和小茪也都十九岁了,自然也都遣了出去。 本来琉璃在去年就想遣出去的,但是因为小茱等人都被先遣了出去,就把这几个熟悉府里大小事务的人先留了下来,一边带着几个小丫环,一边服侍夫人小姐。 本来齐芸既然在下一年就要出嫁,一般小苍就不会出府,而是会作为陪嫁的丫环一起嫁到李府去。但是齐芸在齐敏这几年的影响下,对爱情也有了一种独占欲,并不想遵守“七出”中的“妒而乱家”。 而李兰年纪也小着,对于陪嫁丫环也没什么兴趣,也就听了。 第八章 浩大工程 本来小苍若是陪嫁过去的话十有八九是要作个通房的,现在在小苍出府后,新过去伺候齐芸的是个只有十岁的小丫环,名唤珏玨,怎么也不可能在陪嫁后去作什么通房丫环的。 齐芸嫁过去后,若她年龄大了,到时再给她指一门婚,也就是了。 待到两全府上的成|人礼都完结后,就有不少人再度上门给齐升提亲——之前文氏以齐升人在京师为由,把这些人都推了出去,如今齐升回来了,在情面上却推却不了了。 从年前到年后,上门给齐升提亲的人可以说是每天都有,最后齐升实在受不了,索性正式放出话去——大哥不回来,我就不成亲! 现在齐升是举人老爷,也没人敢对他说你大哥可能已经死了回不来了的话,见齐升发了火,也都觉得没面子。有那几个自认为伶牙俐齿的媒婆还想厚着脸皮上门,都被齐升跟人家说话时找了几个差错,命人掌了嘴,赶了出去。 别看齐升平日里与人相处说话不多,但是心眼却不少,几个媒婆也不可谓不老道,居然都上了他的套,嘴里说出了岔子来,被齐升羞辱了一番后赶出了府去。 这日齐敏正在房内看书,玳瑁过来说:“小姐,前面二少爷又和人吵起来了。” 齐敏道:“休管人家闲事,前儿新买的缎子,叫你拿去给我娘看,你去了么?” 玳瑁道:“小姐不必担心,润儿姐姐已经拿了那些缎子去了。” 齐敏道:“你总是懒,我差你去,你却去求润儿。” 齐敏身边原先的大丫环琉璃过了年就出府去了,玳瑁虽然跟着琉璃学习伺候齐敏也有一年了,但是润儿原本已经升作了二等丫环,她的年纪也大了,再加上齐敏觉得玳瑁总有些懒散,便先让润儿作了大丫环,玳瑁暂时作了二等丫环。 玳瑁道:“不是我懒,是润儿姐姐怕我不会说话,惹得夫人生气,就替我去了。” 齐敏笑了笑——润儿的确是个很懂事的人,也不枉了自己把她从一个粗使丫环逐步提到大丫环的位子上。 于是便让玳瑁下去沏茶:“去沏一壶绿茶来,等会儿二少爷必定会过来的,正好让他来喝。” 玳瑁应了一声,沏茶上来。果然刚刚凉了些,齐升就气鼓鼓地回来了,进来见到桌上放着一壶茶,便自己倒了一杯喝了。 齐敏笑道:“这么渴么?让玳瑁替你倒一杯也来不及?” 齐升道:“这种小事,自己做也就是了,何必事事都让她们做。” 齐敏道:“听说又有人来提亲了?你怎么就看不中呢?不然我替你留意一下吧,总有真个好的。” 齐升道:“若真有像敏姐这样好的,我才会答应呢!” 齐敏道:“你尽是胡说,人和人怎么能一样。我有我的优点,也有我的缺点。你现在把我当成姐姐一样来看待,我的缺点你也不会在意,但是如果有一个和我一样的人成为了你的妻子,你就会发现她的缺点是你所难以忍受的了!” 齐敏一直想找个机会对齐升劝诫一番,如今却正好是谈起这个话题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要知道姐姐和妻子,是完全不一样的。我和你大哥宝儿,从小就在一起,我并没有当他是哥哥,他也没有把我当成是妹妹,所以我们两个之间的感情是男女之情。而你只是把我当成姐姐一样来敬爱,如果真的有那样一个和我脾气秉性一样的人嫁给了你,你一定会受不了的。” 齐升睁大眼睛,看着齐敏,一时说不出话来。 齐敏见了,又对他道:“宝儿和我心心相映,这才是最重要的。夫妻之间,男女之爱,都离不开一个心心相映。我不管对宝儿怎么任性,怎么随意,他都能包容我,爱护我——同样,他想要做什么,我也都能宽容他,这不仅仅是因为我们都全心全意地为着对方,而是因为我们能够理解对方的这一切。你要找一个能与你心心相映的人才行啊!” 齐升本来还想说“我也能什么事都依着你的”,但是齐敏的后半阙话,等于是把自己和齐升明确地划成了两个阵营的人。 于是没有办法,只得低着头,半天才道:“可是让我上哪去找一个心心相映的人?” 齐敏笑道:“人与人之间,总有个缘法的。你如果总是不知足,那你就永远也找不到心心相映的人。所以你不用急,我且替你也留意着,一定会有合适的人的。” 齐升听了,便低下了头去。 于是之后的几天,齐升都有点回避着齐敏,齐敏也都只作不知。到了二月,齐升便回了京师,而齐连春却去了徐州探望女儿,还没有回来。 就在这个时候,传出了建文帝要在平定交趾之乱,以及日本的明军撤离之后要去泰山封禅的消息,而且路上还会经过盱眙,然后去凤阳祭祖。 于是一路上要接驾的地方都忙碌了起来,各自出招,准备在这一年内搞好政绩,并且在接驾上都下了功夫,准备邀宠。 苏睿是凤阳知府,更是建文帝赏识的人,自然不敢怠慢,召了凤阳府下的各县县令都去开会,然后再让他们回来修缮城墙,翻新街道——至于凤阳,居然是要修一座行宫的。 建文帝这个时候去祭祖,应该是踌躇满志的吧。 所谓的封禅,其中的“封”为“祭天”——就是登上泰山筑坛祭天,禅为“祭地”——就是在泰山下的小丘陵地祭地。这是古代帝王在太平盛世或天降祥瑞之时的祭祀天地的大型典礼。 战国时齐鲁地区有些儒士认为五岳中泰山为最高,帝王应到泰山祭祀,所以之后的秦始皇、汉武帝、唐玄宗都曾举行过封禅大典,以强调君权神授,使得天下归心,威服四夷。 不过自从北宋的宋真宗自澶渊之盟后上演的如病似狂般的寻找祥瑞以及封禅之举,最后形成的“天书闹剧”,使得后世不敢再轻易作封禅之举。 但是如今蒙古被逐,日本降伏,安南稳定,交趾也是平定在即,国内虽然有旱涝之灾,但不改盛世景象——海外各国都纷纷入朝进贡,国内的唐赛儿已经不可能再起兵作乱,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36部分阅读 欲望文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37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未知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37部分阅读 外皆安,建文帝有大把的理由去作泰山封禅。更何况,迁都在即,他借封禅之举凝聚人心,试探众臣子的心意,也是一个原因吧。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齐敏一直等待的时机,终于来到了——而且在齐敏最想来到的时刻来到了! 于是齐敏赶紧派人快马加鞭,去把齐升给追了回来,准备让他参加到时县里举行的合议。 果然齐升和齐连春都在二月末回到了盱眙,而齐连春,更是得到了皇帝要路经盱眙的消息而赶回来的。 齐连春是个生意人,自然知道这其中有着莫大的商机,于是赶回来后,连家也不回,就匆匆赶到齐敏家里来找她——齐敏虽然年轻,但是眼光自有独到之处,几次赚钱的大买卖,都有齐敏的主意在里面。如今这么好的机会,他自然是要来与齐敏好好商量一下的。 齐升虽然不知是怎么回事,但是也巧在这一天同时回到了盱眙,便也来到前厅,加入了正在谈论的齐敏和齐长春之间。 齐连春的意思,是想修一个可供皇帝住宿的行宫,这样可以大赚一笔工料费。 但是齐敏认为不妥:“就算是三叔你能从京师或别的地方找来大批的工匠,也未必能造出让皇帝一见便想住下的气派行宫来。一个不好,反而会让皇帝觉得咱家太铺张浪费,夸耀财富。” 齐连春道:“那依敏儿你的意思呢?莫不是用‘四季楼’的菜肴?” 齐敏笑着摇了摇头:“那能有个什么,虽说咱家的厨子不比当年了,但和皇家御厨比起来可是差远了。” 齐连春道:“那该当如何?” 齐敏道:“我当年也曾去过京师,虽然不住在城里,但也在城里走过,见过京师的繁华,我们这个小地方是万万比不上的。但是有一点却与咱们这个小城一样。” 说到这里,齐敏住了口,只是微笑着看向齐连春和齐升。 齐连春和齐升面面相觑,一进都想不出京城和盱眙相似的地方,也不明白齐敏到底要说什么。 齐敏笑着竖起一只手:“难道你们都没有发现,京师和盱眙,都是一般臭气熏天么?” 齐连春和齐升这才恍然大悟,齐连春道:“你是说道路边上的溲溺之处?可是皇帝来时,必定提前几天就要洒水净街,而且必定严格管制,不让人到处……嗯到处方便。” 齐连春说到此处,觉得在齐敏一个未出闺的大姑娘面前说出“大小便”这种话太过失礼,还临时改成了“到处方便”。 有关于古代的公共厕所,之前也有说过。其实宋代城市的公共厕所是建设、管理得最好最卫生的,所以宋代的城市有所谓“花光满路”之誉。 可并不是每个朝代的公共厕所事业,都是建设、管理得好的。明代的公共厕所就非常少,哪怕是京师,也没有足够多的共厕以供百姓方便,以至有“京师无厕”之称。 明代的王思任在《文饭小品》中曾绘声绘色作赋道:“愁京邸街巷作溷,每昧爽而揽衣。不难随地宴享,报苦无处起居。” 虽然那时的都城是北京,而不是现在的南京,但是都城如此,可见别的地方会有多糟糕了! 所以齐敏道:“是啊,处处都会这么做,所以我们若和别的地方都一样,那就没意思了啊!” 齐连春道:“什么意思?洒香水么?” 明代的香水也是各种都有,为了迎接皇帝在路边洒上香水,也不算是什么大手笔。但是齐敏仍然摇了摇头:“这种主意任谁都想得出……”说着掩了口笑道,“三叔,我可不是对你不敬啊。” 齐连春笑道:“你的主意一向比我高明,快说吧。” 齐敏道:“郑和将军的大军完全撤回大明,还有交趾的战事完全平定,我想起码还有大半年,再加上一些准备的事宜,陛下去泰山封禅,最快也得今年年底。但冬天封禅并不吉利,我想应该是在明年初。一路上的这些县城,我料得他们必定多用香水鲜花铺路,我们偏不如此,只要马上动工,在城内各处街道里,选定一处铺子或宅子,改造成公共厕所。” 齐连春奇道:“公共厕所?” 齐敏点了点头:“就是大家都能上的茅房。不过,也不能白上,一文钱一次,若要厕纸,便要加钱,一文纸两张。” 齐连春拍手大笑:“这可是个好生意,如果孙知县答应了,各家各户就是倒夜香,也得倒到我们的公共厕所里。到那时,我们把这些污物卖给种田的庄户,每担也不要多,便只要银一钱,也赚得大发了。” 齐升道:“赚这些钱,真是有辱斯文。而且一日城中各处,能有多少人溲溺,买这些污秽之物的人又能有多少?一年能有多少钱,何必做这些事。” 齐连春道:“你可别小看了这些钱,自古商家赚钱,莫不是积少成多的。” 齐升道:“咱家能做这生意,别家也能做,能赚什么大钱?” 齐升话不多,但是却切中了要害。 齐敏听了笑道:“升弟说的不错,但是我的话还未说完。” 齐敏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图,当着二人展开,道:“这幅图是我自己花了近十年的工夫,走遍了这里的大街小巷,摸清了地势的高低,和城里几处水井水源才画出来的。” 齐升和齐连春都凑上前观看,却是盱眙城的地图,只是上面圈出了很多圈子,并且用线条把它们都连了起来。 齐敏道:“这些地方,都是三叔买下的小铺面和小宅子,这些都可以用来做公厕。但是公厕用的人多了,时间长了,也一样气味难闻,城里又不可能一直用清水来清洗,所以就要造地下沟道,把这地面上的公厕里的秽物,都冲到地下去。只要用城里诸多水源的一条,就能把这些秽物都冲出城外,冲到女山湖里去。这样只要在公厕里放上一些鲜花,或者喷洒一些香料就不会有异味。” 说着又从袖子里掏出了另一张图,递给了齐连春:“这个是抽水马桶,我画了制做的方法,人可以坐在上面方便,方便完了用水一冲就行。只是城里的水源有限,只能在最漂亮最好的一个公共厕所里用这种东西——而这个厕所,一定要造得漂亮,甚至富丽堂皇,是专门供皇上使用的。等到皇上用完后走了,这个厕所才向百姓开放,到时里面的用具器物,都是皇帝用过的,那上一回这个公厕,一文钱可就不够喽!” 齐连春拿过图纸看了又来,然后惊喜道:“敏儿你真是太聪明了,这种东西也想得出来!” 齐敏道:“这可是我花了十来年功夫想出来的,我想大概还有很多不清楚的地方。三叔你若认得那些泥瓦匠,还有那些修桥铺路的人,可以与他们一起再商量商量,千万不能污了整座城的水源。到时别家就是也做了公厕,咱们修的地下沟道也不从他家的公厕走,他的那些秽物,能堆到哪里去?那么臭的公厕,谁会去用。” 齐升这时指着先前的地图上的两处圈道:“这两处不是咱家和三叔的家么?” 齐敏掩嘴笑道:“那当然了,这样好的东西,咱们自己家怎么能不沾点光?” 齐连春这时又道:“好东西是好东西,但是这工程量可不小,万一孙县令把这事包给了别人做怎么办?” 齐敏道:“那就要看三叔你的本事了啊,若是没有把握咱们自家拿下来,那就一拍两散,别家也别想得到我画的图纸!还有,如果我们这次在盱眙做的好,我估计相邻的几个县,也会去做,到时候照方抓药,三叔一定是会的。不过关键之处不在这里,而是在长安!” 齐连春啧啧赞叹:“敏儿你真是太聪明了!若是新的都城和皇宫里都要开工铺设地下沟道,那我可就赚翻了!” 齐敏道:“便是如此!所以我让升儿也回来了,这事最好您再拉上李家和张家,到时分他们一些利,只要说动了孙县令,在盱眙城做成了这档子事,到时咱家的名声响了,长安那边的差事,十有八九也得落在咱家头上。” 齐连春道:“你说的不错,我这就找心腹之人,去长安察看地形。这事可不能落在别人手上,画个图可不容易呢!” 这话没错,古代擅画地图,可是有谋反嫌疑的。 第九章 文氏的病 这时齐升对齐连春和齐敏二人道:“咱家和李家已经结亲了,张家却不知如何,我和三叔这就去拜访永宁叔去!” 张永宁在齐长春去世后,为了避嫌,很少上齐家来了,就是齐连春,也很少与他家打交道。倒是齐升,之前偶尔在县学里能看到他——张永宁是武秀才,偶尔也会去县学里——他对齐升倒也很客气,视之为世侄。 现在齐升高中进士,前去拜访张永宁,料来张永宁也不会不见的。 齐连春听了道:“自从张举人去世后,张永宁的手里也颇拮据。他虽然只是个武秀才,但是在县里交好的人不少,去见见他也好。” 县官要是找些有头有脸的人一起商议县里的事,不可能连秀才都找去,最多找两个廪生过来参加一下。所以主要还是举人们和县里的乡绅土豪,以及富户们在一起合议。 齐敏送走了齐连春和齐升,心中很是自得——谋划了许久的事,终于要派上用场了。而且日本和越南的战事都即将告一段落,齐宝也该回来了吧? 想到齐宝,心中不禁一阵摇蔟,连脸也飞红了,心中不免又想——如果到时与齐芸同时嫁人,姐妹一起出阁,会不会是一段佳话呢? ——哎,到时候自己已经改了黄册,是齐家的童养媳了,哪还会有什么婚礼啊! 心中想着,心跳也快了起来——经过了这么些年,没有与齐宝相见,反而对他更加思念,也觉得自己对他的感情更加深了。 爱情,本来就有很多种的。两地分居的长距离爱恋,感情有时也会不减反增的。 齐宝是在齐敏十六岁那年,也就是建文十六年的年底走的,如今已是建文二十一年的年初了,三年多的时间,齐敏对齐宝的眷恋也是同样的不减反增。 齐敏走到自己房中,正在想着齐宝,忽地文氏那边的新递补上去做了一等大丫环的环珮过来了,对齐敏道:“小姐,夫人咳得厉害,已经吐了血了。” 齐敏吃了一惊:“怎么回事?这两日不是还挺平稳的么?” 环珮道:“原本是还可以的,但刚才听说三老爷和二少爷都在前厅,夫人就想来见见他们,没想到经过后院时,两个小厮在廊下混说,让夫人生气,骂了他们几句,自己倒咳个不停了。” 齐敏道:“哪两个小厮?说了什么了?” 环珮道:“当时不是我跟着,是涵儿跟着的。她说那两个小厮正在说知府大人的事,说这次知府夫人请您去,其实就是知府大人对您旧情难忘,今后……” 齐敏大怒,对她道:“哪两个小厮?拉下去打五十板子,卖去军中为奴!” 说着提着裙子就往文氏那边赶去,一路上心中慌乱不已——文氏的身子羸弱已久,前些日子因为齐升高中,近来又听说南北战事都渐渐平定了,心中高兴,身体刚刚稍有起色,便听到苏睿做了知府,并且对自己旧情难忘的话,一定是心情波动太大,这才又加重了病情。 说实话,文氏的病也不是什么硬伤,主要就是忧思太过,变成了忧郁症一样,而古代又没有心理医生,所以这次又听说了这话,才会如此伤心难过。 齐敏赶到文氏那边,只听里面文氏还在咳嗽——前些日子开春时,文氏在院子里走动,看那枝条抽新吐芽,略受了些风寒,又添了这咳嗽之症。本来所幸文氏精神上好了些,加些温和的药,也就是了。如今来了这一出,文氏居然咳出血来,虽然齐敏不认为这是肺病,但终究心里着慌,忙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进去后只见文氏躺在床上咳着,一手拉着涵儿不放,另一只手伸出食指,正对她不断地点着。 见到齐敏进来,另一个丫环波儿上前道:“大小姐你可来了,夫人拉着涵儿不放,一定要她说实话呢!” 原来文氏听到那两个小厮说话,涵儿还想替齐敏遮掩,文氏却是哪里肯信,只是拉着她不放,一定要她把所瞒着自己的事都说出来不可。 齐敏忙上前对文氏道:“娘,您怎么了?”然后问涵儿,“可请了郎中来么?” 涵儿道:“已经打发人去请了。” 齐敏点了点头,又对文氏道:“娘,你又听到什么浑话了。那些下人,不过都是些眼皮子浅的,胡乱听了人言,便来传说,娘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 说着又对涵儿道:“你去沏茶来,没见到我娘正在咳嗽么?一点儿眼力价儿也没有!” 一边又伸出手去,拉着文氏的腕子,转移了文氏的注意力,让涵儿抽出了手去。 涵儿得了空,赶紧去边上把早沏好的茶端了过来,齐敏接过后吹了吹沫子,便来喂文氏喝茶。 文氏喘了几口气,喝了半盏茶,然后对齐敏道:“敏儿,我知道你是怕我担心,所以都瞒着我。但这事我既然已经知道了,你再不能骗我——我且问你,现在凤阳知府是谁?” 齐敏只好对她道:“是苏睿,才刚上的任。” 文氏道:“上一次知府夫人来信邀你去参加那祈福之事,我见那落款乃是一个‘樊’字,是不是苏睿来约你相见?” 齐敏道:“娘,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能不知道么?那是不是苏睿的托词我并不知道,反正我也没去。那天我不过是游玩了一下女山湖,根本就没离开盱眙。那天晚上,我不就回来了么。” 文氏想了想,叹道:“我当时就觉得你怎么能从凤阳当天就回来的,原来你是骗我。” 齐敏见文氏脸上显出无奈之色,忙上前摇着她的双肩,一边撒娇一边道:“娘,我这不是怕你担心嘛!你放心吧,咱家是规矩人家,从不做违法之事,便是苏睿作了知府,又能把我们怎么样!” 文氏道:“你可知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齐敏道:“娘,你也多虑了。苏睿也是堂堂一家知府,平白地为难我们做什么。我们家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文氏道:“我听说他还对你念念不忘呢。” 齐敏道:“娘!你就别担心了,我生是齐家的人,死也是齐家的死人!他不能拿我怎么样的。” 文氏第一次听到这句话,倒被齐敏逗得笑了起来:“你这孩子,哪里学来的这样的话。” 齐敏趁机上前拉着文氏的手道:“娘,其实苏睿上任的日子也不短了,咱家不也没什么事么。这次他的夫人邀凤阳府地界的人去祈福,也不止邀了咱们一家,我不过是为了怕麻烦,所以才推了的。不会有什么事的。” 文氏道:“可是宝儿一直不回来,你……我这心里……真是……唉!” 齐敏道:“娘,宝儿一定没事的,您是做娘的,应该对自己的儿子更有信心才是啊!” 文氏听了笑笑:“是啊,若是连我都不信了,还有谁能信啊!” 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去摸了摸齐敏的脸:“我的闺女多漂亮啊,又这么聪明能干,知道孝顺,我怎么忍心就这样丢下你们……” 说着居然就落下泪来。 齐敏听得又是心疼又是心酸,赶紧又好言相劝,说了半天,才让文氏渐渐转啼为笑。 齐敏见文氏精神毕竟不好,这时郎中也已经到了,便让郎中给文氏诊脉开药。那郎中也是常来齐府的,切了脉后,讶道:“前几日夫人已经康复了不少,如今怎么脉象又沉苛了起来。” 文氏苦笑道:“总有些气闷罢了。” 那郎中道:“夫人这病,大碍是没有的,只是一直缠绵于病榻,到底有些不利。我再开个方子,夫人用一用吧。” 说着向齐敏使了个眼色,齐敏会意,便对那郎中道:“那谢谢赵先生了,我送先生出去吧。” 这时齐芸也早过来了,便陪着文氏说话。齐敏送了那赵郎中出去,然后问道:“先生有什么见教么?可是我娘的病有什么不好的?” 赵郎中道:“令堂大人这病已是经年的老病,减去一分所下的力气,要比增加一分难上百倍。前几日好不容易有了些好转,今日却不知为何,复又加重了几分。现在令堂又染了风寒之症,且又有些咳血,若是慢慢调养,亦可缓缓有些起色,但若再有什么变故,只怕就有些困难了。” 齐敏吓了一跳:“我娘到底是什么病?” 赵郎中道:“此时慢慢调养,自是不妨的。但是若转成了肺病,可就麻烦了。” 齐敏心中一沉,道:“是肺痨?” 赵郎中道:“也未必就肯定会转成这种病,只是千万不可再有什么闪失了。如今虽是春天,但是也不可大意,从今往后必定不能再受风寒,也不可有什么让她伤心难过的事了。这个病啊,一定要静养,有一点点的差错都要让令堂病情加重的啊!” 齐敏道:“那如今这病该当如何用药呢?” 赵郎中道:“我刚才已经说了,令堂这病,乃是陈年旧疾,便是寻常之病,也是病去如抽丝,令堂卧病已有数年,便是再小心谨慎,我看能有天命之数,亦数难得了。” 齐敏听了心中大恸——文氏今年已经四十三岁,按这赵郎中的说法,能活过五十岁便是幸运的了,那岂不是说,文氏已经没几年好活了。 赵郎中见齐敏面上露出悲伤之色,便道:“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也许上天眷顾令堂,使令堂转危为安,也未可知。况且小可医术不精,小姐再去寻别家医术高明的郎中来,必定有所不同吧。” 齐敏点了点头——这是自然的,不过面上也不表露出来,只是命人奉上了诊金,然后送了赵郎中出去。这时后面齐芸也出了房来,见赵郎中去了,便来问齐敏详情。 这边小丫环沣儿送了赵郎中出去,那边齐连春和齐升也回来了,正遇着赵郎中,见到他也是一愣,忙赶进来时,也正看到齐敏和齐芸在院子里说话。 二人走上前去,也问了起来,当得知文氏因为苏睿就任知府的事而加重了病情,都是嗟叹不已,齐连春道:“早知如此,不如早点告诉她算了。” 齐敏道:“这都是不知道的事,若都能早知道,哪里就会这样了。” 四人一时都沉默起来。齐敏见了,便强打笑容道:“你们去李家和张家,那事说得怎么样了?” 齐连春道:“张家自是没有说什么的,反而是李家,非要让咱家分两处公厕给他们,再为他家里面建一个公厕。” 齐敏看了一眼齐芸,道:“他家既然提了,咱们不应反而不好了,不然芸儿过去,也平白要受人的白眼。不过这事可不能平白地就这样说定了,三叔去对他们说,他家里靠近水源太近,建个公厕的话也行,但是坏了他家后院的水井,那可怪不得我们。而且到时污了附近的水源,引起百姓马蚤乱,他家也是要负责的。” 齐芸红着脸,道:“姐姐不必避讳我,我是齐家的人,便是嫁到李家,也不会只向着夫家的。” 齐敏笑着拍了拍齐芸:“好芸儿,我知道你是不偏不倚的,你也不必难做!今后咱们都不会忘了你,让你为难的!”说着又对齐连春道,“至于城内的公厕,可以再多分一家给他们,只是这样一来,若是对永宁叔不这样,倒显得咱们有亲有厚了。反正日后咱们还要放长线,便也送给永宁叔三处好了,这样也不会显得咱家有什么不公之处。” 齐连春道:“我也是这样想,所以这才回来告诉你一声——只是这样一来,本来说好的,分两成利给他们的事就不能再允了。” 齐敏道:“这事就随三叔去做,其实以咱们现在的家势,也不在乎这几文钱,只是要注意,这地下沟道的事,绝不能让别人知道,等到时候知县答应了咱们,咱们再开工就行了。” 齐连春道:“这是自然,你三叔我也做了几十年生意啦,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另外我也想好啦,如果盱眙之外的地方也要咱们做,咱们也都能赚一笔,而且能在为新都修建公厕之前,积累一些经验。” 齐敏道:“三叔说的是,但这事不能做得太多,那样容易被别人学去——这地下沟道对于水源和地势的要求非常高,我也不是很精通,我的图也只是大略的一个设想,也不一定就完美无缺,若是污了水源,咱家的要多费手脚来修改这地下沟道的路线啊!我可不想咱家辛苦得到的经验,被别人给学了去。” 齐连春道:“那别的县里派人来请,咱们情面上也过不去啊。” 齐敏道:“这有什么,咱们沿路在几个县的官道和郊外修上两三个公厕,然后在远处修一个化粪池,把那秽物引到那里不就行了么。” 齐连春拍手道:“好,敏儿你所见果然与我又有不同。” 齐敏道:“到时咱家只负责修建,而把这公厕的所有权送给当地的县令,他们平白得了这好处,自然不会再来说什么了!” 齐连春道:“便是如此,我这就让心腹之人去查看沿途各处的地势和水源情况。” 齐敏道:“那可得小心点,别让人捉了去,当成想要谋反的逆贼在画地形图!” 齐连春哈哈大笑:“好说好说!” 齐升一直在边上没说话,这时道:“三叔可真是要小心,这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齐连春道:“那就缓一缓,等这里的事完了,再去管别家的事。虽然慢了点,也好让别县的县令给我们开一张画地理图形的许可证。” 三人合计了半天,齐芸也插不上话,又觉得自己快要嫁给李家了,需得避嫌,便先自走了。三人一直谈论到天黑才罢,于是在院子里摆了一桌,又请了李恒李恪兄弟二人,以及张永宁一起来吃饭。 饭桌上好办事,酒过三巡之后,齐连春和齐升把齐敏的提议提了出来,果然两家都没有异议了,于是皆大欢喜! 而齐敏那边与文氏说了这件做公厕的事,表示自己再也没有什么瞒着文氏的事,好让文氏宽心——现在的文氏,就像个孩子一样,需要人哄着。 文氏听了道:“这是件好事,也是方便百姓的,只是不知苏睿会不会从中作梗。” 齐敏笑道:“娘你也说了,这是件方便百姓的好事,他谅来也不会说些什么的——最多不过说几句我们赚钱不顾身份罢了,咱们也不必去理他。他的官声不错,不会怎么为难我们的,他也要顾及脸面和声誉的。” 文氏叹了口气:“这几年,家里的开销全靠你的你三叔,宝儿也不知到底如何了!” 第十章 苏睿为难 齐敏道:“娘,不管怎么说,我都是您的女儿,您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文氏道:“我的儿,按理说我的心都死了,但一天不得着准信儿,我一天都不能闭眼啊!你放心,我这身子我自己知道,你年纪也大了,左右也就在这一年里,我必定给你说个人家,不能耽误了你!” 原来文氏想着齐敏今年已经二十一岁了,除非是齐宝马上回来,不然如果自己真的撒手而去,那他们两个再守孝三年,齐敏得到二十五岁再嫁人了,那可是完完全全的老姑娘了! 文氏整日躺在床上,其实也是受够了这种煎熬,只是挂念着远方的儿子,不然真是想死的心的有了。如今见齐敏撑着这个家,心里也是又感动又愧疚——这些年来,多多少少她总是有点怨的。不管是丈夫的死,还是儿子的出走,总是与齐敏有着莫大的关系。 有时文氏也想——如果齐敏没有来到齐家,那自己家又是个什么样子呢?哪怕丈夫中不了举人,也中不了秀才,也能够平平安安地在乡下种田渡日,父慈子孝,那也是天伦之乐啊! 但是文氏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了——这事根本就怨不着齐敏,而且若不是齐敏,当初自己可能早就陷入了现在这样的窘境了。 文氏本就是个多虑的人,心思多,且又不能开解,当年若不是齐敏,她早就精神抑郁,不能自持了。 所以总体来说,文氏仍然对齐敏爱多于怨。如今她又知道自己的身子只怕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怎么也不能看着齐敏就这样耽误下去的。 齐敏虽然明白文氏的良苦用心,但是却想歪了,以为齐升在文氏面前说了什么,赶紧道:“娘,你在胡说些什么呀,您一定会好起来的。今儿郎中也说了,只要静心调养,不会有什么事的。宝儿今年也该回来了,您就等着好消息吧,他一定立了军功,做了将军了!” 文氏点头叹道:“诚如你所言,固然是好的,唉……外面那些闲言碎语的,我也不是不知道,我若去了,那说的话可就更难听了……” 原来外面传言齐敏是命硬的,克完生身父母,之克养父母,再克兄弟姐妹,文氏居然也有所耳闻——估计又是那些偶尔来看望文氏的妇女所传给她的吧,自从齐升高中后,与齐家往来的人更多了。 所幸文氏不是个迷信的人,又颇有主见,所以才没有受那些影响,反而觉得这些对齐敏更加不公,更心疼齐敏了。 齐敏也知文氏是个有主见的人,又见她这样说,知道她也是知道了那些传言,又知她不是会被自己几句宽慰的话所打动的,便上前道:“娘,虽然有道是儿孙自有儿孙福,可您的平安健康,就是我们做儿女最大的福了。如今爹已经不在了,您就是我们最亲的人,您可不能有什么奇怪的想法,您一定要好好的,咱们一家人在一起的日子,还长着呢!” 齐敏也算是会说话的了,但是对文氏也是毫无办法,说了一会儿,与齐芸一起陪着文氏用了晚饭,直到前面的人来报说家宴散了,这才离开文氏——真是没有办法啊,看着文氏病弱的样子,怎么劝也无效,心中的痛那简直是无以复加的! 离开文氏,在院子里看着满天的星光,那浩瀚的宇宙,才稍稍地缓解了一下齐敏心中的郁闷——再这样下去,齐敏也要一起得抑郁症了! 信步走回自己房中,却在路上遇到了齐升。齐升问了文氏的情况,也是很担心的样子,只是这时天色已晚,他也不好去打扰文氏了,只得明日再去探望母亲。 不过齐升却把晚筵上与李张二家所谈论的情况告诉了齐敏,总之是一切顺利就是了。另外也是初步敲定了李兰和齐芸婚事的日子——定在了四月十六,是个黄道吉日。 不过这事也还得再禀报了文氏,得到她的许可才行。 齐敏笑道:“好啦,这下芸儿可得偿所愿了。” 齐升却道:“真没想到,咱们四个人中,是她先成婚啦!敏姐,你真的一点也不担心么?” 齐敏道:“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宝儿一定很快就回来了,说不定还能赶上芸儿的婚礼呢!若是他有意的话,我们三个就同时成婚!倒是你,到时候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可别说我们欺负你呀!” 齐升笑道:“若真是如此,我一定好好福你们三个都各自白头偕老!” 齐敏道:“那我现在这里谢谢你啦!我也祝你早日找到一心人,共白头!” 齐升道:“你不是说你会替我留意的么?到时候我找不到好姑娘,可是要来向你要人的!” 齐敏道:“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留意的,怎么也不能亏了自己的弟弟不是!” 二人说笑了几句,见天色晚了,院子里又凉,便各自回了房。 房里润儿仍然在候着齐敏,见齐敏回来了,便打水伺候她洗漱。 齐敏见桌上放着一包东西,便问:“那是什么?” 润儿道:“是琉璃姐姐托人带来的土产,是些干货罢了,倒是盱眙这边没有的呢。” 齐敏道:“哦?她倒挺有心的。” 润儿道:“她还带了话来,说是今年七月成婚呢!” 齐敏笑道:“这倒挺好的,她年龄也不小了,找个好人家,倒也不错的。” 润儿叹道:“姐姐,不是我多嘴,我看她嫁的那人,却未必是好人家。” 齐敏诧道:“你怎么知道?” 润儿道:“她嫁的那个人,名叫何少忧,和我是一个村里的,我自然知道。他平日里就是个好勇斗狠的,又不做正事,成日里游手好闲,东游西晃,是个无赖呢!” 齐敏略吃了一惊:“她的父母,怎么把她许给了这样的人?” 润儿道:“谁知道呢,按说这几年琉璃姐姐给她家里也攒了不少钱了,怎么她家里的人眼皮子这样浅,那个何少忧不知从哪里弄了十两银子来,作了聘礼来聘琉璃姐,她家里居然就应了。” 齐敏听了,也就叹了一回——这真是各人有各人的命了! 于是又想到自己的父母——人家亲生父母,都如此重男轻女,把亲生女儿不当人看待。而齐长春和文氏对待自己,那可真谓是把一颗心都捧了出来,自己怎么能不为了这个齐家而尽心! 躺在床上,又想到文氏的病,心中不由纷乱起来,一夜都没有睡好,迷迷糊糊地天就亮了,洗漱了过去向文氏请安,文氏却还睡着。 齐敏不敢打扰文氏,便回了自己房里。 就这样过了几天,文氏的病情没有好转,但也没有变坏。而县里的孙知县,果然就把县里的举人和廪生,以及一些有头有脸的乡绅里长都叫到了自己的县衙里。齐升作为进士,自然与三叔齐连春一起,也成为了座上宾。 齐敏在家中坐了半天,直到午后,齐连春和齐升才回来。齐敏迎上前去相询,齐连春笑道:“都谈妥了!那孙县令前天收了我两千银子,今儿一口就答应了。” 齐敏呵呵笑道:“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叫事儿呢!” 齐连春道:“就是就是,我已经准备好了,就等县令的批文下来就动工了。不过到时候要在这些路面上都铺上青砖地面,那开采石料的地方我还在谈呢。” 齐升道:“这个不要紧,李兰的二叔李怡认得一个朝廷的采石场的官员,去跟他说说。” 齐连春道:“这个我却不知。先前怕走露了消息,也没说这要石料,既然如此,我等会儿再去一趟李家就是了。” 三人说了一会儿,齐连春便要立即就去李家,齐敏笑道:“这会子人家大概也在吃中饭呢,咱们可别去凑这个热闹,关起门来自己先吃了饭吧!” 齐连春和齐升都是一笑,便都留下来吃了午饭,然后再去了李家。等到下午回来,李家倒也没有狮子大开口——反正县令的这件工程已经决定由齐家来做了,大局已定,再纠缠也没什么意思了——只要了二百两银子的好处费,便带着齐连春去打点那采石场的官员去了。 花了几天的工夫,采石场的人也都打点好了,孙县令那边的批文也下来了齐连春便开始动工了。 齐敏倒也乘坐马车出去看过两次,觉得虽然是第一次做这些工程,但是古人的智慧有时是现代人无可比拟的。自己想了很久的一些觉得很难解决的事,这些人都有各种的奇思妙想来加以解决——果然内行和外行就是不一样的,有的齐敏自己觉得不错的设想,实际上却是无法施行的。 齐敏见了也只能在心里赞叹这些古人,心理更是不敢在有小看古人的想法。 文氏听齐敏说了公厕的设想,也是夸了齐敏一番,如今听到这事情已经有了着落,齐家又要大赚一笔了,心中也是高兴,只是病本实在沉重,不能陪着齐敏一起去城里各处动工的样子罢了。 齐敏一边照顾着母亲,一边操持着家务,眼见得到了三月,凤阳府里却又来了人,找齐连春前去盱眙衙门议事。 此时齐升已经回了京师,只有齐连春在盱眙,齐敏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更不敢回文氏,便只得在家里等消息。 过得半日,齐连春又面带愁容地回来,对齐敏道:“苏睿知道了咱们要造公厕的事,说这样在全城里挖地下沟道,是一定要得到全城的地图的,这不合规矩,一定要由朝廷的兵部以及阁臣出面审议了才行。” 齐敏想了想,道:“虽然这是他有意为难咱们,但是他说的话也在理,三叔可认得兵部的人?” 齐连春道:“我只认得郑和大人,而且也不好总是去拜托他。看来我只能去京师去碰碰运气了,少不得再花点钱罢了。” 齐敏道:“不能再去求郑大人么?” 齐连春道:“他上个月率了主力从日本回来啦,估计剩下的部队也会陆续撤回吧。郑大人如今声威日隆,为了避嫌,他已经很少与人拉关系了。如今这事既然牵扯到了擅画地图,我想还是不要找郑大人了吧。” 齐敏道:“那三叔去京师是要找谁呢?” 齐连春道:“先去找升儿看看,也许会有什么转机。这苏睿,早就知道了这事,却不早说,等我们开工了,做了活下去,花了不少银子了,再来插手,分明是故意让我们栽个跟头,多费些银子。” 齐敏道:“没办法啊,三叔既然想去京师,便请就去吧。这盱眙的生意,几家店铺的掌柜都是得力的人,短时间里也不会有事的。” 齐连春道:“确是如此。还好咱们这里离京师也不太远,就算再怎么样,也赶得回参加芸儿的婚事。” 齐敏道:“说的是,这事咱们可不能大意,不然咱们丢了脸事小,被人家耻笑,折了芸儿的面子。” 齐连春道:“是啊,所以我要先去京师探探口风,再作道理。城里的工程,要先停一停。真是够折腾的!” 二人一时相对无言。 齐连春说的也是没错,最近山东附近都有旱涝灾害,皇帝虽然赈灾得当,但毕竟晚了一段时间,而是先顾着与越南、日本的战事了,所以民间也有些议论。现在建文帝要去泰山封禅,自然对民间的很多事都更加注意起来,沿途的治安也就比平时更为重视。 所以这件小事如果真的捅到朝廷上去,那肯定是不行的。当初齐家根本就没想到这事会让知府来过问,这种一县之事,知县就可以做主了,看来是苏睿一直很关注盱眙,或者说很关注齐家吧,所以才会主动插手盱眙县的事。 其实这件事也让孙知县很恼火的——本来是可以邀功的一件事,却被顶头上司破坏了。虽然按照官场的规矩,本来也该是通过凤阳知府来做这件事,好让上司先领一份功劳,然后再轮到他姓孙的。但是苏睿这个年轻的知府,本来在凤阳辖下的几个县里威望就不高,因此苏睿很少插手下属县城的事,所以几个知县都有点忘乎所以,以为苏睿有自知之明,所以平时做事也都自说自话起来。 这一次苏睿的插手,在孙县令看来,也是杀鸡给猴看,建立他自己的权威吧。所以这样一来,孙知县也很不高兴,但也没有办法,便派心腹跟着齐连春一起去了京师,如果有什么事,也好先赶回来通报一声。 于是过了十几天,眼看着到了三月中了,齐连春才从应天府(明朝的南京,其实是指整个直隶地区,真正的首都是应天,也就是现代的南京市)回来。 齐敏听到前面的玥珉过来说齐连春回来了,便停下了手头为齐芸亲手缝嫁衣的动作,赶到前厅,只见齐连春正坐在几前喝着茶。 齐敏上前问道:“三叔此去京城,可有什么进展?” 齐连春叹了口气:“看来苏睿意不在公厕啊!” 齐敏一怔:“怎么说?”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37部分阅读 欲望文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38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未知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38部分阅读 ” 齐连春道:“京师的人根本就不知道咱们建公厕的事,所以这分明是苏睿没有上报,想要以此作为把柄要挟咱家。” 明朝的锦衣卫,在朱元璋的洪武二十年到二十六年间被逐步废除,而在正史中,锦衣卫在朱棣靖难成功后被重新启用,并进一步加强了特务的性质,后来又增设东厂,后来明宪宗再设西厂,明武宗又增了内行厂,使得明朝的特务机制成为历代最强。 但是现在的建文帝在击败了朱棣后,并没有重新启用锦衣卫,只是在兵部下属设了一个专管间谍和特务的机构——特务司,而且是针对邻国和属国,以及一些分封的诸侯蕃王,和对皇帝、皇子、皇妃的一些安保工作,对百姓却是秋毫无犯。 所以现在如果苏睿不上报,京师的特务司也就不会来管这事,甚至都不知道这件事。 齐敏听了齐连春的话,便道:“要挟?是要钱么?” 齐连春看着齐敏:“我看如果是要钱,那倒好了。” 齐连春的眼神让齐敏心头一凛,忙把眼神移向别处,岔开话题道:“人家是凤阳知府,咱们早该想到这一着的。先前他也从来没有为难过咱们家,我们也都是大意了啊!” 齐连春道:“是啊,看来他还是对你……” 话一出口,齐连春就知道失了言,忙改口道:“……对你们家耿耿于怀啊!” 齐敏心中也是知道齐连春的意思,只是不以为意,便道:“之前他的夫人曾邀我去凤阳,我本就怀疑是不是出于他的授意,现在看来却肯定是他了。他上次上门,被我折辱了一番,如今一定想报复回来吧!” 第十一章 齐宝归期 说到这里,齐敏抬头对齐连春道:“要不,我去一趟凤阳吧。我去见见苏睿——这事本不是什么大事,苏睿就是想出口气罢了。我去一趟凤阳,跟他见上一面,看看他到底想怎么说。” 齐连春道:“你别乱来!不就是一笔生意么,你去见他做什么!这点钱咱们也折得起!” 齐敏道:“这一次咱们是折得起,但以后呢?咱家就真的不再做生意了?在生意场上跑,总有个闪失的时候,他这样盯着咱们,迟早也要被他捉住什么漏子,还是我去一趟,跟他说清楚了吧。” 齐连春道:“你别去!他还能有什么好说的,不外是让你作他的妾罢了!被你娘知道了,非把她气坏了不可!” 齐敏听齐连春这样说,心里也有些打退堂鼓了——刚才她说那话,也不过是一时气愤,心头冒火罢了,现在被齐连春一头冷水浇下来,自然也就熄灭了。 齐连春见齐敏神色平静了下来,便道:“好侄女,宝儿就快回来了。我这次去京城,听说在驻留日本的剩下的大军也已经开始动身,分批瓜代撤回大明。” 原来明朝在日本扶立了足利义嗣后只留一万人在日本,分在江户和大阪两处港口驻扎,另外还有两万人,分别驻扎在琉球和台湾,与日本的驻军遥相呼应——琉球,就是琉球群岛,被日本占领后称作冲绳。 琉球自古便是中国的蕃属国,在明初时琉球岛上有三个政权,分别是中山、山南、山北。三个政权曾互相残杀,后来朱元璋下旨令三家罢兵,不得再行征伐,三家都奉诏入贡来朝。 这个三个政权中中山国最强,山北最弱。山北国自建文四年和建文六年两次入贡后,一直到建文十六年才再度遣使入贡——因为国力弱,根本拿不出也凑不齐像样的贡品。 在建文十八年时,山北已经被中山和山南瓜分吞并了,而明军趁机在建了那霸港,并在琉球的山北故地和中山国都驻了军。 本来中山国在正史中要到宣德四年,即公元1429年才征服山南,但是在明军有意无意地授意下,在建文二十年时,山南就被中山吞并了,只不过山南的王室被接到了应天,得到了妥善的安置,让他们一族都颐养天年。 不过这样一来,中山国也彻底沦为了明朝的蕃国,自主权也更为下降了。不过相比起后世日本的入侵和索性把琉球强行置为日本的冲绳县,那又好多了。 现在日本也被明朝征服,并扶立了傀儡政权,日本和琉球的地位也差不多了,明朝在琉球、台湾的驻军,等于是在监视日本的,万一有变,就立即去救援在日本的驻军。 而郑和在建文十九年回国后,留在日本的驻军虽然人少,但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又打了几次小仗,把日本境内不服的势力逐一剿灭,也是够疲累的了,所以也正要逐步瓜代回国。 这是这样一支身经百战又所向披靡的常胜之师,只怕就是回国,建文帝也舍不得让他们都立即卸甲归田的吧。而如果齐宝没死,应该也在这一批回国的将士之中吧。 如果连这也不回来,那就只有寄望于仍然在漠北驻守的皇太子的军队里了——因为就连在美洲的军队也都已经回国瓜代过了,现在在美洲的士兵,都是自愿长驻在那里的。齐宝不可能自愿驻扎在那里的,就算他已经变心了,也会回来的。 不过皇太子的军队在漠北驻扎了这么久,齐宝没有理由一封家书也没有啊——所以如果这次齐宝还没有回来,就算是齐敏,也不得不接受齐宝已经埋骨他乡的现实了。 不可能齐宝做为驻日本或琉球、台湾三个地方的最高军事长官而回不来吧——这三个总兵官,都是家世清楚的人,不可能有改名换姓的人——现在齐敏和齐连春回想起来,当初齐宝可能改名换姓了。不然不可能齐连春在周围附近的募兵处都找不到他——齐连春也是没有办法,明知他有可能改了名姓,后来仍然去京城里托关系查找他的下落,自然也是毫无所获了。 现在齐敏听到齐连春说齐宝可能快要回来了,那颗时刻等待着的心,再次沸腾了起来,忙拉住齐连春的袖子道:“三叔,这次可是真的了么?” 之前也不断地有消息传回国内,说是在外国的驻军要回来了,但最后都证明是谣传。 当然,这种谣传不断地传出,也证明了国内的这些士兵的家属,都在思念亲人。建文帝自然也是要安抚民心的,所以现在趁着这几个地方都平定了,自然要让士兵们都复员了。 齐宝至今不回来,应该是得到了晋升了,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什长,不可能打到现在还没有升迁——除非已经阵亡了。但是那样的话就会有阵亡通知书才对,哪怕是齐宝改名换姓,他也不应该乱编一个住址,或者说他就算乱编了一个住址,他也会想办法留下自己真实身份的。 齐宝不可能会轻易地断送齐敏的一生,他也不会让自己成为无名之鬼——之前就说过,齐宝只想想做一件事,他一样会做得滴水不漏,面面俱到。 而之前明朝军队的军官的选拔采取恩科袭替的办法,极大的限制了军事人才的发现,压制了士兵的积极性和创造性。这种不平等的制度把造成明代士兵时有逃亡的现象,仅洪武六年前后逃亡者就高达五万人。 但是现在的建文帝不拘一格地提拔人材,尽大地鼓舞了士兵的士气,也使得社会上的勇武之士和有这方面才能的人去参军,并不仅限于功臣之后和武考的举子。 齐宝就是这样的人,而他也的确有军事方面的才能——齐升在齐宝参军之后,曾一直在文氏和齐敏面前说齐宝的军事方面的天赋,以表示他相信齐宝一定能回来的。只是这几年一直没有音讯,齐升怕母亲听了反而更加担忧,便不再提及。 所以现在齐连春听齐敏这样问,便笑道:“没有个准信,我也不敢说啊!你看之前我哪次听信外面所传的谣言了?” 齐敏笑道:“是啊,三叔所言,定然是不差的,我这就去对娘亲说去。” 齐连春见齐敏绝口不提苏睿的事,心里也算是放下了心,但想想还是觉得不妥,便转身去找刘恭,让他注意齐敏的动向,这段时间齐敏要是出门,就派人赶紧去告诉他。 齐敏并不知齐连春去做什么,只道他回家去苦思应对之策了,那官场上打通关节的事,本就不是齐敏的强项,故此齐敏也不去管他,只把这事交给齐连春去,自己快步走回了文氏的屋子,把齐宝要回来的事告诉了文氏。 文氏听了,不由得落下泪来:“若他真的回来了,方不负你这些年来对他的一片真情!” 齐敏羞红着脸对文氏道:“娘,我和你都一般牵挂着他,他若不回来啊,岂不是有负了你的养育之恩!所以他是必定要回来的呢!” 文氏道:“这次你三叔怎么好好的又去了京师?” 齐敏道:“三叔怕升弟在那边住得不习惯,所以去看看。” 文氏叹道:“你三叔对我们也算是尽心尽力了。当年我们也没多少厚待他,如今他这样对待我们,我真是有愧于心啊!” 齐敏道:“三叔和我们都是一家人,娘快别这样想!” 抑郁症的人,什么都能胡思乱想,齐敏也是一见势头不妙,立即便岔开了话题。 齐敏与文氏谈了一会儿,便伺候着文氏吃了药,又陪她起床在屋里走动一会儿,复又躺下,这才离开。 回到房里,润儿迎上来替齐敏捶肩,一边笑道:“姐姐今日是怎么了,满脸的喜色。” 齐敏笑道:“你却眼神伶俐——大少爷快回来啦,我心中高兴。” 润儿虽然进府时齐宝已经离家了,但是她也先后跟着琼琚和琉璃一段时间,这家里的事情也是知道一二的,所以今天听齐敏这样说,便忙上前恭喜。 齐敏笑着点了点头,心里想到齐宝要回来了,也的确是一阵开心,又是一阵羞涩——她不是没有想过,如果齐宝回不来,或是变了心会怎么样。但是在她的心里,却是一直坚守着这份来之不易的爱情的。 相爱容易相守难,天各一方杳无音信的相守,那就更难了。 对于自己与齐宝的爱情,这份相守是一份责任,也是一种信仰。 接下去的几天里,齐敏天天都恨不得哼着歌儿过日子,不但是润儿,就是府里的其他人也看出齐敏心里高兴了。齐敏也不管那些,只顾自己开心。 这天正在府里替齐芸试嫁衣,忽地前面的玥珉过来,说是有人送了一封信进来给齐敏。齐敏这几天心里一直挂念着齐宝,还以为是齐宝人没到,先写了信回来,忙接了过来,也不细问,拆开了便看。 只见上面抬头便写着——齐府大小姐齐敏台鉴: 这个字体很熟悉,是苏睿的。 齐敏吓了一跳,忙直接跳到落款那里,果然也写着是苏睿。 齐敏忙把信折了起来,抬头向齐芸看去,却见齐芸正在那边看着自己,等着自己继续给她试穿嫁衣呢。 齐敏收起信,走过去继续替齐芸穿嫁衣。齐芸却问道:“是谁来的信?是大哥么?” 齐敏摇了摇头:“不是,是以前去京城里时的一个朋友。” 齐芸点了点头:“是那个唐姐姐么?” 齐敏知道:“不是,是另一个,你不认识的。” 齐芸也没起疑心,仍然任由齐敏摆布,试穿着嫁衣。 齐敏这时却有点心不在焉了,替齐芸穿好了衣服,便上下打量了一番,又称赞了几句,便回了房了。 齐芸只当是齐敏看到自己穿嫁衣,又想起了齐宝,反倒替齐敏难过,也不敢跟过来,只在自己房里与两个丫环说笑。 却说齐敏回到屋里,把润儿遣了下去,然后再细看那封信,却见那信上只是说要与自己三天后在白云观相见,不然就要把齐家意图不轨的事上报朝廷。 齐敏看了心想——苏睿现在也越来越不成话了,居然连这种事都可以做得出来!真是有辱斯文,真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原先只以为他官声不错,为人也算是正派,却料不到他居然会出此阴着,真是枉读诗书了! 再细一想,虽然现在朝廷已经不用锦衣卫,也不鼓励告发密报了,但是皇帝封禅在即,这种事又是可大可小,万一这个穿越皇帝脑瓜一发热,那可就完蛋了——这时候唐赛儿必定与太子同在漠北,就是想找她通路子也不行啊! 虽然说太子是北方大军的统帅,但是齐敏却知道,这名义上的主帅是太子朱文奎,但实际上的主帅,必定是太子妃唐赛儿。朱文奎的统帅才能不知道有多高,在正史中他七岁就死于朱棣之手了,但至少唐赛儿在他身边,一定不会是个摆设的! 齐敏不是不想去找唐赛儿,而实在是因为人家在漠北,根本无从找起! 为了齐家的安全,齐敏觉得自己还是去跟苏睿再见上一面的好——虽然苏睿居心不良,但齐敏也不怕他。反正苏睿也不敢来什么霸王硬上弓的事,他要是敢来,这么多年下来,练的唐赛儿所传授的拳法,也正好可以派上用场了! 唐赛儿当年可不止传了一套强身健体的拳法给她的,而苏睿的为人,齐敏还是打算最后相信他一次——赌他不会带着别人来以众凌寡。 不过这事也仍然不能不防——于是齐敏在临去前,把苏睿的信放在了自己的梳妆盒里,然后自己又写了一封信,以作自己去赴约的凭据。 齐敏的梳妆盒,平时是不会有人动的,所以短短的一天,也应该不会有事才对。更何况齐敏本来就不打算单身前往——润儿和玳瑁都会跟自己一起去,湛儿是不会进屋来的,更不敢来翻自己的东西,如果自己出了事,大概齐芸才会来整理自己的东西吧,那时就会发现这封信。 至于去白云观的借口,齐敏也想好了——那就是去为齐宝祈福。文氏如今病体沉重,是去不了了的,齐芸要在家里照顾文氏,自然也只有她带着几个丫环家丁前去。 等到了白云观里,再找机会与苏睿相会就是了。 反正还带着润儿同去,有人陪着,看他苏睿能说出什么话来! 苏睿在信上也没说让齐敏一个人来——他也知道齐敏不会听他的,这也算是两下里的一个妥协吧!所以齐敏也料定苏睿不会有什么加害之心,不过是想要要挟她一下罢了。 果然到了那里,白云观的长海道人早迎了出来,把齐敏引了进去。 齐敏道:“道长几年不见,别来无恙乎?” 长海道人笑道:“劳大小姐牵挂,小道还算康健。今日见大小姐仍然青春貌美,真是如仙女一般,倒教小道愧作了这修仙之人了。” 齐敏道:“我这不过是副臭皮囊,哪比得上道长仙风道骨的。” 二人互相恭维了一阵,齐敏说了来意,只说是给齐宝祈福。 往日里其实齐家也一直派人往白云观舍银子,不但替齐宝祈福,也是为齐长春祈冥福。今日齐敏亲自来了,长海道人也不疑有他,便将齐敏迎了进去——齐敏观察长海道人神色,只见他泰然自若,又带着一二分的巴结,知道他并不是与苏睿一伙的,只是苏睿借了这个地方罢了。 苏睿大概也知道齐敏出来是要找借口的,所以故意挑了这个地方,也让齐敏方便。而他大概或扮作香客,或直接告诉了长海道人自己的身份,只是不愿惊动旁人,便在这观里休息罢了。 齐敏先在观里上了香,又舍了银子,然后又到后堂歇了歇,喝了长海道人奉上的香茶——还真别说,僧道之手泡出来的茶,还真是与众不同。 吃完了茶,齐敏对长海道人道:“我也几年没来了,想在这观里逛逛,看看旧景儿,不知行不行?” 长海道人笑道:“这有什么不行的,我这便领大小姐去后殿。” 齐敏道:“我想和我的贴身丫环两个人逛逛,赏赏这景儿,其余的人都在外面等我,行不行?” 长海道人略怔了一下,随即笑道:“这个无妨,请大小姐自便。” 说着便将齐敏带往后院,齐敏只带了润儿相随,让玳瑁在后殿里代自己奉香。 三人来到□,只见一条小径蜿蜒向后延伸过去,小径两旁栽种了不少树木,开了不知名的花,闻着很香。 第十二章 齐宝归来 齐敏和润儿信步而行,长海道人便在院门口停了脚步,对二人道:“这后殿也挺大的,二位若走迷了路,便吹这个哨子。” 长海道人说着便递过来一个哨子,齐敏笑着接了下来,心想这下就更安全了! 于是便对长海道人道了谢,任润儿挽着自己的胳膊,二人沿着小径向里走去。 走了一会儿,只见前面一处假山边上站着一个人,正背对着她们两个,低着头,看样子正是苏睿。 不过润儿也不认得他,便对齐敏道:“姐姐,那里怎么有个外人在?” 齐敏笑道:“这又不是咱家开的道观,自然有别人在,你怕个什么。” 润儿笑了笑:“姐姐倒是胆大,不愧是当家做事的!” 齐敏在她鼻子上一点:“就是你顽皮,前几个都没你这样胆大,敢跟我来调笑!” 润儿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什么。 这时苏睿听到了二人说话的声音,便转过了身来,对齐敏走了过来。 润儿在齐敏面前还敢放肆一下,见到外人过来,倒是胆小地往齐敏身后缩了一下。 苏睿见齐敏居然还带着一个丫环,眉头也是略皱了一下,但随即想到,这大概是齐敏的帖身丫环,也就罢了。 古代的帖身丫环对主人是极为忠心的,虽然齐敏每隔几年就会换一个(其实琉璃是因为隐瞒了年龄,不然也会再多用几年,润儿就不会过来了),但齐敏对自己的丫环比别个都更好些,所以她的丫环也都对她更为忠心。 之前的小荭,哪怕是出了齐府,齐敏也很关注她,在她家里困难的时候,也都会派人去资助她。所以小荭现在也会偶尔过府来向齐敏问安什么的,这次做的公厕工程,齐敏也打算了准备到时代低价卖给小荭一个——这东西看着不起眼,但是对小民来说,还是一份很实惠的收入。 杨贺的烧炭窑子,毕竟也不是什么很有赚头的东西,更何况他还有一大家子要养。 齐敏不但对帖身丫环好,就是一般的粗使丫环也都很亲切,润儿现在便是齐敏从一个粗使丫环提上来的,丝毫也没有看不起她的意思。 不过润儿也算是胆大了,之前的琉璃和小荭,亲近归亲近,但是也不敢随意这样调侃齐敏。圣人说“远之则怨,近则不逊”,果然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只是齐敏也并不怎么在意罢了,因为她的底线并没有被触及到。 比如说这一次,齐敏的底线就在于你润儿可以陪着我,也可以知道我是在做什么,但是你不能到处去与人说——哪怕是与你关系最好的丫环,你也不能说! 能够准确判断什么事能说,什么事不能说,什么事能和什么样的人说,这也是一个称职而聪明的丫环所应该做具备的资质。 苏睿走到近前,对齐敏道:“我以为你仍然不会来呢。” 齐敏道:“知府大人有命,小女子岂敢不来。” 苏睿似是叹了一口气,又道:“你是不是很恨我,认为我故意刁难你家?” 齐敏道:“我哪里敢!” 苏睿挑了一下唇角:“是不敢,而不是不会么?” 齐敏笑了笑,道:“你是凤阳知府,自然考虑得要比我们这些小民要多一些,这也没什么好怨的。” 苏睿的眉毛挑了一下:“你真的这样想?” 齐敏道:“我原本是这样想的,但是你的信上好像却不是这样说的,我想这定然是出了什么差错吧?” 苏睿笑了笑,道:“我没有写错,你也没有看错,那的确是我这样所想的——你今年已经二十多岁了吧,青春不再啊!虽然齐升中了进士,但是也仍然不会有人真心喜欢你的,就算上你家来提亲,也不过是想攀上齐升这个高枝罢了。” 齐敏心想——你这是想说,只有你对我是真心的么?于是冷笑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姻缘天注定,何必强求。” 苏睿见齐敏仍然是在劝自己罢手,便道:“现在盱眙城里,谁不知道齐宝已经死在海外了,到处都说你命中克夫,谁会真个再来讨你做个正妻。” 齐敏听了心中一动——我正在想,三叔从郑和那里得到的宝儿战死之事怎么会被外人知道,却原来是你故意散布的谣言,好让别人不敢再来我家提亲。 不过这样也好,也省得齐敏许多麻烦——这段时间里明显向齐敏提亲的人少了许多,哪怕是齐芸已经订了亲,也没人再上门向齐敏提亲。 只是结果归结果,苏睿的动机不纯,这是无可辩驳的。所以齐敏道:“谣言止于智者,大人怎么会相信这种无聊的传言。” 苏睿看了一眼已经退到几步外的润儿,道:“你带了很多人来吧?” 齐敏道:“虽然如今天下清平,但谁也说不准有什么意外不是。就像大人也怕我家画地图有什么不测一样,我也得以防万一啊。” 苏睿道:“我如果要对你用强,你这些人又有什么用?” 齐敏道:“大人在说笑吧,我好歹也是一个富户人家的女子,出门在外带几个随从又有什么稀奇。哪里会对大人有什么防范的意思。” 苏睿顿了顿,道:“敏儿,你是不是觉得我会看在你的面子上,不会把你们这件事上报给朝廷?” 齐敏道:“大人又说笑了,我和大人之间难道还有什么情义么?” 苏睿脸色一扳:“好!既然你这么说,我也就不顾情面了,我信上说的也很明白,只要你答应做我的妾,我就不会把这件事上报给朝廷。” 齐敏道:“大人,我家并无什么不轨之心,你就是上报了,于我家也没有什么损害,我们仍然能做一个富家翁,你这样的要挟,不嫌太可笑了么?” 苏睿道:“你不要逼我——你应该知道,我是知府,有权先抓你们回知府衙门审问!齐升不过是个进士,还不是朝廷命官!” 齐敏脸色一变:“你想要屈打成招么?你不怕失了民意?” 苏睿道:“即便是如此,也是你逼我的!” 齐敏道:“但现在是你在逼我!” 苏睿偏过头来,怔怔地看着齐敏道:“你自己也曾说过,你是我的,所以你只能是我的!任何人也不能从我手中夺走你——我爹娘不行,你爹娘不行,齐宝也不行!” 齐敏叹了口气——热恋时候说过的话,想要反悔也不行么?于是便又对苏睿道:“这都是以前的事了,你又何必这样耿耿于怀。难道你现在的夫人对你不好么?星儿对你不好么?” 苏睿道:“那不同!” 齐敏耸了耸肩:“你不过只是得不到我,所以不甘心罢了!对你来说,一个女人,永远都比不上你的仕途。报效国家,为国为民,光宗耀祖,那才是你最想要的!” “不!” 苏睿吼了一声——把那边的润儿也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向这边走近了两步——对齐敏大声道:“我最想要的,一直都只有一个你!你为什么会变心?” 齐敏垂下眼睛:“在变心这件事上,的确是我对不起你,但是之后你与我家的这些恩怨纠葛,又岂是简单的一句谁对谁错可以说清的。这都是天意,你不该再纠缠于此。” 苏睿一把握住齐敏的双肩:“不,你怎么能说这是天意!我从来就不信什么天意!我想要得到的,任何人都不能阻挡我!” 齐敏用力挣开苏睿的双手道:“你这话说得太可笑了,难道你要做皇上,也没人阻止得了你么?” 苏睿道:“你不要说这种话!我想要的,就只有你而已!你做我的妾,我也不会亏待你,日后把你抬作三房,也都由得我!” 齐敏冷笑道:“我难道是因为计较这个么?我喜欢你时便是喜欢你,不喜欢你时便不喜欢你,与这个无关!” 苏睿脸上露出嘲讽之色:“你骗谁?如果齐宝没有死,在外面讨了一个,你会去做小么?” 齐敏道:“我不会,我会与他做回兄妹,甚至恩断义绝!但是这与你不同——我不嫁给你,是因为我不喜欢你,而不是因为名份。我的确到现在仍然是爱着宝儿的,可如果他在外面有了妻子,我是不会与人共事一夫的!我的爱,也是有尊严的!” 苏睿脸色变了一下,喃喃道:“爱?原来还有这个区别么?” 齐敏与苏睿在一起时,从来没有用过“爱”这个字眼,苏睿现在忽然听到齐敏的嘴里说出“爱”来,才知道自己原来从来没有得到过这份爱! 齐敏道:“他如果在外面有了女人也就罢了,如果和你一样想让我做小,那就是无耻加混蛋!把我惹急了,我就与他同归于尽。” 齐敏说这话,其实是在暗中警告苏睿,但却在这个时候,忽然从身后传来一阵吃吃的笑声。 齐敏一惊,回头看去,却见从身后的假山那边转出一个人来,对齐敏笑道:“还好我这几年忍下来了,不然岂不是死得太不值得?” 只见这人身上披着明朝军官的甲胄,眼中充满笑意地看着齐敏,却不正是齐宝! 齐敏又惊又喜,向齐宝那边走上两步:“宝儿,真的是你么?你怎么回来了?” 齐宝笑道:“不是我还能是谁,难道你连我也认不出了?” 齐敏走到齐宝的面前,只见他身材雄壮了不少,脸上也是颇多风霜,额角甚至都有一块伤疤。颔下也多出了胡须来——这是古代男人的习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是不能剃须的,而且胡子越长,越表示有男子气慨,越够得上美男子的评价。 白面书生在古代是不吃香的,会被人耻笑是兔爷,也就是小受。小受这一在现代极为受到追捧的身份,在古代是奇耻大辱呢!所以哪怕齐敏多么喜欢一个下巴上清洁光溜的男朋友或老公,也只能接受这个现实。 现在齐宝的突然出现,让齐敏惊喜交加,喜的是他终于回来了,而且看他的装束,应该是个军官,是个有功名的人——这终于遂了他的心愿,也了了文氏的一桩心事;吃惊的是他来得突然,前几天还在说日本的驻军要回来了,今天却已经到了,而且还在这样的情况下——却不知他是何时到的,如果刚才看到了自己与苏睿拉拉扯扯的样子,会不会误会? 齐宝应该是先回了家,在自己的梳妆盒里看到了苏睿的信,然后连衣服也来不及换,就赶了过来。 齐敏看着齐宝,齐宝却只是笑着拍了拍齐敏的背,然后扬起头对苏睿道:“官哥儿,好久不见。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了,你还对敏儿念念不忘呢!你对她的照顾,我会铭记在心。” 苏睿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齐宝和齐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齐宝道:“你现在是凤阳知府吧?嗯,凤阳是直隶地区的,你是正三品官呢,我现在是副总兵,官拜从二品,你见到我,是要行礼的哦。” 苏睿愣了一下,只见齐宝从从怀里拿出一块牌子和一方印来:“你要不要看看我的官印?” 苏睿抿着唇,脸上的神色更加冷竣,缓步走了过来。齐敏看着他的神情,忽地就有些于心不忍,但是转念一想,他为人太过意气风发,让他受一次折辱也好。再说齐长春怎么说也是他苏睿气死的,齐宝只让他过来向自己行一个礼,已经算是很大度了——更何况今天他苏睿还对齐敏意欲不轨呢! 只见苏睿走到齐宝面前,对齐宝一揖到地:“下官凤阳知府苏睿,见过齐副总兵。” 齐宝把手一摆,道:“罢了,你不在凤阳办公,来此何为?” 苏睿抬起头道:“听说总兵家中想要绘制地图,特来询问详情。” 齐宝道:“既是如此,何不通过官府,而要与我的媳妇儿私会?” 苏睿的瞳孔忽地收缩起来:“齐大小姐,应该是齐总兵的妹妹吧?” 齐宝搂着齐敏:“啊,其实她是我娘收养的儿媳妇,只是我娘心疼她,才对外说她是我妹妹。” 苏睿笑了一下,道:“原来如此,这倒是我孤陋寡闻了。那之前怎么不对我说,我可是差点就讨了你的媳妇儿呢!” 齐宝笑道:“那时候敏儿喜欢你,那也就算了——她不过是个童养媳罢了,你们如果两厢情愿,我也不会为难她。我们家可是积善之家,怎么会为难一个女人!” 齐宝说到“童养媳”三个字的时候,右手轻轻地在齐敏的背后拍了两下,意思是“你别生气,这话只是故意对他说说的”,而最后那句话,却是在讽刺苏睿总是为难齐敏这样一个女人,不是积善之家了。 齐宝见苏睿面上变色,便又道:“现在敏儿已经不喜欢你啦,我自然不能看着她跟你去受苦——我过后还要去京师面圣,到时还要再行封赏。当今皇恩浩荡,对于有功之人是不会亏待的,敏儿嫁给了我,才是真正不辱没了她!” 齐宝言下之意,是自己的副总兵只是暂时的,等到了应天,还要再次论功行赏的! 看来齐宝所立的战功的确不小,居然要向正二品甚至更高的地步去了。 明初的总兵,只是战时特设的,并无品级定轶,遇有战事,总兵佩将印出战,事毕缴还。本来要到清朝,总兵才成为正二品的大员,但是建文帝宠遇武将和士兵,所以对于战功封赏更厚,早早地就定下了总兵正二品,副总兵从二品的品轶。 郑和是宦官,最高只能封到正四品,反而在齐宝之下了。只是在战时,郑和是行军元帅,手上有尚方宝剑,节制所有军中将官,而且这些人本来就是郑和手下提拔上来的,所以没有人敢不服他。 苏睿见齐宝说话软中带硬,又咄咄逼人,便道:“既然齐总兵愿意接手,在下自然双手奉还。” 这话说得太过,好像是齐宝在接受苏睿不要的女人一样,这一下连齐敏也忍不了了,一下子竖起两条眉毛:“苏睿,你说什么呢,刚才不知是谁,在这里苦苦哀求我垂怜——要不然,你巴巴地从凤阳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齐宝也笑道:“苏知府,你的那封信可还在我们手上呢,你不怕我告你勒索良家女子,意图不轨么?” 苏睿也笑道:“我的信上只说要劝你们小心行事,悬崖勒马,不要做有违朝廷的事,约齐大小姐来此,也是一叙旧情,并没有什么逾矩之处,你便是去皇上面前告我,我也不怕。” 齐宝道:“好,我知道皇上很宠信你,这点小事是扳不倒你的,咱们走着瞧!” 苏睿对齐宝拱了拱手,道:“好说好说。我在此先恭喜你了,能得此高官。” 第十三章 再见故人 齐宝对他点了点头:“你也不错,短短几年,已经得到凤阳知府之职了。” 苏睿笑了笑:“却不如你。” 齐宝道:“我这可是沙场搏命拼回来的,哪有你惬意。” 苏睿道:“你这说得也对,我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比不得你勇武过人。” 齐宝笑道:“你以为在战场上只知冲锋陷阵的人,能做到副总兵么?” 苏睿笑了一下:“嗯,看来你是智勇双全啊!” 二人你来我往说了几句话,苏睿一点上风也没能占到,又知道对方官阶比自己高——更何况如今的皇帝虽然年号“建文”,但是却极重武功,所以他与齐宝说了几句之后,便拱手而退了。 齐敏看着他的背影,倚在齐宝的怀里,对齐宝道:“真没想到,你现在说话这么厉害,我今后可不敢说你什么了,不然还不得噎死我!” 齐宝用自己的脸蹭了一下齐敏的面颊,道:“我怎么舍得跟你说狠话!” 齐敏笑着推开齐宝:“你的胡子,好痒啊!” 齐宝用手摸了摸腮边的胡须,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它要生出来,我也不能拔了它!” 齐敏这时看到润儿好奇地看向这边,便向她招了招手,让她过来,然后对她道:“这就是咱们齐家的大少爷,齐宝——” 说到这里,忽地回头道:“你现在在军中叫什么?” 齐宝笑道:“我就知道瞒不过你们。我参军时,化名叫名鲍思敏。” 齐敏道:“你的才思倒也敏捷,起这个名倒也名符其实。” 齐宝道:“你明知我这是要让自己不忘记你,却还说这样的风凉话。” 齐敏对润儿道:“反正这是咱家的大少爷,你看清了,别以后把他当成了外人。” 润儿看了一眼,道:“润儿记住了,不会忘的。” 齐敏点了点头,让她先退到一边,然后对齐宝道:“你这些年怎么连个信都不来?就是出海去了远方的将士,也有托人带信回来的。” 齐宝道:“你不知道,我带兵在极北苦寒之地与金帐汗国的蒙古人死战,今天不知道明天,打得天昏地暗,简直都不知道日子过了多久——听说再往北去的话,那里白天黑夜都连在一起的,半年一个白天半年一个黑夜。” ——那不是极昼极夜么?齐宝打到北极圈里去了? 齐敏吓了一跳,忙问道:“你打到那个地方去了?” 齐宝摇了摇头:“我只是听那些俘虏的钦察人说的,我没有打到那里去,我只打到西北的别儿哥萨莱。” 别儿哥萨莱是金帐汗国的首都,也就是后世的伏尔加格勒,齐敏是学历史的出身,对于这么有名的地方当然是知道的——杂书看得多,真是有好处啊! 不过齐敏也没想到齐宝能攻陷金帐汗国的首都,便瞪着眼对他道:“你真厉害啊,我简直想都想不到,你会打得那么远。” 齐宝道:“打下别儿哥萨莱还算简单,后来蒙古人围攻过来,我守在里面才叫苦呢!冰天雪地,粮食又不够,我都差点吃人肉了!足足守了小半年,等太子妃把各处都平定了,才来救我!她也真是信任我啊,完全没有担心别儿哥萨莱失守的可能。” 齐敏听他提起了唐赛儿,便问道:“太子妃?怎么不是太子么?” 齐宝笑笑:“太子不过是名义上的统帅,发号施令的人是太子妃。” “太子妃的名字你知道么?”虽然百分之八九十确定是唐赛儿,但总要亲口听到有人证实才放心。 齐宝挠了挠头:“她说她叫做唐赛儿,就是说她能赛过我们这些男儿——不过太子妃可是人如其名,太厉害了,比我们这些人可都能打多了!” 齐敏想了想,又道:“为什么不索性打下莫斯科?” 齐宝讶道:“那个地名你是怎么知道的?” 齐敏笑道:“反正我就是知道,我问你,为什么不再打过去啊?” 齐宝道:“那里的首领是个公爵,本来是金帐汗国册封的,叫做莫斯科大公,名字好像叫做什么瓦西里的,我们在别儿哥萨莱把蒙古人和钦察人、鞑靼人、立陶宛人全部打败了,哦,莫斯科人也有参加这次的战役,反正有不少奇怪的异族人,都来参加了,但也都被我们一网打尽了,然后莫斯科和立陶宛就上表称臣了。 我们也只要打蒙古人,对于这么远的地方也没什么兴趣,就让这些人出钱,把别儿哥萨莱和拔都萨莱(就是现代的阿斯特拉罕,金帐汗国的旧都)都卖给了立陶宛大公国,又扶植了一下克里木汗国,让他们和立陶宛、莫斯科互相纠缠去吧,反正蒙古人是彻底没戏了!” 齐宝说的轻松,但实际上这个时期的金帐汗国虽然远不及拔都时代的鼎盛期,但也是即将迎来中兴,也就是那颜也迪古再度统一金帐汗国大部分领土的时代,明朝的军队能万?br /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38部分阅读 欲望文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39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未知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39部分阅读 万里赴戎机,一路把漠北的蒙古人打得败退到到金账汗国,然后再趁胜追击,把金帐汗国也解决了,之后一路几乎打到莫斯科,那其中的艰苦,绝对是不可想象的——这是比二万五千里长征还要困难的事! 刚才齐宝只是一句轻描淡写的“差点吃人肉”,但是这后面所隐含着的断粮之苦,那是不足与外人道的! 齐敏虽然不知道这么详细,但也知道在那种寒冷的地方作战,就是后世的拿破仑和希特勒,也没有讨到任何的便宜,这说明唐赛儿和齐宝以及另一些明军的将领,已经把中国军队的战斗力发挥到了一个极致了——当然,这几年建文帝大力发展火器和火枪之类的武器,也的确是在武器上比那些人高明了许多。 本来明朝的火枪就不弱,神机营就是靠火枪吃饭的,建文帝更是用现代人的思路来发展火药和火器,那就更不一样了。如果不是靠先进的火枪大炮,只怕再怎么也打不过占有地利的金帐汗国和莫斯科人、立陶宛人吧。 而齐宝跟着唐赛儿一直在那么远的地方作战,太子朱文奎只是镇守漠北,在漠北大兴土木,筑城建堡,当然没法从那里得到齐宝的消息了。 原先还以为齐宝在郑和的海军里,看来是完全弄错了方向了! 二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前院,只见玳瑁正和几个仆人一起在远处候着——原来齐宝身着戎装进入,这些人都是新来的,竟没有一个认得齐宝,而齐宝又派了几个士兵守在院门口,他们也不敢追进来,只得在这里等着齐敏。 齐敏见了玳瑁她们,才想起来问齐宝:“你回到家里,见过娘了么?” 齐宝道:“见了,娘开心得都哭了,让我们赶紧定下日子,跟芸儿一起成婚呢!” 齐敏一直被齐宝揽在怀里走路,这时才感到害羞,但是齐宝身上传来的男性的气息,让齐敏又有点心神摇动,挣扎不出齐宝的怀抱。 齐宝见齐敏面上飞红,容颜更添娇媚,心中也是一阵激动,拥着齐敏出去,对着守在门口的八个士兵道:“她就是你们的嫂子!” 这些士兵其实都是齐宝的亲兵,各有战功,有的是队长,有的是哨官,甚至有把总的,见了齐敏,都上前抱拳见礼,口称“大嫂”。 齐敏这时倒也不怎么害羞了,反而对他们道:“嗯,你们都是宝儿的好兄弟吧,他在外面有没有背着我乱来啊?” 这些人没料到齐敏这么强悍,面面相觑之下,一时都没敢搭碴。 齐宝笑道:“怎么样?我说我家娘子厉害吧!” 齐敏用肘捅了齐宝一下:“你又编排了我什么了?” 齐宝道:“哪有编排,都是真事啊!” 那些人见齐敏和齐宝样子亲密,这才知道齐敏刚才是故意和齐宝开玩笑的,于是便也都笑了起来。 其中一人上前便道:“齐大哥可是心里只有嫂子的,那些蒙古人和鞑靼人,还有莫斯科人,都送了不少美女给大哥,大哥可是一个也没要,都送了回去!” 齐敏抿着嘴笑着看向齐宝,齐宝对那人道:“便是你多嘴,这样的小事有什么可说的!” 说着一搂齐敏,把这几个人的官职和姓名都对齐敏说了,然后一指其中的一个中年军官对齐敏道:“你可知他是谁?” 齐敏一怔,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人,感觉似乎是有一点面熟,然后心中一动,忽地想起这是谁了——这不就是当年打马撞死抱着自己的妇人的士兵?原来他从靖难到如今的南征北战,一直都没有死么?只是他现在也四十多岁了,居然升的官还不如齐宝,也不知是命运还是他个人的才能了。 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历代都有这样的事啊——不在以他的忠心,和他当年从奔马身上跃起抢救自己的身手来看,不该现在还是一个下级军官啊! 不过当时齐敏还是个婴儿,现在怎么也不该记得他的,只得佯装不知地摇了摇头。齐宝哈哈大笑:“他就是当年抱了你到我家来的人啊,他是我们两个的恩人呢!” 齐敏睁大眼睛看着他,半夜作惊奇的样子。那人对着齐敏抱了抱拳:“是啊,当年我半路撞死那位大嫂,抱着的就是你啊——真没想到你现在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齐宝在一旁笑道:“我对许大哥说起我的家乡盱眙县白河村,许大哥才说起当年的这一段往事,却没有想到我其实不姓鲍,而是姓齐呢!” 原来当年齐宝入伍时拿着黄册给募兵处的人登记了,但是要求人家改了名姓,然后再回家放回了黄册——其时齐家的女主人文氏身子虚弱,齐宝是齐家的男主人,拿黄册这种事,也没人知道。 这个年代当兵,虽然有机会可以像齐宝这样飞黄腾达,但总体来说还是有一大批人是最底层的士兵,所谓的一将功成万骨枯,让兵吃粮还是让人看不起的,所以齐宝要求人家把名册上的名字改了,又贿赂了人家几两银子,这事也就成了。 在军中人人都只当他姓鲍,有一次他说起自己是盱眙城旁的白河村人,这个姓许的老兵当时却是他的亲随,便道他当年曾路过白河村,还送了一个女婴到那里去。齐宝一惊之下加以细问,这才知道这个名叫许放的士兵就是当年抱了齐敏来自己家里的人,不由得对他另眼相看。 于是许放在前半生一直不得志后,终于有了升迁的机会,渐渐地升到了哨官,却仍然对齐宝忠心不二,宁愿顶着哨官的名义给齐宝当亲随——其余的几个亲随,也都是在战场上与齐宝结下了生死相交之义,都自愿顶着一个官衔来给齐宝当亲随,只是上阵时,有着自己的一支小部队罢了。 齐宝笑道:“有他在,再找到当年驿站的人,自然也就能证明你的身世了,这样也更方便了。” 齐敏笑着对许放又行了一礼,道了谢,许放忙不迭地还礼。 齐宝心中高兴,搂着齐敏对玳瑁等人道:“怎么样,我说我是你们家的大少爷,你们还不信。这下总信了吧?” 原来刚才齐宝一身戎装进来,这些人都吓得不轻,却又没有一个认得齐宝,故此心中都极为忐忑,甚至已经有人回去报信了。 齐敏对玳瑁等人点了点头道:“嗯,你们不用害怕,他就是你们的大少爷,我们这就回去吧,夫人还在家里等着呢。” 原来齐宝本来在见过母亲之后,便打算去齐敏的房里等着齐敏,给她一个惊喜的,没想到在无聊中打开齐敏的梳妆盒,却发现了苏睿给齐敏的信。由于在来的路上已经知道苏睿就是凤阳知府了,所以他立即就带着几个亲信赶往白云观了。 当然,对于母亲和家里的人,他并没有说出理由——因为齐敏没有说,他当然也猜出齐敏的意思,所以也就没有声张,只说是等不及了,要去白云观接齐敏回来。 齐敏虽然没有细问,但也可以猜到是这么回事,于是便对玳瑁等人交待了一下。 齐宝对长海道人道:“长海道长,你这里的贵客不少啊!” 长海道人愣了一下,道:“什么?哦,将军自然是我的贵客了,小道的白云观能有齐总兵莅临,三生有幸啊!” 齐宝笑笑,知道苏睿并没有对长海道人表明身份,便也不与他多说,只是带着齐敏离开。玳瑁和润儿,以及几个仆人都在后面跟着,齐宝回头看看,见自己的几个护卫也在身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然后哈哈一笑,对这几个心腹道:“你们不用再跟着我啦,这盱眙城周围的风光不错,女山湖和洪泽湖,都有好景致,你们自去吧。” 说着一把将齐敏打横抱了起来,哈哈笑着向外面跑去。 那几个亲随自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好笑——可能今天齐宝的表现,与战场上的他完全不同吧。 齐宝抱着齐敏大步飞奔而出,身后的玳瑁和润儿等人都赶不上他,齐敏倒也不怎么觉得害羞——大概这也跟她其实是个穿越者有关吧,反正也是要嫁给他的,被他抱一抱又有什么要紧! 齐敏看着齐宝的面颊,只见齐宝的面容在阳光下发出从所未见的光芒,那种神采飞扬,是齐敏从来也没有见到过,也从来没有想到过的——看来,让他去闯一闯,把自己的才能得到尽情的发挥,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在这一瞬间,齐敏觉得自己这几年的空闺等候,都是值得的——让自己的爱人能够尽情发挥自己的才能,得到一个可以发挥他才能的后台,让他的人生变得炫烂多姿,自己有一些寂寞,那又算得了什么呢。 在那一瞬间,齐敏忽然想起,前世在现代,不是看过许多爱人出国,自己在国内守候的例子么?自己这应该也算是一样的吧,只是先前从来没有想到过呢! 齐敏从来不知道,齐宝的脸会变得这样有魅力,这样的一副男子汉模样,这样的意气风发,英雄气慨。 齐宝并没有注意齐敏勾着自己的双手下面,那看着自己的目光有什么变化,只是为自己在这么多年后,终于又可以抱着自己心爱的女子而感到狂喜和激动——而且,现在的他,可以不顾别人的眼光,大大方方地抱着齐敏。 他现在是朝廷的二品大员,谁敢在他面前多说一句话?就是苏睿,刚才也被他几句话说得不得不甘拜下风。 齐宝抱着齐敏快步来到观外,观外正停着几匹马。齐宝来到其中的一匹马前,把齐敏推着侧坐到了马鞍上,然后解了缰绳,自己也飞身上马,拥着齐敏就这样打马飞奔而去。 第十四章 一马双跨 齐敏从来没有坐过马,最多不过坐坐马车罢了,现在被齐宝拥在怀里,感受着战马飞驰的颠簸,心中却也没有害怕,只有被齐宝拥在怀里的的满足和安定。 ——终于又被这个怀抱所拥有了啊! 在齐宝离开之前,齐敏与齐宝之间也有过拥抱,但那种青涩的感觉,与现在完全不同。现在的齐宝的怀抱,是那样的热烈,并且有一种霸道的独占欲在里面。 齐敏其实是一个很讨厌霸道的男人的人,她有一颗冷情而纤细的心,有时也会过份敏感。她觉得那种人是完全不顾女人内心感受的沙猪,对于大男子主义的人她本来是没有任何兴趣的。但是现在齐宝的这一种霸道,却让她有一种安定的感觉,好像这是齐宝在让她安心,让她感到他会永远地保护她一样。 看着道路两旁林子里的树木飞快地向后退去,连结成一片郁郁葱葱的翠绿,听着耳边的风在不断地吹着,齐敏终于感到这种当风而行的感觉,真的是那样的好——前世看的电影《泰坦尼克》里,杰克当风而立,喊出“我是世界之王”的感觉。 齐宝这时像是知道齐敏的感觉一样,低下头轻吻着齐敏的发梢,对她道:“有没有一种想要大声叫喊的感觉?” 齐敏“嗯”了一声:“是啊。” 齐宝哈哈一声,然后高声长啸起来,把林中的鸟儿都静了起来,也把齐敏吓了一跳。但是齐敏也随即跟着他大喊起来,一刚一柔一阴一阳的两个啸声此起彼伏,却又阴阳相济,相得益障。 叫了好久,眼见得要出了林子,齐敏才停了下来,对齐宝道:“宝儿,我真高兴。” 齐宝用脸颊摩挲着齐敏的额角:“敏儿,我更高兴!” 齐敏道:“都是一样的啊,没有谁比谁更高兴的。” 齐宝笑道:“是啊,敏儿,我爱你!” 齐敏“嗯”了一声,道:“我也爱你!” 二人一骑,出了林子,就在官道上飞驰,眼见得近了盱眙城,齐宝才放缓了马的脚步,但仍然拥着齐敏在马背上,并不下马。 城门口的卫兵见到齐宝骑马过来,欲要上前,齐宝将怀中的副总兵信物拿出来给他看了看,他也就不再过问什么了。 齐宝对齐敏道:“太子无权任命总兵官,所以我最多只能做到副总兵。” 齐敏道:“好啦,你已经是二品大员了,我们全家都为你骄傲呢!这下我看你得烦死了,全城的人都要来拜会你这个总兵大人了!” 齐宝笑道:“我是要走的,让他们扑个空好了!不过,我要带你一起走!” 齐敏道:“是去京师么?” 齐宝道:“是啊,当然要去京师,我是半途开了小差才过来的。” 齐敏笑道:“你不怕你的上司怪罪下来么?” 齐宝撇了撇嘴:“我的上司还在漠北呢!” 原来齐宝在太子的军中,已经做到只有太子和太子妃两个人能节制他的地位了,虽然这支军队中还有几名总兵官,但是因为军功不如他,部队的规模也不如他(因为齐宝的军功大,直接或间接受他指挥的部队也越来越多,齐宝所率领的军团,人数或许比不上几个总兵官,但是精锐的程度和战斗力的强悍,要远远超过其他军团),根本就不可能节制他这个“副总兵”。 齐敏略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齐宝话中的意思,不由得笑道:“那太子可真是赏识你呀!” 齐宝笑道:“是太子妃,不是太子!太子几乎不管事,都是太子妃在运筹帷幄。” 齐敏想了一下,心道那这支部队不就成了唐赛儿的私人部队了?如果唐赛儿起兵造反,那怎么办?唐赛儿在正史中就是起义的领袖,现在她的手下由乌合之众变成了正规军,如果造反的话,那可是大麻烦了。 于是便问道:“那太子没有嫉妒自己的老婆比自己厉害么?” 齐宝笑道:“没有,太子之前还有段时间跟我同病相怜呢——我们两个都是不如老婆厉害的人啊!” 齐敏红着脸“呸”了一声道:“你真不害臊,居然把我们两个和太子太子妃相比。”说着也觉得好笑,于是又道,“可是我现在不如你了啊,你可是副总兵呢。如果到了京师,只怕论功行赏,你要再升作一品大员呢!” 齐宝道:“哪那么容易。一品大员本朝极少,就是耿炳文,也是死后追赠的太子太傅,才是从一品。” 耿炳文正史中在朱棣夺位后自尽而死,但是如今他却活得很长寿,直到前年年底才死,享年八十四岁——果然是死在了坎上。 另外徐辉祖在正史中虽然因为有太祖朱元璋所赐的免死铁券而在燕王夺位后保得性命,但仍然被幽禁起来,郁闷地死于永乐五年,也就是1407年,年仅四十岁。而现在他却因为深受重用,生平才能尽得其展,今年已经建文二十一年,公元1419年了,他仍然活得好好的,在越南率兵奋战呢! 齐敏听齐宝这样说,一想也是,明朝的一品大员,的确也是不轻易授人的,就算是明初的刘伯温,也是在死后追赠的太师。 这一朝的姚广孝,也是在死后追赠的太傅。另外朱元璋的驸马梅殷,也是建文帝的铁杆,虽然战功不著,但因为是朱元璋的驸马,三年前去世后,也追赠了太保。 所以建文帝这一朝,实际上也就这三个死人做到了一品官。齐宝如果能做到正二品,也就是极致了吧,区别大概也就在于爵位吧。 比如说郑和回国后虽然只能做到四品官,但是被封为靖海公,是公爵,仅次于亲王了。他的手下虽然有二品和三品的,但是爵位最高也只有“伯爵”——朝廷以此来恩遇郑和,也算是建文帝的一番苦心吧。 齐宝带着齐敏片刻间便回到了齐府,这时齐连春已经得着信,在齐府门口等着了,见到二人回来,忙迎了上去。 齐宝道:“三叔,你怎么倒来门口迎接我。我是晚辈,应该去拜访你才对!” 齐连春笑着迎上前:“宝儿你现在是总兵官了?” 齐宝下了马,又把齐敏抱了下来,对齐连春道:“哪里,只是个副总兵罢了。” 齐宝抱着齐敏从城门口这样走进来,一路上吸引了不少人跟着,有人已经看出是齐家的大小姐,也有人认出齐宝的,只是见他身穿甲胄,一路上与齐敏窃窃私语,也不敢上前搭话。有那闲汉,一路跟到了齐府门口,听到齐宝与齐连春说话,听到齐宝说自己已经是副总兵了,围观的众人不禁都发出一声惊叹。 齐连春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宝儿你真是为我们齐家争光了!快进来,快进来,我们叔侄两个还有好些话要说呢!你娘也起来了,就在大厅里等你!” 说着便拉着齐宝的手,与他一起向里面走去。齐敏跟在后面,对门房道:“这些人都围着也烦,都让他们散了吧!” 门房应了一声,待齐敏进去后,便挥手让众人散了。 齐宝与齐连春相携回到前厅,只见齐芸伴着文氏正坐在厅里。见到齐宝进来,齐芸忙站了起来,叫了一声“大哥”——许久不见,齐宝现在容光焕发,与以前判若两人,齐芸倒还有点羞涩。 齐宝却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上前便行了一礼,对文氏唤了声“娘”,然后对齐芸道:“芸儿可睡醒了?” 原来刚才齐宝回来时,齐芸还在午睡,并没有起床。 齐芸低下头道:“大哥既然回来了,怎么却不来唤我。” 齐宝道:“这么多年不见,怎么好意思一回来就扰了你的好梦!” 齐芸听了,不由得又羞红了脸。文氏见了道:“你呀,一回来就逗妹妹们,还不快说说你这些年来的事。” 原来刚才齐宝只向母亲说了一下自己已经有了功名,以及过几天还要去京师的话,现在听母亲问了,便挑那比较平淡的战事说了些,然后道:“这次我回来,就是带着一部分参战较多,而且打得比较苦的人,还有一些伤兵回来,接受朝廷的封赏的。” 文氏听了吓一跳:“伤兵?你也受伤了?” 齐宝并不知母亲现在已经听风就是雨了,也没怎么在意,便道:“当兵打仗哪有不受伤的,不过只是些小伤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文氏却是直着身子过来,瞪着齐宝道:“真的不要紧么?你可不要瞒着我,你到底受了什么伤?” 齐敏忙站起来,扶着文氏道:“娘,不碍事的,只是一些皮外伤罢了,早都好了,你看宝儿,不都欢蹦乱跳的了么。” 齐芸和齐连春也都连声附合,倒把个齐宝弄得有点不知所措。 文氏被众人一阵劝,精神也好了点,便道:“既然宝儿没事,那就快给他们两个圆了房吧。” 一句话把齐宝和齐敏都说得有点脸红,齐敏忙道:“娘,也不急的,黄册还没改呢,等改了黄册再说。” 文氏道:“快快,这就叫刘恭来,让他带着敏儿去衙门里改了黄册。” 齐敏道:“娘也太心急了,宝儿才回来,怎么也要休息一下啊。” 文氏一想也是,便叹道:“唉,我这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不见到你们个个都好好地成家立业,我死不瞑目啊。” 齐敏道:“娘这是说的什么话,您这病不过是思念宝儿忧虑过度罢了。如今宝儿回来了,您看您这病,怕不已经是好了一半了。” 文氏笑道:“你说的也是,我这一见宝儿回来啊,就觉得身上的病好了一半了,再听到他现在都是总兵官了,我这病啊,好似全都好了一样。你看,我不用人扶,都能走到这前厅来了。” 齐宝笑道:“我还不是总兵呢,只是个副总兵。” 齐连春和文氏齐声道:“都一样,都一样!” 齐宝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陪着笑。 众人说了一阵,文氏毕竟只是精神上振奋了一下,身子到底还是虚弱,便仍由琥珀带了回去。 待得文氏走了,齐连春才对齐宝道:“如今你有了功名,这事便需得落在你的身上了。” 齐宝道:“什么事?” 齐敏知道齐连春的心意,就把苏睿为难齐家的事说了一下——这事连齐芸都不知道,在一旁听了只是瞪大了眼睛。 “你现在是副总兵,进了京,少不得也要与那些兵部的人打交道,钱的事你不用担心,自然有我来上下打点,我看人家也不会不给你这个副总兵面子。”齐连春笑着说。 齐宝却摇了摇头道:“这可不好办,我虽然是副总兵,但是在朝廷里根基不深,只怕还不如苏睿,若是强行和他硬顶,也未必是什么好法子。而且朝廷里的文官,对我们这些在外的武将,总是有点看不起的。不如我趁着面圣的机会,问问皇上,能不能让咱家做这项工程——反正这也是为了他一路上方便。就算他不用,他的那些随从仪仗什么的也要方便,总比带着大批的马桶要好。” 齐宝这话没错,自古文臣武将之间,总是有着诸多的嫌隙。 齐连春听了齐宝前面的话,不禁有些失望,待听到最后,又忙道:“就是就是,你去试试看嘛!我看苏睿这事隐瞒着没上报,说不定他根本就不会去上报了——没的和咱家真的对起来,那样的话我们明天就试着开工看看。” 齐宝笑道:“这可不行,我现在是副总兵的,手上有兵权,更有军队,可是要招忌的。这种时候,咱家越是收敛越好。” 齐连春想了想,道:“说的对,我老啦,这些浅显的道理都没想到,还要你来提点我。”说着又道,“你说那太子妃很是赏识你,她怎么没跟着你一起回来?如果她在朝里,应该会帮你说话的吧。” 齐宝笑道:“太子妃可累着呢!我是带着一部分主力和我的本部兵马,护送一些伤病的士兵,还有一些战利品和俘虏回朝献捷的。太子妃从别儿哥萨莱转道西域,从帖木儿帝国那边,经由亦力把里回国。” 原来唐赛儿在打败了钦察人和莫斯科人后,准备南下由帖木儿帝国绕回大明,宣扬一下大明的声威。 帖木儿帝国是当年的察合台汗国分裂出来的西察合台王国演变出来的,现在当政的是一代雄主帖木儿大帝的第四子沙哈鲁。本来帖木儿是想先收拾了西边的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再回过头来打明朝。 等他把奥斯曼土耳其击败后,他花了两年的时间积蓄力量,动员了近百万的大军,以及三四十万的后勤补给人员,准备东征明朝,恢复其祖先成吉思汗征服汉人的伟业。但是在建文七年二月,他在行军途中就病故了——如果他再多活一年,哪怕半年,整个世界史大概都会不一样了。 不过现在当政的沙哈鲁,也算是一代明君,他把父亲死后分裂的国土基本统一起来,只有西波斯和伊拉克、叙利亚没有并入版图。他对明朝也很和气,贡使来往不断,所以唐赛儿帅军从他那里通过,也是表示友好,助他提升在中东的威望的举动。 至于亦力把里,乃是东察合台汗国演变过来的,也就是现代的新疆和中亚的一部分地区。这个地方的汗叫做歪思,与明朝的关系也算友好,只是他的部下对明朝有些离心倾向,所以唐赛儿故意从西边路过亦力把里,震摄一下那里的离心分子。 齐敏道:“我还以为她在漠北呢,怎么却去了那里。” 齐宝道:“为了宣扬我天朝王化吧,郑和大人出海,不也是为了这个么。” 齐敏撇了撇嘴——那完全不同好吧!这一世的郑和出海,完全是为了获取矿藏的资源,只是没有西方国家那样暴力罢了。 唉,其实不管有没有国际法,国家的实力强大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你够强,别人也拿你没办法啊! 齐连春这时又道:“你有没有从西边带来什么东西?” 齐宝道:“虽然大部分的战利品是要归于朝廷的,但是太子和太子妃也赏了我不少东西,不过我都没带在身边啊,全辎重里——因为不知道皇上是不是会留我在京城,所以我也就没有先带回来了。” 说到这里,齐宝又道:“如果我被封做了京官儿,我和敏儿自然是要去京城居住的,芸儿要嫁给李兰了吧?升儿也在京城,那娘怎么办?我看娘的身子,不一定能长途跋涉到京城呢!” 齐敏道:“这事先放一放吧,如果实在不行,你就辞官吧,别为了这官儿,把娘的身子都拖垮了。” 第十五章 异族婢女 齐连春听了忙道:“不行不行,辞官绝对不行!你们要是信得过我,就让我来照顾你们的娘亲——啊,我也不会一直前来的,就让我老婆每天都来看看二嫂。而且你娘也肯定不会同意你辞官的!” 没想到齐连春也是个官迷,而且他大概也是想着朝中有人他也好办事吧,只是这样却是要让文氏怎么办才好?果然人都是自私的么! 齐连春见齐敏脸上神色微变,立即便知道了齐敏的心思,便道:“此事还得从常计议!实在不行,我出钱,让李兰和芸儿另辟一处宅子,让二嫂跟着女儿女婿过——李兰吃过她的奶,总不能不管他。只要咱们在生意上或在别的地方,给李家一些好处,也就是了。” 这倒是个办法,生意上的事先不谈,李举人现在已经是礼部的一个从事了,如果齐宝和齐升都能在朝中做官,那对李举人也是一个帮助。 齐连春见齐宝和齐敏的面色缓和了下来,便对齐芸道:“芸儿,你娘平日也不曾亏待于你,你大哥和敏儿也都对你很好,你出一点力,照顾一下你娘,应该没问题吧?” 齐芸忙道:“我是不要紧的,兰弟……兰弟应该也不会反对的。” 齐连春把手一拍:“这就好!这事就这么先定了!”然后对齐宝道,“宝儿,那你准备何时启程去京师?我这里的工程可是耽误不得呀!” 齐宝道:“三叔如何这样急!等改了黄册,还要再等芸儿出嫁了,后面的辎重车辆才会到达直隶呢,到时我再带敏儿一起走。” 齐连春脸上露出失望之色:“还要这么久么?” 齐宝笑道:“那是自然——也不过个把月的工夫,三叔不用着急。” 齐连春道:“你是不知,早一天完工,我就能去别县接相同的工程,那可又是一笔赚头!” 齐敏道:“三叔,钱是赚不完的,何必这样雄心勃勃。” 齐连春叹了口气:“我这一辈子,也没个儿子,赚了这份家业,也不知要便宜谁呢!” 原来齐连春自从在盱眙定居后的第三年,便娶了一房妻室——他的妻子乃是本地一个出身清白的女子,性子柔顺,家中只有老父老母,没有兄弟。齐连春看中的就是这些,他并不想找个有势力的人联姻,那样的话他的家产会不会被人图谋还说不好呢! 但是现在他的妻子许氏娘子嫁过来几年了,肚子也没有动静——他今年都四十六岁了,空有一妻两妾,却仍然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出嫁了的女儿,怎教他不懊丧! 齐敏笑道:“三叔仍是壮年,安知无后!不如再讨一房妾室好了。” 说着便掩嘴而笑。 齐连春道:“我不过是个百户,若要再讨妾室,便要先卖掉一个妾,但是她们对我又都很好,唉!” 看来齐连春果然是个重感情的人,连没有地位的妾也舍不得卖掉。 齐宝笑道:“三叔不用怕,就算三叔没有儿子,我和升弟也会来养您的老,送您的终的!” 齐连春笑骂道:“你这小子,说起话来怎么还是这么触霉头!快闭上你的臭嘴吧!” 众人顽笑了一阵,门外已经来了不少人,都是来拜见总兵大人的,就连孙知县都递来的帖子,邀齐宝去赴宴。 齐宝笑道:“我便知有这么一出,这二十多天里我可消停不了了!” 齐敏取笑他道:“你从来没有受过这般待遇,这回让你消受了,你该叹有福呢!” 齐敏说的不错,齐宝在盱眙这段时间里也的确够烦的,连续三天都什么也没干,就在家里应酬了,还去了一趟县衙——齐宝说这简直比上阵杀敌还要累。 不过齐宝这次回来,还带回来了五个婢女,而且都不是汉人——其中女真人两个,立陶宛人一个,蒙古人一个,钦察人一个。 齐敏当天还以为他没有丫环伺候,还准备把自己的玳瑁先让他使唤呢,结果到他房中的时候吓了一跳——居然还有两个金发碧眼的大美女! 齐宝赶紧解释:“这两个女真小姑娘是姐妹,当年一个两岁一个八岁,我看着可怜,才没让她们被罚为奴,而是跟着我作了侍女,现在一个十二岁一个六岁——她们对我也是忠心,我看着咱们去到京城也要用婢女的,不如就用她们算了。使着也顺手……” 说着附在齐敏耳边低声道:“她们是女真人,就是后颈上都有烙印,放了出去,也是为奴为婢的命。” 原来建文帝对女真人实行了种族灭绝的政策后,还把活下来的未成年男女身上都烙上了烙印,让人家一看就知道她们是女真人,一辈子不能嫁人,最多只能作妾,生下孩子也是嫡妻的。再要么就是出家为尼,或者允作军妓官妓之类的。 齐敏听了,也是对这两个女真族少女心生恻隐之心,但仍低声对齐宝道:“她们真的对你忠心么?不会恨你么?你可是带兵去杀她们全家的人。” 齐宝道:“她们这些年一直跟在我身边,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手上从来没有沾过一个平民的血,哪怕是太子妃下了屠城令,我也没有遵从。” 齐敏吃了一惊——唐赛儿这么狠么?还屠过城? 齐宝见齐敏脸色一变,便知道她的心意,便道:“我们孤军深入,不屠城会难打得多。归降的人自然不会屠城,抵抗的人就要屠城,这样不但能让其他的城池投降,也让本部的士兵不敢有懈怠之心,因为哪怕是投降也会因为屠过城而不会被敌赦免。” 齐敏叹了口气——古代的战争,虽然没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但却比现代的更惨酷和残忍。 齐宝这时又道:“那个蒙古小姑娘也是这样的,不过她没有烙印,如果你讨厌她,我就放她出去——不过她是婉颜和婉若两个救下来的。啊,婉颜和婉若就是那两个女真孩子,大的叫婉颜,小的那个叫婉若,那个蒙古小姑娘我给她起名婉容,她今年只有十岁。” ——婉容?和末代皇帝溥仪的皇后同名呢,真巧啊! 齐敏暗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那算了吧,都留下来吧!嗯,那两个金发的呢?” 齐宝道:“那都是战利品,是太子妃赏我的,说婉若她们年纪太小了,怕是在军中不好伺候我。” 齐宝的话分明是说这支明朝大军中有着不少军妓,而很多异族女子大概都沦为了慰安妇,而唐赛儿自然是认为婉容她们太小,“伺候”不了齐宝,所以才送他两个金发雪肤的女子吧——没想到唐赛儿身为一个女人,也会在军中搞这种事。 而且这样看来,也许齐宝在军中保护这几个女孩子的贞洁也算不易呢! 于是齐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哦?那这么说,她们两个‘伺候’得你很好了?” 齐宝忙摆手道:“你可以去找稳婆来验,她们可都是chu女,我连洗澡都不让她们伺候我。” 齐敏笑了笑——唐赛儿还真挺看重齐宝,送的还是chu女。而且两个女人长得的确漂亮,年龄也大概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正是青春貌美的年纪,也难为齐宝毫不动心了。 这时齐宝对那五个“丫环”介绍了齐敏,五个人都跪下来向她磕头——这个礼节倒是又让齐敏吓了一跳。 齐宝对她们道:“好啦好啦,现在也不是在军中,不用行这么大的礼,快起来吧。” 然后又对齐敏再次介绍了五个侍女,除了刚才说的三个小姑娘,那个钦察人叫作婉然,立陶宛女子叫婉婷——这是齐宝替她们取的名字,本来的名字都长得很,是典型的斯拉夫族的名字,齐敏也懒得记。 不过婉然和婉婷却都只有十五岁——果然欧洲人比亚洲人早熟呀! 齐敏道:“你一个人也用不着这许多丫环,把婉然和婉婷都给我吧。” 齐宝看了她一眼:“你还不放心我啊!那我去找稳婆来!” 齐敏道:“不是,我是想学学她们的语言,也许也挺有趣的。” 齐宝道:“哦,你想学她们的话啊,这可算是你运气了,婉婷是立陶宛贵族出身,懂得好几种语言呢——可惜就是不懂汉语。不过她很聪明,我教了她几个月就会了,不像婉然,现在也只能大致听懂我的意思,却不能说汉话。当年立陶宛被我们打败后,她的大公本来要把她送给我做老婆的,我说我已经有老婆了,只能收她当个丫环——我本来以为她一个贵族,肯定不会来当丫环的,没想到她居然肯来。” 齐敏看了看婉婷,又看了看齐宝——难道她看上你了? 齐敏目光闪动,齐宝就知道她心里想什么,所以马上就道:“你别想歪了,她不是那个贵族家庭的嫡女,不过是旁系,在那贵族家里和女仆也没什么两样。 齐敏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原来如此。” 齐宝过去对婉婷和婉然说道:“夫人喜欢你们两个,以后你们就跟着夫人吧。” 婉婷和婉然应了一声,又要过来给齐敏磕头,齐敏赶紧阻止,只是让也们跟了自己。回到房里后,让润儿和玳瑁照顾两个异族女子——润儿年龄也有十八了,等过了年,就好放她出去了。 不过婉婷和婉然两个虽然只有十五岁,但是却比润儿还要高大许多,润儿和玳瑁一开始还有点不敢接近她们,像是有点害怕,还是齐敏笑着让她们大胆上前的。 “不用怕,她们和我们一样,只是眼睛和头发皮肤的颜色不一样罢了。” 看着润儿和玳瑁的样子,齐敏也是好笑——古人第一次见到异邦人,都是这样的吧。不过润儿和玳瑁本身也只是丫环,倒没有什么汉族士大夫的臭脾气,自以为高人一等,就看不起“蛮夷之国”来的人,经过几下接触之后,倒也亲密起来了。 三天后,齐宝的应酬总算少了点,终于有空带着齐敏一起去了白河村——同行的还有许放,以及当年驿站里的一个妇人。 她现在已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太了,而且当年带着许放来白河村的妇人已经去世了,只找到了这个还记得许放的人。 待到了白河村后,那村里的人有些消息灵通的,也都知道齐宝将上了将军了,虽然村里的愚夫愚妇也不知那什么总兵副总兵的,但也知道他是当了大官了。今日见到齐宝带着齐敏回村,从村西到村东,家家都有人出看相看。 齐宝也没什么遮掩的,当前骑在大马上面,对着这些认识的或不认识乡亲,都拱手相谢。齐敏坐在后面的马车里,心中却有点害起羞来——毕竟这些人都是自己以前认识的人,现在来改黄册,就是为了成婚的事,自然有点羞涩。 等到了里长苏重德的家里,齐宝上前对苏家看门的黄老头道:“黄老伯,齐家的小宝来啦,你们家老爷在嘛?” 黄老头也认得齐宝,见他神采飞扬,虽然穿的是便服,但起码知道齐家如今在城里也是有名的富户,便应了一声,转身进门去给苏重德通报。 片刻后黄老头又出来,对齐宝道:“我家老爷生了病,见不了客。” 齐宝略怔了一下,随即笑道:“既是如此,我有一封书信,烦请黄老伯替我送进去行么?” 黄老头接过了信,又转身进去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对齐宝道:“我们老爷说了,这事事关人伦大礼,需得从长计议。” 齐宝心想——我虽然没有明说,改了黄册便是要与敏儿成婚,但是苏重德自然是明白其中之意的。但是这事又关乎什么人伦大礼了,我和敏儿本来就不是亲兄妹?br /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39部分阅读 欲望文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40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未知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40部分阅读 妹,这事白河村的人都知道的啊。 于是便道:“这话我就有点不明白了,你家老爷得的是什么病?我这里带有军医一名,可以进去为他诊视。” 黄老头道:“我家老爷病体沉重,不愿见人,他有一封回书给你。” 说着递过来了张纸,齐宝接过不展开一看,上面寥寥写了十几个字,大致意思就是当年你们齐家的女儿齐敏被偷走了,然后一个军官带着一个婴儿到了驿站,哪有这样巧的事。很有可能就是齐敏被偷走,然后那拐子又在路上遭逢了意外,再被送了回来——这一下亲女变义女,却仍然是一家人。 齐宝和齐敏明知这是不可能的事,但是也没法辩驳——的确也没有铁证,说齐敏与原先的齐家女儿不是同一个人。 一行人垂头丧气,兴冲冲而来,无精打采地回去。 齐宝来时骑着高头大马当先开路,回去时却皱着眉与齐敏一起坐在车里。 齐敏见他神色间有些恼怒,便柔言道:“你也不必太生气,咱家现在也不是白河村的了,户籍也早就归城里的里长管辖了。苏重德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居然想用这样的小事来为难你我。你现在是二品大员,难道城里的里长和孙县令,还敢为难我们么?苏家的人大概都是得了失心疯了吧!” 齐宝笑着把齐敏搂入怀里:“我是恨不得马上就跟你圆房呢,哪里还能再等下去。就是再等一天,我也要疯了!” 齐敏笑着任他在自己的面上、耳朵上、颈子上轻吻着——果然是当兵三年,老母猪也变娇娘么? 但是为什么齐敏也被齐宝吻得浑身酥软,呼吸急促呢? 干柴烈火来得如此猛烈,也是让齐敏始料未及的——她总以为自己是个冷静的人,甚至到了冷情的地步,却没有想到齐宝的拥吻,也会让她感到浑身燥热激动,恨不得与他永远缠绵才好。 一个几乎吻到了地久天长的吻,让齐敏和齐宝都几乎难以自持,最后还是接近盱眙城时,往来行人的说话声,让二人有些警觉——齐敏是因为女人天生的羞涩和惊觉,而齐宝却是因为在战场上练出来的警觉,一有外人的声音,他就会听见,哪怕是在这样的激|情时刻。 齐敏一边喘息着整理鬓角和衣领,一边对齐宝道:“你好像很熟练的样子,在哪里学的?是不是在外面有了什么艳遇?” 齐宝笑道:“逢场作戏,总要有一些。比如说当年蒙古人还送过几个女人给我,我也不好不收啊——” 说到这里,看到齐敏瞪大了眼睛,便又继续道:“别着急,只是跟她们喝了几杯酒,然后装作大醉,设计诱蒙古来来偷营,我布下埋伏,把他们都一网打尽了。” 齐敏“呸”了一口:“你专挑这好的来说,我就不信,这么多年,你没沾过女人!你带回来的几个婢女都是年纪小的,说不定就有那没带回来的呢!” 第十六章 改了黄册 齐宝忙指天发誓:“根本就是没有啊!最多抱一抱亲一下,连吻都只有几次啊!而且都是没有办法的!连莫斯科大公送我的女人我也只是摸了一下她的下巴就退了回去了!” 齐敏也知道男人在外这么多年,有时逢场作戏也是没办法的事,只要没有做出出轨之事,心没有变,那也就行了,何必锱铢必较。而且齐宝对自己的心,自己还能不知么! 于是两个人相依相拥,再也没有什么别的动作,都只觉得只是这样相偎着,已经是此生梦寐以求的了。 待得到了家里,文氏差人来问,齐宝把这事对文氏派来的环珮说了,不多时文氏便叫齐宝和齐敏到她那里去。 齐敏和齐宝无耐,也只得过去——这几天齐敏已经把文氏的病情告诉了齐宝,齐宝也不敢等闲视之。 文氏这病吧,有了事也不敢瞒她,不然她更加胡思乱想,可是告诉了她,她也是一样独自纠结,权衡之下的结果,还是说实话,然后再慢慢开解文氏——因为那样至少知道对症下药,如果瞒着文氏,那就根本不知道文氏闷着头把心思放到什么地方去了,想劝解也没有方向了。 现在到了那边,文氏倒也发什么火,大概苏家的反应她也早料到了吧——齐宝和齐敏倒是没想到苏家会在这事上顶自己一下子,看来也不知是苏睿在里面起了什么作用了。文氏是惯常了多思多虑的,想到这些反而不稀奇了。 文氏对齐宝道:“刚才敏儿让环珮来告诉我,说咱家的户籍其实也早不在白河村了,不必去找那些烦恼。这话对是对的,但也总要有点证物。当年敏儿到我家时的襁褓还在,可以拿出来,那料子很好,不是当初咱们家能置办得起的。而且‘敏儿’,哦,就是我原先的女儿,我正在为她作一块新的襁褓,被单子与她本来身上的是从同一块上撕扯下来的,两相对证,便可知两个婴儿身子的大小是不一样的。我家的‘敏儿’生下时不足五斤,而敏儿到我手上时,怕不有七八斤呢。” 真正的齐敏既然生下时不足五斤,从她被偷到齐敏来到齐家,也不过几天的功夫,真齐敏大概怎么也长不到这么重吧。 齐宝道:“娘说的对,这也算是个证物呢,我们这就拿着去跟县衙里的人说。” 齐敏也笑道:“这真是亏了娘了,有了这个,一定能让王里长给我们去改黄册的。” 城里的这一片的里长姓王,与高进士是姻亲,所以得了这个里长的位子,前段时间就挺巴结齐家的,齐宝回业后更是殷勤相邀他去家里吃饭。 齐宝连吃了三天酒席,倒也去这王里长家里吃过一顿,彼此间也算脸熟。 只是文氏的这种说法,未免有点一厢情愿——这些所谓的证据都是她一个人说的,一点铁证或旁证都没有,如果没有齐宝的官威,或者齐家的财势,估计谁也不会采信的。 但是齐宝和齐敏自然不敢说任何让文氏感到不快的话,所以才一致夸说文氏。文氏让环珮把箱笼里的襁褓拿出来,齐敏接过来看了,笑道:“还是娘的手艺好,看这针法,便是我的料子好些,也万万比不上娘这慈母手中线的。” 三人又说笑了一阵,齐敏和齐宝就把这两样东西拿了走了。 路上二人合计了一下,觉得还是别拿出去丢脸了,还是让齐敏先收着吧,齐宝自己去跟人家王里长打交道。 果然只用了几天的功夫,齐宝就把这事给办了——于是齐敏就道:“你一定早就想到了这一着了吧?你去苏家,是不是就是为的去羞辱羞辱人家?你现在也变坏了呀!可惜人家不上当,反而给了你一个闭门羹。” 齐宝笑道:“如果他们家这次让我出口气,以后说不定我还会以直报怨,现在我这口气出不来,那苏睿可就得小心了,不要落在我的手上,不然我非得让他褪层皮不可。” 齐敏笑了笑,没有搭话——齐长春等于是死在了苏睿的手上,齐宝对苏睿心有怨恨也是应该的,更何况苏睿还对自己纠缠不休的!如果以后真的苏睿落在了齐宝的手上,那也只有到时候再说了。以直报怨,才是正确的吧,冤冤相报何时了嘛! 而且现在齐敏已经不再关心这事了——她关心的是黄册! 一把抢过齐宝带回的黄册,上面的的齐敏这一栏里,果然已经把“长女”改成了儿媳——只是又特别注明的“婆养媳”。 “婆养媳”是童养媳的一种,是指女孩在婴儿时已经被卖到婆家,吃婆婆的奶长大,称为“婆养媳”。 齐宝对齐敏道:“别人说什么我不管,我是一定要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的,什么童养媳婆养媳的,你在我眼里,永远是我最爱的人。” 齐敏心中甜蜜,便道:“都依你啦!” 齐宝道:“我想过了,等我们去了京城再办的话,那里也没什么熟人,排场再大也没意思,不如就在这里办。只是如果和芸儿一起操办的话,只怕李家那里有点妨碍,不如我们提前办吧。” 齐敏知道齐宝的意思——李兰是不会有什么意见的,只怕是李举人家里会嫌弃自己的孙子讨一个正经的媳妇儿,却与人家讨童养媳一起操办,不免有些尴尬。 于是便笑道:“我是随便你的。不过,我看你是等不及要圆房了吧?” 自己说到这里,也不禁红了脸。 齐宝道:“你能谅解,那是最好了。” 事实上“童养媳”在古代也未必就被所有人看不起,只是文氏好面子,心眼又小,不愿人家说她抱一个孤女来做童养媳,是欺负人家没有父母撑腰,又怕人家笑话自己的儿子找不到媳妇,所以才在心中有点不乐意。 童养媳是自古就有的,最初时还是流行于上层社会的。周代时叫作媵制,新娘的妹妹或侄女辈在年幼时便随同新娘一起出嫁,只是嫁作平妻或妾罢了。 到了秦汉以后,帝王会选贵族的幼女进宫,待其成年后为帝王妃嫔,或赐予子弟为妻妾,这都是童养媳的一种表现。 童养媳从宫廷普及到民间,应该是在元朝。 那时候的古人都是重男轻女的,认为女儿迟早要嫁人还要赔一份嫁妆,与其为别人家养媳妇,而且嫁女儿时还要有生离之苦,还不如从小就送出去——所以哪怕是富裕家庭也有把女儿送出去当童养媳的。 而且到了明代,庶人年长无后的,也可以讨妾,所以男孩长大成|人后亦可再娶,甚至休妻,所以童养媳的存在并不会影响男子成年后的结婚自由。而如果男方于圆房前就去世,或未婚夫不愿意和童养媳圆房,有的婆家可能会容许童养媳改嫁,或送回娘家,有些则会正式收为养女,视为女儿看待——当然,也有些恶婆家会把童养媳卖作奴婢或娼妓,或强迫童养媳改嫁他人的。 贫困家庭无力抚养儿女,把女儿卖与富家子弟或家境较好的家庭作童养媳,家境稍好的也会为了节省儿子娶妻的费用,于儿子年幼时买一个女孩回家来当儿子的妻子,这样男家多了一个帮助劳动的成员,而女家则减轻经济负担,一举两得。 而且虽然有些贫困的家庭为了让女儿得到较好的生活环境,把女儿给较富裕的人家收养作童养媳,但也有倒过来,贫家为了攀附富裕人家,而为年幼的儿子娶富贵人家的年幼女儿为妻的。所以如果童养媳普遍被人歧视的话,那这种情况也就不会出现了。 当初白河村里很多人都说齐敏是童养媳,其实也并没有多少歧视的意思在里面,要知道虽然童养媳中有一大部分人,在婆家要从事大量的劳动,也会被婆家虐待,但即便是正常的婚娶,依然可能会有婆婆虐待儿媳的可能——比如《孔雀东南飞》里面的刘兰芝,在婆家就形同奴婢——丈夫卖老婆,公婆卖儿媳,也都是常事。 而一些较为幸运的童养媳,反而会有比在自己家中更好的生活,甚至还有机会接受教育——虽然她们的待遇通常不如公婆的亲生子女,但在自己家中可能完全没有机会读书,并过着贫困艰苦的生活。 甚至也有许多童养媳被婆家视如己出,在婆家过著不错的生活的——比如齐敏,将来可能就会被世人这样看待。 所以在现代被丑化痛骂的童养媳制度,在古代的口碑并不差。只是在清末明初的时候,女权运动兴起,这种比包办婚姻更陈腐的制度才会极度地批判了。 现在齐敏听到齐宝这样说,她的心里倒也没什么大的波动,只是点了点头:“你知道,我原不在意这些虚礼的,只要你我能一心相伴就行了。” 齐宝道:“你是不是在怪我,有点嚣张了?” 齐敏摇了摇头:“咱家和苏家的事,本就不是简单的几句话就能说明白的,你现在在外闯荡了这么久,什么事不能做,什么事能做,能做的又该怎么做,你自然比我要清楚。” 齐宝笑着拍了拍齐敏的肩膀:“你好像现在什么事都依着我的样子嘛。” 齐敏也笑着顺势依在他怀里:“那当然啊,现在你都是独当一面的大人物了,我哪里还敢指手划脚啊。” 齐宝搂着齐敏道:“不管我在外面是什么样的人,但在你面前,我永远只是那个宝儿。” 齐敏道:“好啦,赶紧把这事告诉娘吧。娘听了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齐宝道:“嗯,我一改了了黄册,就想着要告诉你,还没去跟娘说呢,我这就去!” 齐敏道:“这是应该的!” 二人便一路来到文氏的屋里,把这事告诉了文氏,文氏听了,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来:“好啊,这样就好,我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你们这就圆了房吧。” 文氏也是盼这一天盼了很久了,但是这话却让齐宝和齐敏都窘了一下——怎么会这么急的。 文氏见二人都皱了一下眉头,便道:“马上芸儿也要出嫁啦,你们两个先圆了房,也是应当的。” 齐宝道:“这也好,不过也不急于一时的,还是等我们一起去了京城吧。” 文氏道:“真的要去京师么?” 齐宝道:“娘先不去,我和敏儿先去南京探探路——听说陛下这次泰山封禅之后就要把迁都的事提到议程上来了,也就一二年的工夫,到时娘再和我们一起去长安好了。” 齐敏也道:“这事咱们已经和李家商量过啦,李兰也是吃了娘的奶才长大的,让芸儿和李兰小夫妻两个搬出来住,独门独户的,娘也搬过去,有她们两个照顾,料来是不妨事的。” 李兰去年参加了童试,没有中,后来以捐生的资格又参加了乡试,还是没中,所以就算搬出李家的大宅子,也没什么分财产的事——有齐家的财势支持,李兰也不会在乎那些的。 李兰是苏重德的外孙,苏睿的外甥,但是他从小就亲近齐家,而且他在李家也不是长子一系的,因为他爹李恪就不是长子,所以依仗妻族立身也不算什么——他的母族也没什么好依仗的,因为苏睿虽然做了知府,但是为官还算清正,也很注意不特意照顾自家人。 文氏点了点头,然后道:“兰儿也是个不错的孩子,我和他们夫妇住在一起也好,只是他不怕被人说他是上门女婿么?” 齐敏笑道:“哪有这回事,咱家的大宅子又没有卖掉,您不过是去他们小夫妻家里暂住的,宝儿是您的长子,自然是要接了您去的,哪有不管您的道理。” 齐宝也道:“李兰这次科举不第,难保下一次也不中。明年皇上封禅之年,想来又有一次恩科,若是李兰中了试,他有了功名在身,就更不会有人说他闲话了。” 文氏一想也是——以齐家和李家现在的势力,通通关节,让李兰中个举人,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虽然说本朝的科举严禁舞弊,但是那种官场上的事,谁能说一点猫腻都没有! 文氏想到这里,又道:“那咱家的工程怎么样?” 齐宝道:“过两天等芸儿出嫁了,我就带着敏儿去京城,然后看看京城里的反应。” 齐敏也道:“咱们这边的事,升弟在京城里也知道了,他也正和三叔一起在京城里打听消息和上下打点呢,想来是没什么问题的,不然早派人来送信了。” 文氏听了,心里也就不再多想什么了,便与齐宝和齐敏闲聊了几句,忽地前面的玥珉过来对齐敏说,先前她的大丫环琉璃写了一封信来给她。 齐敏顺手接了信,想了想,怕文氏又瞎想见外,便当着她的面把信拆了。看了一下,却是琉璃写了信来,让齐敏去救她——原来原先要娶琉璃的那个性子暴躁的人与人斗殴死了,她成了望门寡,现在她的婆家硬要接她过去,不然就要她家退聘礼。而她的聘礼早被她家人为她的两个弟弟娶妻用了,哪来还还得出。 结果两家人一番争执,当地的一个比较富裕的农家汉,因为没有儿子,所以出价十两银子,要买她去作妾。那农家汉已经四十多岁了,家里的老婆凶悍无比,但是琉璃家中见有十两银子,不但能还了人家的聘礼,还能再落下一笔钱,居然便应了。 琉璃心中害怕,又无法可想,只得写信来求齐敏,求她来救自己。 的确,对于琉璃来说,十两银子并不算一回事,只是琉璃的父母已经接了人家的钱,眼看就要把琉璃嫁出去了,若是再悔婚,只怕要打官司了。 齐敏看了这信,心中略觉烦闷——这世上还是有着诸多的不平事的。琉璃也算是陪了自己几年,主仆间相处还是很愉快的,如果能帮一把,还是帮一把吧。 于是便把信给齐宝和文氏看了,把自己的想法也说了一下。齐宝道:“这事好办,我派人拿了我的帖子和印信去,管教他们那些闲汉没人敢说什么。” 齐敏道:“我看琉璃的父母也不是什么好人,若是把琉璃留在那里,只怕日后还得冒出什么事来,我看把她给接到咱们府上,我们把她带到京城去,得便就给她指一门婚事算了。” 齐宝笑道:“这都由得你!” 于是便安排了许放和另外两个队长一起去办这件事——许放当年没有与文氏照过面,只与齐长春见过一面,这次回来还特意去齐长春的坟上拜祭过一番,聊寄故人之怀。 这边许放等人走了,那边齐连春却在两天后回来了。 第十七章 救回琉璃 齐敏和齐宝到前厅与齐连春相见,问齐连春京里怎么样。 齐连春说京城的关节都已经打通了——打着齐宝的名头,以及齐家的钱财打点,并没有人刻意为难。 这时齐宝已经给京里上了折子,说了自己改名的始末,要求恢复旧名,已经受到了批准——当然,在面子上齐宝还是押着辎重在缓缓前行,只是派人以快马向奏折送到了京里,实际上他却是在盱眙安坐。 只是京城的回复却是送到了他的大营里,然后再转到盱眙——这事闹得传旨的太监有点不愉快,好在齐家的钱多,打点一下也就是了。拿了人的手短,他也不会去跟皇上打小报告的。 齐连春在说了京里的情况后又对二人道:“不过这只是为了在盱眙城里做这个工程,日后如果去参与新都城的建设,只怕还要大把地花银子呢。” 齐敏笑道:“这事不必担心,到时咱家是最有经验的人,哪怕是别人家包了,短时间里也没法做下这样大的工程——咱家现在就可以去长安考察地形了。” 齐连春笑道:“我已经派了人去了!” 三人正在谈话,许放却回来了,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琉璃。 齐敏让玥珉把琉璃带到自己屋子去,等自己谈完了话再去看她。 过了一会儿,齐敏见没什么大事了,便先告辞了,回去探视琉璃。 回到自己的房间,只见琉璃正与润儿说话,旁边站着玳瑁和婉婷婉然——琉璃一边说话,一边还不停地看向两个异族少女,眼中充满了好奇,还有一些害怕。 一般的人,见到异族少女,都会感到奇怪的吧,不过婉婷和婉然的为人还算是柔顺——齐宝和好以儆效尤相处了几年,也教了她们不少中国人的习俗,她们也知道在中国是不能像在欧洲那样的,处处也都小心着。 齐敏倒是跟她们学了不少古代的外语——也不知道这个时期的立陶宛用的是什么语言,反正是属于波罗的语的一种,不过俄语却是在这一时期形成的,所以学一点也没什么坏处,以后谁知道会不会跟外国人做生意! 虽然无法和官方抢生意,但也有很多生意会从官府的手里漏出来吧,机遇是给有准备的人的,到时候会一门外语可就了不得了。 据齐宝说,莫斯科和立陶宛被俘虏和送给明军的人不少,有男有女,都是为奴为婢的,但是都被逼着学了汉语,没有人倒过去向他们学外语的。 所以婉婷和婉然对齐敏要学她们的语言,也感到很意外。婉婷的母语立陶宛语属于波罗的语,俄罗斯语属于斯拉夫语,这两种语言都是印欧语系的分支,在这个年代分别还不算太大,所以婉婷都会,齐敏学起来也不算困难。 另外婉婷还会土耳其语和波斯语,齐敏还没来得及学。 婉然是钦察人,她的语言是钦察语和蒙古语,前者属于突厥语系,因为这个民族是以游牧为主,估计没什么大买卖好做,所以齐敏准备在学有余力的情况下,以后再学;而后者明朝会的人不少,齐敏也就没什么学的兴趣了。 可惜的是她们两个都不会拉丁语,不然也好学一学拉丁语,以后有机会的话乘船去西欧看看也方便。 不过这个时期的西欧可还是动乱得很,英法百年战争还在打;西班牙还在光复运动中苦苦挣扎;葡萄牙的艾维兹王朝刚刚建立不久,方兴未艾;亚平宁半岛四分五裂;拜占庭帝国苟延残喘;神圣罗马帝国和条顿骑士团也都处于不断的衰落中。 所以齐敏也只是这样想想,并不怎么太感到惋惜——动荡不安的地方,哪怕景色再美好,也不是可以安危旅游的地方。 只是齐敏借着向婉婷和婉然学习语言的机会,也趁机和她们拉近了一点关系,同时也大臻了解了一下她们的为人——其实齐敏也是想知道一下,这婉婷和婉然,对齐宝到底有没有什么情意。不过就现在来看,她们两个只是被动地接受了被族人送给齐宝的命运,对于一个占领军的将军,她们其实是没有什么爱情的感觉的。 齐敏对这一点很是满意,于是对她们这两个异族女孩儿也就放了心——至于另三个,年龄还小,估计就算她们对齐宝有什么心思,齐宝对她们也不对有什么感觉的。 看起来她们两个也都不是什么坏人,起码应该不是什么间谍之类的——这是古代,又不是现代,哪有万里迢迢来作人家的婢女当间谍的。 而且如果是间谍,怎么也不会就这样把自己国家里的一些不平之事对齐敏说得那样透彻(比如立陶宛大侯爵雅济埃罗强娶波兰十三岁的女王雅德维嘉,然后将她凌虐至死的事),更不会对明朝繁荣的惊羡搞得这样夸张吧。 更何她们一点也不像个间谍那样低调,在与齐敏相处了几天后,觉得大家对她们也没什么歧视的,便一直在齐府里前后走动,连文氏那里都去过了,倒把文氏给吓了一跳——还好齐敏和齐宝预先给她打过招呼,不然她还要以为大白天撞鬼了呢! 之前她们都是在军营里过的生活,就是入了城,也是在域外的城市,建筑风格与明朝完全不同。盱眙的齐府是她们第一次进入到明朝百姓的家里,自然新奇不已。而且西方人的性格也比较外向,加之也不像被灭族的女真人,以及被灭国的蒙古人,没遇到什么可怕的事,所以心境上也开朗,不像婉颜婉若和婉容,跟了齐宝这么久,还是处处小心,不怎么敢说话,脸上也很少见到笑容。 异国风情的美少女,真心爽朗的笑容,也让齐家上下对她们都没什么太见外的地方,甚至有两个小厮还想追求更具风情一点的婉然。 只是婉然现在好像还没有找一个丈夫的想法,只是与他们谈天说地,一边还学习汉语罢了。齐敏见此倒是教训了她几句,告诉她中国的男女之防,让她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让人家误以为她对人家有意思。 从此婉然和婉婷倒是消停了许多,这天琉璃回来,她们两个也没有上前表现出什么亲近的意思来。 琉璃见到齐敏回屋,忙上前见过齐敏。 齐敏笑道:“你现在也不是我的丫环了,不必这么多礼了。” 琉璃道:“姐姐待我如此大恩,我真不知该如何报答姐姐。” 齐敏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不过那毕竟是你的父母弟弟,你有没有想好今后该怎么办?” 琉璃低着头道:“我已经无路可去了,小姐既然收留了我,我宁愿一辈子服侍小姐,老死在这齐府里!” 齐敏笑道:“那也可不必如此,你先在咱们这里住下吧,我和大少爷要去京师了,我娘也要去芸儿和李兰那边住,这间大宅子的前后院,也总要有人打理,前院有刘恭在,后宅我看就给了你打理吧——你也算是后院的这些丫环里最年长的了……啊哟,不对,你已经不是丫环了……” 齐敏掩着嘴笑,琉璃忙道:“我愿意做齐家永远的丫环,可以签死契。不过这么大的宅子,交给我打理,我可做不来。” 齐敏笑道:“你跟着我也有几年了,这宅子里大大小小的事你也知道得不少了,一般的事你也能处理,如果有什么大事,你也可以去找二小姐。不过我想到时候我们都不在这里,也没什么人会来打扰你们的。另外三老爷也在这城里,有事要找齐家的人,应该都会去找他的,你只要每天把这家里上下都着人打扫干净,一应开销,自然有我们来给。” 琉璃道:“家里还有些婆婆妈子的,她们都比我年长,把这宅子交给她们,岂不比我妥帖。” 齐敏道:“不瞒你说,她们年纪是大,为人处事也周到,但是也比你圆滑许多,保不齐日子长了,会有什么偷鸡摸狗的事。” 琉璃忙道:“姐姐,我是断不会这样做的。” 齐敏笑着点点头:“我知道你的为人,所以我才会放心地把这宅子交给你啊!” 其实琉璃和齐宝都是放心的,文氏倒还有点不放心。当时齐敏对她说,要救了琉璃回来后把这宅子交给她暂时打理,文氏还觉得她毕竟是个外人,还不如就把这宅子给空着,然后让齐连春隔三差五地派人来打扫。 不过齐敏总说屋子要有人住着才有人气,最终还是说服了文氏。 琉璃见齐敏这样对待自己,心中对她感激,相比之下,觉得父母和弟弟对自己反而不如外人,真是又委屈又难过。 齐敏对婉婷道:“你带她去客房住吧,帮着她一起打扫一下,不要什么外院的事都麻烦玥珉。” 婉婷应了一声,便与琉璃一起过去了——琉璃也是熟门熟路,也不用怕婉婷迷路什么的。 齐敏见琉璃还有点怕生,便对她道:“怎么,刚才润儿没告诉你她们两个的来历?” 琉璃笑了一下:“说了,可我还是有点怕。” 齐敏道:“怕什么!都是一样的人,你跟她好好相处,没关系的。” 琉璃点了点头,这才与婉婷一起走了出去。 齐宝这时从外面进来,见到琉璃和婉婷出去,跟她们说了几句话,再进来对齐敏道:“我问过许放了,琉璃的父母拿了五两银子,重新给琉璃签了卖身契,不过在来的路上,他已经当着琉璃的面把那玩意儿给烧了。另外那个原来要娶琉璃的人家,也收了咱们十两银子,把他们家给打发了。至于那个要取琉璃的汉子,也被许放他们吓走了。” 齐敏道:“没有动手吧?他们毕竟是琉璃的亲人。” 齐宝道:“没有,他们哪有那个胆子,看到许放他们就连腿都软了。” ——这种眼皮子浅的人,也就是这样了。 齐宝道:“不过我也在想,琉璃是个重情义的人,若是咱们离开盱眙久了,琉璃的父母都是无赖一般的人,若上门来纠缠,也是个麻烦事——你真的要把咱们这宅子交给琉璃打理?” 齐敏道:“你说的是,不如你再派人去吓吓琉璃的爹娘,教他们不敢再来盱眙。” 齐宝道:“可人家是亲生父母,我怎么好做出这样的事——除非是琉璃自己求我,我才好出面。不过那样的话,琉璃也未免不孝了。” 齐敏郁闷地想——古人就是迂腐,真没办法。 于是只好道:“那你说怎么办?带着琉璃一起走么?” 齐宝道:“没办法,你若只放心琉璃,我到时便派几个退伍后没处可去的老兵来咱家住着——嗯,许放好像家里没什么亲人了,他倒是老诚可靠的,只是他都已经是个哨官了,朝廷一定另有指派。” 齐敏道:“这个到时候再说吧,让三叔帮着照应点就是了。这府里也不只她一个人,刘恭还在呢,若是有事,他自然会去找三叔的。” 齐宝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另外三叔来问我,芸儿和李兰的婚事,要不要在四季楼办。” 齐敏道:“行啊,就依三叔的意思办吧。我去跟芸儿说一声就是了,料来她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二人说了一回,外面又有人来找齐宝,说是有客来访。齐宝无奈,只得离了齐敏这边,到前边去待客。 齐敏也是暗笑——有了功名当了官,自然会是这样,也是怨不得的。 只是齐宝是个武将,现在的建文帝又一心拓边,如果以后一直这样打来打去的,自己不是要独守空闺? 想到独守空闺,齐敏忽地又想到了一直在白河村乡下的陆佳星——自己和齐宝这几年一直不曾见面,如今也算得是苦尽甘来。但是她自从那年回了白河村,就一直没走过,怎么反倒她和苏睿像是夫妻分居了。难道那个樊氏这么厉害,连苏睿都护不了她? 按说苏睿对待感情虽然有点偏执和优柔寡断,但是他对陆佳星还是有一份爱护之心才对啊,要不也不会一定要娶她了。 想了一回,还是觉得自己运气好,有齐宝这样的一心人。 于是扪镜自照,看看自己,果然仍是艳若桃李,便是素颜,也是前世万万比不上的,心中也不免有些自我陶醉,才明白什么叫对顾影自怜,什么叫做自恋。 齐敏照了一回镜子,忽地想起了什么,对一旁的的婉然道:“你们的国家里,也有这样的镜子么?” 婉然道:“有是有的,但都是贵族和富翁才有,平民是没有的——这太昂贵了,但是大明却是家家都有,你们真是太了不起了。” 齐敏道:“你们的镜子是哪里来的?” 婉然道:“是威尼斯公国那里的商人卖给土耳其人,再通过立陶宛那边卖到我们这边来的。” ——果然是威尼斯商么! 齐敏在心里叹了一下,心想等北方真的安定了,倒是可以去卖镜子去——只是一来陆路难走,二来只怕这生意又要被国家垄断了! 看来还是得再找机会,看看还有什么别的商机呢。 齐敏倒也不是想赚多少钱,只是用自己未来的知识,帮助古代的同胞们改善一下生活,同时也顺手发财,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问问婉婷和婉然,再问问齐宝,都没发现什么商机,也只得罢手了。 过了几天,齐宝的心腹来送信,说是那押运辎重和伤兵的队伍已经要到直隶了。齐宝让他们放慢脚步,等自己参加完了妹妹的婚礼再一起走。 齐敏听了对他道:“这不是欺君之罪么?” 齐宝道:“将士们归心似箭,,家在北方的伤兵和士兵们,都已经回过一趟家了,本来到了直隶,就要放缓脚步,让这些回过家的兄弟们再赶上来的,朝廷里的人也会体谅我们,不会追究的——都在外面打了这么些年的仗了,不会这样不讲情面的。” 齐敏心想也是,便道:“自古伴君如伴虎,还是小心点的好。” 齐宝笑道:“你放心吧,不会出什么事的。本来这就是皇上给我的密旨,说可以让军中的士兵先回家看看,如果要禁,说不定反而要哗变。” 齐敏听了眼中一亮:“你有圣旨么?快给我看看,开开眼界!” 齐宝道:“是密旨,我都是帖身带着的,你看看就行了啊,别说了出去。”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份黄绢,递给了齐敏。 齐敏小心地接过来,展开一看,上面果然写着让齐宝暗中放家在北方的士兵先回家去,然后大军缓缓而行,只要保证到京师时还是整军就行——看来这建文帝对自己人还行,挺有人道主义风范。 第十八章 准备搬家 齐宝见齐敏看过了圣旨,连忙又劈手抢过,塞回怀里去:“这是密旨,回京后要交还给皇上的,可不能丢了!” 齐敏撇了撇嘴:“好稀罕么!” 齐敏看着这绢上的字,倒都是工工整整的,一点也看不出有现代人用毛笔用不惯的样子,看来这个建文帝也是婴穿,或者年幼时就穿了的,不然不可能练得这一手好书法。 只是这字迹,却似乎有些眼熟,不过想了想,觉得自己可能是多心了,也就不去管它了——反正现在齐敏的注意力不在这个皇上的字上。 现在齐敏心中最关键的是——终于亲眼见到了真正的玉玺之印。 虽然这块玉玺已经不是真正的和氏璧了,但总比前一世齐敏在现代所见到的清代的玉玺真实。 正史中自唐灭亡后,传国玉玺和氏璧就不见了,然后每朝每代都有新的和氏璧“现世”,然后在灭亡时又消失。 其实和氏璧只是荆山玉罢了,春秋时的人不认识它,才把它传得这样神。以至于后世的帝王都把拥有它当成自己受命于天的象征。 也有说和氏璧是翡翠的,因为这个名词是十八世纪后缅甸把翡翠传入中国时,中国人才给这种玉取了翡翠的名字。但实际上中国从周到唐,各代均有翡翠制的饰物,只是当时不叫这个名字罢了。 现在因为朝廷的禁银令,金银饰品的数量受到了极大的限制,玉石器得到了空前的发展,各种宝石和玉器的饰品极多。比如在齐敏和齐芸的及笄礼上,两个人前两次受的簪子就都是玉的,最后才各戴了一支金钗。 而对于古代的皇帝大印这种东西,作为一个曾经的历史专业的学生,这点好奇心齐敏还是有的。 这时外面的玥珉又过来道:“大少爷,大小姐,二少爷回来了。” 原来齐芸婚事迫近,齐升也回来参加妹妹的婚礼了——之前齐连春去南京打点关系,也把齐宝回来的事告诉了齐升。齐升也不知道副总兵钱鲍思敏就是齐宝的,现在知道了,自然也要赶回来与大哥见上一面的。 齐宝和齐敏听了,便都一边向外走去,一边对玥珉道:“我们去迎他,你去告诉夫人一声吧。” 玥珉应了一声,继续向里面走去,齐敏倒是心中略犹豫了一下,在想要不要对齐宝说,齐升好像对自己有点不该有的想法的事。但转念一想,何必制造一家人之间的不快,且看看再说吧。如果齐升能够自己走出来,那就把这事作为心底的一个秘密吧。 齐升和苏睿不同,而又有些相似——不能再让这样的事重复发生啊! ——苏睿走到这一步,自己也有责任的吧! 之前齐敏也的确是行事太过自我——虽然感情本就是自私的,拖泥带水并不好,但是也该有个妥善的处置才行啊!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啊! 二人往前走着,还没到前厅,齐升已经走了过来,远远见到二人,忙加快了脚步,过来看着齐宝,眼的的神色似乎有些复杂,但旋即便涌起满面的欢欣,上前一把抓住齐宝的双手:“大哥,你可回来了!我们都想得你好苦!” 齐宝也是与他双手相握,看着他笑道:“升弟也长高了不少啊!你已经是进士了啊,我们两个一文一武,同时报效朝廷,也算是给咱齐家门楣添光了。” 齐升笑道:“大哥不愧是大哥,我当年就说你是不世出的名将,而今果然如此。” 齐宝也笑道:“用兵之道,本就不能拘泥一心——更何况如今我军大量使用火器,枪炮的运用与这些典籍上所言的战术已经完全不同,如果再照搬这些教条,必然不能取得最大的效果啊。” 齐敏在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40部分阅读 欲望文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41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未知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41部分阅读 旁道:“你也真是的,升弟夸你两句,你怎么却夸耀起自己来了。人家可不想你的用兵之道呢!” 齐宝哈哈一笑:“是啊是啊,不知不觉就犯了老毛病了!” 于是便拉着齐升往里面走去,一边对齐升道:“娘这几天也正念叨你呢,说芸儿就要出嫁了,你怎么却不回来。” 齐升问道:“那大哥你呢?你和敏姐也一起操办么?” 齐宝看了一眼齐敏,道:“不,我们要先去京城呢。” 齐升奇道:“去京城?” 齐宝道:“是啊,我要去京城面圣呢,如果不外派的话,估计会在京城定居吧。” 齐升笑道:“那也好,到时在京师操办,来的人也不会多,免得太烦躁。” 齐敏却道:“到时候他在京城的部下和同僚可是多得很呢,只怕比在这里还要烦。” 齐宝笑道:“的确如此,不过在这里大操大办的话,我怕有那下作之人又说出什么闲话来,便带着你姐姐去京城再成婚啦——嗯,到时你就要喊她大嫂啦,不能再叫她姐姐了。” 齐升道:“忽然改口,却有些不习惯呢。” 齐敏道:“这有什么,你便叫我姐姐好了,怕什么!咱们既有姐弟之情,又有叔嫂之情,不必在意那些俗礼。” 齐升笑道:“便是如此。” 齐敏注目观看齐升的眼神,只见他看向自己的眼中坦坦荡荡,没有一点异样,有的只是衷心的祝福,便知道他在见过了哥哥之后,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现实,不会再对自己有什么想法了。 虽然齐敏没有对齐升做出过多的劝解,但是齐升却没有太大的纠结。可能是因为齐升和齐宝是亲兄弟吧,也或者齐敏从来没有给过齐升机会,但也有可能齐升的心性本来就与苏睿是不同的吧。 不同的成长经历和成长环境,也造成了不同的性格。 苏睿还是太偏激太执拗了,希望他今后好好地为官,不要再走错路了。 兄弟二人和齐敏一起来到了文氏的房外,进去后见到齐芸也在文氏身边,正喂文氏喝药呢。 见到齐升回来,齐芸点了点头,文氏却是却开了齐芸的手,坐起身来道:“升儿,你也回来啦。” 齐升上前见过了礼,文氏又道:“你和你大哥也是多年未见了吧,怎么样,朝中可对他有什么评价?” 齐升笑道:“都说大哥是本朝的名将,能与徐辉祖等人相提并论,将来若是太子登极,必是股肱之臣!” 齐敏和齐宝听了都是脸上变色,异口同声地道:“朝中果然这么说?” 齐升道:“是啊,我看大哥到了朝中,除非是外放做总兵,不然也至少是个尚书。” 此时的兵部尚书正是徐辉祖,齐升忙道:“这哪里敢想,能挂个二品的虚衔也就了不得的了。” 说着与齐敏对看了一眼,心中均想——朝中这样传言,若是皇帝听了,岂不是要认为太子结党,那可是大忌! 但是这时脸上却不好太过表现出来,便跟着齐升与文氏一起说笑了一阵子。 文氏却是没怎么在意,对着四个孩子左看右看,想到这四个孩子中两个儿子文武双全,两个女儿也是终生有靠,不由得心中欢喜,忽地就觉得一阵天昏地间,猛得便向后倒去,慌得四人忙上前扶住,七手八脚地过去扶将起来,文氏却又悠悠地醒转了过来——原来是欢喜得迷了心了,倒让众人虚惊了一场。 只是毕竟心中害怕,又请了郎中来看了,确定无事了方罢——不过到底文氏身子虚,郎中依然说如果没有奇迹发生,那是活不过五年了。 四个孩子听了都是心中酸楚,各自落下泪来。 齐敏对齐宝道:“你现在是二品大员了,就请不来什么好郎中么?” 齐宝道:“你难道不知?我这次带的几个人里,就有我军中的军医,他的医术可是不亚于宫中的御医的,他不也是这样说?” 齐升道:“既然如此,我便回盱眙来住吧,也好照顾咱娘,多陪陪她。” 齐宝听了也道:“说得对,我也上一道表,辞了官吧!” 齐芸道:“你们两个,难道是怕我照顾不好娘么?你们去做官,做得好些,娘也开心,说不定渐渐地也就好了,若是你们辞了官,脱了国子监,那娘一伤心,怕不是要……” 说着齐芸自己又落下泪来,齐敏过去搂着齐芸,一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一边对齐宝和齐升道:“这也没法子的事,不过好在京师与盱眙不远,我们经常抽空回来看娘亲也就是了。” 二人听了,也都只能叹气点头。 又过了几天,齐芸出嫁的日子到了,齐宝、齐升和齐敏这两天都忙翻了,两个男的前后照应里外应酬,齐敏也是陪着齐芸,给她打理一切。 到了那天,李家吹吹打打地来接新娘子,在齐家先吃了一顿,然后到了李家,又吃了三天三夜,把两家人都累得够呛。 齐宝对齐敏道:“这次的婚事,你可是从前到后都看过了,等我们去了京城,我一定办个比这个还要大的婚礼。” 齐敏道:“可千万别!这我都累死了,要是来个更大场面的,我非死过去不可,还是随意些的好。” 齐宝道:“那怎么行!这一天我盼了这么久了,怎么能马虎对待。” 齐敏笑道:“你既然这么急,何必还拖着,简单些的,一天也就够了,连摆三天筵席,你就不怕到时你没了力气,浪费了那良辰美景?” 说完了自己红了脸——亏的是从现代穿越来的,不然还真说不出口。 齐宝哈哈一笑:“放心吧,那是不可能的——我现在的酒量可大得很,而且自然有人替我挡酒,你只管乖乖地在新房里等着我就是了。” 齐敏道:“我还以为你那些手下不把你灌倒了不罢休的呢。” 齐宝道:“谁敢!到时候他们娶媳妇,就不怕我报仇么!” 说着一搂齐敏:“莫不是你等不及了?竟然如此担心?” 齐敏“呸”了他一口,挣脱他的怀抱,一边向自己屋里走去,一边道:“你才是等不及了呢!” 说着回到房里,只见几个丫环正在翻箱倒柜地归置东西,便上前道:“怎么样,都整理好了么?” 润儿道:“差不多都好了,不过这次去京师,姐姐就带婉婷和婉然去么?” 齐敏道:“润儿你年纪也不小啦,不必跟着我再到处跑了,我明儿就放了你出去吧,你去柜上领三个月的月例钱。” 润儿听了,忙上前跪倒磕了个头:“姐姐大恩,润儿这一辈子都不会忘的。” 齐敏上前扶起她道:“不用如此的,你知我平时并不喜欢这些俗礼。” 润儿一边起身,一边道:“这可不是虚礼,是我真心感念姐姐的恩德。” 齐敏道:“你好好地嫁人过日子,那就是让我开心了。” 琉璃在一旁道:“我却是让姐姐操心了,我本来还想着伺候姐姐一辈子来报答姐姐呢,却怎么姐姐就要走了。” 说着居然还落下泪来。 齐敏道:“你也是,我又没说你什么,如何便多心了。” 琉璃道:“我没有多心,我是真的舍不得姐姐。” 玳瑁也在一旁道:“小姐你不知道,琉璃姐姐这几日一直在为不能报答小姐而感到过意不去呢。” 齐敏笑道:“你替我好好打理这宅子,也就是了。”说着又对玳瑁道,“你也是,好好帮着你琉璃姐姐,虽然你们领的都是一两银子的月例,但我特地关照,都给你们两个现银,只是要小心,别被人骗了去。” 琉璃也是聪明人,知道齐敏这是在说自己,忙道:“不会的,我爹娘都不知道我在这里是做什么的。” 齐敏笑笑:“那样也好,只是你从此不再与你爹娘见面联系,却也有悖人伦。” 琉璃低下头,半晌才道:“这事原是我的不是,麻烦了姐姐了,今后我也没法说再不见他们,再不认他们的,但姐姐家里的东西,我是宁死也不会丢了一星半点的。若是逼得我紧了,我不过一死罢了。” 齐敏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哪里就这么严重了,我家是什么样的家风,你还能不知?断没有因两个钱就逼死人命的。若是你无可奈何了,就差人去找我三叔,那自然有他来打发他们——他们是你爹娘,三叔也不会真的把他们怎么样的,最多不过吓吓他们。” 琉璃垂下头道:“这里本来是姐姐府上的宅子,至亲不过是三老爷和大老爷了。如今大老爷还在临朐,如何不交给了三老爷,却让我来越俎代疱。” 齐敏道:“他有他的难处,一则他事忙,在这里后院的事上心不如你细,也不如你对这里外的事物都上心;二则他毕竟不是咱家的人,也要避嫌不是,有了什么误会,岂不是大家尴尬。你就不同了,说句不怕你恼的话,真要有了什么差错,我骂你几句,大家出了口气,也就是了,可若是三叔有了什么差错,难道我还好意思去说他不成。到时候一口气憋在心里,日久伤了和气也就罢了,最憋出病来。” 婉婷这时在一旁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语道:“是这样的,波兰女王就是因为心情不好,二十六岁就去世了呢!” 齐敏“呸呸”连声,对她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咱们大明的人,是很忌讳用死人来和自己相比的,哪怕是女王也不行!你怎么又来了!” 婉婷嘟着嘴道:“上次我还跟你的妈妈说起过呢,她还说我们那里女人也能当王,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齐敏笑道:“你居然也会用成语了。” 婉婷道:“什么叫成语?” 齐敏故意逗她道:“就是现成的语言,比如说刚才的‘不可思议’。” 婉婷点了点头:“原来这叫做成语啊,那什么是不现成的?” 齐敏道:“你先别管这些啦赶紧整理我的东西吧,以后你慢慢就会知道的!” 这时齐敏忽地发现婉然不在,便问道:“婉然呢?” 润儿道:“跟二少爷上街去啦,二少爷这几天一直带着婉然上街去呢。” 齐敏的唇角抽了一下——这两天都只顾着跟齐宝卿卿我我了,这么大的事都没发现。难道齐升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齐敏倒没有那种哪怕是自己结婚了也希望以前喜欢过自己的人为自己“守节”的变态心理,只是对齐升会看上异族女子而感到有点意外罢了! 这么好的戏,自己怎么能错过! 于是让润儿继续带着她们一起整理行装,自己跑去找齐宝。 齐宝这时也在整理行装,只是他本来带着的东西就不多,再加上还有几个亲随一起帮着整理,婉颜她们三个倒清闲得很,齐敏过去的时候,齐宝正在和几个亲随打马吊。 齐宝见到齐敏来了,也不起身,便招手让齐敏过去,坐在他的身边。 第十九章 连春求妾 齐敏坐过去问,看了一下,发觉这马吊的规则已经与先前大为不同,已经很类似于现代的扑克牌了,看来东西方的文化,的确是在战争中得到了交流啊! 但是现在齐敏懒得跟齐宝说这些,便在他耳边轻声道:“你知道升弟这两天一直跟你的婉然在一起么?” 齐宝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婉然已经不是我的了,是你的丫环了。” 齐敏继续在他耳边低声道:“你不怕她会娶一个异族的妻子么?” 齐宝又怔了一下,然后才道:“不会的,最多纳她为妾,或许只是收个房罢了。” 齐敏道:“你倒是说得轻松。” 齐宝道:“升儿可不像我,他可比我稳重多了。” 齐敏一想也是,齐升毕竟是个古人,能看上一个异族女子已经很不错了,哪里还能指望他娶一个异族的正妻。 于是一口气先自泄了,便不再多言,只是看他们几个人打牌。 过了一会儿,齐宝的几个对手见齐宝自齐敏来了后明显心不在焉,便都罢了手,纷纷离去。齐敏便对齐宝道:“你收拾得怎么样了?” 齐宝道:“早收拾完了,正等你呢。我们一起去把娘给送到芸儿那里去吧。” 齐敏道:“也好,早一点安顿好了,有什么不便的,趁我们还在,可以赶紧解决了。” 于是两个人便去了文氏的房里,向文氏说明了来意。文氏虽有些不舍,但想到儿子的前程要紧,也就应了,只是又道:“你们两个在京城成婚,我不能亲眼得见,真是一大憾事。” 齐宝笑道:“娘,我和敏儿的名份已定了,所差不过圆房。您若心急,今晚我便与她圆了房,好让您先了了愿。” 文氏叹了口气:“敏儿是我的女儿,我自然盼她有个盛大的婚礼的。盱眙这边的人眼皮子浅,嘴又碎,还是去京城里吧。左右便是在这里办了婚礼,我这身子,也是看不得多久的。” 文氏说这话,是因为之前齐芸结婚时,她就没参加完,只等着拜完了双亲,便由齐敏扶着去了后堂,歇了一下后便乘着马车回了府——就这样,她还喘了很久呢。 齐敏道:“娘,等我们有安定下来了,一定来接您。到时一起到新都去,我们一家人团聚,在那里好好过日子。” 齐宝也道:“对,李兰要是愿意,就跟我们一起上京去,反正李举人也在京城作官,他去投靠他的祖父,也没人会说他什么的。” 文氏道:“你们年轻,想得却比我周到,那我也就不说什么了。” 三人说了一阵话,齐升却过来了,对齐敏道:“敏姐你找我么?” 齐敏道:“是呀,我们要送娘去芸儿那边了,你也一起来送送吧。” 齐升应了一声,又招呼人过来——齐敏这时已经打发了人去把玳瑁给叫了过来,让玳瑁和在琼琚她们走后伺候文氏的琪珖一起,搀着文氏出门。 虽然这时已经是夏天,但齐敏仍然为文氏多披了一件薄氅。 出了门,上了马车,拐过三条街,便来到了李兰的住处——这是齐连春给李兰买的,旁边还有一家铺子,也算是送给了李兰,当是齐芸的嫁妆。 更为关键的是,这片宅子在下水道的附近,可以通过去,在家里安装抽水马桶。 李兰闻报,便与齐芸一起出来迎接。见着文氏,便上前行礼道:“小婿李兰,见过岳母大人。” 文氏笑了一下:“兰儿,我家芸儿可好?没有什么做得不当之处的吧?” 李兰忙道:“芸姐对我一向都很好的,哪有什么不当的。” 李兰也一样不擅言辞,这样说已经是很好的肯定了。文氏听了便点了点头,又关照了齐芸几句,这才跟着二人进去。 丈母娘到女婿家暂住,其实也挺让人说嘴的,不过文氏这几年也看开了,什么闲言碎语的,都只当耳旁风了。况且齐李二家,都是有人在京城里当官的,谁敢来惹。 文氏在一群晚辈的簇拥下来到了里面的一处屋子前——这是齐宝和李兰一起为文氏挑的,大家都很满意。朝东开的房门,屋外还有四株柳树,既有树荫,也不失阳光充足。 齐敏还怕有什么不到的,里面又看了看,又与齐芸带着玳瑁和琪珖四下转了一圈,把这里的规矩和一些要注意的地方都交待明白了,这才又一起回去。 路上齐芸对齐敏道:“先前在家里时,我也曾听姐姐说过朝廷有意迁都的事。我把这事跟兰儿说了,他说要凭自己的本事考到国子监去,并不想与大家一起去。” 齐敏笑道:“他却是个有志气的——这也好,反正你们也够富足的,安安乐乐地过日子,也未尝不是好事。” 齐芸红了一下脸:“我也这样觉得,可就怕娘到时候舍不得我。” 齐敏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还能看不透这个!到时有我和宝儿、升弟一起伺候她,你别怨娘偏心,把你给忘了就好啦!” 齐芸脸上红晕未消:“姐姐总是取笑我。” 姐妹两个一边走一边说笑,又回到了文氏的房间,文氏却已经躺在床上了。二人上前一边替文氏捶腿,一边说了些让文氏安心住下的话。 待得晚间,又把齐连春和李恪也请来了,众人一起吃了饭,这才回去。 路上齐敏把李兰不愿跟着一起去京城的事说了一下,齐宝笑道:“幸好我没说,不然反倒要惹得他不快了。” 齐升却道:“我在京城里听说,是三叔和敏姐用那‘鲜味饼’的方子,替我换来的这功名呢,我竟不是靠自己的本事考进京师去的了。” 齐敏和齐连春对视了一眼,均道:“没有的事,小小的一张方子,哪里就能坏了朝廷的规矩了。” 齐升道:“我想也是,当今圣上乃是圣明天子,断不可能做这种事的!” 齐敏和齐连春忙连声附合。 齐宝如今何等聪明,一听便知事情的真相,心想升弟毕竟年幼,这般好骗,这官场上的事,看来还真得以后多教教他才行。 三人正走着,然后看见前面一群人正围成一圈,不知在闹些什么。齐敏和齐连春懒得管,正想绕着走开,齐宝和齐升却忽然同时道:“是婉然和婉婷!” 齐敏一怔,注目看去,却正是两个异族女子正在被人围观。 原来今日里齐家掌舵的人都不在,管家刘恭也只在前院里,婉婷和婉然生性活泼,便从后门偷溜了出来,看盱眙的夜景夜市。 那些盱眙的百姓没人见过这样的西洋景,都上前来围观,其中更有那胆大的地痞无赖,便要上手去摸两个异族少女。 齐宝大怒,冲过去用力分开那些围观的人,三拳两脚把这几个地痞打倒——那几个地痞中有人认得齐宝,都不敢动手,互相拉扯着逃了。 齐宝也不去追赶,只是对婉婷和婉然道:“我对你们说过什么来着?让你们不要随便外出,怎么就忘了?” 婉婷咬着唇没敢说话,婉然却嫣然笑道:“可是你说我们已经不是你的丫环了,不必再听你的话了啊!” 齐宝一时语塞,然后回过头对齐敏道:“你的丫环,你还不管管!” 齐敏上前道:“在这大街上大呼小叫的像什么话,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吧!” 齐宝一想也是,便狠狠瞪了二人一眼:“还不快跟我们回去!” 婉然吐了吐舌头拉着婉婷跟在二人身后便走。 到了家中,齐连春却没有走,一直跟到里面,还在跟齐宝低声交谈着什么。齐敏带着两个丫头回了房,然后对她们道:“你们以后千万不要再独自上街了,要知道大明的普通百姓,大多数并不像咱们家这样可以平等对待你们的,这事也是给你们一个教训,以后要注意了,下一次未必就有这么好的运气,正好遇上我们了。” 婉然和婉婷都低着头没敢说话,齐敏也不想多说,就挥手让她们下去。 第二天齐宝和齐升在家里排了一场筵席,请了相熟相厚的人来,算作是告别,来的人有李家、张家、宋家、高家等在盱眙城里有头脸的人物,齐连春也在座相陪了。 齐敏如今改了黄册,在名义上已经是齐宝妻子的事,已经是众人皆知的秘密。如今知道齐宝要带着齐敏去京城,各家其实都备了礼来,算作是贺仪了。 齐宝也不客气,便都收下了。齐敏在后面闲坐,听到宛婷和宛然在前院的屏风后面偷看偷听回来的话,心中也是一阵羞赧一阵好笑——齐宝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几年的军营生活,让他也变得厚黑了么? 这时前面的筵席也散了,齐宝走了过来,见到齐敏正斜倚在床头休息,便笑着凑过去坐在她的床边,对她道:“今儿怎么了,怎么这么早就睡下了?” 齐宝这次请吃的是过午的饭,未时开席,吃酉时散场,齐敏这时已经躺在了床上,应该不是午睡未起。 齐敏道:“你们在前面那样喧闹,我听着也烦闷,想着明日就要走远路了,便早些躺下,多休息一点罢了。” 齐宝笑道:“说得也是,明日就走了,今天是该好好休息。”说着转头对那边的几个丫环道,“我有话要对你们小姐说,你们先下去一下。” 那几个丫环互觑了一眼,都笑着退了出去。齐敏皱了皱眉头:“喂,你有什么话就说好了,让她们都下去做什么?” 齐宝笑道:“你别误会,我就是再急,也不会耐不得这几天的。我可不想被你嘲笑我想白日宣滛啊!” 齐敏的脸红了一下:“呸!你要说什么?快说!” 齐宝道:“昨晚和刚才,三叔向我要婉然去作妾,你肯不肯放人?” 齐敏愣了一下——没想到昨晚齐连春居然会对婉然一见钟情。不过作妾这事,婉然自己怎么想且先不去说她,这两日齐升不是正和婉然打得火热么,怎么齐升对此没什么反应么? 于是便对齐宝说了这番话,齐宝听了道:“不要紧,升弟只是觉得异族的姑娘挺有意思的,所以便与她走的近了一些,对她并没有什么情意,这个我昨晚已经问过了。至于婉然,她嫁给谁都是当妾的命,哪怕是平民老百姓,也不会娶个异族女子的。三叔年龄虽然大了她有三十多岁,但他为人还算不错,料来也不会亏待她——如果她生下一个儿子,日后也能未必不能母凭子贵。” 齐敏道:“你这话说得倒有点道理,三叔是远洋出过海的人,和不少异族人打过交道,也不定歧视异族人。但是她不过是个妾,就算生下了儿子,也要认三婶作嫡母,她怎么能母凭子贵。” 齐宝道:“三叔说上次他捐了两次粮,一次军粮一次赈灾,他又去朝廷活动过,已经在吏部和兵部都活动过了,来年就要把他的百户升至千户了——虽然仍是虚衔,但是可以有一个平妻了。如果婉然能生个儿子,就把她扶作平妻。” 齐敏道:“三叔我是信得过的,但三叔家里那么多妻妾,到时不免有些纷争。” 齐宝道:“这个不妨,到时候自然有法子可想的,有我们在,也不能看着三叔家里闹腾。” 齐敏道:“那婉然怎么想?我看她未必肯呢。” 齐宝道:“这个不必担心,婉然还是很听话的,我们两个一起说,她一定同意——她在不是贵族出身,便是在她自己的国家里,也是十有八九要嫁给有权有势的老头子的——说不定还没有名份,三叔年纪还算是年轻的呢!” 齐敏又“啐”了他一口道:“少来这一套,你自己去说,别把我拖下水去!” 齐宝笑道:“好好好,你不反对就行,这件事就交给我处理。” 说着又欺上身来,搂着齐敏使来索吻。 齐敏轻轻地“哎”了一声,双手略推,但齐宝的力大,齐敏也没想到刚刚还在谈论别人的事,忽然连话题也不转一下,就直接进入到这个阶段了——看来齐宝在战场上不但变得厚黑了,连行动力也变得更强了。 以前齐宝做这种事,还是要征求一下齐敏的同意,起码得营造一下氛围,现在齐宝几乎每次都不打招呼,直接就来,而且吻技高超,每次都能把齐敏弄得几乎难以自持。 这一次也是同样,而且刚刚喝过酒的齐宝身上,不但没有酒臭,反而有一种混杂着男性气息的酒香,让齐敏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 当齐敏回过神来的时候,齐宝已经从她身上离开,坐在床边笑嘻嘻地盯着她直看,那神情仿佛一只偷到了腥的猫——看着齐敏面色潮红呼吸急促胸部起伏不定的样子,齐宝好像十分得意一样。 齐敏见到齐宝的这个神情又羞又急——怎么现在总是上他这个套!第一次在马车里,还好算是自己有意安慰他,后面的却都是他的突然袭击了。 可恨的是自己偏偏还沉沦其中,无法拒绝。可天知道他要练成这样的吻技,是和多少个女人接过吻才练出来的——虽然那是逢场作戏,但那也是齐敏很难接受的。可是在那种危机四伏的状态下,有时不得不虚与委蛇,这也是齐敏和齐宝都无可奈何的事。 于是各种复杂奇异的心思交杂在一起,齐敏把身后的枕头抄起来向齐宝砸了过去:“快滚!” 齐宝倒是吓了一跳,闪身躲过枕头的袭击,齐敏指了他一下:“你要么就赶紧跟我圆房,要么就别老是来撩拨我!省得我总胡思乱想的,心里憋屈得很!” 齐宝见齐敏脸上嫣红一片,心中也是有点冲动,便再度上前压着齐敏,道:“我只是怕不合礼,你会怪我。” 齐敏咬着牙道:“你这样对我,我就不怪你了么?” 齐宝见齐敏咬着牙的样子娇羞无限,心中一阵翻腾,便用口去衔着齐敏的耳朵,在她耳边轻声道:“敏儿,不要怪我,我真的是太爱你了,我也是无法再忍耐了——我知道你也爱我的,答应我好不好?” 齐敏被他手口并用,弄着娇喘不已:“你……你这时候……还……还要我……答应你什么……我还……还能拒绝你么!” 说着双手环上齐宝的后背,反而侧过脸去用小舌尖轻舐了一下齐宝的唇——妈的,不就是婚前性行为么,老娘还真不怕!我倒要看看,你倒底技巧有多高! 齐敏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来的,虽然前一世没有这种行为,但是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反正这辈子就是要跟齐宝滚一辈子床单了,也不在乎早几天晚几天的了。 第二十章 南下京师 齐宝被齐敏这样一撩拨,也是再忍不住的了,喉咙里发出一记低沉的呻吟,然后便吻向齐敏的脖颈,顺着衣服便去抚摸齐敏的胸部。 这几天来齐宝也与齐敏搂搂抱抱亲亲摸摸过的,但是这事到临头了,齐宝满心的激动,反而有点手忙脚乱的——其实这也不能都怪他,古代的衣服,还是挺难脱的。 齐敏的上衣终于被齐宝脱去,但是两个齐宝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紧紧地帖扣在胸房上,让齐宝一时看愣住了。 齐敏被齐宝的进攻一直搞得呼吸急促,现在终于趁机喘了口气,对齐宝看了一眼,媚眼如丝地斜睨着他:“怎么了?” 齐宝复又埋下头去,在她的胸前印下密密的吻,齐敏也终于忍耐不住,低低的娇吟声从喉间吐出——如果不是在白天那一定会更大声的吧,但就是如此,如此销魂的声音,已经让齐宝血脉贲张了。 齐敏如今酥胸半露,两粒嫣红犹抱琵琶半遮面,被两片薄布保护着,一对紧致光滑的长腿全露在外,裙带已经被齐宝完全解开,那粉嫩雪白、浑圆微挺的玉臀也已经被齐宝握在了手中!齐宝看着她一身的冰肌雪肤,以及那胴体散发出chu女人幽香,心头一股火热直冲上脑门,再也忍受不住,三把两把就要来脱自己的衣服,却见齐敏一声惊呼:“宝儿,你流鼻血了!” 齐宝一惊,下意识地伸手一摸,只见一手的鲜血——原来刚才的刺激太大,让齐宝的心头血冲上头顶,再从鼻中窜了出来——而且还来势汹汹呢! 齐敏虽然刚才已经浑身火热,情难自禁,但是见到齐宝现在这个样子,也知道是不可能再继续的了——这血片刻间已经流得齐宝一脖子了。 还好齐宝自己的衣服还没脱掉,惊慌间起身把衣衫再穿好扣好,那边齐敏也把衣服都穿好了,正要唤人,齐宝却道:“别叫人,太丢脸了!” 说着捂着脸推开门落荒而逃。 齐敏在后面又是错愕又是好笑,一时身上的火还没下去,急喘着看着齐宝的背影,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唯一的好消息是,齐宝大概真的还没有和别的女人有过什么过于亲密的接触,不然不会连这么点刺激都受不了。 当然,也有可能因为齐敏比较貌美,又是齐宝心中的最爱,所以反应特别大一点。但不管怎么说,齐宝刚才的反应也是让齐敏在意外中有点满意——至少他还能算是个纯情男! 齐敏整理了一□上的衣衫,然后一边坐在镜前调整云鬓,一边唤道:“润儿,快进来,倒杯水来给我,不要太热。” 虽然齐宝一开始让丫环们下去,但是润儿还是站得比较近的,以妨主人有什么吩咐,所以齐敏一唤,她就过来了。 进屋后润儿笑道:“刚才怎么了?我远远地看见大少爷飞也似地跑了。” 齐敏道:“别多嘴,我说过多少次了,主人家的事少过问!” 润儿吐了吐舌头,便转身下去倒水,那边婉婷和婉然也过来了。 齐敏心想——齐宝已经逃了,这事就让我来说吧。 于是便招手让婉然过来,等润儿把一碗温茶端了上来,又让她与婉婷二人下去,然后再对婉然道:“婉然,你今年十五了吧?那是……嗯,是建文七年生人?” 婉然道:“啊?让我算一下。嗯,建文元年……是耶诞1399年……嗯,我是建文六年出生的,今年十五岁。” 齐敏点了点头——西方国家是不算虚岁的,婉然说的是周岁,齐宝也没多问。不过关键的地方不是在这里,于是便问她:“你觉得盱眙城怎么样?” 婉然道:“不错啊,我很喜欢这里,来的时候,总兵大人还带我去看了洪泽湖和女山湖,那里都很漂亮。” 齐敏道:“那如果让你一直住在盱眙怎么样?” 婉然道:“要留我下来么?可是不让我出去的话会很闷啊!” 齐敏道:“如果让你去伺候我三叔,嗯,就是昨晚那个穿着蓝色衣服的人,你愿意么?” 婉然想了想,道:“哦,是他啊,我没什么要紧的啊,反正伺候谁都是一样的,我又不能回国了。” 婉然耸了耸肩:“我的家人已经都死在战火中啦,回去后也一样要做女仆,说不定还不如你们家的人呢——更何况路上那么远,怎么回得去!” 齐敏注视着婉然:“婉然,你知不知道我说的伺候是什么意思?我三叔是看上你啦!” 婉然道:“是这样啊,那也不要紧,女仆和主人间有这种关系的也很多啊。” 齐敏心想——原来欧洲主仆间的性关系也是这样乱的啊,我以前主修中国史,对西方史并不怎么清楚呢! 不过还是不放心,又把普通的主仆间的亲密关系,以及“通房”、“妾”、“二房”等的区别也告诉了她,让她自己心里有个数。 婉然听了齐敏的话,想了半天,才道:“哦,我明白了,我会好好伺候你叔叔的——呀,那以后我不是成了你的长辈。” 说着吃吃笑起来。 齐敏道:“你不被抬作平妻,是不算作我的长辈的。” 婉然点了点头:“要生儿子啊,真奇怪——在我们国家,女人作当家人的很多啊,你们的习俗与我们完全不同呢,还有这么多奇怪的规矩。” 齐敏道:“我三叔的妻子是个温顺柔和的人,你若生了儿子,也不要仗势欺负她,不然我一样不会饶你。” 婉然笑道:“如果我成了你的长辈,你还能怎么不饶我呢?” 齐敏脸色一变,婉然却又道:“好啦,跟你开玩笑的,只要她对我好,我也不会害她的!” 齐敏心想——没想到这婉然倒是个厉害的角色,之前隐藏得好深啊!不过她既然能这样说出来,想来也不是个城府太深的人。 再想想齐连春的眼光——他所娶的妻妾,都是一般的温顺柔和——便也释然了:三叔也算是阅人无数了吧,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 于是便让婉然下去,再唤润儿上来伺候自己洗脚睡觉。 片刻之后润儿便端着水上来了,齐敏这边洗脸,那边润儿便去替齐敏铺床,结果别的没看见,就看见了床上齐宝所留下的几滴鼻血。 润儿掩嘴过来对齐敏笑道:“姐姐怎么这么不小心,那样的东西,应该早点收起来才对啊。” 齐敏还没反应过来,把毛贼巾拧干了交到润儿的手上:“你说什么?什么东西?” 润儿指了一下那张床,笑着不说话。齐敏过去一看,看到那一小滩血,才知道润儿误会了,但是也是羞红了脸——刚才也是差一点就擦枪走火了——于是便道:“你别瞎想!真不害臊,脑子里就在想些什么呢!那是宝儿的鼻血!这两天天热,他今天酒又喝得多了,流鼻血了,不然刚才他那样慌不择路地逃走做什么。” 润儿掩嘴笑道:“我还当是大少爷太不怜惜姐姐了,被姐姐打走了呢!” 齐敏“呸”了一声道:“少胡说!哪有这样的事,你快把这床单换了去洗,明天午后我们就走了,若是干不了,就留下来不用带走了。” 润儿道:“真的要洗掉?不用剪下来收着么?” 齐敏伸出食指往她额角一戳:“乱说什么呢!跟你说不是这和回事,你还在乱嚼舌头,当心我撕了你的嘴!” 润儿笑道:“好了,我明白了,是我误会啦!我这就去换一张床单来。” 说着把床给收拾了,然后又换了一张床单,这才下去。 齐敏躺在床上,兀自仍在脸红,心里把齐宝骂了一通,却又觉得有点甜蜜,有点好笑,有点无可奈何——如果不是齐宝流了鼻血,也就真的做出了事来呢! 在床上辗转反侧地过了很久,齐敏才沉沉睡去——与齐宝不见面时,倒还能心如止水,等齐宝回来了,反而有点按捺不住了。 ——天啊,难道我是个色女么? 想着现在齐宝俊朗的外貌,心中也是有点心潮起伏——齐宝现在的样子,真的是很具男子汉的魅力了呢! 迷迷糊糊地想了一阵子,齐敏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齐敏还没有起床,齐宝就过来了,直冲齐敏的寝室,坐在齐敏的床边把齐敏给摇醒了。 齐敏醒来后见是齐宝,便狠狠地在他身上拧了一下,把润儿误会的事给说了,齐宝先是脸上一红,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最后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道:“为了妨止润儿乱说乱话,我去把她杀了灭口吧!” 齐敏啐了他一口道:“别胡说了,赶紧扶我起来。” 齐宝扶着齐敏起床,这时正是仲夏,天气正热的时候,齐敏晚上睡觉穿得又少,齐宝看着一袭薄纱下的玲珑玉体,眼都直了。 齐敏见他这副模样,便推了他一下道:“转过身去,一双贼眼珠子瞎看什么呢!” 齐宝依言转过身去,嘴里却笑道:“敏儿你皮肤好白啊!” 齐敏赌气不去理他,自顾自地换衣服,齐宝却又道:“昨天我也没有空去说了,你有没有对婉然说过?” 齐敏道:“说过了,她也愿意的。” 齐宝笑道:“我就知道她不会拒绝的!” 二人正在说话,齐连春就过来了——为的是打探齐敏和婉然的态度。 齐敏让齐连春先在前厅里等一下,然后自己换好了衣服,再和齐宝带着婉然一起过去。齐连春一听齐敏和齐宝,还有婉然都愿意,马上便带让婉然上了自己带来的一顶二人小轿,先让人把婉然带了回去,然后便跟着替二人整理行装——齐宝的大队人马,已经到了离盱眙不足三十里的地方了。 齐宝和齐敏趁着这个时间,又与齐升一起去了一趟李兰的住处,再次向母亲文氏告别,然后再带着齐宝的随从,以及婉婷、婉颜、婉若和婉容四个丫环一起走——润儿就在这一天被遣了出去,也补了她三个月的月例钱。 齐连春送齐宝等人出了盱眙的南门,一趁着送出了十余里路,这才返回。齐宝的这个小队一路向南缓缓而行,到了这天的晚上,后面的大队人马才赶了上来。齐敏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古代的军队,央着齐宝带着她去看看。 于是在这天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41部分阅读 欲望文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42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未知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42部分阅读 是在这天晚上的郊外安营扎寨时,齐宝带着齐敏在自己的营区里转了一圈——白天时齐敏从马车窗里看到了大军缓缓前行的样子,现在晚上又看到了安营扎寨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奇心也就满足了——更让她惊奇的是,在所属的神机营的士兵里,她看见了很先进的枪支。 ——唉,怪不得能一路打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原来他早就在发展火枪了啊。朱棣啊朱棣,你死得也该瞑目了。就是古代的雄主,也挡不住有王八之气的穿越者啊! 齐敏在心里感慨了一番,然后对齐宝道:“当今皇上雄才大略,真是无人能及。” 齐宝笑道:“这一点我们早就知道了。虽然带兵打仗的是太子和太子妃,但谁都对陛下心悦诚服的。” 齐敏笑笑——自古帝王对太子都是很猜忌的,而建文帝用人不疑,除了对儿子和儿媳的信任外,是因为他手中还握着另外的王牌吧! 一行人又走了好几天,在这几天里,也不断地有三五成群的士兵来归队,其中有些伤兵,还有健全的人搀扶着的。 看来这些从前方回来的士兵,都是很团结的,毕竟都是生死相依的兄弟。这样看来,齐宝和他那几个亲随之间的感情,也可以理解了。 等到了京城,远远的就听到有礼炮鸣响。齐敏正在马车中教婉然她们四个丫环打五人制的八十分,听到这炮声,便伸出头来,问马车边上的许放:“许大叔,前面什么事鸣炮?” 许放先欠了身,道了声“不敢当”,然后才道:“听一下吧,不知要鸣几响呢。” 许放是齐宝的下属,齐宝因为官阶的上下级的关系,所以叫他一声“许兄弟”,但是齐敏却是喊他一声“大叔”的,只是许放一直不敢当这声称呼罢了。古代的人,上下级的关系还是看得很重。 齐敏见许放这样说,也就陪着一起数了数——不过先前的几声没有数,后面的数了也没用了。 不多时炮声放完,许放面带严肃地对齐敏道:“夫人,一共鸣了九九八十一声,这是天子礼,看来是皇帝出来亲自郊迎啦。这可是重礼啊!” 这时前面果然传来命令,让所有人下马步行,齐敏混在其中,也一起从马车上下来了——难道今天就要看到这传说中的建文帝么? 不过齐敏也是多虑了,她是夹杂在队伍的中间靠后的部分的,前面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她哪里看得见——连黄罗伞盖,都只能隐约看到一个尖儿。 尖声尖气的太监在所有士兵的面前宣读了圣旨,大意也就是慰劳将士的意思吧,里面还说了给每个士兵的赏银,以及给一些有功将士的升赏。 不过关于齐宝,以及另几名将领,只说要到了城里再作封赏,以示恩遇。 不过大军是不可能都进入城里的,而是在几个将领的率领下去了南京城郊外的军营里。齐敏在剩下的人里裹着一起去到了南京城,路过那当年曾住过的选美的屋子时,看着那已经被翻修扩建得更加豪华成为行宫的地方,心中也是颇多感慨和怀念。 到了城里时,早一步快马加鞭赶到南京的齐升已经在城门口候着了——些时齐宝的府第已经由齐连春在南京城里买下了,暂时由齐升打理着。 齐升接着齐敏,先往家里去了,齐宝却是跟着皇帝的仪仗,与御林军一起进了皇宫里面,再听封赏。 齐升对齐敏道:“我对三叔说了,迁都已是必然之势,何苦再买这么大的宅子,有钱也不是这么浪费的啊!” 齐敏笑道:“他是怕人家取笑你大哥,堂堂从二品的副总兵,却住那独门独院的小宅子。” 齐升也笑道:“这样也好,我也沾点光,把我的小宅子已经卖了,搬了进来,跟你们一起住——你们可不要怪我打扰了你们的恩爱生活啊。” 齐敏道:“这些日子你越发变得油嘴滑舌了,以前的稳重和寡言都不知到了哪里去了!” 齐升道:“我见着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替你们高兴,有些口不择言了,你可不要见怪呀!” 齐敏听了心中微微一动,再看向齐升的脸庞,只见他面上带着诚挚的笑容,一点也没有什么不高兴的,知道他是终于走出了对自己的不该有的感情了,心中的那块石头,也就彻底放下了。 第廿一章 再见齐福 于是齐敏便对齐升笑道:“好呀,我们一家人,现在就你还没有婚配了。你大哥今后在朝里一定会认识不少人,倒时少不得也替你介绍一个名媛呢!” 齐升的脸上红了一下,没有说话。 齐敏笑在心里,跟着齐升一起来到了一处屋前——这间屋子后面居然还种着竹子,看上去倒也雅致——这便是齐敏和齐宝的新屋了。 齐升笑道:“没有怎么修缮,我怕大哥功大,皇上赏赐一处宅邸,那这处宅子就又白费了。” 齐敏笑道:“不白费,给你住不是正好么。” 齐升却道:“我还是想和你们住在一起,一个人住多孤单啊。” 齐敏道:“等你讨了媳妇儿,就不会觉得孤单了。” 齐升笑了笑,道:“敏姐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么?我保证不来打扰你和大哥的恩爱生活就是。” 齐敏道:“好心送你一套宅子,你却不收,如今好心也没人领了。” 齐升哈哈一笑:“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现在还没有成婚的念头,也没有意中人,所以能和大哥敏姐住在一起那就好了。” 齐敏心想也对,他不过是个虚岁十八的青少年,从十六岁起就一个人长年在外,有压力也是正常的,让他和亲人住在一起也好,不然心理上有了压力,不免就容易走岔了路——就像苏睿那样,心理就有点扭曲了。 于是便道:“也由得你,到时你别嫌我们这当哥哥嫂子的事事都要管着你,那就行啦!” 齐升笑道:“我正愁没有人管束,怕做错了事呢,有哥哥姐姐管我,那是再好也没有——嗯,不过我能继续叫你敏姐么?叫惯了姐姐,一时改口,倒有些不习惯了。” 齐敏道:“这有什么要紧,我本来就是你的姐姐,何必改口。你若真地叫我大嫂,我反而不习惯了。” 二人说笑了一阵子,在屋里也逛了一圈,见里面也的确是没怎么装修,只是简单地放了一张大床,一个衣柜,还有一面大镜子,以及一个梳妆台。 齐升道:“敏姐要不要去我的房间看看?” 齐敏笑着应了,一边让婉婷带着这边的两个丫环整理屋子,一边跟着齐升去他那里——齐升的屋子在东边,里面的摆设也是一样的简单,不过把梳妆台换成了一个书架罢了。 齐敏道:“怎么没有书桌?是另有书房么?” 齐升点了点头:“是啊,有两个书房,我和大哥各有一个,大哥的书房里还放着一些刀剑之类的装饰品。” 齐敏道:“怎么弄两个书房——难不成还以为你大哥会闲来无事在书房里耍刀弄剑不成!” 两个人又说笑了一阵,齐升道:“大哥也不知何时能回来,我带你去京城里最好的酒楼吃饭吧!” 齐敏笑道:“好啊,不过这帐得我来结!” 齐升也笑道:“你是姐姐,请我吃一顿饭又算得什么。” 于是二人便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去,途中有一个家丁过来跟着随侍,婉婷也想跟着,齐敏本不想带着她,但想到西方人生性外向开朗,她又是个敏而好学的,心想着不如带她也去见见世面,便也就应了。 结果这一下倒了霉,本来齐敏生得就貌美异常,再加上一个美貌的异族女子在后面跟着,引得路上行人纷纷注目,让齐敏如芒刺在背。还好毕竟是天子脚下,法治严谨,百姓也算是见多识广,这才没有被人围观。 好不容易到了一座酒楼前,齐敏连名字也没看,就跟着齐升进去了。到那里面要了个三楼的雅间,点了几个菜,在窗口看着京城的大小街道,心中不禁感慨万分——当年自己从城市到乡下,从乡下到镇上,然后再从盱城镇到京师,二十年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难道这就是人生如梦? 凭棂远眺,看着窗外鳞次栉比的高低屋楼,齐敏忽地就感到有点累——自己这样究竟是为了什么?钱已经够用了,爱人也有了,今后又何必再打拼,那些生意啊工程啊什么的,又何必再去揽呢? “敏姐在想什么?” 齐升见齐敏双眼迷蒙地看着外面,似乎心神飘荡,便出言相询。 齐敏回过神来,对他笑道:“我在想京城真好,可为什么要迁都呢。” 这时二人正在包厢里,也没有外人,所以也不怕有人听见。 齐升道:“自古江南就不是统一的大王朝的中心,以南京为都,不免总让人有偏安一隅的感觉。先太祖皇帝就曾想迁都长安,只是前孝康皇帝早逝,那时当今圣上年幼,这事也就耽搁了下来。如今陛下威加海内,若再以南京为都,不免气派小了点。” 齐敏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最终还是要以中原为中心啊!” “自古以来,问鼎中原才是王道正途啊!”齐升也叹着气道,“其实这金陵城,也是数朝古都,太祖仗之以成基业,能有现在的规模,亦属不易啊!” 两个人说了会子话,菜也上齐了,便一起吃了。齐敏见婉婷站在边上,便也招呼她一起坐着来吃。婉婷倒是比婉然更能适应在中国的生活,连忙摇手说不敢,齐敏也没有勉强,便让酒家上了些点心,让婉婷在一边吃了。 吃完饭回到家里,看到里外都又打扫了一遍,门房里的管家见到他们两个回来了,便上前道:“二少爷,夫人,福大爷来了。” 齐敏一怔,这才想起,今年是齐福回京述职的日子,于是便道:“他在哪?” “正在客厅里等着二位呢。” 齐敏对齐升道:“快走!” 说着便往里去,齐升笑道:“咱们和大哥哥也有多年未见了呢!” 二人赶到前厅,只见齐福和魏灵梓两个正在厅里,身边还有一个孩子,想来便是他们的儿子齐修平了。 齐敏上前对齐福夫妇笑道:“大哥却正好也来了啊,怎么不先说一声,跟我们一起来,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齐福笑道:“哪有什么需要麻烦你们的,你们一路上也够烦的了,我们就不来掺一脚了。” 齐敏看着齐福,一别多年,只见齐福年过三十,已经微微发福,但仍是一副憨厚之态,却并无多少风霜之感,看来他在临朐的生活还不错。于是便道:“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大哥这次在京里多待些日子吧,我们可是真的好久没见了。上一次你进京述职,连盱眙都没有路过。” 齐福道:“人生最痛苦的,便是离别。我就怕去了盱眙,见了你的二婶,就舍不得你们,若是落下泪来,岂不是又要被升弟取笑。” 齐敏道:“大哥说笑了——嗯,大伯和大伯母的身子还好么?” 齐福笑道:“他们好着呢,去年灵梓又给我添了一个儿子,他们两个正抱着小孙子享着天伦之乐呢!” 齐升道:“好哇,这么大的喜事,也不写封信来告诉我们!” 魏灵梓道:“去年朝廷忙着征调军粮什么的,忙得很。你们大哥连头发都掉了不少,哪里还顾得上这些——说句实话,修治生下后过了足足有四天,才见着自己的爹呢!” 原来齐福的二儿子名叫齐修治,这下兄弟两个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都有了,也算是圆满了。 齐敏上前抱起齐修平道:“我还没见过修平呢,来,快让我好好瞧瞧你。” 抱起齐修平,齐敏仔细看了看,倒也生得唇红齿白,双眼大大的,极是灵动,兴旺发达比齐福生得好看,比魏灵梓也更是漂亮。 齐敏自从穿越之后,一直没有见到过自己亲戚的孩子,这次见到齐修平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晚辈。齐修平又生得好看,嘴也甜,一被齐敏抱起后就连声喊她“姑姑”,惹得齐敏满心欢喜,连亲了他几口后,便从怀里摸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硬要塞给齐修平作见面礼。 齐福和魏灵梓虽然推却说不要,但是齐敏也知道自从“鲜味饼”被收归国有后,齐永春夫女的酒楼收入也差了很多,只是因为儿子孙子在临朐,所以一直没有回来。 人就是这样,都有一定的惰性。本来高氏是个多么有毅力的人啊,为了粮长的职位奔波了多年,但是一去了临朐之后,就再也不提这事了。就好像一个人本来为了当大官才奋斗的,但是一旦有了一个小官的位子,觉得挺滋润的,就不愿意再努力拼命了。 而齐福是真的为官清正,虽然也有些灰色收入,但毕竟不能与齐敏她们相比。明代的县令是正七品,每月俸禄为七石半米或一年四十五两银子,如今有了养廉银每年二百两,齐福的收入才能平衡——要知道原先县令聘请幕僚和小吏,都是自己花钱的。 本来朝廷只负责一名七品县官的柴薪皂隶四个、马夫一个,以及县丞主簿各二名(小县各一一名),典史一名,还有这几个官员每人用马夫一名——这些人都由国家付工资,现在又允许县令可以额外报销五十两的幕府开支,这才让齐福这样的清官的收入好了一点。 另外齐福还有冬夏官服和笔墨费的国家补贴,当年他新上任时,还可以先拿到四十两的马车和官衙宅邸的修理费。这几年下来,一些潜规则下的合理的灰色收入,齐福还是收的,但一年也不过三四百两的进帐,再加上齐永春在临朐开的酒楼,以及白河村的田里收入,一年总收入不不过六七百两,刨去开支,一年能剩个二百两就不错。 齐敏出手一千两,其实对齐福来说也不小了。所以齐福倒是不肯收这份厚礼,但是魏灵梓却是伸出手去接了,笑道:“这也是敏儿的一番心意,何必怫了人家。” 然后对齐敏抱在手上的儿子道:“别叫姑姑啦,你爹是个没眼力价儿的,别听他的,快叫婶子!” 齐敏听了红了脸,小修平却很听娘的话,就叫起“婶子”来,齐福笑道:“你别胡说,敏儿还是个姑娘呢!” 因为齐敏的发型还是小姑独处的发型,所以齐福才会这样说。魏灵梓听了却道:“我看迟早也就是这一遭了——宝兄弟这次回来了,是必定要与敏儿成婚的!”说着又对齐敏道,“怎么样,黄册改了么?” 齐敏红着脸道:“已经改了。” 魏灵梓笑着道:“那怎么还不圆房?” 齐敏道:“他说要在京里给我办个婚礼。” 魏灵梓笑道:“那好啊,让他快一点,我和夫君就都能来参加了。” 齐升道:“就是就是,我看明天就是良辰吉日,就明天吧。” 齐敏道:“你哥都不急,你急个什么?” 齐升道:“我看到福大哥已经有两个儿子了,当然也盼着大哥早点给咱娘添个孙子啊!” 齐敏听了脸上神色一肃——不错,文氏身子虚弱,是应该早点让她抱个孙子,好好开心一下,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 这时齐升道:“怎么还都站着,快都坐下吧,来人,快上茶呀,连茶也不上,太不像话了。” 外面的丫环这时端着茶水上来,道:“刚端了茶过来,见少爷们都在说话,不敢来打扰。” 齐敏见这丫环生得也算好看,说话声音也不是官话,而是北方的口音,居然类似于现在的北京方言,也是心生好感,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明代的官话,是河洛腔南京的话,很怪异的,与后世的南京话不一样。齐敏听到这丫环说的北方话,和后世的普通话有点像,不禁有点意外。 那丫环道:“我叫紫荷,是北平人。” 齐敏略感意外:“怎么会来到这时的?” 那丫环咬着唇,没有说话。齐升在一旁道:“她是燕王朱棣的部下的女儿,她父母被卖作奴婢了,她也成了人家的家生女儿,三叔把她买了过来。” 原来是败军之将的后人! 齐敏略感伤怀,但是古代的战争,就是如此吧!建文帝没有把朱棣那边的女子充作官妓和军妓,就已经很不错了。 齐敏挥了挥手,也并没有把这事怎么放在心上,只是让她先下去,然后便与齐福夫妇说些闲话。 片刻之后,齐福奇道:“怎么今日陛下早朝还没有结束,往日里再有什么事,也在未时结束了。” 齐敏道:“可能是今日事繁吧,毕竟要封赏的有功之人多。” 齐升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当今圣上不但雄才大略,而且聪明过人,再繁多的朝政,也没有把早朝拖到未时的,最晚午时七八刻便结束了——便是郑和大人带兵回来时,也一样的要封赏众多功臣,也不过在午时四刻时就结束早朝了。” 齐福道:“是啊,今日一些战功小的人,以及有伤的人,都已经另有旨意处理了,怎么朝堂上还有这许多事。” 魏灵梓道:“也许皇上留宝兄弟一起吃饭了。” 齐福笑道:“啊呀,那可是极大的恩宠了,我可不敢想的,这次回来,能保住我的乌纱,已经很好啦!” 齐敏笑道:“大哥在说笑吧,你为官清正,怎么会被罢黜。” 齐福道:“我这次是提前回京述职的,因为我被人弹劾了。” 齐敏讶道:“为什么?你判了冤案了?” 齐福道:“不是冤案,是个棘手的案子。临朐西边有个村子,有一户人家……” 话未说完,魏灵梓便打断他道:“跟敏儿说这些个做什么!你们男人家的事,便只与男人家说去。” 齐福哈哈一笑,道:“是啊是啊,我却忘了。” 齐敏见了,也不好再细问,然后四人又说笑了一阵,齐宝却回来了,进来后便对齐福道:“大哥怎么来了,怎么不早说,我也好去接你们。” 齐福笑道:“有什么好说的,我们自有车马,何必麻烦你们。” 齐宝道:“路上有个伴,不也好么!” 齐升却径问齐宝:“怎么这回子才来?皇上留你吃饭了?” 齐宝道:“没有,问了些杂事罢了,我还没吃饭呢,快让人上饭来!” 说着便打发人去上饭。 齐敏道:“这会子工夫,哪里有现成的热饭,你也不在外面先吃了回来,当心饿坏了肚子。” 说着自己快步走到外面,唤人去把自己房里的点心拿来。 那些小点心是在中午吃饭的酒楼买的,让婉婷带了回去,也不知婉婷吃完了没有,一边吩咐了丫环,一边回头对齐宝道:“你这人,怎么带兵打仗这么久了,也不当心自己的身子。” 齐宝笑道:“早就锻炼出来了啊,当兵的都这样。打仗的时候,两三天不吃,有的吃的时候,一下子吃常人的好几倍。你没看《史记》里说,廉颇都七十多岁了,还能食斗米,肉十斤呢!” 第廿二章 被弹劾了 齐敏笑骂道:“你不怕得胃病啊!” 齐宝道:“我没病,好得很呢!” 齐敏也懒得理他,只去把齐修平拉在身边逗着玩儿。 小家伙也很是乖巧,不像齐福那样木讷,果然男孩子都是像娘的。 不多时婉婷亲自拿了点心过来,齐宝拿了吃了,那边齐福和魏灵梓见到婉婷倒是目瞪口呆,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齐敏道:“你们怎么了,不过是西洋人罢了——她是立陶宛公国的人。” 齐福夫妇这才回过神来,小齐修平却对异国美女没兴趣,只对齐宝手中的点心有兴趣。齐宝见他直盯着自己手上的点心,便分了一块糕给他。 齐修平拉过了便吃,齐福道:“怎么不道谢?” 齐修平忙向齐宝一躬身,道了谢,齐宝赞了一声乖,又从怀中掏出一颗珠子来给他,道:“这是一颗夜明珠,是太子赏我的,我本来想代替油灯的——我这种粗人,也没什么能附庸风雅的,还是把这个东西给了修平,当做是我这个做叔叔的一点心意吧。” 齐福夫妇听说是夜明珠,都吓了一跳,无论如何不肯收,说齐敏刚才都给了一千银子了。齐宝却是强要他们二人收下,三人推让了半天,齐宝无奈,只得放回了怀中,又道:“也罢,修平还小,今后为国效力,自然也有封赏。” 这时齐升道:“大哥,你今日可得着封赏了?是几品官?” 齐宝的脸色变了一下,随即笑道:“我是总兵官,还能有什么封赏!皇上说了,过几日再议我的封赏。” 齐宝虽然只是脸色微变,但在场诸人都看了出来,不由得面面相觑。 齐福便道:“可是出了什么事?宝儿你就说吧,我们都是自家人。再说你便是不说,我们日后也会知道,你瞒着我们,我们反而心中更为不安。” 齐宝叹了口气,道:“右御史樊畅,检举了我,说我德行有亏,不能再加封赏。” 齐升道:“德行有亏?什么事?” 齐宝看了一眼齐敏,沉默了片刻,才道:“说我要娶自家妹子,有悖人伦。” 齐升讶道:“不是已经改了黄册?而且敏姐是抱养来的,白河村人尽皆知,怎么会在朝堂上说这样的小事?” 齐宝道:“这必是苏睿从中挑拨了。樊御史是他妻子的大伯,说的话与前些日子他老子说的一样,都说当年我的妹妹被人抱走,没几天又被抱了回来,被咱娘当成自家女儿抚养长大。说咱娘还能错认了女儿不成,只是被许放恰巧撞死了女拐子,又送了回来罢了。” 齐敏皱着眉道:“你如今是总兵官,正是皇上要嘉奖的人,他们樊家和苏家失心疯了么?这样来与你为难?不怕太子和太子妃日后拿他们开刀?” 齐宝道:“这我可不知了,我想可能是那天我故意去苏家的事若恼了苏睿,所以才要在金殿上卡我一下。” 齐福道:“不对吧,不管怎么样官场上的事和个人的斗气是不会混为一谈的。如果不是樊御史觉得有必要,他是不会来参这一本的。” 齐福的言外之意是——苏睿虽然深受皇上的赏识,但是他还没有这么大的力量,让樊御史来弹劾齐宝。因为樊御史作史一定也有他自己的打算和分寸,不会因为要替侄女婿出替就上本参奏。这样不但扫了皇上的兴,也是得罪了太子和太子妃,以及所有北征的将士。 齐升试探着道:“莫不是皇上借此在向太子施威?” 齐升的意思是,建文帝可能早就有意拿齐宝或别的人开刀,借此压一压太子和太子妃的气焰,让天下的人知道,皇上还是他朱允炆,不是朱文奎。这天下,是他建文帝的,不是太子和太子妃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齐宝就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了。 齐福道:“这倒有可能,不过太子现在还在北方,皇上不该这么做吧?” 没错,太子和太子妃的两路兵马还在外面,建文帝如果举措不当,说不定太子不反也要被逼反了。 这种事情可大可小,万一处理不好,可是动摇帝国根基的事。 齐宝道:“不会吧,我看皇上和太子的关系很好的,太子很恭顺,太子妃也没有表达过什么异样的心思。” 齐敏这时在一旁道:“我觉得你们都想多了——我认为这就是苏睿搞出的事。甚至当时宝儿去苏家,那样答复我们的,都不是苏老爷子,而是苏睿。苏老爷子年纪也不小了,见到宝儿当了大官,应该不会有那样大的火气,反而要与我们重修旧好才是,怎么会从中作梗。” 齐宝道:“这我倒没有想到,你是说当时在苏家掌事的不是苏重德,而是苏睿?” 齐敏道:“我看很有这个可能啊。等到你绕过了苏家,直接改了黄册,他就把咱们两家的事夸大其词,写信告诉了岳父,然后造成一种只要你得了势,一定不会放过他们苏家的假象,逼得樊御史弹劾你。” 齐宝道:“不会吧,苏睿有这么厉害么?” 齐敏道:“你在武事上有多厉害,他在文事上就有多厉害!他考中进士的时候,你还只是个捐生呢!” 齐宝闭上了嘴,想了一会儿,道:“既然如此,我们该怎么办?皇上好像也很生气的样子,但是御史是言官,他也不能拿樊御史怎么样。” 齐敏道:“官场上的事,我也不太懂,我只是比较了解苏睿罢了。该怎么办,是你们三个大男人的事!” 说着起身快步回房——真没想到会来这一出,本来都满心欢喜,要等着圆房了,结果却是这样。 依齐敏现在的心思,便不要那名份了,就与齐宝同居在一起,看谁能把她们怎么办。反正关起门来的事,谁也不知道,谁也管不着。 但是这又是不可能的事——齐敏还是想要一个孩子的,如果有了孩子,那是万万瞒不住的。如果按樊御史说的那样,乱了人伦,可是大罪,不是丢官就可以的。 齐敏心中窝火——如果把自己的孩子当成|人家的对外宣称,也是她所不愿意的! ——怎么会这么窝囊! 齐敏这时真想去苏睿的府上质问他——到底想要怎么样! 不过不去问也知道,苏睿的目的就是让齐敏嫁不成齐宝罢了。或者说,齐敏嫁给谁都不行,他苏睿都会来捣乱! 齐敏也不管那边的几个人,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里——房里婉婷正和两个丫环一起在整理归置齐敏的行李,见到齐敏气鼓鼓地回来,都不知是怎么回事。 两个小丫环是齐连春买在这里的,跟齐敏也不熟,更不敢过来问了,最后还是婉婷过来,对齐敏道:“姐姐,是什么事让你这么生气?” 现在婉婷是齐敏的帖身大丫环了,所以也按明朝这边的习俗叫齐敏姐姐了。 齐敏挥了挥手:“心里烦,别来扰我。” 婉婷吐了吐舌头,转身离去。 齐敏在这里还在生气,心想要不然自己和齐宝远避海外算了,反正钱也够花的。不过这太不甘心了啊! 却说那边的齐宝等人也是一筹莫展,魏灵梓却道:“听说弹劾我们福哥儿的,也是那樊御史呢——这苏家看来是跟我们要斗到底了,真不知是为了争的什么气!” 齐宝苦笑道:“不是争气,是争人!” 魏灵梓愣了一下:“是为了敏儿?” 齐宝点了点头:“便是如此——哦,福大哥是为的什么被参?” 魏灵梓道:“那都是三年前的事了,是一个父亲杀儿子的案子。” 齐宝一怔:“父亲杀儿子?” 齐福笑道:“临朐之西的一个小村子里,有家人家连生了四个儿子,都是不满周岁就生病夭折了,第五个孩子降生后三个多月又得了病,他爹听信巫言,亲手把儿子的头用铡刀给铡了下来,以求得日后的孩子平安。” 齐宝怒道:“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 齐福苦笑道:“我把那巫言惑众的人村巫给判了斩刑,那个孩子的父亲给判了徒刑。” 齐宝道:“只有徒刑?我还嫌判得太宽了呢,那还有什么不当的么?” 齐福道:“那樊御史说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此案中那父亲不该有罪。说我此案定得有误,定是收受了贿赂。” 齐宝讶道:“贿赂?这案子里还有原告么?是谁?孩子的娘?” 齐福道:“这孩子的娘倒也没有出首,妻告夫的话,除非是丈夫犯了大逆之罪。这案的原告是那村子的里长,这孩子的爹似乎和他有些什么嫌隙,所以是他出首告的状子。” 里长对自己治下出现的人命案子出告,也是正常的事。但实际上古代这种事很多,一般来说的确不会上告的——很多穷人家里养不起很多孩子,而古代的避孕措施又不好,有时生下孩子后就直接按在马桶里或被子里捂死都是有的,极少惹出什么纠纷来。 只是这次是用铡刀铡下头来,手段未免过于残忍,所以才会告到县衙里的吧。 不过这时这么巧,弹劾齐福的又是樊御史,只怕让人不得不有所联想,更何况那都是三年前的旧案,是上一次述职前的案子了。 上一次述职都没有翻出来的案子,现在居然翻出来了——事实上樊御史在朝中并没有很大的力量,齐福更是小角色,这样的小事皇帝一般都不会过问,而是交由吏部去审核。只是齐宝如今回到朝中,肯定不会坐视不理,肯定会过问这件事,那样的话会把他也扯进来。 或许这也是樊家的预谋——他们所说的君君臣臣乃是古代封建王朝的基本准则,如果齐宝支持齐福,那就可以给他扣上不忠的帽子,引起皇帝的猜忌。 但是齐氏三兄弟都非当年的吴下阿蒙了,齐宝在能升到副总兵,可不仅仅是在战场上奋勇拼杀就行的了,官场上的倾轧,他自然也是明白一些的;齐福做了这些年的县令,更是深谙此道;至于齐升,他在京城待了这几年,朝堂上的一些事情,他虽然没有参与,但是看到听到的可不在少数。 现在三个人自然都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魏灵梓本来还想让齐宝帮帮齐福,现在见三人的面色都很凝重,便知道这事不小,也不敢多说了。 事实上齐福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局面,所以这件事他是瞒着齐永春和高氏的,不然以高氏的性子,一定会来找齐宝和齐升,让他们想办法。 齐福道:“我的事我知道,这件事哪怕就是断错了,我也不会被罢黜的——这件案子本就难办,而且其中那个巫者的死刑还是陛下亲断的,自然不会来个大翻案。” 在正史中,明朝的死刑案由皇帝亲决的旨意是在永乐十七年底下达的,现在的建文帝上台后的第二年就下达了相同的旨意。 现在齐福话中之意是说这案子有皇帝的圣裁在里面,他的罪责不重,最多不过得不到升迁,或者被贬去一个边远的小县做县令罢了。 但是现在极北苦寒之地正需要大量的父母官,如果齐福误判之名被定,只怕会去西伯利亚那种地方苦守了。 齐升道:“这事就算没有什么大碍,可是我哥哥的事就不好办了。” 齐宝苦笑道:“许放已经被押在宫里了,说是怕我和他窜供。樊家和苏家既然这么绝,我倒是不能辞官了——我本来还想只做个几年官,就找个借口,与敏儿一起归隐田园的。这样一来,就算我辞官不做,苏睿也不会放过我的。真没想到我和他会变成这样你死我活的关系。” 齐升道:“陛下一点表示都没有么?” 齐宝道:“陛下倒是觉得他们有点无理取闹,但是言官之间都是很有同袍之气的,樊御只自然也有他的朋友,他一参奏,立即就有人出来附合,皇上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就退了朝了。” 齐升道:“这么说的确不是皇上的意思喽?” 齐宝道:“不清楚,妄自揣摩圣意是大忌啊。” 三人合计了一番,都没有什么头绪,都只是坐在那里。魏灵梓见气氛凝重,便逗着儿子,让他向齐宝和齐升行礼,背些唐诗宋词什么的来听听。 三人见齐修平可爱伶俐,倒也被逗得心头略松,这时便听得有人来访,都是些兵部和吏部的官员。齐福和齐升便也暂且告退,去了后院。 本来齐福是要去住驿站的,但是齐宝兄弟哪里肯放,便着齐升领着齐福去偏院里住下了。 “我从小就住在你们家,却没想到如今还要再住在你家里。” 齐福对齐宝这样开着玩笑。 齐宝道:“本来我们就是一家人,还分这些个做什么。” 齐福道:“我来得晚,经过盱眙时还去看望了三叔,听说他已经出钱,在白河村开始动工修建咱们齐家的祠堂了。” 齐宝苦笑道:“若是咱们都被参了下去,那还修个什么祠堂,丢脸也丢死了!” 齐福道:“我也是这个意思,不如赶紧写封信去,让三叔停工吧。” 齐宝点了点头,对齐升道:“你去办这件事,我到前面去迎接客人。” 齐升应了一声,转身领着齐福一家往里走去。齐宝迈步出来,见到来的这些人,心里却是一沉。 原来这些人都是太子和太子妃的部下,只是之前回朝比齐宝更早罢了。甚至里面还有郑和的一些部下,只是与齐宝一起在东北并肩战斗过,所以都结伴来看望齐宝了。而更要命的是,这些人里还有些是随着齐宝回师,已经得了封赏的一些下级军官,离开了城外的驻地,一起过来了。 这样的阵势,其实不用说什么,齐宝就明白他们是来干什么的了。只是这个时候来给自己打气,或者安慰自己,甚至打抱不平,都是没用的了。而且这样一来,岂不是给人一种太子结党,或者自己结党的错觉? 当今皇帝最恨的就是结党,自己现在手握这样一支精兵,又在京师腹地,建文帝如果有所疑忌,就会招来大祸。 但是事到如今,齐宝也不得不把这些人迎到客厅,又命人添了几把椅子,让众人各自落座,然后再询问众人的来意。 果然这些人都是来为齐宝打抱不平的,说齐敏乃是齐家的童养媳,黄册上写的分明,樊御史简直是无理取闹——明朝文官武将的争斗,其实也一直没有停过。 齐宝谢过了众人的关心,只说自己对朝廷一片忠心,当今圣上是个明君,一定会明辨是非的,好说歹说了许久,这些人才散去。 第廿三章 赶回盱眙 这边的人好不容易散去了,那边齐敏却派了一个叫小婧的丫环来找齐宝,让他赶紧过去一趟。 齐宝还以为齐敏要去跟苏睿对质谈判,心里还想着怎么劝她,结果刚刚来到齐敏房间的门口,齐敏就冲过来一把抓住他:“宝儿你跟我来。” 齐宝一愣——这反应似乎太大了点吧。 结果进去后,只见婉婷站在当中的小桌前,小桌上放着文氏拿出来的,为当年真正的小齐敏所做的小襁褓。 齐宝一怔,笑道:“怎么了,拿这个东西出来做什么?” 齐敏却只是拉着他,对婉婷道:“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原来刚才齐敏回到自己房中,正在独自生着闷气,一边正在整理着行李的婉婷却忽地道:“哟,这件小被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哦,我想起来了,是琉璃姐姐的行李里有呢。” 齐敏笑了一下,转过头去:“这种小被子叫作襁褓,是给小婴儿用的。” 婉婷道:“哦,原来这叫襁褓呀。不过我在琉璃那里看到的真的跟这个一模一样呢……嗯,就是绣的鸟儿不一样,你这个是嘴朝左边的,她那个是嘴朝右边的。” 齐敏听了一惊,忙过去问道:“什么嘴?” 婉婷指着齐敏箱笼里的那个小襁褓上所绣的凤凰的鸟头道:“就是这个嘴呀,你看,都一样呢,一点差错都没有,四条边的花花草草和那些云都一样的,就是鸟是相反的,你的鸟是向着左边的,她的是向着右边的。” 齐敏的手都开始抖了:“你是说,琉璃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襁褓?” 婉婷点了点头:“不是你让我去替她放行李的么,就是那天我看到的。她说那是她娘替她做的。” 齐敏道:“你可得看仔细了,真的完全一模一样么?” 因为婉婷是西方人,也许在她的眼里,东方的刺绣都是一样的,就像对西方人来说,东方人的脸都差不多一样。 结果婉婷道:“真的一模一样呀,连线的颜色都一样呢,都是浅绿色的,旁边的花草和云都是金色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42部分阅读 欲望文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43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未知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43部分阅读 。” 用绿色的线来绣凤凰,而把花草等配饰反绣成金色是很少见的,所以齐敏这时几乎能肯定琉璃十有八九就是真正的齐敏了,哪怕是婉婷不能识别绣法和绣技,也不太可能有这样巧的事。 齐敏还怕不准确,又问了婉婷好久,虽然那些绣法婉婷说不上来,但是以她出身贵族的眼光来看,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偏差才对。 关键是婉婷所说的是“全部一模一样”,而并不仅是同样的花样。 齐敏心想如果琉璃真的是齐宝的妹妹,那自己就肯定不是了,这样的话,那个什么樊御史的指控也就不成立了。但是该怎么证明这件事呢?光凭这个襁褓,齐家人自己当然能够相信的,但是却无法成为呈堂证供呀。 因为人家可以说这是齐宝和齐敏还有文氏编出来的谎话,而琉璃作为一个丫环,得到一个向上成为主人小姐的机会,自然也会帮着一起圆谎。 所以要驱倒那个樊御史,就必需还要铁证——那么说来,买下琉璃的她的养父母,那就是关键了,一定要让他们招出当年卖给他们琉璃的人是谁。然后通过这个人,就能知道琉璃的身世真相! 琉璃呆呆地站在边上想着心事,婉婷不知是怎么回事,又不敢问,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手上的活儿,便只能陪着齐敏一起站着。 另一边的两个小丫环翠玉与绿茗,也就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也都陪着一起停下了手上的活儿,呆呆地看着这边。 过了很久,等到齐敏想通了,抬起头来才发觉三个丫环都盯着自己看,才省觉自己失态了,便让她们继续,然后差门口的一个粗使丫环小婧去找齐宝过来。 小婧去了片刻后回来,说是前厅里来了不少当朝的大人们,齐宝正在待客。依齐敏的性子,这时候真想去让小婧直接把齐宝抓回来,但终于还是忍下了一口气,让小婧去前面等着,等齐宝一会完客,就马上把他带回来。 小婧应了一声往前去了,却留齐敏一人坐在这里想着心事。 婉婷倒是上前问道:“姐姐,行李还要继续收拾么?” 齐敏这才反应了过来,忙道:“除了这件襁褓,别的都归置好了吧。” 翠玉和绿茗听了,这才又开始动起手来。倒是婉婷,被齐敏拉在了身边,又再度问她琉璃襁褓的细节。“ 婉婷虽然不明白齐敏为什么这么紧张这件事,但也知道这事似乎很要紧,所以也没有因为齐敏反复不停地问而感到厌烦,也一遍遍地不厌其烦地向齐敏说着琉璃的襁褓的情况。 正说着,齐敏忽地听到外面传来齐宝和小婧说话的声音,忙站起身来向外跑去——这样的大事,让齐敏也失去了冷静! 齐宝见齐敏拉着自己就走,又是吃惊又是纳闷,等到了里面,见到桌上的小襁褓,以及站在一边的婉婷,就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等到婉婷按照齐敏所交待的把刚才的话再说了一遍后,齐宝才明白了事情的大概。 这当然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不但有可能亲人团聚,还有可能把那樊御史的参劾给化解掉,更有可能让文氏的病情和心情一起好转。 但是现在齐宝没有办法回去,只能派几个亲兵和齐升一起,护送齐敏回盱眙去办这件事。所以齐宝和齐敏又找到了齐福和齐升,把这事给说了一下。 齐福道:“这可是个大事,得要快办才行。三叔在盱眙,这事有他照应着,一定没有事的。这里我们弟兄两个也不会有事的,升弟你快护送敏儿回去,即刻启程,片刻也耽误不得。” 齐敏看着齐宝,心中倒有些不舍——怎么天天见面的,却仍像见不够似的,一听要分别,居然如此难舍。是因为分别得太久,这些许日子的相聚,仍不能冲淡那蚀骨的思念么?还是因为没有圆房,所以心中有些淡甘和不舍? 想到这里,齐敏自己倒红了脸,再向齐宝看去,只见他双眉微皱地看向自己,似乎也有些不舍。 于是齐敏便笑道:“不要紧的,你挑几个得力的亲随跟着,又有升弟照顾我,路上不会有事的。” 齐宝道:“也好,便是如此吧,不过具休要怎么做,我们还得合计一下。” 于是四个人凑在一起,又商量了半天,齐宝一边又吩咐早做晚饭,然后早早地吃了,趁着太阳还没有落山,齐宝招来了十几个心腹亲兵,让一个名叫曲丰的小旗带着,保护齐敏和齐升回盱眙。 齐敏心中焦急,恨不得立时肋生双翅飞到盱眙去,虽然对齐宝有些不舍,但却也想早一点到盱眙,把这件事解决了,才好真正与齐宝长相厮守。 于是当夜齐升命停了马车,让齐敏在车中休息时,齐敏却下令连夜赶车。因为曲丰等人均知齐敏其实是齐宝的未婚妻,齐升虽说是齐宝的亲弟弟,但是他们也不好完全无视齐敏的要求。 所以一时争执不下,齐敏最后对齐升道:“熬一夜又能如何了?你不知娘的身子么?这个你真正的姐姐,才是她这一辈子心里最为挂念的。她平日里从不提起,心中在想什么,难道你真的不知么?哪怕能早一天让娘知道这个好消息,也是好的。娘的身子便是多拖一天,痊愈的希望便少一分。让她早一点知道好消息,身子也能快一点好起来。你我都是年轻人,少睡一晚又算得什么?等明日到了别的客栈或驿站里,再行休息吧。” 齐升被齐敏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也只得听从了齐敏的话,与她一起连夜赶路了。 一行人从南京到盱眙,日夜兼程,风尘仆仆地赶回了盱眙。回到了盱眙城,却先不去见文氏,而是赶回了家里,去找琉璃。 琉璃这时正在家中午睡,听到前面来人说齐敏和齐升回来了,心中略是一惊,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了,心中也是直犯嘀咕——难道是不放心我,回来查看我是不是称职?可是才这么几天啊。 匆忙地穿好衣服,从自己的小屋里出来——主人的屋子也是不敢去住的——赶到前院去,结果却在半路上与急匆匆往里赶的撞个满怀。 齐敏不待琉璃见礼,一把抓住她道:“你的行李呢?哦不,你从家里带来的衣物呢?快拿来我看。” 琉璃不知是怎么回事,忙跪下道:“奴婢并没有拿府里的东西,姐姐千万要相信我!” 齐敏这才知道自己措辞有误,赶紧把她拉了起来,道:“你也千万不要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看一看,你行李里的那一件襁褓。” 琉璃一愣:“襁褓?” 齐敏道:“对,我听婉婷说,她帮你整理行李的时候,曾经看到过一套绣着绿凤凰的小襁褓,那是你的么?” 琉璃睁大眼睛,点了点头道:“是呀,是我的,是我娘亲手缝制的,姐姐就是为了要看它?” 言外之意是,为了看一眼这个东西,你大老远的从南京跑回盱眙来? 齐敏忙道:“对,我就是要看它,你快带我去。” 琉璃心中疑惑,但也不好问,只好领着齐敏等人一起回自己的房里去。 齐敏走得急,一行人匆匆赶到琉璃的房里,琉璃心里也是慌里慌张的,进门里还被门槛绊了一跤,倒让走在她身边的齐敏赶紧伸手去扶她。 琉璃见齐敏神色间对自己还是很着紧很关心的,不像是来抓自己什么错漏的,这才心里稍定,走过去打开自己的箱笼,把最底下的一件小襁褓给翻了出来,拿过来递给齐敏道:“就是这件,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么?” 琉璃见这小襁褓,果然与文氏给自己看的那一个几乎一模一样,便忙让跟着来的婉婷把自己的那个拿出来,两下一比较,越发肯定是同一个人的手笔了——齐敏算是行家了,这样的绣法绣技,其实一看就知道是出自文氏之手。 齐敏还不放心,让婉婷拿了剪刀来,把这两个小襁褓都给拆了,把两张小被面子拼在一起——果然是同一张被面子剪成的两块。 齐敏对琉璃道:“你说你这襁褓是你娘绣给你的?” 琉璃这时也查觉到有什么不对头了,便点了一下头道:“是的,可是姐姐的这一块是从哪里来的,里子和面子都跟我的一样呢。” 齐敏叹了口气:“琉璃,这其中定然有不对的地方——你的这个襁褓,与我手中的这个,都是出自夫人之手。” 琉璃睁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难道是我娘从哪里买来的?” 齐敏道:“我家以前虽然穷些,但是我娘在那时已经因为冻伤了手指而不为他人缝制绣品了。” 说着一抖这两张被面子,道:“这是我娘为自己的女儿缝制的。” 琉璃还没有反应过来:“那怎么会到了我娘的手里了呢?” 齐敏对她道:“你难道不知,我是为的什么才能到齐家来的?” 琉璃想了半天,脸一下子变得煞白,然后又一下子变得红了起来:“姐姐,你是说,你是说……” 齐敏道:“现在什么还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就是你的父母与我娘丢失的孩子有关。” 齐敏又指了一下那两张被面子,道:“现在已经有了物证,我娘暂时还不用惊动她,让二少爷拿了这两张被面以及那襁褓,去你爹娘家里求证。你也不用害怕,不管你爹娘到底是怎么回事,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会太过为难他们便是。” 齐敏在来的路上也又和齐升商量过了,说琉璃就是真正的齐敏,也未必就是真的——虽然琉璃与真正的齐敏年纪相仿,但是也有可能是琉璃的父母从别处弄到了这个襁褓罢了,还是先不要把琉璃当成文氏的亲生女儿的好,不然搞出乌龙来可就不好收场了。 于是齐升与曲丰拿了这两张被面,又带了五六个士兵,便去琉璃的家乡找她爹娘问话。 琉璃心中忐忑,又不好过于细问齐敏,只得像以前一样,尽心在家里服侍齐敏,等着齐升那边的回音。 齐敏倒是不敢再要她服侍自己——万一她真是文氏的女儿,那不是比自己更亲,她才是这个府里的小姐,自己和齐宝还没有圆房,反倒要屈居在她之下了! 于是便让琉璃自己去歇着,坚决不让她再来服侍自己:“你且先去吧,说句不怕你恼的话,说不定你不是你爹娘亲生的呢!” 琉璃其实也想到了这种可能,只是不敢说出来罢了——这种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事,她怎么敢想!也就更不敢说了! 见琉璃脸上神色尴尬,齐敏又道:“我这边有婉婷在,她服侍我也有一段时间啦,出不了什么岔子的,你就放心地下去吧。不过这次我们回来的事,你要关照好府里的人,不许把我们回来的消息透露到二小姐那边去!另外悄悄地把姑爷和三老爷叫过来,我有事要和他说。” 琉璃应了一声下去,过了半日,李兰从县学里先被叫了回来,进来见到了齐敏,齐敏把话如此这般地与他一说,然后嘱咐他道:“这事还没有最后确定,你先去瞒着我娘,不要走漏了消息,等这事定了,我们再一起去看望我娘。” 李兰道:“这我省得,只是这几日你和齐二哥回来的事必定传遍了盱眙城,若是有人去探望咱娘,把这事说了出来,怎么办?” 齐敏道:“这事已然至此,也顾不得许多了,不管谁去,都挡驾,说娘病得重,不见客!这事连芸儿也暂且瞒着,不要对她说——她性子天真,只怕脸上掩瞒不住!” 李兰道:“也只有如此了,希望去琉璃家乡的人动作快些,把这事情好搞个水落石出。不过这几天天热,娘又中了些暑气,我们又不敢凉着了她,她身子正虚弱着,有了这件喜事,看看能不能让娘的心情好起来,那样病情也能有所好转。” 齐敏听罢吃了一惊:“娘的病情又加重了?” 齐敏也不好指责人家什么——再说李兰和齐芸也不是不孝的人,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吧。 果然李兰叹着气道:“我们夫妻两个都倍加小心了,却没想到还是……唉!” 二人正在叹息,那边齐连春也赶了回来——他本来正在工地上看着施工,听说齐敏和齐升悄悄地回来了,要找他回去,还不许他声张,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忙赶了回来。 齐敏见三叔来了,便又把之前的事对他说了一遍。 第廿四章 琉璃身世 齐连春听了道:“此事再无可疑,定是琉璃的父母买卖了咱家的女儿,只是不知琉璃到底是不是你爹的亲生女儿罢了——如果是远卖了孩子,单只留下了那襁褓,那把人找回来的希望就更小了。不过不管怎么说,你的身世也能撇清了,宝儿在京里也会轻松一些。等这事完了,我把盱眙的工程先放一放,且陪你走一趟京城,再上下打点一番。” 李兰道:“我看这事不容易吧,大哥手头也不是没有钱,若是打点就行的话,哪里还用得着三叔您。” 李兰本就是文氏奶大的,再加上又娶了齐芸,所以也称齐连春作三叔。 齐敏听了李兰的话也深以为然,便对齐连春道:“兰弟说得不错,三叔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如今朝堂上的形势很复杂,不要轻易出手去打点,免得反而被抓住把柄。三叔便将这公厕的事弄好,然后少收钱工程款,,只说是预算多了,退给县里一些,再搏个忠君疏财的好名声就行。” 齐连春也是经商久了,遇到事就想去用钱解决,事实上很多事他自己回头再想一想,也就知道不能那么做,只是一时之间那股年轻时的热血冲上主头,才脱口而出罢了。 所以他想了想道:“也好,只要你们能在京里平安,我这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钱花了出去,总会再回来的。” 齐敏笑道:“那就承三叔的吉言了。” 齐连春的愿望能不能实现一时还不好说,但是李兰的愿望这次是迅速得到了满足,齐升带着曲丰等人去琉璃的家乡,不过五天功夫就回来了,还顺途去了白河村,把村里的一对夫妇也抓了来,一并送到了衙门里。 原来当年这对夫妇中的妇人方氏,有个娘家的姨柳氏来看她,恰逢着文氏生下琉璃,一群人到处你抱我抱的,就把孩子也递到了跟去看热闹的柳氏的怀里。 这时正好小齐宝跌了一跤,众人都回头去看,然后又七手八脚地把齐宝儿扶将起来,再七嘴八舌地哄他,再又乱七八糟地去恭喜齐长春,等大家回过神来时,柳氏却早抱了真正的齐敏儿走了。 原来那时琉璃的父母因为一直怀不上孩子,急得很,便想出了抱养一个女孩子,可以招来儿子的办法,托人到处去买个女娃。 柳氏和琉璃的父母是一个村子的,平日里关系虽然算不得好,但是却因为家里穷,便处处留心了。 如今柳氏见得这个机会,自然抱了齐敏儿就走! 白河村的方氏和她男人陆得财见当日柳氏不辞而别,虽然心中疑惑,但也不好自揭其短。后来方氏也曾去到琉璃她们村子,但柳氏已经把齐敏儿卖给了琉璃的父母,她不承认,方氏也不好与自己家人撕破面皮。 而柳氏因为作了亏心事,也再不敢去白河村,更不与陆家来往,所以齐家飞黄腾达的事,她竟是不知——虽然知道直隶第一富户姓齐,但怎么也想不到那就是她当年偷了孩子的齐家。不然她可能还会想着法儿去弄一笔钱的吧。 虽然那样会有着把旧事翻出来而受到制裁的危险,但当年柳氏敢为了几个小钱偷人家的孩子,那为了从齐府拿一大笔赏银而冒一点险,那也不是什么问题。 不过这都是假设了,总之从那之后齐敏儿便变成了琉璃。 琉璃的父母本想将琉璃当成等郎妹的(所谓的等郎妹,也是童养媳的一种,就是没有儿子的人家先抱养一个童养媳,希望能给自己带来一个儿子),但是后先后添了两个儿子,家里又穷,一个等郎妹只能给一个儿子做媳妇,却叫他们哪里有钱去给二儿子讨老婆。 正巧琉璃的远房表姨在盱眙的齐府里做事——就是伺候齐宝的小兰——每年带回的银钱都很多,琉璃的父母便央她为琉璃也在齐府里谋个差事,于是琉璃便又无巧不成书地回到了父母兄弟的身边。 如今齐升带着曲丰等人到了琉璃父母所在的村子,几个当兵的如狼似虎一般,那村里的里长和老人见了曲丰“旗官”的腰牌,也不知是多大的官,都不敢上前分说,结果几个士兵连吓带唬的便问出了实情。 于是先去捉了那柳氏,又一路回来,去白河村里捉了陆得财和方氏——那苏重德虽然得着消息,但是人证物证俱在,人家要告官,他也没有办法。 而且苏重德其实是不想再也齐家有什么争斗的,上一次在黄册问题上为难齐家,其实是苏睿的意思——那也真是难为了苏睿,为了挡这么一下子,他离开驻地凤阳半个月,如果因此被参一本,也是够他受的。 现在齐升作为原告把柳氏以及琉璃的养父母,还有陆得财夫妇,全部都告到了衙门,同时让曲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去告诉了齐敏。齐敏听到琉璃果然是文氏的女儿,真正的齐敏,心中也是高兴万分——这一来不但解了齐宝的围,而且对文氏来说,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于是齐敏在听了曲丰的报告后,赶紧就去前院那里找琉璃——因为琉璃要打理整个府里的事,所以就住在前院和后院之间的客房边上的下人的屋子里。 本来那里是珊瑚和玥珉住的地方,如今这二人都已经不在了,琉璃便住在这里。 齐敏找到琉璃的时候,琉璃还在对几个小丫环说着下午要做的事,齐敏带着婉婷躲在一边看了一会儿,见琉璃倒也颇有威势,心想她也许还真是一个管家的料。 齐敏身边的大丫环从小荭到琉璃再到润儿,玳瑁和如今的婉婷不算,其中学得最快,事情做得最好的,就是琉璃。 也许这和生活环境有关,琉璃的养父母对她可能不怎么好,让她从小就学会了怎么察颜观色,知道怎么做才能最符合别人的心思。 等到琉璃把话说完了,齐敏才带着婉婷走了过去,对她道:“妹妹,升弟已经回来了。” 琉璃见齐敏对自己的称呼已经变了,在自己面前称齐升也不叫二少爷了,也猜出是怎么回事了,但仍然有点不太敢相信,颤着声道:“那……那是怎么回事?” 齐敏笑道:“还能是怎么回事,你是咱们齐家的大小姐呢!当年是你们那村子一个姓柳的妇人把你给偷了去的,倒教你和咱爹娘分别了这么多年,就是相见了,也不相识呢!这可真是纵使相逢应不识了!” 琉璃简直像是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给砸中了,呆呆地站在那里不动。 齐敏笑着拉起她的手:“妹妹快跟我来,且先换一身衣服,快去看咱娘去。” 琉璃虽然刚刚来到齐府时身材瘦小,但在齐府里的生活毕竟比穷乡僻壤的养父母家里要好(哪怕是直隶地区,也一样有穷地方呢,这就是古代的现实),很快的她的身体就长了起来,反而比齐敏还要高一点。 所以要找一身适合琉璃穿的衣服还真不好找,所以齐敏早防着这一天,前几日就让婉婷去找人作了一套适合琉璃穿的衣服——因为齐家的奴仆每年都发冬夏衣服各一套,所以下人的衣服尺寸,齐府里都有资料档案的。这也是齐敏的现代化管理方式之一——府里的人虽然没有身份证,但是也要有资料归档的。 琉璃见齐敏要给自己穿衣,倒还是心有戚戚焉,忙挡开她的手道:“姐姐,还是我自己来吧。” 齐敏笑道:“往后咱们都是一家人了,还客气个什么。” 琉璃却笑了笑:“姐姐一直待我那么好,我早就把姐姐当成我的亲人了,只是不敢说出来罢了……” 琉璃的声音越说越轻,说到最后,几乎细不可闻,幸得齐敏与她相处多年,熟知她的习惯,才能听清楚她在说什么,于是便道:“我从来都不把你们当成低人一等的,你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呀。” 琉璃道:“我知道姐姐待我一直很好,所以才会写信给姐姐,让姐姐把我带回府里来。” 齐敏一边帮着琉璃穿衣服,一边笑道:“是呀,如果不是因为这事,我们怎么也不知道你的身世呢——对了,你怎么会把那个襁褓带在身上的?” 琉璃低着头,一边穿着衣服一边道:“小的时候,我娘——啊不,是我的养母,她对我还是很好的,所以我对她还是有点怀念的,所以就带了那襁褓来,想做个念想。” 齐敏道:“听说他家本来想让你做个等郎妹的,所以本来待你不错,可后来一下生了两个儿子,就想把你嫁给别人来换银子了。” 琉璃道:“姐姐说的不错,我现在想想,的确是等小弟出生了,他们就对我渐渐地变了。” 齐敏道:“他们没有对你说你原本是童养媳么?” 琉璃道:“没有,只是从小我就喊他们爹娘的,所以我就一直以为我是他们家的女儿。” 齐敏略带奇怪地问:“你不记得当初曾叫过你的第一个弟弟什么吗?” 琉璃想了一下,道:“或许叫过,,但是完全没有印象,只是一直叫他们两个名字的。” 齐敏心想那也是正常的,不但没有圆房,而且彼此间年纪也小,很快地就改变了互相之间的关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时琉璃的衣服也换好了,齐敏便带着她出门,直往李兰家里而去。路上侧首看看琉璃,虽然只是薄施粉黛,但是这几年在齐府也算是营养好,她也不像刚来时那样黑瘦黑瘦的了。只是仍然算不上是美人就是了,连文氏也比不上,只是中人之姿。 齐敏带着琉璃来到了李兰的府外,李兰这几天都没有去县学里,就等着这事的进展呢,闻报说齐敏来了,忙带着齐芸赶了出来。 齐芸也不知道齐敏怎么会突然间回来的,听到这个消息的她也是心里有些慌乱,并不知是怎么回事,便跟着丈夫一起出来。 齐敏带着琉璃正站在门口,李兰和齐芸出来后还没说话,齐敏便道:“已经弄清楚啦,琉璃就是咱爹娘失落的女儿!” 李兰是一听就明白,齐芸却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如堕雾里,呆呆地便被丈夫拉着手儿,跟着齐敏和琉璃一起往里面走去。 齐敏带着琉璃径往文氏的房里走去——这时文氏就算还在午睡,也要把她叫醒了。 还好进去时,文氏还没有午睡,正在和两个丫环说话,忽然见到一大堆人进来,当先的是齐敏,也是愣了一下,同样以为是出了什么事了,忙道:“敏儿,你怎么来了?出了什么事?” 齐敏把两块襁褓一扬,对文氏道:“娘,你看这是什么。” 文氏瞪大了眼睛,足足看了有半柱香时间,才颤声道:“敏儿,你……你从哪里找到的?” 齐敏笑着把自己身边的琉璃向文氏推了一下:“娘,这是琉璃的东西,我们已经查清楚了,琉璃就是你失散多年的女儿呢!” 文氏张大了嘴,脸上吃惊的神色越加重了,张口结舌地道:“什……什么……是……是琉……琉璃?” 琉璃见文氏看向自己,便只低着头,轻声地“嗯”了一声。 齐敏笑着道:“娘不要吃惊,我给你细说。” 这时齐芸也跟了进来,听到齐敏的话也是吃惊不小,便也坐了过来。齐敏把琉璃拉到自己身边,把这几天的事,除了朝堂上的那些,其余的都告诉了文氏,最后笑道:“这几年我都是鹊占鸠巢了,还这样使唤着妹妹,倒教我心里不安极了。“ 说着站起身来,对琉璃行了一礼,道:“这几年来的怠慢,还望妹妹不要放在心上,千万原谅我则个。“ 琉璃忙道:“姐姐和夫人都是待我极好的,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么敢有什么抱怨的。” 齐敏笑着把她扳向文氏那边:“还叫什么夫人,该叫娘啦!” 文氏这时也上前拉着琉璃的手,上下打量着道:“你就是敏儿么?是啊,看你这眉眼,真像你爹啊,我怎么早没有发现呢!” 其实琉璃的确长得有点像齐长春,只是之前谁都没有往这方面去想,所以也就都没有放在心上。如今听文氏这样一说,旁边的人一看,果然都觉得文氏说得对,都点起头来。 文氏把琉璃的手拉到自己的手里,便问起琉璃以前在家里的生活状况。琉璃期期艾艾的,却不太好意思说。想来是在那里的生活很不如意,她不愿说出来伤了文氏的心——文氏的病情,琉璃自然是知道的,她现在既然知道了文氏是自己的母亲,自然要比以前便关心她,所以更不愿让文氏的心情有什么起伏了。 后来见文氏追问得急,便向齐敏这边看来,齐敏笑着过去,对文氏道:“如今琉璃回来了,自然是要恢复旧姓的,但是这名字怎么办?我都当了这么多年的‘敏儿’了。要改成别的名字,倒还有点不习惯呢,就请娘再送我个名字吧。” 文氏的注意力果然就被齐敏分开了,便对齐敏笑道:“你这一说,我也有点为难了。我叫了你这么多年‘敏儿’,真要改口,我也不习惯。”说着看了一眼琉璃,“可是现在知道了她就是‘敏儿’,要我再叫她琉璃,我也张不开这个口啊。” 琉璃道:“我……我在家里……哦不,我在那边,名字是叫做‘晓玉’的。” 文氏叹了口气:“好歹他们也养了你这么多年,虽然对你也不是太好,但也总算把你养大了。没有他们,我也找不到你了,以后我也叫你晓玉吧。” 齐敏笑道:“晓玉这名字俗了些,既然回来了,不如改成咱家的规矩好。我们兄弟姐妹四个,名字都是单字,便让妹妹也改个单字吧,写在黄册上,也好看些,也算与她的过去有个了断。” 文氏想了想,道:“当年你爹在芸儿升儿降生后,倒也跟我说过,如果再生孩子,便叫做灵儿,不论男女都能用的,如此你便改作灵儿吧。” 琉璃听了便欠身行了一礼:“嗯,我今后便叫做齐灵好了。” 文氏听了欢喜,齐敏也笑道:“这一下我在黄册上的生日也要改了呢。” 原本齐敏在齐家是按着齐长春夫妇自己亲生女儿的出生日子定的生辰八字,如今真的齐敏回来了,自然都要改了。 那琉璃听齐敏这样说,便道:“姐姐的年龄比我大,那是一定的,所以便往前推一个月好了。” 说着笑道:“我看就往前推个十天吧,你叫她姐姐,也叫得顺口了,更不必改口。” 一边的齐芸和李兰见文氏精神一下子好转起来,不禁对看了一眼,心中也是都略松了一口气。 第廿五章 好事多磨 文氏见到了自己失散二十多年的女儿,心中的高兴自是不必说的,一连几天都拉着齐灵,不让她走,吃睡都在一起。 齐灵原本倒还没有适应这一下的角色转换,这一下与文氏整天在一起,倒也更体谅了文氏的慈母之心,与文氏的感情也渐渐地帖近起来。 至于柳氏等人,这案子人证物证俱皆明白,孙县令不用动刑就氢这案子定了,然后把这几个人扣押起来,再具折禀奏上去。 孙县令也是与苏睿心中颇有不快,前一次一桩好事被苏睿捅了出去,哪怕现在又允许动工了,修公厕的事已经被周围的县都知道了,都来请齐家修建公厕。齐家都去别的县里开了工,哪怕工程不如盱眙县的浩大,却也已经显不出盱眙的独到之处来了。 于是这次有机会削一下苏睿的后台的面子,也是能巴结一下看上去炙手可热的齐宝齐总兵,又与盱眙当地的富豪搞好了关系,又断了一个案子,让皇上知道了自己的能力,那是一举数得的事,所以本来这种小案子不必奏报朝廷的,他也写了个奏折上去了。 反正这案子牵涉到齐宝,所以特意报奏到朝廷,也不算太过怪异。 齐升和齐敏在盱眙也没有留多长的日子——虽然文氏并不知道朝中之事,但也以为齐敏和齐宝正是夫妻情重的时候,再加上新得回了亲生女儿,正要与她好好亲近的时候,也就没怎么挽留齐敏和齐升。 齐敏和齐升于是又一路快马加鞭赶回了京城,把这些事都跟齐宝说了,齐宝也是感慨不已。 “可惜咱们发现得太晚了,爹至死也不知,自己的亲生女儿就在自己家里。” 齐敏见齐宝有些伤神,便道:“那孙县令的折子到了么?对咱们的事有没有帮助?” 齐宝笑道:“这可是帮了大忙了!那樊御史还说此事犹有可疑,需让刑部专审,结果皇上说这样的小案来让刑部审,岂不是让天下耻笑!” 齐敏道:“皇上这句话说得好,那后来呢?” 齐宝道:“没有后来了,这事就这么揭过去了。” 齐敏道:“怎么会没有后来,难道你就没有封赏了么?” 齐宝道:“你们来得太快了,昨日孙县令的折子才到,今天早朝先把这事给揭过去了,明天才会另有旨意下来定我的封赏。” 其实这事已经成为一个政治博奕了,以齐宝的地位,这件事的决策权其实已经在皇帝,而不是在六部的官员了。而苏睿的着眼点仍然是要破坏这桩婚事,然后得到齐敏,所以着眼点的错误,再加上他还是没有决心与齐家拼个鱼死网破——一来是犯不着,二来他也没有资本和齐宝拼。 苏家和樊家加在一起也没有齐宝现在的官大,只要皇帝不想动齐宝,就没有人能奈何得了他。甚至可以说,现在的形势,就是皇帝想动齐宝,也不是这种小事就能动得了的,所以这就注定了他的失败。 齐敏笑道:“会让你做个兵部尚书么?” 齐宝道:“这样的大官我可做不来,不过倒有可能挂个兵部尚书的衔,调到外地管一个营吧。如果是在京城附近,可就挂不了兵部尚书的衔了。但要是在朝为官,估计也没有这么高吧。” 齐敏道:“那岂不是还要降下来?” 齐宝道:“也不见得,正二品的官还是有不少,但是我资历浅,都指挥使是做不上的了,可能会让我挂一个骠骑将军或车骑将军,再不然,可能会让我做一个上护军,这些都是虚衔。” 明代的六部尚书在洪武年间只是正三品,侍郎才只是正四品,在正史中的建文帝将六部尚书改为正一品,另设设左、右侍中正二品,在侍郎之上,而等到朱棣篡位后,才恢复洪武旧制。 但是现在的建文帝等于是折中两用,既没有像正史中那样将六部尚书提到一品官,也没有继续洪武年间的官制,而是依着明朝中期的官阶调整了一番,定了尚书为二品,侍郎为三品。 齐敏道:“就没有实缺么?” 齐宝道:“你怎么比我还要热衷于升官儿?难道我这个副总兵还不够好么?” 齐敏笑道:“我是怕你心有不甘,我恨不得你立即辞官不做,一起回家好好过日子呢!” 齐宝也笑道:“那你也太心急了,我就是想,也要等三叔在白河村建的齐家祠堂完工了才好。三叔还等着我最终的授官,好决定那祠堂的规模呢。” 齐敏道:“哦,原来如此。建个祠堂,是爹一生的心愿呢。” 齐宝道:“是啊,不过,你这次回去,娘没有问我们在这边的情况么?” 齐敏的脸上红了一下:“还能问什么,不过就是问你有没有欺负我罢了!” 齐宝哈哈一笑,道:“我也懒得查什么黄道吉日了,我现在发现夜长梦多这句话果然有理,别到时候又出什么怪事,咱们今晚先圆房吧?等圣旨下了,我再补个婚礼给你!” 齐敏红着脸道:“你怎么现在脸皮越来越厚了,怎么张口就是这个!再说婚礼哪里还有补的,我倒是不在乎的,就怕人家说你一个堂堂的二品大员,婚事如此草率,要被人耻笑呢。” 齐宝道:“你既然不在乎,我还有什么可在乎的。” 说着便把齐敏拦腰抱起,掉头往里面走去。齐敏大急:“喂,我还没洗澡呢!刚回来你也不嫌我身上脏么!” 齐宝笑道:“你身上只有香,哪有脏!” 说着便一边走一边埋首到她颈项间嗅去。 齐敏只觉得一阵痕痒,忍不住在他怀里挣扎扭动起来,一边道:“这可是我一生中的大事,哪里可以如此草率。” 齐宝愣了一下,齐敏趁机又道:“好歹也不能大白天的做吧,快放我下来,让我好好梳洗一番吧!” 齐宝想了一下,有点颓然地放下了齐敏,道:“那好吧,我晚上来找你。” 齐敏站好身子,又整理了一□上的衣服,对齐宝道:“你真是的,看,把我的衣服都弄皱了。” 齐宝道:“我也是实在的怕了,本来多年前就该和你成婚的,结果搞成这个样子。” “好啦好啦。”齐敏打了齐宝一下,“知道啦,今晚就今晚,你吩咐下去,准备一下,我在房里等你。” 齐宝搓着手道:“好好好,我这就去准备!” 看着齐宝忙不迭地转身离去的样子,齐敏心里也是百味杂陈——是呀,早该有这么一天了啊! 此刻齐敏的心情,有一些感慨,又有一些伤感,还有一丝期待,更有一份羞涩,也有一点激动。 这也算是定下婚期了吧,而且还是就在眼前。 齐敏回到房里,婉婷也勤快得很,已经把房间里都收拾好了,打扫得也是干干净净,两个二等丫环翠玉和绿茗也在旁边帮着忙,还一边跟着婉婷闲聊,问她一些域外之事。 见到齐敏进来,三人都欠身行礼,齐敏也不好说什么,便道:“我要沐浴,你们去打水来吧。” 房里本来也没什么脏的,翠玉和绿茗这几天也都打扫得很好,刚才不过是婉婷怕她们不尽心,所以才再来打扫一下。现在听到齐敏说要沐浴,自然便都下去了烧水。 不多时翠玉和绿茗打了水来,婉婷便要伺候齐敏洗澡。 齐敏讶道:“怎么?你们那里的女仆连主人洗澡也要服侍的么?还是说齐宝曾让你这么做过?” 婉婷道:“没有呀,是刚才绿茗她们说这是要我来伺候的。” 齐敏这才放了心——齐宝总算还是老实,于是便道:“你下去吧,我不用人伺候洗澡。” 婉婷也没多想,应了一声就下去了。 齐敏一边沐浴,一边想着齐宝,比较着如今的他和以往的他有什么不同,如今的拥抱和以前的怀抱有什么异处,想着想着,那脸儿也烧,身上也烫,浑不觉洗澡水已凉了——还好现在是夏天,不然非感冒了不可。 洗完澡,齐宝已经派了别的丫环仆妇等着过来布置房间了——这间大房间,以及里面的那张大床,本就是为了齐宝和齐敏两个人准备的,只等着她们两个圆房罢了。 齐敏站到外屋去,见到翠玉和绿茗都对着她笑,只是婉婷还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站在一边让她们两个去倒了洗澡水。 两个丫环去了,婉婷端了糕点过来,对齐敏道:“姐姐要不要吃些点心?” 齐敏心想晚上如果要洞房,倒不该吃得油腻,以免口气或腹中之气有什么异味,就吃些小点心吧。 于是便接过了小盘子,拈了几块糕点吃了,然后便要茶来漱口。 等到漱完了口,那边装饰里屋的人也收把一切都收拾好了,齐敏进去一看——全是红的幔子和布挂满了,床上也换了新被子褥子,还洒了一大堆的枣、花生、桂圆、莲?br /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43部分阅读 欲望文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44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未知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44部分阅读 莲子等东西。 齐敏只在害羞,那些装饰屋子的仆妇和丫环都上前向她贺喜。齐敏也不多说,只是让她们都下去,倒是婉婷凑过来问,这是什么意思。 齐敏无奈,只得告诉她齐宝和自己今天就结婚了,床上洒的东西是早生贵子的意思。 婉婷听了半天才弄懂这寓意,却被翠玉和绿茗两个给拖了去。 到了太阳快下山时,又有两个婆子过来要替齐敏换上喜服。齐敏心中害羞,让她们都出去,自己换上了喜服——前不久,自己还替齐芸穿这喜服呢,没想到这么快自己也穿上了这套衣服了! 心里正在想着,齐宝也已经穿着大红的喜服走了进来,施施然地对她行了一礼:“娘子在上,末将有礼了。” 这时房里所有的人早都已经退了下去,齐敏便故意笑着对他道:“如何这般急?连晚饭后也等不得么?” 齐宝道:“哪里还顾得着这些,需知久旷之男乃是天下至惨之人,还望夫人可怜则个。” 齐敏正要说话,外面忽地有人叫道:“将军,圣旨来了,快去前面接旨。” 齐宝和齐敏俱是一怔,心中均想——怎么这么巧! 看到齐宝还有些恋恋不舍的样子,齐敏便伸出一根白玉似的食指在他额角一点:“还不快去!难不成让人家等着!” 齐宝无奈,只得垂头丧气地出去了。 齐敏一个人把那床上铺的东西归拢了,扫到从箱笼里翻出的一个簸箩里,然后坐在桌前等着齐宝。 齐敏原以为接了圣旨,齐宝很快就会回来的,没想到越等越久,天都完全黑了,齐宝还不见来,倒是婉婷过来了,说是齐宝接了圣旨入宫去了,厨下已经烧了饭菜,她端了些来给齐敏吃。 齐敏叹了口气——这算是好事多磨么? 还是说,建文帝这次宣他入宫,就是为了封赏他? 婉婷一边替齐敏挟菜,一边道:“好像皇帝召见他很急的样子,少爷连喜服都没好了脱,连扣子都被撕掉了几个。” 齐敏笑了笑,并没有答话,心里却想——这么急?不会又有什么事吧? 想了想,觉得既然那件事已经过去了,那就不会再有什么事才对。可是有心想找齐升来问一下吧,今天偏偏是圆房的日子,怎么好见别的男人,也就只得胡乱吃了几口饭,又漱了口,让婉婷自己下去歇着。 虽然按礼帖身丫环是要随侍的,但是齐敏可不想让自己和齐宝欢好的声音被旁人听了去。 于是一个人坐在桌前傻等,又过了很久,还是不见齐宝回来,便闲着无聊,把那从床上归拢在一起的干果全吃了,自己躺到床上去等他。 一边脱着外衣,一边羞羞地想——是脱光呢?还是留一件呢?还是和衣而卧呢? 最后决定只穿中衣躺着等她——还是要一点矜持的,不能表现得好像色女一样。 说实话,现在的齐宝魅力非凡,好像浑身都散发着光芒一般,即便齐敏不是很看重外表的人,也要被他吸引了——这是一种褪变么?还是从战场上得到的锻炼,使得这块璞玉被打磨得耀眼起来了? 昔年的和氏璧使得卞和受了那么大的罪才放光芒于人间,齐宝如今能够得到这样的成就,其实自己也并没有太大的负出,这一切的等待都是超值的。 躺在床上,想像着齐宝回来看到自己玉体横陈的森严壁垒子,忽然间就觉得有点燥动起来,一股从小腹间涌起的热流居然在没有任何撩拨的情况下散遍了全身,觉得全身都燥热火烫了起来。 就在这时,只听门“吱哑”一声开了,齐宝走了进来,见齐敏已经躺到了床的里边,背外着自己,似是有些失望,叹了口气,便走到她身边脱了衣服,掀开被子准备也钻进去陪着齐敏睡上一觉。 但是被子一掀开,一具玉雕般的完美无暇的胴体在灯光下几乎晃迷了齐宝的眼睛——齐敏只穿着一件夏天的小衣,四肢和腰胯,还有两条修长的腿都□在外面。 虽然齐敏个子不高,是娇小型的,但以比例来说,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长腿美女。齐宝眼见得朝思暮想的可人儿的身子就在眼前,他怎么还能忍得住? 但是齐敏明明已经睡着了,他又怎么好意思去把她叫起来——虽然平日里他和齐敏互相开玩笑打趣什么的都可以,但他对齐敏那小心翼翼的心,怎么能让他打扰好睡的齐敏。 于是他就想安安静静地躺在齐敏的身边——能够这样,其实也不错,哪怕没有更多一点的接触,对齐宝来说也是梦寐以求的。 但是齐宝高估了自己的克制力,在躺到齐敏身边后,肩臂间便碰到了齐敏有背——齐敏的背上只有几根线连着比肚兜大不了多少的小衣,光滑的背肌让齐宝瞬间就失去了自控,浑身的热血在那一刹那就涌上了心头。 还好这次齐宝没有像上一次那样把这股热血涌上鼻间,而是用颤抖的手去抚摸齐敏的肩胛。 这时齐宝才发现,原来齐敏的身子早已经滚烫,丝毫不亚于自己。 没有经验的齐宝,其实并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还以为是齐敏发烧了,吓了一跳,转身就要下床,齐敏却忍耐不住了,一转身拉住他的胳膊:“你去哪儿?难道你又流鼻血了?” 齐宝这时才知道原来齐敏没有睡着,而是在等自己,只是却不知她为何全身发烫,便道:“敏儿你身上好烫,是不是发烧了?” 说着还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齐敏又气又恼,简直要恼羞成怒了! 她一把拨开齐宝的手,对齐宝咬着牙道:“难道你自己身上不热吗!” 说着羞不可抑,双手一拉被子,把自己给遮了进去。 第廿六章 圆房之后 齐宝这才感到,自己身上也是一阵燥热,又想了一下,这才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便喜孜孜地揭开了被子的一角,钻了进来,伸手被来搂齐敏。 齐敏的一颗心儿被这一抱,从羞恼登时转化成了激|情,只是那仅存的一份矜持,让她只是被动地承受着齐宝的动作。 齐宝将齐敏搂入怀中,双唇便来吻她的面颊,然后顺着面颊往下,直到那□的浑圆处——齐敏这时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娇吟,刺激得齐宝浑身血脉贲张。 齐宝嗓子里嘟嚷了一句什么,齐敏也没有听清,然后就觉得自己的小衣已经被齐宝灵巧地解去……“敏儿……” 齐宝的声音发着颤,齐敏也感受到他的激动和迫不及待,而齐敏自己也是□勃发,便转过身搂住齐宝,以唇相就……“敏儿……是这里么?” 齐宝居然问出这么羞人这么幼稚的话。 但是这份青涩却让齐敏也有了一份额外的冲动——难道我是一个喜欢欺负小弟弟的怪阿姨? 心里暗笑着,却是自己用手引导着齐宝来进入,身体回应着齐宝的索求,哪怕那初次的撕裂般的疼痛,也让齐敏感到幸福。 第二天早晨齐敏醒来的时候,居然是在齐宝再度的挑逗下醒来的。 “喂……你……你有没有搞错啊……” ——昨晚已经折腾了快一夜了啊,还让不让人好好休息一下啊。而且这还是初夜,齐宝这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粗鲁人,在经过第一次后,后面都轻车熟路的运动起来,却把齐敏弄得几乎痛不欲生。 但是为什么齐宝如今稍一挑逗,齐敏也又情难自禁了呢? 齐宝一边吻上齐敏的双唇,一边道:“这算什么,当兵打仗的时候,彻夜作战通宵达旦,那是家常便饭了。” 齐敏痛恨自己敏感的身体——以前怎么没发现啊?如果说是老夫老妻食髓知味了还好理解,但明明自己才刚刚被破瓜啊。 ——我真的不是个色女啊! 齐敏泪流满面了。 但是这个时候如泉般涌出的却不是泪水,而是欢迎进入的湿润信号。 于是在齐敏一声长长的如同欢迎的呻吟中,齐宝再次回到了让他奋不顾身的地方,两具火热的身躯再度纠缠在了一起。不知疲倦的冲刺和不由自主的回应,两个人几乎把白天当成了黑夜。 “你这个坏蛋……明天开始,三天不许沾我!”雨散云收之后,齐敏恨恨地道——一时意乱情迷,结果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肚子早就饿了,“快下去让她们端饭来给我吃。” 看着齐敏气喘吁吁的样子,齐宝恨不能再度翻身上去,但是齐敏又加了一句:“你要饿死我么!” 于是齐宝只得下床穿衣,出去吩咐给夫人上饭——这个是真的,齐敏不是齐宝,饿时猛吃,然后一天不吃也不要紧。而之前在床上齐敏的推拒,被齐宝一律视之为欲拒还迎。 齐敏赤身在被窝里,看着婉婷和婉容笑嘻嘻地进来,把饭菜放在桌上,也不待她说话,直接道:“把饭菜放在桌上,你可以下去了,我不唤你,不要进来。” 这时齐敏已经和齐宝圆了房,婉容她们也算是齐敏的丫环了,所以她和婉婷都应了一声,又笑着一起下去了。 齐敏心想这也的确够让人笑的——做了一夜还不够,还要白日宣滛!齐宝这个色狼! 尤其想到昨晚春风一度后,齐宝还掀开被子,在灯光下把自己的身子看了个光的情景——那目光怎么看怎么猥琐,一点都不像是平时的齐宝。齐敏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嫁错了人,还是这个人是用了易容术的别人。 好吧,齐敏承认,易容术其实是不存在的,而且那目光也不怎么猥琐,还是一种赞叹和欣赏的神色。 但是,从前一世到现在,都没有过把自己如此完全地暴露给别人这样地看过。虽然是自己的爱人,但是这样仔细地让人来欣赏自己的身体,对于生性还是略嫌保守的齐敏看来,还是一样很羞人的事。 可是当时齐敏在被齐宝看的时候,心中除了羞赧,却还有一份几乎于开心的自傲——能把自己的身体给自己最爱的人欣赏,其实也是一种幸福吧。所谓的女为悦己者容,也许也有点道理。而且齐敏对于自己的身体和容貌,也是有着相当的自信的,不然也不会这样轻易就答应了齐宝要看一看的要求了吧。 齐敏可以想像,齐宝渴望看看心爱之人的身体的欲望,或者说,那份渴望看一看女性身体的强烈好奇。 通过昨晚第一次(其实后面的那两次也差不多),齐敏可以知道,齐宝是没有性经验的——那没头苍蝇一样的乱冲乱撞,连入口都找不到,可以确定齐宝的确是没有做出过任何背叛自己的事。 最后齐敏没有办法,还是自己引导着齐宝进入自己的身体的——这么羞人的事,齐敏一想起来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然后齐宝就越来越熟练,到今天早上的那一次时,哪怕是腰肢酸软秘处肿痛,也禁不住他的挑逗——果然不愧是副总兵么,学习能力这么强啊! 齐敏在被窝里叹了口气,摸索到床头的衣服,穿好后下了床——那疼痛的地方,让她连走路也不能如常。 先在旁边端上的刷牙漱口,再去吃饭。刚吃了两口,齐宝就笑嘻嘻地闪了进来。 齐敏白了他一眼,也不理他,继续吃着自己的饭。 齐宝唤了婉若进来,替他盛了一碗饭,然后再让她退下,才对齐敏道:“好敏儿,你真是太棒了!” 齐敏狠狠瞪了他一眼:“大白天的,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齐宝吐了一下舌头,扮了个鬼脸,不再说话,只是殷勤地替齐敏挟菜。齐敏道:“升弟呢?去国子监了?” 齐宝道:“是啊,他只是个进士嘛。” 齐敏撇了撇嘴——“只”是一个进士?你连个秀才都考不上! 齐宝一见她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马上道:“昨天皇上宣我进宫,赐我与他一起晚膳,所以我回来晚了。” 齐敏道:“哦?那皇上还对你真的不错呢,没有提封赏的事么?” 齐宝笑道:“已经封了,直接封我作了龙虎将军,让我去长安近效设立一个卫戍营,挂兵部左侍郎的衔,另加授我定远侯。” 齐敏咋舌道:“好多官,看来皇上真的要迁都呢,不然调你去长安做什么。” 齐宝却笑道:“这样一来,三叔只怕更是雄心勃勃地要把公厕的工程做到长安去了。” 齐敏点了点头——这样看来,以后齐宝就是长安的卫戍区司令了。 齐宝又道:“皇帝知道我新婚,赏了我三天假,可以不用上早朝呢!我可以好好陪陪你。” 齐敏道:“也好,这段时间我也够累的了。我还嫌这假太少呢,不然咱们可以回一趟盱眙,你也可以见见琉璃。” 齐宝笑道:“我又不是没见过她,去长安的时候去探望一下好了,如果娘的身子允许,就把她们一起带上,都到长安去。” 齐敏一想也是,便不再多话。齐宝又道:“皇上不让我上朝,我想也有他的考虑。今天朝堂上面可能还会有一番争执,不信你等你,现在已经快午时了,等下了朝,一定会有人来咱家的。” 齐敏道:“看来是这样,你是太子的红人,皇上也喜欢你,自然有人来拍你的马屁。” 齐宝道:“我年纪太轻,资历浅,只怕会遭人嫉,还是低调一点的好。” 齐敏道:“你知道就好。等白河村的祠堂造好了,咱们找个机会就辞官——太子声望日隆,日后不要遭到猜忌才好。” 齐宝道:“按理说应该不会,皇上从来没有对太子有过什么防范的举动。” 齐敏道:“总之还是小心点好,你做到正二品,也够风光的了。” 兵部侍郎虽然只是正三品,但那是挂的衔,齐宝也不在京里,他是以龙虎将军的衔去建设长安的卫戍区的。龙虎将军是骠骑将军升金吾将军后再升阶的军衔——虽然都是正二品,但一般也都是从骠骑将军做起的,像齐宝这样跳过前两级直接就作了龙虎将军,也是从来没有过的。再加上定远侯的侯爵,他几乎可以算是把朝廷能想到的封赏都能封尽了。 齐宝却苦着脸道:“可是封得越高,我这样的年纪,想要辞官致仕就越难啊!在旁人眼里,还会以为这是皇上在和太子争着笼络我呢!” 齐敏道:“那怎么办?你得一直在朝廷里这样混着么?” 齐宝叹道:“一入侯门深似海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二人一边吃一边说着,前面的丫环蓝月过来说外面来了很多朝中的老爷,要来求见将军。 齐宝对齐敏笑道:“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齐敏道:“好啦,你快去吧,我也不会阻着你什么的。” 齐宝道:“唉,我倒是真想多陪陪你的。” 齐敏道:“行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快去快回也就是了,跟那些人最好不要多打交道,免得有人说你结党。” 齐宝道:“这我自然省得。”说着便转身离去,只留齐敏一人在这里吃饭。 吃了几口,觉得肚子已饱,又觉得无聊,便唤人来撤了去——自打有钱了之后,节俭什么的,早都忘了去。果然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婉颜和婉若两个收拾了碗筷下去,婉婷和婉容便来收拾屋子——屋子里大红的幔子等喜物,有的也该收拾掉一些。 特别,是那床上的落红。 这一回齐敏仍然忘记抢先下手,把这块床单给藏起来,只顾着起床吃饭充饥了,结果婉容掩着口,微笑着来问是要剪下来收好,还是整条单子全部收好的时候,把齐敏又窘得够呛。 最后齐敏让她拿了剪子来,自己剪下了那块东西收好了,再让她们把那床单给烧了——这东西太羞人了,不定要毁尸灭迹才行! 刚做完这些事,齐升就过来了——还好还好,再慢一步,被齐升看到这东西,齐敏真想撞在柱子上死了算了。 齐升见到齐敏,先是一揖到底,然后口称“大嫂”,笑嘻嘻地看着她。 齐敏道:“怎么,先前不是说喊不惯我大嫂么,怎么又改口了?”齐升笑道:“平日里自然还是要叫你姐姐的,只是今日不同,一定要定个规矩长幼。”齐敏道:“好啦,别胡说了,可吃了么?我这边的还没收拾掉,你若没吃,便在这里吃吧。”齐升道:“我在国子监里打听朝堂上的事,却还没有吃呢。”齐敏听了,便唤婉颜把几个没怎么动的菜再热一下,然后盛了饭来。 齐升对齐敏道:“其实朝堂上的事倒没什么,我是听内监里传出消息,皇上昨晚召大哥去宫里,是想把四公主许配给大哥,只是大哥说已经有了贤妻并圆了房,皇上这才作罢的。大哥对你还真是一片真情呢!”齐敏听了一愣,随即心中升起一股暖意——这样的事,齐宝居然还瞒着自己呢。 齐升看着齐敏的样子,道:“听说皇上对大哥拒婚的事大加赞赏,说他不是攀龙附凤的人,好像更加喜欢他了。”齐敏心想——原来关键是在这里,是看中了宝儿他不攀龙附凤么!也就是说他也并没有攀附太子了?因为成为皇帝的乘龙快婿,比在太子手下当一个忠臣的好处要更大。要知道现在建文帝正值壮年,又掌握着国家资源,太子就算是结党,也是万万比不上他的。 想到这里,齐敏忽地心中一动:“皇上有问苏睿和咱家的事么?”齐升道:“这我不知,不过我想皇上应该不知道的吧。毕竟这事是樊御史出面的,还看不出这事和苏睿能有什么关联。”齐敏又道:“我昨儿也是傍晚回来的,后来……嗯,后来事也忙,就忘了问了——福大哥和灵梓呢?”齐升道:“那事有了圣裁了,大哥哥和灵梓已经回了临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处罚,不过我看想要得到升迁,也不容易了。皇上虽然认为大哥哥判得没什么差错,但是这事好像得罪了衍圣公,也就连带着得罪了一批御史和吏部的官员。”齐敏知道这衍圣公就是历代朝廷礼遇孔子的后人,为他们所特设的一个官爵。这基本上是个虚衔,虽然也是正二品的,但只是吃干俸的,没有实权。这一任的衍圣公名叫孔彦缙,怎么这回他也跳了出来了?于是便问齐升。 齐升见齐敏见问,便道:“那樊御史的儿子,娶了衍圣公的一个女儿,他们是儿女亲家。这次又逢着这什么君君臣臣的事,便也跳出来张牙舞爪一番。”齐敏撇了撇嘴——这苏睿还真是攀上了一门好亲事,连跟孔子都沾上边儿了! 这时婉颜和婉若已经端上了热好的饭菜,齐升便拿了筷子来吃,一边吃一边还道:“大哥也真是的,这样的日子,也不准备些好菜!要是我呀……”说到这里,看了齐敏一眼,便住了口。 齐敏却不放过他,凑过去问道:“怎么?要是你怎么样?“齐升笑道:”要是我,非得请京城最好的厨子来不可!”齐敏笑道:“我可不是人生唯口腹的人。”齐敏这话本是玩笑之语,不料齐升却面上略显寂寥之意,叹道:“寂寞河中府……唉,你们都成家了,只有我还寂寞着!”“寂寞河中府”和“人生唯口腹”都是出自宋元时期的名臣耶律楚材的《西域河中十咏》,齐敏没想到随意的一句话,倒让齐升发出这样的感慨,便笑道:“是我的不是了,一直说要给你物色一个好媳妇儿,却一直没有兑现,这一次我一定给你好好物色一个——嗯,我在京里也不熟呢,明日我就去拜访马福奎大叔,托他帮帮忙。嗯,现在你大哥这样炙手可热,来拜访我的那些达官女眷,一定也有好的人选,到时我就去问问她们吧,为我们的好升儿找一房贤惠的好媳妇儿……”齐敏不断地打趣着齐升,齐升却是只顾着吃饭,间或对着齐敏笑一下,并不接口。 齐敏见齐升不接碴儿,也觉得挺没趣的,便也就住了口。 吃完饭,齐升对齐敏道:“我带你去阅江楼玩玩怎么样?现在是夏天,江景不错呢!”齐敏笑道:“我们都是昨天刚从盱眙回来的,我却没有你这样好的精神呢,我只想好好的睡上三天。”齐升笑道:“那大哥可太不知怜香惜玉了,居然昨天就和你圆房了。” 第廿七章 齐宝出轨? 齐敏的脸上红了一下:“你这小子,怎么变得这么不正经了,不要仗着我是你的姐姐,就这样油腔滑调的。” 齐升笑道:“又是姐姐,又是嫂子,我能得到两份关怀,也很好啊,不然我怎么敢在你的面前放肆。” 二人说笑了一会儿,见齐宝依然未归,齐升便道:“那嫂子你先休息一下吧,我去前厅看看。” 齐敏道:“你去吧,我也还乏着呢,想睡一会儿。” 齐升嘻嘻一笑,说了一句“春宵苦短日高起,君王从此不早朝”,然后掉头就跑,让齐敏红了脸,也不好在后面叫骂,只好恨恨地在心里道——总有一天等你讨了媳妇,也来好好地教训你! 过了一会儿,婉婷和婉容上来把碗碟什么的收掉,婉容道:“二爷那边原是黄杏照顾着,将军昨天已经关照了,说她一个人怕伺候不周,让我今天下午过去帮着一起伺候二爷。” 齐敏道:“你愿意去么?你若愿意便去,升弟对下人也是极好的,你也不用担心什么。” 婉容道:“我刚才遇见二爷,对他说了,他说不需要我去了,有黄杏就够了,不用我了。” 齐敏笑道:“那也由得他去——不过,这事你回你家将军就是了,何必来回我,又不是我让你去的。” 婉容道:“将军早上说了,今后府里的事,大小都由夫人作主。” 齐敏笑道:“他昏了头了么,才对我说要搬去长安呢……” 说到这里,脸色忽地一变——难道他想让自己住在这里,他独自一人先去长安上任么? 婉容道:“这我就不知了,只是依着将军的话,我才来回一声夫人的。” 齐敏道:“行了,这事我知道了,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对了,这段日子我不在,你们各人都是管着什么的?你把府里下人的名册都拿来我看。” 婉容应了一声下去,不多时便与婉颜一起过来,对齐敏道:“府里这些日子,都是婉颜姐姐在打理着。” 婉颜把几本名册,还有几串钥匙和对牌什么的一起都放在桌上,然后道:“我原想着就是要来交给夫人的,刚才一忙就忘了。” 齐敏看了看她,见她脸上略带潮红,似有些媚气,与先前见她是似有些不同,于是心中便略有不快——这婉颜虽然只有十二岁,便却天生有一种娇媚之态——于是便道:“这几日你伺候着你家将军,可还尽心么?” 婉颜低着头道:“将军这几日都忙得很,奴婢尽心服侍上夜,好歹也没有出什么岔子。” 齐敏道:“你一个人服侍上夜?” 婉颜低着头点了点,齐敏哼了一声道:“你且先下去吧。” 待得婉颜下去了,齐敏把那钥匙和对牌看了一下,先收好,再来看那帐册和名册。结果还没看完,齐宝就回来了。 齐敏问他道:“前面怎么样?” 齐宝道:“无甚大事,不过就是些寻常往来罢了。” 齐敏又道:“升弟呢?” 齐宝道:“跟着文渊阁的张侍读一起走了,说是要请教一些学问。” 齐敏道:“他倒也好学,不过我看,我们也该替他留心,说一房媳妇了。” 说着便把刚才齐升说寂寞的话转述给了齐宝,齐宝道:“你不说我倒也忘了对你说了,你们不在的这段日子,来咱们府上提亲的可有不少。也有为升儿提亲的呢。” 齐敏笑道:“我看是为你提亲,你挡不过,这才推到了升弟的头上吧?” 齐宝哈哈大笑:“是啊是啊,什么都瞒不过你呢!” 齐敏接着哼了一声:“谁说的,升弟若不说,我还不知皇上想要招你为婿呢!” 齐宝愣了一下,随即笑道:“皇上以为你只是个童养媳,跟我没什么太大的感情的,所以问了我一下,说是如果我们两个不是情投意合,只是为了给母亲冲喜的话,他可以让公主下嫁,让普天之下与我家同喜。” 齐敏冷笑道:“这个提意义不错啊,你怎么没有答应?” 齐宝笑道:“你说这话做什么,难道让我放弃你么?” 齐敏心中泛起一丝甜蜜,便笑而不语。齐宝却道:“对了,你这次回去,有没有见到婉然?她现在怎么样?” 齐敏斜睨着他:“你对这几个丫环好像很上心啊。” 齐宝笑道:“是啊,毕竟相处的时间长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多少也有点感情了。你这次回去没见过她?” 齐敏没好气地道:“见了,现在是通房丫头,连个妾还没混上呢。” 齐宝奇道:“不是说让她去了就作姨娘的么?怎么是个通房?” 齐敏道:“家里头人多呗,都一妻两妾了,三叔的性子你还不知道么,要是那几个里面有一个闹的,他都摆不平的。” 齐宝笑道:“的确如此,三叔是个重感情的人呢。” 齐敏不屑道:“这算什么重感情,若真是重感情,就不该再娶。” 齐宝道:“哎,也不算再娶,先前的一个是妾嘛,后来的也是妾。” 齐敏道:“那福大哥呢?灵梓到现在仍然是妾,也不见福大哥有再娶的意思。” 齐宝道:“那怎么能一样,灵梓都生了两个儿子了,三叔可还没有儿子呢。” 齐敏忍不住冷笑道:“哦?那我若是不生儿子,你岂不是也要讨个妾回来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现在是生米煮成熟饭了,你打量着我没办法了是么?” 齐宝道:“哪有这种事,我可没想过这一遭呢。” 齐敏道:“若真是如此,那怎么办?” 齐宝想了一下:“嗯,那就过继一个嘛,福大哥都已经有两个儿子了。” 齐敏道:“若是人家不愿呢。” 齐宝笑道:“总有办法的,不是还有升弟么,你非跟我争这些个作什么?” 齐敏道:“我若生不出儿子来,你娶不娶小?” 齐宝想了一下,又笑道:“不要紧,你就是生个女儿也行,咱们招赘一个女婿也好嘛。” 齐敏道:“那我要是连女儿也不生呢。” 齐宝终于有点不耐烦了:“敏儿你怎么了,怎么尽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齐敏道:“我们虽然已经圆了房了,可是在这个问题上,我可是跟以前一样的,一点也不会放松。只要你有了别的女人,咱们就分手——我自请下堂,不必你费神写休书。” 齐宝皱着眉道:“你今儿是怎么了?怎么才成婚,你就这样,不但尽说些不吉利的话,还尽跟我拧着来。” 齐敏“哼”了一声道:“你说,那婉颜是怎么回事?是你让她上夜的?” 齐宝怔了一下,随即笑道:“哦,原来是为了这个啊,怪不得呢!那天我喝多了酒,她们自己商量了派了一个人来上夜,因为我之前把内府的钥匙暂时给了婉颜保管,所以她们大概以为我比较看重她吧,便推了婉颜来上夜。” 齐敏见齐宝脸上一片坦然,便道:“她在你房里上夜的?” 齐宝迟疑了一下,但仍然看着齐敏的眼睛道:“第一晚我醉糊涂了,嗯,就是你走的第二晚,应酬太多,皇上白天又赐宴,晚上又有军中的弟兄来相贺,喝得多了些,她是跟我睡在一张床上的……嗯,不过后来我就让她睡到外屋去了,没让她再进来。” 齐敏咬着牙道:“好啊,你有没有和她……那个过?” 齐宝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醉得都起不来了,睡得像头死猪!”见齐敏兀自瞪眼望着自己,忙竖起三根手指道,“我对天发誓……” 齐敏道:“行了,发什么誓,找稳婆来验一下,看她是不是处子,若还是处子,便让她来侍候我,如果不是,哼哼……” 齐宝看到齐敏眼神凌厉,赶紧道:“我根本没有把她怎么样过,就算她不是,也与我无关啊……对了,没有落红……那晚她和我睡在一起,没有落红的!” 齐敏的嘴角撇了一下:“亏你有脸说!你们相识多久了?说不定你们早有苟且之事!再者说了,你回来才几天啊,就有这样的事,你在外那么久,这种事真不知能有多少。怪不得我一回来你就急着圆房,原来是因为这么回事么!你是不是觉得只要圆了房,就算我发现这件事也不要紧了?” 齐宝被齐敏一连串的话抢白得无言以对,嘴唇抖了几下,哼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看着齐宝的背影,齐敏才觉得自己又任性了——但是任谁遇到这样的事,也不会心平气和吧? 从骨子里来说,齐敏还是一个现代人——哪个现代的正常女人,觉得老公喝醉后,家里的女仆睡在他身边照顾他是应该的? 所以从这一点上来说,齐敏生气是正常的,但是刚才不该扯出这么多的话来,就算这些话要说,也不该在这种情况下说,而是另外找个场合,或半开玩笑,或旁敲侧击地对齐宝说出来,让他自己知道。 更何况在刚刚新婚之后就说这样的话,完全就是不顾及对方的心情了。 说实话,齐宝是个什么样的人,齐敏也是知道的,昨天晚上笨拙的动作,也显示出他其实是没有什么艳遇的。 ——始终,还是因为觉得他是自己身后的那座可以永远包容自己的山,所以才会那样口不择言的么? 齐敏终于觉得,自己还是很任性的一个人——也许,是之前守候了齐宝这么久,这些年来的不安的担忧,一下子全部暴发了吧。 齐敏不是没有担心过,齐宝一去那么多年,是不是死了,是不是变心了,是不是有了“外遇”,是不是会带一个或几个侍妾回来,还是说会被什么国王啊、贵族啊什么的逼婚,越想到后来,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都出来了,那都是压力逐渐增大的表现——只是她没法办表现出来。 为了文氏,为了这个家,她不能表现出一点点的失常。 所以在今天,当她听说婉颜与齐宝共眠于一榻的时候,她出离了愤怒,那一直压抑在心里的不安的担忧,如同洪水一般地喷涌了出来。 也是齐宝倒霉,在这当口撞在了枪口上,如果这事等过了一段时间,就算再被齐敏知道了,那婚后的甜蜜生活也会让齐敏以一个比较平和的心态来看这件事吧。 毕竟两个人并没有发生什么关系——婉颜这一年才虚岁十二岁,齐宝应该没这么狠吧?而且婉颜是个女真族的姑娘,无论到哪里都是为奴为婢的,实在不行,就送了出去,让她到别处作丫环。实在不行,就在府里给她指一门婚事,虽然有点不仁道,剥夺了她自由恋爱的机会,但古代不也就是这样么,谁又能有真正的自由恋爱呢! 当年如果不是出了人工呼吸的事,齐敏也就遂了齐长春夫妇的心愿,嫁给了苏睿。虽然说如果那样的话,婚后生活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但毕竟不是真正的自由恋爱啊——齐敏的心,其实从那个时候起,就系在了齐宝的身上,只是她一直因为齐长春夫妇的意思,而强迫自己不去和齐宝产生更多更亲密的接触罢了。 但是现在与齐宝居然就为了这件事而搞成这样,却是齐敏一时冲动前所没有想到的,现在冷静下来后,也觉得自己有点过份——要知道婉颜现在也只有十二岁,不可能早就与齐宝有染,哪怕是现在,也很难与齐宝作出什么苟且之事来吧! 唉,谁让婉颜年纪虽小,也是一个美貌佳人呢!而且古人都早熟,齐敏不得不防啊! 于是便想去找齐宝来好好说说,便顾不得股间还有疼痛,便要出去找齐宝。 却不料刚刚出门,就看到婉颜和婉若两个跪在门边上,见到齐敏出来,她们两个便一起都磕起头来,婉颜还一迭声地道:“夫人,饶了我吧,我只是上夜,并未和将军有什么事的,将军让我管帐,我是真的忘了拿来给夫人的,不是有意隐瞒的,夫人饶了我吧!” 齐敏道:“怎么?刚才我和你家将军说的话,你们都听到了?” 婉颜只是磕头:“我不是有意要偷听的,只是和妹妹过来为将军和夫人倒茶,这才听到的。” 说着还指了一下一边地上放着的一壶茶和两个杯子。 齐敏顺了口气,道:“如果真的没有什么事,你就不用怕,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婉颜只是磕头:“夫人饶了我吧,我……我……我已经不是姑娘了……” 齐敏一怔,心中那团火猛地又烧了起来——齐宝你怎么连未成年幼女都不放过! 但想到刚才的齐宝被气跑的事,便又告诫自己要冷静,便强自按捺下心头的火,咬着牙道:“那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的事?” ——你千万别说个三年前啊,那时你还不满十岁!那齐宝也太禽兽了! 结果婉颜低着头,道:“是……是昨天晚上……是二爷……” 齐敏又是一怔——这事也峰回路转得太厉害了吧,怎么又扯到齐升身上去了! 婉颜道:“昨晚上二爷喝得大醉,我服侍他睡觉,他……他……” 齐敏以手抚额——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于是又想到,昨晚是自己和齐宝圆房的日子,齐升是为了这个才喝酒的么? 于是就更头痛了——这事情好像向着有点复杂的方向发展过去了。 齐敏决定快刀斩乱麻——先解决齐宝的事再说! 正好这里有人,既然都已经被她们偷听到了,那也不必再藏着掖着了,于是便让婉若去找齐宝来。 婉若却还是跟着婉颜一起磕头,说让齐敏饶了她姐姐。 齐敏道:“你只管去,我是个讲道理的人,你姐姐的事我会作主的——嗯,不是,我会秉公而断的,哎也不对,反正我不会乱来的就是了,你快去吧。” 说着又扬声道:“婉婷,婉婷!” 婉若道:“刚刚将军出去,叫了婉婷一起走了。” 齐敏心想你这时候叫她干什么?难道还想跟她作出什么事来向我示威么? 其实也是知道齐宝不是这样的人——如果他是冲动的人,战场上都不知死了几回了,哪里还能从冰天雪地的东欧活着回来。 只不过刚刚与他吵了一架,虽然知道错在自己,但也忍不住在心里要怪他几分——人都是自私的,哪怕面对的是自己的爱人,有时也不免把自己的无理变成有理,而后无理取闹上一场。 有的时候这算撒娇,也有的时候这算使点小性子,但齐敏这个时候这样想,只是带点自嘲的吐槽罢了。 看了一眼仍然跪在地上的婉颜,齐敏道:“你也先起来吧,这事本来也没什么可怪罪你的。” 第廿八章 峰回路转 齐敏的意思,不是说一点也不怨恨婉颜睡在自己男人的身旁,而是在古代,女人——特别是作为一个下人的女人,就不说勾引吧,而说是为了生活好一点也罢,还是对男主人特别忠心甘于奉献一切也罢,从而侍寝的话,其实也并不怎么罪大恶极。 诚然她是有勾引别人的男人之嫌的,但就是在一夫一妻制的现代,小三也多了去了,那也不是个死罪,就是再恨小三,也没必要把人家往死了整,更何况这是一个一夫多妻制的古代。 因为有需求才有市场,完全把错误都推到丫环或小三的身上也是不客观的。 诚然婉颜现在是有勾引别人的男人之嫌的,但就是在一夫一妻制的现代,小三也多了去了,那也不是个死罪,就是再恨小三,也没必要把人家往死了整,更何况这是一个一夫多妻制的古代?br /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44部分阅读 欲望文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45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未知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45部分阅读 代。 这倒并不是说小三不可恨,而是齐敏清楚在古代就必然会遇到这样的事,就像齐宝在战场上要作到不沾平民的鲜血一样,齐敏也要一碗水端平,不能用双重标准——如果用现代人的爱情标准要求婉颜这样古代婢女,然后再用自己在古代比婉颜高贵的出身来严厉地处置她,那不是太狡猾了么。 换句话说,如果你用现代人的爱情观来要求婉颜不能做小三(这个小三是指在古代合法的通房和妾),那么你就要用现代的法律观来处置她,也就是把她远远地赶走了事,不能利用古代环境赋予你的特权而把人家往死了整——更何况人家还未成年,能懂个什么? 这一点是齐敏的良心,并不是妇人之仁或是圣母窝囊废之类的——齐敏在齐宝离开的这一段时期里,每日里无聊时,就会有些胡思乱想的,于是各种情况都有考虑到,当然这种事也有虑及。只是刚才猛然遇到的时候,依然不能冷静罢了。 当然,如果你用古代的标准来看待这一问题的话,你可以直接把婉颜杖杀,这样的话是没有人会来指责你什么的,最多不过说你一句悍妇或妒妇罢了——你也大可以说我不要作贤淑之妇,就是要作妒妇。 但是换个立场想想,如果齐敏是她,作为一个刚刚情窦初开的少女,对终日相处的救命恩人产生感情也是无可厚非的吧。 所以假如让婉颜因此而丧命或遭到使其一生不幸的处置的话,也挺冤枉的吧。 怎么说也要给人悔改或再次追求幸福的机会,只要不再触及自己的利益,又何必把人家一棍子打死。 所以齐敏也没有让婉颜一直跪着,而是让她随自己进屋,让她站在一边等着。 过了一会儿,齐宝跟着婉若回来了,齐敏见他脸上好像很平和,也没有什么生气的样子,反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了。 齐宝却先开口了,只见他对齐敏道:“哦,我已经打发了小厮去跟马福奎家的人说了,把婉颜送给他。” 婉颜在边上听了,当场就落下了泪来,再次跪在二人身旁,一边磕头一边道:“将军,夫人,别送我走,我不是有意的……” 齐敏这时已经知道,婉颜的确不是恃宠生娇,不把钥匙和名册给自己,而是因为头天晚上被齐升给要了身子,一时心情紊乱,这才忘了这事。至于她和齐宝之间,倒的确是清清白白的——虽然在某种角度来看,这有点不可思议,但这在古代,却也是正常的。 当然,这也有点超现实罢了,只是齐敏相信齐宝,相信他不会做出对不起自己的事,也相信他有识人之明——不然也不会指挥任用那么一大批升上来的新军官——知道他不会做出对不起自己的事,只是先前自己情绪一时失控了,才会那样对待齐宝而已。 齐宝这时还不知后面发生的事,见状只是以为婉颜过来后被齐敏又骂了一顿,所以皱了一下眉头,然后对婉颜道:“你别怕,马家与咱家也是有上一代的交情的,他们家人也算好,不会为难你的,以后若有机会,我来讨你过来,为你指一门婚事便了。” 原来齐宝也不是想把事情做绝,只是见齐敏有点不依不饶,所以想把婉颜先送出去,以后若见到合适的男仆,便再向马福奎把婉颜讨过来,指了婚事,也好让婉颜终身有靠。 在齐宝的心中,婉颜的身份哪怕不是一个婢女,她的份量也是及不上齐敏的万分之一的。 齐敏这时却道:“宝儿,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好,我不该说那样的话的。” 齐宝见齐敏忽然改了口,倒也有点意外,便道:“怎么了,这没有什么,这本是我的错,我该早一点告诉你的,让你有了误会,是我不好。” 齐敏见齐宝居然毫不介意刚才自己的发泄,心中也是欢喜,便道:“好啦,这事回头再说,但是现在要说的不是婉颜,而是升弟。” 齐宝一愣:“升儿?他怎么了?” 齐敏对婉颜道:“好了,你也别哭了,先站起来吧,把刚才的话再对你家将军说一遍。” 齐宝听了,心中也是奇怪,便问婉颜道:“我升弟怎么了?” 婉颜站起身子,低下头,红着脸,嗫嚅着道:“昨儿二爷在后院里喝酒喝醉了,我和妹妹帮着扶他到房里。后来妹妹走了,我就打水给二爷洗漱,可是二爷在我给他擦脸的时候,一下把我拉住,嘴里还喊着……喊着……” 说到这里,婉颜忽然抬起头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了齐敏一眼,然后再低下头去,接着道:“……嗯,反正是一边喊,一边把我就……就……我也没听清二爷到底在喊什么……后来……后来就……” 说到没听清齐升在喊什么的时候,婉颜忍不住又看了齐敏一眼,这两眼齐宝到没有怎么在意,只当是婉颜害怕齐敏,所以才会一边说一边看向齐敏,而齐敏却是心中暗惊——这两眼撇过来的时机这样巧,都是在说齐升在喊什么的时候看过来的,难道说齐升一边喊着自己的名字,一边把婉颜给…… 齐敏只觉得满头黑线——如果真是这样,她齐敏真是要跳河而死了! 如果这事传出去,齐敏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脸活着——这事放在现代,只不过是个狗血事件罢了,但放在古代,小叔子盗嫂,那可是伤风败俗到极点的丑闻! 虽然两个人是清白的,一点苟且也没有,甚至连暧昧也没有,但是古代对这种事的界定是很严的,哪怕是言语上的一些出格,也要视作失节出轨,更何况那么明显的醉言。 ——老天爷你打个雷下来雷死我吧! 齐敏只觉得浑身无力,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接下来齐宝和婉颜在对话些什么,她根本就没听清,心里一直在想着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总而言之,自己还是大意了啊! 本以为齐升已经从对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中走了出来,却没想到他还是没能清醒过来——难道他自齐宝回来后对自己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齐敏心中乱成一团乱麻,心想如今还要怎么开解齐升?赶紧给他找一房媳妇么?那还不如把婉颜给他,反正都是没有感情基础的,一个不用齐升负多大责任的丫环,也许还能使仍然无法接受别的女人的齐升慢慢地接受她,不然就算让齐升娶了一个女人,夫妻感情不合的话,也是徒增他的痛苦。 做人要厚道啊,不能光想着自己——齐敏忽然发现自己有点圣母了。但是齐升好歹是自己这几年来朝夕相处的“弟弟”,怎么也不能无视于他的痛苦吧。 虽然他的这份痛苦是自找的,而且还会给自己带来莫大的麻烦。 这时齐敏感到,也许所谓的“重感情”的不是三叔齐连春,而是自己——不然自己怎么总是摊上这种烂事,而且偏偏还狠不下心来对这种纠缠视而不见。 先前的苏睿,自己就是诸多顾忌,现在的齐升,怎么又向着无厘头的方向发展过去了! ——而现在如果让婉颜索性成了齐升的枕边人,就算不能让齐升爱上她,也至少能缓解齐升对自己的感情吧。那以后再寻找契机给齐升找一房媳妇,不但阻力会小很多,而且让齐升接受别的女人的机会也大一些。 这几年里其实给齐升提亲的人不在少数,齐升表面上是说等齐宝回来后再说,但是现在看来,他大概是怀着如果齐宝回不来,或者已经变了心的话,他会有机会获取齐敏的芳心的心思吧。 所以不管怎么样,一个已经和他有过肉体关系的丫环,或许是破开坚冰,让齐升接受别的女人的契机——虽然这对婉颜来说很不公平,但是她是女真族的人,朝廷已经明确规定,女真族的女子不许为庶民妻妾。也就是说,女真族的女子,除了作尼姑和妓女,就只能嫁给贱民为妻,生下的孩子也一样是贱民。 要知道贱民是不许参加科考的,所以女真族想要靠外族翻身的机会也没有。婉颜作为一个女真族的女子,她的命运也只有被指婚给一个下人,或者被齐升或别人收房罢了。 生在古代,,生在这个已经偏离了历史轨道的古代,作为一个被种族灭绝了的少数民族的女子,也只有认命了罢。 在这一点上,齐敏也是爱莫能助——以至于贞洁什么的,更是不用想了。 齐敏在这边想得浑身冒汗,心里正在祈祷自己想岔了,应该不是这么回事,就听那边齐宝连着唤了自己几声,这才回过神来,对齐宝道:“嗯?怎么了?” 齐宝笑道:“你在想什么哪?我是说既然升弟已经要了婉颜的身子,不如把升弟叫过来,跟他说说,让他索性把婉颜收了房吧。” 齐敏心想这倒与我所想的一样,于是便道:“好是好,不知升弟怎么想。还有,你不是已经把婉颜给了马家了么?” 齐宝道:“这个不妨,我再差人去跟马大叔说一声就是了,说这个丫环不错,升弟要了,另外再买一个给他就是。再说升弟要了人家身子,哪里就这样便当了,我们齐家的家风可不是这样的!哪里有这样乱来的!” 齐敏一想也是——不管是齐长春家里,还是刘永春、齐连春,他们在男女关系上的行为准则都没有脱出古代的道德规范。 当然,就算是齐升不要婉颜,也没什么可指谪的,只是比较不厚道罢了。 不过以齐升的性格来看,这件事既然已经捅了出来,他也不会是不负责的人,只是他为什么当时没有跟婉颜说一句话,好安安她的心,那样也就不至于让婉颜心慌意乱,举止失措了——或者说婉颜的举止失措,是因为听到了齐升喊自己的名字? 齐宝见齐敏又陷入了沉思,便上前推了一下她的肩膀道:“怎么了敏儿,你怎么总是心不在嫣的,在想些什么呢?” 齐敏再次回过神来,故作羞赧地瞪了他一眼:“我身子乏得很呢,哪有精神来听这些有的没的!” 说着看了婉颜一眼,对她道:“二爷之后就没有对你说过什么吗?” 婉颜奇怪地看了齐敏一眼,道:“刚才我已经说过了呀,早上曾遇到过二爷,但是二爷没有提,我也不敢提。” 齐敏没好好气地道:“那你怎么不待在他床上,侍候他起来?” 婉颜低着头道:“我是将军的人,并没有把我与了二爷,我早上还要赶着过来的。” 齐敏叹了口气:“你还真实诚!”然后便看向齐宝,道,“中午时升弟来我这边吃了饭,也是没有提起这事——按说不会啊,升儿的性子不是这样的,难道……难道那床单上没有落。红?” 说到最后一句,她自己也羞红了脸。 齐宝倒是不介意,道:“这我也不清楚,我这就去他房里找他来,不管他在不在,我都能看到的。” 两个人在讨论落红的事,婉颜也是羞不可抑,两只手不停地在逗弄着衣角。齐宝却笑道:“真没想到,我们兄弟两个,居然在同一天有了女人,哈哈。” 齐敏“呸”了一声道:“不正经的东西,还不快去找升弟过来!” 齐宝笑着转身去了,齐敏再看婉颜,停了一会儿,道:“怪不得我看你早上神色不对,原来是为了这个。” 这时婉婷等人都先后来了,连翠玉和绿茗也在,齐敏也不知道她们听到了多少去,有没有注意到刚才婉颜在说话时往自己这边看的样子,更不知道婉颜有没有把这事说了出去。 当然,如果齐升酒后醉语与自己无关的话,那是最好的,可如果有关,难道自己要把这几个丫环都杀人灭口么? 这种事齐敏是无论如何作不出来的——这可是齐敏人生至今为止最大的危机啊!这比之前的人工呼吸还要厉害呢! 齐敏看着婉婷,心中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婉婷似乎看出了齐敏的心思,低着头道:“夫人,将军待我们姐妹有大恩,我能够终生服侍将军就是天大的恩情了,不会再有什么非份之想的。将军对夫人一往情深,这几年来,我们几个都是看在眼里的,都为将军和夫人的深情所感动,从来也不敢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的。将军和夫人一起和和美美的,就是我们几个的心愿,我们是不会做出什么让将军和夫人误会的事来的。早上让夫人误会了我,奴婢罪该万死。” 说着又跪了下来,对着齐敏磕头。 齐敏见她说得恳切,心中也是颇有些不忍,心想——罢了罢了,要让我做一个心狠手辣的人,我终究是做不到的。若是因此而生出什么事端来,那也只是我的命罢了!这世上本没有不透风的墙,好在齐宝是相信我的,我和齐升之间清清白白,他自然清楚。 于是便道:“行啦,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你且先站到一边去,等升弟来了,我自会好好问他的。” 婉颜擦去眼泪,站到一旁去,婉若是她妹妹,却也不敢上前,只在另一边远远地看着她。 不多时齐宝拉着齐升过来了,齐升红着脸,进来后看看婉颜,又看看齐敏,三眼中倒有两眼在看齐敏。 齐敏心中有气——你小子能不能有点出息?就算是暗恋的人嫁人了,也不必弄出这么狗血的事情来啊! 于是便道:“升弟,婉颜的事你都知道了?” 齐升眼神黯然,垂头丧气地道:“知道了。”然后又抬起头来道,“可这是意外!不是我故意的!我又不想要她,我根本就不喜欢她!” 第廿九章 夫妻生活 齐敏心想——亏得这是在古代,你是人家的爷,人家是你的婢女,要是在现代,你说这样的话,人家女生还不上来打你耳光? 于是便皱着眉头道:“那你有什么打算?” 齐升看了一眼婉颜——婉颜更是低着头不敢看他——然后再低着翻眼看着齐敏,好像做了什么错事一样,只是不说话。 齐敏心想,你怎么这么没有担当,就算你不想要她,那也该说句话啊,但转念一想——这事不能就这么了了! 于是便又道:“你可得想好了,别作出什么让我瞧不起你的决定来!” 齐宝听了,便也在一旁道:“我这几年在外闯荡,也没在家里,说话也不怎么管用啦。但是你嫂子这几年可是一直在当家的,你可要掂量掂量,不要乱说话啊!” 看来齐宝刚才对齐升说了要让他收了婉颜的话,而齐升大概不太情愿,等到了这边,齐敏一说,齐宝见齐升气势明显被齐敏压住,所以才在边上说了这样的话。 这一下等于双管齐下,大哥大嫂两个人同时施压,齐升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得道:“好啦,我收她作个通房好了。” 这时婉颜反而跪着说:“奴婢伺候主子,本是应该的。二爷若不喜欢我,我还在这里伺候将军和夫人。” 齐宝道:“傻丫头,在我这里有什么好的!你家二爷若不喜欢你,怎么会说要收你作个大丫头的!你放心,若是他以后敢欺负你,你只管来找我和你家夫人,我们自会替你出头!” 然后又对齐升道:“我可告诉你,婉颜姐妹两个可是侍候了我很久了,她们两个都是帖心可人的,你可不要欺负她们。” 齐升讶道:“她们?” 齐宝道:“当然了,难不成你还要拆散她们姐妹两个不成。她们姐妹两个可是相依为命了,你忍心么?” 齐升道:“收一个已经……怎么还能再收一个!” 齐宝敲了他一下:“你想什么呢!要姐妹双收享齐人之福么?哪有这样的好事,婉若过去只是平常伺候你的!” 齐升红了脸,不敢再说话。 齐敏在一旁见齐升认了头,又知道齐升不是那种会因为这事而记恨婉颜,从而虐待她的人,心里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于是齐敏便道:“好啦,她们姐妹两个自幼便在一起,也都是苦命人,你好好待人家,至于以后婉若你要不要收房,也都由得你。” 齐升忙道:“我可不要!” 齐敏皱着眉在桌子上用手指敲了两下,然后道:“知道啦,反正以后她们都是你的人了,别再来瞎扰了!以后再喝得那样醉,乱做事乱说话,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齐升见齐敏似乎意有所指,虽然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也只得唯唯诺诺,不敢多言。 齐宝见这事也就这么定下来了,便对齐升挥了挥手道:“好啦,你带着她们姐妹去吧,婉容还是还给我,不然我这边只有一个婉婷,人手还不够呢!” 齐升应了一声,没精打采地带着婉颜和婉若走了。 其实婉婷和婉若还真是一对美女姐妹花,虽然婉若只有六岁,但已经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了,如果真的让齐升收了房,还真是便宜齐升这小子了! 齐升临去前还欲言又止地望了齐敏一眼,齐敏心想你还不知足么?将来左拥右抱的美死你呀! 婉颜和婉若倒是对齐宝似乎还有点舍不得,跪下来又给齐宝磕了几个头才走的。 齐敏见了对齐宝打趣道:“她们对你可真忠心啊。” 齐宝挥了挥手,让婉婷先下去,然后对齐敏道:“是啊,不过她们再怎么样也只是奴婢罢了,怎么好与你相比。” 虽然这有些看不起人,也有点歧视的意味在里面,但是这个时候的齐敏听了却很受用。但却仍然对齐宝道:“宝儿,对不起啊,早上我有点失态了。我不该那样说的,不管出现了什么样的情况,我们都应该想办法去解决,而不是悲观地杞人忧天发牢马蚤,甚至指责你什么。” 齐宝却微笑着拍了拍齐敏的肩膀:“这几年来我一直飘泊在外,你一个人又要侍奉娘亲,又要照顾弟妹,还要打理这个家业,也难为你了。我在外面不能分担你的忧愁,回来让你发泄一下也好,省得你一直闷在心里。再说我也该一早向你提起这件事的,让你有误会,也是我的不是。” 听着齐宝的话,齐敏又是感动,又是惭愧,便道:“宝儿,我是不是很任性?” 齐宝道:“哪里有,你这样好的妻子,我就是打着灯笼也难找!” 说着坐到了齐敏的身边,搂住她道:“你可不知道,我在漠北,还有拔哥萨莱、别儿哥萨莱那里作战时,那些最苦最难的日子,就是因为想着你,才能支撑下来。” 齐敏靠在他的怀里:“宝儿,你为了我们的将来,做了这么多,这么苦的事,我却只是在家里享福,我……” 齐宝吻上齐敏的唇,打断了她的话,双舌交缠一番后,再放开齐敏,对她道:“你在家里也是一样啊,我一点也没能为这个家做什么事,我也心中很不安的——幸亏有你,我才能安心地在前方打仗。” 齐敏没想到这个时代的男人,居然也会说出类似于“军功章里也有你的一半”的话来,不免也为齐宝对自己的心意而感动。 齐宝道:“这一次倒是要感谢你了,如果不是你发火,我们一定还不知道这件事——升弟也是呆呆的,还以为自己作了个梦,那些血渍还以为是自己流的鼻血,真是可笑。” 齐敏笑着刮了一下他的面皮:“也不知谁才是真正的可笑,一见女人的身子啊,就流了鼻血。” 齐宝把齐敏一下打横又抱了起来:“好哇,你是不是想看看我现在流鼻血的毛病还有没有好?” 齐敏忙从他怀里扭动起来:“别别别,我浑身又累又疼,千万不能的了。” 齐宝笑着把她放到床上去,然后道:“知道啦,我也很心疼很舍不得你呢,你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就在这里陪你。” 说着便从卧室里的一个箱子里拿出一本书来看,齐敏奇道:“怎么这个箱子里还有书?” 齐宝道:“这个箱子本来就是我的啊。” 齐敏一看——的确,自己太大意了,还以为这里的东西都是自己的呢。看来齐宝早就想等自己一回来就圆房的,连他的东西都收拾了一部分进来。 当然,这房间本来也就是准备给他们两个人一起住的——包括这张大得能躺下五个人的床! 齐敏见齐宝坐在窗前,一边阳光洒下来,如同一座金光闪闪的雕像,一颗心儿也痴了,很久才闭上了双眼——要把这个景像好好地记在记里。 片刻后,齐敏才睁开眼睛问道:“你在看什么?” 齐宝笑道:“是《马可?波罗游记》,很有意思的东西,是说一个极西方的商人,在前朝时来我们这里的见闻。” 齐敏眼睛一下子睁大了:“真的?我也要看!” 说着跳下床来,齐宝笑道:“很多地方写得都不伦不类呢,我简直怀疑他有没有真的来过,还是只是听金帐汗国的人说的——可能他只到过金帐汗国,或者察合台汗国吧。” 这种怀疑马可?波罗的论调,自古以来就有,但是却没想到齐宝也能看出其中的破绽来——不过齐宝是中国人,自然比那些欧洲人能多看出其中的不同吧。 齐敏凑了过去看时,果然是《马可?波罗游记》,便道:“怎么是汉文的?谁替你翻译的?” 齐宝道:“是婉婷啊,她懂好几国的文字呢,汉字学得也快。” 齐敏倚在齐宝的怀里,看了一会儿,发现和自己前一世在现代所看的有很大的不同,有些东西是现代没有的,也有些东西与现代版的记叙不一样。 齐敏想了一下,可能是传抄之误吧,再加上翻译的问题,流传到后世的,自然会有些不同。这样一来,怀疑这本书的真实性的人,也就会更多吧。 齐宝见齐敏对这本书比自己还好奇,便笑道:“我在军中看这本书消遣时,旁人都笑我说,自己是汉人,结果看这种书却比不知道咱们大明朝的人还要感兴趣,却没想到,你比我还要好奇外国人是怎么看咱们的。” 齐敏心中好笑,但也不点破,只是道:“保持对一切外来事物的好奇心,才能够不断地学习知识,并且进步。不然固步自封,只有被淘汰了。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现在我大明如斯强大,安知别国不会有雄主降生?” 齐宝道:“不错,所以我正在看,这些西方人,是怎么看我们的,这样也能更好地了解他们。” 齐宝的话让齐敏更是开心——自己的老公是个好学的人,不是个固执守旧的人,那以后可以与他进而讨论更多的一个现代化的新思想呢! 两个人一边看书,一边讨论书中所写的东西,一会儿笑,一会儿闹,不知不觉中天也黑了,婉婷上来问是在屋里开饭,还是去前厅。 齐敏道:“以后没有什么事,或者不是特别关照的,就咱们自己单开灶,就在这里吃了。二爷那边现在也有人伺候了,用不着我们操心,婉颜和婉若自然会安排饭食。” 婉婷应了一声去了,齐宝笑道:“我看升弟这几年待人接物上好了很多,不像小时那样木讷,但是对你却好像很依赖的样子——你当家太久,升弟都不知该怎么当家了。以后若是升弟做了官,有了自己的家,他可怎么是好!” 齐敏心中略微一慌,但脸上神色不变:“你不在,我这个当姐姐的,自然要好了照顾他们姐弟的啊!” 齐宝笑了一下,道:“娘在那边现在有灵儿和芸儿夫妻一起照顾着,应该是不妨事的。不过灵儿与你同岁,她也该出阁啦,不能再耽搁了,得抓紧给她说一门亲事。” 齐敏笑道:“这事还用得着你说,我已经拜托三叔啦,挑个老实会疼人的,也不用太会挣钱,只要对灵儿好就行了。至于里面治家,灵儿自己就能行的。” 齐宝笑道:“有道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她跟了你几年,自然是样样都行的!” 齐敏也笑了一下,又道:“就怕她自己太不把自己当主子了。” 齐宝道:“可也是,她一下子变成主人了,那些平日里与她交好的人,却不免有些眼红妒嫉的吧。” 这时婉婷和婉容端了饭菜上来,齐宝问婉容道:“你是从二爷那边回来的?” 婉容点了点头:“是呀,婉颜和婉若两个去把我换过来了,这不是您交待的么。” 齐宝点了点头:“便是如此,你好好地在这边伺候着吧,二爷那边现在是不需要你了。” 齐敏笑道:“好啦,这事她们自己知道,你不必多说了。” 齐宝听了,也就不再多说了,只是笑着便上来搂着齐敏再求欢。 齐敏又惊又羞,忙道:“你这人怎么搞得,喂不饱么?” 齐宝笑道:“你今天早上说,从明天起三天内不许碰你,但是今天不算啊!” 齐敏推了两下,没有推动齐宝,身上早被齐宝摸得软了,便娇喘着道:“门还没关呢。” 齐宝道:“我不叫她们,谁敢上来!” 齐敏还要挣辩,齐宝按着她,把她压到了床上——也不知是不是开着门比较刺激,还是齐敏的身子太过敏感,很快便又在齐宝的挑逗下溃不成军。 齐敏又恨又羞,在最后达到顶点的时候,狠狠地一口咬在了齐宝的肩上,算做是报复,但是却更激发了齐宝的野性,更发动了一连串的冲刺,几乎把齐敏的腰肢也撞断了。 ——明天一定不能让他再沾我了! 在齐宝终于放开齐敏,开始在她身上满意地爱抚的时候,齐敏连话也懒得说了,只能在心里发着誓。 ——这样下去,真是全身骨头都要散了,他就不能有所节制么? 齐敏也知道跟他说什么色是刮骨钢刀之类的毫无用处,所以只能态度坚决地拒绝才行——可是这样敏感的身子,真的能拒绝齐宝么? 但是齐宝却很遵守承诺,接下来的三天,居然真的没有再向齐敏提出房事的要求,搞得齐敏反而有点失望的情绪在里面——难道我真的是个有着倾向的欲女么? 在第三天的晚上,齐敏咬着被角躲在被窝里泪了。 而就在这时,齐宝如同知道了齐敏的心思,从后面伸过双手,轻轻地抱住了齐敏:“敏儿,你还疼么?我有点忍不住……” 齐敏的心怦怦直跳,真要,但又不好意思说,只能装睡。 齐宝摸了两下齐敏,见齐敏没什么反应,便叹了口气,把手缩了回去。 齐敏的心里在呐喊——你这个缩头乌龟,就不能主动一点吗! 结果没等这声呐喊结束,齐宝的手就直接奔了主题,分开了齐敏的股间,轻车熟路地找到了玉门关。 齐敏忍不住浑身战栗起来——这一下傻子也知道齐敏是在半夜睡了,齐宝的胆子也一下大了。他也不叫醒齐敏,就当两个人心照不宣吧,在三天不到的时候就破戒了! 然后在挑逗到足够润滑之后,齐宝一把将齐敏的腿抬起了一条,就从后面进来了——这小子,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一招? 这就是传说中的背入式么?还是说这是侧入式? 齐敏不得而知,反正是随着齐宝的动作陷入了狂风暴雨般的高峰之中了。 待到风平浪静之后,齐敏问道:“你今天怎么用了新花样?” 齐宝说:“怕你不好意思嘛,只好试着从后面来了——喏,给你看一样东西。” 说着跳下床去,从自己的箱子里拿出一本小册子过来,再钻到被窝里,打开了给齐敏看。 齐敏也猜出那是什么了,但是真的和他一起看起来,还是有点害羞——不过也明白他的老师是谁了。 ——不是别的女人就行啊! “敏儿,试一下这个姿势吧!” 齐宝贼贼地指着一幅春宫图道。 齐敏红了脸:“不要,好羞人的姿势!你太下流了,哪里弄来的这东西。” 事实上前一世齐敏别说是春宫图,连av也看过,只是到了古代,好像性心理也变得更保守了。 齐宝的双手在她身上游移着:“好敏儿,来吧来吧,试一次嘛。” 齐敏刚说了一句 “别……不行……啊……”就在齐宝的攻势下可耻地变节了。 于是一时的心软,造成了二次的手软,最后全身都软了——最后一连试了三种姿势,古代人的花样,其实不比现代的少! 第三十章 提亲齐升 ——明天一定要把这本春宫图烧掉! 这是齐敏在快天亮时入睡前的最后念头。 但是等第二天齐宝离开后,齐敏找来找去却找不到这本让她几乎虚脱的罪魁祸首——看来是齐宝带走了。 果然齐宝是这个世上最了解齐敏的人,知道齐敏要釜底抽薪,就先下手为强了。 没办法,齐敏现在终于有一种羊入虎口上了贼船的感觉了——难道作将军的人,心眼都这么多的么! 但是意外的是,在那箱子里,齐敏发现一个奇怪的东西——胸罩! 文胸这个东西,中国古代是没有的,但是在宋代,就有了在女性的肚兜上作皱褶来衬托胸脯的做法,这是中国最早的起到文胸效果的内衣。 齐敏在自己成年后,就自己制作文胸来戴了——没有海绵,用棉花或鸡鸭绒代替,没有橡皮筋,就用松一点的牛皮筋代替,铁丝不好弄,就用细竹签代替。反正能用来代替的东西很多,不怕没的用。 不过这东西齐敏并没有想推广——因为这东西太现代化了,一旦推出,那等于宣告天下我就是那穿越者呀,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吧!那建文帝肯定会来找自己的麻烦吧!所以还是低调一点,自己用用就好——连齐芸都保密着没给,至于那些丫环,更是想也别想了! 但是齐宝怎么会有文胸的?是从欧洲带回来的? 可是虽说古罗马时期就已经有了束胸胸衣,但要到十五世纪中晚期,西班牙的服装中才有一种用金属条撑起来的紧身内衣,而且是男女都可以穿的,像这种现代化的内衣,起码要到十九世纪晚期才有,现在不过是十五世纪中期,不可能有这种东西啊——难道欧洲有个穿越者,提前发明了这玩意儿? 不能说没有这种可能——如今中国既然能有两个穿越者,那欧洲也应该有。不过婉婷和婉然并没有穿这种东西,就算那个穿越者也是同样的低调,以一个欧洲穿越者的角度来看,赚到钱后去探索新大陆才是应该的吧。 超越哥伦布史册留名,然后发展新的殖民主义,这才是一个欧洲穿越者的追求吧——因为欧洲人不像中国人,有着大一统一思想。 而且如果这是一个低调的欧洲穿越者,那他的这个发明,也不该献给齐宝啊。 如果是俘虏缴获的,齐宝也未必会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吧——假如这个东西是人家的秘密的话! 但如果是建文帝发明的呢?那么戴着这个东西的人就应该是后宫中的女人了——因为现在市场上并没有见到文胸这种东西在卖,看来这种东西会被封建士大夫认为有伤风化,所以建文帝没有用这个来赚钱,而是自己饱眼福了。 不过就齐宝来说,他能接触到戴胸罩的女人,就只有一个唐赛儿——难道他们两个有什么亲密的关系么? 两个在战火中互相依靠的男女,有无数的契机互相吸引啊! 齐敏感到有点头痛了——如果真是这样,那该怎么办?就算因为两个人身份的关系,他们没有肉体上的关系,但是在古代,送帖身的内衣物,就是一种定情的表示。难道他们两个曾有过什么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么? 如果只是露水情缘或一时的擦枪走火,那是断不会留下这个东西来的——这可是祸根啊! 于是在这天等到齐宝回来后,齐敏便把丫环都遣了下去,然后把他的胸罩给拿了出来,问他这是什么。 齐宝笑道:“这个是陛下赐给我的东西,说是给女人帖身穿戴的——我新婚,他居然用这个作贺礼呢!” 齐敏听了,心中一松,却又是一惊——松是因为齐宝没有撒谎,而且这事与唐赛儿无关。如果他撒谎的话,那他和唐赛儿之间的关系就很可怕了,而这样的答案,肯定不会是撒谎的,虽然齐敏不会找皇帝去对质,但是看他的神色,也知道他说的是真话。 不过那一惊却来得更大,齐敏忙问道:“这是皇上给你的?他有说要怎么用么?你怎么没有给我?” 齐宝道:“当然是皇上给的——这种东西,要不是皇上自家用的,早卖得满大街都是了。我本来是想给你的,但是那天晚上我摸到你自己居然也有,那就只好算了——你真聪明,连皇上都跟你英雄所见略同呢!” 齐宝这话说得没错,古代中国人的着装也是很赶时髦的,一般宫中嫔妃宫娥的发型着装刚刚有新的款式,民间很快就有仿造——但是如果皇帝有严令不许传出去的话,大概也就不会有人敢抗旨吧。 幸亏齐敏没有做这个东西,不然说不定还会因为这个误会而造成冤狱呢! 而且从这这件事上面来看,这个建文帝也够可以的,自己不卖的东西,也不让流出去给别人卖——当然,也有可能是这个建文帝小孩子气,既然大臣们阻止自己卖女人内衣(其实一个皇帝做女人内衣专卖店,是挺没有体统的),那也不能让他们来赚这个钱——因为一旦流出,在古代的环境下,官员们肯定会做这种赚钱的生意! 但是齐宝现在这样说,不免让齐敏感到更是吃惊——这是皇帝在试探自己家里有没有穿越者,或者说这个穿越者是不是自己么? 于是赶紧道:“那皇上后来有问起这件事么?” 齐宝笑道:“问了啊,就在那天召见我说建长安卫戍营的事之后,私下里问我的。” 齐敏忙又问道:“那你怎么回答的?” 齐宝道:“我还能怎么说,当然说用得好了,我们两个都深感隆恩了!难不成说你自己做了一个?那皇上多没面子!” 齐敏松了一口气,然后对齐宝道:“我在家里的事,你千万不能跟皇上说,不然可能会招来大祸的。” 齐宝讶道:“不至于吧,有这么严重么!再说皇上也没这么无聊,没事打听我们小夫妻间的事做什么!” 齐敏道:“不管是不是咱们夫妻间的事,凡是涉及到我的事,你一个也不能说!” 齐宝挠了挠头:“这样啊,可是我已经说过你作‘鲜味饼’的事了。” 齐敏一脑门子汗——这事曝光了么?还好这事本来就说是自己发明的,建文帝应该还没有最后确定才是。于是又道:“还有别的事么?” 齐宝道:“没了,就说过你从小爱吃饴糖,昨天我带回来的那盒饴糖,就是皇上赏的。” 齐敏这个黑线汗呀! 只得千叮万嘱了半天,让他以后千万要注意言行。齐宝虽然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看齐敏脸色慎重,也就应了。 “对了,你干嘛要翻我的箱子?要找什么东西么?” 齐宝忽然问了这么一句——其实齐宝和齐敏互相间都信任对方,也没有什么瞒着对方的隐私,也就没有什么你我之分,谁翻谁的东西都不会惹起对方的不快的。齐宝说这话,明显是在逗齐敏。 齐敏听了便红着脸道:“谁让你把那么下流的东西放到那箱子里去的,我要找出它来烧掉!” 齐宝笑道:“那可不下流,只是闺房之物罢了,所以我才会把这两样东西放在一起啊,这也一样是闺房之物嘛!” 原来普通的胸罩在古人看来已经是极具挑逗性的情趣内衣了——怪不得齐宝对齐敏的身子如此渴求,齐敏决定以后一到晚上就把文胸拿下来!也怪不得齐宝为什么见到齐敏的文胸也没有大惊小怪——原来是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了。 齐敏想起那晚齐宝摸到自己的文胸?br /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45部分阅读 欲望文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46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未知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46部分阅读 胸,并且把它脱掉后,还嘟嚷了一句什么,当时没听清,现在想来,那定然是在奇怪为什么齐敏也会有这个东西吧! 而且齐敏从小就聪明,小发明经常有,齐宝一见就知道是齐敏自己发明的,不但不来问齐敏,也更也不会对皇帝说——这是有可能要造成冤狱的,他还能不知道?! 不过从齐宝的话里可以看出,现在的皇权还算平易近人,还没有到皇帝随便送个什么东西,回到家都得供起来,日日烧香叩拜的程度——起码这个建文帝不在意这个,毕竟是穿越人士嘛。 而在齐敏采取了拿下文胸的措施后,齐宝还真的明显需求少了。不过也有可能他是在体谅和怜惜齐敏,才没有夜夜求欢的吧。现在每隔个两三天,就会让齐敏休息一下——或许,他自己也要休息? 不管怎么说,一张一弛,才是文武之道,做什么也要劳逸结合,更何况是爱! 爱也不能无休止的索取啊!也要让对方有喘口气的空间和时间——这是现代的精神恋爱之道,也同样适用于肉体间的爱! 于是又过了几天,府中的生活也渐渐都平静了。齐宝天天上早朝,中午前回来,下午就陪着齐敏在周围的山水间游玩,齐升大部分时间都在国子监里读书,偶尔也会跟着二人一起出去玩玩——夏天游山玩水,其实也不是什么好去处,实在是太热了。 而拉着齐升一起去做电灯泡,是齐敏的主意——齐宝这家伙越来越胆大,居然有两次在山水之间与齐敏欢好。 这个混蛋啊!怪不得他每次登山都不带随从,还花言巧语地说要与齐敏两个人享受山水之间的乐趣——其实他是想享受鱼水之间的乐趣吧! 虽然古代整天游山玩水的人不多,但也终究是危险的啊!如果被人看见,齐敏真是要自杀以谢天下了! 所以为了彻底杜绝这种危险,齐敏就拉着齐升一起去了。 这天早上,齐宝还在上朝,齐升也在国子监里,马福奎的小女儿马月兰跟着母亲宋氏过府来探望,齐敏也知道自己做了齐宝的夫人,这些事情也是不可避免的,所以也没什么好觉得厌烦的,况且在盱眙时,这样的事她也不是没做过,只是如今的对相从富人和有着小功名的人,变在了达官显贵罢了。 马福奎现在也有了官职了,是个国子监丞,正八品的官,虽然还比不上一个知县,但却是个京官,而且对国子监里的学生有着老师的意味在里面,甚至可以说不是桃李满天下,也是知交遍天下的角色,所以与他家搞好关系也是很必要的。 不过当年马福奎家的女眷和齐家并无什么来往,齐福当年倒是在马福奎家里住过,但是齐敏和齐宝却都是第一次与她们母女两个相见。 当然了,齐宝这次还是没有与他们相见的,对方是女眷,自然得由齐敏来接待。 宋氏这年约莫四十来岁,与文氏年龄差不多,但是看上去却精神很多,也显得年轻而雍容一些——看来哪怕只是个小官,只要生活得好,他的家人也一样能生活得很好,也不必再去追求些更高的官职。 当然,宋氏一家可不是这么想的。宋氏如今带着小女儿月兰过来,其实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月兰这年刚满十四岁,过了年就是十五,与齐升也算是年龄相当。 而且齐升在去年刚到京城来时,也曾在马家短暂地借住过几天,只是后来住到了国子监给学生安排的宿舍里去,再后来住得不好,又买了间独门独院的小宅子自己住——齐升虽然只有十几岁,但是古代人本就早熟,再加上他更是早熟型的,所以一个人住,自己打理自己的生活,倒也有条有理。关于月兰,他们两个只是相识而已,并无什么深交。 于是当宋氏与齐敏略说了几句后,微露出这个意思时,齐敏也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因为齐升刚刚收了婉颜,考虑到齐升可能对别的女性还有点抵触,所以齐敏并没有拒绝也没有应承——这个马月兰看上去倒是一个乖巧老实的人,长得也还算秀气,如果齐升能与她举案齐眉,倒也是个好事。 只是这事也不宜操之过急,所以齐敏对宋氏道:“婶子也不用着急,咱们两家的关系不比别家,以后多多走动,让我家升弟与月兰再好好亲近一下,他们两个年龄性情相仿,自然会渐渐地熟起来的。” 宋氏见齐敏这样说,便笑道:“我也是这样想,咱们两家啊交情深厚,旁人哪有不知的。只是怕你们这些小一辈的不常往来,倒冷了我们这些作长辈的心了。” 齐敏笑道:“婶子说哪里话,我们这些做晚辈的,正当时时去婶子跟前探望才是,今儿倒教婶子来看我,却是我的不是了。我们年纪小,有些不懂的地方,还要向婶子叔叔多多请教呢。” 宋氏道:“敏儿可是个聪明能干的,往年我就听你爹这样常夸你,我一直没有见过你,今日一见啊,才真教人欢喜疼爱呢!” 两个人互相打了半天太极,齐敏送走了宋氏母女,心想也不知齐升和婉颜她们怎么样了,便走过去看看。 来到齐升的房外,却见婉颜和婉若两个正在与一个丫环吵架。齐敏隐在屋外听了一下,大概那个丫环是齐升刚到京城时买来作使唤丫头的,自以为资历高些,也以为自己才是最有可能被收房的人,故此对婉颜有些嫉恨。 婉颜倒还老实,或者说她现在得了里子,在面子上也就低调些,并不与她一般见识,反倒是婉若和那丫环吵了起来,而且骂得也挺难听的。 齐敏一听就知道那个丫环不是婉若的对手——婉若是生长在军营里的,那里面的兵汉子或兵痞那都是多了去了,互相间少起架来那个难听,什么词都有。婉若她们耳濡目染的,哪里还有不会的。 齐敏听了听,心想这是齐升的丫环,自己也犯不着过去为谁撑腰,便转身回去了。 回到房里,让翠玉去前面留心一下,若见到齐升,就让他过来一趟。 到了中午时分,齐宝下了早朝回来,对齐敏道:“我明日就要出发啦,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齐敏道:“当然是一起的,这屋子就先给升弟吧。” 齐宝道:“正是呢,皇上今日还说在长安城里赐了一间宅子给我作将军府,好让我安心在长安建兵营训士卒。” 齐敏道:“那正好了,我们顺路回一趟盱眙,看看娘的身子如何了,便把她和灵儿一起带走吧。” 齐宝道:“是啊,等咱们一家都在长安团聚了,那就好了。” 齐敏接着又把早上宋氏母女来过的事对齐宝说了一下,齐宝道:“这事咱们也不用多管,跟升弟知会一声也就是了,咱们马上就要去长安了——皇上说要迁都,我看明年也未必能定下来确切的日子。不过长安的建设已经是迫在眉睫了。你说咱们到底要不要帮着三叔一起争取承建工程?” 第卅一章 建文大典 齐敏道:“还是不要了,咱家本来已经是直隶第一富户,你又是二品的将军,政商一体本来就很遭人忌恨了,你现在又树大招风的,就让三叔自己去办吧。他能争取到长安公厕和地下沟道和建设已经很好了,不必再想别的。” 齐宝点头称是。这时齐升从外面进来,见到二人都在屋里,便先行了一礼,然后对齐敏道:“敏姐你找我么?” 齐敏笑道:“昨儿婉颜伺候得你怎么样?” 齐升脸上一红,道:“她在外面上夜,没有跟我在一屋里。” 齐宝道:“怎么?你嫌她长得不好看么?那你觉得马家的月兰怎么样?” 齐升一怔:“月兰?她怎么了?” 齐宝笑道:“她娘上门来,找你嫂子给你提亲啦!” 齐升道:“我根本与月兰就不熟,哪里就能谈婚论嫁了。” 齐宝奇道:“之前你们不是住在一起的么?” 齐升道:“不过略见过几次,点头之交而已,连话都没有说过几句。” 齐宝笑道:“那以后咱们两家多多来往,你也就熟了。我明日就要与你嫂子启程去长安了,你一个人在这里也挺孤单的,这么大的一间宅子,你不妨多找些朋友来作客,咱家也不是没那个钱。马家的大儿子马有德,和二儿子马有仁,都是举人,你与他们交往,自然也会与月兰多些接触,也好互相加深一下了解。” 齐升有点不屑地道:“我为什么要与她加深了解,我根本就不喜欢她。” 齐宝道:“你现在不喜欢她,慢慢的就不一样了。你看你大嫂当年不也不喜欢我么,现在可还不是成了我的老婆!” 齐敏“呸”了一声道:“真厚脸皮!”然后对齐升道,“这话咱们也就是关起门来说说,谁也没有逼你怎么样的,我看等新都长安建设好了再迁都,怎么也要个两三年,你在这里好好地待着,以后再一起跟着朝廷一起搬过去。你身边有婉颜和婉若在,她们两个跟着你大哥也有很多年了,也见识过很多事情,我想她们也能服侍得你妥帖的。只是你要小心,不要让你的丫环仗你的势欺人。” 齐升听了一怔,随即道:“那不会吧,她虽然是个通房,我也没有待她有多好,她怎么就敢仗了我的势——更何况我也没什么势好仗的,我不过只是个进士罢了。” 齐宝笑道:“进士还小么?” 齐敏拍了齐宝一下:“你别打岔!”然后对齐升把自己刚才在他门外所听到的说了一遍。 说完后见齐升皱着眉不说话,便又道,“我看你那个叫黄杏的丫环也不是个省事的,反而是婉颜不错,婉若虽然嘴上尖利些,但年纪小,应该也不是个主动挑事的。需知家和才能万事兴,虽然这些下人之间的事本来与我们无关,但是你若不好好处理,难保不影响了咱家的一团和气。” 看着齐升还有点不以为然,齐敏又道:“我知你以前也不管这些事的,但我们去了后,这里的一切都要你来打理,你若懒得行事,便要让旁人来做——现在婉颜是你的通房,按理便该是她打理内府的事。你若不对婉颜好些,旁人自然也会来欺她。你要么把你那个丫环黄杏扶作了妾,让她来管事,要么就要替婉颜撑腰,不要坏了家里的规矩!” 齐升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家里的规矩不能乱呀!好吧,我这就回去,把黄杏给打发出去。” 齐敏见他盯着自己,着重咬着“家里的规矩”四个字,知道他又想岔了,以为自己是在警告他不要对自己有非份之想,于是便道:“是不是要打发走,也由得你,反正我明日便要走了,这个家就是你的了,你要做出些样子来,不要像以前一样,自己就认为自己只是暂住的客人,让人以为你不过是个‘二爷’,从此你就是这府里的‘老爷’,知道么?” 齐敏也没办法跟齐升明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也只有如此了——反正自己要走了,等迁都之后再相见,都是几年后的事了,希望婉颜能让齐升渐渐改变吧。若完全依了齐敏的意思,还要骂他一顿□幼女的罪过呢——人家可是未成年! 齐升听了齐敏的话,抿着嘴点了点头。 齐宝笑着对齐敏道:“好了好了,这是做什么,你这样凶霸霸的,别把升弟给吓坏了。” 齐敏道:“你这会子却来作好人,你难道不知你弟弟是什么样的,我怎么可能吓得住他!” 齐宝笑道:“我看除了你,这世上能吓住他的也不多。” 齐敏心中打了一个突,看看齐宝的脸色,并没有什么异样,这才放了心,然后对齐升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也是天经地义的。你今年都十八啦,就算不急着讨媳妇,起码也该有个屋里的人,这样我和你大哥远在长安也好放心。” 齐升想了一会儿,道:“嗯,我知道了,你们好好地在长安吧,我这里不会有事的。” 齐宝道:“京里的马福奎马大叔,和咱家的交情不浅,你其实真的该与他家多走动,朝中之事,你少参予,若有什么难为之处,便找马家商量。还有我那天跟你说的几个人,都是我的朋友,你也可以去找他们帮忙,只是平时却不可走动太多,以免招致结党之嫌。” 齐升道:“这个我自省得。” 齐宝笑道:“那就好,你且先去吧,我还有事要和你嫂子说。” 齐升对齐敏笑了一下,然后便告辞去了。 齐敏对齐宝道:“怎么?有什么事么?” 齐宝道:“想和你出去走一走——这几天忙得很,都没有和你好好出去玩玩。” 齐敏笑道:“好啊,我也正在家里闲得有点闷了。” 齐宝笑嘻嘻地倚在齐敏身旁,用手在齐敏小腹下摸了一下:“这里还疼么?” 齐敏瞪了他一眼:“滚!你真是越来越下流了!” 齐宝贼忒兮兮地笑道:“前天你说还疼,今天应该不疼了吧!” 齐敏道:“明天就要出发了,让我好好休息吧!不管是出去还是别的什么,我都没什么体力来应付你了——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那样在战场上打拼惯了的啊,我只是个弱女子!” “反正有马车嘛,我现在的马车很大,你在里面躺着睡觉也没问题的。” 齐宝说着又欺身上来,这时外面却响起婉容的声音:“将军,解学士来求见。” 齐敏笑着说:“快去快去,有客人来了!” 齐宝无奈,嘟嚷了一句走了。 齐敏心想——解学士?明前期最有名的解学士,当数解缙,不知他来找齐宝有什么事。 齐敏在这里无聊,便拿了一本齐宝带回来的《亚瑟王传说》来看——齐宝的确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他带回了很多这个时期西方的文学著作,不但有原版的,还有中文译版——当然,这都是婉婷译的,里面的字有的还歪歪扭扭的,那是婉婷刚刚开始学中文,写得很差的缘故。 现在齐敏无事时也要看,婉婷的工作量就更大了,以致于齐宝不得不让婉婷不必翻译自己想看的书,先顾着齐敏的喜好来。 看了不一会儿,齐宝回来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他是来向咱们家借书的。” 齐敏奇道:“借书?” 齐宝一指她手上的书:“就是这些我从西方带回来的书——皇上最近要编一部大典,由解学士主编,要网罗天下的书册,不知是谁对他说了我有这些异族的书,他就来找我借书了。” 齐敏听了点点头——果然这个解学士便是解缙吧!永乐帝朱棣编了《永乐大典》,现在的建文帝处处都要比朱棣强,又有雄心壮志,自然也要来编一部“《建文大典》”吧。 这个解缙在正史中便是主编《永乐大典》的人,曾做到过内阁首辅,但是后来被朱高煦谗杀,死于永乐十三年,即公元1415年——当然,对于他的死,朱棣的责任最大。 而现在因为没有这种事,解缙虽然没有当上首辅,但也是内阁的辅臣,而且活得有滋有味的。虽然正史中的《永乐大典》是在1403年到1408年这五年间编成的,但是现在的解缙也不过五十一岁,还算是有精力的人,编个十来年书不成问题。 所谓的一事不烦二主,自然这项差事还得落到他头上! 于是齐敏问道:“都拿去么?还有很多没有译出来的,我都没有看呢。” 齐宝笑道:“我也没看呢。我跟他说好啦,这几本书等他找到了译书的人,便抄作两份,一份给我。等编完了书,原书也要还给我。” 齐敏道:“这还差不多,也省了婉婷的一份辛苦。” 齐宝道:“婉婷倒不觉得辛苦,说是这样还能练练咱们大明的汉字。” 齐敏却道:“可解学士他能找到翻译的人手么?要不要把婉婷送给他?” 齐宝笑道:“我正想跟你说呢!婉婷是个聪明人,虽然咱们抓来的俘虏不少,可是能像她这样很快掌握咱们的文字和语言的人,还真不多。” 齐宝说的没错,婉婷现在连文言文都看得懂,那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材。明军中抓到的异族俘虏不少,有些还给了莫斯科和立陶宛,但也有些雇佣军就索性被明军扣押了下来,这些人里有些根本就是外国文盲,像婉婷这样的才女根本不可能会有。 如果不是为了给这部大典添砖加瓦,齐敏绝对舍不得把这么好的才女拱手送人呢! 于是齐敏又道:“那婉婷会同意么?” 齐宝笑道:“应该会吧!这事解学士说啦,让婉婷进科学院,享受正四品的待遇,这可是份不低的职位啊!现在的科学院里,还没有女人哪!更何况是异族女子,这份殊荣让婉婷得了,咱们家里也是面上有光!还好她不是咱们大明的人,也没入贱籍,也省了脱籍的麻烦。” 齐敏点了点头:“那叫婉婷来吧,咱们把这事跟她说说。” 齐宝道:“就是,人家解学士还在厅上等着呢!” 齐敏心想这解缙倒不愧是才子,思想境界倒挺高的,也没有歧视异族人,更没有歧视女子。比那什么把怀孕的妾送人把人家逼死的苏东坡,和严刑拷打冤枉严蕊的朱熹都要好多了。 不过正史中解缙获罪是因为私见太子犯了朱棣的忌,现在建文帝挑这个时候让他编书,大概也是因为太子快还朝了,怕他又搞出什么私见太子的事,坏了他这个才子一生的名头吧。现在的太子因为战功赫赫,人气极旺,这个很敏感的话题人物,能不沾,还是不沾的好。 这一点齐敏也多次向齐宝提过——他已经被很多人视为是太子党了,这时一定要撇清自己,不能陷入皇家内争之中。 齐宝这时把婉婷给叫了过来,又把这事一说,婉婷倒挺舍不得齐宝和齐敏的,说不想去。 齐宝笑道:“编一套书,我估计两三年也就差不多了,到时候你要是想我们,就再来嘛!” 齐敏心想——两三年?你作梦吧?正史中要五年多,建文帝的疆域广阔,说不定连日本的书也要编进去,像什么《源氏物语》、《平家物语》、《竹取物语》什么的,肯定要超过六年! 再说了,现在人家是咱们家的奴婢,住在咱家里是正常的,以后她是科学院的院士,再住进来像什么话! 不过这时也不好拆台,只好听着齐宝继续忽悠婉婷。 好不容易忽悠着婉婷答应了,赶紧把她领到了前厅,交给解缙带走,安排她去驿馆,然后再去当年齐敏选太子妃时所住的地方住着——那里现在成了编书的编书馆。 齐敏倒还问了齐宝一句:“解学士不会自己看上婉婷吧?” 齐宝怔了一下,随即道:“这不会吧,他自命清高,怎么会看上蛮夷女子。” 齐敏一想也是——明代的官僚,大都虚伪清高要面子,估计婉婷的贞操还是很安全的。 送走了婉婷,第二天齐宝把家里的藏书抄了一份目录自己留着,然后把书都给了解缙,就和齐敏也上了路,只带了婉容和绿茗两个丫头随侍。 送行的人很多,马家的两个公子也来了,但只有齐升一直送他们送出很远。齐敏让他索性跟着自己一起回盱眙看看算了,因为齐家的祠堂正等着齐宝回去才破土动工,不如都回去看看。 齐升笑道:“这我就不去了,等落成了我再去。我已经备了一份礼,托大哥代我带去了。” 齐敏道:“那也随你,今后几年朝中之事可能也会有变故,你不要出头,事事低调收敛。另外婉婷一个人在科学院里,你也注意照顾她一下。毕竟她是从咱家出去的人,若是出了什么事,你大哥心里也不好过。” 齐升点了点头:“嗯,我明白了,如果有什么事,我能帮的尽量帮。” 齐敏关照了他几句,齐宝也过来跟他说了几句,让他注意和马家的来往,虽然不至于一定要娶了马月兰,但也不要跟人家疏远了。 这一次分别,起码得有个两三年不能见面了,这又不像是盱眙到南京路近,长安到南京可就远多了,不可能时时来往,大概就是过年也不会来了。 所以三个人都是离别之愁满怀,依依惜别了很久才分别。 另外这一次北上长安,齐宝还带着七千精兵——这些都是齐宝的铁杆拥趸,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死士,建文帝也很人性化地让齐宝保留了这支队伍。 明朝镇戍兵的营制是没有统一的,从总兵到把总均可独立成营,人数参差不齐,编制规模悬殊。有三千人为一营的,也有二千五百人为一营的,更有三干多人为一营的。 齐宝的这一营兵是未来的京师的卫戍营,人数是平时一个营的两三倍,其中不但有骑兵和步兵、工兵以及一些匠人,更有近三千人的火枪兵,甚至还有十几门大炮——弓弩手竟是淘汰的了。 建文帝如今没有打散这支铁军,反而更加增强了这支部队。这样一来可以得军心将心,二来也能保持军队的战斗力——不然兵不晓将,将不知兵,万一有什么变故,怎么指挥! 而且现在也暂时不必担心太子朱文奎有什么异动,一则太子为人忠恳勤谨,二则建文帝本身的御林军也很强,也能得到更大的支持——在古代起兵造反就是不耻之事,以子反父更是大逆不道。 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明代的官员更注重气节,所以太子是不会乱来的。 另外唐赛儿现在在帖木儿帝国遇到了些麻烦,一时还回不来——没有了唐赛儿,太子其实也没有什么能为。 根据帖木儿帝国的国王沙哈鲁派来的使节所带来的消息称,原来在西波斯的帖木儿帝国的后裔所建的政权,因为知道唐赛儿的明朝军队要经过帖木儿帝国,所以向唐赛儿求救——这时据有小亚细亚东部和上美索不达米亚平原的由土库曼人所建立的黑羊王朝,正在攻打西波斯。 由于唐赛儿想要与这时中东最强大的帖木儿帝国交好,所以与帖木儿帝国联军,一起去和黑羊王朝作战了。 还好这时在黑羊王朝的北边还有与黑羊王朝长期对峙的,同为土库曼人所建立的白羊王朝,估计唐赛儿如果能再联合白羊王朝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闪失。 而只要唐赛儿不回来,太子其实是没啥大用的——这一点从齐宝平时与齐敏所说的话里也可以看出来。 齐宝提起唐赛儿时,语气中都是崇敬,提起太子时,就很平淡了,只是认为太子待人很平易近人,能够折节下交罢了。 这一点在齐敏看来其实也不错——带兵打仗的是帅才将才,却不一定是皇帝之才。齐宝毕竟脑筋简单,才会不想那么多。其实善将兵者,与善将将者,各擅胜场。而能坐上大宝之位的,却要能善将将。 此番大军一路北上,途中却看到不少建在路边的公厕,齐宝和齐敏都去上过,虽然排水系统不咋的,但总体感觉都还行——看来齐连春的生意做得不错。 等到了盱眙时,文氏的病情虽然没有什么好转,但也没有什么恶化,请了军医来看,说是小心些,每日里行军时间不要太长,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于是文氏跟着齐宝夫妇一起北上便成了定局——不过在那之前,在白河村建的齐氏祠堂已经破土动工了,齐宝前去参加动工典礼,齐敏也陪同前去了。齐永春夫妇也回到了白河村,只是齐福和齐升没有回来,只是写了信回表示祝贺。 齐连春是这次活动的主要操办人,虽然齐家的族长是齐永春,但是齐宝才是主角,而他齐连春是最财大气粗的人,自然也比齐永春风光。相比之下,齐永春虽然有个当县令的儿子,自己也是族长,倒是一直很低调,还不如高氏兴奋开心。 文氏见到自己丈夫生前的愿望终于达成了,虽然族长是齐永春(这一点就是齐长春活着也没什么办法改变),但最风光的人却是自己的儿子,自然心中也是高兴不已——只可惜她身子不行,不能亲临现场观礼。 另外齐升的来信中还说了婉婷在科学院作院士的事,看来这也是一桩新闻了,也不知是不是建文帝刻意为之,这则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天下,世人都知道了如今女子也能为官了。 虽然有不少封建卫道士说牝鸡司晨天下将乱,但总的来说还是持肯定意见的多——现在唐赛儿以女儿身统帅大军在外征战,几乎所向披靡,本就为女子赢得了不少声誉,现在又有了婉婷这样通晓数国语言的人作为朝廷的样板面子,也就不足为奇了。 “我看你也能进科学院呢!” 齐宝却这样对齐敏说起过,只是齐敏没有作出回应罢了——这种伴在穿越者君王面前的事,还是不要的好! 话说齐家的祠堂规模铺得很大,比之前苏重德所建的苏家祠堂要大上不少——看来两家人在任何地方也都要别别苗头呢。 不过就现在来看,齐家是占了上风的——毕竟齐宝的官阶要比苏睿高上不少。 齐家祠堂落成时,苏重德也来了,只是脸上多少有些尴尬——齐家的人也都诈作不见。等到这里的事都告一段落了,大军才缓缓而动——反正也没要求一定要在哪一天之前赶到长安,慢慢走呗。 估计皇帝也是有意让齐宝衣锦还乡,风光一阵——这也是建文帝的一贯手法,之前让苏睿回凤阳府来作巡按,也是如此。 文氏见到齐宝和齐敏夫妻恩爱,也是欢喜不已,只是想到齐长春看不到这一幕,不免心酸伤神,于是就更自责——不该反对齐宝和齐敏在一起,不然也不会惹出这么多事来。 齐敏和齐宝见文氏落泪,还当她是喜极而泣,都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劝慰了她几句,却不知病根还在,并未减轻。 因为齐灵曾作过齐敏的帖身丫环,所以齐灵和齐宝当年也很亲近,现在双方的关系变了,倒也没什么尴尬,反而倍觉亲近——这次去长安,齐灵也是跟着一起去的。 于是从盱眙北上,经徐州、商丘、开封,过虎牢关至洛阳,再由潼关到长安,也都是一路平安。 到了盱眙后,齐宝先命令部下在预定的地方安营扎寨,然后再命工兵和营匠用当地人早已准备好的材料,开始建设堡垒和工事。 这种东西一定要部队自己来建,不能让百姓和当地官员来建——这是兵部的事,不是工部的事——军事设施的机秘和图纸,是不能流到外面去的。 等一切安排好了,齐宝也就和齐敏一起,带着文氏进到长安城里,入住皇帝赐给他的一座将军府里去了。 这座府邸的确很是气派,占地都快赶上一座大的公园了,里面的建设和婢仆都是现成的,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建的,为了什么才建的,齐敏和齐宝也懒得去打听,总之是现在成了将军府了。 齐敏一下子管这么大的家这么多的婢仆,一边还要照顾伺候文氏,也是一时有点手忙脚乱,幸亏婉容虽然只有十岁,却出身自蒙古的一个破落贵族之家,也有些见识,又有着齐灵在一旁相助,这才帮着齐敏把这么一大家子打理了下来。 等到一切都步入了正轨,都已经是两个月后的事了,而这时齐家又有了两个喜讯——婉颜和婉然都怀孕了。 婉然和齐连春的关系是很好的,虽然齐连春年纪已经不小,但是怀孕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婉颜却不是这样——据齐宝留在京城的眼线回报,齐升一直没有与婉颜同床,而是让婉颜在外屋里上夜,她的这次有孕,只怕就是那一次419所中的奖。 更可怕的是——婉颜只有虚岁十二岁,居然就因为这一次的意外而怀孕了,这也太可怕了! 当初齐升要了婉颜的身子,齐敏就觉得他是侵犯幼女了,现在婉颜居然怀孕了,齐敏真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难道古人真的什么都早熟么? 至于齐宝在京城里留下眼线,倒不是为了监视什么人,而是为了要知道朝廷中的事,顺带着也监护一下齐升罢了。 齐敏听了,也只能希望这个孩子的出生,能改变齐升的心意了——毕竟这是齐升自己的孩子。有了孩子的男人,应该会与之前的不同,尽快地成熟起来吧。 至一马家的月兰,也只有随她去了,这事已经轮不着齐敏来操心了——齐敏现在要操心的,是自己何时能怀上一个孩子,别还不如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于是这一年是建文二十一年,齐福三十一岁,苏睿二十五岁,齐宝二十四岁,齐敏和齐灵二十一岁,齐升十八岁。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已经尘埃落定…… 卷四 第一章 齐灵相亲 这是一个已经被改变了原有的历史轨迹的朝代,明朝原有的轨迹从朱棣起兵靖难失败开始,已经被一个穿越者搅得天翻地覆,完全不成样子了。 这个穿越者不是我们的主角齐敏齐大小姐,而是这个时代的皇帝建文帝朱允炆。 建文帝自从打败朱棣后,实施了一连串的改革措施,不但使得人民的生活富足,也通过郑和出海把周边的国家纳入了势力范围,然后一举出兵,把周边的少数民族,包括日本在内,灭族的灭族,收降的收降,驱逐的驱逐,甚至派兵到了美洲,把中国人的足迹踩到了遥远的新大陆。 之后的建文帝,更加注重内政发展民生,因为建文二十二年所发生的山东等地的饥荒,建文帝暂时延缓了迁都的打算,并且让长安的建设速度也放慢了,只等着民生的慢慢恢复再行迁都之举。 原来的正史中,在建文二十二年,也就是永乐十八年发生的唐赛儿起义,不但唐赛儿本人早已经成了建文帝的儿媳,同时也因为这一年建文帝求灾及时,使得各处的灾民得到了及时的救济,没有酿成导致起义的大祸,历史也得继续平稳地向前发展。 齐敏与齐宝如今已经成婚三年了,如今是建文二十四年的秋天,据西边传来的消息,唐赛儿的大军已经帮助帖木儿帝国收复了西波斯的失地,击溃了黑羊王朝,使得黑羊王朝的衰败和覆灭提前到来了。 而帖木儿帝国也与明朝正式结盟,成了友好邻邦,使得两国之间的亦力把里迫于压力,不得不向明朝遣使纳贡,上表称臣。 所以唐赛儿的大军,已经开始从西边慢慢地班师回朝了——这一场从建文十七年开始的大型军事行动,在经过了七年之后,终于告一段落了。 唐赛儿的这一支精锐之师,劳师远征,从东北亚到北亚再到中亚、西亚,再经中东回国,几乎打遍了整个亚洲,虽然所向披靡连战连捷,但士卒也多有厌战之心,此时班师回朝,也是理所应当。 这个消息传到了长安,龙虎将军府里的将军齐宝,和他的夫人齐敏,也各有一番感慨在心头。 齐宝的感慨,是在于终于可以见到曾一起并肩作战的战友和老上司唐赛儿,以及那些同僚们了。 而齐敏的感慨则在于,这长安城作为新都,已经修建了多年,虽然作为一座古都,很多东西都是现成的,但仍然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如今太子妃从西边的亦力把里班师,太子也从北边的西伯利亚南返,估计建文帝不久之后也要从南京北上,一起汇聚于这长安了吧。 长安作为明朝新的中心,经过这些年的发展,以及各处富户搬迁过来的充实,繁华的程度其实已经不亚于南京。 齐宝的三叔齐连春虽然是直隶第一富户,但是却没有被迁到长安来。这是因为齐家的财势,本来有一部分就是属于齐敏的,再加上齐家早就判断出朝廷有迁都长安之举,所以早就在长安进行了大量的投资。 这样一来,齐连春一家是不是迁到长安来,已经无甚必要,何必因为要充实长安,而损了直隶。 因为齐家的祠堂,已经设在了盱眙,硬要迁齐家,也有点为难他们。为了这个祠堂,齐永春已经不再在临朐居住,而是搬回了盱眙——这几年里齐永春一直很不得志,不但儿子一直是个没有得到提升的县令,自己也没有活动到粮长的职位(其实这个也是因为不太在意的缘故,不然齐宝出面的话,还是有希望的),而且远嫁的女儿秀雯,也在前年因为丈夫去世,又与婆婆处得不好,被赶了回家,高氏更是为此而气得病倒了。 幸亏高氏平时身体不错,这才渐渐好转了起来,而不像是文氏,卧床经年,一点也禁不得任何风吹草动。 而齐家最重要的投资——公厕,这几天也要开始正式动工了。 事实上长安周边地区一些官道上的公厕已经完工了,只是因为城中的下水管道,需要等城内的建筑都设计好了才能决定。 而且建文帝也说了,长安的建设,不能扰民,所以光是勘测地形等事就用了近一年,而建文帝正式决定迁都而大动干戈,是在确定了没有农民起义的建文二十三年——也就在这一年,长安知县被定为正六品官,这是京知县才有的待遇,所以这是要迁都的明确表现——也正因为如此,长安现在才刚刚准备开始动工。 这是一个炙手可热到让人眼红的肥差——因为这不但是长安城里的各处公厕的事,而是整个城,包括新的皇宫里面的公厕,以及全城的下水管道的铺设。 如果到手了这笔工程,等于是连皇宫的建设权也拿到了一部分,那其中的油水,真是让人连口水也要流干了。 不可否认,有很多人都想抢这笔生意,但是齐宝作为正在建设长安卫戍区的总司令,再加上齐家的财势,这笔生意落入齐家的手里也是无可厚非的。 当然,在很多人看来,这是皇帝在故意笼络齐家——齐宝作为太子手下第一猛将,他的地位在军中可以说是举足轻重的。如果太子在北方有什么异动,齐宝的倾向就尤其重要了。 当然,建文帝也不敢先下手为强,把齐宝除掉——因为那样等于是在告诉太子和太子妃,自己已经不信任他们了,那一场内战就势不可免。 毕竟是父子,不战而屈人之兵,在这个时候就显得尤为重要。甚至有人认为,当年只有二十岁的齐升,被提升直接作个正六品的奉直郎也算是礼遇齐家。 所以这个时候,将军府中,齐连春也赶到了齐宝的家里,正在与齐宝夫妇,以及文氏、齐灵等人一起喝酒。 齐连春酒过三巡,脸上已经通红一片,对齐灵道:“灵儿,你今年也二十四岁啦,可不能再耽搁了!不然可就真是老姑娘了!你放心,三叔给你找的这个婆家,绝对地可靠!” 原来齐连春不但是为了工程,还是为了侄女的婚事才来的长安。 齐灵从小被人拐走,直到二十多岁才被齐敏救了回来,也就耽误了婚事,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好在如今齐家财势滔天,上门求亲的也不在少数。只是齐家怕来求亲的人只是看中了齐家的势力,而委屈了齐灵。再加上文氏与女儿失散多年,也就更舍不得女儿轻易再嫁了。 这几年文氏身体也是越来越差,如今心里也开始急了,只盼着自己死前能够看到女儿出嫁才好。 文氏四个亲生儿女,一个养女,只有齐灵还没有成亲了——齐升虽然仍然未娶,但是却有一个通房丫头婉颜,而且还替他生了一个儿子齐书文。 齐连春这次给齐灵提亲的对相,是北方大商人董家的少爷董祺。 虽然董祺是死了妻子要续弦的,但他年龄却不大,只有二十九岁。而且听说董祺极重感情,妻子死了八年了都不愿意续弦。只是因为年纪渐大,膝下无儿,他的兄弟又跟了唐赛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46部分阅读 欲望文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47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未知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47部分阅读 跟了唐赛儿远征去了,至今生死未卜,所以家中强逼他一定要续弦,并且为他物色对象。 他听说齐灵的大哥也是跟随唐赛儿远征后回来的,这才对她心生好感,愿意亲来长安相亲。 齐灵这几年在齐家生活得很好,也就不太在意自己是不是要嫁人了——也或许是当年要她嫁给一个地痞的养父母家里的所作所为,让她心中有所余悸吧。 所以听到齐连春这样说,齐灵也只是红着脸低下头,没有说话。 齐敏见状笑道:“三叔作主就是了,三叔说好,那是一定好的!” 齐连春见齐敏赞同自己,更为得意,便道:“过几天人家就来啦,灵儿你也不用太担心,董家是河北的富户,董祺到现在还没儿子,你过去啊,若是一举得男,日后真是享不尽的福。” 齐敏听了故意打趣道:“就是,三叔都能老来得子,你和董家少爷都还年轻得很呢,急个什么!” 董祺的前妻是他的表妹,因为难产而死的,所以董祺的生育能力一定没问题。所以只要齐灵健康,那就不会无后吧。 而齐连春自从三年前娶了钦察女子婉然后,居然真的一举得男,而且还是龙凤胎。现在婉然已经是齐连春的二房妻子了,所生的儿子齐荣和女儿齐眉,也都不用认别人作嫡母了。 齐敏还因此还说齐家一定有生双胞胎的血统,要不然怎么文氏和婉然都生了友凤胎。齐宝当时也哈哈大笑,说希望这个传统由自己继承下去。 现在齐连春见齐敏打趣自己,也不以为忤——他和齐敏关系很好,脾气也直爽,所以齐敏也不怕开这个长辈的玩笑会引起他什么不快来——便只笑道:“是啊是啊,我都能生儿子,你就一定更行了!话说柳哥儿现在可是越长越好看了,那眉眼,真是让人越看越爱。” 这话不错,混血儿的确长得比一般人要漂亮。 齐敏趁机又说了几句好话,惹得齐连春哈哈大笑——一家人在一起这样开心,连带着文氏的精神也好了起来。 但毕竟文氏身子虚弱,所以略陪着坐了一会儿,吃了饭后便由丫环扶着去休息了。待得文氏走了,齐连春才对齐宝道:“我看你娘身子似乎也没什么好转,真是让人心忧呀。” 齐宝叹道:“总是命中如此罢了——好歹也没有恶化,尽量让她多高兴一点吧。” 齐敏不愿这令人伤感的话题继续下去,便岔开话题道:“那董家可有说确切的相亲日子?” 齐宝听了笑道:“就是,也要让灵儿妹妹好好看看他呢,我的妹妹,可不能随便就嫁了。” 事实上官场上也有不少来为齐灵提亲的,只是齐敏和齐宝都觉得如今朝廷里似乎总有一股莫名紧张的气氛,所以不愿让齐灵嫁给当官的,免得她也卷入什么政争里去当了牺牲品。 齐连春道:“日子已经选好了啦,就在这几日城——毕竟从河北过来要些日子,人家也不能空着手来,是吧。” 这话不错,董家也是大富之家,哪怕相亲不成,与齐家搞好关系也是应该的,自然要带着礼物前来——虽然齐家也许并不在乎这些礼物。 更重要的是,这次皇宫里的建设,齐家或许能争取到不止地下道和厕所的建设部分,这么大的油水,董家自然也想分一杯羹。 原本定于建文二十二年的泰山封禅,因为唐赛儿没有班师,再加上越南战事未消,以及当年的灾荒,封禅之事也就拖了下来——今年一切都好,越南的战事也在年初大体上平定了,新设了安南司,派人镇守在那里搜捕隐姓埋名逃走的黎利和他的余党,徐辉祖也已经于这一年的三月班师了。 今后的大明,可能不会再对外有战事,而要重新致力于民生的发展和科技的进步了。 现在设在南京的科学院里,各行各业的人才都有,看来建文帝已经开始着手内在的政理了,齐宝带回来的立陶宛才女婉婷,更是在科学院里享受着从三品的待遇,可谓是大明第一才女。 所以齐宝听了齐连春的话,也就只是笑笑,并没有说什么——身居高位,有很多事情也是无可奈何身不由己的吧。 过了两天,果然董祺上门来了,文氏作为齐家的主母,虽然并不当家,但也仍然出来接待了董祺。 齐敏拉着齐灵,躲在屏风后面看着,只见董祺面白无须,身材高大,行为举止都很稳重,只是神色间略带些愁苦之色。 文氏问了几句他的年龄和家中父母兄弟的情况,便略觉精神困顿,便告辞回去休息,由齐宝接待董祺。 这一点齐敏也早就料到了,所以一边让丫环扶文氏回屋,一边听齐宝按着之前自己所交待的那样去问。 这些问题问下来,董祺的回答也是中规中矩——他的确是还对前妻念念不忘,也能看出他是个重感情的人。而且虽然是迫于家庭有压力,其实也能看出,他自己也想走出前妻的阴影。 而且由于没能走出前妻的阴影,他连妾和通房丫头都没有,在男女关系方面也是清白得可以。 齐宝后来又问了他一些关于功名方面的问题,知道他是一个秀才。只是因为丧妻后一直心丧若死,连科考也懒得参加——其实听他的谈吐学问,还是很有些水平的,若是继续科考,再进一步应该也不难吧。 不过以董家的财势,也不在乎他有没有个官身就是了。 如果董祺真的娶了齐灵,以他的性子,就算没有真爱,也会对齐灵很好的吧。 事实上每段婚姻里,都有着各种不足,其中爱情就是一个很大的难题。不是每段婚姻都是因为相爱才结婚的,特别是在古代,先结婚后恋爱那是常事,哪怕在现代,这种事也不罕见。 再退一步来说,就算是相爱而结婚的,婚后的保鲜和维护也很重要。爱情是脆弱的东西,在齐敏看来,与其强求一定要相爱而结婚,那她宁愿在婚后好好生活,甚至直接变成亲情,也比苦候爱情而不可得要好。 齐敏不是个完美主义者,她更注重实效——这也是她当年为什么会一开始选择苏睿而不是齐宝的原因之一。 而在古代人看来,爱情就更是虚无飘渺的东西了,齐灵跟在齐敏身边日久,虽然受到齐敏爱情观的一些影响,但从骨子里来说,她仍然是一个古人,能够所托得人,夫妻相敬如宾,那也就已经很不错了。 当然,对于齐敏来说,她和齐宝可不是相敬如宾就行的,如果夫妻间搞得像“主宾”一样,那还有什么意思! 于是齐敏就在屏风后面拉了拉齐灵的袖子,用嘴朝着屏风那边的董祺努了一下,也就是发出询问之意。 齐灵见了,便只是低下头去,红了脸不说话。 齐敏见她面上神色,知道她是已经满意的了——这也难怪,以她幼年时的生活来说,这样的丈夫,已经是奢望了。更何况她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若说是真的不想嫁,那也是不可能的。 齐敏见齐灵已经基本同意了,再加上自己也对董祺比较满意,所以也就笑着拉着齐灵走回了后堂去见文氏。 文氏这时已经躺在床上了,见到二人进来,便坐起了身子,便问齐灵道:“灵儿,你觉得董祺怎么样?” 齐灵仍然是低着头不说话,齐敏笑道:“妹妹面皮薄,嘴里不说,心里可是愿意着呢!” 文氏听了也笑,便问齐灵道:“可是么?” 第二章 苏睿家变 齐灵还是没有吭声,但是现在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再加上文氏刚才对董祺也挺满意——董祺今年其实只有二十八岁,过了年才到二十九,只比齐灵大四岁。而且他母亲也已经亡故了,又没有亲兄弟,只有一个出嫁了的姐姐——也是嫁给了当地的一个八品小官。 所以齐灵过了门也没有什么婆媳问题要处理,更不会有难缠的小姑子小叔子什么的,更没有什么晚辈——只有一个公爹,还是经常在外面经商,不常回来的。董祺平日里也是在家里照顾本地的生意的——用工作来冲淡已死的爱情,这在古代人的身上也是适用的。 董祺虽然还不是个工作狂,但也不是个死读书的人,人又重感情,所以文氏对他还是满意的。 现在文氏一见齐灵默许了,也是心中高兴,一边搂过齐灵,一边对齐敏笑道:“好啦,这下你们都有了人家了,我也没什么可挂念的了。” 齐敏笑道:“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娘亲啊,就是要为我们这些晚辈操心的呢!” 齐灵这时也笑道:“娘以后可不能不管我,不然我受了委屈,却找谁去!” 齐敏笑着去捏齐灵的脸颊:“先前不说话,要娘给你撑腰了,却来说话了。” 其实齐敏和齐灵是希望文氏长命百岁,所以才岔开有可能转向低沉气氛的话题。 文氏见二人打闹嬉戏,便也笑着对齐敏道:“也是,宝儿和你还没给我再添个孙子呢!” 齐敏故意叹了口气,随即又笑道:“我肚子不争气,让娘也跟着着急了,却是我的罪过。” 文氏道:“好孩子,你们还年轻呢,急个什么。” 三人说了一会子话,前面的丫环若云过来,对三人道:“将军留了董公子晚宴,请夫人小姐和少夫人都不用再等他一起吃饭了。” 齐敏道:“知道了,去对他说,不要怠慢了人家。”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就是齐灵已经相中了董祺了,不然这样的事是不用再赘舌嘱咐一下的。 果然等到晚上饮宴完毕,齐宝笑着回到房里,对已经躺在床上的齐敏道:“怎么,灵儿已经相中人家了?” 齐敏笑道:“那是自然,这样的好人家,若是倒退个十年,只怕我也要相中人家了。” 齐宝闻言佯怒道:“难道十年前我不如他?” 齐敏半倚在床头,浅笑着看向他:“十年前你连个秀才都不是,怎么比得上人家一表人材?” 齐宝哈哈一笑,上前搂着齐敏道:“反正我现在比他们这些人都要强就行了!” 齐敏把他的嘴一挡:“你不过是陪客的,喝这么多酒做什么,臭也臭死了。” 齐宝听了便站起身来,唤婉容上醒酒汤漱口。 齐敏对齐宝道:“三叔今天一天都不在家,是去了哪里了?你怎么也不找他来,今日有贵客来的。” 齐宝笑道:“三叔又不知道今日董祺要来,今儿一大早就跟着几个画图形的,去画地形了——附近的地方都画过了,可能要跑得远些,一时半会是回不来了。” 齐敏道:“这工程到底能不能拿到手?别弄了半天,为他人作嫁人裳了。” 齐宝道:“这事咱们也就别操心了,反正有没有这个工程,咱们都活得好好的——三叔也是天生的生意人,见到大生意不去做啊,那心里都痒着。” 齐敏笑道:“是啊,三叔做生意有瘾呢!” 齐宝道:“有升弟在京城里,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咱们也能得到消息。” 齐敏点了点头,又道:“今儿娘又提了咱们还没有孩子的事了,这事又不能光怨我一个人。” 齐宝笑道:“那我纳几个妾,不就知道是谁不生了么。” 齐敏瞪了他一眼:“你敢么!” 齐宝笑着坐到齐敏身边:“哪里敢!你一个我就应付不过来了,再讨一个进来,不是要了我的老命!” 齐敏把他一推:“少来这一套,那你以后少来沾我,别说是我淘虚了你的身子。” 齐宝双臂用力,把齐敏按倒在床上:“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 说着便吻上齐敏的双唇,齐敏“唔唔”了两声,便又与他颠鸾倒凤了一番。等事毕后伏在他的胸口对他道:“宝儿,等迁都以后,这卫戍营也稳定了,你就辞官吧。以后这里成了新都,你又要常伴在君王侧,我心里多有不安。” 齐宝道:“嗯,自古伴君如伴虎。陛下算是明君,但朝中各方势力的变化,也是很难说的,有时陛下也不好凭着自己的性子处事。” 齐敏道:“谁说不是呢。这世上的事无奈的可就多了去了。” 齐宝忽道:“你一说无奈,这次三叔回来,还带来了一个消息,他让我别告诉你,我想着其实这也没什么的,便告诉了你也无妨。” 齐敏道:“什么事?三叔还要瞒着我?” 齐宝笑道:“是有关于苏睿的事,他怕你听了心里不高兴。” 齐敏道:“我现在对他就像是一个很久没见的故人一样,虽然谈不上恨,但也不至于一听到他的事就心里窝囊。对了,是什么事?” 齐宝道:“陆佳星在白河村偷人,被人抓住了,私刑处死,要浸猪笼。” 齐敏一惊:“怎么可能!” 齐宝道:“怎么不可能!张标从小就喜欢佳星,为了佳星到现在还没有娶妻。苏睿对佳星却一直很冷落。佳星在白河村与张标时有接触,难免会受他诱惑。” 齐敏听了,一时作声不得,然后道:“依《大明律》,通j是什么罪?” 齐宝道:“若是本夫当场捉住,本夫可以当场杀死他们而无罪。若不是本夫,则是无夫杖八十,有夫杖九十。而且女子要去衣受刑——如果判下来是佳星勾引张标,则她犯了刁j罪,要仗一百。然后着令夫家把她卖掉,只是不许卖给j夫。” 刁j罪就是□罪,主诱的一方要重判,另一方则可轻判。 齐敏听了咋舌道:“杖一百?那还能活下来么,还说什么卖不卖的。” 齐宝道:“如果女子娘家花钱,也未必不能活下来。” 齐敏想了一下,又撇嘴道:“说星儿刁j张标,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信的。” 齐宝道:“这可难说——听说他们两个被抓到的地方离苏家较近,张家在白河村也不是一点势力都没有,张标现在是武举人,他家里花些钱去疏通,让自家儿子少受些罪,也是有可能的。” 齐敏又想了一回,心道这陆佳星出了这事,苏家是不会来为她主持什么刁j还是通j的,而她的亲生父亲——唉,只怕也悬了。 “可是,既然不是本夫捉j,也没有当场杀死,那浸猪笼不是私刑么?”齐敏还是觉得为陆佳星有点不平,甚至有点可怜她——这些年她一直被苏睿扔在乡下照顾自己的公婆,心里有怨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没想到,陆佳星真的会做出这样的事来罢了——因为她看上去是那么的温婉淳良,应该是典型的古代贤妻良母型的,怎么会因为受到冷落而出轨呢? ——果然是不叫的狗才会咬人,越是不声不响的人,才越能做出让人大吃一惊的事来吧。 齐宝对齐敏道:“苏家现在也算是在盱眙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果不重办她,只怕苏家脸上也挂不住吧。” 齐敏道:“救不了她么?” 齐宝奇道:“救她?为什么?你和她关系很好么?不是都很多年没有来往了么?” 齐敏叹了口气,把当年与陆佳星见过一面的事告诉了齐宝,然后道:“也是不关系很好,毕竟小时候在一起玩过,有点可怜她。” 齐宝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既然做出了这样的事,那自然要接受惩罚——她本来就该有这个心理准备的吧。” 齐敏还抱着希望:“真的不能救她么?” 齐宝道:“有什么理由救她呢?苏家不报官,她自己的父亲也不来管这事,那就是用宗族的名义来管了,咱们也不好插手啊。” 齐敏想了想,觉得陆佳星实在罪不致死,便道:“那现在她已经死了么?” 齐宝道:“不知道,可能死了,也可能没死。我估计要递消息给苏睿还要些日子的。” 苏睿现在已经不是凤阳知府,而是调任了河北巡抚。 在正史中明朝是没有这个河北省的,因为那在洪武年间属于燕王朱棣的封地,后来成为了北直隶,现在是新设河北省,以北平为治所,下辖的范围大致和正史中的北直隶也差不了多少。 苏睿在凤阳知府任上做得不错,建文帝也一直很喜欢这个年轻人,或许他也知道苏齐两家有些矛盾——作为一个皇帝,想知道的东西,自然会调查得很清楚——所以也有意扶植苏睿。 但是苏睿资历太浅,又不像齐宝那样军功赫赫,所以不可能一下子就跳到中央当正二品的大官——现在到地方上当个从二品的巡抚,已经让很多人非议了。 而苏睿现在在河北作官,从盱眙去那里,就是乘船走大运河,也得好一阵子——若是写信让镖局去送,就是快件加急四百里,来回不说,光是苏睿得到这个信,要做出决定也得很久吧。 齐敏道:“你说苏睿要是知道了,会不会饶她一命?” 齐宝道:“你觉得像他这样的心胸,连你都记恨的人,会饶过陆佳星么?” 齐敏的心凉了一下,随即在齐宝胸口的小樱桃上咬了一口:“谁记恨我了!自从我嫁了你,苏睿不都没再来找咱家的麻烦了么!” 齐宝突然被齐敏袭击,打了个惊栗,随即笑着翻身把齐敏压在身下:“好啊,你勾起了我的火,你可得负责熄灭!” 齐敏在齐宝双手的抚摩下娇喘着道:“少胡说,哪有碰一下就起火的。你……你这是欲加之罪……啊……” 突如其来的进入让齐敏的话中断——齐宝现在的前戏时间明显比以前要少了,这小子越来越猴急! 等到这第二波的战事告一段落后,两个人都已经无力再说什么,都交缠在一起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齐敏见醒了过来,见齐宝仍然抱着自己,便略动了动身子,却把齐宝也带醒了。 齐敏对齐宝笑笑:“不好意思,把你弄醒了啊。” 齐宝笑着吻过来:“那你可得补偿我!” 齐敏把头一偏:“没刷牙呢,难闻死了!你怎么一睁开眼就想着这事啊!” 齐宝笑着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谁让你这么迷人,就算是圣人跟你睡在一张床上,也忍不住啊!” 齐敏把他推开:“昨儿你替董祺在城里安排了住处,今天早上你也该去看看,领人家在城里转转什么的,别耽误工夫了。” 齐宝听了道:“也是,这一耽误就是大半个时辰,人家说不定早都起来了。” 齐敏拧了他一下:“少胡吹,哪有大半个时辰那么多!” 齐宝笑道:“那你要不要试试?” 齐敏感到齐宝的身体某处已经开始跃跃欲试,连忙道:“昨儿说的佳星的事,还没说完呢,你能不能上个折子?” 齐宝一愣:“上折子?保陆佳星?太小题大做了吧?而且这事我也插不上嘴啊——我只是个武将,对于这种事根本就没法开口。” 齐敏道:“当今皇上最重法治,对于私刑族规之类的可能嘴上不说,心里却是不高兴的。你赶紧写封信给升弟,让他上个折子,也不要为星儿开脱,更不要提苏睿,只说是一切应按国法,国法大于族法,大于家规。” 齐宝愣了一下,然后略一沉吟,道:“升弟是京官奉直郎,倒也可以上这个折子。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罢了,谁让咱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总不能就这样看着星儿死了!好歹也出把力,至于能不能救下她,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齐敏道:“便是如此——佳星这罪既然国法不当死,咱们也不能见死不救。” 齐宝道:“我倒不是这么想——我要写两封信,现在大伯是咱们齐家的族长,也早住回白河村了。我写封信给他,让他想法子拖一下,看看苏睿是个什么看法。如果苏睿同意把星儿杀死,那我这封奏折上去,也能让他落点面子。” 齐宝的言外之意是,如果苏睿一定要处死出轨之妻,说明他不重国法,而且对既是妻子又是表妹的陆佳星太过无情,趁这个机会再上折子,也能让皇帝知道他是个无情的人,让他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打个折扣。 齐敏何等聪明,一听就明白齐宝的想法,便道:“你要和他斗,我也不管你。只是你不要玩火自焚,不但把自己给折了进去,还耽误了时间,求救不了星儿。” 齐宝笑道:“这个我自省得,我会在给升弟的信里写清楚的,让他和大伯随时保持联系,不要误了救人。” 说着齐宝掀开被窝跳下床去,一边穿衣一边道:“好了,我也不来烦你了,我去找董祺了——他还没有见过灵儿呢,我带她一起去,然后用马车载着他们去城外转转。城北的林子里景色也算不错,让他们两个相处一下试试。” 齐敏道:“现在是秋天,林子里的树都枯了,有什么好看的。” 齐宝笑道:“秋天有秋天的景,再说他们的主要也不是为了看景去的。” 齐敏笑道:“行啦,知道他们是为了看人,你也别跟得太紧,扰了人家的好事?” 说着自己也觉得话里有歧义,便掩嘴而笑。 齐宝更是哈哈一笑,穿好了衣服,转身便推门出去了。 齐敏又躺了一会儿,然后叫婉容进来——婉容这一年十三岁了,也正是婷婷玉立的时候——虽然长得不是很漂亮,但也有着蒙古族少女的那么天然质朴的风情在里面。 婉容端着水进来,预备着给齐敏洗漱。 齐敏道:“我今儿要懒一会儿,你不必叫我,我醒了再唤你,你去跟我娘说一声,说是将军带着大小姐出门去了,我也睡个懒觉,让她不必担心。” 如今齐敏已经不再是齐府的大小姐,这大小姐的称号,自然是还给了齐灵。而齐敏和齐灵平日里都是每天早上要去给文氏请安的,所以齐敏怕今日不去,文氏又要胡思乱想,这才特意唤了婉容来嘱咐一下。 婉容应了一声,又道:“少夫人既是醒了,且把口漱一下,我去拿几块点心来,不然饿着了,却是伤了胃。” 齐敏摆了摆手:“不必,一漱口就睡不着啦,你下去吧,我饿了会喊你的。” 婉容听了,也不多做争辩,便又端着水下去了。 第三章 齐敏怀孕 齐敏让婉容带上了门,又睡了个回笼觉——她也是难得偷个懒,平日里都是早早地就起来了,今日里因为昨夜作了好几个陆佳星被浸猪笼而死的梦,让她觉得又害怕又难过,似乎连觉也觉得不够了——这也是她后来想了法子,让齐宝救一救陆佳星的原因。 虽然齐敏不相信这是陆佳星的托梦,但也总觉得梦里看到陆佳星死亡时的那份惊惧是如此的真切——甚至连那个上折子的方法,都是齐敏在梦里想出来的。 现在能做的也都做了,齐敏也就心安理得地睡个回笼睡了——偶尔偷个懒,就好像当年在学校里旷上一堂课一样,心里也有种满足感呢! 这一觉就睡到了中午,醒来的时候肚子也的确是饿了,一边穿衣服,一边唤来婉容,问她早上自己所交待的事,有没有完成。 “回少夫人,夫人听了您的话,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说让您多多休息。”婉容一边说着,一边把洗漱的水放在了桌上,然后过去叠被子。 等到齐敏洗漱完毕,婉容不但把被子叠好,连热饭热菜也端了上来——现在是两顿并作一顿,直接吃午饭了。 吃完午饭,齐敏便去文氏那里请安。文氏见齐敏来了,便笑道:“敏儿,今儿怎么睡得这样晚。” 齐敏故意打了个呵欠:“这几日总是觉得有些困倦,不知不觉就睡过了,就索性再多睡一会儿了。” 文氏笑道:“我刚怀上孩子时,也是整日里困倦嗜睡的呢。” 齐敏听了心中一动——这个自己倒没有想到。不过这个月的月事才延误几天,也未必就真的有孕了。 因为齐敏从小是凉性体质,后来经过调养和锻炼,手脚冰凉的体性大为改观,只是痛经仍然时时困扰着她,月经不调更是常事,没别迟个几天,迟上十天的都有,甚至有时还会一次来上十多天。 所以只要齐敏身上干净,齐宝就几乎与她夜夜欢歌,实在是因为齐敏一旦来了月事,就要禁欲很久。 齐敏这样的体质,受孕的确是个难题,当年齐敏也为了生不生孩子的事与齐宝置气,就是因为知道自己月经不调的体质不好受孕——而在古代,这种病也很难得到根治。 现在文氏一提,齐敏倒是也颇感意外,便笑着道:“我却不知还有这个理儿,娘既说了,过几天找个郎中来看看也就是了。” 文氏笑道:“你身子也不是健壮的,我看不用等几天啦,快一点找了郎中来看吧。不然宝儿那不知轻重的,别坏了事。” 齐敏听了脸上一红,道:“我算过日子啦,就算真的有了,这几日里也验不出的,还是再等等吧。宝儿这两日要去营里看看,我也能清静几日,不会有事的。” 文氏叹了口气:“书文在京里,也不在我跟前儿,自出生到现在,我也就见过那么一次,着实是想念,也不知婉颜能不能带好他——她自己都是个孩子呢!” 这话不错,婉颜当年生下孩子时,只有十三岁,现在也不过十六岁,知道怎么伺候丈夫已经不易,更不用说教导孩子了——当然,齐升自己也是,他今年也不过二十一岁,所以也怪不得文氏说这样的话。 当然实际上文氏也是想念孙子罢了,所以既然齐书文不在身边,那就更希望齐宝和齐敏给她添个孙子了。 齐敏自然也明白文氏的心思,便笑道:“婉颜是个能干又懂事的姑娘,我看怎么也要比福大哥的灵梓要强的,娘不必为他们担心——所谓的儿孙自有儿孙福。娘你只要自个儿过得开开心心的就好。” 文氏笑着在她脸上捏了一下:“几个孩子都是我亲生的,可是我就是偏偏最喜欢你,真是前生的缘份了!” 齐敏听了,心中也升起一股暖意,便缠着文氏撒了一会儿娇,这时前面来报,说是三老爷来了,文氏便让齐连春直接进来,不必拘礼。 随即齐连春走了进来,对二人先是笑了一声,然后便问道:“听说董祺来了?他人怎么样?你们还满意么?” 原来齐连春接到齐宝派人送去的信,知道了董祺来了,便尽快赶了回来。文氏和齐敏都说满意,并且告诉他,齐宝已经带着齐灵和董祺去游玩了。 齐连春笑道:“宝儿和董公子倒是能相处得很好的,那董家原是来往于塞北和中原间贩卖马匹和毛皮的,那董祺听说年少时也是弓马娴熟,只是后来娶了妻,人也稳重得多了。” 这话不错,就是因为知道了董祺文武双全,齐宝才与他有相见恨晚之意,才会不顾一切地去当电灯泡。 所以齐敏笑道:“人家可是文武双秀才呢!之前三叔你也不说,还是昨儿人家自己说的。” 齐连春笑道:“反正咱家也不在乎这些功名,我也就没在意这些了。” 三人说笑了一阵,齐连春又道:“过几天等长安的工程批了下来,开了工动了土,我就要回盱眙去啦——多日不见荣儿,心里着实挂念。” 文氏听了,也叹了口气,道:“我也挂念书文呢,却是不得相见,我这身子骨儿,若有三叔你一半啊,我就知足了。” 齐连春看了齐敏一眼,齐敏暗自对他摆了摆手,齐连春会意,便对文氏道:“二嫂说的什么话,若是想孙子了,便写一封信去,让媳妇儿抱了孙子来就是。有宝儿派的兵卒沿途保护照顾,还能有什么事不成!” 文氏道:“孩子才刚刚三岁,我舍不得他跑那么远的路!” 齐连春笑道:“嫂子却是疼爱书文得紧!” 齐敏道:“那还有不疼的,亏得是不在跟前儿,若是在了,我们不是要生生嫉妒死了。” 文氏道:“你若给我添个孙子啊,那才叫真的好。” 齐敏笑着点了点头,却不答话,反而对齐连春道:“三叔已经打算要回盱眙了么,那是不是已经定下了这工程由咱家来做了?” 齐连春道:“那是自然,难道还有谁能有咱家的的能耐么?咱们家光是勘察地形都用了几年工夫了,若是换别家来做,光是这些事情,就得再耗上几年,这皇宫的工程,哪里能拖得起!” 这时又放低声音,道:“听说皇上要北上封禅了,这事拖了几年,也该是时候了,那边一路的公厕,也都是咱们齐家造的,皇上见到了这些公厕,肯定不会再有什么疑虑了,那时我们这边也早已经开工,谁还会来多嘴!” 齐敏笑道:“那不是先斩后奏?” 齐连春也笑道:“那就要怪工部的人了——谁让他们要赶工,说是越早完成,皇上就越高兴!” 的确,中国人就是喜欢面子工程,哪怕提前一天完成,也仿佛脸上有光似的。哪怕使用的年限不到就出现种种问题,也可以一边使用一边维修养护。只是齐敏没料到建皇宫这样的大事,工部的官员也敢于只重速度。 看来用提前完工来邀功请赏,是自古就有的啊! 到得傍晚时分,齐宝才带着齐灵回来,董祺也一起跟着,齐连春陪着二人在晚上喝了不少酒。董祺也因为见到齐连春,代表董家与他谈妥了几笔生意而感到高兴,两个人都尽兴大醉,反而齐宝没喝多少酒,打发丫环扶着二人去休息了。 回到房中,齐敏问他可知道皇上要封禅的事,齐宝道:“一直就有这个传闻,但没有确切的消息。” 齐敏道:“我看皇上封禅完了,说不定就要来这长安看看,你的军营怎么样?” 齐宝道:“这个营是按照皇上的意思来办的,围着长安城一共建了六个大的卫城,以及十四个小的堡垒,又调了不少新兵进来——都是军户,不是募兵。现在我这个营可不得了,有近两万人,如果有什么意外,光我这个营,就能保卫长安起码三年。” 齐敏道:“这么大的一支精兵,皇上都交给了你,看来他真的很信任你。” 齐宝道:“是啊,听说这次让三叔先把长安和新皇宫的厕所给动工起来的,也是出于皇上的默许和暗示——你说皇上是不是故意想让咱们齐家的生意做大?” 齐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故意做大?什么意思?” 齐宝道:“咱家越富,生活就越好,我们也就越安逸,不愿意再打仗。” 齐敏这才明白了齐宝的意思:“哦,是这个意思啊。这事也正常,我反正是不希望你再去打仗了——而且现在天下清平,百姓安乐,谁会想着打仗!把自己的野心建立在百姓的痛苦上,这样的人,是没有资格君临天下的。” 齐宝叹了口气,道:“你说得没错!过了这几年的安逸生活,除非是保家卫国,不然为了私利,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上战场了——咱们的生活也够好了,何必再争。” 齐敏道:“是啊你现在已经是正二品的大官,又是侯爵,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也该激流勇退了。” 齐宝笑道:“嗯,等迁都之后,我就辞官——就只怕皇上不允,我才二十七岁呢。” 二人说了半天对未来的展望,但是谁都没有提孩子的事——这也是两人心照不宣的结果。 如果这一次真的怀孕了,齐敏也会觉得更幸福的吧。没有哪个女人不想做妈妈的,母性是女人的天性。 第二天董祺便向齐家告辞了,齐宝亲自派人送他回去,然后又带回了口信,说是董老爷子也很高兴,要亲自来长安向齐家下聘,日子定在了九月二十日的深秋。 而在八月的时候,齐敏的月事仍然没有来,请了郎中来诊脉,果然是已经有了身孕。这一下齐家上下都喜不自胜,把齐敏如同女王一般供了起来。文氏更是不许齐宝与齐敏同房,让他去书房里睡觉。 为了怕有什么意外,齐宝还请了长安城的一个有名的稳婆在家里长驻着,军中的一个最好的军医也在家里待着,就怕齐敏磕着碰着什么的。 齐敏本来天天早上起来还要打一套从唐赛儿那里学来的拳,齐宝也知道那是五禽戏之类的东西,平日里也不多来过问,但是现在却让齐敏千万要停下,不能再上窜下跳地打套了。 齐敏心中好笑,心想孕妇也是要有必要的运动的呀! 不过也没法跟齐宝和文氏说,只得改为每天早中晚在院子里散步了——好在将军府够大,也够她散步的——反正想要出门那是万万不能的了。 齐敏起初也不是没想过女扮男装带上小丫环到长安城里去逛逛,但是一来齐宝平日里也会带她逛街,二来她易容术的水平大概也装不成男人。而且正因为齐宝经常带她上街去,很多小商贩和行人都有认识她的人,她这张脸,再怎么换穿男人的衣服也仍然是倾国倾城。 齐敏曾扪镜自问——那些小说里女扮男装而不被识破的人,都是an得无可救药的吧?什么花木兰,什么祝英台,实际上都是男人婆吧。 于是齐敏的活动范围,也就严格地被限定在将军府这一亩三分地上了。 可惜的是古代不能作b超,每次看到文氏喜孜孜地亲手作着小婴儿的小襁褓,并且自言自语说是个孙子时,齐敏不能不想,如果生下的是个女孩儿会怎么办。 齐宝倒是无所谓,在他看来有一就有二,这次不生儿子,那就下次呗。 但是齐敏就想得很多了,首先是自己的月经不调——这样的身体,能怀上一次已经是中了大奖,她可不想完全指望第二次。而且古代的医疗条件,生孩子还不知能带来什么后遗症呢——如果来个胎位不正什么的,她就真的可以去shi一shi了! 说不定以后身子会变差什么的——红颜薄命这种事也难保不会落到自己头上。 这么多年过去了,看着身边的人的命运变化,尤其是之前陆佳星的出轨事件,让她由衷地感叹——世事无常! 而这个时候盱眙那边也传来了消息,说是苏睿没有要求把陆佳星浸猪笼,而是要求按照律条办。结果最后还是判了陆佳星一个刁j罪,仗责了一百仗——但是也不知是人家手下留情,还是有什么人关照过了,陆佳星居然没有死。 而张标只是杖五十,另外革去举人的功名,不得再行科举。 接下来是夫家苏家把她卖掉了,而买下她的人却不是她的父亲,而是一个行脚至此的客商——这些年来,陆佳星的父亲一直没有管过自己的这个大女儿。 或者说,从小时候起他就不太喜欢这个女儿,所以才会把她一直扔在苏家。听说他续弦娶的妻子,给他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看来他对于陆佳星的亲情也已经很淡薄了吧。 又或者说他本来就只想要个儿子,陆佳星的母亲一直生病,无法为他延续香火,他的心早已经不在陆佳星母女身上了吧。 这次他没有买下陆佳星,可能也只是出于面子考虑,但是不管怎么说,亲情是几乎没有了。而苏睿居然也忍心让那个从小一直叫着自己“表哥”的女子顶着那样的名头,被一个远方的客商买去,也实在是令人心酸了。 对于出轨的妻子,果然是不能原谅的么——哪怕是自己一直冷淡对待的人。 齐敏听到了这件事结果,也很是感慨——如果当年自己嫁给了苏睿,如果自己也被苏睿扔在乡下,如果齐宝也就此机会而暗中纠缠不休,那自己会不会一直那么坚定呢?那自己会不会落到那样的下场呢? 齐宝很了解齐敏,一看齐敏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便道:“对于没有发生的事,何必去幻想,现在我们两个能够相守在一起,不是最好的么?” 齐?br /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47部分阅读 欲望文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48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未知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48部分阅读 齐敏听了,便也安心地在他的怀里笑了一下:“可是终究,有点感伤啊!” 齐宝道:“我派人查过了,那个客商是作海外贸易的,声誉还不错,只是一直没有孩子,所以想买一个妾。反正他是常年在海外的,那里也没人知道佳星的来历,她也未必就会过得很差。” 齐敏道:“你说的不错,作人就是要向前看,何必总是纠结以前的事——我们两个在一起就好啦,不必再去为他人烦心。” 齐宝笑道:“便是如此。” 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仿佛齐敏生命中的一抹波痕,而陆佳星,也仿佛齐敏生命中的一颗流星,匆匆地一闪而过。 到了这一年的九月,长安的公厕已经正式开始动工,而董祺的父亲这个时候也来到了长安。 当时齐敏正在与齐灵聊天,各自说着小时候的一些趣事——齐灵本来曾作过齐敏的帖身丫环,两个人的情谊自不相同。 第四章 再见外公 这时齐灵的帖身丫环若霞过来,对齐灵道:“小姐,董家老爷来下聘了,正在前厅和将军说话呢。” 齐敏道:“怎么宝儿已经回来了?还真巧呢。” 若霞道:“好像是董老爷直接去了军营里递了拜帖,然后再与将军一起回来的。” 齐敏心想他倒是会来事,居然把这事给闹到军营里去,这算是给齐宝面子? 这时看看齐灵,却是脸上通红,眼中看着齐敏,露出顽皮之色来。 齐敏与她相处多年,自然明白她的心意,便笑道:“你要去偷看你未来的公爹么?” 齐灵红着脸,低声道:“娘这会儿正午睡呢,咱们偷偷去,不让她知道。” 因为文氏身体不好,董家的人也知道,所以齐宝向董祺的父亲董子芳告了罪,先与他在客厅里相谈,并不去搅扰文氏的午睡。 齐敏见齐灵忽现童心,便也笑道:“好,咱们一起去看。” 说着便领着齐灵向前面走去,若霞跟在身后,也是一脸的好奇。齐灵便对她笑道:“你这丫头,自己也想看,却来告诉我,让我去看,你也好跟在后面看看,是也不是?” 若霞笑道:“那还有能瞒得过姐姐的。” 三人一边低声说笑,一边来到前厅——那偏门的外面,就是一面屏风,从那小门里出来,正好被这屏风遮住,坐在厅里的人是看不见的,而站在边上的丫环仆人,就是看到了也不会说的。 齐敏和齐灵透过屏风看去,只见坐在对面的一个身穿赭黄|色袍子的老人,大约六十多岁,精神上倒还好,只是那张脸却让齐敏的一颗心猛然间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那样的脸,那样的声音,曾经是齐敏一闭上眼睛就会回荡在脑海之中的——自己的亲外公,她怎么会忘呢? 这么多年过去了,齐敏还以为自己早已经看开了,哪怕是再遇到自己的亲生母亲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波动——因为她已经把文氏当成了自己的娘,把齐家的人当成了自己最亲的人。 文氏这几年身子也不好,家里的事更是早不过问了,全部都委于齐敏。所以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婆媳问题——这等于是文氏又是娘又是婆婆,对齐敏更加疼爱和信任,齐敏也就从不存在与文氏有什么见外的情绪和心理。 而齐敏见到这个当年要溺死自己的外祖父时,心中居然会有这样大的起伏——那如果见到自己的母亲,岂不是更要死要活了? 齐敏苦笑着摇摇头——这是恨么?早就不恨了吧。如果没有这个外祖,只怕自己还到不了齐家,也就更遇不上齐宝了。所谓的失之东隅,收之桑隅,大概就是这种情况吧。 听齐连春说,那董祺只有个长姐,已经嫁人了——那应该就是自己的母亲了吧! 齐敏的心中,忽地有了一种要去看一看自己亲生母亲的冲动——不是想去相认,只是想去看一眼,看一眼她过得好不好。 ——而且,该怎么相认呢?去跟她说自己有婴儿时的记忆?如果有人相信的话,那自己会被当做是妖怪的吧!所以根本不可能去相认,就算主动或装作不经意地把襁褓给董祺的姐姐看,那自己也不过是多了个母亲,而对方却是要再次承受一次不幸吧! 据说董祺的姐姐嫁给了一个小官,对于一介商人来说,也算是不错的结局,更何况还是失了贞洁的女子。 ——那么,她过得好么?幸福么?她的丈夫对她好么?会因为她不是完璧之身厌恶她么?还是那就是她的情郎自己的生父?她们上演了一出私订终身后花园,然后落难公子当官后来迎娶的戏码么?还是说完全相反,遇上了始乱终弃的负心郎? 齐敏一时间心中思绪万千,神游天外。 ——不幸的婚姻有着不幸的人生。生母当年并不是要抛弃自己的人,虽然她这样生下自己是不负责任的,但她也应该是一个可怜人吧。 从她与人私订终身偷尝禁果的事迹来看,她是个对爱情有着理想的人,所以一旦婚后生活不满意的话,她会不会走上和陆佳星同样的道路? 齐敏在短短的一瞬间,居然思绪万千,很多莫明其妙的古怪念头都涌上了心头——原来人的思想,真的能够在一刹那有着千头万绪的。 “姐姐,你怎么了?” 齐灵一如以往地叫着齐敏姐姐,但是怕被人听见,只得轻轻地唤着,见不管用,又用手去轻拉齐敏。 原来齐敏眼神呆滞,齐灵已经看出异样来了。 齐敏回过神来,对齐灵笑了一下:“没什么,刚才在想事情,怎么样?你未来的公爹,还算是个好人吧。” 齐灵笑着拉着齐敏走了,一边回去,一边在路上说:“看上去倒很儒雅,但是却不像是北方的粗豪汉子。” 齐敏笑道:“幸亏不像,不然董公子也是是彪形大汉,我可要心疼我的妹妹了。” 齐灵红着脸:“哪有这样的嫂子,说出话来这样……这样吓人!” 齐敏只是笑,心里却想——灵儿说得不错,当年我从那家里被抱出来,五六天功夫就到了白河村附近了。所以他们应该是从南方迁到北方去的,这一点三叔也没说,看来在他的眼里,这种小事不必挂怀吧。 转念又一想——那齐灵不是成了我的舅妈? 于是便不由得又苦笑起来——如果真的相认的话,那自己等于是和舅妈的哥哥成亲了,这辈份也真够乱的! 齐敏一边想着心思,一边还分心应付着齐灵的话。齐灵却不回自己的房里,而是拉着齐敏去了文氏那里。 文氏这时却还没有醒来,齐敏和齐灵就坐在外屋里,互相低声说着话,待得文氏醒了,便进去与文氏说了董子芳来了。 文氏听了,便一边起身一边埋怨道:“怎么不早叫我,让人家在前面等我,太失礼了。” 齐敏笑道:“有宝儿陪着,有什么失礼的。娘的身子不好,谁不知道,何必在意那些虚礼。” 文氏道:“瞧你说的,咱们自家人不必客气,对外人可不能这样!要是人家说咱们没有礼貌,以后慢怠了你妹妹怎么办。” 齐敏笑道:“哪有这样严重,妹妹这样的人,哪有人不喜欢的,只要是有心肝的人呀,都不会不喜欢妹妹的。” 因为以前文氏听说了齐灵在养父母家里的遭遇后,一直说那家人是没心肝的人,所以齐敏有时会拿这个来打趣,文氏和齐灵倒也都不以为忤。 三人一边说笑,一边一起来到了前厅,齐敏和齐灵一边一个,扶着文氏过来,与那董子芳相见。 文氏一到,齐宝便让出了主座,让文氏坐了上首,自己转到下首相陪。 文氏向董子芳介绍了齐敏和齐灵,董子芳老眼昏花,却也只是对着二人笑着点头——齐敏依着印象中母亲的脸庞,知道自己与她长得其实并不怎么太像,只是不知自己会不会长得像外婆之类的人,所以也是故意搀着文氏出来,看看董子芳的反应。 现在看董子芳眯着眼睛看向自己,却仍然看不清的时候,心中升起的那股难言的感觉,很难说是失望还是如释重负。 如果没有认出来,那也是少了一桩事,以后两家若是来往,也就更不必担心。但如果认了出来呢?只怕也未必是好事——起码母亲当年的丑事就会被揭出来,那不可能会是一件好事,除非她现在嫁的夫君,就是齐敏的生父。 所以这个外祖父,也未必会认为这是一件喜事,到时候两家人反目成仇,那又何必呢? 所以齐敏出来,也只不过是想看看董子芳的反应,就算自己的长相与董子芳的什么人相似,那自己也是不会承认的——天下间相似之人何其多,而且以董子芳的性子,也不可能当场就惊叫出来,,最多不过心生疑惑罢了,只要过后把自己当初的那个小襁褓给烧掉就行了。 齐敏本来留着那个东西,是想做个纪念,结果却因为两家人莫明其妙地又走到了一起,逼得她不得不把这件东西给毁掉了。 只是看着董子芳刚才那眯着眼睛看向自己的样子,齐敏不由得想——这个穿越皇帝,为什么没有发明眼镜呢?他今年也四十好几了吧,难道他没有老花眼么? 想到这里,齐敏的心里不禁又要跃跃欲试了——虽然对于拼命赚钱已经没什么兴趣了,但是眼镜这种东西是改善民生的,而且将来自己也很有可能要用到,那当然是要做的。 齐敏心想幸亏是现在想到了,不然等自己老了,还来不及现做呢! 反正现在齐家家大业大,去弄个琉璃场什么的,应该不成问题。至于怎么开口向齐连春阐述自己的想法,那也不必担忧——反正齐连春现在对于齐敏的发明已经麻木了,只知道夸她聪明罢了。 要知道刚来长安的时候,齐宝把军中的很多战利品才算是真正打了开来——原来他就知道不会在南京久住的,所以很多东西他就都放在军营里,根本就没带回家里。 而且就算当了京官,那些老部下也不会吞了他的东西,会很自觉地运到他的府上来的。 而在那些战利品中,齐宝带回了两样东西引起了齐敏的注意——其中之一是从意大利传入莫斯科的一座座钟,大约有两米高,是以结构简单的机械打点的,只是钟面上只有时针,而没有分针和秒针。 另一件是从日本带回来的,北宋年间中国所制的水运仪象台的复制品。 齐敏把这两样东西的精妙处结合起来,又命人打制钢铁的发条,再辅以自制的齿轮和钟摆,居然让她做出了只有半米大小的座钟。 虽然比起现代的钟还是很笨重,而且时差每天都有,但是在明朝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东西了,齐连春又请了专人研制,把这钟更缩小了一点,然后到处贩卖,大赚特赚——连皇宫里都买了。 所以齐敏现在也有点无所谓了——估计这皇帝已经猜出来齐家有穿越者,只是没有确定是谁,或者说他也无意于立即确定是谁。 因为齐家对朝廷所表现出来的态度是非常合作的,不但上交了味精和白糖的制作法,而且一直很低调,就是为朝廷捐粮捐钱,也是与别人合作,打着别人的旗号。 之前皇帝送文胸给齐宝,大概就是要试探一下。齐宝虽然没有上套,但是建文帝应该也不会就这样放过齐家的这个穿越者的。但是既然这几年来大家一直相安无事,那齐敏只要不做过份出格的事,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齐敏甚至认为,皇帝这样信任齐宝,是不是也因为判断出在他的身后有一个没有恶意的穿越者? 因为齐敏甚至没有因为同为穿越者的身份而来牟取任何政治上的利益——比如去结交一些这个时代的名臣,比如于谦,比如商辂,比如李贤。 齐敏根本没有动过结交名人的念头,只是想着赚钱,而又知道造福民生——比如造公厕。 这样的人,想来建文帝也不会想把她逼到墙角的吧——人家不爱现身,何必强人所难,送个文胸之类的开开玩笑,点出自己已经猜出了她的身份,也就够了。 当然,这也是一种警告,让齐敏不要太过份,见好就收才是和气生财之道! 所以如今齐敏想到眼镜,就知道只要到时候做几份白送给朝里的大臣和皇上,就可以放心大胆地赚钱了! 正史中的明代实际上在永乐年间可能就已经有了眼镜,描绘明永乐年间南京城区民众生活场景的《南都繁会景物图卷》中,就绘有一个老人戴着眼镜的样子。 只是这个时期的眼镜,大都是单片的,由水晶磨成的,还没有夹鼻或架在耳朵上的——最早的眼镜,是元末时期的意大利人做的,是通过下西洋或与蒙古人作战得到的。 正史中的明代万历年间,有人把两个单片的眼镜用布条带起来系在头上看书写字画画,把这东西叫做叆叇(音“爱戴”),是中国最早的眼镜。 而现在的建文帝直到七年前才动兵,不像正史中的朱棣,前后几次北伐,又让郑和不断地下南洋和西洋——现在的朱允炆,主要是在南洋和西洋发展大宗物品和矿产的海外贸易,眼镜这种东西反而没有流行开来,而北边的战事因为只有一次,虽然时间长,但却没有把西方的东西都带回大明。 所以现在齐敏想要做一个能架在耳朵上,看得更清楚的,用玻璃作的眼镜,那是整个大明朝还没有的——换个想法,可能这个建文帝的眼睛很好使吧,不然他怎么也会让手下人研制个眼镜出来的吧! 于是整个会谈的过程,齐敏后来几乎就没怎么听,完全就在想着怎么做眼镜了。等到人家起身告辞时,齐敏才回过神来,跟着众人向自己的外祖父告别。 当然董子芳不是要离开长安,而是下榻在长安城里的客栈里——他是来下聘的,不好住在女家。 待得董子芳离开,齐宝笑着递过一份礼单:“这份聘礼可不小,咱们家的嫁妆也不能少了,不然可让对方看不起了。” 文氏拿过来看了看,笑道:“我比不上你们,我是个没见识的,这样的礼重得我都不知该怎么回礼了,一切还是你和敏儿来作主吧。” 齐敏拿过礼单来看了一眼,只见上面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并不因为他们是在北方贩马和毛皮起家的,礼品上就多是这些东西,反而一些珍珠宝石、珊瑚翡翠之类的占了多数,甚至还有一张贩马的许可证。 马在古代是重要的军事道具,骑兵就相当于现在的机动化步兵,贩卖马匹是要有政府的特许的。 董家知道齐宝是作将军的,所以送来这张贩马的许可证,那是让齐宝能名正言顺的大捞一笔了。 齐敏翻着看了一下,对齐宝笑道:“若要把嫁妆当作回礼却也难。送得少了,说是咱家看不起他,送得多了,又好像咱们家在与他家攀比——更何况嫁妆是灵儿妹妹的,又不是他董家的,如何能算作回礼。” 齐宝道:“那依你说,该当如何?” 齐敏道:“便依着咱们原先所备下的嫁妆便了,等以后有了什么生意,带携着董家一起做了也就是了。人家有了面子,里子也得了实惠,断不会亏待咱家的。” 说着又抱了一下齐灵:“而且灵儿这样乖巧,还能受什么委屈不成。” 心里却想——我那外公当初那副模样,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是个狠角色,灵儿保不准还要吃些苦头呢! 第五章 新都动工 但转念又一想,董子芳都快七十岁的人了,还能有几年好活,董祺又是个重感情的,前些日子他与齐灵互相间也都很满意对方,看来也算得是个良配了。 于是齐敏便更欢颜道:“那这次下聘,可定下确切的日子了?” 齐宝和文氏都讶异地看着她:“怎么刚才你没听见么?定在明年三月了。” 齐敏脸上一红——刚才自己只顾着想心事,都没听大家在说些什么。于是便吐了一下舌头道:“刚才觉得有点累,就走了一会儿神,没听见。” 文氏听了便紧张起来:“你快去休息吧,别累着了。” 齐敏笑道:“又没做什么事,哪里就能累着了。” 文氏道:“总之是小心些好——唉,我刚才怎么忘了,你是有了孕的人,该当好好休息的。若是灵儿明年三月便走了,这府里上下倒还没个人照应了。” 齐灵红着脸道:“我便晚一些走,也是不妨事的。” 齐敏笑道:“哪有这样严重了,不过平日里再小心些罢了。” 齐敏这样说,文氏到底不放心,只是嘴上不说,光在心里计较便了。 到了这年的十月,朝廷果然颁旨由齐家来完成长安城的公厕和皇宫里的厕所建设,以及城里的下水道工程建设。 古代的下水道建设毕竟不像现代那样繁琐,在一切以皇宫为先的前提下,也不需要考虑到什么附近的水源,只要保持城内居民正常的饮水活动就行了,更不存在现代拆迁所遇到的钉子户问题——古代人百姓,是更没有人权的啊!哪怕是建文帝一再说不要扰民,但因为要建下公厕和挖下水道,被迫迁居的人还是很多。 齐连春倒是大发善心,给了这些人不少补偿款——他这也是在博取名声。作为一个商人,好名声是必需的,为富不仁会为人所不耻,那以后作生意时就会遇到许多意想不到的麻烦。 比如说这一年的五月间广东发生飓风暴雨,洪水泛滥成灾,齐连春就捐赠了救灾粮南下赈灾。 所以齐连春不但生意作得好,声誉在商人中也是极高的,比明初的沈万三的声誉要好得多——因为他比沈万三更懂得韬光养晦,哪怕是行善事,也不出头,极为低调。 不像沈万三,在朱元璋定都南京后,居然出钱筑了南京城的三分之一,虽然当时受到赞誉,但不免受到朱元璋的疑嫉,最后几次抄家,把整个沈氏家族都迁连了进去。 现在齐连春在长安的建设上也是如此,不但不做白工,反而大肆捞钱,只要是在合法合理的范围内,他都不会放过,而非法的部分,他一点也不沾。 所以他赚朝廷的钱虽然多,但因为他之后总会捐出一部分还给朝廷,又善于用钱财打点官员,再加上齐宝的地位,所以齐家的家势如日中天。 在长安城动工的时候,齐敏要求去看一看:“这是咱家的生意,又是我当初所构想的,我不亲眼看上一眼,那真是我终生的遗憾啊!” 齐敏的要求并不过份,也很有理,只是这个时候的她已经怀孕三四个月了,小腹微微隆起,文氏和齐宝都不话她出去。 齐敏却是一定要去,最后还是齐宝拗不过她,瞒着文氏,偷偷地带了她和齐灵,一起上街了——不过齐敏是坐在马车里,不许下车一步的。而马车的周围,也安排了十来个精干的士卒,不让有任何意外发生。 自从长安作为新都正式开始动工建设以来,齐敏还没有好好地看过,这一次乘着马车出游,也是为了看那长安城里新的街景。 马车出了将军府,齐敏先是在自家动工的几个地点看了施工的状况,然后便让马车慢慢地行着——有很多路被拓宽,也有很多房子被推倒重建,到处的景象都与初来时不一样了。 穷人大概都已经迁到了城外,留在城里的,起码也是中下等的人家,而且越靠近大的街道和皇宫的,就越富。 齐家就在长安城里离着皇宫不远的地方,齐敏看着各处动工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感叹——这面子工程,历朝历代都有。长安作为都城,城市里不许有穷人,也是正常的吧,只是苦了这些百姓了。 又想到齐连春之前给的这些百姓的一些补偿费用,心想还好这是治世,不是乱世,最多只会有人说这个邀名,而不是收买人心,不然以齐家现在的地位,还真悬得很。 正在想着,忽地看见前面有个货郎正挑着摊子走过,齐敏忙叫停车,然后招手让那小贩过来。 那小贩见齐敏出游的排场,便知是大户人家,走近了瞧时,认得是齐宝夫妇,心中更喜,只当是发笔小财的机会到了,于是便上前道:“将军、夫人,小的这里有礼了,不知唤小的过来,有甚么指教。” 齐敏指了一下他的摊子:“你那里有没有大一点的镜子,我想买一个。” 齐宝这时在一旁道:“要买镜子,自然去店家里——咱们自己家里都有琉璃场和卖镜子的铺子,找这个小贩做什么?” 齐敏白了他一眼:“我看到他呀,就想起咱们还没有发迹的时候,那时候咱们家可不是只能在这种小贩手里买东西?” 齐宝笑道:“你们女人就是爱想这些多余的东西。” 齐敏却是让那小贩把担子挑近,自己从马车里探出半个身子,自己伸手去他的货架上翻。齐宝见了,忙过来扶她下车,道:“要哪一块,都让他拿给你好了,何必自己动手。” 齐敏心想我就是要自己挑,他给我的还不合我的心意。 于是便自己伸手在那货架上挑着——这种小货郎的摊子上,才有她想要的劣等货啊! 果然翻了几下,便看到了几面做工不好,镜面不平镜,弯曲凹凸的镜子。齐敏拿了两面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着,看到那镜子里的自己,容貌随着镜面变得扭曲不堪,不由得笑了起来。 齐宝凑了过来,看到那镜子里的鬼脸,也不禁笑了起来:“你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这有什么好玩的,不过是没做好的镜子罢了。” 齐敏笑道:“可是你看,我在这里是不是变得很胖,而在那里却变得瘦了。” 齐宝又看了看,道:“这不过是因为凹凸不平的关系罢了。” 齐敏道:“便是如此。”说着对那小贩道,“这两个东西我瞧着怪有趣的,你卖给我吧。” 那小贩道:“这两块都是不好的,不给要夫人的钱,我这里还有两面好的,请夫人买这两面吧。” 齐敏笑着对他说:“我是为了买回去逗孩子玩呢,普通的那些又有什么意思。” 那小贩听了,陪笑道:“既然如此,这两面镜子就当是我送给夫人的,断不能收钱的。” 齐敏道:“哪有这样的规矩,难道你拿这些东西,也不给卖家钱的么。” 说着扔下一两银子的钞:“我也不多给,这些你且拿着吧。” 如今镜子已经普及,价格已经很便宜,这样大小的两面镜子,又是劣质品,最多不过三四十文钱,齐敏给了他一两钞,已经很丰厚了,所以那小贩又是作揖又是道谢的,也算是发了一小笔财。 回到马车上,齐敏看着这两面镜子,也是心满意足,略又逛了逛,便让回去。 齐宝钻进马车里,对齐敏道:“孩子还没降生呢,你却想着要给他玩这个,当心跌碎了,割伤了手。” 齐灵一直缩在马车里没说话,这时也道:“姐姐只怕是有别的用处吧?” 齐敏笑着捏了一下齐灵:“还是灵儿够聪明!” 说着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下,齐宝道:“你总是有各种奇怪的想法,用琉璃来作这种东西,却也不知到底如何呢。” 因为齐宝虽然是从西边打仗回来的,但却没有打到过莫斯科和立陶宛的境内。这个时期的意大利的眼镜,传到地中海南岸的埃及是有可能的,但是建文帝现在显然没有心思把船队开到那么远去,只是把南洋都纳入了势力范围,埃及之类的,还是随它去吧。 到埃及那么远的地方去作生意,不如去新大陆了——等到都安稳了,再去考虑埃及之类的事。 估计建文帝就是这么想的吧。 齐敏笑道:“三叔回了盱眙,等过了年大概就会回长安了,到时再与他商量。” 齐敏想得是不错,但是世事的发展总是不尽如人意。 先是在转过年来的正月,苏睿因为妥善地处理了陆佳星的事——因为让齐宝的奏折已经不能生出应有的效果,所以齐升也就没有转递上去——而被嘉奖,从地方上被调到京城,作了内阁学士。 本来明初的内阁学士,在洪武时期并没有什么太显赫的地位,不过五品官罢了,主要的大权都在皇帝的手里,这一现象在正史中要到仁宗和宣宗时才被改变,而到了英宗以后,阁僚的地位才日渐重要,甚至有兼着太保太傅等一品官的,还有了票拟权——也就是草拟圣旨批阅奏章的权力。 但是现在的建文帝不比他的爷爷差,也不比他四叔差,依然是个能力很强,不靠内阁的人帮忙也能治理天下的人,所以内阁大学士的待遇并没有得到太大的提高。 只是由于这几年天下太平了,他大概也想休息一下了,这才把内阁大学士的品阶从正五品提到了正三品,却仍然不能与六部尚书平级——虽然实际权力不比六部尚书要低,因为他们能参予六部和皇帝的议事,而六部却不能参予内阁与皇帝的议事。 苏睿这一次因祸得福,不但没有因为老婆偷人被人耻笑,反而得到了有女权观念的穿越者皇帝的进一步赏识,入了阁了——不到三十岁就进了内阁,实在是令人嫉妒得要发狂的事! 大明朝廷上最炙手可热的一文一武两个人,居然都不到三十岁,也算是旷古绝今了。不过齐宝可算是武将第一(虽然在他前面还有徐辉祖和郑和,但他们都老了,打不动仗了,不像文官,越老越j猾!),而苏睿只是内阁中排名最末的一位,排在第六位,而比他年纪更轻的于谦,居然还排在第四位! 苏睿的高升,对于齐家来说不是个好消息,齐敏和齐宝,还有齐连春,都是心中不快。 而到了二月的时候,齐连春本来打算到长安来查验工程进度的——反正有齐宝在,平时的事情由他和齐敏解决,他也不必一直待在长安——结果就在二月,上一年遭灾的广东相邻的广西,爆发了龚振海领导的起义,起义遍及洛容、柳城、宜山、天河等县,柳州等府均受到波及。 这样大的起义,似乎有点让建文帝措手不及——看来他也不是个对历史极为精通的人,只知道唐赛儿起义,而不知道龚振海起义。 事实上袭振海的起义在正史中不过是个小事件,虽然只有几个县,但是只维持了一个多月,从二月到四月间就完全平定了。但是这一次龚振海的起义却比正史中厉害得多了,云南的沐晟去救援都被打败了。 根据情报,有可能是越南的黎利在起义失败后逃到了广西境内,明军没料到他反而北上,所以一直没抓住他。如今龚振海得黎利之助,又联合了本来不该联合的白莲教,一时间声势浩大。 而本来要班师回朝的唐赛儿,在亦力把里遇到了战事。 乌韦思汗是东察合台汗国的大汗,因为他把都城迁都了亦力把里,所以也就以此相称。他本来与瓦剌部的也先大石数次交战,都以失败告终。 后来明军北伐,打败了瓦剌部,乌韦思汗趁机发展起势力来,渐渐不把明朝放在眼里。唐赛儿从帖木儿帝国回来,他欺唐赛儿大军疲惫,想吞并这支军队,结果与唐赛儿部发生了激战。 这个被改变了历史的明朝的火器枪炮,在这个时代是领先于世界各国的。建文帝关照各军,不管军至何处,都不许把任何一件武器遗落给敌人,不许把军事秘密外流,所以西域和北方各国,都对明朝的火枪技术虎视眈眈——乌韦思汗是第一个有胆量动手的。 唐赛儿部因为疲惫,一开始战局陷入了很不利的局面,现在漠北的太子军奉命南下西进救援,也不知到底能够如何。 而如今沐晟在广西被击败,郑和正好生病,徐辉祖年老,于谦和张辅都太过年轻,而且张辅还是朱棣部下第一大将张玉的儿子,不可能受到独当一面的重用,最多都只能作个副职而已。 所以主将只能从先期从漠北回来的这些人里面挑——而齐宝作为唐赛儿手下的第一大将,自然是第一的人选。 其实齐宝也不比于张二人年长多少,只是他战功赫赫,手上有卫戍营又兵力众多,自然被推举出来。 而且更重要的是,齐宝如果挂帅出征,那齐家一定会捐出更多的粮草军饷,减轻朝廷的负担。 所以齐敏一听到齐升来信说朝中在讨论谁做主将,就知道这事肯定得落在齐宝的头上了。 所以她当即就对齐宝道:“如果皇上不让你把这两万兵都带去,那就是在分你的权。” 齐宝苦笑道:“我现在手下有四个副总兵,两万人分作五个营,我自己只直统一个八千人的营,皇上能让我把这个营带去,已经算开恩啦。” 齐敏叹了口气,道:“要真那样的话,皇上还是疑你。” 齐宝道:“这次南下广西,太子和太子妃又在外,如果有人进谗言,我又不能即时分辩,那就危险了。” 齐敏道:“当今皇上乃是明主,应该不会听信谗言吧。” 齐宝道:“就是明主才会听。” 齐敏一时默然——的确,明主有时候不但会听,而且会指使别人说谗言,然后作出自己只是被一时蒙蔽的假象来。 “那你可以称病不去么?” 齐宝听了笑道:“首先我不是见国难而不动的人,第二,如果我称病不去,那陛下一定更加疑我。” 齐敏再度叹了口气:“那看来,你要速战速决了。这一仗打得越快越好,只要你打了胜仗回来,那就一切无事了。” 齐宝道:“便是如此,但只恐天不遂人愿啊!” 二人对坐灯下,都相顾无言——不说别的,哪怕就是踏踏实实地打仗,也没有必胜的。而且必胜的仗,也有主帅遭受流弹或流矢殒命的。 所以齐敏最后道:“这一次出征回来,你一定要辞官不做,因为朝廷也没有更大的官能封你,你再在朝堂上待下去也已经没有意义了。” 第六章 制做眼镜 齐敏的言外之意,就是功高到了无官可封的地步,这种人通常的下场就只有一个,所以必须要激流勇退了。 齐敏当然懂齐敏的意思,所以他的回答也很明确:“我看真的要走,也得要皇上肯放我才行——实在逼不得已,也只有与太子共议大事了。” 齐敏吃了一惊:“事情还没到这样的地步吧?” 齐宝笑了笑:“我也这样希望。但是世事难料,早做些准备,总是好的——我这里有一块牌子,你拿着她,万不得已时,可以去找太子妃,她会照顾你的。” 齐敏接过齐宝递过来的玉牌,道:“如果太子妃和太子都还没有回来怎么办?” “那就是天意如此了。”齐宝忽地摸了一下齐敏的肚子,“真希望能看一眼我们的孩子再走啊!” 齐敏强笑道:“如果你速胜的话,说不定回来时我还没有生呢。” 这时的齐敏已经怀孕六个多月,腹间高高隆起,齐宝听了她的话,不由得笑道:“也好——那他的名字,就等我回来再娶!” 齐敏点了点头,伏在齐宝的怀里,忽地就落下泪来:“宝儿,真没想到,我们居然还有要分别的一天。” 齐宝笑道:“投笔从戎,这是必然的结果。” “那娘那里怎么办?” 齐宝道:“瞒着她,不要说我去打仗,只说我调任去了京师。” 齐敏点了点头:“娘这段时间精神虽然好了不少,但是身子却一直没有什么起色,你若有个好歹,那……” 话到嘴边,齐敏终究还是说不出让齐宝注意保命,作战不要奋不顾身的话来——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为人臣者,岂能贪生怕死! 如果齐宝是这样的人,齐敏也要看不起他——不做英雄,也不能做逃兵啊! 但是齐宝自然明白齐敏的意思,便笑道:“放心吧,我一定会回来的——再说了,皇上说不定不分我的兵呢!” 齐敏听了,也只好笑着点点头:“是啊,只盼皇上一如既往地信任你才好!” 愿望是不错,但两万精兵一起南下,交由看起来是太子一党的齐宝直接掌握,终究无法在内阁会议中获得通过。最后的旨意下来时,是齐宝率领四个营,一万两千人下南。 很奇妙的旨意,齐宝带去了二两精兵中的大部分人,但是本来由他直属的亲兵营,也就是大多数人是由他的老部下组成的一个营,没有被带去。 那四个营的兵将,与齐宝也在一起待了三年了,不至于出现将不知兵兵不晓将的局面,但是齐宝想要为所欲为,那也是不可能的——另外这样作,并不会引起齐宝的什么反弹,又能让他自我警示,不要犯什么出格的事。 幸好那几天齐宝白天都在兵营里,圣旨也是在兵营里宣读的,所以齐宝要出征的事,文氏并不知道。 但也因为如此,当齐宝被征调到京师的那一天,齐府上下一切如常,齐敏也不过关他到府门外罢了,不能把他送出城,更不用说送个几十里路了。 “你知道的,从小打架,不管是和谁,也不管是以一对几,我都没有输过。” 这就是齐宝离开前最后留给齐敏的话。 虽然打仗和打架不是一回事,但是这句话却是以一种近乎玩笑的方式安定了齐敏的心。 于是等送走了齐宝,齐敏回过头来便去给文氏请安,一点异常也没有。然后顺便吩咐合府上下,有谁走漏了消息给文氏,立即打死,决不讲情面。 然后转过天来,齐敏就告诉文氏,齐宝在营中接到调令,去京师任职了,可能是要陪伴皇帝一起去封禅。 这是一个光荣的事,所以文氏也没怎么怀疑,反而开心不已。 而也就在这个月的月底,齐连春忙完了手头的事,来到了长安——这边的事,齐敏也早写信告诉了他,所以他也配合得很好,没有让文氏看出什么破绽来,只是说齐宝在京师里作了兵部尚书,不能回来参加齐灵的婚事了。 而齐连春这次来也是告诉了齐敏,齐家又捐了十万两白银和四万石粮食,一并也运往了前线。 “唉,这次咱家又是大出血啊!” 听着齐连春的的哀叹,齐敏笑道:“那我给三叔一个好生意做做,如何?” 齐连春一听就来了精神:“什么生意?敏儿你又想出什么发明了?” 跟着齐敏混久了,连“发明”这种词也会用了。 齐敏道:“三叔有没有听说过眼镜这种东西?我想三叔曾下南洋做过生意,一定见多识广吧。” 齐连春愣了一下:“眼镜?那是什么?” 齐敏道:“那三叔近年来有没有看东西比年轻的时候感觉模糊不清的?” 齐连春想了想,道:“这几年年纪也确定是大了,不过我年轻的时候在苦役营里,眼神就已经不如从前啦,近几年来又加重了一点。” 齐敏笑着将那两面镜面不平的镜子拿了出来,比划着对齐连春说了自己的构想。齐连春听了道:“琉璃场咱家倒是有,就在长安这里就有一家。但是这东西我可没有想到过,也没有做过,做得出做不出也难说。” 齐敏道:“天下间老眼昏花的人何其多,还有那些彻夜苦读的人——尤其是凿壁偷光裹萤映雪的,这些人的眼神肯定都被暗光熬练得差了,有这种东西,不但能造福百姓,也是一个赚钱的好路子啊。” 齐连春听到这种东西销路这样广,眼神也亮了:“好,既然如此,我就去试试。” 齐敏道:“这种东西,我觉得凹凸面的弧度越大,效果也就越好。而且有些人是近视,有些人是远视,那么有些人应该戴凸?br /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48部分阅读 欲望文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49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未知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49部分阅读 凸面的,有些人应该戴凹面的。” 齐连春搔了搔头:“什么远视,什么近视?” 齐敏暗自摇了摇头,又向他解释了远视眼和近视眼的区别,齐连春听了笑道:“你不说我还真没发觉,我年轻的时候是看远的地方不清楚,现在反而是看近的地方模糊了。” 齐敏心想还有散光的呢,只是我不知道怎么矫正散光罢了。 于是又道:“另外还有一件事,如果一片镜片能把东西看得更清楚,那一个凹面加一个凸面,或者两个凹面在一起,两个凸面在一起会怎么样呢?如果三个在一起呢?我想我们最好都尝试一下,或许会做出意想不到的东西来呢。” 齐连春笑道:“这事好办,琉璃场的事我去跑,不过这样一来,灵儿的婚事……” 齐敏道:“三叔不必挂念,灵儿的事我来操办,三叔尽快把这些东西弄好,如果能做出好东西来,就当成了灵儿的陪嫁,董家一定开心疯了。” 齐连春怔了一下,随即笑道:“咱们家做出的东西,却要让董家去享受,真是无奈啊。” 齐敏道:“三叔不必着急,等做了出来,咱们再做商议。” 齐连春连声称好,于是这事也就这么定了下来。然后齐敏又问了关于陆佳星的情况,得到的消息也差不多,齐连春虽然以前常跑南洋,但是这次买下陆佳星的商人他却不认识。 “我也好久没有跑海上贸易啦,那个人可能是新冒出头来的。”齐连春对齐敏道,“不过看他的样子也没什么异样,可能就是想买个妾罢了。虽然苏二少夫人德行有亏,但总比那些风尘女子要好——普通的清白人家,谁肯把自家女儿送去给人家作妾?若是在大户人家手里买些丫环婢女的,也都一样与老爷少爷什么的不清不楚,说不定还不如苏家的解风情。” 齐连春说的也没错,现在天下太平,虽然因为地域广大,各地时常有饥荒发生,但由于朝廷救灾措施得当,卖儿卖女的事也很少发生了——现在在各处做婢女的,要么是家生子女,要么就是犯了罪罚没为奴的。清白人家的儿女,来作丫环仆人的,已经越来越少。 或许在将来,仆婢之流,会从贱籍上抹去,然后与主人家成为平等的雇佣关系吧——不过,这得看这天下保持这样的治世能有多久了! 齐连春见齐敏默不作声,便又道:“不过那个和苏家媳妇偷情的张标,在被革除了举人的功名后,也离家出走了,也不知去了什么地方。我想这次朝廷南下征剿叛军,他可能也学宝儿一样,隐姓埋名去战场厮杀了。若能博个军功,也能洗刷污名。” 齐敏听了心道——这倒也不失为一条出路。他犯罪不许参加科考,但没说不许从军。他是武举人,在战场上表现突出得到提升的可能性也不能说没有,有宝儿的例子在前,他能这么想也属正常。 不过齐连春既然提到了南征的事,齐敏便问道:“三叔,这次朝廷的大军,几时出发?” 齐连春道:“我在路上还遇到了宝儿的大军,与他详谈了一下。据他估计,北方的大军已经抽调了一批去西边增援了,剩下的应该不会动。云南沐晟的兵的已经被击败,京师的兵又不能动用,川兵将先行入广西严防贼寇北犯,沿海的兵力要保持对琉球和日本的警惕,轻易也不能动,所以估计只会抽调各地的一些闲散兵力。等到各地的兵到京师汇齐了,还要协调统一指挥和操练的问题,起码要到五月才能动身。” 齐敏道:“也就是说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齐连春道:“嗯,前番云南军居然会被打败,这说明这群贼寇实力不俗,所以一定要征集大军进剿。宝儿说没有十万以上的兵力,不会南下。” 齐敏道:“那三叔可要动作快一点,咱们早点弄出新东西来,也好让宝儿高兴高兴。” 齐连春笑道:“这可关他什么事,主要是赶在灵儿出嫁前弄好才是。” 齐敏听了也只是笑,并不多言,心想等你把各种镜片都做出来,自然会知道是怎么回事。 齐连春却又道:“还有一件事,你福大哥的姐姐,不是寡居在家么?宝儿前几日来信,托我作媒,让她嫁到长安来。” 齐敏听了一惊:“嫁到长安来?嫁到谁家?” 齐连春道:“原来以咱们齐家的权势,你秀雯姐也应该不难嫁的,也是一直有人上门提亲,只是你大伯母挑花了眼。现在宝儿亲自来了信,你大伯母自然也不好推辞了——宝儿的意思,是让你秀雯姐嫁给他最得力的助手许放许将军。” 齐敏点了点头——许放的为人还是能信得过的,当初看他对自己的处置就知道了。虽然他没有依诺言去给那个抱着自己走掉的妇人墓前自杀偿命,但千古艰难唯一死,这也不能太过苛责于他。 而且许放这些年一直在军中效力,也没有娶过妻,现在他也是正五品的武将,能娶一个寡妇,多半还是看在齐宝的面子上——不过他的官衔,大概也是高氏无法拒绝的一个原因吧!毕竟正五品的军官,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把女儿嫁过去的。 于是齐敏道:“许放的为人我知道,是个很可靠的人,秀雯姐嫁给他是不会吃苦的,却不知秀雯姐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我与她从未见过面,不知她的为人呢!” 齐连春笑道:“她是个老实人,我大哥的两个孩子,性子都像他,却不像我嫂子,也是怪了——如若不然,也不会在夫家被欺负成那样,逃回娘家来了。” 秀雯的娘家这样有势力,却还在夫家被排挤,虽然是因为死了丈夫又没有儿子(有一个女儿,也已经出嫁了)失了势,但也说明她是个老实人了! 所以齐敏一听也就明白了,便又道:“那这事还是就交给三叔来办吧。我想许将军也已经收到过宝儿的信了,他应该也答应了吧。” 齐连春道:“的确是如此,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许将军本来没有妻室,就凑合住在军营里。现在娶了老婆,也要在长安城里择一处宅子了。” 齐敏听了笑道:“原来如此,三叔看中了咱家哪一处宅子,尽管说好了。” 齐连春也笑道:“是是西南角上三岔路那里的一片宅子吧,略加整修就行,也够大,挺气派的,正好给了他们,也算作是你的贺礼。” 齐敏道:“那就一切依着三叔了,我是没有话说的。” 齐连春却道:“这事还是你来办吧,我要抓紧去作透明的琉璃片去。” 齐敏一想也是,齐连春行动力很强,但也不能什么都交给他,便就把这事给应了下来,回头交待了府里的管家,也是齐宝手下一个退役的老兵,叫作万丰的去办这件事。 果然,齐连春的行动力是毋庸置疑的,因为琉璃场是现成的,很快便制成了很多透明的玻璃,然后用模具做成了各种大小不一弧度和厚度都不同的镜片。 齐敏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便要亲自去看,齐连春哪里肯让他这么个孕妇到处跑:“你的身子已经这副模样了,如何还能出门?明天还有最后一批镜片出来,我每样都挑两三片带来,给你过目也就是了。” 齐敏一想也是,这事也不急在一天两天的,何必挺着个大肚子到处走来走去——现在已经快八个月的肚子了,文氏怕出事,连她每天过来的请安问好都免了,反而有时移步过来看她。 于是第二天,齐连春拿了一大袋各种镜片过来,齐敏先看了那各种各样的镜片,然后问齐连春有没有自己试过。 齐连春笑道:“我已经试过啦,的确有几片正适合我用,我还让跟着我的老仆也试用了,也有适用于他的。” 齐敏道:“你们都是远视眼吧?” 齐连春道:“的确都是,只是找不到近视眼的来做试验。” 齐敏心想在这古代,又没有机器能够现场验光,度数也是很难做到精确的,只能在大致的范围内,做三五个不同深度的档次罢了。 于是便对齐连春道:“我想这里的府学里的学子,多有那熬夜看书的,还有那些老先生们,多有眼神不济的,你去让他们试,然后就能知道大约可以分做几个不同厚度的档次了。” 齐连春笑道:“这个不用你说,我已经打发人去了。” 齐敏笑笑——三叔是个聪明人,这种事情自然不需要自己来教,不过自己想要的不是这些。 于是挑了几片厚薄不一的凸凹镜片,互相组合之下,果然有那可以放大缩小的功效的,于是便问齐连春道:“三叔有没有把这些镜片互相叠加着看过?” 齐连春道:“看是看过,但不知有什么用啊。” 齐敏便拿了两片镜片叠在一起,让齐连春过来看。 第七章 献望远镜 齐连春一边凑过来一边道:“这个我也试过,但是大多是模糊不清的,我也就没有多试了——这么多镜片,一个个一对对地试过来,要试到哪一年去。” 齐敏让一边的颜容拿来自己准备好的硬质些的纸,依着那镜片的大小卷了起来,放进了三个自己挑出来的凸透镜,然后又解开卷起地调试三个镜片间的距离,最后再让齐连春过来看。 齐连春过来一看,不由得吓了一跳:“这是什么?” 齐敏笑道:“我看这个东西,就叫做望远镜最好!” 齐连春看了啧啧称奇,道:“是个有趣的东西呢。” 齐敏道:“何止有趣,如果行军打仗的将军用这个,三叔你想会有什么结果?” 齐连春一想,“啊哟”了一声:“好东西!那敌人的埋伏就尽收眼底了,而且勘察地形也不用冒险身犯险地了——好敏儿!好东西!” 齐敏笑道:“应该在镜筒上开个槽,这样可以调节镜片间的距离,那么望出去的话,就可以调整看到的东西的清晰度。” 齐连春一边看着,一边赞不绝口:“好东西好东西,我这就去做!” 齐敏道:“这个东西不要做多,只做一两个,而且要献给朝廷,我们主要还是做眼镜赚钱。” 在古代画张地图都要被判做谋反嫌疑,这种望远镜就更可怕了,说你密谋勘察地形都是轻的,弄不好说你有意刺杀皇帝什么的。 所以齐连春怔了一下,随即领悟道:“你说得对,这种东西,朝廷只怕不愿意民间百姓拥有,还是交给朝廷的好——我想朝廷也一定会有厚赐的。不过,眼镜就真的送给董家,当做灵儿的嫁妆了?” 齐敏笑道:“只要想办法让朝廷的望远镜由咱家独家供货,那不就成了!” 齐连春哈哈大笑:“你说得对!那我们还要眼镜这些小钱做什么!” 齐敏道:“是呀,眼镜的技术迟早会被别人学去的,咱们又不可能做到独家保密,所以能做的只有独家供货。” 齐连春道:“敏儿你真是太聪明了,这些东西你都是怎么想到的。” 齐敏笑道:“本来就是买了两个不平的镜子回来玩的,然后不小心给拆破了,合起来后,看到的东西就古怪起来,所以才会想到这样做的。” 齐连春连连称赞,然后马上就回了琉璃场,赶制望远镜去了。 等到一切完备时,齐灵也就到了出嫁的日子。于是齐灵由齐连春陪同,在董祺亲自上门迎亲的情况下去了河北——齐敏其实也想去,说不定能见到自己的生母,但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别说自己已经身怀六甲,便是身体平常,也没有嫂子送嫁小姑子的习俗。 董家见到齐家的陪嫁居然是眼镜这种可以大发一笔的东西,自然也是又惊又喜——虽然这赠送的眼镜工厂是归在齐灵的名下,但受利的却是董家。 就在齐灵出嫁的这个月里,新一期的会试又开始了,这一次的主考,居然是刚刚入阁的文华殿大学士苏睿,看来皇帝在经过齐宝与齐敏的婚事之后略为打压警告了一下他,现在仍然再度任用他了。 而齐连春这次送嫁完毕后,便带着望远镜和几副眼镜去了京城,准备进献给皇帝。但是事情总有些意外,由于广西战事的胶着,建文帝似乎有点失去了耐心——因为广西的动乱,很快又波及到了刚刚平定的安南和交趾,这两处的一些不安分的刁民又蠢蠢欲动起来,如果不赶快平定乱事,只怕会越闹越大。 穿越者所做的事情的出人意料的蝴蝶效应终于显现了——之前虽然历史被改变了许多,但是变化都是往好的方向转变的,这一次终于出现了往坏的方向所变化蝴蝶效应。 于是齐宝没有等待大军集结完毕,在受封于都督佥事之后,只带着本部的一万两千兵,和先期到达的三万人南下了。 这都督佥事也是正二品的官衔,但却不像龙虎将军那样只是个军衔,而没有实际的兵权了。 齐宝在作龙虎将军时,他手下的几营兵都是不能随意调动的,只能奉圣意进行卫戍区的建设和操练。而都督佥事是实授官,可以节制各路汇集的军马。 而等齐连春赶到京师时,齐宝已经出发了两天了。齐连春知道齐敏的意思,其实就是要把这望远镜给齐宝用的,哪怕是献给了皇上,皇帝多半也会心领神会地赐给带兵上前线的将军。 所以齐连春见此情况,也就没有先进献给皇帝,而是派人拿了一个双筒的望远镜,飞马送去给齐宝了。 所以这一次齐连春除了进献眼镜,只献上了一个单筒的望远镜。 而不出齐敏所料,皇帝地这两项发明也是大加赞赏,并且一再追问是谁发明的这两样东西,齐连春也仍然依齐敏交待的,只说是从民间的游民手上购得的图纸所做的,并不知那人是什么底细,也找不到他了下落了。 等到京师的事一完,齐连春就快马赶回了长安——这时已经是四月初了,李兰这一科的科举,连中举人和进士,所以齐连春为了在京城照顾李兰,所以耽搁了一下,直到四月才动身返程。 回到长安时,齐敏已经怀胎九月了,大腹便便,并且有手肿脚肿的现象,连出来接待齐连春也做不到了,只能在自己的屋里见齐连春。 齐连春见到她肿着手,也是吓了一跳,不过文氏是过来人,告诉她少吃盐,吃得清淡些,也就是了。 也亏得这时齐连春来了,将军府里的事由他也帮着处置了不少,不然齐敏还真忙不过来。 齐连春见齐敏行动日见艰难,这日对她道:“你只怕下个月就要生啦,这一大家子的,怎么能没个人管,我看让芸儿过来几天吧,李兰这次中了进士,也得要在国子监里读书了。芸儿也是要搬去京师的,而不久之后就要迁都,不如索性就先搬到这里来,也省得来回折腾。” 齐敏笑道:“就怕人家小夫妻不肯分离呢。” 齐连春笑道:“有道是小别胜新婚,他们分别一下再相见,感情只有更好。” 齐敏道:“我可说不出这话来,那就拜托三叔去吧。” 齐连春道:“我虽是长辈,也是粗人,不怕她驳我的面子,我去说便我去说。不过芸儿这几年与李兰独居在外,她也把个家管得井井有条,她来长安哪,定然不会有什么差错的——再说自从你们搬来长安,她还没来过呐。哪怕她与灵儿不甚亲近,那也总要来看看自己的娘嘛!” 齐敏笑道:“三叔说的有理,我就等着三叔的好意了。” 于是齐连春便写信去给李兰,李兰得了信,果然也没有阻拦,便让齐芸动身,并且写信来告诉齐敏齐芸的动身日子,让她派人去接。 齐宝虽然不在,但是将军府里的卫兵和家丁还是有不少的。齐敏接了李兰的来信,便派了几个士兵和家丁沿途南下去接。 齐连春回到长安,又做了单筒和双筒的望远镜各两个——这一次故意多做了一个,以防又有什么意外。 这日齐连春拿了四个望远镜来让齐敏看,齐敏看到是镀金和镀银的各一套,便笑道:“果然不愧是献给陛下的,做得好精致。” 齐连春道:“是呀,当初是赶工,做出来也就做出来了,现在有时间有工夫,当然要做得好一点了。” 齐敏道:“只可惜这种东西只好用来观赏,若用来使用,倒有些舍不得了。” 齐连春笑道:“好啦,你也不要说这些话来打趣啦,难道咱们家里金银之物还少了?” 如今齐宝是正二品的大员,家中能使用和存放的金银额度已经是个很大的数目,而且就算有超支,也没人敢来核查的——这也算刑不上大夫吧! 齐敏听齐连春这样说,便也只笑而不语。 这时前院的若月过来,对齐敏道:“夫人,前面来了一个妇人,说是将军的妹妹。” 齐连春笑道:“这定是芸儿到了,我前去接她,你在这里安坐,不要动!” 说着来到前门,只见齐芸只带了两个丫环和两个男仆站在那里,身边还有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儿,看来正是她的儿子李讷言,只是却不见齐敏派去接她的士兵。 齐连春吃了一惊,上前道:“怎么不见去接你的兵?不是让李兰在信上说了,让你等兵到了再来么。” 齐芸先是让儿子唤了齐连春一声三叔公,然后才笑道:“三叔也太过小心了,如今天下清平,哪里会有什么盗匪之类的。再说我也十分想念母亲和嫂子,所以就先来了。路上想是与大哥派去的士兵走岔了吧,不过能够早一天到达,也算值得了。” 齐连春接过李讷言,抱在手上举了两下,逗了逗他,然后道:“倒是看不出,你现在变得如此果敢了,带一个孩子,也敢这样上路。” 齐芸道:“不如此,也拿不住那些使刁的下人们啊——三叔你可不知,李家的那些人,一开始个个都欺我年轻不懂事,不把我放在眼里呢。” 二人一边往里走着一边说,齐连春听了,正待笑言,却见齐敏身边的二等丫环飘雪过来,神色匆忙地对齐连春道:“三老爷,夫人要生了!” 齐连春吃了一惊:“什么?怎么这么快。” 飘雪道:“便是如此呢,我要去请郎中去。” 因为齐宝出征了,原先驻在齐府里的军医也就跟着他一起去了,只留下了一个稳婆。本来齐宝还想将长安城里最有名的郎中高天培请到府里来常驻着,但是齐敏说人家每天都要救治病人,哪有为了自己关门歇业的。就算让人家搬到将军府来开业,那也很不方便,还是顺其自然吧。 “天底下那么多要生孩子的,便是皇上的妃子怀孕,御医也不会一直待在皇宫里,也还是一样的太医院的。” 齐宝一听也是,所以也就不再勉强。 现在齐敏要生了,所以飘雪便到前院里去,让小厮去请大夫。 齐连春听了道:“带几个兵去,万一那郎中找借口不来,便将他绑了过来!” 这也是倚仗权势了,万一人家正在诊病,脱不开身怎么办?那就来硬的,让他的病人找别的大夫去! 齐连春嘱咐了一句,便带着齐芸往里面赶去。齐芸跟在后面道:“幸亏我早来了,不然可就误了事呢!” 齐连春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道:“连头带尾才九个月,怎么就生了。” 齐芸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要生就是要生,谁也挡不住。” 原来齐敏见齐连春到了前面去接齐芸,她也是几个月闷在这后院里实在是烦了,便想去前面半路上迎接齐芸,却不料刚刚起身,没走几步便觉得小腹内有东西往下一坠似的,便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股间流了下来。 齐敏心知不妙,赶紧便退回床上,对身边的婉容道:“我好像不太好了,你快去叫稳婆过来。” 婉容见齐敏脸色大变,也不敢怠慢,忙转身亲自跑去叫那姓刘的稳婆过来。那刘稳婆来了,只一看便说道要生,于是整个齐府都忙了起来。 婉容一边差飘雪去请郎中,一边又差人去告诉文氏,然后又依着稳婆的吩咐烧开水什么的,倒也处理得有条不紊。 这边处理得差不多了,齐连春和齐芸也到了,只是男人都进不来了,只有齐芸一个人进来了。 齐敏见到齐芸,便强笑道:“好妹妹,你倒先来了,只可惜我不能招待你了。” 齐芸笑道:“这也是来日方长的事了,姐姐怎么却说这样客套的话。” 这时那刘婆已经动手脱掉了齐敏的裤子,齐敏道:“把我做的那个圈椅拿过了,坐着生比较好。” 刘稳婆:“我的乖乖,夫人这是说的什么话,哪有这样的。” 齐敏道:“你不懂,这样才好使力。” 刘稳婆按着齐敏:“好夫人,我接生过的孩子,快赶上你吃过的饭,哪有这样的,快乖乖躺好。” 齐敏把眼一瞪:“你不要管,只要记着帮忙就行。” 婉容道:“夫人,刘婶子是过来人,她懂得自是比我们多的。” 齐敏对她道:“我平日里教你的那些,你都忘了不成?到底谁是主子?出了事你担待得起么?” 刘稳婆道:“老天爷呀,我的夫人!你若是出了一星半点的事,咱们可都得陪着死,你千万不要乱动了。” 齐敏这时还不怎么觉得疼,就是羊水破了而已,而刘稳婆这时却叫道:“已经见红了,夫人你快用力吧。快跟着我说的做,呼气……吸气……用力……” 齐敏心想我费了心血做出来专门用来生产的椅子,难道就这么不用了?但是明显那刘稳婆的力气比齐敏大,按着齐敏也不让她起来。齐敏也只得把眼一闭,顺着她的口号来用力了。 其实齐敏为了这天还做了很多准备,包括秘密地做了一个产钳——当然,这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的,因为使用产钳得有丰富的产科知识和使用经验,而这个时代有着使用这种东西经验的人可以说是零。 齐敏是按着前世看过了妇产知识的科教片才知道产钳是什么样子的,但是怎么使用才能不伤及婴儿,她自己也不敢说就一定能成,更不用说只得到她口授的婉容了。 在见红之后的二刻钟时,宫缩终于开始了。 总的来说还算顺利,没有费太多的时间,就把破羊水见红和宫缩这三件一套都完成了,虽然很疼,但也没有让齐敏吃太多的苦,整个过辰还不到一个时辰,一个浑身皱巴巴红嫩嫩的男孩儿就降生了。 就在齐芸和婉容在为这孩子擦洗身上的时候,刘稳婆又叫道:“还有一个,夫人且不要松劲,再用一把力。” 齐敏心想,前世看的教育片里,生孩子就是要放松,太紧张是不行的,看来古代的稳婆也比不上现代的助产士啊,什么都不懂! 于是自顾自地调整呼吸,然后再闭目运力,顺着那股劲儿再努了努力,终于在一刻钟后又生下了一个女儿——看来齐家不但有生双胞胎的传统,还有生龙凤胎的传统。 齐敏浑身出了一身透汗——虽然没有用到自己所制的产椅和产钳,但好歹也算是平安顺利。躺了一会儿,两个孩子都被洗干净了,但是却没让她看多久,才只抱了一下下,就被抱到了外面,给等在外面的齐连春和文氏看了。 文氏得了信,早就过来了。先是听说生了个孙子,已经是谢天谢地了,结果后来说又有个孙女,更是让她喜不自胜了。 第八章 养儿育女 只是这时已是夏天,天气已经渐渐地热了,文氏心情在紧张中一松,又见到自己的两个孙子孙女,居然眼前一黑,腿一软,就这么倒了下去。 于是全家人都手忙脚乱起来,喊的喊叫的叫,最后本来给齐敏预备的高天培高郎中给文氏先用上了——也亏得文氏晕得早,如果再晚一点,让她把孩子抱在手里再晕,估计孩子得摔在地上摔死,那可就是大团圆结局了。 齐敏在里面什么也没听见,就隐约听见有人在叫,心里还想——生了一对双胞胎,也用不着喊成这样吧。 虽然生产很顺利,但是体力仍然消耗了不少,心里就想着要眯一会儿,结果一觉醒来,天都黑了。 转过脑袋一看,齐芸正把两个孩子放在摇篮里一边推一边哄着。 齐敏看了一眼,便道:“芸儿妹妹,现在什么时辰了?” 齐芸见齐敏醒了,便道:“已经过了戌时了。” 齐敏点了点头:“孩子有没有哭,怎么不叫醒我。” 齐芸道:“哭过一回,但是有||乳|母在,喂了奶就不哭了。” 虽然齐敏并不喜欢让别人来奶自己的孩子,但也知道母亲的奶水不是说来就来的,现在自己的奶水还没来,也就只能让奶妈喂自己的宝宝了。 还好那奶妈是经过齐宝文氏和齐敏三堂会审层层筛选严格把关的,不但为人老实可靠,而且年轻漂亮,祖上三代都是清白人家,没有任何的先天疾病和恶疾。 齐敏撑起身子,便要下地来看自己的孩子,却觉得下半身很是无力。齐芸见了也忙道:“你快别动,你要看孩子是吗?我推出来给你看。” 这摇篮也是齐敏作的,四个小轮子还有刹车和转向装置,四条床腿还能升降,很方便的——这种小摇篮齐连春已经看不上了,齐敏把这东西给了去年初已经嫁出去的绿茗,让她和她的老公小赚了一笔。 齐芸把小摇篮推到齐敏的床边,齐敏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刚刚生下来,虽然皮都皱皱的,眼睛也都没有睁开,但仍然可以看出,两个孩子都长得像自己。 齐芸对她笑道:“两个小家伙到现在还没睁开眼睛过呢!” 齐敏想到自己刚刚穿越过来时的情景,那时自己就是有感知的,所以一降生就睁大眼睛努力调整双眼连适应环境,来观察四周,而这两个小家伙却是一直闭着眼睛睡着——看来他们都不是穿越者呀! 作为一个穿越者,齐敏其实很担心自己的孩子也是个穿越者,因为那样的话,母子或母女间的亲情,会很难培养。 文氏和齐长春为自己付出了那么多,自己才在心里接受了他们,却又无法好好地孝顺他们,是标准的子欲养而亲不待啊! 齐芸看着齐敏呆呆地望着自己的孩子出神,只当是她正怜爱无限,也不忍心打扰,只是悄悄起身,吩咐外面的婉容端上准备好的掺杂了催||乳|药材的鲜鱼汤。 虽然有奶娘,但齐敏仍然想要自己哺养孩子,所以家里也早都备下了各种下奶的东西,现在她醒了,自然就都端了上来。 齐敏吃了饭,见两个孩子都没有醒,便又躺回了床上,然后忽地想起了什么,问道:“娘来过了么?有没有把孩子抱去给她看?” 这时候文氏已经被救醒了,没什么大碍,只是精神上大起大落引起的一时昏厥罢了,所以也就不要齐芸再陪着自己,而是让她来照看齐敏。 而高天培高郎中也已经看过熟睡中的齐敏和孩子,也是母女平安。 现在齐芸见齐敏问起文氏,便告诉她文氏已经看过了孩子,并且替孩子起了秋哥儿和小雨姐的||乳|名。 “怎么叫雨儿?”齐敏笑着问道。 “嫂子不知,就在娘要替她们起||乳|名的时候,下了一阵子小雨,待娘给她取好了||乳|名,雨就停了。”齐芸也笑着回答。 齐敏道:“这倒也稀奇,难不成是什么大人物转世不成?” 齐芸笑道:“那可说不准——我看嫂子这样聪明能干,定是天上的天巧星下凡呢!” 齐敏道:“休要胡说了,我不过是个平常的女人罢了,只想着能与夫君白头到老,家庭和美就行啦。” 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那摇篮里的两个孩子——此番再看,心头的感觉却又不同,一股母爱的天性涌上心头,便伸出手去摸向自己的孩子。 齐芸见齐敏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便道:“那我就先下去啦,有什么事,你只管打发丫环来找我,我就在前面的小屋里住。” 齐敏道:“那是丫环住的屋子,如何住得你。” 齐芸笑道:“这里离这里最近——我难得来一次的,住几天也没什么的——更何况咱们小的时候,住的环境还比不上这丫环的屋子呢。” 齐敏道:“便是如此,你也是记不得了,何苦委屈了自己。” 齐芸道:“不委屈!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嫂子你也忒小看我了。再说那里也收拾过了,很干净的屋子——悦儿跟娘睡在一起,也不吵闹,是个乖觉的孩子呢!” 齐敏笑道:“我还没见过你的孩子呢,明日带了他来,让我好好看看。” 齐芸应了一声,又与她说了几句话,便回屋去休息了。 齐敏一手支颊,痴痴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心里什么也没想,就只这么望着,就有一种幸福感充溢在心头——这就是自己和齐宝的孩子啊! ——女儿长得像我,是个美人胚子,可是儿子怎么也像我,却不是男生女相?不过,看起来是同卵双胞胎一样呢! 其实齐敏也知道,龙凤胎是不可能同卵的,但是这两个孩子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之前齐长春和齐连春兄弟二人所生的龙凤胎,孩子的长相都不大一样,但是齐敏的这两个孩子却是除了下面的小jj,几乎全部都一模一样,连头发都一样多少。 正在看着,婉容端着热水进来,替齐敏擦拭身上和双脚,见齐敏撑着头看着摇篮里的两个孩子,便道:“夫人,这样是不行的,快躺好吧,别坐坏了月子,以后吃苦。” 齐敏笑着躺回枕上,任婉容伸手过来替自己抹身,却道:“怎么也看不够啊,却如何是好。你把他们两个都放到我这床里面来吧,这床够大,足够我们娘仨睡的。若是晚上他们饿了吵了,我也好立即照顾。” 婉容想了想,道:“也好,不过奶妈就在外屋里,若是夫人奶水还是未来,可以喊她。” 齐敏道:“这个我已经知道了,你替我擦好了脚,便下去睡吧。” 婉容道:“哪里能睡着!夫人不知,前院里已经摆了好几大桌呢,长安城里的名流都来了,流水席已经翻了第三次了,看来要彻夜饮宴到天亮了。前面的人手不够,等夫人睡着了,我还要到前面去帮忙呢,只能让外屋里的奶妈来照顾夫人了。” 齐敏道:“胡说,咱们府里的人手,怎么会不够!就算是不够,请些短工来也行了,何必让你去。” 婉容道:“三老爷说了,要连办十天十夜的酒席,要我们现在起就轮班,不然怕顶不下来呢!” 齐敏听了道:“怎么请这许多天,却不是铺张了。” 婉容道:“老夫人也这么说,不过三老爷说这是派头,将军现在的身份乃是当朝二品,排场小了只有引得人笑。” 齐敏道:“总是太张扬了些,不太好。” 婉容耸了耸肩,道:“那明日夫人对三老爷去说罢,我们是没办法的。三老爷说,我虽然是夫人的帖身丫环,但是夫人也不会计较的。所以夫人你若舍不得我去伺候别人啊,就让我回这里来伺候你吧。” 齐敏笑道:“你是想偷懒吧!” 于是挥手让她下去。 婉容把两个孩子轻手轻脚地抱起,放到齐敏床里,然后退了下去。 齐敏看着两个孩子躺在自己身边,听着他们发出匀称的呼吸声,心中真是爱煞,便在两个人的脸上都亲了一口——小宝宝,快快长大吧,妈妈好喜欢你们啊! 乱七八糟地在心里说着一些幼稚到极点的话,渐渐地自己也睡着了。 睡到半夜,两个孩子却又哭了起来,齐敏这时身上没奶,没奈何,又唤了隔壁的奶娘进来替自己的两个孩子哺||乳|。 这奶娘姓张,叫张桂香,这年才十九岁,长得也很漂亮,却不是专业的奶妈子,而是闻听将军府里出了高价,这才来的。她自己的孩子却是丢在家里,另请了别的便宜的奶妈子喂。 齐敏当初就是不要专业的奶妈子,嫌她们哺过的孩子太多,心理上有洁癖,所以才挑那些头胎的,没有哺过太多人的非专业的哺||乳|期少妇。 齐敏见她自己哄孩子也是手忙脚乱的,知道她也没什么带孩子的经验,也就知道她不是骗子,心里也很高兴,便与她一起探讨怎么带孩子,还问她想不想自己的孩子,如果想的话,可以接进府来。 “反正我很快也会来奶水的,只是我一个人未必够他们两个人喝的,你一个人大概也不够,反正先撑着,到时候我们两个人喂三个孩子,总该够的。” 齐敏对张桂香说着话,想起文氏当年一个人喂齐升齐芸和李兰三个人的情景,居然有一种很是怀念的感觉。 张桂香先是谢了齐敏,然后才回过味来,忙道:“我喂公子小姐那是正理,怎么敢让夫人来喂我的孩子。” 齐敏听了笑道:“你能喂我的孩子,我怎么不能喂你的孩子?咱们都是一样的清白人家,你也不是贱籍,何必妄自匪薄。” 张桂香只是摇头,却说不出话来。 齐敏知道她也是个老实人,便也不再逗她,便道:“你若想孩子,便只管差人去接,我再替你找个奶妈子,只要你合意就行,我也不在乎那点儿钱的。” 张桂香听了道:“夫人真是好人!外面人人都说夫人和将军心地善良仁厚,果然如此,不然我还不敢来呢!” 张桂香人老实,说出话来也直。 齐敏听了笑道:“有什么不敢来的,难不成吃了你!你如今奶了我的孩子,便是有恩于我,今后若有什么难处,只管来找我就是了。” 张桂香点了点头,又忙摇头道:“没有什么难处,没有……” 齐敏知道她不擅言辞,也就不再与她多话,只是看着她哺||乳|。 到了第二天,齐敏的奶水也开始出来了,便也一起哺养两个孩子,只是张桂香却始终不敢提把自己的孩子也带来的话题。齐敏知道是齐芸压着她,她不敢提,但也知齐芸是一番好意,自己要直接让张桂香把孩子带进来,倒是怫了她的面子,也就一直忍着没有提。 而李讷言虽然只有三岁,但却对两个新生的表弟妹很感兴趣,天天来摸他们两个的小脸和小手,而齐敏的两个孩子也都一直很乖巧,除了饿了和拉了,基本不哭叫,李讷言来摸他们,他们也都笑着回应——其实任谁来逗他们,他们都会笑。两张小小的笑脸时常逗得文氏开怀大笑,好像身体也随着精神好了不少——这让齐敏和齐芸、齐连春都颇感欣慰。 齐芸甚至因为这个还逗过齐敏,说要与齐敏结成儿女亲家,亲上加亲。 齐芸也许是在开玩笑,但是齐敏却吓了一跳——古代不讲究近亲不婚的,表兄妹表姐弟间的婚姻都是合法的,但是在齐敏看来这可是违背了优生优育的观点的,所以她也就顾左右而言他,没有搭齐芸这个碴儿。 齐芸也是个聪明人,一看也就明白了,这话就不再提起。 不过齐敏的奶水也是一直都不充足,光够喂养一个孩子的,另一个孩子必需得要张桂香来喂,齐敏也就只好两个孩子一人吃一天,今天奶了这个,明天就去奶另一个。 文氏过来看了道:“不是你的奶水少,是两个孩子太能吃——你看他们两个的小嘴,吸得多用力!” 齐敏趁机道:“我看张家妹子要在咱家里待上一些时日呢,不如把她的孩子也接进府里来吧,不然断了人家的母子之情,我心里也怪过意不去的。” 文氏笑道:“你有了自己的孩子,这才体会到做母亲的心么!” 于是便也同意了齐敏的请求——反正再给张桂香的儿子请个奶妈,这点钱齐府也不在?br /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49部分阅读 欲望文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50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未知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50部分阅读 在乎。 等到十天后,齐府的流水席终于结束了,张桂香的儿子也被抱进了将军府来,由齐府出钱,又请了个奶妈在偏院里带着这个孩子。张桂香在闲暇的时候,便也有空去看望自己的孩子了。 不过对于齐连春大摆宴席的事,齐敏不能劝阻第一次,但是却劝阻了第二次——“三叔,孩子满月,千万不能再这样了!这样不但铺张,而且张扬。这里将来是天子脚下,咱们都得收敛一点才是。” 齐连春见齐敏说得有理,便也就应了,等到孩子满月时,也就只请了一天的酒筵。 齐敏生了孩子,齐升人不能来长安,信和贺礼却也寄到了。只是在信中,他说了苏睿因为不避私嫌,在会试中录取了与苏家有姻亲关系的李兰,所点中的会试前五名,居然又都与皇帝亲点的殿试前五名一模一样,深得建文帝之心。 于是苏睿又以阁员的身份出任了右都御史,成为了正二品的大官,与齐宝平级——虽然苏睿没有爵位。 齐敏听说苏睿高升,心中倒也没什么起伏,好像只是听到了一个不相关的人一样。齐敏自己心中也甚是奇怪——曾经相恋的人呢,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了。 齐敏忽地这时对一句话有了体会——我宁愿你恨我,也不要你忘了我。 ——果然,遗忘比仇恨更可怕啊! 齐敏现在已经完全将苏睿抛在了脑后了,如果硬说还有什么念想的话,那就只有希望苏睿做个好官,不要害人,更不要来与自己作对就是了。 在李兰来信的同时,董家的一份贺礼,也从河北送了过来——他们的动作稍慢,想来是在打听别人送的礼有多重,生怕送得轻了,显得失了礼。 于是这一份来自董家的礼是第二重的——最重的礼来自建文帝。 建文帝封了齐宝的母亲文氏二品诰命夫人(这下她是真正的夫人了,而不是民间私下称呼的夫人。明代只有二品官以上的妻子才能称夫人,文氏虽然是齐宝的母亲,却不能在官方场合称其为“夫人”,齐敏倒是可以被称作“靖远侯夫人”),并且让齐宝的爵位可以世承一代,然后再降一等袭封。 也就是说秋哥儿长大成|人后什么都不必做,就能继承他老子靖远侯的爵位,不必降一等袭伯爵——这也算是皇恩浩荡了。 第九章 形势复杂 明代的爵位,本来分为世袭和不世袭,以及降等受袭三种。受封而领铁券者,为世袭封爵,否则就是流爵,而降等袭封的则要还其诰券。 齐宝的爵位本来是流爵,建文帝这首圣旨一下,就是把他的爵位提到了世袭一代再降封一代,等于是连他一共三代人能俸禄了,也算是大恩赏了。 不过诰命夫人这一点就比较奇怪了——按说先封赏齐宝的母亲是应该的,但是不封齐敏就有点奇怪了。 总不可能是皇帝也瞧不起童养媳吧! 在齐敏看来,这可能是这个穿越者皇帝与自己开的一个玩笑,也是在继续试探自己,看自己有没有什么不高兴的意思在里面。 不过齐敏还真不在乎这个,每日里只是哺育两个孩子。 而在齐敏坐月子的同时,许放也正式迎娶了齐秀雯,与齐家成了姻亲。只是齐敏在坐月子,没法去相贺了,只是备了贺礼,让齐芸代自己前去了。 这一次许放的婚礼,倒是挺低调,没有怎么喧哗铺张。这一来是齐宝之前的信中有所嘱咐,二来也是齐连春听了齐敏的劝告,做事不要太张扬。 不过从那之后,齐秀雯倒是经常过府来探望文氏——在她没有出嫁前,她和文氏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如今齐秀雯又到了长安,与许放的婚后生活也很美满,自然对文氏感激万分,也就走动得更勤了。 齐敏之前与齐秀雯没有过交集,通过几次相见,也知道这是个温婉柔顺的人,可以放心相交。 齐秀雯的年纪比齐福大四岁,今年三十九岁了,比许放小七岁,还算是年龄相当,只是看起来像是齐敏的长辈,不像是她姐姐罢了。 待等孩子满月了,齐敏也就出了月子,可以下床出门走动了,再加上齐秀雯也在长安,两家也经常走动,互相间也有个照应,齐连春和齐芸便也都告辞回了盱眙——齐连春进献的望远镜已经受到了建文帝的嘉奖,而为朝廷专供望远镜的差事,也由齐家承担了下来。 当然,这其中也有恩遇齐家的意思,毕竟齐宝正在前线打仗,齐连春又捐了那么多银钱,皇上怎么也得意思意思。而且齐连春是经常捐钱给朝廷和灾民的,只是通常借用了别人的名义罢了,皇上却怎么可能不知道——正所谓羊毛出在羊身上,多赏一点也无所谓了。 而长安虽然也有齐家的一个琉璃场,但是齐连春的家在盱眙,他还是想把做望远镜的工厂设在盱眙——毕竟长安将来乃是天子脚下,各种关系太过敏感复杂,还是避开点的好——所以一等齐敏出了月子,他就带着齐芸告辞了。 其实齐敏早就想下床,只是家人都不允。而且古代人坐月子,连窗都不开,密不透风的——这时又是五月盛夏,把个齐敏热得苦不堪言——连痱子都焐出来了! 古代不要说空调,连电风扇也没有——哪怕就是有,也不许给齐敏扇到一丝风的,更不用说窖藏的冰块了! 跟古代人说坐月子要通风什么的,根本就是瞎子点灯白费蜡,谁都不会听她的。 所以等好不容易出了月子,齐敏光是冰镇的水果,就吃了一大缸子,慌得婉容直叫唤。 到了六月,齐灵回家探亲,与董祺一起来了长安。 齐灵与齐敏关系最好,所以在听到齐敏生了一对双胞胎后,一定要回来。董祺怕她路上出事,便也就陪着一起来了。 齐敏见董祺与齐灵夫妻恩爱,也就放了心——起码这次没有乱配对。 之所心这样想,是因为齐升一直对她和齐宝硬塞给他的婉颜没有什么感情,哪怕是儿子齐书文是由婉颜所出,他都没有给过婉颜一星半点的温柔。这么多年来,他们连同房都没有过,齐升过着如同清教徒一般的禁欲生活。 齐敏心中一直对齐升的事耿耿于怀,就是因为怕齐升仍然念着自己,所以迟迟不肯结婚。现在齐升与婉颜两个人都痛苦万分,齐敏知道了也只能眼睁睁地瞧着,毫无办法可想——毕竟两地相隔遥远,写信去劝,也只是隔靴搔痒,起不了什么大用。 于是齐敏也只有等着迁都之后,与齐升在长安重聚时,再好好劝解他了。 而这几个月里,齐家的家信和封赏的圣旨都已经转送到了在广西作战的齐宝营中,齐宝的家书也寄回来了一封——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齐敏和文氏、齐芸等人看到这封信都是激动万分。 还好信上齐宝说一切都很顺利,胜仗一仗接着一仗,看来很快就能平定乱事,班师回朝了。 而在建文二十五年的七月,传世巨典《建文大典》编成了。这部巨著汇集天下所有的书册图集,光目录就有七十一卷,正文两万五千余卷,装成一万三千册,超过了正史中的《永乐大典》,是建文帝在武功之外的一大文治成果。 而且为此,参加编纂的人跋山涉水都得到了封赏,婉婷更是以唯一的女纂官被提升为国子监祭酒,是从四品的官员,且兼任科学院的副院长,一时间风光无限。 现在只要南边的战事平定,那建文帝也算是圆满了。 但是一直到了八月,齐宝的军队仍然被困在广西,朝廷为此又发了之前未到的援兵——之前齐宝没有等部队汇齐便走,其余的部队也就都原地等待观望,没有再向京师集结——这一下甚至耽误了原本要在这年举行的封禅大典。 而同是在这一年的八月,西边的唐赛儿彻底击溃了亦力把里的军队,扶植了一个傀儡君主,然后准备休整一小段时间后正式班师回朝。 同月,朝廷中传出建文帝生病,不能理朝的消息。 皇帝生病,太子拥重兵在外,大将齐宝的部队也不在中原,一切又都变得微妙起来。 齐敏在长安,也仍然能收到这样的消息,一则是来自齐宝在京师里布下的眼线,二则是齐升的来信。在听到这样的消息后,齐敏其实心里也很紧张,不知道这个穿越皇帝会怎么做。 平心而论,建文帝上台以来所做的一切还算是很好的,百姓安居乐业,国力大为发展,甚至拓展了新的航路找到了美洲。虽然也有些种族灭绝的劣迹,但发动不道德的战争,就算是在现代也是常有的,何必过份苛责。 所以齐敏并不希望建文帝倒台,或者不得善终,更不希望的,是明朝发生内乱。 于是在九月,南京传出了即时迁都的消息——这个时候的长安城建设,虽然没有完全完工,但是也算基本结束了。齐家的下水道工程做了一年,皇宫里的已经完成,城中的主干道也已经完工,只有几个点还在修建。至于皇宫,长安是数朝古都,翻新再建不是一件要耗太大工程的事,再加上之前早已经在慢慢施工,现在也足够建文帝来住了。 只是现在建文帝的身体正在生病,在这个时候迁都,未免就有点耐人寻味了——更何况,在下达的诏书中,还有着一条以南京为陪都,钦定太子的长子朱颒为太孙,留守陪都南京。 明代在永乐帝之后,太子留守南京是惯例,以防天子守边出现意外,那太子可以在南京迅速组织勤王的部队,甚至称帝,以保社稷。 现在的建文帝显然也是用了这老一套的办法,不但把孙子朱颒立为太孙,而且还大封群臣,不但把一大批他认为忠诚可靠的官员升了职,成为了南京留守内阁的成员,更是提拔了一大批进士,填补了空缺——事实上留在南京的人,都是有能力而无经验的,在南京留守职位上的历练,也能让他们快速地成长起来。 而太孙与皇太孙看上去有一字之差,但实际上没有什么分别。太孙朱颒生于建文十七年,如今九岁,自然是要人辅佐的,而最受到皇帝欣赏的年轻人自然就是辅佐太子的最佳人选,于是建文朝第一位活着的一品大员出现了——南京留守太子太傅苏睿。 群臣对此极为不满,纷纷上书要求改为太子少傅或太子少师,这样就是正二品衔,不然的话那些功勋老臣,将无地自容。 于是在各方的妥协下,徐辉祖、铁铉、杨士奇、黄淮四人被提升为正一品,杨荣和杨溥、夏元吉以及常遇春的长子常茂被提升为从一品。 郑和本是宦官,不得升为四品以上的官爵,这一次也被封为世袭公爵,让他的亲族里找一个人过继当他的儿子。至于常茂,不但是功勋之后,又有战功,且是建文帝的父亲朱标正妃常氏的亲兄弟,自然也得到了提升。 但是领兵在外的齐宝没有得到提升,这是一个很微妙的信号,而在处理了这一切之后,建文帝率着大部分的官僚动身往山东而去,准备先封禅,然后回长安实行迁都。 在此期间,长安城的地价和房价再度飙升,让屯积房产的齐家再度大赚了一笔——很多要随同北迁的官员,都是从齐家的手里买的宅子和地。 齐敏这时也收到了齐升的来信,得知了朝中的一切,也知道齐升和李兰都被留在南京,没有随同一起去山东。 照理说这么年轻的人,的确是应该留在南京作留守历练的——哪怕是名臣于谦,这时也在南京作了留守内阁的首辅——怎么可能会一起北上嘛! 而且齐升被升作了礼部员外郎,乃是从五品,而李兰是新国子监的进士,没有得到补实缺的机会。 齐敏的判断是——建文帝在这种广西仍有战事,自己又抱病,且皇太子拥兵在外的情况下封禅和迁都,又钦定太孙,都是有意义的。 封禅是向天下人说明,所有的一切,不管是百姓的安民乐业还是四处的战功,都是在他的英明决策之下取得的,而且他才是这个大明王朝的皇帝,是正统。 迁都,是因为大将齐宝拥兵在外,而他的母亲妻儿都在长安。虽然建文帝可以派兵去监视齐敏和文氏,但是齐宝最精锐的八千兵就在长安附近。不让齐宝带走自己最得力的亲兵的意外后果,此时显现了出来——正所谓有一利必有一弊。 齐宝想要拥兵自重,或者协同太子逼宫,那他在长安的家人就会成为左右他立场的关键。如果建文帝想要派人接走或软禁齐宝的家人,那这支仍然由齐宝最信任的部下许放所率领的亲兵就会起到难以预料的作用——这时的许放,已经娶了齐秀雯,成了齐家的姻亲,不管是不是他的本意,他都已经与齐家结为了一体。 从这一点上来看,齐宝的心思之缜密,其实不亚于齐敏,甚至在这种政治斗争上,玩得比齐敏还要溜。 而这时如果再调任许放去别的地方,这一营精兵的下级军官,也是一样由齐宝的心腹组成——不可能把这支部队里的军官全部换走的,那样反而会直接逼这支精兵作出难以想像的决择。 所以只有迁都,把齐宝的家人置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才是最为安全的。许放的这一支精兵,毕竟不是驻扎在城里,而是在城外二十里的军营里。 如果不迁都,让这支精兵抢占了长安城,那这座坚城在这八千精兵的防守下一定是固若金汤,就算各路兵马都来围攻,也不是一时能拿得下的——要知道这支精兵可是在无粮的情况下坚守了别儿哥萨莱半年之久的。 而迁都后,建文帝在有变故的情况下,他反而可以以御林军坚守长安,等待各地勤王之师了。 这样的话,齐宝和许放都不敢乱来——因为他们的家人都在长安城里。 更重要的是,同在九月,齐秀雯怀了身孕,虽然她和许放年纪都已经不小,但是却仍未过生育期,虚岁三十九岁的齐秀雯的怀孕,让许放不可能再有放手一搏的勇气——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生死关头。 不过在齐家上下看来,这个年纪的许放和齐秀雯之间还能够有一个孩子,那真是老天爷有眼,降福给许齐两家了。 而封太子朱文奎的儿子为太孙,虽然少了一个“皇”字,但也是表明了正朔所在——如果你朱文奎敢有什么异动,而建文帝又有什么不测的话,那南京的太孙将会在一批忠臣的拥戴下成为正朔,而你朱文奎只是个以子弑父的逆贼,太孙朱颒将会大义灭亲,起兵拨乱反正。 另外朱颒是朱文奎和唐赛儿的长子,朱文奎另有两个儿子,也都留在了南京,由这群年轻而有热血的官员看护——正因为年轻,才有那股冲劲和热血,才没有老年人的j猾,也就更不必担心南京能有什么意外。 毕竟朱颒只有虚岁九岁,这个孩子就是再聪明,也不能亲自主持大事,而是要由留守内阁在遇到大事的时候来作出决断。 太子朱文奎和唐赛儿就算对父亲有异心,他们会舍得自己的骨肉么?唐赛儿因为要领兵作战,所以这几年里一直没有再怀孕。而又因为唐赛儿的霸气,所以太子也没敢在漠北再找别的女人,也就更不可能在军中有自己的骨肉。哪怕就算太子偷偷摸摸在军中有了自己的孩子,唐赛儿唯一的儿子朱颒却是这个母亲很难割舍的吧。 如果唐赛儿发动叛乱,那朱颒是不会对她的召唤有所回应的——一则是二人多年未见,亲情不厚,二则是他根本无法越过南京的留守大臣,而自己做出决定。 所以封禅加迁都再加进封太孙,这三步棋加在一起可以称得上是深谋远虑! 唯一的不确定因素,是建文帝的身体。 据齐升的来信上说,建文帝已经有近一个月没有上朝,只靠内阁去处理政务了。如果他的身体迅速恶化,那就会出现两个情况。 一种是他的身体支持不到他封禅,或者在封禅后回到长安,他就病死在路上——那样的话太子回来继承皇位是理所应当的,朝中别的皇子或臣子想要趁太子在外而矫遗诏自立为帝的情况,也会因为太孙的设定而显得不合情理。 因为设定了朱颒为太孙,也是进一步肯定了朱文奎做太子的不可动摇性。 所以如果这种情况出现,虽然对建文帝本人而言是一种悲剧,但是对整个天下而言,可以说是消除了一场内乱和战争的幸事。 另一种情况则是建文帝在封禅后平安回到长安,但是之后身体却持续恶化,不能理朝。这样的话,朝中别的皇子有可能会联合起某些大臣,挟天子以令诸侯——那首先的就是矫诏除掉太子和唐赛儿。 第十章 长安戒严 而太子和唐赛儿远在域外,不明真相,不管是以为父皇下旨要处置他们,还是看穿了是有人矫诏,都会形成乱事。 如果一旦起了乱事,哪怕建文帝身体状况好转,双方也是箭在弦上,势成骑虎了。 可如果不迁都,建文帝的身体也一样会持续恶化,这样一来的话,他本人就会更危险——在南京的另几位皇子,会因为没有迁都而形成的南京留守政府的威胁而更加为所欲为。 建文帝对异族很狠,可以下达灭族令,但是对自己的儿子们,却无法这样狠——或者说,他虽然明知有些儿子有勾结大臣的嫌疑,但是却因为朝中关系的复杂,让他不能把自己的这几个儿子都处置掉。 所以太子回师后,反而能让一切涌动的暗波消散——迁都与其说是防太子,其实不如说是防犯其他的几个皇子有所异动。 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样剑拔弩张。但是这一切都是在朝堂上的暗流涌动,与民间百姓无关。 齐敏虽然从齐长升的来信中判断出了形势,但是因为自己是不会支持太子和太子妃造反的,而齐宝也是与自己一个立场,所以也并不怎么担心——只要建文帝能保持健康,直到太子还朝就行了。 所以齐敏仍然一身的泰然——只要齐宝仍然拥兵在外,不管是皇帝还是哪一个皇子,哪怕是以自己一家人为人质,却也不敢有着任何的怠慢的。 关于朝中的几个皇子间的明争暗斗,齐升和齐福、齐宝,甚至齐连春,都颇有耳闻,只是齐敏懒得去管这摊子破事,也不想听罢了。 但却没想到事态真的会发展到这一步啊! 这个建文帝,今年才四十七岁,居然就会得重病,实在是让人无话可说啊——你就不能晚病个一两年,等天下太平了再死么?不折腾一下你就不爽是不是? 齐敏一肚子的牢马蚤,却是无人可诉。 还好大家的人身自由并没有失去,但是这一点在下一个月,也就是十月入冬的时候也失去了。 这一天是齐灵和董祺准备回河北的时候,但是城里居然实行了戒严,说是不许有人进出长安城,因为陛下已经从南京出发北上去泰山封禅了,所以一路上的城市里都要戒严,尤其是长安和济南府直机以及泰安县这三个地方,从即日起四门紧闭,不许有人进出。 这一着很是厉害,虽然表面上是为了皇帝的人身安全,但是也等于是提前进行了战备了——只是不知道这个建文帝到底怎么会确定一定会有人忍不住要跳出来。 建文帝这一次封禅,迁都的文武百官都扈驾相随,这一时期的政令,都从南京留守政府发出,直到建文帝抵达长安后才改由新政府发号施令。 但是不好的消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传来的。 这一天齐敏正在逗着两个孩子,还安慰着齐灵和董祺,说就算他们两个不回去,董家的生意也不会有影响的,董老爷毕竟也是生意场上的老手。 齐灵和董祺这段时间与齐敏相处得也很愉快,齐敏也从董祺那里旁敲侧击地打听了生母董娉的一些事情。 当然她的母亲与人偷情生下孩子的事,董祺是不会说的,只是说了她婚后的生活,总算还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吧。 而且这一次全国官员大调动,董娉的丈夫成得志也从一个八品的县丞提升到了从七品的户部给事中,等着这次随着建文帝封禅之后,就一起调往京城来了。 虽然对这个母亲没有什么感情,但是一想到以后将与生母同住在一个城里,说不定还会见面,齐敏的心里便也有着一丝期待,想要看一眼自己的生母——虽然并不想与她相认,但若她真的认出了自己,那也没什么。 现在齐宝的权势如此,谁又能把她,或者能把她的母亲怎么样! 只不过到时候见着了齐灵,要叫她一声婶子,实在是太尴尬——话说古代的婚嫁辈份,越是身份尊贵的,其实就越乱,皇家的就更不用说了,皇帝娶外甥女或亲姑姑的都有,完全是一笔混帐! 齐敏和董祺夫妇正说到要替齐升留意,给他找一房可心的媳妇的时候,前面的若云过来道:“夫人,大姑老爷来了。” 大姑老爷,就是齐宝的姐姐齐秀雯的丈夫许放。齐敏听了一愣——不是全城戒严了,他怎么还能进来? 于是便道:“那快请他进来吧。” 若云应了一声而去,不多时带了许放进来。许放虽然可以算是齐敏的姐夫,但仍然执麾下礼觐见了齐敏,然后再和齐灵夫妻打了招呼。 齐敏见他又是执麾下之礼,忙道:“许将军不必多礼,今日到此,不知有何见教。” 许放看了一眼董祺和齐灵,欲言又止。 齐敏本想说他们是自己人,让他但说无妨。但转念一想,现在是非常时期,也许人家要说的事是很要紧的呢? 于是便笑道:“许将军难得来一次,我娘前儿还说怪想你的,也不知你和秀雯姐姐现在如何了,不如我领你去见我娘吧,也好让她免了牵挂。” 齐敏本来这时正与齐灵、董祺二人在后院的亭子里闲坐相谈,齐灵和董祺也是知趣的人,见了如此情况,便也都告辞而去。 齐敏便与许放一边缓缓向母亲那里走去,一边对许放道:“如今城里不让人进出,你露出马脚仍能进得来么?” 许放撇了撇嘴:“我手上有八千兵,代将军掌管这一营的兵马。这种敏感的时候,长安城里的人怎么敢得罪我——就算想要拿我们开刀,也得等陛下的大队人马来了才行,不然就凭这城里的几百个兵,能成得甚事。” 齐敏倒被他的话说得一惊:“怎么?皇上要拿你们开刀?还是你们要……” 许放对她看了看,笑道:“我只是随便说说,夫人不必多心。我只是有点气不过陛下不信任我们罢了——我当初从北平冒死南下报告燕王谋反之事,如今自己却要依样而行,光我自己这一关就过不了。” 齐敏一想也是,人家是大忠臣,怎么会自毁名节,于是便问道:“那你现在来,是有什么事吗?” 许放道:“我就是想来看看你们,然后顺告诉你一件事。” 说着看了看四周,然后道:“你三叔被抓起来啦。” 齐敏又是吃了一惊:“被抓了?为什么?” 许放道:“听说是他捐的粮草里混了不少陈年的杂粮,所以被抓去了。” 齐敏怒道:“怎么可能!咱家的财势,捐几万石粮食算得了什么,用得着用陈米代替么。再说这都是咱们主动捐的,又不是朝廷摊派,有必要这样么!” ——难道这是想让三叔作人质来警示宝儿?不敢动我们这些宝儿的至亲,就动了他的三叔么? 齐敏一时间心乱了起来。 许放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道:“具体情形我也不大清楚,好像是与你三叔经常往来,并且一起捐粮捐物的人出了问题。可能是他们并不想捐粮,或者说你三叔给他们的好处少了,又或者说他们都是小气抠门儿的人,所以他们在那其中掺杂了陈米陈粮,以及米糠麸皮之类的,连累到了你三叔身上。” 齐敏听了也是略松了一口气:“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好,只要审问清楚了,就不会有什么事的。你在派人打探一下,如果要用钱,尽管去盱眙的钱庄里取。我那里有不少银票,等会儿过来拿。” 许放道:“暂时我看还不必——这种时候出了这样的事,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来头,我看还是慎重一点,不要轻易出手捞人,免得把你们也搭进去。这事我来办就行了,不过我想把你带出城去。” 齐敏一惊:“什么意思?” 许放道:“你是将军最重要的人,还有公子爷,你们两个都是不出任何的差错的,所以我要接你们两个去我的军营里。” 虽然现在齐宝被提升作了都督佥事,但是齐宝叫他将军已经顺了嘴,也就不再改口——反正大家现在也是亲戚了,也不在乎这些虚礼。依着齐敏,便是称齐宝一声“宝兄弟”也是无妨,只是许放对齐宝心怀感恩,不但不以自己救了齐敏的事而自豪,反而愈加恭谦,从不敢有一丝自傲自矜。 许放一边说着,一边递过一封信来,却是齐宝写给许放的。许放一边递过信来,一边道:“将军让我把你带出去,你看一下。” 齐敏听了许放这样说,心中更是一惊,便接过来看了——那上面果然是齐宝的字迹,而且字里行间中有她和齐宝约定的暗记,于是便道:“现在城里戒严,怎么出得去?” 许放道:“我自然能有办法,三天后,我来接你,你在将军府的西侧小门等我。” 齐敏道:“一定要这样么?” 许放道:“你三叔已经被抓了——这事很难说是南京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或者还有什么别的人参予。但是不管怎么说,你和孩子一定不能再留在长安城里,就算是皇上到了长安,你也不能进城。” 齐敏道:“那我娘呢?也一起去么?还有秀雯姐。” 许放道:“不行,不能带那么多人出去,长安城的戒备还是很严的,能带你出去已经很不得了。而且齐家的人一夜间全部走光了,会引人怀疑。” 齐敏想了想,觉得也只有如此,而且有齐灵和董祺在,文氏应该也不会有事,只要小心些瞒着她就是了。之后把各门都关起来,齐府里的人不许出去,每天只派两个可靠的守门兵采买食物就行了。 但是不可能只带儿子一个人走啊,于是便道:“我知道秋哥儿是宝儿的儿子,但是雨儿也一样是我的女儿,我要一起带走。” 许放道:“不行,只能带走一个。你还记得前几天在全城戒严时出城的你家的那个奶娘张桂香么?我会带她进来,和你调换,让她来冒充你,天天住在你的房里——齐家必定有别人派进来的眼线,我找不到两个婴儿进来,就算找到,我也做不出抢人孩子的事。” 齐敏道:“可如果我一直不露面,一样会引人怀疑。” 许放道:“所以你立即就要装病,而两个孩子要交给董祺夫妇去带——只有一个多月的小孩子,不细看看不出什么差别来的。” 齐敏道:“你让我如何对芸儿开口?这种只顾自己贪生怕死的事,我说不出。” 许放道:“没关系,我去找他们说。” 齐敏抿着嘴,一会儿才道:“不,还是我自己说吧!” 这种事,如果让别人说,好像显得自己更没有担当。 许放看着齐敏:“你不必感到有什么不安的,你是都督之妻,对你和孩子的照顾是放在第一位的。如果形势再危急一点,我就只带你一个人出去了——孩子在半路上有可能会哭闹,那就会坏了大事。” 齐敏这一点倒是比较意外:“为什么?第一优先考虑的,不应该是孩子么?他不仅有着更广阔的未来而且是齐家的后代。而且再退一步来说,也该是孝道为先,大丈夫怎么能栈恋妻儿。” 许放耸了耸肩:“如果是我,当然会这么做。但是将军的想法和我不同啊,他一定要先保住你——当然,老夫人身子不好,不能跟着一起出去,不然也会一起走的。” 齐敏想想也对,文氏的身子这样,就算是自己走了,也不能让她知道,不然她一天到晚地胡思乱想,反而要坏事。于是便道:“你说的虽然有理,但是两个孩子我必需都带走,不然将来我无法面对另一个孩子。” 说着把许放一拉,停下脚步,盯着他道:“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许放皱着眉,道:“你瞒着这件事不就行了,何必把这事告诉长大后的孩子。这样不管是谁,都不会知道曾有这么件事。” 齐敏摇了摇头:“先不说世上有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没有,我也过不去自己的良心——我是一个母亲,你懂么?还是说,你只带一个孩子出去,是齐宝的主意?可是他的信上并没有这么说啊,只说让你带我和孩子出去。” 许放看了齐敏半天,才道:“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过将军只让我相机行事,所以最好是能把你们都接出去,如果不行,那也只能弄出去一个是一个——而我觉得你和公子二人应该是最优先被考虑的。” 齐敏知道许放大概还是认为自己是妇人之仁,所以正色道:“娘的身子虽然的确是已经经不起再折腾了,如果你只能带两个人出去的话,那就把我的两个孩子带出去,送到盱眙我大伯那里去,我在这里照顾娘亲。” 许放道:“不行,盱眙也不安全,朝廷已经下了旨,调福弟从临朐任上转任长安县令!” 齐敏一怔:“他也被调任了?” 许放道:“不错,虽然同是县令,但是京县县令是正六品。只是看上去是升了一级,实际上却是把你们齐家的人都拢到了一起。” 齐敏道:“这是皇上的旨意么?” 许放点了点头道:“不错,虽然下令抓你三叔的是南京的命令,但是福弟的升迁却是皇上下的旨。” 齐敏道:“可能这只是个巧合,按理说不该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动咱们齐家的人。” 许放道:“不错,这几年里升弟和福弟虽然不声不响,但也算是渐渐得到了重用。而且现在据京里传来的消息,好像有几个皇子都在向婉婷求婚——可是据升弟说,婉婷好像想辞官回来,伺候将军。” 齐敏皱着眉:“什么?伺候宝儿?” ——难道她以为当上了女官,就能嫁给宝儿了么?哼,那她就打错算盘了,她就是以官身来作妾,我都不会同意的! 许放见齐敏的样子便知道她的意思,便笑道:“我想那可能只是托辞,你也不要太在意——那几个皇子的势力也是错综复杂,她答应谁都不行,只能把将军抬出来了。” 婉婷曾是齐宝的侍姬,这件事谁都知道。虽然齐宝只把她当丫环来使唤,但是在旁人看来婉婷与齐宝的关系绝不简单。 先前婉婷在编书时,就因为美貌而受到很多男人的关注,只是顾忌到她是齐宝的女人,而不敢追求罢了。 这个时候向婉婷发出追求的几个皇子,则是先摆出态度探明婉婷的态度——如果婉婷真的是齐宝的禁脔,那自然要想法子结交婉婷,如果婉婷只是齐宝的一个曾经的宠姬,那把婉婷掌握在手里,也是一张牌。 第十一章 许放之谋 如果有人掌握了婉婷,到时候都不必让婉婷向齐宝施以人情攻势,只要把婉婷还给齐宝,也是一份人情。 只是如今几方势力明争暗斗,婉婷初时为了拒绝别的男人,已经把自己置于了齐宝红颜知己的地位上(不能对外宣称是“婢女”,不然会被那些大男人看不起,没法进科学院去担任翻译),如果答应了任何一个人,就会给别人齐宝有可能支持这个人的错觉——哪怕婉婷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但是在这种敏感而紧张的时刻,人人的想法都会与往常不一样的。 齐敏听了皱眉不已——婉婷当年是伺候自己的,她知道自己和齐宝的感情,也知道齐宝与自己之间的爱情宣言,是不许有第三者插足的,她这样说,大概也是迫于无奈吧。 而如果婉婷轻率地答应了某个皇子,那等于是把齐家也拉下他们的那一淌混水了! 所以从这一点上来看,婉婷还算是对齐家很有感情的——虽然也很难说到底是不是对齐宝有感情。 也许,作为一个西方人,对于爱情这种东西,比大明朝的人更能理解吧! 但是这时的齐敏也没工夫来管婉婷的事——她的事,还是等齐宝回来了再说吧!于是便一边想着齐宝那边,一边随口问道:“朝里的形势怎么这么乱?” 许放道:“你有所不知,当今陛下自登基后年年都有新的举措,有些政令更是连太祖的法制也改变了。这样有一大批官员因为陛下的强势而不敢多言,哪怕是自身的利益受到了损害,也只得隐忍不发。如今陛□体欠安,自然各处暗流涌动。” 二人边说边走,已经到了文氏的府外,便不再多言,只在外面通报了一声,便走进去向文氏请安了。 文氏见到二人便笑道:“许将军怎么今日来了,可是我家秀雯有什么做得不到的?让我来说说她。” 许放笑道:“哪有这样的事,秀雯嫁给了我这个不解风情的粗汉,倒是多有委屈了。” 原来许放贵为正五品的武德将军,要娶一个年轻貌美的黄花闺女是很简单的事,但是看在齐宝的面子上,他娶了一个寡妇,而且因为齐秀雯是上级的堂姐,必需得做正室,所以文氏心中自然也就以为这是许放给自家莫大的面子的。 事实上婚姻这个东西,不管是在古代还是在现代,都有不纯粹的,只要夫妻双方都觉得可以,也就不必太强求什么吧。 爱情什么的,在古人的眼中实在是太过虚无飘渺的东西,所以哪怕是许放真的喜欢齐秀雯,文氏也不会怎么太放在心上。现在文氏听到许放这样说,也就不再多言,便道:“也难为你还想着来看我,你是宝儿最信得过的人,以后更要常来常往啊。” 许放笑道:“便是如此。我家娘子说夫人到府上来时,她已经不在家中了,故此与夫人略显得生疏了,过两天想找夫人过府去玩玩呢,也许会小住一二日,就是不知这府上方不方便。” 文氏听了,看了一眼齐敏道:“无妨无妨,她与秀雯是见面见得少些,多亲近些也好。” 齐敏心想这算是什么?不是说要找张桂香来顶替我么?怎么又改了主意? 于是便笑道:“我只是担心娘的身子,还有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事。” 文氏道:“我的身子我知道,不会有什么事的,你尽管去玩个几天。许将军平日里也多在城外军营里,秀雯也是孤单。她既邀你前去,你也不要怫了人家的好意——这边府里,正好灵儿也在,有她照顾着,你大可放心。” 这段时间城里戒严,董祺和齐灵回不去,本来还怕文氏起疑心,不料前几天齐灵身子不适,找郎中来看时,却说是有了孕。于是便说是怕路上出事,索性在这里生好孩子满了月再走! 还好齐灵现在只有两个多月的身子,等闲的小事还没有妨碍,所以文氏才放心让齐敏去许放家里小住一两天——如果有事,把她叫回来也很方便。 而齐敏也认为从建文帝封禅到他回到长安,也最多一两个月的时间,想点法子遮掩过去,也不是不行。只要建文帝到了长安,撑到太子和太子妃也回来,那就一切都平安了。 而太子和唐赛儿的大军已经开始动身,不日就要回来了——建文帝立太孙的做法,也是在安他们的心吧。所以父子见面后,太子的地位再度得到巩固,别的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50部分阅读 欲望文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51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未知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51部分阅读 子再怎么想也是没用的。 朱元璋为了儿子的顺利接位,杀死了太多的功臣,而建文帝却是想在拓边的基础上建立太子的威望,这样的话也一样没人敢说话,却没想到太子长时间不在中枢,反而使得别的儿子生出了不该有的欲望。 所说的万事有利就有弊,要做到万事万全,的确是挺难的吧。 齐敏现在听文氏这样说了,心里也在犯着嘀咕——万一自己不在,文氏出了什么事情,就算齐宝不怪罪自己,自己也过不去良心上的这道坎啊! 但是事已至此,也不能当场拆许放的台,也只好陪着笑应了。 然后陪着文氏又说了几句,许放便道:“既然这事还要麻烦大妹妹,那我也该去拜望一下她们夫妻才是。” 文氏道:“你去看看也好——前几日她身子不适,叫了郎中来看了,却是有了身孕,这下子也不能回河北了,只是写了信去,让她公公也知道这件事。” 许放反应极快,忙道:“啊,我听说董家接了桩大生意,要往塞北和漠北间贩马的,重老爷大概不在河北呢。” 齐敏也装作惊讶的样子道:“是么?不过那样也好,等他这笔大生意做好了,回来就有孙子抱了,那倒也不错。” 这事许放第一次听见,但是他立即意识到,文氏让人写了信去,必然是齐敏、齐灵和董祺把全城戒严的事都瞒住了她。这样的话,他们也只能说只信寄了出去,只是一时还没有回音——因为这事才发生了几天的工夫,也不可能就从河北得到回音,而这次的全城戒严是连信都不能寄出去的。 所以他马上替齐敏想了一个借口——他是军中的人,自然会听到一些贩卖马匹的消息。 文氏听了果然也没有太在意,便叹了口气道:“哎,这也是命数使然,他不能亲自前来等自己孙子降生,也是憾事呢!” 齐敏笑道:“娘真是的,灵儿以后一定是多子多孙的命,这次没有见到,下一次一定会见到的!” 文氏听了也笑:“就是就是,我怎么意想得岔了!” 三人又说了几句话,齐敏和许放便退了出来。 待得走得远了,齐敏对许放道:“许大哥倒是机敏,本来过个几天,我们也想找差不多的借口的。” 许放笑道:“我估计着你们也不会马上就有消息,所以就自作主张地先说了——反正就算和你们说的有些出入也不要紧,稍加遮掩便能掩过的。” 齐敏道:“只是不知我出了城的这段日子,该怎么掩饰了。” 许放道:“咱们这不是正要与他们夫妻商议么!” 齐敏一想也是,自己问的的确太傻! 等到了董祺夫妇那里,把来意一说,董祺夫妇倒是都没什么意见,一点也没有因为齐敏能出去,自己却要被困在这里而感到不平或不愤。 齐敏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不过看董祺和齐灵都没什么异常,也就放心了——也许在他们看来,齐敏是将军夫人,这是理所应当的吧。 许放在临去时对送他的齐敏道:“你一定要带两个孩子一起走,我也没有办法,只能说你要来我家住了。” 齐敏这才知道为什么许放会改了主意,不让张桂香来顶替自己——不过这样也好,这样的事,少牵连进一个来更好! 回到房里,婉容正在看着两个熟睡的孩子,齐敏一回来,两个孩子就像有了感应一样,都哭了起来。 其实这两个孩子都乖得很,平日里甚少哭闹,不然齐敏也不会说要带他们两个一起出去,面是会和他们一起留在城内。 而这天本来是齐敏趁着他们两个睡着了去和董祺夫女闲坐一会儿的,却不料许放前来,耽误了这些时候,算算也该是他们饿的时候了。 齐敏一边哄着两个孩子,一边解开衣襟,同时给两个孩子哺||乳|——这一招是跟张桂香学的,她虽然也是头胎,但却从她的婆婆那里学到了这一招。她婆婆在生了长子之后,在还没有断奶的情况下又生了次子,也算是难得了。 最近齐敏的奶奶渐渐地充足了起来,这也是张桂香在戒严前可以回去的一个原因,要不然齐敏还得让她留下来帮忙呢。 不过张桂香本意是留下来的——她是个老实人,觉得齐敏对她好,就想留下来。但是齐敏觉得这次的戒严,也不知要多久,不能让人家小夫妻长期分居啊——在不戒严的时候,张桂香的丈夫三天两头来齐府与张桂香私会,齐敏也是允可的。 更何况这次齐家的命运也说不定会有万一,何必让她也置身其中。 所以齐敏便让张桂香出城去了,结果却没想到许放倒打起了她的主意,又要让她进来。也幸亏现在改变了方案,不然齐敏心里还有点过意不去呢——这不是来回地折腾人家么! 婉容见齐敏回来了,便下去端了茶水上来,等齐敏喂完奶,准备给齐敏解渴。 齐敏道:“刚才许大姑爷来过了,我陪他去见了娘,又吃了点心和茶,这会子且不渴呢,你自己喝一杯吧。” 婉容也不客气,便自斟自饮了一杯,然后道:“城里不是戒严了么,怎么大姑爷还能来?” 齐敏道:“他和那些守城门的将军有些交情,说是进城来看望家小的,便进来了。” 婉容叹了口气,道:“还是当官好啊。” 齐敏笑道:“你也想当官?” 婉容耸了耸肩:“听说婉颜姐姐已经当官了呢,我却不行,我没她那么大的学问。” 齐敏笑道:“你才十四岁,现在学也来得及啊。” 婉容眼中一亮,随即又暗淡下来:“不成,我是蒙古人,虽然比婉颜她们好点儿,但是做官是没希望的了。” 这点说的也没错,虽然朝廷对待蒙古人的政策还算可以,科考当官什么的都行,但实际上总是有所防范的,婉容有点灰心,也是可以理解的。 齐敏道:“你只要想学,我就让你去婉婷身边,你们两个作个伴儿,可好?” 婉容笑道:“那还是算了吧,婉婷那么漂亮,我可不去,站在她身旁,我就更显得丑了。” 齐敏笑道:“你其实也很好看啊。” 婉容道:“哪比得上她啊!” 两个人互相开玩笑,其实齐敏也知道婉容不是喜欢学习的人,只是随便发发牢马蚤罢了——谁不想飞黄腾达呢! 过了三天,一切平安无事,齐敏自己倒是紧张起来,反而齐灵和董祺到都在安慰她,说这里一切都有她们两个在,让齐敏放宽心。 到了最后这天的白天,齐敏故意让婉容做了很多活儿,把她累一下,等到了晚上深夜,齐敏轻手轻脚地出去,婉容果然也在外屋里沉睡着,一点也没有醒来的意思——平时的她,还是很警醒的。 门外有齐灵等着,她与齐敏一起进来,两个人一手一个抱着孩子,再轻轻地走了出去——天幸这时候孩子没有哭闹,不然吵将起来,也要多费口舌了。 走到半路,董祺也在,两个人把齐敏护送到了约定的地方,那里有两个士兵在值夜班——他们也是与许放说好了的,见到齐敏来了,也不惊讶,便上前见了礼。 齐敏等三人也不敢多说,只是都对他们二人点了点头,然后便站在门里等着。待得到了子时,忽然便听到有人声传来,然后便听到了敲门声。 那两个士兵让齐敏他们都躲在门边上,先开了一条缝,见来者确是许放,这才开了门,让许放与齐敏等人相见。 许放见董祺和齐灵也在,倒是略怔了一下。齐敏知道他误会了,便低声道:“他们是来送我的。” 许放见董祺和齐灵都点了点头,也就放了心,对他二人道:“我也是没办法,这种事也不能多做,一次只能带她们出去,再来一次的话,一来没这种机会,二来也会惹人怀疑。” 齐敏道:“好了别说了,天气很冷,孩子没有吵闹,真是天幸,我们快走吧。” 许放道:“正是如此!” 于是便对齐灵和董祺二人抱了抱拳,然后带着齐敏走了。 齐敏一边跟着他出去,一边问道:“你是怎么混进来的?居然还有一辆马车?” 许放道:“今夜是你大哥齐福到长安来上任的日子。我先给他去了信,然后派了人在长安各处要道上守着,见到你大哥就把他带回军营来。然后等到晚上,我再护送他进城。他有可以进城的手谕,这是唯一的机会。” 齐敏眼神一亮:“福大哥来了?” 许放道:“是啊,但是为了避嫌,他不能现在就到你家去,而是直接去了县衙——而且他的两个儿子也来了,嗯,他的那个爱妾也一起来了。” 原来这次他也是举家西迁,只是不知齐永春和高氏知不知道这件事。但是现在齐敏也没办法去问了,只得跟着许放来到一辆马车前,抱了孩子上了马车。 许放道:“你把孩子放好,马车里有暗格。” 说着他也上了马车,在马车的底上掀起一块木板来,里面铺着锦缎和绵绒。齐敏将两个孩子放在里面,许放道:“马车会缓缓前行,孩子只要不吵就不要紧。” 齐敏道:“两个孩子乖得很,出来前刚换的尿布,也喂过了他们,应该不会有事。” 许放道:“很好,那里有一套士兵的衣服,你换上去,快到的时候我会告诉你,你混在我的亲兵队伍里出城——马车是一定要空着的。” 齐敏道:“如果露馅了怎么办?” 许放道:“真要露馅了也不要紧,不过就是日后皇上会找我秋后算帐罢了——现在的长安城,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齐敏刚才见那马车周围,只有一个士兵,心知是另一个人跟着齐福混进衙门里去了。便道:“你不怕么?万一秋后算帐怎么办?” 许放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盒子里放着两枚针:“那是开玩笑的,怎么会不怕被搜查出来。其实,我不想用这个的——这是麻药,如果孩子有什么异动,请用它。” 齐敏吓了一跳——麻药?会有后遗症么? 第十二章 入住军营 齐敏心里有些惴惴,于是便往许放的脸上看去——只见他一脸平和地向自己微笑着,完全没有要害自己的样子。 这时齐敏心里又想起齐宝临去前的话来——“如果有什么变故,请相信许放,我留他下来,不止是为了统带这一营的兵士!” 许放见齐敏脸上变色,便笑道:“夫人请放心,这个药绝对安全,是我们军中包扎伤口用的。这针上所沾的只有一点点,也不用扎入孩子的皮肉,只消往他们的口中搅一搅就行。这样少的量,那是一点麻劲也没有的,最多只能让他们睡得更熟一点罢了。我们军中的军医,那都是最好的,夫人完全不必担心。” 齐敏心想以前齐宝在给自己用军中的军医看病时,也曾说过他军中的军医,都是堪比名医的,所以也就放了心,便把那针凑到眼前又看了看,却是无尖的,只是一根细铁钎。 ——好吧,我就相信你有识人之明了齐宝! 于是拿了那根小铁钎便要往两个孩子嘴里塞,许放却是一拦:“别忙,如果他们睡得熟,就不用了,我先赶着车走,你在里面换衣服吧。” 说着转身出去了,招呼另一名亲随赶着马车回去。 马车慢慢地行走着,有节奏地轻轻摇晃着,如同摇篮一般,让两个孩子睡得更熟——这个年纪的孩子,要么就是很吵,要么就是很难醒,所幸的是齐敏的两个孩子都属于后者。 而且很奇怪的,两个孩子只要在一起,他们就会很安静,睡着了也不吵闹,只要分开的距离远了,就会哭闹起来——这也许是双胞胎的心灵感就吧。 现在齐芳和齐蕙这两个孩子躺在那小小的暗格里却是正好头并着头,在轻微的颠覆中睡得更熟了。 齐宝最后给家中的来信,交待了给两个孩子起的大名——长男秋哥儿叫齐芳,取齐家所有的人都能取得一个好前景的意思;妹妹雨儿叫做齐蕙,也是一个好名字。虽然儿子的名字有点女性化,女儿的名字也略嫌普通,但是齐敏却觉得很有意思。 因为儿子的长像本来就像自己,长大后也应该是个美男子吧——虽然古代人的审美观与现代人不同,太过伪娘的男人在古代并不受到赞誉,但是齐敏却很喜欢漂亮的小男生,更何况这是自己的儿子。 有时齐敏自己心里也自嘲——难不成我真的是个一喜欢美少年的怪阿姨么?但是前世时却没有这种心理呀! 看着两个孩子的睡脸,齐敏暂时放心,再看那盖夹层的木反,上面有着孔,可以透气——想来这时候也不会有人上车来细查的,也不必担心被人发现夹层,于是便在马车里换起衣服来。 衣服换好,马车还在缓缓前行,齐敏整理了一□上,发觉衣服还算合身——看来也是特别订制了一件衣服。 又过了一会儿,马车停了下来,许放在马车外小声道:“夫人,军衣换好了么?快到东门了。” 齐敏道:“换好了,你停一下车吧。” 许放听了便停下马车,齐敏再看了一眼自己的两个孩子,他们都还睡得很熟,没有丝毫要醒的迹象。齐敏将盖板盖好,然后出了马车。 许放扶着齐敏下了马车,对她道:“这衣服还合身吧?我为了在军营里找一个身材和你差不多的人,可是费了老大的劲了。” 齐敏奇道:“怎么真的有这样矮小的兵?” 许放笑笑:“他枪法奇准,百发百中,你说我会不会要他?” 齐敏听了也笑道:“这样的人材,自然是不可少的。” 这时赶车的那个士兵道:“将军,东门到了。” 二人抬眼看去,果然前面便是东门。许放拿出一块黑乎乎的东西给齐敏:“把这东西往脸上擦一下,有点黑有点脏,也有点腻,但是没什么气味儿。” 齐敏也知道自己长得不像个男人,便依言把这个东西往脸上涂去——涂的时候感到那就像是块肥肉,而不像是什么印泥,有点恶心。 许放笑道:“这是我们的斥侯所用的东西,有各种颜色的,这个是把人弄黑的,还有把人变白的。” 齐敏一想也是——跟欧洲人打仗,化妆成黑人有什么用! 片刻间便到了城门口,那守城门的下级军官见到许放,便道:“许将军,您回来了?” 许放道:“是啊,已经把我内弟送到城里去啦,让他跟我家娘子见了一面,所以耽搁了一点时间。” 那军官笑道:“这么晚了还打扰自家娘子安睡,将军太不怜香惜玉了啊。” 许放道:“他们姐弟情深,自然要见上一面——如今长安城里事务繁忙,他作了京知县,明日便是正式上任,要办公了,也就没空再来与我家娘子相见了。” 那军官道:“将军家的人都是一心为国为民的,好不令人钦佩。” 说着看了一眼那马车:“这车子。” 许放笑笑:“这是我的车子,齐县令为官清廉,没有马车代步,是我送他来的,你大可去看看。” 那军官一边嘴里说着“不必不必,许将军太客气了”,一边过去掀开帘子看了一下,见里面果然没有人,这才放了心,回过头来又道:“将军不如把这车子送给齐知县。” 许放道:“我倒是想送,他也不敢坐啊!” 原来这辆马车是正五品的官员乘坐的,齐福只是正六品的京知县,不能用。 齐敏在一旁听了,心想若等这事完了,倒也要去齐福那里好好谢谢他——虽然大家的情谊不浅,但也的确又是多年未见了,也怪想念的。 那官员也没注意到许放身边的士兵已经被调了包,只是扫了一眼齐敏——大概刚才进城时,那个矮个子的士兵已经被他盘问过了,再加上晚上黑灯瞎火的,这个时候已经子时快过了,正是人一天里精神最差的时候,所以他只是扫了一眼齐敏,就让打开城门,让许放和齐敏他们出去了。 出了城,许放把齐敏送上马车,对她道:“行啦,只要进了军营,这八千兵都是都督的死士,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齐敏心想——难道皇上要你们交人,你们还敢抗命造反么? 许放见到齐敏的神色有些不以为然,便知道她的心思——这些百战余生的老兵,都是人精,察颜观色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不要以为一个傻乎乎只知道冲锋陷阵的家伙能升官升升到这种地步——于是便道:“夫人放心,就算是有什么不可测的,我们也有办法让夫人和公子小姐能去一个安全的地方,保住将军的血脉。” 齐敏这才明白了许放的意思——哪怕是皇帝知道了齐敏在许放的军中,皇帝也不会贸然下令歼灭这支军队的,甚至会为了稳定军心而放过齐敏——就算是到时候当权的是个白痴,强令许放他们交人,许放他们也有足够的人脉和门路把齐敏送走。 不管是欧洲还是美洲,都是中原的皇帝力所不能及的地方——在那里有足够的平和环境,能够让齐敏一家安度余生。 从长安城出来,到了军营的时候已经快天亮了,两个孩子也吵了一回,齐敏喂了奶,他们又沉沉睡去。 还好刚才出城的时候两个小家伙都乖得很,一点也没闹,不然就麻烦了。 等到了营中,许放安排了一个紧靠着自己的营帐给齐敏住,然后对她道:“你放心住着,就是孩子哭闹了也不要紧,没有人会把你在这里的消息传出去的。” 齐敏倒是有点不信:“难道这八千人都是铁板一块?” 许放道:“起码有五千到六千人是宁死也不会出卖将军的!而且我中军营的三千兵,更是可靠,你不用担心,你的孩子的哭声,就算是半夜哭闹,也传不出去——你听!” 齐敏不用听——刚才进营的时候,她就听到和看见中军营里在摆酒设筵,一些军官和士兵都喧闹着在饮宴。 许放道:“这是我早就安排的,天天都有人在喝酒,每天二百人,就在中军帐附近,就是十个孩子哭闹,外围的人也听不见。” 齐敏笑道:“你考虑得可真周到——但是天天这样喝酒,钱够么?你应该早点对我说,我拿些钱给你啊。” 许放也笑道:“这个不用你说话,军饷就算不够,我也都挂在了齐家的帐上——有齐家二少爷说话,京城里的银行还不乖乖借钱给我么?” 原来齐家财大气粗,齐升出面向银行借个十万八万的银子,那是一点问题也没有——银行是国家开的,又不是私人的,哪怕是齐家被抄了家,也得先还上银行的这笔帐再说。就算不还,银行也是直接对皇帝负责,而不是户部,所以根本不用担心——如果抄家,那必定是皇帝下的令,皇帝一定不会怪罪的。 齐敏听了便道:“那你尽管用,不用替我们家省钱!” 许放笑道:“那是自然,万一……哈哈哈……” 许放原本是想说万一被抄了家,那不用就亏了!但是这话太煞风景,便住口不说,打个哈哈而已。 齐敏也知道许放的意思——她和齐宝都是不怎么太把钱财放在心上的,反正有很多钱是以别的名义存在银行里的,抄家也抄不走,用银票取出来就行了。银子够用就行,何必多多益善。正所谓得之我幸,失之我运。 而且当今皇帝不错,就算抄了齐家,这些银子也是取之用民,用之于民,也没啥太可惜的——齐敏反正是看开了,如果真的被抄了家,正好与齐宝隐姓埋名,一家人去欧洲或美洲,安安生生地过下半辈子去,不要再为大明朝卖命了。 这不是说齐敏不爱国——现在的大明很强大,足够自保——而齐宝上战场,就算齐敏心脏受得了,文氏也受不了! 当年那郎中说文氏只有五年的命,今年是第四年,虽然文氏的身子还是那样,没有好转也没有恶化,但五年的时限总是让齐敏等人心中如同被一把剑悬在头上一样。 所以在长期的这种压力下,齐敏只求一家人都能够平平安安的,赚钱什么的,顺手得空就行了,不必强求。 齐敏带着两个孩子,就这样在军营里住了下来——两个小家伙还小得很,在营帐里也早备下了摇篮等物,许放的心是很细的。 既然自己已经安全了,齐敏自然每天都要向许放打听消息,不管是朝廷里的,还是别的什么地方的。 齐宝那里的消息可以算是好,也可以算是坏——广西境内已经取得了大捷,但是对方却在朝廷的援兵未至之前又退到了交趾以南,准备再入安南,于是齐宝为了彻底把越南的问题解决,继续带兵南下了。 于是虽然打了胜仗,可是战争却还要继续,所以说这个消息是不好也不坏。 朝廷的大队人马已经到了山东境内,虽然行进缓慢,但却没有什么阻碍,只是一路上接驾的人多得很,各种欢迎仪式什么的,耽搁了不少的工夫。 而在长安的齐升,忽然传出纳妾的消息来,而他纳妾的对象,居然就是婉婷。 婉婷以国子监祭酒从四品的身份,委身于一个六部员外郎从五品的小官作妾,实在是让人意想不到——但是齐升偏偏是齐宝的亲弟弟,如果婉婷曾在齐家为奴,那他就是婉婷曾经的主人,也算是说得过去吧! 只是这样的配法,也让人难以理解——国子监的监生们,大概会愤愤不平吧,也更有可能会看不起婉婷,认为她早已经失身给齐升了。 而且对此许放也有些不解,对齐敏道:“升弟怎么会纳她为妾的?她可是从四品,比升弟的官阶还要高——而且,升弟孑然一身,至今未婚呢!” 齐敏却是猜出一二分意思来,只是却无法对许放说——婉婷和婉颜、婉若在齐宝的军中相处了那么久,相互之间的感情极为深厚,这一点从单身一人在齐敏身边的婉容身上率看出来。 婉容平日里只要闲下来时,就会跟齐敏说一些从前她们五个在一起的趣事,而说起这些事的时候,她总是眉飞色舞的,比平时不知要开心多少——当然,最后总是以叹息告终。 因为思念和孤单才会这样的话——从战火的环境中结成的友谊,是在和平环境中的人无法理解的。哪怕其实她们并没有上战场,但是却因为她们都是年纪相仿的少女,也就少了男人间那争名夺利的私欲。 事实上齐敏这次也问了许放,问他们为什么对齐宝这样死心塌地。 许放的回答是:“将军在冲锋时身先士卒,撤退时也绝不丢下任何一个士兵。士卒不全部吃上饭,他绝不吃,只要还有一个人渴着,他也绝不喝。朝廷和太子赏赐的财物,将军都是分赏给部下,所留的也都是一些大家看不上的东西,比如那蠢笨的大钟之类的。这样的将军,大家怎么能不效死力!” 齐敏笑道:“可是那大钟倒为我家赚了不少钱呢!” 许放也笑道:“这也就是遇上了夫人,若是换一个人,任谁也想不出可以把两样东西结合在一起,弄成小的来做买卖吧!” 齐敏道:“这可说不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 许放微微一笑:“夫人一次可以说碰巧了,那么两次三次呢?外界早传夫人是天巧星下凡,谁会再多说什么!” 齐敏心想就是你们这些人把这谣言传得越来越邪,皇帝才会把穿越者锁定在我身上! 不过齐宝除了从欧洲战场上带回了一些粗大笨重的东西之外,也的确没有什么财物带回来,而且皇帝所赏赐的钱财,他也的确从来没有拿回家来过——反正齐家有钱,齐敏也从不过问。就算是齐宝要藏小金库,那也由得他,反正他也不可能金屋藏娇! 但是齐宝把钱都分给士兵,这倒是齐敏第一次听见——这是古之大将的风范,齐敏也不好说什么,便道:“那样也好,不过他要是想厚赏士卒,怎么从来不向我要钱。” 许放道:“那些钱是夫人挣的,这些年将军都在远方打仗,哪有一回来就把夫人挣下的家业都散了的道理——再说大家已经很感激将军了,回到国内的这些年,将军仍然一直厚赐大家,其实齐家的钱,将军已经用过不少了,所以也没有人会要求将军把钱都拿出来的!” 齐敏一想也是,齐宝也的确是有过从她这里拿钱的,只是她绝对信任齐宝,也就没有追问这些钱的去向罢了——几百上千的银子,她还是拿得出的。只是这些钱,大概不是为了全体厚赏,而是为了某一个士兵或军官救急吧。 第十三章 谋反嫌疑 现在说到婉婷委身作妾这件事,齐敏自然也很理解——估计婉婷是因为婉颜还是个通房丫头,所以才不肯做夫人的吧。 婉颜这些年来也够苦的,等于是守了活寡——古代的婚姻,无奈的地方更让人无言以对! 婉婷婉然婉颜婉若婉容五个女孩子,跟着齐宝多年,她们之间的情义,大概外人很难理解。事实上她们也算是从战火中走过来的,这种同生共死的情义,并不只是上战场上男人之间会有,这几个女孩子之间也一样会有——虽然她们并没有在战场上同生共死,但是像别儿哥萨莱那种断粮几乎饿死的情况,她们也是遇到过的。 齐宝以前曾说过,他在那里饿得几乎要吃人肉,这不是夸张开玩笑——事实上他手下的士兵已经有在城中杀钦察人吃人肉的了,如果不是齐宝护着,这五个姑娘可能早被人杀来吃了。而婉颜为了要保护自己的妹妹婉若,曾有过自杀让齐宝和另四个女孩子吃自己的肉的想法和举动,只是她自杀时被齐宝发现了,然后让婉婷她们好好地看护。 婉颜她们几个曾立过誓,这一生不管为了什么,都不为有违彼此间的组妹情谊! 这一点齐敏是从婉容嘴里听说的,齐宝自然不会把这些事说给齐敏听的,而婉容只要一有机会,就会对齐敏说自己以前和婉颜她们在一起的一些事情,有开心的,也有难过的,但是每一件事,都是婉容心底里最美好的回忆。 齐敏相信,正是因为这些女孩子在相遇的时候年纪还小,所处的环境又没有接触到什么尔虞我诈,所以才会有这份弥足珍贵的友情——婉容至今,也不过十四岁罢了。 所以齐敏知道,婉婷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在婉婷还当着齐升的妾的时候,就嫁给齐升做正妻——她是一个开朗的人,但也是个心细的人,她不肯有任何损害她与婉颜婉若之间友谊的举动,哪怕那是多么的无奈。 齐敏曾跟着婉婷学过外语,在与她的接触中,齐敏知道婉婷的确就是这种珍惜友情,但是对于中国人的妻妾身份并不在乎的人。 这一点在婉然身上也有,当婉然要嫁给齐连春作妾的时候,齐敏曾向她详细地说过妾与妻,以及与通房的差别,但是婉然也并不怎么在意——或许她们都不理解,但或许她们更为超脱! 所幸的是,婉然生下了儿子,成为了平妻,又受到了齐连春的宠爱。但是婉颜却是不幸的——至今只是一个通房,而且还不受齐升的珍视。 婉婷呢?她会不会也步这个后尘? 或许她是为了不连累齐家,所以才会选择嫁给齐升,让所有的人都不必再争——朝中各色人等众多,谁也不知哪一个人的背后是什么势力在支持她! 齐升甚至在来信中戏称——再这样下去,只怕皇上也要下旨把婉婷纳入后宫了! 但是齐敏想告诉齐升——如果你再不好好地对待婉婷和婉颜,仍然认为这只是无奈之举,是对方心甘情愿的。那么,我这一生都不会原谅你! 所以齐敏以许放的名义回了一封信,让齐升好好和她们过日子,不要再有别的心思了。 因为要保密,所以齐敏不能用自己的名义写,好在自己的笔迹,齐升应该认得出来,所以他也能猜出现在自己在许放的营中,或者许放能与自己取得联络。 但是齐升的回信,一直拖到了十一月中旬才来,而在此之前,从亦力把里回师的太子军,忽然一分为二,太子率领一部分主力北上回了漠北,说是那里的蒙古人有所异动,太子需要去镇压。 而唐赛儿则率领剩下的余部,继续东进,不日即将抵达长安。 这不得不说是一着妙棋——太子北上,是保存实力,让所有觊觎皇位的皇子都投鼠忌器,不敢再有所动作——因为太子不在,哪怕是除掉了唐赛儿,太子在北方据有数不尽的堡垒,不管谁坐了天下,这都是心头大患。 更何况,太子不在的情况下,唐赛儿会没有顾忌,谁敢乱来,唐赛儿都会竭尽全力地反击——唐赛儿百战百胜的威名,谁敢小看? 如果太子在的话,一纸假诏书,可能仁弱的太子就会就范,但是唐赛儿不一样,他是不折不扣的女英雄,是个行动力十分果决的人,一个不好,她就会真的率部反出中原,回漠北去了——现在长城在太子军的手中,只有太子据此南下的份,没有中原兵从那里北上的可能。 现在齐宝的兵在南边,万一来个南北夹击,想要夺位的皇子,那是不可能战胜这样的敌人的——而想要让建文帝因此而猜忌太子造反,似乎又说不出口。 太子妃唐赛儿不管在生活上还是在军事、政治上,都是太子最亲近,最得力的人。现在她回来了,等于是在向皇帝表明自己没有二心,只要安抚了唐赛儿,太子自然也会南下。到时候不管哪个皇子,对皇位都只有干瞪眼的份——这一点建文帝不可能看不出来。 而太子暂时不来,并不是不信任建文帝,而是建文帝的身体的确有病,这种形势下太子有所防范这也是应该的——如果太子这边刚刚进了皇宫,那边后宫里传出一张纸来说是遗诏,那到时不管是谁想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了。 所以甚至可以说,在建文帝有病,却不得不进行封禅和迁都的情况下,局势已经有点失控了,而太子的做法,显然让这个局面又重亲回归于各方都不敢妄动的情形下。 这种情形不变的话,最终的胜利者自然还是建文帝和太子。按照许放这几天对齐敏所说的,建文帝的儿子有很多,其中有野心的人自然不在少数,这些人里同时又具备一定能力的也不止一个。 这样的话建文帝如果不想对自己的儿子们大开杀戒的话,也就需要等待时机,但却没想到造成了现在的局面——自己在忽然间得了重病,只怕这是连他自己也想不到的。 现在太子和唐赛儿做出了正确的判断,也为建文帝争取到了时间,只要他能稳住自己的几个儿子(或者某一个儿子),使他不要铤而走险,让唐赛儿的兵马快速赶到山东与建文帝会面,则一切都会变得简单了。 怕就怕唐赛儿还没有回到中原,对方已经狗急跳墙,弑父矫诏了。 或许大明王朝,始终就摆脱不了一次大规模的亲人间的皇位争夺战吧! 这些纷乱的事,看起来与齐家无关,但是齐敏却知道齐宝作为朝中极为重要的一支军事力量,不可能置身事外。所以这些天来不断传到许放营中的假的真的,大的小的,北边的和南边的,各种各样的消息,都让齐敏心烦意乱。 而在这个时候,齐升的一封来信,让齐敏几乎难以自持! 在这封信里,齐升并没有对她说有关于婉婷和婉颜的事——或许,形势变得太快,让齐升根本就没有空去想这两个少女的事。 十月的进修,齐宝还在广西取得了大捷,朝中一片赞誉,对于婉婷的追逐更趋于白热化,使得婉婷宁愿嫁给齐升作妾,也不愿意齐宝会因此受到什么牵连。 但是在十一月初,太子和太子妃分兵两路的消息就传来了,一时间齐宝拥兵在外就成了一个更为敏感的话题。 到了齐升来信的十一月下旬,齐连春的事情已经变得极为棘手! 事实上许放一直在打探齐连春的消息,但是南京方面却封锁得很紧,连齐升也不得而知。而是最近因为太子分兵的事,齐连春被牵连的整件事才被人捅了出来。 原来与齐连春一起经常联名捐粮捐钱的几个人,都因为陈米事件而受到了搜查,结果在其中一两个人的家中,发现了与白莲教往来的书信。 白莲教和明教都是元末时发动各处大起义的秘密结社组织,朱元璋早先也一样加入过白莲教的义军,但是在他登上皇位,把蒙古人赶到长城以北之后,就宣布了白莲教和明教都是邪教,加以取缔了。 事实上对任何统治者来说,秘密结社都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因为上位者不管下达任何政令,都不可能面面俱到地照顾到所有的人。那么利益受到损害的人,就有可能因为心生怨望而被邪教组织所网罗,从而引发民众的马蚤动。 而在广西龚振海的起义,就是由于白莲教的加入,而变得比正史中难以对付。再加上黎利从安南北上逃入广西境内,他们两相勾结,使得地方军措手不及,一筹莫展。 本来在正史中,白莲教在1420年,也就是建文二十二年会因为唐赛儿的起义而受到打击——虽然现在唐赛儿的起义没有了,但是白莲教的发展发向却发生了转变,由山东南下,到了两广。 长时间发展的白莲教,由于秘密结社一直没有受到破坏,从而使得白莲教的发展更为壮大,让这次的起义变得极为棘手。 所以这次在齐连春的合作者家里搜查出白莲教有关的东西,自然让朝廷大为头疼——因为齐连春和齐宝的关系是叔侄,这样的话就很难处理。 如果这事泄露了出去,不管齐宝与这件事是不是有牵连,都会给在前方作战的他带来更大的压力和微妙的心理变化。 因为齐连春的合伙人,已经供述出他们就是白莲教的人,为朝廷捐粮,只是为了博个好名声,从而得到朝廷的赏识,然后结交一些朝廷中人——比如齐家的人就是其中之一。 而通过这些人,他们能够掌握朝廷的局势,从而选择最好的起事机会。 不过这个时候的他们,忽然都说齐连春也是白莲教的人,让齐连春百口莫辩。 现在朝中其实也持两派意见——一派支持齐宝,说他是忠臣,只是白莲教的人想要让朝廷自毁良将,所以故意在这个时候把陈米的事给捅了出来,就是意欲把齐连春给牵连进去。 齐连春就是靠给明军捐钱捐粮发的迹,白莲教的人利用这一点来接近他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也就在这个时候,因为齐连春受到白莲教牵连的消息传出来后,更诡秘的传言开始传了开来——为什么齐宝不等所有的军队汇齐就走呢?为什么齐宝要让别的军队暂缓开入广西?为什么之前齐宝的军队与叛军一直处于僵持状态,而后续的援军刚刚开赴广西,齐宝就取得了大捷?为什么齐宝不等待援军到齐了再发动总攻与叛军决战?如果那样的话他就有足够的兵力切断叛军退路,不让他们退入安南。 而现在齐宝追入安南后一直没有消息,他是不是正在于叛军勾结?还是说他本来就与叛军有所联系? 有关于齐宝的传言越传越厉害,连齐敏差不多都要以为齐宝真的就是白莲教的人了。 当然这只是齐敏自嘲的话,许放地这些传言也是不屑一顾。但是正在山东的建文帝,那就难说了。 所以朝廷里的另一派意见,就是认为齐宝也是白莲教的人。 这样一来,已经到达广西的援军,就在广西驻扎了下来,?br /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51部分阅读 欲望文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52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未知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52部分阅读 ,并没有立即开赴安南去增援齐宝,于是齐宝变成了真正的孤军作战。 齐敏很快就从许放那里得知了这样的情况——虽然许放并不想告诉她,但是军营里毕竟有人在互相传言。齐敏也不是整天窝在帐蓬里的人——那里不见天日的,对孩子也不好,既然许放说了,中军营里的人都是齐宝的铁杆,那就索性放开了去吧,反正靠躲也是瞒不住的。 而且依许放的理论,只要齐敏进了他的大营,就算这消息传出去了,也没有人会来搜查,也没人敢来! 这个时候,皇帝太子和其他的皇子们各成势力,互相掣肘,谁也没那个工夫和精力来管这支暂时失去了统帅的精兵——而且齐敏现在不管在哪里,也没法用来牵制已经失去了联络的齐宝。 也就是说,哪怕某一方势力得到了齐敏,也没法送信给齐宝,说自己已经掌握了他的妻儿,以要挟齐敏就范——从南边前线传回最后的消息是:齐宝已经化整为零,分进合击,他本人不知道到底在哪一支小分队里,朝廷想要下达什么旨意给他都不行,就更别说其他人了。 齐敏每天在军营里,几乎就没有接到过什么好消息,每天各种各样的坏消息让她心神焦虑,完全想不出有什么法子救齐连春,也更想不出该怎么与齐宝联络——没有现代化的通讯手段真不方便呀! 齐敏心里窝火,在营帐周围支起两个大架子,把两个孩子的尿布之类的东西都晾了起来,天天抱着两个孩子晒冬日的暖阳,把个严肃的军营搞得不伦不类——看着那些军官脸上古怪的表情,齐敏心里才好受一点。 很久没有用这种小小的恶作剧来调剂心情了,偶尔小小地任性一次,齐敏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时代——其实在古代,齐敏作为一个大家闺秀(不管她愿不愿意,她就是这样的身份),也接触不到什么社会,人际交往也只限于一些背景相同的夫人小姐,而且也不是天天都要打交道。 齐家也不是个大家族,家里的主子也少,平日里那些丫环下人的,齐敏也没法跟她们作深入的交往,只有帖身丫环略好些,但是齐敏在心态上,其实仍然像是个少女一般——前一世与这一世加在一起已经活了四十多年了,但都在过着少年时的生活,成年期的比例仍然少得可怜,所以遇到这种事情,做出一些幼稚的反应也是可以理解的。 而中军帐里的这些军官和士兵,也的确都是齐宝的铁杆拥趸,见到齐敏和齐芳齐蕙在一起,都是笑嘻嘻的,行队出操时也觉得轻松了许多,主持操练的军官有时也因此而态度和软了许多,不再对士兵们大声吆喝。 齐敏抱着孩子也看着士兵们出操,心里觉得这样的士兵个个精壮,齐宝有这样的士兵,应该也不会有事的吧,心里也是渐渐平定下来。 但是齐连春的事并不是不管他就行的——如果参加了白莲教,那就是谋反,而谋反是要诛连九族的。齐家这一次处是遇上了难题了,齐宝不在,齐升人微言轻,根本没有人能够扭转乾坤,许放为此甚至想上表请愿,愿以身家性命担保齐连春和齐宝。 但是此举也为齐敏所阻:“这事的牵连只怕很广,你能独善其身就很好了,不要你再插手。” 许放道:“那怎么行?难道看着你三叔蒙冤?” 第十四章 弦高之谋 齐敏道:“白莲教的乱事未平,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将我三叔开刀问斩,我们还有机会!” 其实应该说是齐宝的大军在外,朝廷也不好在事情未明的情况下就定案。 许放道:“可是将军就算打赢了仗,估计也会受到牵连啊!除非能审出那两个人是在胡乱咬人,但是南京那批毛头小子,完全都审不出啊!” 齐敏道:“太子妃的军队,应该很快就会在长安附近出现了吧,我们可以去求求她帮忙。” 许放道:“太子妃和太子都是对陛下很忠心的人,虽然外面对他们两个谣言很多,但是他们也是决不会放过有谋反嫌疑的人。” 齐敏道:“你们是她的老部下,难道她也不相信?” 许放道:“大是大非面前,哪有什么情面可讲!” 齐敏道:“但是她难道一点也不相信咱们是被冤枉的?” 许放道:“就算她相信,也会要仔细调查之后再说,可现在哪里还有工夫给她慢慢调查。只怕她还没回来,你三叔就屈打成招,把谋反给坐实了!” 齐敏道:“可是除掉我们齐家,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没有了我们帮忙,他们也一样打不赢太子妃。” 许放道:“这可不好说,也许他们会有更大的图谋。” 齐敏道:“更大的图谋?还能有什么?” 许放道:“这得看陛下现在的病有多重。” 许放说的不错,建文帝于十一月初到达了泰安,但是因为生病,斋戒沐浴等事拖了很久也没有完成,而到了十一月的月底,唐赛儿的大军虽然步步为营,但是也已经接近了长安。 期间许放派出使者去了唐赛儿的营中,唐赛儿对他们倒是也颇为勉励了一番,并没有谈及齐宝或齐连春的事——哪怕是许放派去的人有意打探,唐赛儿也是顾左右而言他。 于是许放就有些担心——这是不是有人挑拨了唐赛儿与齐宝的关系? 不过齐敏倒是还怀有一线希望的——希望当年的唐赛儿,仍然念着自己与她的友情吧!那样的话,她会看在自己的情份上,相信齐宝不会是白莲教的吧。 如果有唐赛儿为齐连春撑腰,那到少这件案子会等到齐宝回来后再定案,到时一定能洗刷冤屈的——齐敏可是坚决不信自家三叔会是白莲教的人。 但是许放的这次的预感对了,就在唐赛儿的大军快到到达陕州的时候,忽然来了一道圣旨,命她南下增援齐宝。 从表面上来看,这不是一道很难以接受的命令,但是据京城那里传来的消息,说是另有密旨给唐赛儿,让她南下其实是为了捉拿齐宝的。 所以说不管齐宝是胜是败,他都难以抵挡唐赛儿的一击——更何况齐宝现在的部下由本来是唐赛儿的部下和新扩充的士兵组成,根本无法与唐赛儿对抗。 但是为什么密旨的内容会被泄露出来? 这说明这个消息是故意透露出来给许放他们知道的——许放是齐宝的姻亲,这支部队由是齐宝的死士组成的,一旦知道了这个消息,很有可能就会与唐赛儿产生嫌隙,这个时候如果有某个皇子对齐宝表示支持,那其结果也可想而知了。 齐宝毕竟现在在名义上仍然是南征大军的总司令,如果争取到了许放的部队,这支八千人的精兵守一座长安城是不在话下的,那么到最后只要说唐赛儿矫诏,一切就又翻过来了——正所谓的翻手为云覆手雨,怎么说都是掌握着建文帝的人有理。 关键是不能让唐赛儿的军队见到建文帝——而唐赛儿也一样深知这一点,所以也不敢急速行军,怕逼得对方狗急跳墙,结果现在却出了这么一道圣旨。 这样一来,唐赛儿是必需要遵从圣旨南下的——不管怎么样,齐宝与白莲教的确有勾结的嫌疑,唐赛儿也必需去安南,以撤换齐宝的主帅职位。 而且现在一件事又牵出另一件——齐连春当年在进献望眼镜之前,曾把第一批的两个望远镜选送给了齐宝。 这本来其实算不上什么事,但是这个时候硬要按个“大不敬”的罪,也没法辩解什么。 另外齐连春娶了一个异族女子作妻子,生个儿子也是混血儿,连齐连春自己都皈依了基督教——这种化外之教,定然也是邪教,与白莲教互相勾结不在话下。 事实上齐连春信奉基督教的事完全是子虚乌有,只是因为下过南洋作生意,知道些关于基督教的传闻,闲暇时也与人说起过基督教的事,家里也有座作为装饰用的基督受难像,但是却根本不是基督徒。 只是现在各种谣言越来越多,搞得齐宝和齐连春好像真的是白莲教的人一样——据许放派往盱眙的人传回的消息,现在婉然已经被南京的人带走了,幸好两个孩子因为年纪小,被留了下来,只是官府已经派人监视了齐连春的府邸,不许里面的人随意进出了。 所以说唐赛儿如果不顾齐宝,万一齐宝与白莲教的人勾结在一起,据安南以称王,那是不可想象的——虽然齐宝的家眷都在长安,但是谁也保不准他会不会以此为念。 而且一旦逆旨而行,首先在道德上就失了分,而且不管这道圣旨是不是皇帝的本意,抗旨的行为都已经在皇帝的心中留下了阴影。 所以唐赛儿于公于私,都不能抗旨不遵。 许放的意见,是要带大军随唐赛儿一起南下,相机行事,但是在齐敏看来,这件事依然有挽回的余地,可如果要按许放的意思来办,则长安空虚,不管是哪一个皇子,都可以轻易地进入新的都城——因为这个时候,建文帝对于局势的失控,已经相当明显。这只能意味着,禁军已经不再受建文帝的指挥了。 “现在只要能够消除太子妃的疑虑,让她知道宝儿对朝廷的忠心,把这件冤案给查清楚就行了。” “可是我们连太子妃的面都见不到,该怎么取信于她呢?”听了齐敏的话,许放有点不以为然,“我派使者去说要与她一起南下,都被她拒绝了。” 齐敏道:“那是自然的——你的职责是守卫长安,擅自离开是你失职,太子妃擅自调动军队,也是大罪。我想泰安行宫那里传出的秘旨,是故意让我们知道的,目的就在于让我们和太子妃发生冲突,然后他们好混水摸鱼。” 许放道:“这个我也明白,但是只有一起南下,才有机会见到太子妃,然后再劝她北上安心去泰安。” 齐敏道:“不能去泰安,那样是违旨。哪怕再怎么样,也不能违旨。” 许放道:“那怎么办?太子妃如果南下,岂不是就中了那些人的计?” 齐敏道:“南下可以,但是要走得慢,而且走到南京,就要休整,你懂了么?” 许放的眼睛亮了:“原来如此!夫人高见!” 许放在营帐里负着手来回走动着,嘴里喃喃地道:“好计好计,夫人果然厉害,将军说的一点也不错……” 齐敏一边逗着两个孩子,一边对他道:“不要在孩子面前走来走去的,把他们头都晃晕了。” 许放笑了一下,停下脚步看着两个孩子,笑道:“军营里操练时喊杀阵阵,小公子和小小姐都没有哭闹害怕,果然是将门虎子和虎女啊!” 齐敏笑了笑:“是啊,不过到时候我去见太子妃时,可不能带他们去——你想法子把张桂香带到这里来,让她照顾我的孩子几天。” 许放道:“这大概不行吧——哦,我不是说带张桂香来不行,而是说你见不到太子妃。我派去的人,一个也没能见上太子妃的面,送进去的信,也只有一次送到了她的手上。太子妃不知是为了避嫌还是真的怀疑我们,就是不肯见我们的人。” 齐敏道:“宝儿临去时,曾给我一块玉牌,说拿着这块玉牌,可以求见太子妃的。” 许放道:“这个只怕难了——现在将军处于嫌疑之地,这块玉牌也未必能派上用场!” 齐敏道:“但是也不能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啊!” 许放道:“还是我去,我毕竟与太子妃麾下诸将有些交情,或许我亲自去的话,能见到太子妃。” 许放的意思是大概是我是五品官,她手下的那批人怎么也得给我点面子,而且唐赛儿也认得我,就算我硬闯,她大概也不好意思拿了我的人头去。 齐敏道:“她不想见你,自然有各种各样的法子,而且这里也离不开你,你走了,如果我出了事怎么办?” 许放一想也是,但又道:“可是你又有什么办法见到太子妃呢?” 齐敏道:“太子妃未嫁之前,与我曾有过一面之缘,我可以用出嫁前的身份去见她——我们只是老朋友,她未必知道我就是宝儿的妻子,见我的可能性很大!” 许放听了眼中一亮:“原来你与太子妃有旧!这太好了,你怎么不早说!” 齐敏笑道:“这种事,平日里也不好闲说啊,弄得人尽皆知的,反而更坐实了我们与太子是一党的。而且也有炫耀之嫌——我可不是那种借了人家的势来自夸的人。” 许放笑道:“是啊是啊,夫人从来也没有借我们将军的势呢……”说着脸色又是一变,“可是太子妃现在接到了圣旨,应该已经从陕州斜趋东南,然后从襄阳直接南下了,你一个人怎么追得上,而且我也不放心啊。” 齐敏道:“你派谁护送我去你能放心呢?现在形势这个样子,派的人多了,反而引起别人的怀疑,派的人少了,如果遇上事,也一样没法保护我。” 许放道:“不行,我是无论如何不能让你一个人去的!”想了一下,然后又道,“太子妃行军速度不快,我还是亲自护送你去——现在她们大概还没有到襄阳,我们能在南阳截住她。” 齐敏道:“擅离职守是死罪啊!” 许放道:“这时候哪还顾得了这个!我立即去打探太子妃的行军路程,夫人且稍等些时日,我们到时一起走。小公子和小小姐,放在营中也不安全,而且也无人照顾,索性一起带了上路!” 齐敏道:“先看看吧,等确定了太子妃的行程再说——说不定她还会来长安的。” 许放道:“不会吧,那不是绕了远路?” 齐敏道:“既然有让她擒拿宝儿的密旨,可能也有让她对付我们的密旨——甚至有可能她为了免除后患,会先来对付我们也说不定。” 许放想了想,道:“夫人所言极是,我只顾着想将军的事,倒忘了这一着,我这就安排斥侯去侦察。” 齐敏所料的不错,唐赛儿果然没有直接由荆襄南下去广西,而是突然加快了行军速度,倍道而驰,向着长安而来。 许放得到快马的报讯后,立即让全营作好战斗准备——如果唐赛儿不分青红皂白,突然发起攻击,那就完蛋了。 齐敏见了却让他只要做好戒备就行了,不必搞得剑拔弩张的,反而引起唐赛儿更大的戒心——“不如派人前去劳军,那样就行啦!” 许放笑道:“这是弦高犒师之策,夫人看来也是智谋百出啊!” 齐敏笑道:“我这是班门弄斧了,许将军不要笑我才是。” 许放道:“夫人既然与太子妃有旧,不如我就陪着夫人前去劳军如何?想来太子妃也不会说什么的。” 齐敏道:“可以啊,只要不要离开长安太远,办你个擅离职守之罪就行了。” 许放道:“这个好说,我已经算好了时辰,我们就在长安远郊迎接太子妃。” 于是齐敏便等着许放安排好一切,然后与许放一起出了营寨,绕过长安城,往西去迎接唐赛儿的军队。 由于担心两个孩子有个什么意外,许放仍然安排了一辆大马车,让齐敏母子三人一起坐在里面。 等到了预定的地方,这边队伍刚停,就看见远方扬起的尘土。 许放派了人迎将上去,说明了来意,果然唐赛儿并不见他,而是让他把劳军的牛羊归到大军后队去。 唐赛儿的意思是你赶紧回你的卫戍营去,不要在这里胡搅,我不是来对付你的! 但是许放和齐敏一商量,觉得一则是已经到了此处,有些话还是说明白的好,二则是认为唐赛儿既然不以卫戍营作为目标,那就是以长安,或者索性以在山东的行宫为目标。 而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下下之策,也不知唐赛儿是得到了什么情报,才会作出这样的判断。 虽然有可能唐赛儿所作出的判断乃是对的,但是对于齐敏和许放来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就这样让唐赛儿走的。 万一她的目标是长安,那作为长安卫戍营的许放丢失了卫戍区,那就是失职的死罪! 但是唐赛儿这个时候已经派了一队人马将许放一行人看守了起来,许放就是想回到卫戍营再作调整也来不及了——弦高犒师的典故,唐赛儿不是不知道。 所幸派来看护许放一行人的军官与许放是认识的,虽然包围了许放,但还在跟许放开玩笑,让他不用担心,说太子妃只是要进长安城休息一下。 ——果然唐赛儿的目标是长安。 可能在她看来,只要进了长安城,不管你建文帝身体好还是坏,局面怎么发生变化,她唐赛儿都能立于不败之地——因为只要据有了长安城,让卫戍区的旧部投诚只是举手之劳。 然后北有太子军的外援,南有齐宝的一支很有可能也能争取过来的劲旅,她只要能固守长安待援就了。 长安是坚城,里面的粮食又多,唐赛儿行军迅速,且算准了许放持重,在这种情况下不可能抢先入城实行防御,所以她才敢把辎重全留在后面,轻骑疾驰而来。 许放对那个看守自己的军官道:“赵兄,我这里有一位太子妃殿下的故人,想要求见殿下。” 那姓赵的道:“什么?许兄你不是在打我的哈哈吧,这种时候你居然说得出这种话来。” 许放道:“这事比真金还真,而且太子妃一旦入了城,就是马上退出来,事态都会变得不一样啊!” 那姓赵的叹了口气:“可是时局如此,也不由得我们不如此啊!” 许放道:“这一位殿下的故人,乃是她的贵人,请务必让殿下见她一见。” 那姓赵的挠了挠头:“许兄你可不要害我,这兵贵神速的事,你又不是不知!” 许放道:“如今千钧一发,不能再有拖延,太子殿下的未来尽在你的一念之中,你到底信不信得过我许放!” 那姓赵的想了一下,叹了口气:“你说的那位贵人呢?先让我看一下。” 第十五章 再见唐赛儿 许放道:“这位贵人是我家将军的夫人,难道你还怕是刺客不成!” 说着掀开马车的帘子,露出坐在里面的齐敏来。 不料那人一见到齐敏,立即叫道:“啊哟,果然是太子妃的贵客!”不过仍苦着脸道,“贵客是贵客,可是误了军机,我一样吃罪不起啊!” 许放却诧道:“怎么你认得齐将军的夫人?” 那姓赵的道:“我在殿下那里见那里见过夫人的画像啊,太子妃殿下说这是她最好的朋友,只是一直没有时间去探望她。” 许放心想——夫人果然没有骗我,她和太子妃果然有旧交情。于是便道:“你不要再多说了,太子妃的马快,如果再耽搁,以后真的要悔之莫及了!” 那姓赵的一拍大腿:“好!我今天就姓你老许一次,反正我孤家寡人一个,便是杀我的头,我也不怕!” 说着牵过一匹马来,自己骑了上去,对许放道:“我这就去追殿下,你们在这里等我!” 许放道:“你一定要说,我们有万全之策,要面呈殿下!” 那姓赵的道:“我知道了,你就等着吧!” 说着打马而去! 刚才许放和这个姓赵的军官一直在说话,齐敏也插不上嘴,现在姓赵的走了,齐敏便对许放笑道:“他好像跟你关系很好啊。” 许放道:“他叫赵衢,我以前曾被他在战场上救过,他也算是我的恩人吧。” 齐敏笑道:“怎么?看那样子我还以为是你救的他。” 许放道:“在战场上,谁救谁都是一样,今天你救了我,明天他又救了你,何必斤斤计较。” 齐敏一想也是——不管谁救了谁,哪怕就不是在战场上,也是一份互相增进的情谊。友情不是单方面的,在战场上并肩作战时产生的友情,不是在朝堂上的人可以理解的。 于是齐敏又问道:“那他会成功么?” 许放耸了耸肩:“这可不好说,不过我想他在太子妃向长安城发动进攻前追上太子妃还是可能的,只是不知太子妃会不会听他的。”说着又看着齐敏道,“如果夫人和太子妃殿下的交情真的好到能让太子妃放弃进攻的话,那是最好了。” 其实齐敏也没有太大的把握,甚至可以说是完全没有把握——她和唐赛儿只是在十年前见过面,虽然在同一间屋子里待了不少日子,而且感情貌似也不错,但是这些年来,唐赛儿所生活的环境与齐敏是完全不同的,很有可能唐赛儿的人已经变了。或者说肯定是改变了。 如果唐赛儿为了丈夫的天下而要放手一搏,那么自己这个多年前一面之缘的人,到底能不能让她停下脚步呢? 在忐忑中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这一下齐敏才懂得什么叫度日如年。哪怕是以前等待齐宝思念齐宝时,也没有这样的煎熬感。 等了很久,齐敏已经算不清自己到底问了许放多少次有关于赵衢的事了,这时前方忽然跑过来一个骑兵,手上拿着一块牌子,对许放道:“太子妃已经在离长安十五里处下寨,召许将军和齐姑娘去见!” 许放大喜,回头看向齐敏:“夫人,殿下让我们去呢。” 齐敏心中也是高开——看来唐赛儿对自己还是有一份情义! 不过心中还是有些惴惴——以唐赛儿现在的地位,怎么可能一看到自己就停下脚步呢? 齐敏可不觉得唐赛儿对自己的感情能比生死攸关的抢关夺寨还要重要,但是事实就是这么无稽,连齐敏都觉得只是无奈一试的法子,居然奏效了。 只见那个士兵飞身下马,把令牌递给了许放,许放看了一下,对齐敏道:“这确是太子妃殿下的令牌,我们走吧。” 齐敏点了点头:“那就走吧。” 于是一行人在一队士兵的护卫下,又往长安而回。走到离长安不远的地方,果然远远看到前面立起了栅栏,里面却没有扎下大批的营帐,只能见到密密麻麻的士兵在栅栏里列着阵,中间却露出一条道来,让齐敏和许放进去。 许放好像是司空见惯了,一点也没怔忡,扶着齐敏下了马车,就领着她往前走。 初进去时,那条露出来的道路看上去是直的,但是走着走着,却觉得好像弯了七八道弯似的,等好不容易转了出来,却见里面又有一道栅栏,走了进去,才见到有一座营帐在里面路的尽头处。 那营帐倒是淡黄|色的,也不知是不是皇家的特征,反正营帐外面居然有几个女兵站着,看来必定是唐赛儿的帖身侍卫了。 许放与齐敏来到帐外,却不等他们自报姓名,便有个女兵过来,对齐敏道:“是齐大小姐么?” 齐敏点了点头:“我是齐家的女儿。” 那女兵道:“请进,殿下有请。”然后对许放道,“将军且请留步,稍待片刻,殿下自位召见。” 许放点了点头,然后对齐敏道:“你仔细些,不要触怒了殿下。” 齐敏“嗯”了一声,心想虽说问过许放和齐宝有关于唐赛儿性格和脾气的情况,但也不知现在她有没有改变——就他们口中所言的唐赛儿,和齐敏当初所见的,就已经有很大的不同了。齐宝许放二人与唐赛儿离开后至今也有好几年了,唐赛儿有些变化也不稀奇。 所以齐敏在进帐蓬的时候还是很揣着些小心的,但是里面的唐赛儿在见到她后,果然也没有什么神色上的变化,只是坐在自己的案几后面,对齐敏点了点头:“你是包将军,嗯,也就是齐宝的夫人?” 十年不见,只见唐赛儿的脸还是那样鲜活明媚,只是却多了些棱角,看上去坚定凌厉了许多。 齐敏见唐赛儿好像也并不怎么热情,也只得跪了下来:“民妇齐敏,参见太子妃殿下。” 唐赛儿把手抬了一下,让齐敏起来,然后向着身边的几个帖身女侍卫挥了挥手,又使了个眼色,这些又当侍卫又当丫环的女兵便都退了下去。 待得这几个丫环都退下后,唐赛儿却是笑着上前握住了齐敏的手:“果然是姐姐你呢,原来包将军就是你的哥哥——啊不对,是你的夫君呢!刚才在外人面前,只得应些虚礼,还望姐姐勿怪!” 说着掩口而笑, 齐敏被唐赛儿弄得有点不上不下,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开口,唐赛儿却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对她笑道:“姐姐还在怪我刚才太过倨傲?” 齐敏忙道:“不敢不敢,你现在是太子妃,又是统领大军的大元帅,自然要有些威严。” 唐赛儿笑道:“是呀,我也是没有办法,刚才有失礼之处,还望姐姐多多包涵。” 齐敏讪笑着道:“岂敢岂敢。” 唐赛儿仍然笑着说道:“姐姐不必太过谦,我还是十年前的唐赛儿,只不过在外人面前,要装装样子罢了。” 齐敏心想——这话的意思,我不是外人? 见齐敏仍然有着惴惴的,唐赛儿也知道这种事情不能强求,人与人之间地位的改变,有时也会带来情谊上的变化,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便改了话题,笑道:“我本就不信包……哦不,齐宝齐将军会是和白莲邪教搅在一起的人,现在知道了你是他的妻子,那我就更能确定那只是别有用心的人的谣言了。” 齐敏一怔,心想我还没开口,你就知道我的来意了? 其实这一点且不去说它,关键是为什么齐敏一出现,唐赛儿立即就接受了齐宝是清白的这一事实。 这不是对齐宝的信任——当然,信任是有的,但是不足以完全打消唐赛儿的顾虑。因为连唐赛儿和太子自己都对大位眼红心跳,他们夫妻两个怎么能够相信别的人对权力毫不动心呢? 而齐敏出现后为什么唐赛儿马上就接受了齐宝与白莲教无关呢? 看着齐敏有些疑惑的眼神,唐赛儿笑道:“姐姐怎么自己也忘了,当年正是你劝我,千万不要与那些白莲教或明教之类的结社组织有瓜葛呢,你们自己怎么会与那白莲教纠缠在一起。” 齐敏这时心里想的是——果然好人有好报啊! 原先齐敏生怕唐赛儿被白莲教什么的拉入伙去造反,造成更大的百姓伤亡——在原先的正史中,为了搜捕不知所终的唐赛儿,杀了数以千计的女子,现在的建文帝是穿越者,但是心肠也未必比那就好一点。 因为不知道真正的唐赛儿到底是逃走了,还是在这批无辜者中一起被杀了。 所以当时的齐敏儿几乎天天都对唐赛儿说朝廷的好话,说建文帝是个好皇帝,哪怕是有天灾人祸,也应该相信这样的皇帝这样的朝廷,而不是用起义这种极端的方式表达不满,更不能去参加诸如白莲教或明教这样的“邪教”。 那个时候的唐赛儿把这些都记在了心里,而她却并不知道齐敏儿当时说这些,是因为知道她原本的人生轨迹。所心在她看来,唐赛儿不可能未卜先知,知道自己将来是太子妃,所以说这种话来骗取自己的信任。 而当时齐敏儿给唐赛儿的感觉,那简直就是一个百科全书——几乎没有她不知道的。上从天文下到地理,各种各样的知识齐敏儿都对唐赛儿来了个灌输。 虽然不可能涉及到什么精深的东西,但是很多独到的见解都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所能有的。而这些超时代的东西让唐赛儿对齐敏儿的佩服到了一种五体投地的地步——比如地球是圆的,星星太阳都是在宇宙之中,没有天圆地方这种事,在万物中起着作用的,乃是万有引力这种东西。 只是当时齐敏对唐赛儿所说的这些,唐赛儿都不当一回事,所以齐敏才敢这样对她说,最后还叮嘱她千万不要说出去,不然太丢脸。 “你就把这些东西当成是我的白日梦吧!” 齐敏当时曾这样对唐赛儿说过。 但是等唐赛儿进到皇宫后,对她进行各种知识的传授和辅导的,居然是建文帝本人——每天下午两个时辰,晚上一个时辰,都是建文帝给她教授各种知识的时候。 也亏得这几年天下太平,没什么事要建文帝彻夜办公的——明代的官僚制度已经趋于完美,皇帝只要确定大的施政方向和赏罚就可以了。 而最重要的事,军队的兵权那个时候都在皇帝的手中,所以一切都很太平,而不像现在,齐宝和太子各握有一支重兵,所以把一切都搞得错综复杂起来。 于是在远方征战了这么久,又经历了政治上的风云变幻,唐赛儿对于当初的那段日子记忆更加清晰起来——而那种在建文帝处听到与齐敏儿一模一样的论调和知识时,唐赛儿才明白原来齐敏所说的都是真的。 因为唐赛儿相信建文帝——这样的一位雄才大略文治武功的皇帝,怎么会信口开河。 只是唐赛儿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所以一直没有工夫去找齐敏儿,而且后来又有了孩子,一边照顾孩子一边学习,还要各方应酬,实在也是没有空闲。 实际上齐宝化名叫作包念敏,唐赛儿也没不是没想到他是化名——因为他也是盱眙人,而唐赛儿在问他有关于齐家的事时,他居然推说一点也不知道。齐家是盱眙首富,怎么会有人一点也不知道齐家? 但是唐赛儿也不知道齐宝会是齐敏的爱人——因为当时齐敏并没有说自己和齐宝相爱的事,只说自己已经有了意中人,而且是姓苏。 苏睿的事唐赛儿当时并不知道,因为苏睿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官,后来等到苏睿受到建文帝青睐的时候,她已经北伐去了。 现在唐赛儿一听齐敏来了,而且她就是齐宝的妻子时,心中虽然感到意外,但是仍被以前的感情所左右——在短短的几年中,唐赛儿要学会包括了很多现代知识的学问,压力还是很大的,所以她也就更怀念与齐敏在一起的那短暂的时光。 失去的才是最完美的,有的时候是因为不在一起后,会把对方在记忆中不断地美化,特别是在对现状有某种程度的不满的时候。 唐赛儿在物质上生活得很好,但是精神上的压力却很大,而那些时候给了唐赛儿一段“轻松的学习环境”的齐敏儿,也就成了唐赛儿心中的一方绿洲——而且那是受到她崇拜的对象。 这就像是少年时的偶像,即便是成年后,也依然会怀有一份特殊的感情。 所以齐敏那个时候跟唐赛儿所说的话,不但没有因为岁月的流逝而淡化,反而在她的一遍遍回想中愈加清晰。现在一见到齐敏,自然知道一个当年让自己小心邪教的人,自己加入邪教的可能性实在是太低——当然,这也是唐赛儿对齐敏和齐宝两个人的信任度都很高的原因,所以才没有认为齐宝夫妇真的都加入了白莲教。 毕竟齐宝曾是唐赛儿得力助手之一,唐赛儿也是因为与他分别多年,才不得不在相信他加入白莲教后,准备占据长安,然后派一支偏师去守住广西。 唐赛儿的心思,是准备等天下安定了,再去安南解决齐宝叛乱的事,在此之前,只要守住两广和四川就行了。 如果齐宝只要偏安一隅,唐赛儿说不定也就真的放弃安南——毕竟明代与安南本来就是宗主国和附庸国的关系,国主是齐宝还是别的人,其实也没多大的分别。 唐赛儿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其实心理也有点厌战的情绪——只是她这样一来,等于是把齐连春到往死路上推了。 南京的人已经基本都认定齐宝与白莲教有勾结了,如果不抓紧时间的话,齐连春可就要开刀问斩了。 所以齐敏献上让唐赛儿不要往山东进发,而是接受旨意往南京而去的计谋,也是一半为公,一半为私! 反正为私为公,齐敏都不能让唐赛儿不顾齐宝和齐连春,直接杀到山东去! 而现在唐赛儿打消了齐敏的顾忌,齐敏自然对唐赛儿也就说了自己的看法——当然,这事也是她和许放两个人一起苦思冥想出来的。虽然提出这个想法的人是齐敏,但是那些天里许放和齐敏都是日夜思苦,白天还互相交流商议,齐敏能想到这条计策,也有许放的功劳。 而且齐敏只是提出各种构想,实际上具体的各种操作,都是由许放来完善的——毕竟许放在这方面的见识要比齐敏高多了。 只是现在唐赛儿见齐敏提出的这个意见能否接受的概率,要比由许放提出要更能打动她——因为齐敏在唐赛儿的心中一直是与众不同的。 于是在听完齐敏的建议后,唐赛儿笑道:“姐姐好厉害,我居然完全没有想到可以如此呢!” 齐敏笑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原也怪不得殿下。” 唐赛儿其实也知道,这主要是因为自己一开始过于担心齐宝的叛乱问题,这才想到要抢先占了长安,然后再图山东,进而谋取天下的战略。如果知道齐宝不会叛乱,那自然也就不会这样做了——朝里的人,也是故意用这条消息来扰乱唐赛儿的方针。 现在听齐敏这样说,唐赛儿也不客套,便道:“那就请姐姐稍待,我与许放将军稍作商议再定大计。” 第十六章 齐宝还朝 明永乐元年春三月,明督都佥事平南将军齐宝,率部在安南获得大捷,活捉了黎利,囚在车中班师回了西京。 这时的西京,乃是自南京西迁至长安后,由长安改名成西京的。 不过南京作为陪都,也仍然保留着它的建制,而且由北方回来的太子和太子妃,也驻留在南京。 南京作为全国第二大的军区,所驻扎的军队也是最多的——如果齐宝不班师回朝的话,单就士兵的总战斗力来说,南京的部队,战斗力不比西京的差。 而齐宝还朝后,西京才是全国第一大的军区,有着全国最大规模的驻军。 齐宝这次回来,不但扫平叛逆,而且威服四夷,南边的暹罗、澜沧,以及阿瓦、庇固等小国(这些小国统一后成为今天的缅甸的前身东吁王朝)都遣使入贡朝觐。齐宝本人也由正二品的督都佥事升为从一品的都督同知,加封柱国,进爵定远公! 明朝的公爵是外姓臣子中最高的封赏,一时间齐宝风光无限——要知道这一年他才二十九岁,连三十岁都不满。而且谁又能想到,在短短的几个月前,齐宝几乎被视作叛逆。 原来是齐宝的叔叔被怀疑与这次在广西叛乱的白莲教有关,所以连带着齐宝本人也受到了猜忌,正好这时几个皇子之间勾心斗角,都在谋夺大位,所以搞得形势一下子错综复杂起来,刑部和吏部的人,都秉着宁肯杀错不可放过的心思,让齐宝后续的援军改为在两广境内布防,甚至调唐赛儿领空军南下,去擒拿齐宝。 但是唐赛儿依了齐敏的计策,假意南下,突然率少数精锐部队进驻南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提审了两个乱咬齐连春的人,还了齐连春一个清白。 齐连春既然是清白了,那么唐赛儿也就不必再南下了——这一下太孙和太子妃母子相见,两个人都在南京,太子在北平,实际上这两支军队已经对当时还没有成为西京的长安城,或者在山东泰安的行宫构成了实质上的威胁,只要出现不利于他们的局面,他们就可以南北夹击。 而此时因为齐连春被释放而没有了投鼠忌器之忧的许放所部也进驻了长安,建文帝那里只要有人有异动,那等于就是自绝于天下——因为在山东泰安的御林军如果团结在一起,是可以快速拿下北平的,但是建文帝和两价目想要谋取大位的皇子间是不可能团结的,所以这个时候两个皇子已经无路可走。 最后想要谋夺皇位的两个皇子只?br /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52部分阅读 欲望文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53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未知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53部分阅读 只得出来自首,求建文帝代他们向唐赛儿与太子求情。 于是建文帝正式下诏,传位给太子朱文奎,自己做了太上皇帝。 太上皇帝和太上皇只有一字之差,但是性质完全不一样——太上皇是没有实权,逊位的皇帝——而太上皇帝却是仍然掌握着实权的人。 中国历史上最有名的太上皇帝,乃是清代的乾隆,最有名的太上皇,是唐朝的玄宗,最惨的太上皇帝的北魏的献文帝,最悲剧的太上皇却是宋徽宗赵桓。 太上皇不好当,太上皇帝更不好当——他得更多地承受已经登基的皇帝的怨气。 这位建文帝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朱文奎长年在漠北,对于政事方面也的确有很多不懂的地方,更何况建文帝想要做的事,也还没有做完。 于是在建文二十五年的十一月底,建文帝回到长安城,许放作为卫戍区的代理司令员,把建文帝迎入了长安——许放是忠臣,这一点建文帝也没有判断错,就如同他其实也知道齐宝是忠臣一样。 在建文帝进入长安的当天,他便下旨传位给太子朱文奎,自己成为了太上皇帝,次年便改元永乐。 正史上本来由朱棣定下的永乐年号,由建文帝的儿子朱文奎使用了,这也算是这个穿越者建文帝对于历史和朱棣本人的一个嘲弄吧。 不过对外的解释,建文帝仍然是用希望天下太平,百姓永远安乐来解释的。而在改元后的三月,齐宝便得胜还朝了。 齐宝先到了南京,由新的皇太子接待了他,然后再启程北上,回到了新都城西京长安。 在齐宝到达长安近郊的时候,建文帝和永乐帝两个皇帝同时亲自出迎,让齐宝也觉得受宠若惊。 一起来郊迎的,还有西京的文武百官以及一些百姓——这其中自然有齐宝的妻子齐敏。 齐敏现在是诰封的一品夫人,而且已经与皇后唐赛儿结拜为姐妹,齐家一时之间在朝中更为当红,再也没有人敢跟齐家作对了——同时因为连带的关系,齐升被作了正三品的左副都御使,总算比他的小妾婉婷的官阶要高了。 齐连春沉冤得雪,从千户一下子升到了从三品的南京留守指挥同知——这可不是个闲差了,倒是苦了齐连春,不能再一门心思地做生意了。 齐福也从六品京知县的位子上一下越级作了从三品的参政,而李兰才刚刚考中进士不久,也被提升为正四品的中顺大夫。虽然只是个闲职,但也算是对齐家的礼遇吧——甚至连齐家的姻亲,董家的董娉的丈夫成得志,也从从七品的户部给事中一下子跳到了从五品的户部员外郎。 至于许放,那是直接接任了齐宝原先的职位,做了卫戍区的司令官,只是将军的阶位是金吾将军,而不是龙虎将军。 总之一句话,齐家现在是鸡犬升天了,连齐永春一直想要的粮长的位子,这一次都给了他,而且是在他根本就没想要去争取的情况下,县令硬给的。 齐宝见到皇帝,自然也是大礼参拜,但是眼眼却看着人群中的爱妻齐敏——这些日子中原的事,齐宝其实并不知道,他完全就是一心在广西和安南境内作战。特别是在安南境内,齐宝将部队化整为零,四处出击,虽然危险大增,但是却也收到了奇袭,活捉了黎利。 正所谓的宝贵险中求,胜利也是如此——怯用奇谋无奇功,平坦大路也覆车。越南的地形复杂,当地人的游击战术也是让大部队不胜烦扰的。齐宝这一次以游击战对游击战,不但让对方难以找到己方的主力,而且在获取了准确的情报后,一举活捉了黎利,龚振海自杀。 而这次班师回朝,朝中局势已定,齐宝又受封从一品的大员,自然是无人再在他面前提起他不在的时候这些事情。 西京外来迎接齐宝的人数以千计,但是齐宝仍然一眼就看到了夹杂在其中的齐敏。齐敏身穿一品诰命夫人的官礼服,本来就绝美的容颜,更添了一份华贵,夹杂在女眷之中,绝对是艳压群芳。 建文帝虽然也出来郊迎,但是在外的面子还是很给自己的儿子,一切事务和仪式都是由永乐帝来完成的。 等回到宫中,两位皇帝摆下御筵,召齐宝等有功之臣一起饮宴。 齐敏作为齐宝的妻子,诰封的一品夫人,也与齐宝同席,一起接受了皇帝的款待。席间齐宝与齐敏在桌子底下握着手,虽然碍于耳目众多不能细言,但也均觉两心相印,一切尽在不言中。 待到宴饮完毕,二人离开皇宫,在回家路上的马车里,齐宝就迫不及待地抱着齐敏,一边吻着她一边道:“敏儿,敏儿,我的好敏儿,真是想死我了。” 齐敏微笑着回应他的热情,道:“我也一样想你啊!” 小别胜新婚,这一点都不错,两个人居然在马车上便情难自制,颠鸾倒凤起来——也幸而这马车够大,一路上回家又是吹吹打打,且又是缓步而行,绕城一周,以示荣耀,长安城又大,等到回了家中,两个人已经云散雨收,极尽欢悦了。 文氏因为身体虚弱,所以没有去城外,而且作为母亲不去迎接儿子,也合礼合理。 齐宝虽然没有回家,但是齐家的人也一直把消息传到文氏的耳朵里,从他离城百里开始就有人来报喜,五十里、三十里,皇帝郊迎,安排御宴,厚赏齐家——其中以让齐宝的公爵可袭封三代,降一等再袭封三代,然后再降等袭爵一代的七代袭封最为引人注目,这是大明朝从未有过的封爵。 然后到齐宝披红挂彩,绕城一周。不管他到了哪里,都有人去报给文氏。只是齐宝只披红挂彩骑着高头大马走了两条街,就躲到马车里跟齐敏翻云覆雨去了,那些人也就不好意思跟文氏说了——躲到马车里跟老婆卿卿我我,那又怎么好对当婆婆的说。 等到齐宝到了家,门口的人跟是接连进去给文氏报告。齐宝与齐敏二人赶到里边,齐升和齐福也都在将军府里了,都在文氏房内等着二人。 齐宝和他们也是多年未见,兄弟之情更笃,于是便上前先见过了母亲,便与二人说笑。文氏见到儿子平安归来,这才知道儿子是南下平叛去了,并不是跟着建文帝在山东封禅。 建文帝在去年十二月进的长安,齐宝仍然没有回来,齐敏和许放等人只说他去北方接太子还朝了,结果到了一月,太子也回来了,又告诉文氏,齐宝在南京公干。 幸亏下的提升齐升的圣旨里,没有说齐宝在打仗的事,只是抬头的年号由建文改成了永乐,所以总算是把文氏敷衍了过去。 现在齐宝荣耀归来,文氏才知道几个孩子的一番苦心,虽然有点责怪她们不该瞒着自己,但现在大喜之下,也就算了。 在这屋子里的,还有齐书文和齐芳齐蕙兄妹两个,三个孩子里齐书文已经虚岁五岁了,齐芳和齐蕙还不满周岁,只是躺在文氏的床上,四只眼睛骨碌碌地打转,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热闹了起来。 齐敏问了这时也陪在侧的齐秀雯,知道两个孩子已经在奶娘的哺||乳|下吃过了,也就放了心。 齐宝却已经抱起两个孩子,亲了个没够。 文氏笑道:“好啦好啦,一路上风尘仆仆的,把孩子都弄脏了。” 齐宝笑道:“娘有了孙子孙女,就不疼爱儿子了。” 文氏道:“分明是你只顾着儿子女儿,把娘都放在一边了。” 齐宝笑着与文氏说了几句,又见过了还不认识的齐秀雯——当年她出嫁的时候,齐宝还不记事。 这时许放也来求见,齐宝便出去与他相见,齐升与齐福走到外面,四个人一起说话。齐敏趁此机会对文氏道:“怎么婉婷和婉颜不来?她们虽然是妾,但我们也从没把她们当下人的,她们何必执着于这身虚礼。” 文氏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为你升弟整日里对她们都不阴不阳的,这才让她们两个心灰意冷——我劝了他不知多少,也生不了这个气!既然没有意中人,又不想娶妻,何不扶了正。” 齐敏笑道:“升弟性子古板,只怕不肯呢!” 原来以妾为妻,乃是违法的。自唐以来,就有 “以妾及客女为妻,徒一年半”的法律。虽然现在在这上面管得松了,但是齐升却是个较真古板的性子,所以文氏再说他也不听。 文氏的身体不好,平日里众人都对她百依百顺,唯有这事,齐升就是不同意。文氏说齐升平日最听齐敏的话,但是齐敏说让齐升扶正了婉婷,齐升也都不愿意——婉颜是女真人,这辈子是做定了妾的,但是婉婷可不一样。 所以文氏也不再管齐升,而齐敏却总是觉得这里面有鬼,自己又心虚,不好强逼齐升什么。当年马家的月兰提过几回亲,都被齐升拒绝了,马家也就不再提起。 好在齐福与小妾魏灵梓情深意厚,多年不曾娶妻,已经在官场上传为美谈(也有人认为是笑谈),所以众人也认为齐升有样学样,同样要与两个小妾白头偕老了。 齐宝虽然刚从御宴上回来,但是许放还要拉他去喝酒,齐升拗不过,便与他一起去了。齐升回来后笑道:“大哥还是没什么架子,被许放一说几个老部下要请他喝酒,他就去了,却又要让大嫂独守空闺等他。” 文氏道:“你也都二十多岁了,怎么嘴上还是没有把门的,乱说什么呢!还不快回去,跟你的两个女人自己温存去。” 齐宝对齐敏吐了吐舌头,笑着走了。 齐敏心中暗笑——自己和齐宝已经春风一度过了,所以齐宝才会跟你去喝酒吧,不然他是怎么也要回房的。 于是便又与文氏和齐秀雯说了一会子话,这才回了房去。 房里的婉容见到齐敏一个人回来,也是有点意外,一问之下才知道齐宝又吃酒去了。婉容笑道:“将军倒不急着回来见夫人,这些日子没见了,应该有很多话要说才对吧。” 齐敏道:“便是你话多,还不快退下去。” 婉容替她们铺好了床被,掩着嘴退了下去。 这些日子齐升和齐福由于齐宝的关系,被从南京留守的位置上提到京城来作官,顺带着把婉颜等人也带了过来,婉容和她们相见后如同姐妹一般,自然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这年婉容只有虚岁十六,虽然古人早熟,但她也仍然是小孩心性,婉颜心里苦闷,脸上不表现出来,她也没有看出来。婉若这年只有十四岁,年纪更小,虽然知道姐姐的苦处,但也知道不在婉容的面前表现出来。 至于婉婷,却似乎没有什么难过的,虽然齐升也一样对她不怎么热情,也不与她同房,但她却丝毫不放在心上的样子,每日里仍然去国子监,没事的时候便过来帮着齐敏带孩子,有时一天见不着齐升的面也是有的,她也依然毫不介意。 齐敏倒是私下里问过婉婷,知道婉婷当时果然是对求婚的人不胜其扰,便索性嫁与了齐升作妾。虽然妾不是一个好名份,但是婉婷也着实没有意中人,也不太想嫁人。 而妾的好处是可以随意送人,如果哪天婉婷有了意中人,齐升就把她送给对方就行了——虽然她在齐升面前是个妾,但她毕竟是四品官员,不管是谁娶了她,都得把她当正妻的! 一个堂堂的四品女官,居然委身作妾,真不知是齐升的福气还是别的什么。 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把两个孩子哄得睡着了,又唤了奶娘张桂香来,让她把两个孩子抱走去睡。 现在张桂香在齐府里待的时间也长了,她男人也在也在齐府的帮助下在城里找了份工作,两个人对齐家都很感激,齐芳和齐蕙两个孩子也习惯了晚上睡在张桂香的身边,只是仍然要齐敏哄睡着罢了。 反正张桂香带着孩子就睡在隔壁,有什么事再过去也来得及。 一觉醒来,正好听到打四更天,心想齐宝也太不像话,头一天回来,便这么晚。正想着时,只听门一推,齐宝带着一身的酒气走了进来。 齐敏虽然与他感情深厚,又是久别重逢,但闻到这一身的酒气还是忍不住皱了眉。 齐宝见齐敏睁着眼睛看着自己,笑嘻嘻地过来:“敏儿,你还在等我呀!” 齐敏没好气地道:“谁在等你了!” 见齐敏有点生气,齐宝赶紧说:“你别怪我,他们太热情,我不好说我升了官就不把老兄弟们都忘了,便都陪着他们多饮了几杯。我怕你说我一身酒臭,还去澡堂子里洗了个澡——许放也去了,我们两个一起洗的。他说秀雯大姐也讨厌他身上带酒气呢!我就说敏儿最好了,一点也不讨厌我。” 第十七章 夜半私语 说着脱了衣服,摸上床来。 齐敏被他逗得禁不住笑了笑,道:“你还是油嘴滑舌的,也不知当年爹是怎么教你的。” 齐宝笑道:“其实爹才不管这些小事呢,都是你教我耍嘴皮子的。” 齐敏“呸”了一声:“谁教你了!” 齐宝吻上齐敏的唇:“这不都是你教的么!” …… 春风一度之后,两个人居然都觉得神清气爽,一点也没有疲惫的感觉,这时却已经是五更天了。齐宝抚摸着齐敏的娇躯,对她道:“这一次回来,估计是真的天下太平了,马放南山,刀枪入库。” 齐敏被他说话的气息喷在颈子上,痒痒的,便缩了一下脖子,笑道:“那是最好了,我们以后就在家里闲着就行了。等过个一二年,你就辞官吧,别再在朝堂上厮混了。” 齐宝笑道:“你是不是怕了?” 齐敏叹了口气,道:“是啊,伴君如伴虎嘛!” 齐宝道:“刚才吃酒,这段日子所发生的事,许放他们都对我说了——你果然是我的紧内助啊!” 齐敏道:“我只是提出一个初步的构想,具体的步骤,都是许放筹划的。” 齐宝道:“这个我也想到了,毕竟政争之事,不是你所擅长的。” 齐敏道:“我看你也不是很擅长,所以还是找个机会就急流勇退了吧!” 齐宝道:“问题我现在都是从一品了,哪能说退就退的。” 齐敏道:“倒不是我成心,只是……唉……” 齐敏的言外之意,是文氏的身体已经逐年恶化,即便是精神上有好转,但身体却一直不能强健起来,看来大去之日也在渐渐逼近了。 如果文氏去世,那齐宝正好可以有借口丁忧。只是这样的话齐敏如何说得出口——齐敏天天服侍文氏,恨不能搬张床睡在文氏身边照顾她,只是文氏的身子一直没有起色,京里的大夫,甚至御医都来看过了,都说只能尽量拖日子罢了。 齐敏就纳了闷了——怎么忧郁症还能把身体拖垮成这个样子。而且孙子齐书文过来后,这个已经五岁,能够开口解忧的孩子,也更得文氏的欢心,却也没有办法让文氏的身子有所好转! 齐宝刚才见了文氏,知道母亲的身体如今比之几个月前又有不如了,先前只当是为自己担忧而弄垮了身子,现在看来也不是如此。 只是他作为人子的,自然希望母亲长命百岁,便是知道实情如此,却如何肯利用母亲的身体作文章,于是便对齐敏道:“娘的身子,一直如此,我们多用些好药补补,料来也无甚大碍的。” 齐敏听了不由得落下泪来:“你以为我不给娘用好药么?什么百年的人参伏苓之类的,吃了不知多少斤下去了,我……但凡有个法子,我就不想娘好好的么?” 齐宝见齐敏难过落泪,便道:“好啦,我也没有怪你什么。有道是久病床前无孝子,娘这一病都多少年了,都是你这孝女在尽孝心了,我却少来帮忙。” 齐敏道:“算了,这会子不说这些个了。” 齐宝摸着齐敏光滑的背脊,过了很久,才道:“我今儿才听说,怎么苏睿调去漠北了?皇上不是很器重他么,怎么调他去那不毛之地?” 齐敏道:“你怎么却问我,我又不是在朝为官的,升弟和福大哥都不知,就更不用说我了。” 齐宝想了一回,却笑道:“也好,他这人就是太偏执了,让他去受点苦,变得圆润些也好!” 齐敏道:“这次你怎么在广西安南搞了这么久?害得京里谣言四起的。” 齐宝道:“你不知,战场上的战机瞬息变化,机会稍纵即逝。我若等援兵到齐了再分兵去断那黎利的后路,只怕还要相持得更久,不如分兵奇袭他两胁,逼他逃走,然后到安南去打——嘿嘿,彼时我军化整为零,在安南战,岂不比在我大明自己的国土上作战为好?” 齐敏一想也是——在别人家里打,总好过在自己家里打。虽然地利不在自己一方,但是天时和人和这一次都在大明这边呢! 安南周边的小国,都受到齐宝代表的明朝的压力,共同派兵围剿,齐宝不过答应给他们一些厚赐罢了——只要仗打胜了,回朝时让皇帝赏些金银给这些穷苦小国又有什么打紧。 而有了周边小国的人作向导,齐宝进军就顺利了许多,所以很快就抓住了黎利。 不过齐敏仍然道:“可是你这样一来,我可是担惊受怕啊!” 齐宝搂着齐敏:“我不是对你说过么,放心吧,我一定会回来的!而且,我这不也是回来了么!” 齐敏点了点头:“幸好你平安回来了,也幸好我们大家都平安无事。” 齐宝微微叹了口气:“是啊,我们都平安,那是最好的呢!” 齐敏只希望这一生都平平安安的,再也不要有什么波折了——她实在是受够了! 齐宝忽地又道:“太子妃到底是怎么解决这事的,我问了升弟和福大哥,他们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和太子妃如今是结拜姐妹了,她有没有对你说过?” 齐敏笑了笑:“也没什么,就是带了兵去,对两个乱咬三叔的白莲教商人严刑拷打了一番,自然就问出了源由——似乎就是为了把齐家拖下水,让你不能好好在前方作战呢!” 齐宝哑然失笑:“怎么?她倒不怕屈打成招?” 齐敏道:“她再晚到几天,只怕三叔就屈打成招了!” 齐宝闻言怒道:“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三叔现在也不在盱眙了,而是在庐州府,这次我没见到他,听说他被打伤了,还在家里养伤?” 齐敏点了点头:“这顿打可是不轻,据说没个一二年是好不了了。也就是三叔身体壮些,若是换个人,只怕已经不成了。” 齐宝怒道:“南京留守的刑部尚书是谁,我回头参他一本。” 齐敏笑着轻抚他的胸口:“还用得着你?皇上早把人贬去地方上当个县丞了!” 齐宝“哼”了一声:“居然敢诬陷我,不把他削职为民就算好的了!” 两个人相拥在一起,这时才有空说些别来之事以及相思之苦,之其就只顾着肉体的纠缠了。 “对了,我回来时,看到了你在人群里,总是往同一个方向在看——你不看我,那里有什么东西值得你那样看?那里既没有皇帝也没有皇后啊。” 齐宝忽然说道。 齐敏笑笑:“随便看看嘛,怎么你还吃醋么!那里都是女眷,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去看男人。” 齐宝也笑了起来——只是他却不知,齐敏在看的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董娉。 自从董娉随着丈夫成得志来到京城后,齐敏就一直想去拜访。但是一则是没有什么借口,二来也实在是不好意思与她姐妹相称——因为董娉的弟弟娶了齐宝的堂姐,如果不想母女相认的话,那也就只能平辈论交了。 幸而暗中打听下来,成得志对董娉很好,似乎没有什么不和谐的消息传出来过,而且董娉与成得志之间还有两个孩子,所以不管成得志是不是齐敏的生父,齐敏都不愿意去破坏这个家庭。 或许董娉那只是年少时被什么公子哥骗了吧,自己又何必多想,反正幼年的自己,并不缺少父爱和母爱。 只是不能再见一面自己的母亲,心里终有些不足罢了。 这一次京中官员都去郊迎齐宝,很多女眷也跟了出来,董娉与齐家有姻亲关系,自然也不好推脱不来。齐敏为防尴尬,故意站得离她远了些,只是与她点头微笑示意,并没有交谈。 而看到董娉穿着华服,脸色红润,一副生活得很好的样子,心里也就放了心了——不管怎么样,她现在的生活很平和富足,如果当年她跟了那个始乱终弃的人,说不定会颠沛流离,一生苦痛吧。 不管是在古代还是在现代,恋爱总都不是一帆风顺的吧,能得到一个好结局,那总是好的。相比之下,初时嫁给了自己想要的男人的陆佳星,结局却是远嫁他方,实在是令上唏嘘。 果然姻缘天注定,不能强求! 也正因为此,对于齐升和婉婷婉颜的事,齐敏也就越加不好开口,只能让他们三个自己纠缠去吧——好在婉婷还没有陷得太深。 两个人静静地相拥着,到天刚蒙蒙亮时,都有些倦意,隔壁的孩子却哭了起来——这将军府主卧也不知是怎么造的,这里的声音传不出去,隔音效果好得很,但是外面的声音声音却能传进来——好在奶娘张桂香哄了一会儿,齐敏还在穿衣服,两个孩子便不再吵闹了,想来是把孩子们喂饱了睡了。 齐宝笑着把齐敏拉回被窝里道:“我看这个奶娘倒挺能干的,你也不必费神带孩子了。” 齐敏却道:“等他们长大了,我要亲自来教导的,你不许插手。” 自从听了建文帝对几个皇子和唐赛儿的建育,齐敏发觉在这个时代,有一些超越进代的东西,还是要教一教的——不能输在起跑线上,哈哈。 齐宝倒是无所谓的——做娘的在儿女幼小的时候作些教育工作是正常的,等到孩子长大了,自然会去学堂正式念书。他却不知齐敏是想给两个孩子在数学天文物理等各方面都要好好地教育的。 本来有些困顿,但是被孩子一吵闹,两个人说了一会子话,便没有睡意。齐宝又要上早朝,便索性起来了,着婉容上了些早点心,与齐敏分着吃了,然后便上朝去了。 齐敏又睡了个回笼觉,天大亮了才起,然后去见过了文氏。 齐宝这次凯旋归来,上门道贺的人极多,齐敏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酬,于是连着几天都没有对文氏好好照顾,幸好有婉颜婉若两个人时常过去伺候文氏。 婉婷要去国子监,也没什么工夫过来,文氏反而更喜欢乖巧的婉颜,只可惜她是女真人,只能作个妾罢了。 这日齐宝从朝堂上回来,带回一块黑黑的东西给齐敏,笑着问齐敏可认得这是什么。 齐敏拿到手里一看就知道是橡胶,只是故意装作不认识,摇了摇头。 齐宝道:“这是在东大陆上的土著居民在一种树上所弄出来的东西,皇上让工部和科学院的人想法子在这东西里加入了硫磺等东西,炼成这样的玩意儿。” 原来科学院里面还有很多练丹家,化学方面的研究就是由这些人来完成的,把天然橡胶加以提炼,大概也是他们做的吧。 而所谓的东大陆,就是美洲,现在仍然属于不毛之地,留守的明朝军队,仍然是一年一瓜代——其间在路上在花费的时间就起码要小半年。 齐敏却问道:“怎么,皇上赏你这个做什么?” 齐宝笑道:“不是皇上赏我的,而是太上皇在早朝后召见了我,让我把这东西拿回来给你。皇上说你总能想出很多奇怪的点子来赚钱,这一回也请你拿这东西想出个点子来,让朝廷也赚一笔,同时也改善一下百姓的生活。” 齐敏听了不禁哑然失笑——这肯定是建文帝知道自己了穿越者,然后拿这个东西再来试探一下自己。 于是便道:“我哪里能想出什么东西来,我见都没见过这个。” 齐宝笑道:“也是怪我,那日在御宴上多喝了两杯,便与旁人吹嘘起你聪明来,被太上皇听到啦。其实这也算不得什么,你的事情,皇上和太上皇都知道的。” 齐敏其实心里也料到是这么回事——唐赛儿说她从来没有向人谈起过自己与她说的那些超时代的知识,但她在听建文帝上课时,总要流露出那么一星半点的吧。当时唐赛儿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女,天真烂漫心无城府,被建文帝三下两下就能套出话来的吧。 ——原来自己一直想要不暴露,却是早就暴露了么! 齐敏不禁摇头苦笑。 齐宝见她面露苦笑,只当她是因为没有灵感而苦笑,便把那块胶皮往桌上一扔,让婉容过来收了去。 齐敏笑道:“皇上御赐之物,你也不好好收着。” 齐宝道:“本就不是什么有用的东西,何必当它是个宝。” 齐敏道:“这东西太硬太厚,要是软些薄些的话,倒能派上点用场。” 齐宝道:“科学院里的事我不熟,你找婉婷吧。” 齐敏笑笑:“婉婷天天往科学院里面跑,也不在家待着,想见她一面也难。” 齐宝道:“还不是因为升弟待她不上心,若是升弟待她好一点儿,总不会这样的。” 齐敏知道齐宝说的在理,但这事却是没法劝的,也就不接他的口,只是逗着满床乱爬的一双儿女。 齐宝也坐在边上,逗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孩子,笑道:“看来看去,还是咱们的孩子最好看,不管是书文还是柳哥儿和眉儿,都不如我的秋哥和雨儿好看。” 柳哥儿是齐连春的儿子齐荣的小名,因为他和齐眉是混血儿,所以长得也煞是可爱,齐宝却一直说他不如自己的儿子好。 齐敏道:“当父母的都说自己的儿女好,哪有说别人的好的,这就如同情人眼里出西施一样。” 齐宝故意虎起了脸道:“胡说,就算再怎么样,谁敢说你不好看?!你可是京城大大有名的美女呢!” 齐敏漫声叹了一口气:“不行啦,老啦!” 齐宝哈哈一笑:“什么老了!你才二十六岁,正是青春年少的时候!” 说着忽道:“你听说了么?原来苏睿被派去漠北之后,他的妻子樊氏已经与他和离了。” 齐敏点了点头:“这个我早就听说了,只是觉得没必要提起罢了,并不是有意瞒着你什么。” 齐宝挠了挠头,道:“这也算是恶有恶报吧!他老是想来抢我的老婆,结果现在连自己的老婆也丢了!” 齐敏推了他一下:“别乱说话,连孩子都有了,说话还是这样不稳重!” 齐宝讪讪地笑了两声,又叹了口气,道:“真没想到,我们两家最终会是这样的结局。” 齐敏道:“这又是谁能想得到的呢!” 齐宝忽尔又笑了一下,道:“当年考科举时,苏睿的前程最为人所看好。福大哥虽然早放了缺,但若不是因为我,只怕这一生都要在县令的位子上待下去了吧!” 齐敏笑道:“你这又是什么话?来向我表功么?这话怎么不对灵梓去说,让她转述给大哥,也好知道你的大功!” 齐宝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看咱们四个,连同李兰在内,苏睿最是年少得意,最终却被罚去戍边;福大哥老老实实的,也混个不上不下;我嘛,唉,只能说是一半运气一半努力。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升儿——我看他的样子,很像是苏睿的影子。听说李兰的南京官声不错,升弟是不是太显浮躁了?” 齐敏一想也是——齐福太老实,苏睿太锋芒毕露,这就叫过犹不及吧!齐宝看上去虽然有点不长进,但却是个肯动脑子又肯干的人,所以才会吃香吧!于是便道:“升弟也大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外面怎么样。既然你们同朝为官,你和福大哥也该时时提点于他!” 齐宝道:“这是自然,只是我看他似乎什么都有点不太在意的样子。” 第十八章 大赚一笔 齐敏道:“他也二十三岁啦,你们劝他时也要注意,不要显得太严厉了。” 齐宝道:“你倒会说,我可不会,还是让娘来管教他吧!” 齐敏道:“娘的身子你又不是不知,还给她添什么堵!” 一提到文氏的身子,两个人也都不说话了。 转过天来,婉婷便到齐敏的房中来找她。彼时齐敏正在哺||乳|,心里正在想着昨夜齐宝这样吮吸自己的有胸部,一颗心儿正牵挂在丈夫身上,见到婉婷来了,脸上仍是红红的。 婉婷过来逗了一下两个孩子,便对齐敏笑道:“夫人昨日可是得了那橡胶?” 齐敏故意道:“那玩意儿叫做橡胶么?宝儿却没有告诉我呢。” 婉婷道:“我本来要去国子监的,路上遇到了将军,说起这事,便来问问。” 齐敏道:“我也就是随口说说,这种东西,我也不知该有什么用呢。” 婉婷道:“其实皇上也嫌这东西炼得太硬太厚了,正责成那几个练丹的把这种东西重新练成软一点的,也不会粘着或化掉的东西呢。” 齐敏听了笑笑,岔开话题道:“你现在在科学院和国子监也忙得很吧,往日也不见你过来坐坐。” 婉婷笑道:“的确是很忙,不过也不是一点空也没有。只是没什么由头,怕过来也是空坐着。” 齐敏道:“哪里就空坐了,咱们就算玩玩牌也是好的,你这会子来了,可正好陪我见见娘去。” 婉婷笑道:“我其实也是日日向老夫人请安的啊,只是不太遇得上夫人你。” 婉婷每天去向文氏请安,都是从国子监回来之后。那时都是齐敏午睡的时候,而文氏因为长年在床上,也不走动,反而中午到下午这段时间是她精神最后的时候,正好和婉婷一起说话。 齐敏现在既然这样说了,婉婷也就陪着她一起去了文氏那边。 请了安,婉婷在回齐升那边的时候还对齐敏道:“科学院的事,我会去留意一下的,夫人不必着急。” 齐敏却不怎么放在心上——在她的记忆里,橡胶在工业上的实用价值被发现要到鸦片战争前后,现在的练丹师要是真能靠炼丹炉练出合成橡胶来,那真叫见鬼了。 但是齐敏这回却是判断错了——在橡胶没出现之前,蒸汽机这个鬼东西,居然被建文帝给捣鼓出来了。 现在永乐帝在前台处理一般的政事,建文帝的精力更多地被放在了科学研究上,整个科学院都成了他的后花园了。 蒸汽机当然不是建文帝的发明,他只是提出了一个思路,或者说想法,具体的工作是由科学院的院士们完成的——当然史书上可能会把这一功劳记在建文帝的头上就是了。 本来正史中自明到清,中国的科技就没有什么发展,明代还有《本草纲目》和《天工开物》等汇集前人智慧的书,清代连这些也没有了,那是因为明代的厂卫制度和清代的文字狱,一步更甚一步地禁锢了人们的思想和言论,所以科学自然发展不起来了。 现在建文帝在开言路和思潮,自然科技人才也就层出不穷了——中国人的智商,向来是不低的。 如今永乐帝在前台处理一般的政事,建文帝的精力更多地被放在了科学研究上,整个科学院都成了他的后花园了。 于是一个蒸汽机的出现改变了很多,到了永乐二年初,新式的蒸汽巨轮已经出现在了海上——虽然还不能与后来的泰坦尼克号这样先进的船相比,但就现在来说,已经是超时代的了——其间如橡胶这种小东西,早就研制出来被用于新式巨轮上了! 而第一个被运用到民生商业上的,却是自行车。 自行车的轮胎是要用橡胶做的,据说在此之前,建文帝想过用皮制的东西来做,但是都失败了,现在有了橡胶这个东西,总算是让建文帝又赚了一票狠的——而且在各地的步兵营里,都配备了一个步兵一辆的自行车部队,从几百人到上千人不等。 这一下步兵的机动力大为提高,几乎赶得上骑兵——本来这就等到二战中,日本人才第一次将自行车运用于步兵行军中的,建文帝却是又走在了时代前沿。 另外自行车的生产权虽然并没有收归国有,但是橡胶这个东西却是只有美洲才有,而这条航线目前也只有朝廷才有。再加上蒸汽巨轮也不是平民百姓能造得起的,所以这仍然是国家垄断的生意——而且这样一来,周边的国家就是想仿造也没门儿!反而自行车成为了赏赐朝鲜和亦力把里、帖木儿帝国等友好国家的高贵物品。 而且随之而来的,在全国各地新修街道,在行人的道边隔出可以让自行车行走的连道来,这种工程却是让以齐家为首的专营建筑的商户大大地又发了一笔——虽然大部分的街道是由劳役给填补了的,但毕竟民力是有限的,不能全部由劳役来做这样的事。 于是齐连春又好好地赚了一笔——只是全国各地他接了不少工程,到处在跑,连官也不做了,索性挂印辞了官,专门跑生意去了。 齐连春还是一个标准的生意人,做官是违反他的性子的! 而齐敏更厉害,马上就让齐连春做了人力三轮车来做古代的出租车——这种东西一直到现代都有市场的,齐敏就不信在古代没人乘坐。 因为自行车是要两条腿分开坐的坐位上的,所以至少女人是不能骑车的,那样会被视作不雅。而马车是要养马的,人力车则只要养活踩车的人自己就行,很快的这种车就取代了跑近距离的马车。 于是很快在全国各地都出现了出租车行,其中更是数齐家的规模最大——直到后来国家把这东西也收归国有,统一归于邮局来管,不过这都是后话了——这些各地的出租车行,都交给了齐宝指定的人。 自从被自己的同伴摆了一道后,齐连春对自己的眼光也怀疑起来了,在用人方面,很多都倚仗起齐宝来——齐宝认识的军中的人,都是忠诚可靠的人,有些退伍的老兵,更是视齐宝为武曲星下凡一样的天人。 这天齐宝下了朝,齐敏接着,一边让丫环打水来给他洗脸,一边道:“怎么今天这样晚下朝,又有什么事么?” 齐宝道:“你有所不知,还不都是那橡胶惹的祸么!” 原来朝廷因为橡胶的事,对东大陆的处理意见产生了分歧。一部分人说那里的土著人都是蛮荒之辈,除了橡胶和可可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而朝廷的意见是要派人去长期驻守,不必瓜代了——因为这样太麻烦,不如索性迁徙户口过去,让他们自己发展。 其实朝廷一早就有这样的意思,只是这样一来,朝中的守旧派又不干了,认为天无二日世无二君,那么远的地方,时间一长,不免有中央政府鞭长莫及,东大陆的人割据一方,行不臣之事的忧虑。 现在有了可以大大提高远洋速度的蒸汽机巨轮,这种忧患就小了很多,于是这个议题又被提了出来。 只是皇上想派一个臣子去,而大臣们说这样大的一块地方,非皇子不能辖理,一定要派一个封作亲王的皇子去才行。 太上皇帝的意思却是模糊不清,所以一时间朝议又陷入了僵局。 齐敏道:“你别去管这事,咱们自己家里还不够乱的么!” 原来这几日文氏的身子愈加虚弱了,想来已经过了当初所说的“五年”之期,但是由于齐家现在财大气粗,各种补药流水价地用,各路名医也是不断地请进府来,虽然文氏还是没有什么起色,但也好歹多活了几年。 现在齐敏只求一家人好好地过日子,哪里还管得这许多事。 齐宝自然?br /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53部分阅读 欲望文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54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未知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54部分阅读 然也知道齐敏的心意,只是却哪里能够脱身事外:“我也想不管这事啊,但我现在的地位,就算不说话,皇上也会垂询我的啊。” 齐敏道:“那你就说些模棱两可的话,随他们去争吧,反正跟咱们又没关系。” 齐宝道:“但是皇上好像很想派我去东大陆做总督的样子。” 齐敏吓了一跳:“什么?这怎么可能?!” 齐宝耸了耸肩:“你有所不知,经过了这么多年,整个东大陆的地形图已经被探索出来了,虽然还有很多地方不清楚,但就现在来看,大概有整个大明的四倍,这样大的地方,不派一个重臣去治理,只怕是不行的。” 齐敏道:“你只是个武将,怎么懂治理。” 齐宝道:“那里的土著都是些野蛮人,自然要派武将前去的。因为过去的汉人百姓的军队比起那边的土著人在人数上是极少的,万一暴发起冲突来,一定要有最强的将军在那里以防不测。” 齐敏撇了撇嘴:“你想说你就是大明最厉害的武将?” 齐宝笑道:“我不是,当今皇后才是。不过她不可能离开后宫的,所以才会轮到我啊!” 齐敏道:“这是皇上还是太上皇对你说的,还是你自己想的?” 齐宝道:“各种传言综合起来,就是这么个结果啊!” 齐敏想了一回,终于想不下去,只能道:“算了算了,如果真要你去,你就辞官,不就是抗旨么,看皇上有没有魄力杀了你!” 齐宝笑道:“你怎么孩子气起来了,现在朝廷里还没有决定呢。这种事情起码要拖上好几年呢。” 齐宝说的没错,现在朝廷里在讨论的,是要不要在东大陆南北之间最狭小的地方,开凿一条运河,以贯通另一边的大海。 实际上这就是后世的巴拿马运河,本来是件大好事,却因为牵涉到朝中各方的利益而吵闹个不停。 当初想与朱文奎抢夺皇帝位子的几个兄弟都受到了打压,各自被囚禁了起来,但剩下的几个现在又跳了出来,纷纷要求去管理东大陆——似乎都把那里当成了独立王国一样。 事实上那里的地方也的确够大,离大明也够遥远,在那里真的作威作福,甚至割据自立,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但是这种局面不是建文帝和永乐帝乐于看见的,于是廷议就没完没了起来。不过齐敏有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建文帝一直不拿个主意,不管是派将军还是派皇子,其实以后的结局都没什么两样,那里最终会走上独立的道路——因为离大明本土实再太遥远了,哪怕是一贯持有“天下定于一”这种观点的人,也未必把那里视作王道乐土。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思想,在经过千百年后,也最终会消亡的吧。作为一个现代的穿越人,不该有吞并整个美洲的野心啊! 就算他也像英国人那样把印第安人都杀光了,也不能保证什么——现在的人,哪还管得了几百年后的事! 这时齐宝又道:“那些事咱们可以不管,但是今天首辅杨士奇替他孙女向升弟提亲,我都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现在齐福和齐升都是没有妻子的人,提亲的人多了去了,但是杨士奇上门来提亲,他是朝廷重臣,倒还真不好回绝。 齐敏道:“这还不是你自家弟弟的事!以后他的婚事咱们少管!让杨士奇自己找他去!之前马家的月兰就够烦心的了,我已经懒得管他了!” 齐宝笑道:“还好月兰找了个好人家,不然还真难以相见了。” 齐敏道:“那还不是得亏你手下的年轻将领多,你便宜了你的部下了!你说说,你除了能介绍给你的部下,还能介绍谁。” 齐宝道:“知根知底嘛!都是好人家,谁都不会吃亏的!” 二人说了一回,都觉得这事还是交给齐升自己去拿捏。 但是齐升的婚事他们夫妻两个还可以当作是旁人的事而不去管他,但是自己的就不行了。 过了几天,齐升那边没什么动静,齐敏还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这天齐宝回来,对着齐敏又是作揖又是行礼,口中连说“恭喜恭喜”。 齐敏被他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恭喜什么?” 齐宝一脸的谄笑:“皇上有意替自己的小儿子求取咱们的雨姐儿为妃呢!” 齐敏吓了一跳:“你胡说什么呢!咱家雨儿才多大!” 齐宝苦笑着道:“皇上和皇后才添的小皇子,比咱家的雨儿还小着一岁呢,人家都说不早,我还能说什么!而且皇上说了,一旦定了聘,就封儿子作亲王,咱们雨儿就是正妃,不是侧妃。” 齐敏怒道:“那也没有这么早就下定了聘的!” 齐宝苦笑道:“这是皇上的恩典,我还能不兜着?” 齐敏道:“我可不想早早地把女儿送进宫里去,让她一辈子待在那冷冰冰的地方。” 哪怕是王宫,不是皇宫,那也不行! 齐宝道:“你当我想么?不过好在皇后和你是结拜姐妹,她会很照顾雨儿的。说不定将来咱家的雨儿也是个女将军!” 因为孩子小,可能从小就会被送到皇宫里,陪着自己未来的夫婿一起念书食宿,好陪养有感情。所以齐宝才说有唐赛儿照顾,不用太担心的话。 齐敏却道:“去你的女将军!我为你一个人上战场就够提心吊胆的了,还想让我为女儿也牵肠挂肚一辈子!?” 齐宝双手一摊,道:“这些我都知道,但是没办法啊!” ——这就叫圣意难违啊! 齐敏咬着牙道:“我不管,你得想法子推了这门亲事!” 齐宝苦着脸道:“别人家盼都盼不来的好事,你却非让我推掉,却让我怎么向皇上开口!” 齐敏抱起齐蕙,紧紧地搂在怀里:“我不管,反正你得给我把这门亲事给回了。” 齐宝道:“你说得轻松,却让我去顶!” 齐敏道:“谁让你是男人!你是一家之主!” 齐宝叹着气道:“我若真是一家之主,还就真的作主让雨儿进宫去算了!” 齐敏把眼一瞪:“你敢!” 齐宝陪着笑脸道:“这事也要能让我作主才行啊!” 齐敏也知道齐宝说得没错,但是要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入宫去,齐敏却又哪里做得到! 后宫那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唐赛儿算是异类,又遇上了同为异类的建文帝,才能在那样的环境里生活得有滋有味。齐敏可不想自己的女儿到那种地方去——平平安安的才是福!去那种地方,一个疏乎就要把命丢掉了! 就是唐赛儿,上次也差点玩完,齐敏可不认为自己的女儿也有这样的强运——穿越者的后代,也不一定会有先辈的好运啊! 齐敏和齐宝两个人合计了一宿,都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连文氏都不敢回——知道文氏的身体是越来越差了,而且她也是个对皇宫没什么好感的人。当初唐赛儿到了长安后要与齐敏结为姐妹,文氏都是持反对态度的,只是齐敏因为人家好歹救了齐连春,这才答应的——其实齐敏也觉得还是少沾皇宫里的人和事比较好。 但是现在可就不同了,人家直接来求亲了,不再是拐弯抹角的结拜关系了,而且齐敏想推都难。 就在两个人暗自为难的时候,上门道喜的人又络绎不绝了,这个“大喜讯”连拦都拦不住,就在齐敏和齐宝想法设法不让文氏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当今皇后唐赛儿,居然亲自来了。 第十九章 文氏去世 为儿子聘老婆,作母亲的亲自上门也是应该,只是唐赛儿如今是当朝皇后,一国之母,这排场这声势,再怎么也瞒不住文氏啊——而且文氏也是要出来接驾的! 唐赛儿倒是很客气,还亲自扶起了要跪拜的文氏,只是一句话就把文氏的脸色给说变了——“老夫人不用多礼,若我家颞儿娶了你家的雨姐儿,您还是我的长辈,何必如此多礼。” 唐赛儿新生的小儿子叫朱颞,便是要娶齐蕙的人。 于是文氏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整个接待过程她都一言不发,连笑容也没有几分。唐赛儿看在眼里,只当她病情沉重所致,也不介意。 只是唐赛儿既然亲自前来,齐敏和齐宝也就一句推脱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谢恩罢了。什么年纪还小之类的话,知道说了也白搭——人家都亲自来了,要是能让你随便一两句就打发走,人家也白当了这么多年的大元帅! 唐赛儿可是虚岁十七岁就随着太子出征北伐了,虽然那时她还只是在军中见习,但是成长的速度却是快得惊人,短短几年中就成了这支北伐军实质上的主帅! 而且现在人家唐赛儿对齐敏还一口一个姐姐,叫得亲热无比,一副要亲上加亲的样子,齐敏也没法横眉冷对,反而觉得文氏一直冷着个脸,有点担心惹得当今皇后不快。 “我原想着我家的侑德年纪稍大了些,不然早就厚着脸皮上门讨亲事了呢!” 侑德是太子朱颒的表字,今年他已经十多岁了,比三岁的齐蕙要大上十来岁,虽然皇家娶妻不在乎年龄,但是唐赛儿为了表达自己对齐敏的看重,所以才说了诸如年龄相当的话来。 齐敏听了唐赛儿的话,也只得笑而不语。 虽然齐敏并没有说什么反对的话,但以唐赛儿的精明,又怎么能看不出齐敏的不愿来——但是她却好像不在意,只说了很多让齐敏放心的话。 齐敏心中也是纳闷——怎么就说不出反对的话来呢? 等到唐赛儿走了,齐宝和齐敏坐在自己的屋子里,看着床上翻爬嬉戏的一双儿女无忧无虑的样子,都是相顾无言。 “你终于知道,对皇上他们说不,是一件多么难的事了吧!” 齐宝无奈地道。 齐敏也挺无奈的,只能道:“就一点法子也没有了?” 齐宝道:“除非太上皇反对这件婚事!” 齐敏翻了翻白眼——恐怕这位太上皇还巴不得与同为穿越者的我结为姻亲呢!因为在一个古代里遇上同为穿越者的同伴,是多么的难得。如果不是因为对方是皇帝,齐敏也一定上前去结交了! 于是没有办法,在齐家没有反对的情况下,这件婚事就这么渐渐地定了下来——虽然没有正式下聘,但是也几乎成了所有人默认的事实了。 可是不管怎么说,没有下聘,也就意味着这事还没有板上钉钉,齐敏的心里也就还存着一线希望——但是她也没胆子在这种情况下抢先再为女儿订个婆家了。 而且娃娃亲什么的,谁知道对方长大后是什么样的人。这种盲嫁哑嫁一般的婚姻,和嫁入宫中也没多大差别。如果等齐蕙长大了再仗着齐家的权势悔婚,只怕不但得罪了对方,也把皇家给得罪惨了! “你说把雨儿定亲给成亮行不行?”某天齐宝突发奇想,“大家都是亲戚,成得志官又小,我们也好说话,而且皇上也不会跟他这么个小官为难,到时就算咱家悔婚,成家也不会说什么的。” 齐敏吓了一跳——成亮是成得志和董娉的小儿子,今年六岁,但是却与自己是同母的姐弟,如何能让他娶自己的女儿,那不是舅舅娶外甥女了么,这哪怕是假订婚也不成啊!万一到最后弄假成真,自己那真是要跳黄河自尽了! 于是赶紧道:“不行不行,这样不是让董家去得罪皇上么,成得志不会肯的,你一去说,反而让他两头为难。而且到时候就算皇上不在意他,还不是一样要与我们为难,难道皇上还猜不出这是你我的主意?” 齐宝道:“反正最后总是要怪到咱们头上来,这就是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两个人思来想去,都是一筹莫展,但是文氏的身体,眼瞅着却是不行了。到了这一年的五月时,天气又酷热,文氏的房里就是放了几盆冰块也挡不住那闷热的势头,每日里汗出如浆,却都是虚汗。 齐敏和齐宝等人急得跟什么似的,西京的名医郎中请了无数都是无用。文氏自己心里也明白,自己的大限要到了,反而倒过来宽慰齐敏和齐宝、齐升两兄弟。 “我今年已经五十有一,便是去了,也算不得早逝,你们也毋须太过悲伤。”文氏躺在床上,双眼直直的往上看着,“也许在另一边,你爹等我也等得心急了!” 原来文氏的精神一直不好,是因为她一直抱着这样的念头——古人真是可悲,无神论者最高啊! 齐敏在心里又是难过又是悲伤,都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了。齐宝和齐升都是连连出声宽慰,让文氏好好将养身子。 但是话虽如此,齐宝却是发出了加急快信,让齐芸和齐连春、齐永春快来西京。 齐芸和齐永春高氏倒是很快就来了,连婉然都带着齐荣齐眉一起来了——本来这事就是要来,也该是齐连春和正妻过来,但婉然本是齐宝的丫环,身份也是齐连春的平妻,故此便由她带着两个孩子来了,而齐连春却是远在东北,一时间赶不回来。 文氏见到齐永春和高氏来了,也知道这是齐宝等人发出了信,更明白这一见就是永诀,与他们说着话儿,眼泪也渐渐落了下来。 本来弟妹去世,齐永春作为族长按理不必赶这么远的路过来,但齐宝现在是当朝一品的大将军,这个面子怎么也要给的。 文氏握着高氏的手,说了很多想当年的话,听来也着实令人心酸。高氏今年也五十好几了,见文氏这个样子,也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不禁也陪着落了好些泪。 在齐永春来后的第三天,齐芸带着儿子李讷言也来了,文氏这时已经躺在床上,连话也说不太动了,见了女儿,只是张了张嘴,眼中流下泪来。 齐芸见了,早哭倒在母亲的怀里,一旁的齐敏和齐宝等人也都跟着落泪。 文氏见众人都哭,却只是摇头叹息,但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又过了两天,董祺和齐灵也到了——齐灵还是怀着身孕,挺着大肚子来的——见了文氏如此模样,齐灵也是悲从中来。 结果到了第二天的正午,齐宝等人在前厅里吃饭,忽地后面就有丫环过来说“老夫人不行了”,于是众人都慌慌张张地往那边跑去,进去后只见文氏正拉着齐敏的手不放,喉中“嗬嗬”作响。 本来文氏的身子如此,齐敏和齐芸、齐灵、婉婷、婉颜五个轮班在文氏的床前寸步不离地照顾——齐秀雯偶尔也会来相帮。 今日正逢着齐敏在床前伺候,她见文氏忽然精神好了起来,只是神智却反而有些不清,只是说着一些陈年旧事,有些还是齐敏小时候的事。 齐敏心知不好,这可能是回光返照,赶紧让丫环去把齐宝等人叫过来。等到齐宝等人来了,文氏已经又说不出话来了。 齐宝齐升和齐芸齐灵,以及婉婷婉颜等都上前跪在文氏榻前,包括几个孙辈的,都跪下哭泣。文氏见众人都在,脸上也露出一些喜色来,但终究没能说出话来,只是紧紧的握着齐敏的手。 齐敏见了,忙让众人上前,一个个依次去握文氏的另一只手,待得众人都握了一遍,文氏才长出了一口气,双眼一闭,撒手去了。 齐敏见文氏最终不免有这一遭,虽说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仍悲不自胜,与众人皆是放声大哭。 想到文氏从小对自己的关爱,齐敏甚至比文氏亲生的齐芸齐升都哭得更伤心几分——倒也不是说齐升和刘芸不孝,实在是文氏病得太久,众人早就有了这个心理预期和心理预防能力的自我调整而已。 倒是高氏,让齐芸趁着文氏身子还软,帮着换衣服,准备入敛。 齐宝前几日订了上好的棺材,这时便将文氏放入棺材里,众人换上丧服,阖家放出悲声来。 京城中人闻听齐大都督的母亲死了,也都纷纷上门吊唁,永乐帝甚至为此缀朝一日,也亲自上门来吊唁。 这是无上的荣光,齐家又怎能不接着。 到了文氏死后的第六天上,齐连春才匆匆地由东北赶回,却没能见上嫂子最后一面。不过好歹齐连春还赶上了头七,上了香后过了几日,文氏也就被抬到早就寻好的墓地上安葬了。 只是齐敏见到齐连春如今也是两鬓苍苍,心中也是感叹——大家都老了呀! 再看齐永春和高氏,也是渐显老态——本来他们年纪就远较长春连春兄弟二人为长,这些年虽然贵为族长,但生活却远比不上齐宝和齐连春两家人。齐福是个清官,又不像齐宝经常能得些赏赐,齐敏手上也有着齐连春很多家商号的股份,这是没办法的事! 而小一辈里的齐福是老大,今年也三十七岁了,平日里公务烦忙,居然也是早生华发,齐秀雯也已经四十出头,哪怕出入穿着是一副贵富人的模样,也掩不出青春逝去。 晚上入睡时,齐敏对齐宝也发出大家都老了的感叹,齐宝却道:“可是为什么是娘先走?娘一生都没做过什么坏事,爹也没有做过亏心事,结果走得最早的却是他们,老天不公啊!” 齐敏听了,也是无言以对。 不过在文氏过身以后,齐宝和齐升、婉婷便都在家中丁忧,不再上朝。 齐敏觉得这也不错,朝中的那些烦心事也终于可以不管了。 但是事情的发展往往不让人省心,还没过七七四十九天,朝中就有人议论皇上要夺齐宝的情,让他上朝协理政务。 齐敏对齐宝道:“你就是上朝,也基本属于不发言的那一类,谁想出的这种谣言!” 需知夺情一事,不是关键人物在关键时期,是不会出现的。哪怕是正史上的张居正,也因为夺情一事被人非议,更何况齐宝这样刚刚年届三十的毛头小子。 齐宝苦笑道:“你不知,我就算不想发言,皇上也会问我的。一次两次我还能混过去,可次次这样的话,岂不是被人耻笑?我被人笑两句不要紧,只怕连累了皇上都被人笑。” 原来一开始齐宝的确是想低调一些,什么事都不管的。但是不管齐宝怎么打马虎眼,永乐帝依然不为所动,仍然每天都有询问齐宝的意见,最后弄得齐宝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只得认真回答。 有时齐宝在朝堂上不明白的事,回来跟齐升、婉婷、齐敏一起商量,有时还要再加上齐福,然后再上折子表明意见——这几个人都是聪明绝顶的人,一起讨论出的意见,不但帖合上意,而且见解犀利独到,使得齐宝更得永乐帝器重,几乎让齐宝成了众人眼中不是内阁大学士的内阁成员。 这样一来,齐宝在家丁忧,皇上自然感到有些不快。 齐敏听了齐宝的话,便道:“你上个折子,说一定要丁忧的,如果有什么事,就让皇上下密旨来问,或者由福大哥转达。” 本来密折制度是清朝才有的,建文帝虽然取消了东厂和西厂锦衣卫,但是密折制度却被他搞了出来,也算是聊以弥补吧。 齐宝道:“我昨儿已经上了密折了,就是说的这事儿,也不知皇上到底怎么样。” 结果过了几天,朝堂上居然真的有人上了折子,说请求皇上夺情,让齐宝复出。 齐福回来说给齐宝齐升兄弟二人听后,齐升怒道:“这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回头找他算帐!” 齐宝苦笑道:“只怕这人是皇上授意的。” 齐升道:“我看皇上也不见得就有多器重你,为什么要这样?” 齐宝道:“我也不知。我原先还以为是太上皇的意思,但现在也越来越吃不准了。” 齐福道:“反正小心为妙,我看你直接去求见太上皇吧。虽然你在丁忧,不能上朝,但觐见太上皇还是可以的。” 齐宝点了点头:“也只得如此了,去探探口风也好——我虽然很受皇上倚重,但是又不结党,朝里的事,真是一点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升笑道:“也正是因为如此,皇上才器重大哥你啊。不结党的你,意见才是最中肯的!” 三人玩笑了一回,第二天午时后,齐宝便去了宫里求见太上皇建文帝,结果却被建文帝挡在了宫门外,说是在宫中检查机器,明日再召见齐宝。 建文帝自从领了科学院以后,那是天天召见那些“科学家”们,一直在后宫里研究各种新发明,恨不能早日造出火车和汽车来! 但是要在这个时代利用和产生安全的电能,并不是建文帝这样的人可以做到的,而这些古人也对于天上的雷电视作神明之物,哪里敢像富兰克林那样用风筝引电来作实验。 就算建文帝下旨让人搏命去做,也没人有那个知识——穿越者也不是万能的! 所以这天被挡在宫门外后,齐宝下了朝便回来告诉了齐敏。 齐敏道:“算了,明天就明天吧,也不在乎这一天两天的。反正皇上就算要夺情,你也能推脱好些日子呢!” 哪怕是正史中的张居正,还装模作样地拒绝复出好几次,就像自古以来上演的禅让闹剧一样,一方要让,一方不受,虚情假意得简直搞笑! 于是齐宝便等着第二天再去,结果还没等他过去,宫里就来了太上皇的旨意,说是召齐宝和齐敏一起去觐见。 齐宝有点疑惑,虽然也不敢违旨,但是仍然对齐敏道:“自古君不见臣妻,太上皇为什么要见你呢!” 齐敏心想大概是他终于忍不住要见见自己这个穿越同行了,只是对齐宝却不能这样说,只好道:“好可能因为要与咱家结亲的关系吧,我又是他儿媳的结拜姐妹,所以才想看看的吧。” 齐宝道:“你也真是,与皇后是姐妹,却从来不去皇宫与她相见。” 齐敏道:“还是低调些吧!不要搞得好像要人人都知道我和皇后的关系一样!” 齐宝笑道:“可事实上已经是人尽皆知了啊!” 齐敏道:“那也不能以此去炫耀什么啊!” 齐敏一边跟他说着话,一边换好了盛装,装备与齐宝一起进宫:“这衣服穿得实在是太累了,我连去迎接你还朝那天都没穿,实在是受不了——我不愿进宫去,也有这个原因。不穿这个,就很失礼;穿上这个,我就累死了。” 齐宝扶着齐敏向外走去:“行啦行啦,这是去见太上皇,不是去见你的结拜姐妹。我想平时你穿便服去见皇后,皇后也不会怪罪的。” 二人相偕着一边说一边出了家门,乘上了马车——自行人力车是没有身份的人坐的,马车才是身份的向征,就如同现代的宝马和qq一样。 不多时到了皇宫,带着他们的太监便径直领他们去了太上皇建文帝所居住的宫殿里。 第二十章 觐见建文 建文帝见到二人前来,笑呵呵地让二人不必多礼,并让太监搬了椅子过来,让二人坐下。 齐敏这是第一次近距离地真切地看到建文帝——只见他面白长须,眉目疏朗,看上去没什么神,但是却又很干练的样子。 这一年建文帝才四十九岁,居然就这样退位了,虽然大权还在他的手中,但能让所有的言官都阻止不了,也说明他是个铁腕的人。 明代的言官,其实都是不怕死的,恨不能皇帝杀了自己,然后好名垂青史。 现在建文帝见到了齐敏,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笑道:“果然是天仙一般的人物。外人皆传你是天巧星下凡,我看果然与众不同呢!” 齐宝笑道:“臣妻不过略有几分颜色,哪里能入得了陛下的眼!” 齐敏的嘴角抽了一下——你也不必为了谦虚把我就损成这样吧? 但是丈夫都这样说了,作妻子的也不能跟他唱反调,只得也顺着他的意谦逊了两句。 建文帝与他们说笑了两句,便把左右侍从都遣了下去,然后问道:“昨日伯玉来此为何?” 伯玉是齐宝的表字,他当年没有举行冠礼便离家去参了军,这个表字还是他的军中自己给自己起的。 齐宝听了便道:“先严故去,微臣不胜悲痛,无法保持清醒的头脑为国效力。听说皇上要夺情反复,微臣不胜惶恐,怕误了朝廷大事,故此前来恳请太上皇准我回家丁忧。” 建文帝笑了笑:“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原来如此。” 说着对齐敏笑道:“你也是这么想么?” 齐敏低着头道:“丁忧乃是人伦之情,还望陛下恩准。” 建文帝叹了口气,道:“丁忧确是人伦之礼,但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况且三年守孝也是太长了,我看有三个月也就够了。” 齐敏撇了撇嘴——这还有讨价还价的么? 果然建文帝说完自己也笑了:“好啦,这是戏言,你们不必当真。不过,你们丁忧,也是在京城吧,我听皇儿说,伯玉上了折子,说便是在京城中,若是朝堂上有甚难决之处,仍然可以与你商议是吧?” 齐宝道:“微臣确有此言。朝堂之上,微臣心中恍惚,恐有失语。若在家中,倒可细细思量,免失皇上之望。” 建文帝笑了笑:“可是这样,丁忧不是成了掩人耳目了么?” 齐宝与齐敏面面相觑——没想到建文帝忽然从这上面来作文章。 齐敏只得硬着头皮道:“本来我婆婆过世,是应该在家里丁忧,不该再理朝堂上的事。但是皇上待我家恩情太重,所以才会在忠孝难以两全之下,折中而用。” 建文帝点了点头:“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来为难你们。不过,夺情与否,并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 齐敏和齐宝知道建文帝的意思是说永乐帝也早已成年了,他也不能事事都管。齐宝是朝中重臣,丁忧和夺情与否,都不是他一个人可以完全决定的。 但是实际上建文帝把持朝政这么多年,向来是一言堂,他这样说,根本就是在拒绝齐宝回家丁忧了。 齐宝看了齐敏一眼,心想你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就挑明算了。 于是跪在地上磕起头来,口中道:“太上皇明鉴——当年臣父去世,微臣为了报效国家,已经没有丁忧在家,至今思来犹为伤痛。今家严辞世,微臣若不能再尽死孝,便是微臣自己也难宽容自己。” 言外之意,是说就算是我自己都不能原谅我自己,更何况天下众人,朝堂上士人之口! 建文帝是什么样的人,一听就明白了,哈哈笑道:“你原来是怕这个,这个我也早已经想到了,你家的情况,我已经了解得很清楚,所以之前颞儿这事,我让皇上不要去打扰你家,现在一切都已经水都渠成了。” 齐敏和齐宝两个人都不知道建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好接话,只得站在当地,都望着建文帝。 建文帝却是背着手来回踱了几步,然后忽地走到齐敏的面前,对她道:“你觉得就政治制度而言,什么是最理想化的?” 齐敏愣了一下——她怎么也没想到,建文帝会当着齐宝的面,突然问自己这个。 于是结结巴巴地道:“臣、臣妾不、不明白……太上皇的意思……” 建文帝看了一眼齐宝,皱了一下眉,然后道:“你不用害怕,你们都是老夫老妻了,我听说你们的感情也很好,就是说穿了,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齐敏看了一眼齐宝,只见齐宝眼中更显疑惑之色,便只得对建文帝道:“可是这种事就是太上皇也不会对外人说的吧。” 建文帝耸了耸肩:“这倒也是。”然后又来回走了几步,再对齐宝道,“你觉得当今圣上,比我如何?” 齐宝目瞪口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建文帝——如果说当今圣上青出于蓝,不但与事实不符,而且也得罪了建文帝。可如果说建文帝老子英雄儿狗熊,那不是要让现在的皇帝秋后算帐么! 建文帝见齐宝的样子,也知道他心中所想,便把袍袖一挥,道:“也不必你说,文奎算然算是个明君,但比我还是差了点的。” 齐敏心想那不是废话么,你是穿越者,懂的东西自然比他多——除非你肯把你的知识都教给他。但是看永乐帝的样子,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建文帝这话是对齐宝说的,齐宝额上已经见汗,只得道:“太上皇进取创业,完成先太祖未竞之志,雄才大略,无人可及。然当今陛下恭谨仁厚,乃守成之君也。” 这话简直是“决机于两军阵前,卿不如我,举贤任能以保江东,我不如卿”的翻版,可谓是两不得罪。 但是建文帝毫不矫饰,直接道:“你不要避重就轻,你能保证,以后我大明的皇帝,一代都比一代强呢?或者至少一代不弱于一代?” 齐宝汗流浃背:“有道是江山代有才人出,陛下子孙,定然有不乏英雄之主。” 建文帝笑道:“哦?你敢保证么?如果后世出了庸才或昏君,你愿以身家性命担保?” 齐宝没想到建文帝会这样步步紧逼,只得道:“臣……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臣愿肝脑涂地,以保大明社稷江山!” 意思是就算你儿子孙子不行,我也忠心耿耿一路保护到底了!看在我这么忠心的份上,您老就高抬贵手,饶了我吧! 结果建文帝偏偏不饶他,又道:“那你是说,就算是皇帝再英明,也要由你来辅佐?” 齐宝吓得跪在地上:“臣不敢!” 建文帝把手一挥:“这没什么,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是千古兴亡的道理。你也是百姓中的一员,是从平民做到大将军的,不是么?皇帝有不明的地方,来问你们,以及文武百官,那不是应该的么?” 齐宝这才拭了拭额上的汗:“陛下英明。” 建文帝道:“起来吧,不要跪着了,你一跪,累得你妻子也陪着你一起跪了!” 原来刚才齐宝跪在地上,齐敏也不好意思坐着,也只得陪着跪了下来。 建文帝让他们两个坐下,对齐敏道:“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齐敏已经明白建文帝的意思,便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多听听大家的意见,自然是好的。” 建文帝笑道:“是啊,但是如果遇到一个偏要任性妄为的天子,那大臣们该怎么办呢?所有的一切制度,都是天子所定,臣下们是没有办法的,所以必需要把一切都推倒重来才行。” 齐宝大张着嘴,呆呆地不知所措。齐敏也佩服建文帝的雄才大略,甚至可以说是大公无私——因为把一切推倒重来,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就算可以,这等于是让自己的后代当不了皇帝,这不是大公无私是什么? 不管是哪个穿越者,都不会这么想的吧,说不定反而会因为这种想法而让子孙后代的位子更牢固些——比如之前的消灭女真人,大概就是出于这样的观点。但是现在看来,也许建文帝不是为了自己的子孙后代,而是为了后世的黎民百姓不受到诸如扬州十日嘉定三屠这样的惨事,才预先动的手吧。 虽然同是芸芸众生,但是作为汉族人的建文帝,为了本族人的利益着想,也无可厚非。更何况这个年代的女真人口不多,就是全杀了,也比不上日后死于满清铁蹄下的汉人多。 在不能保证和平共处的情况下,何去何从,似乎不是一个太难的选择。 建文帝看着两个人各异的神情,笑道:“在这片土地上,近两千年来百姓们的思想已经被禁锢住了,没有办法推倒重来。这样下去,就算有了蒸汽机又怎么样?我们还能统一全世界不成!” 看着齐敏和齐宝,建文帝又道:“而且我毕竟是当今的皇帝,我还是有私心的,我不愿意强行推倒一切,而且也没办法——民智未开,不能如此啊!” 齐敏不得不承认建文帝说得很对——民智未开,的确是这样的道理。而且朝中的大臣都有着各自的利益,盘根错节的势力太多,根本不可能再实行彻底的改革了。 当年建文帝为了击败朱棣,推行一些在这些人看来已经是难以想像的改革,已经得罪了很多人,所以不得不依靠另一批人。现在这一批人的利益已经很难被再削弱,之前的自行车或别的生意,都是由一些朝中官员所把持的,像齐家这样的新贵,如果不是靠着永乐帝和唐赛儿的赏识,以及齐敏的现代化知识,根本就不可能赚到这么多钱。 建文帝接着又道:“你们不就是怕丁忧的问题会让那些朝里的士大夫和所谓的清流议论和?那不是正好,有个去处,可以让你们两个一展拳脚抱负,也不会有人非议。” 齐敏已经猜到了,而齐宝还有点不敢确定,便道:“太上皇的意思,是要调我去东大陆?” 建文帝笑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了?” 齐宝有点为难,但仍然道:“朝中是有些议论,说要调我去东大陆作个总督。” 建文帝摇了摇手:“那是不行的,廷议上也通不过——虽然众人都认为那是个苦地方,但是因为有橡胶等东西,除非派一个皇子去才行。但是我的两个孙子,都年龄很小——所以我的那几个儿子,就成了看起来必然的人选。” 齐宝道:“太子是不能前去的,但是皇上和太上皇都春秋正盛,等二皇子成年之后再议不行么?” 建文帝道:“朝中已经对这件事议论纷纷,最多再拖个两三年——而且东大陆一直没人管,也的确不是个事。再说时局变化,谁又能说得清?你齐宝如今是从一品的都督同知,可是你若丁忧在家三年,那朝堂上三年之中可以说是变幻莫测,你能有把握三年后一切还能掌控自如么?” 齐宝忙道:“微臣可没想过要把持朝政!” 建文帝道:“我不是说你,我是说三年后的当今皇上。” 齐宝道:“陛下睿智聪明,又有皇后辅助,自然无往而不利。” 建文帝叹了口气,道:“你也是个思想被禁锢住的人!”说着看向齐敏,“幸好还有你!” 然后又道:“我也不跟你打哑谜啦,你应该知道君主立宪吧?” 齐敏无奈——自己是被盯住了!不然人家也不会把自己叫到这里来! 于是便点了点头,也不管齐宝看着自己吃惊的样子。 建文帝道:“那你现在该明白为什么我会让颞儿聘你的女儿为妻了吧?” 齐敏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建文帝是想封朱颞为王,然后由自己和齐宝保护着他去美洲大陆,实行君主立宪制,以朱颞为东大陆的王。 看着齐敏眼中恍然的神色,建文帝笑道:“你有这个信心么?我拨给你们的人,肯定都是你丈夫的部下,都是忠诚无比的战士,你们好好地教化他们,没有了我这个高高在上的太上皇,也没有了皇上,他们会听你们的!” 齐宝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忙又跪倒说:“臣万万不敢擅权自专!” 建文帝耸了耸肩,对齐敏道:“你也真可怜,遇上这样的人!” 齐敏笑道:“难道陛□边的人不是这样?” 建文帝想了想,哑然失笑道:“倒也的确是如此!”然后长叹了一声,对齐宝道,“你能不能先退下,让我和你的妻子说几句话?你放心,我不会对她有什么企图的!君夺臣妻之事,我还做不出来!” 齐宝连连叩首,口称“不敢”,然后退出了屋外。 建文帝对齐敏道:“好啦,现在再没有外人了,你也不用这样拘束了!你我都是穿越者,所不同的是我的运气比你好一点罢了!” 齐敏听了笑道:“岂止是好上一点——但是,如果你若是本事差一点,可也是倒霉透顶!” 这话说得不错,如果建文帝是个平庸之人,那一定不会是?br /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54部分阅读 欲望文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55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未知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55部分阅读 是朱棣的对手! 建文帝哈哈大笑,想来是这句话让他十分受用。接下来,建文帝便与齐敏说了很多美洲大陆的事,以及今后要怎么办的事,最后道:“这些事我不好当面对你丈夫说,怕把他给吓坏了,你们小两口儿自己睡上去说,你吹吹枕边风就行了!” 齐敏叹了口气道:“好吧,你既然已经决定了,你是太上皇,我也不敢抗旨啊!” 建文帝道:“你到了那边逍遥自在,岂不比在这里强?你丈夫在这朝堂上可是各党争相拉拢的对象,我可不敢保证能保护他一辈子。” 齐敏道:“你说得不错,可是我们就连辞官回乡当个老百姓也不行么?” 建文帝道:“到了他这个位置,你以为是想退就退的么?有些人现在还怕你是个大都督,如果你真的辞官回乡,又不肯加入人家的集团,人家为了不让别人得到你丈夫,说不定会害死你们的——之前你三叔的事,不就是很好的例证么?” 齐敏长叹了一口气:“这官真不是人当的!” 建文帝道:“这你就叫苦了?皇帝更不好当呢!要当个好皇帝,那就更难了!” 齐敏点了点头:“你的确是个好皇帝!” 建文帝道:“其实我一直想找个帮手,当年听到唐赛儿说你曾经传授过她未来的知识,我恨不得马上把你纳入后宫!” 齐敏吓了一跳,但随即笑道:“那后来怎么没有来找我?” 建文帝道:“我都有老婆啦,如果再找你,你是一个现代人,如果我用皇权压你,我们两个成天斗来斗去的太没意思,而你也不可能爱上了个可以做自己父亲的人,强扭的瓜不甜啊!总不能为了你我把皇后打入冷宫吧!” 齐敏笑道:“你不错啊,穿成了皇帝,也只娶了一个皇后,连妃子都没有,不是种马男啊!” 建文帝道:“是啊,早先的皇后是马全的女儿,在生第三个儿子的时候难产死了——居然和正史上一样,只有两个孩子。后来我又娶了一个皇后,是铁铉的女儿——正史上他的女儿是被朱棣充为官妓的,我这也不算是太强人所难吧。” 官妓是个很恶劣的制度,建文帝在灭了女真族后就取缔了——女真族的女子是最后一批官妓。 第廿一章 意外认父 不过官妓的事也有着两面性,毕竟在无法在全国范围内取缔妓女的情况下,官方妓院的存在,也算有它的合理性。 而且现在看建文帝的为人和谈吐,倒也没有变成一个彻底膨胀的独裁者,仍然保持着一个现代人应有的思想和自律,齐敏与他说起话来也渐渐放松了,便笑着调侃道:“不算不算,你这算是做了大好事了!” 建文帝又道:“当时你的画像都被唐赛儿买来了,她说你的她的好朋友,不能让你的画像到处散发,我就索性暗中下令,不让人画你的画像了,免得给你惹出麻烦来!” 齐敏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没有人再画自己的画像去卖。 建文帝却又道:“我一直以为你是齐家的孩子,前段时间才知道原来你是抱养的——你是胎穿还是魂穿?我是胎穿的,穿过来就是刚出生的朱允炆。” 齐敏道:“我也是胎穿。” 建文帝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还记得你的父母么?” 齐敏道:“记得是记得,但是却没法相认啦!” 说着把董祺和齐灵的事说了出来——她也不怕建文帝拿这事做什么文章。 果然建文帝听了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亲娘变姐姐了!” 齐敏道:“便不是如此,我也不想去打扰她的生活了——或许我是她内心深处的那道疤,何必一定要把它给翻出来。” 建文帝道:“那你就不想从她那里问出你生父的下落么?” 齐敏道:“何必呢!就当我的生父是成得志,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好了。这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何必要再翻出来。我的养父待我很好,我根本没必要再去找另一个人当爸爸。” “可也许她内心深处也正挂念你呢!”建文帝又道。 齐敏道:“我找人探听过,她现在生活得不错,就算心里对我有些挂念,也不会大于她现在的生活——毕竟在这个时代,女人的命也就是这样吧,很难去抗争什么。如果这事一旦泄漏,成得志对她以前有过女儿的事心怀不满,只怕反而会害了她。” 建文帝笑道:“多一个一品诰命的女儿和当朝一品的儿子,我看成得志要巴不得呢!” 齐敏道:“但是我却不敢去冒这个险!” 建文帝点了点头:“你是个善良的人,你放心地去那边吧,你的母亲我会替你照顾好的。如果有机会,我也会妥善处理好你与她之间的身世秘密。” 齐敏点了点头,却又笑道:“可别让成得志升做一个大官呀,官场可不好玩!” 建文帝道:“这个我自然懂的,不过,我在点派一些富户子弟跟着你们同去美洲的时候,把董祺也点上吧,免得你们寂寞。齐升是不能跟你们去的,你养父母的坟都在这里,总要有人时时祭扫。” 齐敏心想自己若真的要走了,对齐升说不定是件好事,他见不到自己,说不定才有可能爱上别人。 建文帝见她面色有异,不由得笑道:“行啦,那齐家老二对你的心思,旁人看不出,我还能猜不出?就让他留下,省得麻烦!” 齐敏笑道:“那也真麻烦你啦——不过,我看齐升和苏睿有点像,我怕他走上苏睿的老路,你可要尽量多照顾他一点。” 建文帝见齐敏忽然提到苏睿,不由得道:“你都知道了?” 齐敏点了点头:“我又不是傻瓜,这边三叔被昭雪了,那边他就被贬去漠北了,哪有这样巧的事。” 建文帝叹了口气:“其实,他是个很有能力的人,只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齐敏道:“我觉得那已经不能算是爱情了,他的心胸已经变得狭窄偏激了。” 建文帝道:“可是牵连出白莲教的事,并非他的本意——如果连那个都是他栽赃的,那就不只是贬官那么简单了。” 齐敏笑了笑:“你这样秘密处理,是想着以后再任用他么?” 建文帝叹了口气:“我总觉得他是个可造之材,如果因为这个就不给他悔改的机会,那也未免有点可惜。不过如果你当时坚持要告御状追查到底的话,我也只能把他下狱了。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所以我相信你一定能照顾好我的孙子。” 齐敏叹了口气道:“有时我也觉得自己太圣母了,这样的人,我居然也还想再给他一次机会呢!” 建文帝道:“其实如果不是这回要让你们去美洲大陆,只要你还在长安一天,我都不会把他给叫回来——万一他一想到你就近在咫尺,再犯什么混,那连我也保不了他了——现在的皇帝可不是我了!” 齐敏道:“我也相信你,如同你相信我一样——你不会看走眼的!苏睿也会悔改的——经过这次的打击,他也该明白凡事要认清现实的道理了。” 建文帝笑道:“等你们去了美洲大陆,你们就等于是那里的土皇帝,他再想怎么样都白搭!不过以后我会把这件事告诉皇儿知道,让他也小心一下这件事——嗯,或许他已经知道了。当时的档案卷宗,他都是有权翻阅的。” 齐敏道:“那我就管不了这事了,反正我们也要走了——唉,我还真是舍不得这片土地啊!” 建文帝笑道:“你就当是你穿越都了一个异世界好了,反正我前世看我女儿所看的那些小说里,各种各样的穿越都有的——而且,你这一去,就是美国未来的第一任首相夫人啊!” 齐敏笑道:“那第一任国王不就是你的孙子朱颞?” 二人说笑了一阵,建文帝道:“你回去让你的丈夫拟个名单来,我在上面圈定一起迁去的人名单——那个许放不错,可以跟你们同去,他会是个好帮手。还有张辅——他是叛臣之后,但是的确有能力,在大明这边他是没机会了,你们带上他,他会因为感激你们而为你们效忠的……” 齐敏道:“这些事你不要跟我说啦,直接跟宝儿说好了。” 建文帝道:“也好,你只要回去跟齐宝好好说说就成了……哦,对了,你前世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生活在什么年代的?” 齐敏笑道:“我前世是上海人,叫于敏,1992年生的。” 齐敏话音刚落,建文帝忽然一把掐住了她的双肩:“什么?你是敏敏?” 齐敏一怔,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建文帝就接着道:“是我啊,我是爸爸啊!我是你爸爸于悦啊!” 这个出乎意料的戏剧性变化,让齐敏一下子如同被雷劈了一样,傻傻地站在了那里,任由建文帝摇着自己的双肩。 好不容易等齐敏加压这神来时,建文帝已经把她抱在了自己的怀里,放声的大哭起来。 齐敏赶紧挣脱出来,一边替他擦眼泪,一边道:“你是……你是爸爸?” 建文帝点了点头:“是啊,我是你爸爸于悦啊!你的左大腿根部,有一颗红痣,对不对?” 齐敏傻傻地点了点头——那是前世给她洗过澡的人才会知道的事情,连一起去澡堂子的同学,都没法看到那私密的地方的。 建文帝一下子老泪纵横起来:“原来你还没有死,这真是太好了!” 齐敏道:“那爸爸你是怎么死的?” 建文帝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道:“你出了车祸,抢救无效去世了。我和你妈妈很悲痛,你妈妈不肯原谅我,你的爷爷奶奶也都骂我,我一时想不开,就喝了毒药。” 齐敏虽然恨爸爸前世做了对不起妈妈和自己的事,但是听到他居然用这种方式来赎罪,也是一时说不出话来。 建文帝哭了一会儿,又笑道:“我们两父女,能在这里相见,真是上天的安排呀!” 齐敏这时才反应过来,也陪着默默地落了泪,一边又道:“爸爸你怎么那么狠心,丢下妈妈一个人!” 建文帝叹了口气:“当时我苦苦哀求,你妈妈都不肯原谅我,唉!我也是一时没想开啊!”说着却又笑了一下,“不过到了这里,我可是洁身自好,除了自己的老婆,一个女人也没沾过——你可不知道那些后宫的宫女,一个个地都想来勾引我哪!” 齐敏知道他这是在为前世的罪孽赎罪,但也没法子再说什么——这个打击太大了,几乎等于是三重打击,一时间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应对。 建文帝与齐敏接着又聊了很久,从上午一直聊到晚上,才把这几年来各自的生活都大致说了一遍。其间还叫人传了膳,两个人对座着一起吃了,却让齐宝在外殿用饭,不让他进来打扰。 但是最后建文帝仍然没有因为齐敏是自己前世的女儿而改变主意,不让她去美洲大陆。 “这是件千秋万代的大事业,敏儿你能理解我么?哪怕我不是皇帝,也会支持皇帝这样做的!”建文帝拉着齐敏的手道。 齐敏长叹了一口气:“我真是没想到我的爸爸居然会是这样的一个英雄,我很为你自豪!既然是这样,我就听从您的安排,一定去让齐宝把美洲给治理好!” 建文帝激动地点了点头:“是啊,只可惜我们父女相认才这么短的时间,你却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了。” 齐敏笑道:“虽然远了点,也是可以通信的啊。如果你想我了,也可以坐轮船来看我,或者让我坐船回来看你啊。” 建文帝笑道:“是的是的,虽然不方便,但是仍然可以来往。等这里的政事都定了,我就去美洲养老!” 两个人又说笑了一阵,建文帝忽地道:“前世的我是历史学的教授,所以你也学了历史,结果我们两个在这个古代都混得不错啊。我本来还想着,如果有机会的话,趁着英伦三岛还处于战乱中,你们出兵去把英国也灭了,那就一劳永逸了。” 齐敏道:“爸爸,这种思想是要不得的——没有英国,也会有别的国家代之而起,就如你刚才所说的,没有人能够统一全世界,除非是世界大同了。你之前毁灭了女真族,这种行为太残暴了,我真不敢相信那是我的爸爸所做出来的事。” 建文帝道:“我是研究历史的,知道满清入关杀了多少人,这一点我虽然内疚,但我已经准备好承担历史的骂名了。” 齐敏道:“我只希望以后不要再出现类似的事情——另外,女真族的女子不可以为妻的命令,您也改了吧!” 建文帝道:“是为了齐升的两个妾?好吧,我可以给齐升开特例,但是别的人不行!” 齐敏还要再劝,建文帝把手一拦:“行了,这事就到这里,你不必再说了!” 建文帝不愧是做了多年皇帝的人,一下子皇帝的威严就出来了,哪里还有齐敏记忆中前世温文而雅的父亲的形象! 齐敏叹了口气——他连这一世的亲孙子都能放逐到那么远的地方,几个想觊觎大位的儿子也都被他软禁了,自己这个前世的女儿,还能怎么样呢? 那梦里不知梦到过多少回的前世父母,现在父亲居然成了皇帝,齐敏真不知该笑还是该哭。不过齐敏也不得不承认建文帝有一点说的是对的——齐宝不适合现在的朝堂,他还是不够圆滑老辣,也许只有到了美洲,才能有个安份的生活! 现在明军与当地的土著相处还算和睦,只要教纷呈他们各种知识,应该是可以共同立国的——印第安人当初对待哥伦布等人是何等的热情,最后被换来的却是整族屠戳。 这样的民族,不该是那样的命运啊! 后来两个人见天色已晚,只得让齐敏陪着齐宝先回去。路上齐宝便忍不住问了齐敏许多问题,齐敏也都一一耐心地解答了,却只说是建文帝把这些问题教过唐赛儿,而唐赛儿之前与自己谈论过,所以才知道什么君主立宪,什么三权分立,什么叫议会民主。 齐宝听了这种制度后,呆呆地想了一宿,第二天早上红着眼对齐敏道:“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我居然觉得很有道理,我是不是疯了?” 齐敏笑道:“你没有疯,而是你很聪明,很睿智,超过了这个时代的俗人罢了!” 齐宝听了高兴起来:“这是太上皇说的?” 齐敏笑着点了点头:“是啊,他说你这么聪明的人,一定会懂的!也一定会依此去治理好那片大陆的!” 齐宝听了也兴奋起来:“太上皇这样看重我,我肝脑涂地,也难报他与皇上皇后的知遇之恩呀!” 齐敏看着他的样子,忽然觉得——或许正是这样忠诚的齐宝,建文帝父子和唐赛儿,才会放心地把朱颞交给他,而不怕他直接造反割据的吧。而且现在的朱颞,等于是齐敏同父异母的兄弟,齐敏更是要保护好他了! 就在两个人一边说笑一边洗漱的时候,忽然外面来了圣旨,两个忙出去跪接——原来是一道加封的旨意:加封齐宝作了大都督,右柱国;而齐敏则被太上皇赐于朱姓,收为义女,加封东国公主。 看来将来的美洲大陆,也会被后世的史家称为东明,而中国本土,也许会被称作西明吧。 两个人领旨谢恩,然后又进宫再次谢恩。 接下来的事,简直是水到渠成,很快朱颞被封为东明王,与齐宝的女儿齐蕙正式定了亲,然后齐宝被夺情,着令在一切准备就绪后登船出发,护送朱颞去美洲大陆就蕃。 齐宝的老部下几乎全部随行,许放和齐秀雯,还有董祺和齐灵,也都在迁移之列。 这次去的人足足有几百万之多,仅可以作战的士兵就有六七十万,而且都是拖家带口的——这些士兵除了齐宝的心腹精兵十万,其余大部分都是从全国各地的穷乡僻壤找来的,富足地区的人可不想去,建文帝也不好强行下令让富足地区的人背井离乡,以防激起民变。 再加上各种匠人和一些富家子弟,人数多到吓人! 海边的十几条巨轮,来来回回得运好几趟才行。 齐宝夫妇是第一批去的,当然,朱颞也是——唐赛儿也不愧是狠心的娘,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就这样被送走了。 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两个儿子在两块大陆上各自作皇帝,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虽然朱颞应该是没有实权的。 也不知建文帝有没有跟唐赛儿和朱文奎说清楚到了那边要实行的君主立宪制是个什么东西,不过两边离得太远,这边也是鞭长莫及。等到朱颞长大成|人了,民主制度也该完成得差不多了,他也无力于改变什么吧——再说只要从小对他灌输民主思想就行了,何必让他知道专制权力下的个人好处! 不过齐升倒是想跟着一起去的,但是齐宝却说要他留下来祭扫父母的坟茔,这才打消了他的念头。 “就算是我和你嫂子,将来也要叶落归根的,难不成还埋骨他乡不成!” 在临上船送行时,齐宝安慰齐升说自己还要回来的一句话,让齐敏脑筋一亮——这是个好生意啊,帮人家把尸体运回故乡! 齐敏抬头看向齐连春,只见齐连春也一脸惊喜地看着自己——看来他也想到一块儿去了! 于是两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搞得在场的人都莫明其妙。 ——好吧,美洲新大陆,我齐敏来了! ——新的时代!我来了! 第廿二章 苏睿番外 苏睿一直以为,齐敏会是自己的妻子,会永远陪在自己的身边。 在第一眼看到齐敏时,他就知道这是个会令他一生为之着迷的女子——虽然那时齐敏只是一个小孩子。 于是刻意地接近和用心地去维护两个人之间的的那段友情,然后渐渐地等待它发生转变,变成男女之情。 苏睿是个早熟的孩子,看着父亲接二连三地娶回侍妾,以及与家中的婢女胡来,他对于男女之事,懂得比谁都早——虽然在见到齐敏时他还不知男女欢好的究底,但也知道男人和女人是不同的,男人就要与喜欢的女人在一起,男人就是要把喜欢的女人弄到手。 渐渐的,大家都长大了,苏睿也知道齐敏其实不是齐家的女儿,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不管是不谁,反正他就是要定她了。 苏睿知道齐宝其实也很喜欢齐敏,但是齐敏却总是故意躲着齐宝——苏睿认为那是齐敏抹不开面子。毕竟她是在齐家长大的,齐宝又很照顾她,所以她不能明确地拒绝齐宝的示好。 苏睿很高兴齐敏的态度,那是一种对自己好甚过对别人的态度。 苏睿自己也是这种人——只有我好了,才能让我喜欢的人得到更好的。如果我自己不能飞黄腾达,那还谈什么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得到关爱? 苏睿曾见到过齐宝与齐敏手牵手的样子,但是自从十岁以后,齐敏就不曾让齐宝牵过自己的手。有一次齐宝要伸手去拉齐敏的手时,齐敏却似无意地拉起了苏睿的手,而避开了齐宝。 苏睿为此很高兴——这说明齐敏对自己是与众不同的,起码她对自己没有什么芥蒂,起码在她的心中,自己排在齐宝的前面。 那一年,齐敏十一岁,苏睿认为她已经是个大孩子了,应该懂得男女之别了。 等到了齐敏十二岁的时候,苏睿已经向她表白,告诉她说自己喜欢她。 说实话,那个时候苏睿还是有一点紧张的——因为齐敏好像一直对他,还有对别的男孩子,都表现得不怎么放在心上的样子。 一起从小长大的男孩子其实还是有不少的,张标、孙飞、刘润,都是时常在一起玩耍的人——除了张标一直喜欢跟星儿玩耍,其余的人都喜欢围着齐敏转。 虽然齐家已经搬去了城里,但是毕竟路不远,孙飞和刘润也会进城去找齐宝,或者齐敏相见相谈,而齐敏也并没有跟他们有什么生疏的感觉。 苏睿心里是有不平的,因为齐敏从小就与自己相厚,而孙飞和刘润反而却只是与齐宝有些往来——而且还只是与齐宝厮打拼斗而已。 ——敏儿怎么会看上他们呢! 苏睿在心里为自己打着气,但终究还是忍不住气,在齐敏只有十二岁的时候,便向她表白了心意。 当齐敏笑着点了点头的时候,苏睿欢喜得几乎连心都要蹦了出来,但是她接下来的一句“我知道了”,却让苏睿又辗转反侧,思来想去。 苏睿无法鼓起勇气再去尝试一次,生怕得出相反的结论,他宁愿再等一等——实际上苏睿本是个有耐心的人,就如同对待科考一样,他能等到成年后再去应试,而不是和许多年幼的童生一样,自幼便考。 所以苏睿便只是使自己与齐敏的关系变得越来越亲密,越来越亲密——仿佛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但是世上的事总不会事事都遂人意——就在齐敏要与苏睿定亲的时候,居然会发生那样的事。 苏睿是心有不甘的——为了要让父亲答应娶齐敏,他不知说了多少好话,几乎连嘴皮子都磨破了。 不知为什么,苏家的父母,对于齐敏总是有着诸多不满。不是嫌她来历不明,就是嫌她长得太漂亮,甚至连她太过聪明乖巧,在苏家二老的眼里都是缺点。 女子无才便是德,这一点在古代是很多人都信奉的教条。女人太过能干,是家庭不和睦的源头。 于是苏睿只能去科考——他一定要考一个功名,而且是要很高很大的功名回来,来证明自己其实比齐敏要强得多,可以把她管教得服服帖帖。 苏睿的确是做到了,但是齐敏却没有给他时间,也没有给他第二次的机会——齐敏已经决定与齐宝共渡一生。 ——这是无可奈何的选择吗? 在苏睿看来这是肯定的——齐敏一直对他青睐有加,乃至于海誓山盟。现在她突然说要嫁给齐宝,那一定是因为与他有了肌肤之亲。 其实苏睿并不在乎这个——他是什么人,怎么拘泥于这种小节! 嫂溺而叔援之于手,这本是人之常情,苏睿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只是他以为这必定是齐宝给齐敏施加了什么压力,才让她答应嫁给他。 所以苏睿在找齐敏没有结果之后,就去找了齐宝。 “你认为敏儿真的一直是喜欢你的么?” 本来齐宝并不想与苏睿多说些什么,但是苏睿一定要齐宝表态,让齐宝放弃齐敏,而且还要他说服齐敏等自己高中后回来娶她作二房,所以齐宝被逼无奈,只得反问了苏睿一句。 苏睿想也没想地就道:“那是当然,除了我,谁还能给她幸福!” 齐宝笑了笑:“你不了解敏儿,她想要的幸福,绝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苏睿愣了一下:“她想要什么?” 齐宝耸了耸道:“这个我也说不上来,但是我就是知道!” 苏睿气极反笑:“呵呵,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齐宝道:“我不跟你掉书袋,我也掉不过你,但是事实是什么样的,你自己日后自然会明白。” 苏睿本来与齐宝关系是很好的,但是在那一刻,居然会失去理智,冲上前打了齐宝一拳。而齐宝却只是受了他一拳之后把他推开到一边去,轻描淡写地道:“官哥儿,别丢人了,动手不是你的风范。” 的确,从小到大,苏睿曾看过无数次齐宝与张标他们动手打架的情景,齐宝哪怕是在以一对多的情况下,也没有输过,更何况苏睿这个文弱的人。 但是苏睿并不认为自己在对齐敏的婚事上也处于下风——他坚持认为,只要自己得以高中,那齐长春夫妇是一定会答应的。 齐长春此时已经卧病在床,他还能有什么作为呢?以他的性子,肯定会会为女儿作最好的打算——那么除了自己能够真心对待齐敏,还有谁能真心对待她呢? 想也不用想,齐家自然会作出对齐敏最好的选择——那就是嫁给他这个年轻有为的举人老爷! 可是等到他中了榜回来之后才发觉,原来齐敏已经真的爱上了齐宝——苏睿并不认为齐宝和齐敏其实早已互生情意,反而认为是齐宝横刀夺爱,而齐长春和文氏两个从中推波助澜,偏袒自己的儿子。 所以在上门求亲不成后,苏睿一怒之下又说了不该说的话,把齐长春又给气昏了过去。 苏睿知道自己又闯下了祸,怕是再也不能与齐敏好好相见了,心里又气又急,但是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齐敏与齐宝越走越近。 但是苏睿是不甘心的——因为他不能忍受齐敏的变心。 ——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在齐敏未嫁之前,苏睿就去散布了各种不利用齐敏和齐宝成婚的谣言,而且收到了效果不错,起码齐宝因为自己处处比不上苏睿,而最后选择了离家远去了。 不管齐宝是不是去当兵,反正他是很难回来了——只可惜的是,苏睿自己也因为中了进士而不得不去京师的国子监上学。 于是在再次向齐敏求婚不成之后,苏睿终于还是娶了表妹陆佳星和樊县令的妻子樊知语。 凭心而论,樊知语和陆佳星都是好女人,不但长相不俗,而且都温文知礼。但是苏睿心里想着念着的,还是只有齐敏——齐敏的一颦一笑,一个眼神,都在他的回忆里那样的活灵活现,以致于不管是对于樊知语还是陆佳星,他都很冷淡。 樊知语是个直性子的人,她并不知道苏睿与齐敏之间的纠葛居然会那么深。她还以为苏睿与齐家已经反目为仇了——所以当她发现苏睿对自己始终没有热情时,她误以为问题出现在陆佳星的身上。 于是樊知语便总是找陆佳星的碴儿,总是不给陆佳星好脸色看——虽然嫡妻并不能对二房有多大的权力,但总是当家作主的人。 而这个时候苏睿却得到齐敏把齐家打理得井井有条,又赚了很多的钱的消息——这就更加重了苏睿心中的不平。 这样的好妻子,本就应该是我的,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命么? 那个导致齐敏替齐宝做人工呼吸,从而毁了一切的养牛人王镇,本来判的是徒刑,但是苏睿借着作凤阳知府之便,把他的刑期加多了十年。 如果没有他,齐敏早就是他苏睿的妻子了吧! 苏睿心中的不满在渐渐地积蓄着——每当见到或听到樊知语在叫骂,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后来他终于忍不住去盱眙的白云观约见了齐敏一次,但是却没想到齐宝居然就在那一天回来了——也许这真的是命中注定吧! 苏睿有点懊丧——齐宝居然真的在战场上搏了个官位回来,而且还是副总兵。 苏睿并不甘心,他甚至回到白河村的家里,将父亲苏重德给骗走了,然后在家里冒充父亲,拒绝了替齐敏作证她其实是抱养来的事。 但是齐宝却打通了盱眙城里的关节,顺利地改了黄册。 于是回去后苏睿的心情更坏了,连与两位妻子的同房都几乎没有了,这就更加剧了樊知语的不满。 但是苏睿也不知道该怎么向樊知语解释——总不能对她说,其实自己是因为想着齐敏,所以才对她们两个人都冷淡的吧! 于是最终的结果就是陆佳星避到了白河村的乡下去——好在苏重德夫妇也挺喜欢陆佳星的,让她去乡下散散心,休养一段时间也好。 没有陆佳星,也许樊知语会好起来的吧。 更关键的是——陆佳星是知道苏睿和齐敏的关系的,也知道苏睿为什么会这样。 陆佳星现在不说,不代表她以后都不说——苏睿在朝中,还是需要樊知语的父亲和伯父的力量。他与齐敏的关系,并不想让樊知语知道,以免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虽然齐宝已经是二品大员,但是樊知语的伯父是御史,想找个碴儿给齐家制造点麻烦还是可以的——虽然儿女意气不会形成什么官场上的大漩涡,但苏睿想的是把齐敏收作三房,而不是休妻再娶。 不管齐敏和齐宝到底有没有成婚——哪怕是成婚了,他也要想尽一切办法得到齐敏。 ——你只能是我的! 可如果让樊知语以后和齐敏也像和陆佳星一样整日里恶语相向,苏睿的日子也不好过。所以苏睿现在仍然不想让樊知语知道这些事。 但是让苏睿头疼的是,樊知语并没有因为陆佳星的离去还有所收敛——在发现陆佳星的离去仍然改变不了苏睿对自己的态度后,樊知语反而更变本加厉起来,如同一个泼妇一样,整日里不是打小厮就是骂丫环,哪怕是一个小丫环对苏睿笑上一笑,她也要把人家的脸给划花了! 更让苏睿感到意外的是——有一次在酒后,他跟樊御史说起了齐宝改黄册的事。本来苏睿只是发泄一下心中的郁闷,也不敢多说什么。但是樊御史却居然回去后就参了一本——后来苏睿才知道,原来樊御史与四皇子是一路人,他是要打击太子党的齐宝,所以才用这样的小事试探一下皇上的态度。 而从这里开始,苏睿才知道朝中的政局原来是这样复杂的。 不过从这件事上,苏睿也得到了启发——原来是可以利用这样的事来打击齐宝的。 于是他就开始寻找机会。 但是让苏睿没有料到的是,陆佳星居然会在这样关键的时刻,让他身上蒙羞——她居然在白河村与张标产生了j情。 苏睿很是恼火,但是却不愤怒——他知道自己其实也是对不起陆佳星的,不管是因为齐敏还是因为樊知语。 陆佳星其实是个好女孩儿,哪怕是生了孩子,也没有恃宠而娇——而樊知语之所以越来越火大,也是因为苏睿与她房事不谐,以致于她终无所出吧。 苏睿只是恼火为什么自己正要得到皇帝宠信的时候,却出了这样的事。 但是他最终还是决定放过陆佳星——首先陆佳星与他毕竟有着多年的感情,他对陆佳星的算然并没有多少爱,但也不想就这样让她死了。 而且张标,似乎也是从小就喜欢着陆佳星的——这一点苏睿也知道。 当年放鞭炮时,张标护在陆佳星身前的情景,苏睿也一直没有忘——早熟的人,不止他一个! 算了吧! 陆佳星当年在身后叫着自己表哥的样子,以及她婚后也仍然表哥表哥地喊着自己的样子,都让苏睿狠不下心来——而且,陆佳星和齐敏的关系很好,虽然她们没有来往了,可是一旦星儿死了的话,敏儿也会伤心,更怪我狠心薄幸的吧! 苏睿并不想让齐敏对自己恨之入骨——虽然现在她可能已经很自己入骨了! 齐长春的死,并不是苏睿的本意。 苏睿为了陆佳星后半生的生活,甚至暗中找到了张标——张标虽然被打了一顿,但仍然可以出门。 于是苏睿和张标约定,由苏睿找一个人扮作过往的客商将陆佳星买下,然后由张标接手,让张标带着陆佳星远渡重洋,却海外渡过余生。 张标对陆佳星的感情,苏睿也很佩服——明知陆佳星已经嫁给了自己,却仍然至今未娶,甚至连妾都没纳一个。 或许也正是这份痴情,感动了陆佳星吧! 张标离开白河村远走去接陆佳星的时候,苏睿资助了他一笔钱——张标是瞒着家人离开的,不会带着很多钱在身上。 这算是私奔,但又不算是私奔——因为陆佳星见到张标,就会明白是张标托人买下的自己,而不是苏睿。 苏睿让张标不要对陆佳星说出真相,张标自然也不会去说的。 等到陆佳星真的走了,苏睿的心里也算是放下了一块石头——这时苏睿才发现,原来自己对陆佳星,也不是全无感情。 只是,不是那样的热烈罢了! 之后又是漫长的隐忍和等待,直到太子班师回朝。 这时苏睿作为南京留守的内阁,接到了有人在军粮中以次充好的消息,细查一下,居然发现那两个人与齐连春有往来。 于是苏睿就暗示这两个人,把齐连春给牵连进来——苏睿当时也没有多想,他只想让齐宝受到猜忌,然后受点挫折。如果因此而让齐宝在战场上心神不宁或者断了后援而死,那也是个理想的结局——苏睿正好可以找机会再与齐敏相见,然后纳她为妾,或者作二房妻子。 当然,苏睿也清楚,以齐宝的作战能力,就算胜不了,败回朝来也是完全可以的——有了妻子的齐宝,应该不会再那么拼命了吧! 只是到了那个时候,齐宝会被贬官,而朝中的形势会让很多人落井下石,一起把齐宝打到不能翻身的吧,那个时候,齐敏应该会看清楚,谁才是能带给她平平安安的生活的人! 苏睿并不嫌弃齐敏已经嫁过了人——反正她也不会是嫡妻!而一想到齐敏到时候看着自己的眼神,苏睿就会感到开心。 可是事情的发展却脱离了苏睿的设想——那两个人居然被查出与白莲教有关,于是一个更大的罪名要降临了。 朝里反太子的人如同抓到了什么宝物一样,恨不得立即让齐连春招认他是白莲教的人,连同齐宝也是。如果这样的罪名座实,那齐家就会满门抄斩——这是苏睿绝不想见到,也是完全没有想到的结局! 哪怕是齐宝,以及经常和他斗嘴的齐升,他也没有想过要他们去死的! 苏睿在那段时间里,简直天天在接受着良心上的谴责和对齐敏安危的担忧——这是双重的折磨。 还好最后太子妃查清了冤案,也算是让苏睿良心上好受了些。 之后朝政的变化很快——皇上原来只是装病,他是要让几个皇子自己跳出来,顺便也考验一下太子和太子妃。于是一切都很快被平定了,连苏睿安排那两个小人物把齐家牵连进来的事也被查了出来。 建文帝最后压下了那份报告,不声不响地把他调去了漠北。 苏睿没有争辩什么——这是他应得的,也是他的报应! 他辜负的皇恩,也背叛了自己对齐敏的爱——如果那份是真爱,就不会用这样卑鄙的手段来玷污! 苏睿这时才想起齐敏所说的话——“你这不是爱,只是得不到我的不甘心罢了!” 原来,真的只是不甘心么? 苏睿只能苦笑! 樊知语,在苏睿被贬官后,就与他和离回了娘家。 苏睿也没有发怒——或许这就是应该的吧。心里总想着别人的妻子,最终自己的妻子也会保不住的! ——好吧,漠北就漠北吧! 苏睿终于认清了,自己已经不可能再拥有齐敏的事实——天意如此,夫复何求?! 何必一定要搞得害人害己才行呢? 踏上了漠北萧瑟的草原,苏睿也觉得渐渐习惯了——原来这就是心丧若死的感觉。 而在这片辽阔的草原上,心境也能得到锻炼和开阔的吧! 至于樊知语和离的事,苏睿也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了。 看着那草长鹰飞的大草原,苏睿忽然觉得——自己以前都如同只是做了一个好梦,只是那梦里,永远都有那不会消逝的一抹艳丽! 第廿三章 齐升番外 我叫齐升,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是由姐姐带大的。 姐姐是个很漂亮的人,比我的妹妹漂亮多了。 我的妹妹叫齐芸,和我是双胞胎,但是却长得不怎么像。还好不像,如果我也和她一样长得黑黑瘦瘦的,那可难看死了! 娘亲其实也很喜欢我们,可是在我的印象里,总是和姐姐在一起的时候多一些。后来我问过妹妹芸儿,她说这是我脑子有问题。 原来在芸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55部分阅读 欲望文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56部分阅读 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未知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56部分阅读 原来在芸儿的心里,一直是娘带我们的时间比较多。 为什么呢? 我一直想不明白这个道理,后来在很多年后,我才意识到,因为小的时候我没有什么记忆,我所谓的记忆,都是长大后自己慢慢地想像出来的。 姐姐齐敏说这种想像的画面叫作“脑补”——在很多人的心里,都觉得思考问题是用心的,但是敏姐却说那其实是我们在用脑子思考,心脏只是负责跳动供血。所以用脑子补全实际上并不存在的画面,就叫作脑补。 嗯,敏姐是我后来对姐姐的称呼,我原告也只叫她姐姐的。 是什么时候有了改变的呢? 大概是从我知道她和大哥的关系开始的吧。 我还有一个大哥,长我六岁——我们兄弟几个,年龄都是相差三岁,很奇妙吧? 而在我十三岁那一年,大哥忽然离家而去了。 我知道他是为了敏姐,因为敏姐不是我的亲生姐姐,也自然不是他的亲生妹妹。敏姐原先与苏家的公子苏睿是一对儿,虽然我并不怎么喜欢苏睿,但是既然是敏姐喜欢的,那也就随她去吧。 我喜欢敏姐,非常地喜欢。 如果敏姐就这样嫁给了苏睿,我想我也不会知道敏姐与我并不是亲生姐弟的关系,我也不会对她有那些非份之想吧。 可是当她与大哥的感情确立之后,我初时没有放在心上,但是渐渐地却起了变化。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呢? 是从我发现自己的心意开始的么? 敏姐一直把我当亲生的弟弟一样,经常一左一右地牵着我和芸儿的手在盱眙城里游玩,有时甚至会一起去附近的山上和湖边观赏景色,还钓过鱼。 可惜自从敏姐落水那件事之后,她就再也不去水边了,其实我还是很喜欢钓鱼的——我至今还记得,就在敏姐落水的那一年,也就是敏姐去京师选太子妃之前,她还带我去女山湖钓过鱼,甚至还下水游了泳。 那一年我已经十一岁了,敏姐似乎还是把我当小孩子,在我面前也不避讳什么——不像那些陪着来的下人,都会在这个时候扯开高高的白布幔,把我们和外人隔开来,以防走光。 “走光”这个词也是敏姐教我的,她说这是身上不该被外人看到的地方被人看到了——这样看来,敏姐一直是把我当成自己人吗?还是说我在她眼里只是一个孩子? 我总是无法忘记,敏姐换上她自己所设计的所谓的泳装游泳的样子,那雪白的肌肤,修长匀称的双腿,在阳光下似乎都能发出光来,晃得我睁不开眼睛。 我很不好意思,总是不敢看敏姐——其实之前我们兄弟四个都来游过泳。女山湖是个游泳的好地方,那处浅滩也是敏姐找到的,自打我有记忆以来,敏姐每年夏天都会带着我和芸儿一起去游泳,偶尔还会带上大哥。 大哥的水性很好,每次都是第一个跳下水,但是敏姐却要在湖边做上很多准备动作——她说那叫热身,不然猛地遇到冷水,会抽筋的。 敏姐似乎一点都没有看出我的心思,每次还一直手把手地教我做热身运动,我心底里很甜蜜——因为那是连大哥都没有的优等待遇。 后来因为那次的落水事件,敏姐对水似乎心有余悸,我也就不再提起——其实有的时候,是我主动提起要一起去游泳的。 当然,那都是要瞒着母亲的——虽然我怀疑母亲其实也知道的,不然怎么会有那准备好的那么大的布幔,每次都在那里预先支起来。 敏姐其实对那个很不屑,说总有一天男女会在一起游泳,这根本算不得什么。 “那些俗人啊,包括那些表面上谦谦君子的,都是一肚子男盗女娼。一见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膊,立刻想到□体,立刻想到……唉,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反正这些人啊,都是伪君子,真君子是眼中所见心中所想都是一致的,哪像他们那样道貌岸然!” 敏姐的话让我不禁汗然——难道我也是道貌岸然的人么? 不过我也不必太过伤脑筋,因为之后大家就都不去游泳了,我也就得到了解脱——本来我以为敏姐是我的亲姐姐,心中的确以为自己是个畜生不如的人,但是又奈不住心里那龌龊的欲望,所以当我知道敏姐并不是我的亲姐姐的时候,我总算是放下了心头的大石。 而等到发现大哥和敏姐的关系的时候,我更是如释重负——原来被敏姐吸引的人不止我一个。 相比之下,敏姐嫁给苏睿的话,我宁愿敏姐嫁给大哥。 这倒不是因为大哥是我的亲哥哥,或者肥水不流外人田什么的,而是因为敏姐嫁给大哥后,就会仍然住在家里,我仍然可以天天看到她。 每当看到敏姐时,我就会感到心情愉悦,仿佛一天都不会有烦恼。 每天只要有敏姐,我都会过得很快乐——哪怕是敏姐被苏家刚刚拒婚的那段日子里。我本以为她会很难过的,可是大哥却很快让敏姐爱上了他。 这样也好,我也不想敏姐悲伤难过的——谁让敏姐难过,我都不会放过他,哪怕是大哥。 大哥之后居然离开敏姐而去了,连我想骂他一顿的机会也不给。 大哥怎么能这样!如果是我,我不管怎么样,都会陪在敏姐身旁的——难道敏姐还会在乎什么功名利禄么?只要她的男人能够陪在身边,给她一个安心的怀抱,与她一起过着如今这样的生活就行了吧,何必到处去在乎别人的言语。 难道敏姐不足以让大哥去承受那无聊的流言么? 幸好大哥的离去,并没有给予敏姐什么太大的打击,她坚信大哥会回来的,而且是衣锦还乡。 我初时也这样想,但是渐渐的,我发觉事情也许并不会像我们所想像的那样。外面逐渐有传言,说大哥已经不能回来,或者说大哥已经在外面娶了妻子。 大哥和敏姐毕竟没有把名份定下来,也更谈不上圆房。 我不是猜不出那样的谣言是谁传出来的,我也明白他是什么用意。我的年纪也渐渐大了,但是我不愿意敏姐退给别人,或许这样的谣言对我而言是件好事。 而且我也开始受了这谣言的影响,心里有时也难免会想——如果大哥真的在外面娶了妻,或者奉命长期驻守在外,那我是不是会有机会获得敏姐的芳心? 我一直陪在敏姐的身边,为此我甚至不愿意去参加科考。而且算算时间,我其实要比大哥和敏姐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了,我不认为我对敏姐的了解会比大哥少,我也不认为我可以为敏姐所做的,会比大哥少! 如果大哥不回来,或者在外有了妻妾,敏姐是一定不会再嫁给他的。 那么我呢?我会不会有机会? 我知道敏姐的性子,如果她答应了和我在一起,哪怕是大哥再回来,她也不会再给大哥机会。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失去的也再不会回头,就如同她当年对待苏睿一样。 但是敏姐却好像知道了我的心思——我觉得我表现得并不怎么出格,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但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敏姐自从那时起,对我的态度就变了。 虽然对我仍然很亲切,但是我却能感到那份刻意的疏远。 我想问问她为什么,可是却不行——因为我不能表露出任何东西来,因为她是大哥的爱人,是我未来的大嫂。 我不是那种无视亲情和伦常的人,我甚至比不上苏睿——起码他能为了敏姐而不择手段。 但是最终大哥还是回来了。 我有点失落——当然也更多的是高兴。 只要敏姐能够开心,能过得好,那这份幸福是不是我所给的,又有什么要紧呢! 我只要安安静静地陪在敏姐的身边,那就够了——我甚至问敏姐,能不能永远叫她敏姐,而不称她大嫂。 敏姐笑着答应了——她的笑容仍然是那样的美好,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我不知道敏姐是不是看出了我的心思,但是我总觉得她是知道的,但是那不要紧,我可以为了敏姐孤身一人——为了她而单身着,这种感觉对我来说也是一种幸福。 但是上天似乎连这样的机会也不给我。 当然,这也怪我自己——在大哥和敏姐圆房的那天,我生平第一次喝醉了。 醉得那样厉害,甚至连对婉颜做出了那样的事,也完全不记得——甚至在第二天见到婉颜时,还对她的神色态度感到奇怪。 当后来明白是怎么回事后,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做出那样的事——她才只有十二岁啊! 我努力地回想,似乎那晚的确迷迷糊糊地,看到了敏姐微笑着向我走来,与我说话,劝我不要喝得这样多。 我认为那是梦,所以便在梦中抱住了敏姐——却原来,那不是梦,敏姐也不是敏姐,而是婉颜。 没有办法,我只能要了婉颜——只是,我不愿意娶婉颜为妻,只愿意收她作个通房。 这本来就是一个错误! 好在她本来就是女真人,没法作妻,就是放在身边,也可以不必顾忌太多。 我不是那种会对妻子冷漠的人——哪怕她不是我所爱,但是男人就是要对妻子有一负责任,要让她过得好。 这是敏姐曾对我说过的,她说那叫对婚姻的责任,我觉得她说得很对! 为人在世,都是不能任性妄为的,总是要有些责任,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就让别人痛苦。 至于通房,那不要紧,只要婉颜有了心上人,我就会把她送人——那不过是个丫环罢了! 但是事情的发展让我太过意外——只有那一次,婉颜居然就有了。 没有办法,我只能把婉颜提到了妾的位置上。 其实真要我说,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仍然是半个下人。但是敏姐对妾好像很同情的样子,曾经过宋代的苏轼送妾的事大加抨击。 所以我也很为难——好在婉颜也明白自己的身份,并未对我有什么可份的要求。所以我虽然不在她那里过夜,但她也没有表现出有多大的不满来。 但是最终我与敏姐还是分开了——大哥带着她去了长安上任。 也许这也是好的——自从婉颜成了我的妾以后,敏姐总是劝我要对她好一点,要把她当成是自己的妻子。哪怕现在还不成,也要给自己一个机会,去尝试爱上她。 但是我为什么要去爱上她?我爱的是敏姐啊! 敏姐曾暗示我,说我不管曾喜欢过谁,那都只是一时的迷恋,而不是爱。关于喜欢和爱的区别,我早就从大哥那里知道过了,所以我很明白什么是爱,什么是喜欢。 敏姐是我心中所爱,这一点无论何时也不会改变的——但是我不会去破坏她和大哥的幸福生活。 为什么要让敏姐为难呢?更毋论于伤心了。 苏睿的那些做法,其实我是很不屑的——他明显是为了一己之私,想要得到敏姐而已,但是我不同。 我唯一头疼的是——敏姐每次见到我,都要我对婉颜好一点,不要再对她如同一个普通丫环一样。 好在婉颜的年龄其实还小,虽然有了一个儿子,但是她自己也像是一个大孩子——所以我只说婉颜还小,再等两年再与她恩爱也不迟。 虽然书文是个可爱的孩子,我请了奶娘照顾他——婉颜能照顾好自己就不错了,不能指望她! 看着书文一点点地长大,其实我也觉得让孩子在这样一个父母间没有感情的家庭里长大并不怎么好,但是不知为什么,哪怕是我想与婉颜说说话,婉颜对我也只有敬畏,没有什么爱意。 ——难道我就这么可怕? 时间就这样慢慢地在我和婉颜之间流淌着,静静地……仿佛我和她之间就只脂这样了,哪怕是有了空,坐下来后也只能互相间看着,良久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哪怕是书文,也很难成为我们共同的话题。 我下朝回来,也会问她关于孩子的事,以及她这一上午都做了些什么,而她也只是公事性地回答我的问话。 我在婉颜的身上,找不到任何可以寄放感情的地方——其实我也想让自己的感情稍稍从敏姐的身上移过来一点。 这样对我和婉颜都好,而且也不会损伤我对敏姐的感情——虽然这份感情只是埋藏在我的心底。 但是婉颜好像总是躲着我——为什么呢? 我很难理解她的感情——是因为自己是女真人,所以才自惭形秽?可是要我怎么去对婉颜说? 让她不要再怕我?让她跟我好好地过日子? 还是让她可以睡到我的床上去,不必在意她的女真人身份,万事有我给她作主? 可是我又能给她作什么主?我能扶她当妻么? 哪怕是没有人追究我以妾为妻,也会有人在追究她的女真人身份吧——事实上我不能改变任何事情。 就在我觉得今后的生活就会这样一潭死水地下去了的时候,忽然朝政中的变化也带来了我生活中的变化。 婉婷忽然间成了朝中各路王孙公子的争抢对象——其实这几年来,她一直是很多人追求的对象。作为朝中唯一的女官,长得又漂亮,为人也开朗热情,喜欢她的人自然不在少数。但是在现在的环境下,她的选择会把齐家也牵连进去——因为不管从哪方面来看,她都是从齐家走出来的。所以不管最终结果是怎么样的,齐家也撇不清与婉婷的干系。 所以当那天婉婷来找我的时候,我并没有很惊讶,可是当她提出要嫁给我的时候,我却是惊讶万分——我原来只以为她是来找我商量的,我其实已经想到了,要连夜送她去许放军中的。 但是婉婷似乎不想那样做——“我不会骑马,你也找不到信得过的人。 这一路上过去,如果被人知道了,我是擅离职守之罪。到时候,我可没有那个自信能扛得住不招出你来——你三叔可以扛得住,我可不行!” 是的,三叔在牢里受到了严刑,这一点我也知道,只可惜我人微言轻,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受苦。 “但是,我对你并没有男女之情。” 我看着婉婷道。 婉婷却笑着说:“我对你也没有——这个世上还真没有我看得上的男人,所以嫁给谁大概都一样。你不来碰我,我也不介意。你想来找我,我也不会拒绝。” 这样大胆的话,我还是第一次听见——难道异族人都是这样的? 婉婷看着我,大概是我吃惊的样子让她觉得可笑吧,便吃吃地笑了起来:“你怎么了?难不成白送上门来的妾,你也不要?” 我更吃惊了:“妾?” 婉婷点了点头:“我没想过要当你的妻子,你也不必太为难了吧!” 我看着婉婷,忽地发觉得这个女人是这样的奇妙,是我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人,所以不知是不是处于要和她相处看看的心情,我一时冲动,居然答应了她。 于是一个当朝堂堂的四品官,嫁给了我这个五品官作妾,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由于是纳妾,所以只要在黄册上登记一下就行,也没办什么隆重的仪式,甚至都没有请人来吃酒。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想还是低调一点的好——反正过不了几天,婉婷是我的侍妾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京城的。 “今晚,郎君要不要睡到我房里?” 婉婷倚着我给她准备的房间的门,笑盈盈地看着我。 她那异样的风情,也让我的心一跳:“如果这是邀请,我会接受。” 婉婷侧着头想了想:“嗯,虽然我是新纳的妾,但却要喊婉颜一声姐姐呢——毕竟她是先进了门的!如果郎君可以雨露均沾的话,贱妾自然愿意侍奉您于枕席之间的。” 我不由得笑了起来——为什么人人都喜欢拿婉颜作文章? 不过,婉婷和婉颜的确是好姐妹,有些不好与婉若说的话,也正好可以与婉婷说说,,或许她的到来,能够改变一下婉颜和我的尴尬关系。 虽然我不爱婉颜,但是我却觉得她在我心里也渐渐地占据了一块地方——赶也赶不走,抹也抹不掉。 虽然这种感觉让我很讨厌,但是我却不得不承认,我不能割舍这个为我生下了书文的小女人。 男人是要有担当有责任的,不是么? 我忽然间觉得很沮丧,因为我觉得我背叛了对敏姐的爱——原来我也这是种程度的男人么? 渐渐的,我和婉婷走得近了,我向她说了很多事——除了我爱着敏姐的事。 不管怎么样,敏姐在我的心中,仍然占据着最大的,也是最重要的一块地方。 可是,这是不是代表着我就是敏姐嘴中的那种花心的男人?可以把爱分给很多女人,或者说是根本没有真爱的种马男? 各种各样的困惑,我都对婉婷说了。婉婷却好像什么都不在乎,都只是听着,然后安慰我罢了。 然而我却不知道婉婷的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 这是一个谜一样的女人——聪明,漂亮,能干!我有时甚至觉得,敏姐也未必能比得上她! 在所有的事情都平息下来之后,三叔也被放了出来,婉婷也依然很安于现状,继续当着我的妾,没有别的什么要求,但是也没有与我同房。 我没有提出要求,她似乎也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我甚至觉得,我对敏姐的感情,她都了如指掌! 我很奇怪这样的女子居然会在我的身边出现,我对她的兴趣已经越来越大。 在我的官被提升至三品之后,我曾半开玩笑地对她说:“现在好啦,我这个夫君也算是实至名归了!” 结果她却说:“原来郎君如此在意这个,那妾身明日就辞去官职便了!” 我愣了一下,正在想该不该说不用时,她却又笑了起来:“可惜我身无所出,相夫教子的事,都是由婉颜在作的,我可没有理由辞官啊!” 我实在是猜不透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好像什么她都不在乎,却又什么都有自己的主意和主见——这一点,她真的和敏姐很像! 在迁都之后,我又搬进了大哥在西京的都督府里住,又可以与敏姐朝夕相处了。 但是我发觉我对敏姐的感情似乎有了变化——虽然她仍是我内心中的那一块谁都不能碰触的净土,可再见到她时,我却能够不再有往昔那总是萦绕在心头的强烈爱意了。 可是若说我不再爱敏姐了,那也不对——我仍然会为了每次见到她的面,次与她说话而感到那股从心底涌起的小小欢乐。但是从那之后,我却不会主动地去找她了。 敏姐如果和我就这样生活下去,哪怕是不再与我同大一个屋檐下,我也会觉得生活仍然在继续,我会在我的心里祝她一生平安的 就在我患得患失之间,母亲突然去世了——娘的死因很难说是不是受到了大哥的女儿要嫁入宫中的刺激。 其实那也没什么不好的,皇上皇后和太上皇好像都很欣赏大哥和敏姐的样子,雨姐儿入宫,也未必就会受到什么苦。 只是娘的病体已经拖了这么多年,谁的心里都如同悬着的一把刀。现在这把刀落了下来,让我们痛苦万分,但是又何尝不是一个解脱?甚至对于娘本身,也是一个解脱吧——她只有五十岁出头,但是却在病榻上缠绵了这么久,整个人都如同一盏油灯的油被熬干了一般。 而在之后,便传来了她要与大哥一起去东大陆那么遥远的地方的消息,只是我也不过仅仅提了几回要与她同去的话,却并没有什么要不顾一切地与她同去的念头——本来嘛,大明与东大陆,并不是完全隔绝的,我们仍然可以通信,甚至也可以来往。 只是,我仍然会为了不能时时见到她而感到很痛苦——这种痛苦甚至超越了我的丧母之痛。 只是很奇妙的,丧母之痛是我所无法忍耐的,我堂堂七尺男儿,也为此而痛哭流滋,反而觉得更痛苦的分离,我可以忍耐。 是因为有婉婷么?还是因为有婉颜和书文? 我想不通! 但是在那段大家都很痛苦的时间里,敏姐却看到我与婉婷说话时很放松,似乎放开了心扉,便也显得很高兴,只是问到我和婉婷婉颜依然是分房而睡的时候,总又显得很不高兴。 我笑着对她道:“婉婷曾对我说过,人与人之间的爱恋,并不一定要有身体上的接触,仅靠精神也是可以的——她说那叫什么来着?博拉脱?” 敏姐的脸上露出了惊讶之色:“怎么,她居然还懂这个?” 我笑道:“是啊,她懂的东西也很多呢,我经常向她讨教的——她不愧是在国子监里作祭酒的人!” 敏姐也笑了起来:“我却没想到她是柏拉图的信徒呢,这我可得好好与她谈谈去,这样下去可不行!” 我故意道:“是呀,劝服了她,我可就享齐人之福了!” 敏姐却只是笑着看了我一眼,并不再说什么,而是转了别的话题。 而出乎我意料的是,转过天来的那一晚,我回房睡的时候,却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我问了一声,门外传来的是婉婷的声音。 我心里有些奇怪,却也有些期待,但是进来的却是婉婷和婉颜两个人。 婉婷在看着我笑,婉颜却仍然像她往常那样,低着头不说话。 这是奇妙的一夜,或许今后这样的夜晚还有很多,但是我却陷入了更大的困惑——我在婉婷和婉颜她们两个的心中,都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呢? 而连我自己也弄不清,在我的心里,她们两个又是什么样的存在! 是友情?还是亲情?还是爱情?还是只是习惯? 那么敏姐呢?她现在在我心里又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我似乎仍然爱着她,但又好像与以前不一样了。难道说我和敏姐口中的臭男人一样,可以同时让几个女人走进我的心里么? 我不得不承认,也许我真的是个很烂的男人,是个很滥情的男人,是个配不上敏姐的男人!还是我我真的如当年敏姐所言,当年的一切,都只是一时的迷恋? 果然我只能在远处的角落里看着你么? 想到那即将离开大明的敏姐,我也只能在心里苦笑——人生,或许真的都是在矛盾之中的吧! 好在敏姐还不会很快就走,从开始筹备到正式启航,起码也得有个三五年的时间——这样规模的人口大迁移,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行的! 在这段时间里,我要好好地理清这一切。 但是出乎我意料的事,仅仅又是那一夜,婉颜居然又怀孕了。 敏姐很高兴——她认为这是我正式在心里接纳了婉颜的证据。 其实我也的确是接纳了婉颜——我也不知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总是很难分清我的感情变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包括我对婉婷的! 我也懒得向敏姐去解释——我知道一旦那样,她一定又会说出让我困惑不解的话和词句来! 算了,就这样吧! 再有一个孩子也不错——我甚至开始期待我与婉婷之间,如果也有一个孩子的未来了! 但是婉婷却总是拒绝我——除了那一晚,她总是拒绝我。直到有一次我对婉颜说了这事,她才又在晚间过来陪我。 这让我很懊丧——在婉婷的心里,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这个疑问现在甚至超过了我对于我在敏姐心目中地位的疑问…… 到底,这是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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