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谋》 分卷阅读1 情谋 作者:夜夜不洗澡 分卷阅读1 《情谋》作者:夜夜不洗澡 文案: 世人都言两眼一翻,死了便一了百了。 这句话放到徐子意身上,很是不灵验。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不但不能投胎,还要借尸还魂顶着这个弱鸡的身体去给人家当家奴。 “哎呀,我的祖宗,您老人家是去了结尘缘的,又不是去成亲的,要那么挺拔的肉身作甚?”黑无常如是说道。 徐子意叹了一口气,算了算了,凑合着用吧。 诶诶,辛府那个唇红齿白,欲语还休,见风即倒的病公子是怎么回事?怎么越看越顺眼?越看越情迷了呢? 徐子意咬牙切齿地想:一定要把他给办了! 于是,徐子意被办了。 辛府老管家表示:公子你能不能……能不能节制一点……城西的木匠现在都不干活了,光靠修咱们府里的床便发家致富了…… 辛公子:(づ ̄3 ̄)づ╭?~ 徐子意:( ⊙ o ⊙ )! 管家:(*^__^*)! ……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徐子意,辛奕颛 ┃ 配角:苏尚,无名无姓的管家, ┃ 其它:被攻,猪吃老虎,你不是攻,你是受,美人,鼻血 第1章 第一章:还魂 都说人一旦死了,就与这尘世间毫无瓜葛了。 不论是隔壁街住的沈家老爷老当益壮又添了个大胖儿子,亦或是沉烟楼的厨子又研究出了新花样的菜式……饮了一碗孟婆汤,前尘往事,都随着奈何桥下的流水,一应不知去向。 三生石畔,奈何桥旁,常常魂满为患,形态万般。贫穷潦倒的饿死鬼将那碗无色无味的汤抢过一饮而尽——黄泉路上总不能做个饿死鬼,权当填肚子了。也有生前煊赫尊贵无比的贵胄之流皱着眉询问能否换个碗——譬如玉碗啥的?再不济瓷的总有吧?更有尘缘未了的痴男怨女哭哭啼啼一步三回头好生肝肠寸断……孟婆是个老手了,对这些新魂的反应司空见惯,连眼睛也不抬,低眉顺眼,横手就是一碗满满的汤——不分贵贱,不分老幼,喝了汤,过了桥,就是另一个往生的所在,莫要执迷不悟了。 徐子意百无聊赖地排着队,身前身后,都飘着一眼望不穿的魂魄长队。他的内心不见得有多伤心,毕竟人死不能复生——但遗憾总还是有的,正是风华正茂的年岁,突如其来的一场急病便将这一切席卷着翻过去了。 低头瞧了瞧那破破烂烂的碗,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排在前面的姑娘留下的口脂印子。正要将碗往嘴里送时,身兼多职的鬼差黑无常身未到声先至,如疾风般一句“碗下留魂”瞬间将徐子意手中的碗打翻,倒了个一滴不剩,随后又拎小鸡似的将徐子意带离了奈何桥。 徐子意才知道原来鬼魂也会做梦。梦里他腾云驾雾,一脚踏进云端,肆意潇洒得很,一个留着白胡子的老神仙正笑眯眯地看着他,老神仙身后,还跟着一条金色的巨龙,那金龙瞪着一双比孟婆破碗还大的龙目,正兴致盎然地看着他。 徐子意只觉得有些熟悉,绞尽脑汁回想之后却又发现毫无印象,因着自己是个孤魂,说不定熟络一下还能混个好胎,便吊儿郎当地开口问道:“不知两位仙人找我何事?” 那金龙一听徐子意开口说话,龙目眯了眯,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呼啸。霎时一阵狂风袭来,差点将精神矍铄的老神仙给掀下云层去。倒是徐子意异常迅捷地捂住了耳朵和避开了狂风的轨迹,动作自如,一气呵成,连他自己都微微诧异。 老神仙捋了捋被吹得打结的胡子,清了清嗓子,说道:“二……徐子意,是这个名字对吧,呃,那个……”他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半天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末了,又朝身旁的金龙挤眉弄眼,模样十分滑稽。 徐子意心想这神仙也太不靠谱了,要不是现在身在云端,这个老头怎么看都像未出师的江湖神棍。同时也在心里感叹,怎的这样的货色都能当神仙?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为了避免自己被传染,他施施然地行了一个礼:“两位高仙,告辞。” 那老仙一见他要走,急忙拽住他,大概是急了,连说话倒也顺畅了:“徐子意,你知不知道你有一段情缘未了,是投不了胎的?” 徐子意停下脚步——那老神仙瘦的跟皮包骨一样,力气着实大,他不停下也走不了。 “哦,还有这等事?”徐子意看着老神仙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挑了挑秀眉,语气中充满了质疑。 老神仙见徐子意一副我好想知道你快告诉我的模样(?),忍不住露出一丝得意的笑,俨然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模样,颇为得意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大金龙,完全忽视了金龙那双逐渐眯起巨眸,高声说道:“当然啦,不过我……咳,老仙念在你我往日毫无交情的份上,有意拯救你于水深火热之中……” 那老神仙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废话,徐子意似乎已经听到金龙磨牙的声音了,心里默哀了一声,悄悄走远了。 果不其然,最后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的金龙挥起一爪子将老神仙结结实实拍下了云端,连呼声都没来及听见,一阵风刮过来,老神仙瞬间不见踪影。 徐子意乐了,还没来得及嘲笑,意犹未尽的金龙又一爪子扇过来…… 辛府别院自前两日起全府上下便没个消停,辛府的大公子,素有“当朝第一美男子”美称的辛奕颛某日突发急症,一口淤血吐出,而后便昏了过去,至今昏迷不醒。连宫中最拔萃的御医都束手无策。 他爹——也就是辛尚书此刻满脸愁容,眉头皱得可以夹死一排苍蝇。早在前两天,他还中气十足地怒号着老天不长眼天妒英才,到此时他已经毫无力气去责怪什么了,将祖宗十八代挨个上了香不说,还将各路神仙统统拜了一遍,只求自己儿子这次能够脱离病魇,早日康复。 兴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的呼声,终于在今日天光大亮时,辛奕颛转醒了。 “老爷!夫人!公子醒了!”在一旁打盹的丫鬟一见自己公子醒了,揉揉了双眼,确认不是自己眼花后,也顾不上礼节,飞也似地跑出里间,大喊道。 痴梦清寒,夜深露重,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又梦到已故之人。辛奕颛睁开疲惫的双目,只闻见满室安神的药味,窗户半开,刺目的光线透进来,若干人影走来走去,嘈杂声不绝于耳……一切都是如此真实,将他从无尽的梦境里抽离出来。他的心像是突然被剜去了一块,空落落的,连常年习以为常的药味此时都觉得有些刺鼻。 “奕颛,你觉得如何?”辛尚书顶着着黑眼圈,轻声问自己的儿子。在他身侧的辛夫人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一言不发,一个劲拿着手帕擦拭眼泪。 辛奕颛虚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情谋 作者:夜夜不洗澡 分卷阅读2 弱地摇了摇头:“孩儿没事,让爹娘担心了,实在不孝。” 太医说过,醒来了,就没事了。 第2章 第二章:辛府 辛父看辛奕颛精神还不大济,也不再出言扰他,只留下几个丫鬟和宫里来的御医,自己离开了别院。这些天,他亦寝食难安提心吊胆,顺下一口气,支撑的那根柱子便倒塌了。 醒过来就好了,至于那心病——人死不能复生,时间会淡化的。 徐子意是被冷醒的。 醒来的时候,他就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活的,但是那侵入四肢百骸的冷气和令人发呕的恶臭是怎么回事? 还有,为甚他身上衣裳胸前烂了两个洞?屁股后面也凉飕飕的——我堂堂风华绝代闻花花解语问柳柳飘摇的徐公子为何沦落到这般田地? 尚来不及掩面泣泪,他又发现了令他如遭雷击的事实——他此刻的身体竟然是别人的。 徐子意心中一合计,猜到了是那个梦里老头和那面目不善的金龙搞的鬼,一看这弱鸡身量,也就十八岁左右,也不找个合适一点的——他死的时候二十二岁,丰神俊朗大长腿。 倒是在奈何桥的那位黑无常出现了——这位鬼差大哥露出一口森森的白牙,将手中紧紧攥着的信递给了徐子意。同时也递给徐子意一套粗衣。 贴心的黑无常大哥还告诉徐子意,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大可来破庙找自己。徐子意倒也不客气,用商量的语气问黑无常能否换具高大一点身体。 “哎呦!我的祖宗,您老人家是去了结尘缘的,又不是去成亲的……要那么挺拔的肉身作甚?况且……”黑无常说到这里,发现自己差点说漏嘴,赶忙闭了嘴。 “况且什么?”徐子意问。 黑无常忽然一笑,呵呵一声,道:“没什么,我还有事,不奉陪了。” 他说完这句话,便没影了。 徐子意挑着眉将信看了一边,大意是——兄弟,尘世间还有人撕心裂肺郁郁寡欢惦记着你,来日了结了尘缘,你再离开,限期三个月。 心中思索一番,说不定此刻回去还能赶上自己的丧事。 徐子意就这样怀着复杂的心情朝徐府走去。 思慕自己的人简直浩如烟海嘛,徐子意一边走一边想,要是一年半载化解不了该怎么办。 想了没多久,他就发现自己完全错了。走在大街上,发现一切如常。路过沉烟楼时他还特意在门口驻足了片刻,那些平日里徐公子长徐公子短的姑娘们此刻光彩照人地与食客谈笑风生,好不开心。 莫不是不知道徐子意死了?徐子意这样想着,顺手拉住一个过路人,问:“你知道徐子意死了吗?”路人以看怪物的目光睨了徐子意一眼,骂了一句神经病,随后扯出被徐子意拉住的衣袍,走了。 徐子意叹了一口气,市井小民,市井小民,不知道很正常,我海量,不怪他。于是他步态潇洒走进了沉烟楼。 “哎呦,这位公子生得好俊,让奴家伺候你喝酒可好?”徐子意一走进去就一群莺莺燕燕被团团围住,徐公子对此感到很满意,感慨果然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 他问:“徐公子死了,你们不难过吗?” 果然,此话一出口,那些莺莺燕燕顿时以帕掩面,抽泣起来:“徐公子之事,我等已十分难过。”徐子意对这个结果颇为满意,正想安慰几句,不料那莺莺燕燕又道:“承蒙上天垂怜,又遇到公子您……” 徐子意走在回徐府的路上,心中有点怆然,想来家人该伤心得肝肠寸断,尤其是他娘,保不准跟个泪人似的。这样一犹豫,步履就愈发艰难。回去,又能干什么?告诉亲人说自己借尸还魂了,了完愿又离开?待到再离开之时不是又相当于在他们面前死了一次?让他们再经历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 一番自以为周全的思虑后,他决定隐瞒身份。 打着这样的算盘,他步伐瞬时间轻快多了。等看到曾经无数次来来往往的徐府大门时,他内心一时百感交集,心中纳闷:莫不是我是我爹娘从街口捡来的? 距离他离世不过短短两日,按理说门口也该挂白幡,可是没有。 不但没有,他甚至看到门口兽石像旁残余的鞭炮碎屑——定是那好吃懒做的家丁小顺打扫时又偷工减料。 徐子意心里不解之际,阿然恰好从大门口跑出来。 阿然是一条威武的大黄狗,自幼跟着徐子意长大,从前徐子意叫它往东,阿然不会往西,徐子意叫它往北,它不会往南;阿然有什么好东西都要跟徐子意分享——不论是外面叼的破布麻袋,还是它猎到的耗子,甚至山蛇,都要一一和徐子意共享;且百米之外就能嗅到徐子意的气味飞奔而来。 而现在,它不但没有朝徐子意飞奔而来,反而站在大门口吠了起来。 徐子意没有生气,因为阿然瘦了。短短两天,威武的阿然瘦了一大圈,徐子意有点心疼又有些欣慰——总算找到一点自己已经死了的证据了。 皱着眉在徐府大门口转了一周,心中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的时候,守门的两个家丁就已经帮他做出了选择。 “哪来的浪荡子,去去去,哪凉快呆哪儿去。”说完,面色鄙夷地看了一眼徐子意的袖口——上面还留着沉烟楼小翠的胭脂印子。 徐子意突然觉得自己与流落街头只有一步之遥。也顾不上心中的疑问,便往反方向去了。 心中安慰自己道:毕竟是朝昔相处的家人,住在家里怕是会露马脚,现在天色还早,倒不如去苏府找苏尚,只要抖几件这小子往日里的糗事出来,也不怕他不认账。 打定了主意,徐子意便朝苏府走去。 半路途径辛府,徐子意鬼使神差停下了脚步,愣了片刻,回过神见大门口挤满了人,于是拍了拍身旁的一个壮汉:“兄弟,请问这辛府别院是怎么回事?” 壮汉低头看了一眼徐子意,断定了徐子意不会成为自己有力的竞争对手,虽然这人比自己好看了那么一点点点点,但是当家丁刷的是力气不是脸,于是将心放到了肚子里,扯着大嗓子回道:“辛府招家丁呢。” 说完,壮汉还很大方地给徐子意腾了一个站脚的位置。 第3章 第三章:入府 说起辛家,徐子意还是知晓一点的。辛家的大公子辛奕颛早年曾与他在城西的私塾一起上过学,后来两人还一同考中举人,只不过徐子意这个人天生散漫,喜爱游山玩水,无心入仕,便没有再考下去了。 而辛奕颛后来考中了进士,入朝做了官,据说现在已经在户部担任郎中一职,皇帝见其才貌双全,厚爱有加,还赏了这座宅子当做别院,总之可谓少年得意,前途无限。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情谋 作者:夜夜不洗澡 分卷阅读3 噢,对了,徐子意还有点印象,这个人好像是一个病秧子。想到这里,徐子意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个身体赢弱,见风即倒的弱汉形象,心里不免啧了一声。 壮汉们摩拳擦掌时,眼尖的徐子意注意到府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身穿藏青色锦袍的年轻男子,其人躯干高挑挺拔,生得粉面朱唇,一双尤其精致的丹凤眼正静静看着徐子意,然仔细一看,却可以发现他的目光却没有定焦,仿佛穿过眼前人,眺到了万水千山之外。 说来也奇怪,明明相貌与昔时那般不同,徐子意终究还是一眼认出了辛奕颛。蓦然记起,上一次见辛奕颛时,他还是个瘦弱的少年。时光打马而过,如今俨然已成翩翩公子,而自己,已与这尘世阴阳两隔。 徐子意并不是伤春悲秋那等人,正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莫待无花空折枝,只是稍稍愣了片刻,走到那人面前,眉眼弯起,一如往时惯于谈笑风生的风流模样,嘴角自然而然噙了一丝笑,带着几分情真意切,张口道:“北风恶劣,你应当多穿些才是。”嘴上这么说着,徐子意心里却在想:一个男人长成这样真是浪费了,他若是个女子,我定明媒正娶将他娶回去。 徐子意没有想到的是,原本好好的辛奕颛听了他这句话后,当即吐了一口血。 徐子意眼疾手快赶紧将他扶住了,心里暗暗纳闷:莫非他还有读心术,被气的?将辛公子扶住的那一刻,一股淡淡的药味随之萦绕而来,徐子意明白过来,原来这人这些年光长了个空架子,外表华丽丽得很,其实里子还是个病秧子。 他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刚才站也站不稳的辛奕颛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抓住徐子意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咬牙切齿地问:“这话你哪里听来的?” 哈?徐子意被他问懵了,这话不过他随口说的,不是名人名言不是忌讳语,说便说了,难不成这话还规定个谁是主人不成?辛奕颛莫不是病的太久了,脑子坏掉了? 他微微一笑:“辛公子这话好奇怪,难不成这句话还有个主人不成?不如你给我引荐引荐?嗯?”徐子意朝他挑了挑眉,不动声色抽回手,离开的背影却有些匆促。 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人穷志气短,古人诚不欺人也。徐子意走了老半天,早已经饥肠辘辘,好容易到了苏府门口,居然得知苏尚那厮去城外二十里的别庄赏雪了,没些天回不来…… 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徐子意心里将苏尚祖宗问候个遍,满眼泪光地回到了辛府:请问贵府还招家丁么?不会干活那种? 守门的伙计回答:招,招,求之不得,公子快跟我进来。 徐子意自欺欺人地祈祷着不要碰上辛奕颛,老天爷有点耳背,听漏了一个字,于是,走了没几步,就碰见辛公子了。 徐子意眼观鼻,鼻观心,脸不红心不跳,正准备向辛奕颛打招呼时,他那不争气的肚子被他更快一步发出欢快的响声。好在徐子意这人能屈能伸,秉承着面子事小,饿死事大的原则,十分不要脸地朝辛奕颛笑了一笑:“辛公子,居然在这里见到了你,真巧啊。” 带路的伙计对徐子意这种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相当佩服,见自家公子到了,也就退了下去——这位公子已经自己送上门了,明天不用出去找了。 冬日的斜阳落得很快,只不过匆匆一番碰面,连话都来不及说上两句,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也就是说,他已经一天没有进食了。 辛奕颛整个人都融在黑暗中,徐子意看不清他什么表情,却听到他轻声问:“饿了吧?”那语气轻柔得简直与白天时判若两人,若不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保不定好奇心大作去摸摸他脸上有没有什么□□,变脸变得这般快。 除了那盘糖醋排骨徐子意没有动过,桌上所有菜都被徐子意以风卷残云之势吃了个精光——反正顶着的这张脸又不是自己,那些世家礼仪就见鬼去吧。 末了,还打了一个心满意足的饱嗝。嗯,此时他也终于想起了一个他方才一直刻意回避的问题——辛奕颛一口都没吃,碗里的饭还是满的,颗粒未动。 徐子意厚颜无耻地笑了笑:“辛公子,你怎么不吃啊?”说完,还非常狗腿往辛奕颛碗里夹了块排骨:“快吃,待会儿饭凉了。” 辛奕颛脸上倒也不见愠色,收回在徐子意身上的目光,拿起桌上的筷子,开始和着碗里的饭慢慢吃了起来。他吃相很斯文,俨然世家公子风范。屋内烛火通明,徐子意盯着辛奕颛玉白的脸瞧了一会,愈发觉得他当男人太可惜了。 第4章 第四章:故人 脾气好,话还少,唇红齿白,眉目如画——怎么偏偏是个男人?可惜可惜。 徐子意正胡思乱想之际,辛奕颛已经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丫鬟收拾了碗筷,端了消食的茶上前。 徐子意只喝了一口,就放下茶杯,腆着肚子问辛奕颛:“有酒吗?”辛奕颛这人话不多,做事倒是爽快,只是静静看了他一眼,二话不说便命人拿了两壶酒,徐子意打开一闻,酒香四溢,味道醇厚,看来还是陈年好酒。徐子意这个人天生自我感觉颇为良好,完全不认为辛奕颛对自己的态度有什么蹊跷之处,乐呵呵地喝了起来。 几杯酒下肚,徐子意胸腔肺腑热了起来,话匣子也就自然而然打了开来。也许是辛奕颛对他招待实在太周到——不问姓名,不问来历,就给准备好酒好肉。又或许是酒虫上脑一时嘴欠,也或者是徐子意那不太敏锐的第六感告诉他这个人很靠谱值得托付(?),也许是他太累,总之,五杯酒下肚后,他居然稀里糊涂就露底了。往昔,他酒量非常好,号称千杯不醉,可是今夜,仅仅五酒,他便醉了。 “辛奕颛,你怎么不问我是谁呀?”朦胧的灯光里,醉鬼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撑着下巴,朝对面一言不发的辛公子笑,如同白痴。 辛奕颛眼里神色很复杂,殷红的唇紧抿,宽大的袖子下双拳紧握,指尖处攥得发白,手背和手臂的青筋已经跳起,甚至整个人都在颤抖,倒抽一口气,强忍住心中荒谬的想法,低声问道。 “那你是谁?” 他眼珠不错地盯着徐子意,声音有些沙哑,眼眶居然有些发红,也不知心中到底在紧张期望些什么。 徐子意完全没有注意到辛奕颛此刻神色,他眼中的辛奕颛已成模糊成了一个橘黄色光影,只能隐约看得见身形,面容却看不真切。摇了摇头,扶着桌子坐到了辛奕颛身旁,嘿嘿一笑,特意凑到辛奕颛耳根旁,故作神秘道:“说出来可能会吓到你,我这么说吧,八年前在李老头的课上,我还往你位置上悄悄放过一条毛毛虫,呵呵,想不到吧。” 辛奕颛闻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情谋 作者:夜夜不洗澡 分卷阅读4 言,只觉得脑袋轰的一下,顿时双眼发热,血气如疾风骤雨般上涌,一股腥腻自肺腑往上冲,身体止不住颤抖,纵使死死咬紧了牙关,还是吐出了一大口血。地上宛如盛开了一朵妖治刺目的花,承载了经年累月求而不得的隐忍与浩瀚的相思。顺着时光的缝隙溯流而上,便能窥见隐匿在那波澜不惊水面下的惊涛骇浪,以及血雨腥风。 八年,至始至终潜在内心深处的相思之灾,终于在今夜那人玩笑似的一句醉话下,漏出了一个小小的缺口,随后破堤而出。 时至今日,他已经不大能记起当年突然明白自己心意后惊慌失措的心情了,他本以为,这种荒谬的感情已经随着时间的增长慢慢消磨掉。然而,在听闻徐子意死讯那一刻他才明白,原来光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魔障似的感情只是悄悄收起了跋扈的爪牙,如砍不完的藤蔓,趁他自欺欺人的空档,早便爬遍了他的整颗心,顺便还将根深深扎了进去。 惊觉相思不露,原来只因已入骨。 肇事者徐子意这厮管杀不管埋,尔后脑袋一重,一股脑往桌子上栽去,睡着了。所以完全看不到,辛奕颛此时此刻是何等神情。 清瘦的手轻轻摩挲着徐子意睡梦中的脸,泪水映着温暖的烛光,辛奕颛眼底平铺了一片无垠的温柔与委屈,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正在睡梦中的男子,良久,他的脸上才绽开一个喜极而泣的笑——原来这真的不是梦。 尽管心中还有许多疑问,但是,这次,我再也不想错过了。 第5章 第五章 徐子意一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整个人觉得耳聪目明精力充沛,待起身一看,只见四周陈设陌生,身下的被褥倒是柔软干净,再看看角落处,堆积了大大小小的干柴,头顶上还悬着一只结网的蜘蛛……片刻回过神后已经猜到这是辛府的柴房。 徐子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心想这辛奕颛可真是小家子气,偌大一个辛府,难不成连一间客房都没有么?再不济,下人住的地方总可以挤挤吧?昨夜不就是吃你两口菜,喝你几口酒,你居然趁我醉酒之际将我送到柴房过夜。 徐子意生气之际,却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响动,隐隐约约还可以听见两个人的说话声。他眼睛眨了眨,蹑手蹑脚跑到门口偷听了起来。 年轻的声音说:“李伯,你怎么可以把他关到柴房去?” 苍老的声音说:“公子息怒,昨夜公子昏迷不省人事,老奴见那般场景只以为是那位公子要加害公子,这才……”原来是昨日,徐子意醉酒昏睡过去不久后,辛奕颛也因身体虚弱晕了过去,恰好被管家看到这惊悚的一幕——这么说来,徐子意觉得管家没有将他丢到池塘喂鱼还算是仁慈的。 那年轻的声音冷哼一声,似乎非常生气,紧接着一阵脚步声响起,徐子意赶紧重新跑回被窝里装睡。 不出所料,很快,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刺目的光和投了进来,伴着一股药味,徐子意下意识皱了皱眉。 很快,门被轻轻关上,轻微的脚步声在身旁微响,鼻息中的药味越来浓,倒并不难闻。徐子意心思乱转,感觉自己方才脑袋铁定被雷劈了——他又没做亏心事,为何要装睡?还有这辛奕颛走那么近是要干嘛,瞻仰他的美貌?不了吧,你可以窥镜自视的,辛公子。 徐子意心下拿定主意,总之,敌不动我不动,只要辛奕颛不叫自己,他就继续挺尸,装睡什么的被人发现实在太可耻太丢人了,何况还是对方还是一个男人。 “你再不醒来,饭菜可就要凉了。”语气中夹着笑意。 于是徐子意朦朦胧胧睁开双眼,揉了揉双眼,打了个哈欠,顿时惊奇道:“咦,辛奕……公子,你怎么在这?欸?我怎么在这里,这里是哪里?” 辛奕颛说:“这是辛家的柴房,昨夜管家有点小误会,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徐子意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没事,误会解开了就好。” 上道的管家的声音此时又在门外响起:“公子,您院子有一间闲置许久的空房,需要整理出来吗?” 辛奕颛道:“那麻烦李伯了。” 徐子意只觉得辛奕颛怪怪的——到底哪里怪,他一时又说不上来。心里想着还是暂时在辛府住下,等苏尚那小子回来再去找他算账,顺便赶紧将那桩情债给了结了。 他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早在三年前苏尚的妹妹苏素素似乎对自己芳心暗投,还给自己写过非君不嫁之类的酸牙诗。 如今想来,想必就是她了。 真是任性的傻姑娘,难道不知道人死不能复生么?徐子意无奈又臭屁地想。 对于辛奕颛这种细皮嫩肉的宅男,徐子意认为还是很容易搞定的。忽悠两句肯定就能骗过去了,到时候拍拍屁股走人就行了。虽然这八年间对此人知之甚少,但是以辛家的家规,辛奕颛那性子,也就那样了。 辛家家风严谨,这辛奕颛这幅样子,到现在怕还是一个没吃荤的雏吧。想到这里,正在替辛公子充当下手研墨的徐子意突然笑出了声。 哦,忘了说,徐子意现在的身份是辛奕颛的贴身侍从,因为他内心仅存的一点良心认为这些天在辛府白吃白喝有点说不过去,但真的要他去劈柴扫地他也做不来,于是毛遂自荐,主动请缨。心善易骗的辛公子只想了片刻,就被他三言两语给绕进圈套去了,勉为其难答应了。 辛奕颛听见笑声,忽然住了挥毫的笔,好奇询问道:“何事如此好笑?” 徐子意就是个嘴巴闲不住的,见辛小白一副求知似渴的模样,顿时感觉身负重任,朝辛奕颛勾勾手:“公子,你知道沉烟楼吗?” 第6章 第六章 辛奕颛脸顿时沉了下来,冷声问:“你说什么?” 徐子意早猜到了辛奕颛会是这个反应,不过是害羞嘛,总要给个台阶下,他懂得。 徐子意嘿嘿一笑,小心翼翼地将辛奕颛手中的笔抽了出来,一本正经道:“公子想哪里去了?佛曰:空即是色,□□。连佛都说了,这大千世界形形□□不过一场空,公子这等超脱凡俗之人,又怎么会被形形□□所拘泥呢?” 辛奕颛眸中寒光一闪,那双漂亮极了的丹凤眼眼尾一挑,反问道:“这么说,你经常去?” 徐子意被他这一眼看得惊心,只觉得那眼神像一把勾子,将他腹中那一肚子坏水都勾跑了,心想暗道果然是家风太严,还不开窍啊。于是赶紧哈哈打着圆场,我这不开玩笑嘛公子,沉烟楼厨子的厨艺可是全城有名的,我也就慕名去吃过几次,刚才的话您别当真,罢了,还很狗腿地将笔蘸了墨,重新塞到了辛奕颛手中,佯装若无其事地研墨。 过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情谋 作者:夜夜不洗澡 分卷阅读5 了一会儿,徐子意又闲不住了,确定辛奕颛脸上没有不悦的神色后,又笑嘻嘻地说道:“公子对我这般不同,是因为我很像公子的一个故人吧?” 辛奕颛笔微微一顿:“为何如此说?” “很明显啊,”徐子意得意分析道:“我昨日对你说完那句话之后,你就……”徐子意活生生把吐血这两个字吞了下去,“你身体就突然不适,还那么激动抓着我问……”加上昨夜又这般热情款待他,不猜到也很难好吧。 辛奕颛轻轻嗯了一声,脸上露出一丝悲戚之色,徐子意瞬时明白过来,原来辛小白还是单相思啊。 心里啧了一声,果真是雏啊!一个二十二岁的男人,守身如玉到这种程度,也是一种奇迹,徐子意内心不禁有些同情起辛奕颛起来。不过,能为心爱的女子守身如玉到这个地步,也算是痴心了。 徐子意正准备为辛奕颛出谋划策,辛奕颛却似乎不愿意提起这个话题似的,淡淡开口道:“明日十五,你若是闷了,不妨出去走走。” 即使做个炮灰打个下手,辛奕颛态度也算宽容厚道,徐子意还是从内心里觉得伺候别人真是一件既麻烦又憋屈的事。倒不是因为累,而是因为无聊。就好比现在,他需要整理辛小白的书房。起初听到这个消息时他心里还存了一丝别样的心思——说不定还能在暗屉里翻出个香艳图本或是小说之类的,毕竟像辛宅男这样闷骚型的,是很有可能做出这种事的。但是,没有,完全没有,书架上陈列的,都是一排排令他头昏眼花的书籍。不到半个小时,徐子意就投枪缴械,败下战来。 于是他走到辛奕颛桌前,大言不惭地说道:公子,我晕书。辛奕颛此时正在聚精会神画一幅画,轻轻嗯了一声,道:“那你歇着吧,我来整理。” 徐子意伸长脖子朝桌上瞧去,那画尚未完工,竟然描着一个人的轮廓,只是五官还没有落成,乍一看身形居然有几分熟悉,徐子意一时也想不起那是谁,也懒得费脑筋去向,大刺刺往椅子上一坐,开始剥桌上的那碟花生,吃得津津有味。当然,他同时也没有忘记正在辛苦劳作的辛奕颛,非常乡霸地朝辛奕颛喊道:“公子,你张嘴。” 辛奕颛:…… 辛奕颛面色微妙地朝徐子意投去了一眼,而后又继续低头作画。徐子意见辛奕颛没有自觉性,心里倒也理解他,这种闷骚男往往就是这样,从小到大没几个朋友,没关系,我理解他,我来拯救他。 他手拈一颗花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辛奕颛嘴里送去。徐子意距离辛奕颛唇只有寸许距离时,也是巧,辛奕颛就在这千钧一发抬起了头,恰好与徐子意四目相对。 前一秒还雄赳赳的徐子意动作冷不防地停住了,他目光倏地扫过辛奕颛殷红的唇瓣,挺直的鼻梁,最后再次落到那双沉静的眼睛,那眼尾处如锉刀雕刻般往上收,凌厉而精致,却又被那平和温柔的眼神所中和,变成了与他气质相得益彰的俊雅,突然间仔细一看,他也并不是那么像姑娘。徐子意干笑了一声,顿住的手轻轻一啄,漫不经心将那颗花生塞进了辛奕颛嘴里,一本正经道:“公子,你慢慢画,我内急,先去解决一下。” 待徐子意一溜烟消失在门口,一脸淡漠辛奕颛嘴角缓缓露出一丝笑意。 第7章 第七章 解决完内急的徐子意回来后,倒是安分了不少,头也不晕了,认认真真整理起书籍来。或许是他勤劳朴实感动了老天,虽然香艳的图本没有,却让给他在靠墙地书柜旁下格捣鼓出一个暗屉来。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徐子意悄悄往辛奕颛方向看了一眼,真是天助他也,辛奕颛居然出去了。 徐子意蹲下身子,慢慢拉开暗屉,露出一个五寸来宽,六寸来长的檀木盒,盒顶雕刻有精细的花纹,中间和四角各镶嵌了上好的翡翠和白玉作为装饰,盒边缘还烫了金丝勾纹。徐子意暗赞一声,心想放在里面的肯定不是传家宝之类的,就算看看也是无妨,这样一面想着,他毫不犹豫叩开了开关——时下没有锁的盒子就那么几种开法,他很是擅长。 然而里面的东西却让他大所失望——仅有一张写了字的信笺和一支玉簪,而且那玉簪还是个非常劣质的赝品,在市面上估计几文钱就能买到,这还不说,簪身上居然还有已经干透的胶,摸上去像是糊灯笼时用的那种胶。满脸嫌弃地丢开了那只簪子,徐子易打开了信笺。 里面却是一首诗,墨迹看上去很新,应该就是不久前写的,正是辛奕颛的笔迹。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 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 乡远去不得,无日不瞻望。 肠深解不得,无夕不思量。 况此残灯夜,独宿在空堂。 秋天殊未晓,风雨正苍苍。 不学头陀法,前心安可忘。 果真是个痴情种,徐子易一边感慨一面将东西重新放好,又轻手轻脚将暗屉推了回去,重新坐到桌子上,继续剥花生事业。剥着剥着,他就发起呆来,心里也起了一丝疑问:这姑娘,哪位天仙?管她呢,他满不在乎往嘴里丢了颗花生,起身往睡榻处一靠,安心睡了过去。 徐子意又见神仙了,金龙也还是那条金龙。 徐子意早看透了这神仙的尿性,二话不说上前就是揪住他的胡子:“说,你们到底有何居心?” 当神仙当到这个份上算是窝囊了,那老神仙向咿咿呀呀地朝身旁的金龙求救,不料那金龙一脸看好戏的模样,似乎丝毫听不到老神仙的哀嚎。 老神仙心一狠,顿时朝金龙喊道:“大……”话还没有说完,他就感觉胡子一轻,终于被解救了。 徐子意觉得没意思,打了个哈欠,开门见山道:“二位若是来见好戏的,恕不远送。不然,干脆一点给个位置,我也懒得去找去猜了。” “呃,这个嘛,天机不可泄露……”老神仙一脸为难道。 徐子意见状,转身就走。然而,如上次一样,这老神仙还是从后背抓住了他。 “二……徐……徐……徐子意,有话好好说嘛,虽然具体情况不能说,但是我还是可以给你透露一点小道消息的。”老神仙用商量的语气道,小心翼翼朝身旁的大金龙看了一眼。 徐子意做面无面无表情状:“说罢。” “就是……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我有所感事,结在……啊……啊……”声音逐渐变小。 老神仙再次被大金龙刮起的风卷跑了。这次大金龙也算厚道,没有拍走徐子意,而是拍走自己去和老神仙团聚去了。 徐子意愣在原地,老神仙念出的那几句诗令他大脑瞬间进入思索状态,心里又将那首不久前才看到过的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情谋 作者:夜夜不洗澡 分卷阅读6 诗在心里默了一遍。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 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 乡远去不得,无日不瞻望。 肠深解不得,无夕不思量。 况此残灯夜,独宿在空堂。 秋天殊未晓,风雨正苍苍。 不学头陀法,前心安可忘。 此时,一个少年和一条大金龙正躺在大海边的沙滩旁。 少年忧心忡忡地问:大哥,你说,二哥这么聪明,现在会不会已经猜到了。 大金龙眯起巨眸,没有说话,显然也在思索这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冥冥中,仿若与一条无形的线,在将事实一点一点拉扯出来,一点,一点,一点。突然,一道奇异的光从徐子意脑中飞驰而过——我们称之为灵光一闪。于是,徐子意终于想通了,感叹一声,无不惋惜地想,原来真相竟是如此,命运怎地这般作弄人,整出这般真心错付的复杂情缘啊。辛奕颛啊辛奕颛,要是你知道你日日夜夜思念的人在为了本公子肝肠寸断,只怕是又要急火攻心了。 孽缘呐。 作者有话要说:  《夜雨·我有所念人》唐 白居易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 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 乡远去不得,无日不瞻望。 肠深解不得,无夕不思量。 况此残灯夜,独宿在空堂。 秋天殊未晓,风雨正苍苍。 不学头陀法,前心安可忘。 第8章 第八章 辛奕颛的院中的书房是独立的,共分三室,里室设有睡榻长椅之类;里室并着偏室,偏室是一间厅室,辛奕颛便是在此处进餐。往外走便是外室,几个排满书的书架和书柜以及案几一类,空间很大,徐子意还在这里磕过花生。徐子意一觉醒来,已经星光一片的夜幕天了。模模糊糊睁眼,掀开被褥,隐隐有光亮照进来,穿了鞋子朝外室走去。 不得不说,徐子意醒得很及时。辛奕颛刚摆好碗筷,见他出来,笑道:“快洗把手,来吃饭。”徐子意含糊地嗯了一声,径直坐到了饭桌旁。 奇怪的是,徐子意一改前几次狼吞虎咽的作风,甚至还给辛奕颛多留出了一盘鸡翅。要说是什么原因,大概是他终于良心发现了——辛奕颛给他吃好穿好,他虽说也是受害者,却还是在背地里给辛奕颛带了一顶无形的绿帽,这使他有点儿内疚。 他用筷子挑着眼前那盘爆炒丸子,问辛奕颛:“公子为什么都不问我姓名?” 辛奕颛停下筷子,想了一想,随后回道:“你不也没有主动告诉我你姓名吗?”不等徐子意回答,又轻声道:“吃吧,待会儿菜要凉了。” 徐子意狠狠将一颗爆炒丸子送进嘴里,内心深受感动,心里暗暗道:辛奕颛,既然你如此大度,那么我,不光是为了投胎这事,也要帮你把那个所念人的心给扳过来。她这么深爱着我,算个什么事?我相信,她只是一时被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比花花解语比玉玉生香出口成章下笔如神……的我暂时迷惑了,总有一天她会明白,你才是她的良人。 心中打定主意后,徐子意的胃口又逐渐好了起来。 当然,徐子意并没有忘记正事,在辛府吃饱喝足之余,他还腾出一点时间思考了到底要怎样将苏素素那段情缘给了结,如今又得知了辛奕颛的梦中人就是苏素素,看来最好的方法就是由他亲自做媒,促成这对新人,也算是两全其美,成就一段佳话。夜幕降临之际,徐子意完全无视管家那块比炭还黑的脸,预支了这个月的薪酬,换了身衣服,准备出去。今夜是十五,夜市都会比以往热闹,他娘是个在家里坐不住的,也是会出来凑热闹的吧,徐子意一面想一面走,在府门口碰到不久前与自己一起吃晚饭的辛奕颛。辛公子换了身月白色长袍,发冠束的一丝不苟,如果他没有看错,固定住发冠的正是檀木盒那根劣质得掉渣的假玉簪。 还真当块宝,徐子意心里暗道,面上却挂起笑容:“公子,你也要出去吗?” 辛奕颛眉眼染上一丝温和的笑,意思很明显,没错,我要出去,而且还要同你一起出去。徐子意倒也不介意,反正关键时候找个借口尿遁把他甩开就行了。就这样,两人各自提着一个照明的灯笼,一路有说有笑沿街朝前灯火辉煌处走去。 及到了店铺林立的主街,茶馆酒肆美轮美奂,行人络绎不绝,八街九陌好不热闹。灯影重重间,各种光影,声音交织在一起,向黑夜更深处延伸而去,恍然带来几分凄凉的隔世之感,徐子意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即使今夜还能置身人间,也不过是机缘巧合,改变不了他离尘世已经背道而驰这个事实。若是在从前,该吃吃该喝喝,怎样尽兴怎样来,如今,他却是不能了。正因为如此,所以不能连累还活着的人。 徐子意突然停下脚步,在拥挤的人群里,朝反方向走去。 事实证明,当一个人突然开窍时,他的第六感会比以往准很多。徐子意只走了百十来步,就在街边一家混沌小摊旁看见了徐夫人——也就是他娘。 她今夜不像往常那样打扮得光鲜艳丽,相反,穿了一件素色的布衫,也没带丫鬟,就那样一个人站在混沌摊子旁,头顶上还亮着一盏被烟熏得发黑的灯笼,看上去破破烂烂的,和这个摊子一样。在以前,每月十五,徐子意都会在这里买一份虾饺,因为她喜欢吃。 徐子意犹豫片刻,走到摊前买了一份虾饺,然后招徕一个孩童,给了他两个铜板,嘱托他给徐夫人送过去,自己则转身离去。 他的心情并没有轻松半分,相反,愈发地酸涩,只觉得内心的苦胆都一股脑往喉咙里转,整个胸腔都被堵得难受,恰好看见有卖糖葫芦的,掏出钱一口气买了三串。刚买完,就看见了辛奕颛。 辛公子气息微喘,额角沁出了细碎的汗珠,大概是因为之前被挤得狠了,连带着衣袍和发丝都有些凌乱,他皱着眉轻声说道:“吃那么多会坏肚子。” 徐子意被他头上那根劣质的发簪晃得有些头疼,于是干脆别过脸去不看他,自顾自说道:“我喜欢,我爱吃。” 辛奕颛无奈从他手中拿过一串,说:“这串我先帮你拿着,你吃完若是还想吃再向我要,行吧?” 徐子意心想你要是想吃就直说嘛,何必找那么冠冕堂皇的借口,算了,本公子大方,那一串就给你好了。于是摆摆手:“公子你拿去吧,那串给你吃。”说完,左咬一口,右咬一口,率先在前面带路。 辛奕颛走在徐子意的身后,看着前面的人津津有味地吃着糖葫芦,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那串:其表面的糖浆凝结成型,包裹着里面连接成串的青枣,玲珑可爱,一口咬下去,起初只觉得满嘴甜蜜,继而酸涩蔓延开来,待到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情谋 作者:夜夜不洗澡 分卷阅读7 回味过时,甘甜又重回味蕾。如此酸酸甜甜,反反复复。 第9章 第 九章 此时,在混沌摊旁,徐子玉正在耐心地安慰满眼泪光的妇人。 “娘,别哭了,那仙人不是说了吗,惊弦是神仙来的,历完凡劫,就回去了。这是好事,别难过了。” 妇人眼睛哭得红肿,气鼓鼓说道:“我管那小子哪路子鬼屁神仙,他就是老娘腹中掉下的一块肉,就是我的儿子!”亵渎完神灵后似乎还是觉得不能纾解情怀,用手抓起两个虾饺往嘴里送,嚼了好几口才擦干眼泪,跟着徐子玉回家去了。 乌鸦嘴,绝对乌鸦嘴!这已经是徐子意跑茅厕的第五回了,肚子里翻腾倒海惊涛骇浪,徐子意被折腾得死去活来,内心欲哭无泪——辛奕颛你这个乌鸦嘴! 在跑完茅厕的第八回,徐子意终于全身虚脱躺倒在那硬邦邦的床板上——他感觉他要再次去见孟婆了,说不定他这次可以蒙混过关赶在黑无常来之前喝完孟婆汤,然后投胎,再说不定还能赶上他爹和娘的第三胎,当个徐子仪啥的。 “大夫,你看他现在如何?”此时辛奕颛正一脸焦急地站在床前,询问着摸着胡子的老郎中。这一切在徐子意看来都是因为愧疚所致,他的良心在不安,因为就是拜他所赐,自己才闹肚子的。想到这里,徐子意内心又忧虑起来:难不成自己要成为第一个因为拉稀虚脱而死的人?想到这里,他决定,就算死,也要恶心一下辛奕颛那个罪魁祸首(?)。 老郎中终于将那缕胡子捋顺了,朝辛奕颛道:“大人不必担心,这位公子脉象平稳,完全无大碍。”放屁,徐子意心中破口骂道,只觉得这老郎中越发眼熟,再仔细一看居然和梦中那个老神仙有几分神似,顿时怒火中烧,将身旁的枕头啊被子啊一股脑往老郎中身上砸去,惊得老郎中拔腿就跑。老郎中被赶跑后,辛奕颛看着满脸痛不欲生的徐子意,心疼问:“你哪里不舒服?” 徐子意摇摇头,将头和身子艰难地别到另一旁去,表示不愿意和他说话。辛奕颛见他这个样子,以为是徐子意嫌弃床不舒服,顿时把他抱回自己房间去了。其实,徐子意的床也真是不舒服,管家给铺的,非常粗糙和简陋,鉴于对老管家的不满,徐子意全程保持沉默。 辛奕颛忙进忙出,又是打水又是擦脸,亲力亲为地照顾着徐子意,一番折腾下来,徐子意心中的气也消了大半,勉为其难地原谅了辛奕颛。辛奕颛喂他喝了水后,用被子将他盖得严严实实,见徐子意情况似乎有好转,长舒一口气,拉了一张椅子坐在床前,准备倚靠着床头小憩片刻。 大概是意识到鸠占鹊巢实在厚颜无耻,徐子意从被褥中伸出一只手,扯了扯他的衣袍,小声说道:“公子,上来睡吧。” 辛奕颛一愣,徐子意又补了一句:“够宽敞。”说罢,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一副我很困的样子。 辛奕颛嗯了一声,遂解了外袍,轻手轻脚上了床,准备在另一头睡下。不料,徐子意却将枕头放到旁边,小声嘀咕道:“公子你就睡我旁边吧,万一你有脚臭我岂不是遭殃了。” 辛奕颛哭笑不得地在他旁边躺下了。 徐子意只闻见一股淡淡的药味在鼻尖绕啊饶,将他体内的瞌睡虫绕得团团转,不一会儿,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翌日睁眼,徐子意确定了自己还活着的事实,扭头一看,辛奕颛居然还没醒,估计是昨天忙坏他了。脑中浮现起他昨日忙前忙后的场景,徐子意又仔细打量了他的睡颜片刻,而后一脸便秘地收回目光,心跳却有些加快,连带着耳根都红了起来。他不自在地在被窝里动了动,原本睡得沉静的辛奕颛眼睫毛颤了颤,随后睁开了眼睛。 徐子意心虚地笑了笑,一脸感慨地说:“你打鼾的声音可真响,我老早就被你吵醒了。” 辛奕颛实在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打鼾这个毛病,皱眉道:“是吗?我倒是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个毛病?吵到你了吗?” 徐子意嘿嘿一笑,宽宏大度地说道:“不打紧不打紧,还挺热闹的哈。”说完,就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准备开溜。 辛奕颛拉住他:“你外衣不在这,这样出去,待会儿要着凉。” “不打紧不打紧,公子你太小看我了,哎呦,我尿急,得去茅厕。”徐子意看也不看辛奕颛,一溜烟跳下了床,连鞋都没穿,一道疾风般地消失了。 疾风消失后,辛奕颛慢条斯理理了理半敞开的里衣,修长的手指慢慢滑过那个中间微微塌陷的枕头,目光里满是温柔缱眷,轻声说:“又是内急么?” 第10章 第十章 徐子意一口气跑回自己房间,三下五除二穿上衣服,又打来一盆冷水洗了脸,忽然想起房里有镜子,又冲到镜子前打量起自己的模样。 这还是他第一眼看这张脸,模样看上去十七八岁,五官俊秀中带着一丝倔强——和从前的自己有四五分相似,这张脸似乎更好看,更白皙一些。想到这里,徐子意心里又似乎有些不爽,破罐子破摔地躺到了床上,长叹了一声,只觉得心里有些堵,有些事情也不愿深想。 躺尸到了中午,辛奕颛上门来喊他吃饭时,徐子意正在思考着如何问出辛奕颛那个梦中人到底是谁,见到辛奕颛时冷不防被吓了一跳。他忽然想起一个很奇怪的问题:“公子,你都不用上朝的吗?” 辛奕颛嘴角添了笑意,道:“我告假了。” 依旧是两人对坐,徐子意问:“那日见公子吐出淤血,可是身染痼疾?我认识一个神医,能够治好公子这体虚之症。”他嘴上这样说着,也有了想法。或许可以去找那老神仙,叫他治治辛奕颛这病秧子。没办法,谁叫咱菩萨心肠呢。 辛奕颛看着他的眼睛,回答道:“我这是心病。神仙也医不好的。” 徐子意只觉得心里狠狠一抽,辛奕颛这双眼睛实在看不得,干脆低下头不去看,心想你倒是知道我的想法似,还神仙都医不好,人家都保不准肯不肯给你医呢,干脆埋头吃起饭来。徐子意心浮气躁,草草扒了几口饭,就很地主地大摇大摆回房去了。 然后,到了晚上,借辛奕颛吉言,他果然着凉了。 罪魁祸首服侍汤药,寸步不离。 衣不解带,无微不至。 昼坐床边,夜枕床沿。 嘘寒问暖,目如桃花。 唇若桃瓣,眼若星海……(打住!) 跑偏了跑偏了啊喂喂喂! 总之,徐子意康复了。 自从康复以来,徐子意就发现有些不对劲,整个人感觉都不对劲。 晚上,徐子意在床上辗转反侧,却无论如何也睡不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情谋 作者:夜夜不洗澡 分卷阅读8 着,第二天顶着黑眼圈补觉,然后到了晚上继续失眠。 周而复始了几日,徐子意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辛奕颛问他,他也不答,像是怄气般整日闷在房里不出去。 夜黑风高,徐子意从床上跳起来,心里大喊一声豁出去了,冲进了辛奕颛的房间。也巧,辛奕颛房门刚好没有落锁。又巧,辛公子此时刚好脱完中衣。 两个穿着里衣的人就这样四目相对,最后还是辛公子先反应过来,赶忙将徐子意塞进被子里,语气中带着关切和责备:“怎么又这般毛毛躁躁?待会儿……” “停!”徐子意急忙大喊一声:“公子莫要再说下去了!” 辛奕颛顿时住了嘴,眼里满是不解。 徐子意闻着那股淡淡的药香,身下被褥温暖,顿时觉得心里踏实了不少,困扰他多日的失眠问题终于有了答案,原来是床的问题么?果然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想不到仅仅一夜,就把这个身体给养刁了,释然后朝辛奕颛露出一个二百五笑容:“还是这舒服。”辛奕颛拍拍他的头,轻声道:“困了就睡吧。”徐子意心里对这个动作有点不爽——他以前就是这样拍阿然的。不过,大人有大量,不计较了。 熄灯后,徐子意突然睁开眼睛,问辛奕颛:“你,有什么,特别难忘的人吗?” “少年时有一个。” 徐子意呼吸一紧,嗓子眼顿时提了起来,连心跳都在加速,刚想问下去,却又听到辛奕颛说道:“其实也就那样,都过去了。” 宛如一盆凉水从头到脚盖了下来,徐子意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心里骂自己:胡思乱想什么啊你。怎么可能呢?心里松了一口气时,也多了一分意味不明的失落,那些旖念像是秋风扫落叶般被扫去,剩下一片寂静和清寒。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第11章 第十一章 翌日,倒霉的徐子意又发烧了。与此同时,辛府的上空飘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跟往年比起来,这场雪晚了一个多月。 辛奕颛抱来一块厚重的毛毯裹在徐子意身上,徐子意瞪着肿胀充血的双眼,木然地盯着屋顶发呆。 辛奕颛将手放到他额头上试了试,皱眉道:“你现在哪里不舒服?”那只附在额头上的手,修长,白皙,传来淡淡的药味和凉意,徐子意望向那双手的主人,凤眼修眉,眉头微蹙,正担忧地看着自己。 徐子意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去,轻咳一声:“我还好。公子你走远点,别被我传染了。”说完这句话时,他的心跳有些加快,脑中像是一团麻绳,乱糟糟的,怎么解也解不开。私下想,莫不是脑袋烧糊涂了,天呐,太荒谬了。 等到了晌午,喝过了药的徐子意依旧一副病恹恹的状态,昏昏沉沉入睡后,一觉醒来已是天光大暗。屋内没有点灯,角落暖炉的炭火燃得正旺盛,半阖的窗棂隐隐透进些雪光来,辛奕颛正伏在床前,呼吸平稳均匀,睡容泰然。一切静谧得如同一幅画,时间仿若被这一场初雪给冻住了,变得悠悠长长,不再匆匆流逝,不再催人别离。 徐子意眼皮跳了跳,伸出一只手将身上的被子扯拉到辛奕颛身上,又忍不住探过头去打量他。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少时那段光阴,时不时感染风寒的辛奕颛也总是靠在桌上打盹。那么古老的事,怎么记得这么清楚呢,徐子意心想,手却不老实地抚上了辛奕颛那漂亮的殷红的唇上。看着挺精神气的,怎么是个病秧子?徐子意又这样想着,有些口干舌燥,将自己脸凑了过去,一时间情不自禁,又一时色心大起,轻轻吻了过去。当他的唇碰到辛奕颛的唇时,徐子意心里道:完了,完了。 道完之后,他还是没有放开。天色已经尽数暗了下来,外面零零星星的灯火在风中摇摇晃晃照了进来,时不时还夹着老管家声嘶力竭的吆喝声,紧接便着听见扫把扫雪的声音,还有,辛奕颛的呼吸声——他可能太累了,依旧没有转醒。 徐子意面红耳赤,心如捣鼓,已经很自觉地给自己扣上了流氓这顶帽子。起身将房间的灯点亮,又跑到窗口灌了几口冷风,发烫的脸颊才慢慢恢复正常。 然后他又转进被窝里继续装睡,心想:这件事他不知道,那我应该不用负责吧。 夜间,辛奕颛给裹在厚厚被子里的徐子意喂完药后,便开始慢条斯理地解外袍和中衣,准备就寝。 徐子意目不转睛看着辛奕颛宽衣解带,直到辛奕颛躺到他身旁,鼻尖又闻到那股熟悉安心的药味。这时,徐子意忽然开口:“公子,我好冷啊,可以挨着你睡吗?” 辛奕颛闻言微微一愣,徐子意已经快手快脚地挨了过去,嘿嘿一笑:“还真是暖和。”说罢,双手抱住了辛奕颛的后背,闭上了眼睛。 就一晚,徐子意心里对自己说。 按照徐子意的计划,是先在辛府混个差事落脚,等苏尚那混小子回来,他就找个借口开溜。算了算日子,苏尚应该早在前两日便回来了,不知为何,他的心里却也没有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辛府。 辛奕颛对自己这么厚道,他这么走了总感觉有些狼心狗肺,思来想去,他偷偷跑到书房写了一封信,算是告别。将信放在案几上面,他又从怀中掏出几块碎银子压在上面,以防被风吹跑。然后,他从后门悄悄离开了。 第12章 第十二章 雪初霁,举目一片银装素裹,徐子意满脑子想的尽是辛奕颛看到信的神情,是如释重负,还是生气失望?又或者无所谓。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倒是发现心里有点空落落,有点不舍,大概是住得太久了,产生了些莫名其妙的错觉。 徐子意想:非离开不可。再住下去,真的要出事。至于出什么事,他内心不敢深想。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徐子意到苏府时,恰巧碰见准备出门的苏尚,看这架势就知道是去沉烟楼。徐子意跟着轿子一路尾随至沉烟楼,等到轿夫一等人都离开后,他才从人群钻出来,一把揪住苏尚的貂皮毛领。 “我说你小子挺快活啊,我刚死没有多久你就有空出去游山玩水。”徐子意挑着眉,恶狠狠道。 苏尚刚才轿子上下来,屁股都还热呵着,冷不防就被一个陌生人提着领子一顿好训,不由得一头忙雾水,兄台,你作甚? 没等他将这话问出口,徐子意又凑到他耳边说道:“十三岁那年你偷花长令手帕的事还是我帮你兜着的。” 花长令,就是沉烟楼的琴师,苏尚的少年至如今的心仪对象,不过□□年过去了,这位苏公子依旧没有抱得美人归。偷手帕这件事,也是当年年少气盛的一件糊涂事,不提也罢——不过,这个人怎么知道?等等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情谋 作者:夜夜不洗澡 分卷阅读9 ,这人说话的语气,好像有点熟悉…… 苏尚突然震惊,一脸惊喜喊道:“惊弦!你不是死了吗?” 徐子意当即抬腿踢了这现世宝一脚,朝他翻个白眼:“嚷嚷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我死了。” 苏尚似乎很兴奋,一把抓住徐子意的手,温热温热的,心下一惊,又去拉徐子意的脸皮,弹力十足。 “乖乖,真还魂了。”苏尚啧啧道。 徐子意黑着一张脸,呵呵一笑:“确定完了没,可以进去了吗?”站在门口喝西北风,都快冻死他了。 在徐子意耐着性子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告诉苏尚后,苏尚脸上兴奋顿时消失,一脸惋惜道:“这么说来,三个月后你就要离开?可惜喝不到我和花姑娘的喜酒了……” 徐子意听了,恨不得一筷子戳爆掉他的头,这种时候他居然还在关心这个?就算他再活个三十年,只怕也喝不到这八字没一撇的喜酒。懒得和他计较,直接开门见山道:“依你看,那人是不是你妹妹……” 苏尚闻言,眼睛慢慢眯起,似乎在努力回忆前些时候自己妹子的眼泪去处,最后,他摇了摇头:“不曾记得她哭过。” 徐子意被他那眯眼的样子恶心到了,嫌弃地坐远了些,道:“你再好好想想,她以前不是说过非我不嫁吗?” 苏尚这回记性倒好:“我记得那次不是你拿糖葫芦……”见徐子意作磨牙状,连忙改口:“嗨,她那时才几岁,不懂事的。” 徐子意眼观鼻,鼻观心,老僧坐定,不说话了。 苏尚又问道:“你这段时间,都住辛府?”徐子意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苏尚又道:“别住那了,不愿回家,就跟我回去。”就你这个样子,谁家用你谁家倒霉。当然,这句话,苏尚是心里说的。 徐子意端起酒往嘴里倒去,算是默认。 正在此时,门口忽然想起了敲门声。 苏尚纳闷:他已经吩咐了不要来打扰,谁这么没眼色?不耐烦朝门外嚷嚷:“谁啊?” “苏公子,是我,花长令。”门口传来柔柔的女声。 “花姑娘,轻稍等片刻。” 刚才还中气十足的苏尚一听到这声音,顿时骨头都酥了,声音来了个山路十八弯,急忙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花生壳,喝了杯茶漱了漱口,又对着屏风理了发冠,屁颠屁颠跑去开门了。 苏尚总算还有一点良心,没有点头哈腰以身作毯让花长令进来,温声道:“花姑娘可有事?” 花长令微微一笑,问:“我可以进去吗?” “姑娘请进。”这一句,是徐子意说的。 徐子意和苏尚是沉烟楼的常客,之所以是常客最主要的原因之一还是因为苏尚对花长令心怀不轨,几年下来,一来二去,加之徐子意精通音律,尤其擅琴,是以与花长令还算熟识。 “徐公子。”花长令一进来就说了这么一句石破天惊的话,徐子意惊得酒杯落地,酒杯质地还算不错,在地上打了几个转,滚到桌子底下去了。 第13章 第十三章 顾不得苏尚一脸幽怨,徐子意起身问道:“姑娘怎知?” 花长令淡淡一笑,道:“自两位进门到上楼,长令便一直注意,心里便有了猜想。” “一个人容貌可以改变,但行止和气质倒是变不了的。” 徐子意听了这话,大受感动,满怀希冀地问花长令:“花姑娘,你是不是心仪于我?” 花长令显然没有跟上徐子意那惊人的脑回路,木了片刻,便摇头:“公子多心了。” 苏尚的脸已经成了猪肝脸。 花长令离开后,猪肝问徐子意:“那老神仙难道没给你什么暗示?” 徐子意眼皮也不抬,答得飞快:“没有。” 苏尚眯起眼睛,啧了一声,顿时坏笑起来:“惊弦啊惊弦,我与你自幼熟识,你有哪个小动作能瞒住我的眼睛?快说,你怀疑是谁?” 徐子意凉凉瞥了他一眼,低头专心吃起菜来,沉烟楼的厨子厨艺一流,几乎到了家喻户晓的地步,然而佳肴入口,却味同嚼蜡。将筷子狠狠往桌上一拍,徐子意道:“来几个俊俏的姑娘!” 俊俏姑娘们鱼贯而入,莺莺燕燕,涂脂抹粉,身上散发的香气熏得徐子意连打了三个喷嚏。捏着鼻子将姑娘们请走后,徐子意莫名其妙就想起了辛奕颛,想起那不施脂粉的唇红齿白,如画的修眉,寒月般的双目,凉凉的掌心,还有身上那股淡淡的,怡人的药香,以及昨天傍晚,雪光朦胧,呼吸交织间的那个吻,绵绵而甜蜜。 真是甜啊…… 最后还是苏尚的嚷嚷声将徐子意拉回了现实,看着一脸大惊小怪的苏尚,被打断的徐子意不悦道:“何事?” “你流鼻血了。” …… 是夜,苏府,失眠如约而至。徐子意不傻,心知肚明为哪般失眠。又或者说,终于敢在心底承认少了什么。大概是,少了那个人身上的气息,少了那双温润平静的眸子,少了那个人。徐子意心里也清楚,这种事情,他翻来覆去一晚上,即便是想破脑袋也得不到一个好的解决方法。严格来说,他已经不算人了,若是只为了这三个月快活而诓了辛奕颛一生,那就是感情上的禽兽。 徐子意打心底认为自己厚道,不想做这个禽兽,所以他决定让辛奕颛来做这个禽兽。 情爱如水患,宜疏不宜堵。 作为一个急性子的行动派,徐子意很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立竿见影。 次日天刚破晓,徐子意便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甩下几个字,赶在苏府的门卫开门前,和苏尚来了个不辞而别,翻墙出了苏府。 街上的雪积了将近一尺厚,一脚踩下去,靴子全数没入,等走到辛府,鞋子和裤管算是全湿了。徐子意心道,辛奕颛啊辛奕颛啊,我这可是风雪无阻来见你。脖子一梗,屈起手指,叩了叩门。 不得不说,老管家虽然平日里和徐子意不对付,但关键时候还是非常靠谱的,没过多久,精神矍铄的老管家便来开了门,见到徐子意,面上倒是不见多大特别神情,只给了徐子意一个路您都知道我就不奉陪了的眼神,伸了个懒腰,估计是继续会周公去了。 此时他所站位置,距离辛奕颛住的院落仅有几十步的距离,徐子意稍一犹豫,这么早,他醒了没?一会儿碰了面,他要说什么?一连窜的问题,彼时来得太急尚未思考,这时倒是一股脑涌上来了。 然而,上天似乎并不打算给他思考的机会,正当他踌躇犹豫的时候,辛奕颛已经站在他面前了。尚未来得及开口,那人已经牵着他的手,一步一步迈过了这段距离。 徐子意心里那丝惴惴不安从感受到那只手源源不断的热度后便荡然无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情谋 作者:夜夜不洗澡 分卷阅读10 存,连同要说的话,一并留在了腹中,直到辛奕颛要亲自将他湿透的鞋子脱下,他才嘿嘿一笑,出声制止:“别动!我来。”说罢,利索地将两只沉甸甸的鞋子往旁边一甩,复又若无其事的动手脱裤子——辛奕颛恰好在此时转过身去生暖炉的炭火。 徐子意朝屋顶翻了个白眼,不再动歪心思,乖乖换上了干爽的衣物,侧头又看见那张宽敞的大床上,自己的枕头尚且整整齐齐摆在那里,不禁暗笑:今晚还治不了你! 然而,这一天就这样不咸不淡过去了,辛奕颛至始至终一脸清心寡欲的模样,看向徐子意的目光既没有娇羞,也没有那样那样的欲望。徐子意心中另一股子浮躁劲又上来了,心忖到嘴的肉竟然不能吃实在太痛苦了,而他,又偏偏不能做那只主动的禽兽,真是急死个人!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徐子意装模作样打了个哈欠,一股脑往床上栽去,摆了个妖娆的姿势,并占了大半张床,闭目装睡。 不多时便感觉到身旁的位置微微下沉,一阵轻声响动,便是辛奕颛宽衣躺下了。徐子意等啊等,好一会儿也不见辛奕颛投怀送抱,一时心急,悄悄睁开一条缝,嗬,手长的辛奕颛恰好长臂一伸,将灯给盖了,他什么也没有看到,倒是闻了个扑鼻药香。可惜这药香也不像往日那样安神,反倒像是一只撩手,将他浑身上下撩得好不痛快。徐子意心里包了一团火,气鼓鼓的叹了一口气,带着无奈又同情的心情原谅了辛公子:别怪他,他只是个雏他只是个雏他只是个雏…… 徐子意就在“他只是个雏”这首催眠曲下入睡了。 第14章 第十四章 “谁是雏?”老神仙问。 徐子意哼了一声,以懒得理你的目光看了老神仙一眼,他对这个看戏的老神仙实在生不出什么好感。 “快告诉我呀!”老神仙一脸好奇地问。 徐子意侧头瞥他一眼,很想语重心长地教育一下这个三番两次擅自闯入自己梦境的老神仙,告诉他这样偷窥别人梦境是小人的,不,小仙的作为,他对这种做法感到不耻!话尚未说出口,却意外发现那条金龙这次不在,暗道天助我也。 徐子意叹道:“当然是那榆木脑子的辛奕颛!我都做到这份上了,他竟然还不开窍……” 老神仙一脸惊讶:“呀!二……徐公子,果然还是被你猜到了。”想了想,似乎觉得有些不对劲,急忙道:“你这话的意思是……不行,不行,你不可以喜欢他的……” 徐子意挑眉道:“为何不可以?” “因为你是……”老神仙满脸通红,眼睛滴溜溜乱转,狠狠一跺脚,干脆丢下一句“总之你不能喜欢他……哼~”便腾云而去,背影很是匆忙。 徐子意突地觉得这事有转圜的余地。他不相信没有哪个神仙会闲到作弄一个孤魂的地步,在加上黑无常对自己那客气的态度,莫非,这事另有隐情?他的心跳忽的加快了,若是真的,是不是就说明,他有机会找到筹码,继续留下来? 老神仙那边就没那么高兴了,他带着哭腔找到了海边晒太阳的大金龙,口齿不清地说道:“大哥,大哥,二哥他真的爱上那个凡人了!还打算留在人间……” 大金龙眯起眼睛:“他对你这么说的?” “没有,我猜的。”老神仙瞬间变成了一个少年,声音瞬间变得柔糯,扯了扯大金龙的龙须:“大哥,我好害怕,咱们赶紧去月老那里把那根红线解开吧……” 大金龙满不在乎地说:“慌什么,过几天解开就是了,再折腾他几天。” “可是……我怕……”少年道软声道。 大金龙邪魅一笑,露出一口狂狷的龙牙(?):“怕什么,有大哥我在呢……” 徐子意睁开眼睛,心情居然还不错,若不是辛公子睡的正香,他定要哼起小曲来。看着辛公子那俊美的睡颜,某人忽然有些心猿意马。 他开始痛恨起辛公子是个雏这件事。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对辛小白循循善诱,让他明白那个那个,然后心甘情愿对自己投怀送抱……徐子意心里这样美美地想着,忍不住笑出了声。 辛奕颛醒过来时,徐子意以手支着脑袋侧躺着,笑眯眯地看着他:“公子,我们去普宁寺上香吧。” 辛公子疑惑地看着徐子意,今天,似乎并不是普宁寺的上香日啊……徐子意将辛小白这一切神情尽收眼底,又道:“今日人少,图个清静,将近年关了,公子年初可许过什么愿?” 辛奕颛若有所思,道:“年初时确实许过一个愿,也该去去还愿了。”徐子意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辛奕颛还真的许过愿,不由得问道:“什么愿?”霎时莫名想到了檀木盒里面的那首诗。如果那个老神仙没有讹他,那首诗里面的“所念人”,应该就是自己吧。字迹那么新,可能就是在他急病离世的那日写的……在这之前他与辛奕颛上一次见面也是八年前,也就是说,辛小白在八年前就对自己……这人怎么这般闷骚,有爱就要大声说出来嘛,你不说,本公子如何得知你的心意呢……徐子意摸了摸鼻子,脸上露出甜蜜而无奈的笑容。 辛奕颛全然不知道某人心中那千转百回的心思,脸部线条柔和似水,道:“说出来怕不灵。” 还装蒜,徐子意笑意更深了,哎,真是拿他没办法,害羞就害羞嘛,干嘛要找这么个烂借口,我又不会嘲笑于你……不过,今天……嘿嘿…… 徐子意才没有兴趣去普宁寺拜那劳什子神仙,他的算盘是普宁寺后那一眼温泉,等上完了香,他就顺水推舟提出去泡温泉的建议,到时候,一切水到渠成,顺理成章……想到这里,徐子意就血脉喷张,恨不得现在就给自己和辛奕颛插上翅膀朝温泉飞去。 不过,这样的天气,是急不得的。且不说路上的积雪,便是普自山脚下一直延伸到山顶上两百多级的石阶,就将徐子意累得够呛。这种大雪满路的天气也是够难为轿夫的,所以轿夫送到山脚下,辛奕颛就让他们先在山脚下歇着,徐子意暗暗腹诽这劳什子寺院为何要建在这个高的地方,一面擦着汗往上走,侧身瞧了瞧身旁的辛奕颛,他倒是面色红润,气息平缓,似乎并不累。 徐子意暗暗纳闷——他不是身体不好吗?怎么体力这么好?没天理!再朝身后望下去,年过半百的老管家苦仇大恨地跟在后面,即便是隔了老远,隐约间也可以感受到老管家那刀子似的目光。哈哈,叫你平日里找我茬!脚步顿时也轻快起来。 徐子意与辛奕颛尚未进寺庙大门,就在门口碰见一个披着□□的白须和尚,慈眉祥目,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辛奕颛率先朝前一步,恭声道:“方丈好。” 方丈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情谋 作者:夜夜不洗澡 分卷阅读11 道了一声阿弥陀佛,随后回道:“清晨后院的红梅早开,原来是有贵人来。”说这话时,他的目光望向了辛奕颛身后的徐子意,道:“这位施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方才经老和尚那么一说,徐子意的心被搅得有些七上八下,他并不信佛,却被老和尚那一句“贵人”给戳了一下,心里寻思说不定这老和尚有点本事,不如看看从他嘴里能套出点有用的信息来,于是朝辛奕颛道:“我听闻普宁寺背后不远处有一眼温泉,有强身健体,补气养神之效,公子去那里等我便好。” 那一刻,徐子意看见辛奕颛平静似水的目光微微闪烁,精致的丹凤眼仿佛藏了很多心事,但是最后辛公子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只说了一句“我等你来”。 徐子意看了那楚楚可怜的目光(?),有些心痒痒,恨不得现在就过去抱着亲一口,好好安慰他一番,只可惜有要紧事在身,此事只得容后再议。若是真有转机,日后何愁没有时间共度春宵……思及自此,徐子意毫不犹豫跟着方丈入了藏经阁的静室。 “和……方丈”徐子意与方丈隔着茶几大眼对小眼好半晌,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方丈先道了一句阿弥陀佛,又道:“贫僧见施主周身萦绕真龙之气,并非肉体凡胎。” “什么!”徐子意眉毛一挑,猛地扑倒茶几上,惊讶地问:“莫非……你是说……我本该是做皇帝的命……” 第15章 第十五章 “施主切莫乱说!” 方丈拿出一块黄布擦了擦额角的汗,又急急忙忙起身,打开窗子朝四周望了一眼,确认没有人听到后,这才舒了一口气,又恢复得道高僧状:“阿弥陀佛,施主此言差矣。” 徐子意懒得和他打哈哈,干脆道:“那你倒是快说呀。” “看来施主自己还不知情,如若小僧没有猜错,施主乃是西海龙宫的太子。” 徐子意目瞪口呆:这消息比他是皇帝还爆炸好吗?他一个孤魂野鬼,什么时候又变成了西海的二太子!他不但没有惊喜,反倒被吓呆了,这种震惊感就好比一个人衣衫褴褛拿着破碗坐在街上乞讨,只求一口饱饭,却有人来到你面前告诉你,他给你买下了一座客栈,你以后就在里面管账收银子了。 怎么能接受!天上有这等掉馅饼的好事?徐子意好半天没有回过神。好一会儿,徐子意将信将疑地问道:“神仙投胎这种事情不是天机吗?你怎么知道,而且还泄露出来,目的何在?” 方丈被揭了,面上有些挂不住,只得解释道:“小僧去年游历西海,曾在海滩旁见过两只化作人身的龙谈论他们的兄弟在凡间投了胎……恰好今日后院的红梅早开,又见了施主周身气息与那日西海两位无异且面相与那年稍长的龙有些相似,故而猜测……” 徐子意沉默间,方丈又道:“施主,小僧泄露天机,只因有一事……相求……” “何事?” “小僧想要你老人家身上一片龙鳞,实不相瞒,老僧有一个年方八岁的小弟子,自幼患不足之症,若是有龙鳞做药引,兴许能彻底根治……” 徐子意眼角抽了抽,看了眼老和尚那满脸褶皱的脸,听见他叫自己老人家……摆了摆手,道:“即便你说的是真的,我现在也不会变成龙身呀!” 方丈马上接口道:“龙化作人时,龙鳞即化作皮毛发肤。” 徐子意低囔一声你懂得倒还真是多,倒也没拒绝,大方地给方丈拔了几根头发,末了还附送了一根腿毛,激动的老和尚感恩戴德得差点昏过去。 离开静室前,徐子意犹豫片刻,朝老和尚道:“如若是真的,那药引你还是尽快做才是……”说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俊目如莲,秀长的睫毛扑闪了几下,再没有说一句话,迈着疾步离开了。 方丈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目送徐子意离开。 普宁寺背后的温泉处山石林立,翠竹丛生,雾气缭绕,透过朦胧的雾气,依稀看得见温泉旁那块巨大的山石上立着一个挺拔的身影。徐子意瞧见了辛奕颛,心思瞬时活络起来,脚步也加快了几分。 “给!”徐子意洒然一笑,将一壶酒递给辛奕颛,这是他方才顺手在方丈的静室顺的。辛奕颛接过,打开壶盖,只喝了一口,随后便剧烈咳嗽起来,徐子意无奈,心道怎么八年过去了,还跟个姑娘似的,却还是伸出手轻轻派了拍了拍辛奕颛的胸口帮他顺气。再也不敢给他灌酒,自己往石头上一坐,自顾自喝了起来。 辛公子微微皱眉:“别喝太多,会醉的。” 徐子意心道也是,将酒壶顺手放在一旁,嘻嘻一笑,朝辛奕颛呵了一口酒气,道:“说的也是,不如下水耍去。”说罢,快手快脚两三下便剥光了自己,扑通一声跳下水去。 “你也下来!”他在水下催促道。雾气太大,他隐约可以看见辛奕颛正在宽衣的动作,心里开始想入非非。哼,一会儿,看我怎么治你。待辛奕颛下水后,徐子意便迫不及待地游到他身后:“哎呀,我脚下石头好滑,公子,扶我一把!”说完,双手便不安分地朝辛奕颛腰上乱摸去。辛奕颛身子微微一颤,急忙转身去扶他,徐子意却微微一笑,趁机抱住了他的腰身,脸上一片狡黠的笑容。 两个人皆是身无寸缕,雾气腾腾下,徐子意看见辛奕颛滴着水的发梢贴在白皙的脖子上,忍不住伸手去理了理。 辛奕颛脸色微红,看不出是害羞还是由于温泉的热度烘的,一双眸子连带着被染上氤氲的雾气,直落落看着徐子意,仿佛一只离群的小兽,十分无辜。 徐子意有些移不开眼,凑近他,低声问道:“辛奕颛,你一开始就知道我谁吧。” 辛奕颛没有回答,但是徐子意已经从他那双眸子里看到了答案,遂嘿嘿一笑:“偷偷喜欢了我八年,羞不羞?那宝贝簪子是八年前上元节那夜我给你补花灯的那根吧。” 辛奕颛不可置信地看着徐子意,连身体都忍不住颤抖,一直以来,都以为他忘记了,原来,他都记得。 第16章 第十六章 九年前的上元节夜,辛奕颛的花灯在拥挤的人潮中被挤断了一根灯骨,还是徐子意在街边小摊上买了一根劣质仿冒玉簪为他补上的。后来,灯身烂了,那支玉簪却一直保存了下来。 彼时,也有很多个夕阳悠悠的傍晚,徐子意趁着老先生背身的时候溜出学堂跑到街市给他买糖葫芦,最荒唐的一次,徐子意甚至躲在书院角落偷偷生火煎药,最后被老先生发现了,抄了十遍书…… 辛奕颛忽然问他:“那你呢?” 徐子意一愣,忽然又笑起来,道:“那时候我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情谋 作者:夜夜不洗澡 分卷阅读12 总是欺负你。”现在想来,想必自己那时候就存了别的心思,后来辗转游历,心里也不曾住过人,却在每次徐夫人为自己张罗亲事的时候忙不迭地推掉,大概潜意识,也是认定了这人的,却因为自己大脑缺了根筋,反应得太慢,直到八年后才明白过来。 不过,所幸,还不晚。 辛奕颛含情脉脉的眼神令徐子意色心大起,凑上前亲了一口,又觉得还不够,复又亲了亲他的眉眼,凑到他耳边说道:“你这眼睛可真厉害,八年前勾的我为了你跑腿抄书不说,八年后又让我丢了魂,恨不得一颗心都拴在你身上了。” 辛奕颛眼底暗潮涌动,修长的双手悄无声息揽上徐子意的腰间,哑着声音问道:“哦,那栓哪?” 得意忘形的徐子意没有注意到辛奕颛语气变了,坏笑一声,正准备实施生米煮成熟饭的计划时,却有一道非常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只听见老管家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公子,你在哪里?” 徐子意的脸色可以和臭鸡蛋媲美!不过等回到辛府的时候,徐子意却又有些释然——毕竟方丈的话不知道真假,虽然辛奕颛对自己一片痴心,但是一个多月后,自己能不能够留下,还是一个未知数。万一彼时不能留下,自己现在夺走了辛公子的贞操,岂不是禽兽作为!所以,他决定将这件事原委告诉辛小白,若是他不介意自己禽兽,他今晚倒是可以勉强考虑为了解决辛小白的处子之身牺牲自己! “原来如此。”辛小白在听完徐子意的叙述后,面色有些紧张,道:“阿弦,若真如方丈所说,你会回西海吗?我之前夜间听得你说梦话一直在说三个月期限,原来是指这个。” 徐子意道:“若是真的,我不回去,就留在这里,与你同老。”顺便回徐府把爹娘给认回来。说罢,就要去亲辛奕颛,不料辛小白却侧身避开了他的吻,面有忧色道:“阿弦,我想静静。”徐子意心里顿时泪流满面,辛奕颛你果然没那般稀罕我! 但是这种事情是你情我愿,辛小白没心情他总不能强迫他,万一把人逼急了就不好了,他脸皮又那么薄,懂不懂这档子事都不知。徐子意一咬牙,哼,那就在忍耐一段时间……他默默抬头看了一眼比自己高半个头的辛奕颛。心想:那现在就暂时放过你…… 这次,徐子意梦里没有老神仙和大金龙,出现的却是一个少年和男子。 那少年一见徐子意,眼睛登时弯成了两道月牙,朝徐子意大喊一声:“二哥!”说话间,整个人已经飞奔了过来。徐子意忽觉这场景格外熟悉,不由自主张开双臂,将那少年拥在怀里。而后又猛地的缩回手,目光顿在少年身后的男子身上。 “二弟,好久不见。”男子嗤笑一声,眼睛微微眯起,嘴角痞痞地上扬,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尊贵和从容不迫。仔细一看,那面容居然与自己有些相像。 徐子意瞬时想到普宁市方丈那番话,依着如今这般场景,只怕有□□分都是真的,心底蓦地生出一丝迟疑。但是在他的潜意识里,却又是非常渴望与这两人接近的。 那男子仿佛看出徐子意的犹豫,嘴角噙了一丝笑,朝那少年道:“你二哥都不记得我们了,看来白来一趟。” 少年一听这话,连忙揪住徐子意的衣角,撒娇道:“二哥,快跟我们回去吧。” 徐子意挑眉,问道:“回西海?” 少年惊讶极了:“二哥,原来你早知道!好厉害,我就说扮作老神仙骗不了你,大哥偏说好玩……”三言两语就把底全部漏了……平心而论,徐子意还是头一遭见到这么蠢的生物,内心不愿意接受自己与这少年是同类的事实。莫非,龙都是这般蠢的? “他是蛟。”男子淡淡答道。见徐子意脸受惊,男子邪魅一笑,解释道:“你我乃是一母同胞,心灵相通,不过你现在尚未脱离红尘,自然不知道我的心事。” 徐子意扯扯嘴角,哦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既然如此,废话少说,我的心思你应该知道了。可有办法?” “自然是有,”男子笑道,“不过你真的觉得值得吗?甘愿放弃神籍,去做一个只有几十年寿命的凡人?二弟,先别急着回答我,三个月期限的最后一天,给我你的答案。” 徐子意接道:“不必了,我现在就给你答案。” 男子面凉如水,复又轻轻笑了,“好好想想,你会回心转意的。”说罢,自信满满地带着少年化风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真的没有洗澡2333 第17章 第十七章 完结章前 徐子意心底切了一声,道了一句有病,便睁开了眼睛。有月色透过窗户投了进来,辛奕颛平稳的呼吸就在耳畔,徐子意伸手环住他的腰,睡梦中的辛奕颛和徐子意心有灵犀,身子立即往徐子意靠了靠。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谁要当你那劳什子神仙,如若神仙当真那般好,当初为何还要投胎做人。 “大哥,二哥当真是忘记我们了吗?” 大金龙嘴里嚼着一根稻草,胸有成竹地说道:“过几日我就去月老那里将那根红线给剪了,慌什么?还怕他不肯回去?” 少年转忧为喜,一脸崇拜道:“还是大哥有办法……不过要是让二哥知道我们偷偷给他牵红线,保不准会生气……” 大金龙豪气一哂,“岁月漫漫,何以解忧……”二弟啊二弟,大哥我也是太无聊了,拿你消遣消遣而已啊…… 转眼间,临近年关。 日复一日,徐子意双手托着下巴,目光怔然看着不远处提笔作画的辛奕颛,陷入了沉思。辛奕颛是个不开窍的,自从那日在普宁寺与他表明心意后,两人的感情也经坦诚相待,但是,直至今日!足足一个多月,他的阴谋始终没有得逞,辛奕颛始终未曾对他投怀送抱,正可谓看得到吃不到,急的心里痒痒。 这一个多月辛奕颛下朝回府后,空余时间除了作画还是作画,画的内容正是徐子意本尊,要是说辛小白不爱他,显然不可能。到了晚上,辛小白也要抱着自己入睡,然而,再也没有进一步了,对,没错,就是仅仅抱着睡,就像枕头用来垫脑袋,被子用来取暖一样,徐子意于他的作用就是用来抱着睡,再无其它。 沉烟楼雅间内,苏尚眯起眼睛,道:“我怀疑他根本就不懂。”时至今日,苏尚听到徐子意说辛奕颛时已经能够心平气和与之讨论事态的发展,再也不会如刚开始听到一样摆出一副吃了苍蝇屎般的惊恐神色。 徐子意刮他一眼:“还用你说,他肯定不懂。” “你可以旁敲侧击暗示……”苏尚眼珠转了转,努力地出谋划策:“譬如,在房间放一本《龙阳逸史》什么的……欸,不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情谋 作者:夜夜不洗澡 分卷阅读13 对啊,就你这性子,你若是想,难道他还能一直无动于衷?” “我这不是没确定能不能留下来嘛?为了避免变数……” 徐子意突地想起除夕那日就是三个月期限的最后一天,便道:“过些时日也该回趟徐府了。” 与苏尚告别后,徐子意并没有回辛府,兜了一个圈子,然后进了妙手回春堂。良久后,心怀鬼胎的徐子意从妙手回春堂出来后,抬手摸了摸袖子里面的四方盒子,脸上露出一丝阴险的笑。 回辛府后,徐子意偷偷摸摸将四方盒子进自己的枕头里面,末了心里低囔一声,又抽出袖中那本在路边小摊买来的《龙阳逸史》,方方正正摆在辛奕颛的砚台上……现在便是万事俱备——只欠除夕夜到来! 徐子意迷迷糊糊地醒来,未来得及睁眼,便觉得前额一阵湿糯感,有温热的唇贴了过来,紧接着辛奕颛低沉的嗓音附在他的耳边道:“过了今日,就是第九个年头了。” 徐子意轻轻一笑,并未睁眼,心道你小子总算是上道了,揽住他的腰身,坏笑道:“这阵子可把我憋坏了,今晚我可要好好惩罚你!” 辛奕颛凤眼微微一敛,低声道:“你要如何罚?” 徐子意被子底下的手不安分地往辛奕颛腰身摩挲,笑嘻嘻道:“比这个还更刺激的,你等着吧。” 辛奕颛因着有自己的府邸未曾住在大家族的辛府,但每逢年过节,必是要回去的。今年因着徐子意在的原因,他没有如往年一般,而是托人捎了口信改日回去,自己留了下来。 于他而言,这是最冷清,也是最热闹的一年。冷清,是因为人少,热闹,是因为他的心,已经被徐子意填满了。早在三个月前,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就这般稀里糊涂成为了现实,都说人生无常,他却已经很知足了。 老管家兢兢业业,即便辛奕颛已经说过不需他多加操劳,他还是一大早就起来了,指挥着众人贴春联门对,准备食材。刚过午时,又忙着将早些天就买好的炮仗搬到了辛奕颛住的院中,徐子意虽然和老管家不对付,但是过年嘛,和气生财,私人恩怨暂且隔在一边,也跑去帮忙了。 此般热火朝天,一直到了傍晚。徐子意整冠束发,换了身骚气十足的衣服,惊得老管家饺子都包漏了馅。 家家户户都在准备年夜饭,空无一人的街巷香味四溢,洋溢着除旧迎新的喜气。不需多时,这里便会变得热闹至极。徐子意数了数,老管家准备的年夜饭整整二十多道菜,心中啧了一声,将糖醋排骨摆到辛奕颛面前,又往他碗中夹了块鱼,侃笑道:“辛公子,祝您年年有余。” 辛奕颛眼帘低垂,不动声色覆上了徐子意举箸的手,用异常认真的语气说道:“年年有徐。”俨然不顾老管家等一干人也在场。 老管家装聋作哑,低声咳了一声。 徐子意一看有行情,霎时笑开了花,空出来的一只手去摸辛奕颛的眼尾,他真是爱极了这双眼睛,沉静,内敛,风华无双,以及,只住着他一人。 “咚”地一声,老管家站起身,将一碗饺子重重放到徐子意面前。 拒绝长针眼,从我做起! 管家手脚麻利夹了菜,端着碗走了。其他人也很有眼色,见老管家走了,也纷纷开溜。 徐子意和辛奕颛两人面面相觑。 徐子意放声大笑,道:“你快吃,吃完将他们叫回来,我们干正事。” 辛奕颛眼尾染上一丝笑意,回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233终于将要写完了,还有五天考四级。上天庇佑!!!! 第18章 完结章+小番外 屋内红烛高燃,门檐大红灯笼高挂,随风轻摇,晃眼又是一年,徐子意凝目看着辛奕颛,心道这辛小白今日可真是上道得不能再上道,早上送了香吻不说,晚上还学会了说情话……正胡思乱想之际,嘴里冷不防咬到硬物——饺子里竟然包了铜钱!徐子意黑着脸将剩下的饺子都用筷子戳了一遍——桌上霎时多了一小堆铜钱。 可别说…管家还真是大方。 徐子意将这把铜钱分成两拨,从怀里取出两个一模一样的香包,分别装了进去,递给辛奕颛其中一个:“压岁钱。” 这两个香包正是今日下午搬炮仗的时候管家给徐子意的。 一刻钟后,徐子意和辛奕颛出了府门,沿着城内河河堤一路直上。河面波光粼粼,五光十色,倒映出另一个美轮美奂的红尘。 京中有除夕守夜习俗,临近子时,街巷中仍是人流穿梭,甚至还有流动商户就地摆摊,卖些小吃小玩意。徐子意毫无困意,依旧兴致盎然。灯辉相交掩映下,辛奕颛很自然牵起了他的手,目光交汇,相视一笑。 行到一处民居矮墙巷子时,徐子意突然开口道:“你在此处等我。”说罢,很快消失在巷子尽头。辛奕颛一时怔然,蓦地掌心一空,那人便消失在巷陌灯火阑珊处。 今天是三月期限的最后一天呢。 此时,天宫,月老府。 少年眉头轻蹙,一手拿着剪刀,一手捏着夜明珠照明,问身旁的英俊男子:“大哥,剪哪根啊?”这月老太穷了,蜡烛点不起不说,还将这姻缘线弄的一团糟,弄不清来缘去向,实在烦得很。 英俊男子眼睛眯起,难得傻气地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当时绑的是哪两根来着?”遭了,忘了。 少年见男子一筹莫展,忽然嘻嘻一笑,开心道:“大哥,那日绑红绳时我在绳子上做了记号,施了小个法术。”说罢,食指在空中虚划几下,口中道了一声“显”!倏地,只见凌乱无章红线团中,两根红线闪着青光。 男子见状,眼睛又眯了眯,一份不安感顿时浮上心头。 他沉声道:“先将线拽出来。”想了想,似乎觉得少年不够稳妥,复又道:“你走远些,放着风,我来。” 于是少年乖乖听话去门口放风,男子深吸一口气,施法将那两根红线挑了出来…… “咦咦咦!大哥,为何红线连在你身上,诶诶!怎么我身上也有一根,怎么还连在一起了?” 随后传来男子气急败坏的声音:“别废话,快剪掉!” “哦,好的……” “无耻小儿!哪来的毛头小仙!竟敢擅牵红线!” “啊,大哥快逃……” “快把剪刀给我……” “嘤嘤嘤,剪刀呢?” ……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辛奕颛立在原地,眼珠不错地死死盯着徐子意消失的巷道,耳中鞭炮声轰鸣,伴夹着人的笑声,五彩缤纷的火光在深沉无尽的苍穹绽开,熄了又绽,将漫天繁星给掩了起来。可是,烟花不过短短一瞬,终究是要变成尘埃落归大地,怎比得过亘古不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情谋 作者:夜夜不洗澡 分卷阅读14 变的朗朗天星呢?若是徐子意真的后悔了,他也是不会怪他的。 “辛奕颛!” 辛奕颛闻言,循着声音来源猛地抬头,只见徐子意正站在墙头上,手捧一盏祈愿的花灯,笑容可掬,大红色的衣裳与祈愿花灯相得益彰。 徐子意从墙上跳下来,眉飞色舞,将祈愿灯塞进辛奕颛怀中,短叹一声,道:“一夜连两岁,祝福太多,怕你承载不下,故挑此时一并给……”话尚未说完,就被辛奕颛拽入怀中,堵住了嘴。 尔后,辛奕颛放开他,低声问道:“确定不走了?” 徐子意佯装无奈摊手道:“时辰已过,走不了了。”他内心也有些吃惊事情居然会如此顺利,今夜没有被打搅真是他意料之外的事。不过,倒也是省事。 “那我们回家。” 辛奕颛拉住徐子意往回走。 太太太上道了!徐子意心里老鹿乱撞,脸上神色时而温柔时而狠厉——一会儿,看我如何治你,联想到辛公子在床上求饶的模样,脚步又不由得加快了几分,恨不得两脚生风。 徐子意尚未来得及将房门拴上,就被辛奕颛一把抱上了床,然后推到在床,开始密不透风的细吻。 徐子意被吻得晕晕乎乎的,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辛奕颛已经将自己衣服脱光了。乖乖,这么心急,看来今晚势必要好好大展雄威一番了!想到这里,徐子意准备翻身将辛奕颛将辛奕颛压在身下,然而,他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低头一看:辛奕颛居然用腰带将自己绑住了! 徐子意现在还明白不过来就是傻子了!他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平日里一脸清心寡欲无欲无求的辛公子,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你……你要干什么?” “你说呢?”辛奕颛轻笑一声,先自己枕头底下抽出一本书,上面赫然写着《龙阳逸史》四个大字!又从徐子意枕头上拿出四方盒子,双手飞快打开,一股脂膏的香味瞬间扑鼻而来! “当然是做你暗示我的事。” 芙蓉帐暖,一夜春宵。 两日后,徐府认了两个义子。 又两日,辛府也认了一个义子。 三月后,苏尚终于将花姑娘迎娶进门。 后来,据老管家深情回忆,光是上半年,公子房间的床就修了不下八次。 番外:很久以前,我不曾识你 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 一队残兵护着华服男子往江边跑去。 “太子,小心点。” 华服男子喘着粗气,手腕一使力,攥住了将军腰中的剑。年迈的将军疑惑地停下脚步,看着停滞不前的华服男子。 他缓下一口气,道:“将军,别管我了,你现在回去投诚还来及,我自知王朝大势已去,不足为惜。” 老将一听,当即下跪:“臣并非贪生怕死之人,一把老骨头也是将行就木,能护太子平安离开是老朽的荣幸。请太子千万别再说折煞老臣的话了,老臣承受不起,也愧对先皇。” “请太子切勿妄自菲薄!”灰头土脸的士兵们齐齐下跪。 男子眼中一热,咬着牙道:“如此,还请诸位快快起来,本宫知晓了。” 几人言谈间,已听闻武装精良的追兵的马踏声逐渐逼近。 老将军脸色一变,拉着华服男子往江边跑去,江边恰好有一条能够容纳两人的小船。 “太子,快上船。”老将军使劲力气将男子推上船,又朝身旁的士兵道:“你们,一人跟着太子,剩余的跟我拖住追兵。能拖多久拖多久。” “将军,我走了,那你们呢?” “太子莫要担心,我们都识得水性,待追兵赶来,我们便下水。” 男子终究是不放心道:“不,我绝不会先走。”说罢,一脚迈出了小舟。 敖苍正在打盹间,忽闻得耳中一阵嘈乱,他不耐烦挑了挑眉,是哪位?大中午扰神清眠?他眯着眼朝云下看,正好看见一群黑压压的人间军队朝江边几个弱小无依的人冲去。 敖苍一看,怒了!简直欺人太甚!于是他略施了个小法,将如蚁般的军队悉数给定住了。俗话说,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敖苍将军队制止之后还觉得不够,又朝江边吹了一口气。 男子一干人还沉浸在军队为何突然不动了的疑惑中,蓦然听见一阵震天的水声,扭头一看,只见一座气势壮阔恢弘的长桥自将底缓缓升起。 简直就是拔江而起!偌大的水花噼噼啪啪溅在平静的江面上,绽开了无数杂乱无章涟漪。 众人都被这骇人的场景震撼了,个个目瞪口呆,好一会儿,男子率先回过神,双目敏锐地朝天上看去。 敖苍此时正津津有味欣赏着众人呆若木鸡的模样,冷不防与那道锐利的眼神对上,心里忽然有些发虚,顿时将身子一滚,躲进云层中了。 ╭(╯^╰)╮怎么感觉怪怪的,本神为何要躲避一个凡人的目光。敖苍心中一想!对啊!我为何要害怕一个凡人!明明我做了好事!我可是西海太子,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人类!思及至此,敖苍又探头往下看去,却见那男子已经收回目光,正与他的同伙朝桥走去。 敖苍:╮(╯▽╰)╭算了算了,本神还是继续睡觉吧。 敖苍这一觉便睡到了秋季,若不是身下这朵软云变成雨水浇入了大地,他可能会睡到冬季都不会醒。 他醒来后揉揉眼睛,懒懒伸了个腰,正寻思着去哪里再找一朵云继续睡时,几个自天而降的天兵挡住了他的去路。 “西海二太子敖苍,违背神规,谋害人命,请速速与我回天庭受审!” 敖苍睁大了他那双还没睡醒的双目,“怎么可能?天兵哥哥,你在胡说些什么?敖苍一心向善,从未曾谋害人命。” “呵,这可要上天庭才知晓有无了。带走!” 敖苍朝天飞了个白眼,去就去。 到了天庭,敖苍才发现他那不厚道的皇兄敖溪也在,再一看,居然龙王也在!( ⊙ o ⊙ )这这这……到底发生神马事了∑q|Д|p? 敖溪面带同情地看了敖苍一眼,眼中夹着恨铁不成钢的哀伤:“二弟……你……这回摊上大事了……” 敖苍莫名其妙wtf发生何事? “敖苍,说说你上午在人间干得好事?”玉皇大帝掀开额前的玉藻,慢条斯理地问。 敖苍眉毛一横:“我上午尚未醒过来。” 王母娘娘小声提醒道:“陛下,天上一天,地下一年。” 玉帝咳嗦一声,遂道:“那你说说你夏天干了什么?” 敖苍道:“启禀玉帝,我帮助了一个人间太子逃过追兵。” “那你可知道,那太子命本不该绝的,就是因为你途中篡改了他的命数,所以他死了?” 敖苍脸上怡然的神色这才悉数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情谋 作者:夜夜不洗澡 分卷阅读15 褪尽,“你说什么?” 西海龙王大怒:“苍儿!不得无礼!” 敖苍跪在白玉天砖上,俯首道:“还请玉帝名示。” 玉帝叹了一口气,道:“按照既定的命数,那人本该是走投无路选择投江自尽,而后被冲到江下游的罗浮村,被一名浣衣的女子所救,醒来后记忆全失,最后与那名女子成亲在罗浮村终老一生的。你私自架了天桥,又知不知道,岸的另一边,早有伏兵等候他多时?” (#‵′),这么狗血! 敖苍奇怪道:“那他为何不投江了?” 玉帝:∑q|Д|p你问我我去问谁!? 敖溪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二弟,你这是害人命啊!” 敖苍将头覆下,“敖苍知罪,愿认罚。” “责罚已经替你想好了,你损了那人几十年阳寿,他的转世患体弱之症,你只要在他二十岁那年取下龙鳞做药引为他服下,他便可安乐过完一生。不过,拔下龙鳞会损你修为……” 敖苍一口答应:“好!谢玉帝!” “二太子,你看,”轮回神指着一面硕大的镜子,“那位太子已经投胎了,那家人姓……辛……待他二十岁那年老夫便打开镜子的轮回之路,你从此镜中进入……” 敖苍看着镜子里面那个干巴巴的婴儿,有点心不在焉,问,“这镜子叫什么名字?” “这叫轮回镜。” “好!”敖苍点点头,心道这玩意挺好玩的,顿时化作一缕风:“我先进去瞧瞧他!”说完,便不见了。 “啊!二太子!错啦!错啦!不是现在……” 此时,在徐府。 “老爷!老爷!夫人生啦!是个公子!!” 徐子意觉得自己全身骨头都已经散架,尤其是腰那块,连挪动一下都酸痛到无法自拔。他疲倦地动了动眼皮,一睁眼便对上辛奕颛愧疚和甜蜜的眼神。 “阿弦,对不起……我昨晚……”辛奕颛小心翼翼将手轻轻放在他的腰上。 徐子意神色复杂地看了辛奕颛一眼,小声地嘟囔了一声,脑海中回想起颠龙倒凤红浪翻飞的昨夜,辛奕颛那身上那灼人的热度,还有意乱情迷时喘着粗气喊着他的名字时候的场景,火气顿时就消了下去。 于是他艰难地挪动身子,往辛奕颛怀里靠近,辛奕颛立即将他拥住,低头朝他眼角亲了亲。 “我做了一个梦,搞不好是前世。”徐子意干巴巴说道。 辛奕颛柔声问:“有我吗?” 徐子意有点心虚,清了清嗓子,道:“有,而且我还毁了你一份姻缘,将你命数改了,让你少活了几十年。” 辛奕颛听了这话,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他寻到徐子意的手,将自己的手嵌入其中,轻声道:“幸好前世走岔了路,不然就遇不到你了。” 徐子意臭不要脸地说:“那是,不然你打着灯笼都找不到我这样的,美死你╭(╯^╰)╮” 辛奕颛笑得胸腔都在抖,徐子意看着辛美人这副花枝乱颤(?)的模样,脑中自动遗忘昨晚惊心动魄的一幕幕,心想:等我腰好了…… “公子!我熬了鸡汤和炖了燕窝!搁门口了!新年,图个大补!”管家中气十足的声音在房门外响起。 徐子意眼皮毫无预兆地跳了跳,总觉得老管家话中有话,对上辛奕颛清澈温柔的眼神时又觉得没什么不对劲。 ╮(╯▽╰)╭果然是多想了,昨天只是一个意外。 他推了推辛奕颛:“昨晚我大发慈悲已经让着你一次了,以后我可不让着你了啊……” 辛奕颛微微一愣,随后笑得更温柔:“好。” 分卷阅读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