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执》 分卷阅读1 妄执 作者:虸狐 分卷阅读1 书名:妄执 作者:虸狐 文案 柳菀可预言未来,解苍生疾苦,却解不了自身凄苦命运。父母缘尽,家人离心,被人追杀囚禁。皆因她前世一执之妄。 冥然初逢暗许相思,十年茫茫终重见,却不知情愫如何倾吐。为伊人扭转乾坤,披荆斩棘,默待终成眷属。 忠犬男主仗剑天涯,倾尽所有只为情痴。 女主一路成长,最终斩断前缘旧梦,执君之手,相看此生。 he 架空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青梅竹马 搜索关键字:主角:柳菀,第五冥然 ┃ 配角:南锦煜等 ┃ 其它:1v1 ================== ☆、合作!? 朦胧月,薄云行。 巨大的城池之中,房屋鳞次栉比。蟾光时而明亮时而晦暗,为这寂静安眠的城罩了更加浓重的深邃。 隐蔽在这月暗人昏的深更半夜,一人握剑点行于高矮不一的屋脊之上,鬼影幽魂般落于一座宅院之外的暗巷深处。 阴暗之中又走出一人,单膝跪地,“少主,已安排妥当。” 少主微微颔首。皎洁荡出斑驳的行云,映照出他的面容。 剑锋利眉,紫薇目。左眼角坠颗墨点泪痣,浅唇不扬带笑三分。此时握剑而立,煞如苍山玉壁,浩然劲松。周身一派逍遥风流,爽朗清举。 瞬息月光消散,只余他那刀切斧凿的轮廓和拉长的影子。 少主一跃纵上榕树,向高大院墙内窥去。 宅院坐落于皇宫外的一片园林之中,亭台楼阁,水榭浅池,无不彰显华贵。甲兵穿行其中,暗卫匿在角落,寻常人谓之固若金汤。 这便是聆天苑的所在。 聆天苑中所住之人乃柳菀,便是这位少主今日欲见之人。 少主从怀中掏出轻纱,遮住脸面,纵身飞跃入院中,身形遽然化为虚影。苑中守卫皆是一等一的高手,然无一察觉。瞬时便来至东南向的一处房屋脊山。 柳菀此刻便睡在这间屋中。 少主双腿钩挂檐梁,翻身闪入屋内。 屋外华贵屋内却质朴无奢,榻上合衣睡着丫鬟,雕花大床之上睡的则是小姐柳菀。 少主抬手隔空点住丫鬟的穴道,箭步来到床畔。纱幔环垂,隐约可见里面睡着的人。 握剑之手紧了紧,眼眸中似有期盼与挣扎,最终隔着纱幔点了柳菀穴道。随即又用剑穗一头搔了搔她的肩头。 睡梦之中的柳菀感觉左肩痒痒的,下意识去摸,却发现如何也抬不起手臂,立时清醒过来。睁眼便见床尾之处立着个高大的黑影,惊呼之际,意识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晦暗的月光转而明净,显现出纱幔外的一身玄衣的男子和纱幔里一张惊惧的容颜。 “柳小姐!”男子压低嗓音说话,黑夜包裹之下诡异而恐怖,令柳菀在这暮夏的闷热中炸起了寒毛。 少主见柳菀吓得不轻,紧咬着下唇已不见血色,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却因被点了穴道,竟呈现出痉挛的势态,连忙说道:“切勿害怕,我不会伤害你。夤夜前来,只为与你商讨柳家之事。” 柳家? 柳菀听到这二字,便一时间从恐惧变为惊愕。 她乃南锦国之“天媒”。所谓“天媒”,便是能与天相同,感知天命,窥伺天意。柳菀可预言未来发生之事。 她自六岁首次预见汴水洪灾,便被当今圣上囚禁在这聆天苑中。同样被囚禁起来的还有她的全部家人。 只是她不知他们如今所在何处。 九载依逝,除了皇帝和身边的丫鬟她未见过他人。而这人一来便提及柳家,不得不得让她心生急切,难道他是家人派来找自己的吗? 少主见柳菀身体逐渐放松,表情亦不再惊恐。便开口说道:“你切勿叫喊,我解开你的穴道。同意便眨眨眼睛。” 柳菀心有急切,想也不想便眨了眼睛。同时便感到腰间被一股劲力击中,酸酸麻麻的,并不疼痛。 “可以说话了。”男子如是说。 “你是谁,可是故人?”柳菀急切问出声,却似乎因夜半惊醒带着些许沙哑,听起来呢喃一般。 “我……是何人你不知也罢。”少主顿了一下,咽下已到嘴边的话。 柳菀心绪渐渐平复,头脑也清晰起来。此人并未声称是柳家所托,亦不相告姓名,需多加小心才是,思定说道:“阁下前来究竟所谓何事?” “呵呵呵……柳小姐果真颖慧。”少主低声吟笑,眸中却一片黯淡,“我想要与你合作一事?” “合作?”柳菀不禁问出声,她被关多年,不知外事,如何与人合作。 忽而想起父亲曾对自己所说的话:“菀儿,你的能力世间罕有。将来定当有无数人想要利用你。为父不在身边,你自己要多处防备。” 想到父亲,心口隐隐的痛,咬咬牙,拒绝那人:“阁下请回吧。我不会与你合作。” “小姐当听一听好处再做决断。”男子并不恼怒,不急不缓说着,“事成之后,我便会帮你得到自由之身,当然还有柳家。” 自由乃是柳菀这些年来无时不刻不奢望的事情,说不动心于此,便是假的,然她不能松懈。嗤然一笑,说道:“阁下当真认为我会信任于你?” 她虽不谙世事,却还不至于是个傻子。 “柳小姐是聪明人,然而太聪明有时也会误事。我能轻巧的来这里,便笃定你会答应于我。” 男子倏然改变的语调,仿佛寒八腊月冻人的朔风,不禁令人冷意怀生。 柳菀一下子便明白此人定握有她的把柄,而这个把柄是柳家无疑,厉声说道:“你欲如何?” “答应与我合作便可。” 男子的话尾陡而上挑,显然已确定柳菀会答应他。那乌黑身形映在纱幔上,模模糊糊一片,柳菀却好似看见了他那得意的嘴脸。 倘若手上有一把钢刀,她定会毫不犹豫插入那人的胸膛。然而她不仅没有刀,尚且连动都动不得。只能恶狠狠说道:“我要见我的家人。”她不能这般轻易便让他得了便宜。 “不自量力!”纱帐瞬时抖动,柳菀被点了睡穴,昏睡过去。 “菀儿,对不住。我……只能如此。”少主喃喃道之。提剑撩开纱幔,望了一眼睡在里面的人儿。尚且有一丝选择,他不会已此种方式与她重逢。 贪恋片刻,转身离去,仿佛一场梦。 翌日,柳菀睡到隅中十分才醒来。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想起昨夜之事抓不到丝毫真切。 或许是一场梦吧。呆呆注视着床盖许久,这才只身起床。 屋内并无丫鬟。柳菀简单披了件褙子,推开窗棂。 八月的聆天苑依旧欣欣向荣,葱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妄执 作者:虸狐 分卷阅读2 郁一片。门前的桂花一夜之间竟悉数绽放,浓郁的香气沁人心脾。柳菀阖眸嗅着花香,耳际传来谈话声。 “紫兰,身子不舒服吗?” “没事。昨晚守夜竟睡熟了,许是落枕了吧。” “若小姐还未睡醒,我帮你按按。” 说话的是紫兰和玉梅,皆是柳菀的贴身丫鬟。二人从廊下走来,正见着站在窗里的柳菀。 “小姐,您醒啦,奴婢差厨房把早饭温一下。紫兰你且帮小姐梳妆。”玉梅是生得温柔俊俏,性子却麻利干练,在柳菀众多丫鬟中最为得力,大事小情她都会差玉梅去做,时间久了便成了她身边的大丫鬟。 柳菀没有胃口,舀两勺子莲子羹便推了早饭。 “随我去后园走走。”唤了紫兰,柳菀打算去散散心。 后园是她这些年来植花种草之地,心中烦闷便喜欢去走走。缓缓踱步于碎石铺砌的小径之中,纵情于花草,堪堪忘却尘寰琐碎,不谓之怡然。 春日种下的蔷薇,盘亘于篱笆矮墙之上,浓粉碧绿,端是妖冶。 “小姐,您看,那蝴蝶好大!”顺着紫兰指尖的方向,见一只斑斓彩蝶翩跹在玉簪花畔,扑扇着双羽点足于花蕊。 紫兰贪玩,追赶彩蝶而去。 柳菀莲步轻曳,迈向花丛深处。那一隅种着木槿,正值花期,掩不住的浅粉耀白引着她欣赏。 稍走几步,忽而感到脚下一绊,将欲抬步稳身,却发现襦裙被枝蔓勾住。身子不由得前倾,划动手臂想要抓住旁边垂丝海棠的枝干,手指却被倒刺扎得一疼,抖手的瞬间身体收不住倒将下去。 脑袋磕在石砌的花坛边上,一瞬便昏死不醒。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写网文。 有点忐忑。 ☆、兵变 “小姐并无大碍,待医女包扎了伤口,我再开服药调养一下便没事了。”柳菀醒来发现自己已躺在床上,听见外室有陌生男子的说话声,她想起身,额头裂开一般的疼痛。 “你去煎药。”男子似乎在吩咐着谁。 “哎……你怎么这般大意,皆撒在我身上了。” “沈御医,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这就带您去清洗!” “你先去给小姐包扎伤口,我片刻即回。” 外室有东西砸落,继而是训斥和道歉,一片嘈杂。柳菀正听着,却见帘子被挑开,走进一位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女,方脸薄唇,一身浅绯色宫装。双手端着托盘,上面放着瓷碗和白布。一步三回首,向床边走来,见了柳菀也不施礼,还唤道,“菀儿!” 少女的声音软糯温柔,与干练的相貌并不相符。 “你是谁?”柳菀错愕,许久未曾听到有人如此唤自己。 “我是你姐姐,柳菁啊!”少女说罢,将手中托盘放在床边的矮桌之上,抬手便为柳菀包扎伤口。 “姐姐?”柳菀记得姐姐是柳家惯有的桃花眼,眼尾略挑,尽显柔媚,不似这人是下垂的肿眼泡。 “我易容了。”少女仿佛看出了柳菀的疑惑,解释道。 注视着眼前之人,她细细看着那无法与记忆重合的相貌良久。 “你还记得偏院的木槿花吗?小时候你总说自己是木槿花仙子,还央求爹爹为你打了一副木槿花的珠钗?”少女的话唤醒柳菀的记忆。 “姐姐!你真的是……你……我……”柳菀摸索着少女忙碌的双手,紧紧握住,眼泪顺然从两颊滑落,众多话语如鲠在喉,一个完整的句子也说不出。 “菀儿,现在并不是叙旧的良机。”少女抽出被柳菀紧握的双手,忙不迭的为她继续包扎,“听着,我此番来便是告知你要好好帮衬着三殿下,这么多年来多亏殿下暗地里为柳家斡旋……” 少女话语冷静,与柳菀并不亲近,只不过她沉浸在亲人久别重逢的百感之中并无察觉。 “菀儿,你要找机会预见出大皇子兵变之事,时局现对三殿下不利,你这个能力在此处也算物尽其用。”柳菁兀自说着,并不在意已哭成泪人的柳菀。 “三殿下?”她心中设问,忽而明白昨夜的那人是三皇子派来的。 “哎,你个小蹄子,怎能留小姐一人在屋,出了事,切看我怎么收拾你。”柳菁的话还未说完,外面便响起了玉梅的声音。 “我得走了,记住姐姐的话啊,大皇子兵变!”柳菁边将剩余的草药白布放入托盘,边慌乱嘱咐道。 柳菀重重点头,虽只是草草几句,然她已心满意足。 “柳小姐,伤口已包扎好,近日不要沾水,吃得也清淡些,过几日我再来换药。”女人莞尔转身,只留给她一个浅色的背影。 泪水决堤。 柳菀攥紧衣袖,阖眸深深呼吸,欲将眼泪囚在心中。胸腔闷重,压迫不住的悲伤溯源逆流,顿时冲破压制,从眸中泉涌。 家人看来果真如料想的一般过得不好。若不是自己这个扫把星,他们何必如此。 柳菀恨,恨皇上囚禁她与柳家。此恨在这九年之中与日俱增。 然而她一直要比痛恨皇上更加痛恨自己。如今姐姐来看她,自己竟一句体己话也未曾说。是她妖物一般可预见未来,是她害死了父亲。 柳菀六岁便离了家人孤身在这聆天苑中,一年只有岁首可远远见到父母。年幼的她思念成疾,终做出了令自己后悔一生的决定。 那一次她又窥到未来,便想以此作为筹码,要挟皇上允许她回到家人身边,千想万想也想不到皇上哄骗她说出预言之后,并未将她送回柳家,却送来了父亲的断颅。 那一年,她才九岁。 双目展开,氤氲的周遭变得模糊,往昔涌入,占据全部。爹爹断头满是鲜血,双目不曾合闭,空洞地望着自己,解开尘封历久弥新。皇上威胁她的话语萦绕在耳畔,身体禁不住颤抖。 “小姐……小姐……”耳边有人呼喊,十分空洞,听不真切。 从那一刻起,她便再也没见过家人,孤单而恐惧得活着。谨小慎微,不敢再做出格之事,亦不敢再询问柳家之事。 而如今看来帮衬三皇子,便是帮衬柳家。她虽还无法完全相信皇室之人,然而听姐姐的话茬,柳家想必已在那人之手。 身世浮沉,矮檐之下唯有任人宰割。 柳菀盯着床顶,默默流泪,禁锢在自己的思绪之中。玉梅见如此境况,不假思索唤道:“小姐又入冥思,快去禀报宫里。” …… “皇上,聆天苑来报,柳菀似乎又窥伺到了天意。”王重七的声音苍老而尖利,就连低语尚听不出丝毫低沉。 “去看看。”皇上已过强壮之年,双鬓亦染了白霜,然而却容光焕发,无丝毫衰老之相,一双凤目狭长,明暗之间看不出悲喜。 “皇上驾到。”阉竖声音尖哑,划破无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妄执 作者:虸狐 分卷阅读3 澜的夜。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柳菀被人搀着跪倒在地,她尚未来得及换上礼服,只草草披一件外衣,头上还缠着白布,看着着实狼狈。 皇上微微蹙眉,低头俯瞰趴跪在地上的柳菀。 “臣女未着礼服面圣,望请陛下恕罪。”她将上身全然俯在地上,聆天苑的青砖在夜里寒凉透骨,冰得人打颤,柳菀说出话来虚弱颤抖。 “平身。”柳菀并没有起身,而深深沁着头,思索着皇帝今日前来的目的。她将阴冷的眸光隐匿在黑暗之中,双拳在袂下攥紧。眼前之人便是杀父囚身的仇人,她恨不得生啖血肉。 “说吧,预见何事?”皇上的话却比那青砖更为冰冷,道明来意。 柳菀一怔,今日自己并未感知到未来之事。“回皇上的话,臣女今日并无感应。” “说谎!”皇上的语调陡然狠厉,吓得一众人俯得更深了。 “皇上息怒。”柳菀不疾不徐,缓缓说道。可脑袋里却迅速思考,方才自己见到了姐姐,她说要自己找机会预见出大皇子兵变之事,而此时便是最佳时机。又或者……这就是三皇子为自己安排的机会。 几息之间,她下定决心,开口说道:“皇上,臣女此次预见之事,与之前略有不同,恐怕……并不准确。” “哼……”皇上面若冰霜,一双凤眸半眯着。 “但说无妨,朕心中自有思量。”皇上腹疑,这柳菀吞吞吐吐,安分了这么多年,切不是此次又要耍花样。 “臣女……臣女……”柳菀觉得此事并不可脱口而出,她需表现得难以启齿。 “快说,朕没时间跟你在这儿耗着。”皇上的话似寒冰冻雨,没有丝毫怜惜。“怎么?还要朕去请柳家余下的五十三口吗?” 蓦然间柳菀只感觉惊雷灌顶,指尖扣住青砖,隐忍胸腔的烈火,说出话来却唯唯诺诺,“皇上息怒……臣女方才看到的是……大皇子意欲兵变……” 柳菀嘴中的“变”字还未完全脱口,立时一股滚烫的液体从后背洒下来,参杂着被东西砸中的疼痛,让她不禁握紧了拳头。 “胡说!”皇上一脚踹在柳菀的头上。“是谁让你陷害皇子的?”柳菀被踹得掀翻过去,顾不得疼痛赶紧爬回来跪好,她觉得额头麻麻的,有液体流下来,滴落在青色的方砖上,渐渐漫开,猩红一片。 “臣女所言句句属实,怎敢欺瞒陛下……”柳菀感觉到有一注目光射向自己,蛇信子一般淬了剧毒,直叫人无法动弹。 尚不知被这目光注视了多久,柳菀双腿早已跪得失去了知觉,脑袋逐渐空白,她强忍着保持住清醒。 忽而听见状若裂锦的尖声利语:“皇上摆驾回宫……” “恭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柳菀只觉得自己的耳朵似被堵了棉花,听到的声音皆是闷闷的。 脚步声远去,聆天苑再次恢复了平静,柳菀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小姐……小姐……”丫鬟七手八脚将其抬到了屋中。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就更新到这里。。 我有存稿,但是我写得比较慢,有时候一天只能磨出几百字,所以我可能字数更新比较少。 请大家见谅。么么。 ☆、中毒 柳菀旧伤未愈便添新伤,在床上足足躺了三日方可下地走动。御医说这也是她底子好,若换做别人定十天半月也下不了床。 近几日柳菀一直调养身子,元气亦慢慢恢复。只不过千疮百孔的心从那日起再一次揭开痂疤,她日复一日地绣花、临帖,意欲平静躁动的心,宽慰自己要等待机会,伏诛仇人,方可解脱。 玉梅将柳菀的沉闷看在眼中,却不知如何开口劝慰。这些年她一直服侍在柳菀身边,知晓自家小姐性子清冷,甚至每次在面圣后都会将自己关在屋中。她自是听闻过柳菀的那些前尘往事,虽慨叹小姐命运多舛,然这些皆容不得她一个丫鬟置喙。每每至此,她只能尽心服侍,令小姐不被琐事烦扰,静心沉淀。 这日柳菀绣花绣得倦了,倚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素白的锦衣随意铺在贵妃榻上,并未挽髻的青丝浓密黝黑,洒满了身下。朦胧中却听见有人唤自己。 “柳小姐。”她遽然睁开双眼。天不知什么时候已全然黑了,屋内尚未掌灯,单有晦暗的月光映照出屋内多了一人。 “是你?”此人周身玄衣,手中的剑让柳菀认出是那夜来见自己的男子。 “这次很成功,大皇子已被拿掉了兵权。”男人依旧玄纱遮面,墨玉的眼眸黑暗中熠熠然灿着光芒。此番立得近在咫尺,柳菀清晰看见男人的右眼角坠着一颗泪痣,明艳妖冶。 泪痣?记忆的迷雾中曾几何时有过这样的一双眼睛,他是谁? 男人见柳菀呆坐不语,剑眉微蹙,弯起腰身,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鼻息的热气迎面扑来,夹杂着男子身上淡淡的甘草味道,柳菀一个激灵,赶紧正了正身子,别过那目光。 她的桃花眼本就脉脉含情,此时害羞,眸光流转,煞是一副良辰美景。男子身子一僵,忽觉冒昧,挠挠后脑直起腰身,转瞬从怀中掏出个青色的瓷瓶,倒出一粒药丸。 “这里有一颗解毒丹,你先服下。”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柳菀接过丹药的刹那指尖相碰又分离。那人的手温热,带着习武之人的硬朗。 “何人要下毒于我?” “你服下,我便告知于你。” 柳菀看着手中的丹药,思忖了片刻便生吞了,药丸不大,进入喉咙的瞬间便化开,并不苦涩。 “何人……”她还欲追问下毒之人是谁,却发现男人消失不见。慌忙起身望向窗外,只有肥厚的美人蕉在微风中摇曳,恰似怀春的少女掩面娇羞。 …… “小姐,这是奴婢老乡送的云片糕。”紫兰因上次过失令柳菀在后园摔倒,被玉梅罚了打扫庭院,为了少受几日的惩罚,近日总想着讨好她。此时正一脸谄媚站在柳菀面前。 柳菀并不喜这云片糕,甜腻粘舌。幼时母亲常买来分给她们姐妹,而她总是悄悄把自己那份丢给丫鬟。 拿起盘中的云片糕,轻轻咬了一点,甜味化在舌尖,并不似回忆中那样难以下咽。她丝丝品味,任凭那味道在唇齿间徘徊过后滑入心中。她并不常回忆幼时,生怕美好幻化作利剑,割痛心扉。 柳菀徘徊在回忆中,陡然被腹中的绞痛拉扯回现实。糕点脱手坠地,粉身碎骨。 玉梅见小姐异常,连忙询问,却见她额头布满细汗,瞳孔散开,青紫的双唇抿着,展露着痛苦。 “快……快去叫御医,小姐……小姐好像中毒了。”玉梅惊声呼喊,聆天苑乱作一团。 与此同时,紫寰殿内瓷碗茶水遍布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妄执 作者:虸狐 分卷阅读4 于地,皇上端坐龙椅之上,萧杀之气弥漫大殿。金丝绒的地毯上单膝点地跪着个人。 “方将军,聆天苑之事,朕交与你全权处理。有此令牌你可便宜行事。”皇上双指紧按额头,阖眼间怒意未消。 “方超定不辱圣命。” 不日,聆天苑进驻了数十金甲御卫。柳菀昏迷在床并不可知。 待柳菀苏醒,此事早已落定,下毒之人竟是紫兰。柳菀着实诧异,她认为紫兰平日里纵骄傲了些,但也算衷心,定不会做出如此弑主之事。况且,那黑衣男人提前知晓自己会中毒,那么此事并不会如此简单。 据说皇上派了御前三品带刀侍卫方超前来,此人已雷霆之势封锁了整个聆天苑。从紫兰端给柳菀的云片糕中查出昆鸩剧毒,继而又搜查出紫兰的枕头中设有夹层,藏着未用尽的昆鸩。紫兰口口叫冤,声称小姐每次进食皆会用银针试毒,那日玉梅与她一一检验,并未发现云片糕中有毒。 方超传唤玉梅,玉梅称是。就在众人认定此案进入僵局时,这位将军取过当日验毒的银针放入昆鸩之中,抬起时竟依旧闪着光亮,并未黢黑。 众人不解。 方将军闲庭若步,不疾不徐似在为众人解惑:昆鸩乃南锦剧毒之首,呈白色粉末并无味道,混入云片糕中不易察觉,况且昆鸩尚不会令银器变黑。此毒金贵并不多见,普通人对其性状不甚了解。 众人尚在揣度方将军的话,御卫又从紫兰的床底翻出一沓书信,方将军看罢怒发冲冠,命人拖了紫兰到院子里杖毙了。那日聆天苑久久回荡着紫兰的叫声,撕心裂肺。除昏睡不醒的柳菀,所有人皆听得胆战心惊。这位方大人似乎警告众人,弑主的下场便是如此。 此番事罢,方大人传皇上口谕,驻扎在聆天苑保护柳菀安全。每日巡逻的甲兵加倍,从外进院的物品皆会被翻开查看,一时间人心惶惶。而这位方大人似乎乐此不疲,又派人翻查院落,勘检人员,不时便会有人被带走,再也没有回来。 将事情始末讲给柳菀的人是个小丫鬟,名墨菊,顶替紫兰进入内室照顾柳菀。她模仿说书人的口吻,讲得手舞足蹈,唾沫横飞。柳菀则倚在床榻上听着这添油加醋的版本,她秀眉微凝,色泽泛白的小口抿做一线,右手食指在左手背上缓缓敲着,事件之中疑点颇多,如有机会定要向那方将军讨教一番。 与此同时御医对柳菀身中昆鸩,尚可保住性命之事惊诧不已。昆鸩在南锦乃必死剧毒,并无解药。他们纵是御医,却不是大罗神仙,并无起死回生之术。难耐皇上下令医治不好柳菀,便会要了他们的脑袋。老几位硬着头皮一边施针排毒,一边祈祷上天庇佑。似乎是各位心意虔诚,柳小姐昏迷半月后苏醒过来,体内虽余毒未清,不过命保住了。 御医们绷紧的神经亦松懈下来,想着回去定要好好拜拜众神,当真是心诚则灵。 柳菀不知御医的腹诽,她卧床多时,躺多了身子并不爽利,便在御医宣告她并无大碍后忙不迭想出去走走。 南锦天气转凉,园中的颜色逐渐缤纷。金菊傲放,丹凤似火。 柳菀着了一袭藕色襦裙,水晶步摇簪简约绾髻,由玉梅陪着向后园踱步。不知是许久未出屋,还是被这秋日阔楚天气感染,柳菀心舒气畅,阴霾一时间从眉间散去,久违的菡萏绽放在唇边,煞是艳压后园的群芳,百花从中如阆苑仙葩。 不远处的清凉阁是御卫的休息所在,一人身负金甲站于二楼窗前伫立远望,见到后园中的主仆二人,紧蹙的眉心渐渐舒展。 作者有话要说:  差不多每天上午更新吧。 开始几天我会多更一点,文进入状态,我就每天保证三千字左右。 不会弃文的。 ☆、方超 “在下御前三品带刀侍卫方超,前来拜见柳小姐。”前日方超见到柳菀病愈去园中散步,今日便登门拜见。 “方将军实在不巧,我们小姐久病初愈,身子虚弱,刚睡了,待小姐醒了奴婢禀告小姐,再去拜见方将军。”玉梅听有人叩门,却不想来人竟是方超,腹中狐疑他前来所为何事。 “如是这般,超站在门前等候,待柳小姐醒了,唤我便是。”方超话说到这般田地,玉梅也不好再推脱,正思索着欲带其去偏厅等候,却听见内室传来柳菀清冷的声音。“玉梅,我已醒了。” 顿了顿,又说道:“方将军且可去偏厅等候,小女随后便到。” 偏厅离柳菀的闺房不远,穿过东墙的月亮门便是,此处本是会客的所在,然她平日里并无客人,便改做了琴室。 方超踏入偏厅,便见屋内摆着一架瑶琴,贴墙处设了桌椅,桌子上落着几本琴谱。他抬手抚上琴弦,触碰间一音龙吟,低沉回转。 忽而听背后有脚步声,转头观看,见柳菀站在门外。她略施粉黛,颊畔泛着微红,几缕青丝搭在额前。 “小女柳菀,拜见方将军。”矮身施礼,头上的步摇轻颤,耀着别样的光辉。 “在下方超,打扰了小姐休憩,实在对不住。”方超拱手上前。 柳菀见这人浓眉虎眼,面色古铜。身高八尺,穿一身金色光明铠,腰间一把虎头弯刀,脚下蹬着坠玉的官靴,威风凛凛。男人的相貌陌生,眸光却似一潭秋水,难免让人联想起那夜会见自己的男子。 思索之间,柳菀说道:“小女岂敢责怪将军。倒是还请将军莫要怪罪我待客散漫。”再看向那双吊睛虎目,右眼角并无泪痣,熟稔的感觉一息间殆尽,柳菀不禁自嘲,定是病久了,眼睛花了。 “将军亦喜欢抚琴吗?”柳菀进门前听见屋内传来琴音,虽一声却听得出应该是懂琴的。 “一介武夫,不懂音律。”方超摇头,负手而立。柳菀抬眉莞尔,并不做继续纠缠。 谈笑间二人分主次落座,稍事茶盏落桌。 “不知方将军前来何事?”柳菀抿一口香茗,张口问道。 “超前来是想告知小姐,从今日起,在下将无时不刻守卫在小姐身旁,保护小姐。”方超语调带着军人一贯的铿锵,犹如在同柳菀传达命令。 “这是圣上的意思?”柳菀握着茶盏的手指一僵。难不成皇帝察觉到了什么? “正是。”方超古板严肃,一身戎装显尽威严。 “柳菀在此谢过圣上。不过请将军禀告皇上,这聆天苑的守卫森严,想也不会有人能伤害我。”柳菀明白这哪里是保护,分明是监视。 “小姐,切不要多费口舌。中毒之事龙颜大怒,此番圣意已决,定不会改变。”方超毫不退让,起身拱手,转而迈步走出,立在门外。 黄昏正好,余晖洒入侧厅,却戛然在柳菀的脚边停滞。坐在阴暗中的柳菀,望着身沐夕阳的方超,眸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妄执 作者:虸狐 分卷阅读5 光晦暗。 …… 秋日龙润寒,落了几枝青叶,谢了满园芳华。下过秋雨的聆天苑寂静而萧瑟,枫叶铺满院落,湿漉漉粘在地上,家丁举着大扫帚清理着昨夜风雨过后的狼藉。 柳菀望着木桩般矗立在门外的方超,他今日并未着甲,一袭暗色箭袖长衫,黑色丝绦束发,背影如磐。 她不得不适应了方超的存在,早起推开门便见他站在门外,熄灯后借着月光亦能见到那映在门扉上的影子,听丫鬟说这人晚上亦会靠着门扉休息,想必除换洗时间外,定是全天守候。虽说并不是限制柳菀的自由,然而她离开闺房时亦会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柳菀觉得她预见皇子兵变这等令人怀疑的事情,皇帝派人监视她,可以理解。不过方超这朝廷三品大员亲力亲为却并不多见,柳菀对这个三品侍卫生出了浓厚的兴趣。 此外,紫兰下毒之事,还欲向他询问一番。诸多疑团困扰着柳菀,她决定去会一会方超。 “方将军!”雨后天还未放晴,四处皆盖着一层灰蒙蒙的纱。方超的身上还带着雨夜的潮凉,嘴边带着新冒出的胡茬,退却那日的飒爽,眉目间生出江湖人的风霜与潇洒。 “柳小姐。”他颔首施礼,一如往日的寒暄。 “昨夜秋雨寒重,小女备了酒菜,还望将军略施薄面。”柳菀微微欠身还礼,余光注视方超。 “小姐不必了。”方超长了一张冷面,喜怒哀乐眸中皆是古井无波。 说话间悄悄注视着他的柳菀此番却见那人眉头抖了一下,若不是刻意观察,定不能将这细微之处收入眼底。 “将军近日不辞辛劳,昼夜守护,小女心存感激,左是一顿饭,您又何必推辞。” 方超将柳菀的说辞听入耳中,面色不动,心中却在思量,通过几日的观察,柳菀性子安静,生活单调。平日里单一人在屋中,同自己同下人皆不做过多交流,忽然为自己备了酒菜,不知有何用意,想要弄清楚,赴约便是,“超恭敬不如从命。” 柳菀虽见方超不再推辞,但心里并不松懈,那人似乎对自己的款待心存疑虑,应声答下,想必也是要对自己试探一番。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二更结束。 ====================== 读者:男主人公?男主人公?你们有没有看到男主啊? 作者:(推了一下眼镜)他就在你面前 ☆、地动 申时一到,柳菀便与方超一同去往雨阁。 中午过后,雨水再次淅沥,本设在偏厅的酒席被柳菀移到了雨阁。从闺房到雨阁有一段回转的雨廊,建在荷花池之上。这个时节虽芙蓉已败,莲茎长势却好,被雨水冲刷得碧绿崭新。 二人一前一后走在这雨廊之上。 “将军可知为何我将酒席设在雨阁?”回廊冗长,柳菀令丫鬟现行去了雨阁,此时只她与方超二人,气氛颇为沉静尴尬。她便寻个话题,缓解一番。 方超眼含笑意,注视着柳菀的背影,旋即津起鼻子,做了个鬼脸。 “不知。”声音依旧稳重,不似表情精彩。柳菀走在前面,自然并没有见到方超的一改常态,兀自说着:“雨阁,因雨得名。三层高,每层瓦的铺设皆有玄机。下雨时分,四周生出雨帘,坐于其中,看银川飞流,算一美景。” “若雨水滂沱急促,击发瓦中玄奥,便会发出若琴琶鸣奏之音,绕梁美奂,甚为精妙……”柳菀缓声直叙,方超在身后亦步亦趋。 方超见柳菀穿了件淡绿袄裙,腰间收紧,衬得身稍高挑曼妙。裙角盖住小足,每每迈出一步,可见鞋跟处的一角花色。他被这花色吸引,想辨出绣的什么,全然将柳菀的讲解化为微风。 “今日下雨,此处吃饭定会怡心怡情。”柳菀站定,方超收回散漫,板起脸孔,顺着她的指引走入阁中。 梯廊回转,酒席设于三楼。桌上飞禽走兽,山珍海味,不谓为饕餮盛宴。 满桌丰盛,只两人对坐。 “小女以茶代酒,敬将军一杯。”柳菀举着杯子。 “超,公务在身,只此一杯。”说罢,仰头一饮而尽。酒杯落在玉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天色灰暗,雨阁掌灯,碗口粗的大蜡燃烧发出噼啪的声响。窗外雨帘被烛光映照,剔透琉璃一般。 “方将军,其实今日请您来,小女还有一事。”酒菜三分饱,便是谈话的好时机,柳菀停箸望向方超,烛火在桃花秀目中闪烁,楚楚动人。 “小姐所谓何事?”方超将筷中鱼肉放下,一副但说无妨的表情。 “据小女所知,前日我中之毒乃紫兰所下。然我愚笨,不知她与我有何冤何愁,欲要我性命?”柳菀眉心紧锁,好似并不相信紫兰会做出下毒之事。 “人欲害人,并不一定要有仇恨。可为财,为色,为利,所生怨怼只是动机之一罢了。”方超说得含糊其辞,对紫兰作案动机只字未提。 “小女自是不知有什么会比朝夕相处九年的感情还要重要!”柳菀眼圈泛红,话语之中带着些鼻音,似乎痛心于紫兰的背叛。 “柳小姐不必如此。有些人来时便不怀好意,何必为之伤神。”方超转动手上的杯子,有一搭没一塔地说道。 “将军的是意思是……” “小姐颖慧,定当理解。”方超放下杯子,截断柳菀的话,眉梢微挑,似乎在笑。 柳菀在桌下揉了揉方才为挤出眼泪而掐疼的手腕,与方超聊了几句闲话,酒足饭饱便起身回了闺房。 外面黑天墨地,雨廊中挂了灯笼,还算明亮。 柳菀琢磨席间谈话,方超并没有说有用的信息,身边不乏皇上派人监视她的人,只不过“不怀好意”定不是指皇上,想必紫兰是他人安插到身边的。那几封书信想来是关键,不过紫兰为何不销毁,而是藏起来,这当中必有文章。 毒害自己的行为是为了排除紫兰而作,还是真为了杀掉自己,虚虚实实不能妄下定论。 不过,那黑衣人知晓自己会被毒害,想必…… 骤然间周遭的环境幻化,柳菀眼前陡然出现一座城门,巍峨的城墙高耸,正中箭楼下赫然两个大字石城。 这座城的后面山峦叠嶂,高不见顶,云雾缭绕。灰色的城墙与黛色的山峦浑然一体,蔚为壮观。 柳菀明白她这是又见到了未来发生之事。 穿过身边络绎的行人,她向城中走去。 倏而脚下大地猛然震颤,土石跃动。 “不好啦,地动啦!”城楼脚下尘土炸起,伴着惊呼声迎面扑来。 轰隆——轰隆,城墙伴着震颤剥落下大小不一的石块,砸落在地。哗然一片,撕心裂肺。 山峦之上的白色薄雾被灰褐色的浓烟吞噬,震天动地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妄执 作者:虸狐 分卷阅读6 的滚石声裹挟在浓烟中从天而降,立时掩盖人声。 众人依旧拼命向柳菀身后逃跑,不断有人摔倒,哭声、叫骂声四起。 咔嚓——地面龟裂成渊,瞬间多人陷落。裂开的深渊边有人呆坐原地,未从惊吓中缓神,却被逃难的人群踩在脚下,血花渐染黄尘。 柳菀伫立在原地,众人从她的身中穿过,她想扶起摔倒的老妪,亦想抱起那被撞落在地的女童……然而她只是一记虚影,无能为力。 指尖嵌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流下。 几息之间,岳立的城墙已成断壁残垣,地面皆被滚石泥浆湮没,残肢死殍遍地,亦有维持着逃亡姿势的人被泥浆吞噬,只余一条伸出的手臂。 尘埃落定,远黛满目疮痍,灾难过后的死寂充斥寰宇。 水患、干旱、大雪、蝗灾……柳菀预见过多次,却第一次窥伺地动。 惨状历历在目,冲击视觉和神经,久久不能平复。 皇帝已来过,雨未曾停歇,簌簌声伴着虚弱的秋虫鸣叫,令这样的夜更加静谧,世人皆因此而安眠。 柳菀盯着床盖的青丝纱帐,却并无睡意。 除此,无眠的人还有方超。 “将军,徐管事将这个放入了墙角狗洞。”黑衣人跪在方超面前,双手呈上一个蜡封的纸团。 方超撵开封蜡,纸团落入手中。吹开火折子,竟见到是一张褶皱的白纸。 他将火折子递给黑衣人,旋即从怀中掏出个瓷瓶,将瓶中液体撒在纸上,顿时显现出四个字——石城地动。 “派人盯着他。”方超语落,黑衣人消失在幽暗的雨夜中。 隔日,雨霁天晴,温热的光穿过窗棂洒入屋内,柳菀持一本古卷半躺半卧地倚在软塌上,襟袂上映着斑驳的雕花,慵懒的样子,似一只浴阳的猫。昨夜她睡得不好,梦里雾霭弥漫,皆是血光与哀鸣。 玉梅端来调养的汤药与蜜饯放在桌上。走了两步又折回,轻声唤着:“小姐,把药喝了吧。” 她恐怕不说这么一句,药又要放凉了。 “端过来吧。”柳菀将书放在一边,手指按向额头。 “小姐昨夜睡得不好吗?”玉梅见柳菀眼下两道乌青,面容倦怠。 “嗯。”接过药水,一饮而尽。将空碗交与玉梅,随即说道:“方将军,可在屋外?” “是啊,小姐。”玉梅将蜜饯递给柳菀,又将空碗放回托盘。见她要起身,便上前搀扶。 掀开半截绯帘走出内室,见门外方超坐在廊栏上,擦拭着手中的弯刀。 “方将军!” 方超见柳菀出门,向其微微点头,继而宝刀入鞘。 “将军可知石城?”她早起便查阅手中的典籍,却并无对石城的记载,思来想去身边无人通晓地理,便生出了去问方超的想法。 “石城非南锦城池,乃东饶的边城。”方超昨日同柳菀一同面圣,自是知晓柳菀预见了石城地动之事。 秋风飒飒掀起衣襟,吹乱了柳菀的心思。 非南锦的城池,也就是说石城日后并无防范,定会生灵涂炭。 “圣上会告知东饶国君吗?”柳菀恍惚一瞬,便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这乃是国家间的交涉,容不得她多问。“小女妄言了。” “小姐心思单纯,无妨。”方超虽不知柳菀如何预见未来,不过看昨夜与今朝的表现,想必她被灾难的惨痛触动了。 “或许不必担忧。凡事皆有转机。”他认为这事东饶定会知晓,只不过是以什么方式就不为人知了。见柳菀对此事颇为上心,便补了一句,表示慰藉。 “多谢将军宽慰。”柳菀听到方超的话心中的怅然散去了些许。 方欲转身回屋,却见墨菊匆匆而至。 “小姐……小姐……奴婢有事禀报。”墨菊年岁不大,心事全然跃于脸上。 “说吧。”这些年来,繁杂琐事柳菀皆交付玉梅去做,极少有事越过玉梅找到她的身上。 “小姐……”墨菊见众人将目光锁在自己的身上,不禁局促起来,眼睛不时撇向方超,欲言又止。 “无妨。”柳菀皱眉,聆天苑并没有什么避外的事情。不过此番若避开方超,定会令其多心。 “不是……小姐……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墨菊小声嘟囔了一句,继而似乎下了很大决心般张口说道。“我们昨日洗的亵衣亵裤均不见了。” “……”众人无语,墨菊更是羞得满脸通红,双手攥着前襟,别过脸不敢看方超。 “小蹄子,不是说这种小事不要烦扰小姐吗,你怎这般不懂事。”玉梅站在柳菀身后,见墨菊竟把私密的闺中之事当着外男讲出来,气得青筋暴跳。 “玉梅姐,这不是第一次了。你总叫我们不要宣扬。”墨菊不觉自己做得不对,梗着脖子辩解。“何况……何况这种事哪里是小事,尽偷亵……,岂不是进了采花贼?” 采花贼?聆天苑守卫森严,别说是采花贼,就算是武林高手尚不能轻易进出。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柳菀抓着话中的重点,深觉并不是采花贼,可能是内鬼。 “三年前吧!”玉梅说着,剜了一眼墨菊。 聆天苑分内外两院,外院是家丁甲兵那些个男人居住,内院供小姐及丫鬟生活。柳菀住得深,丫鬟们的寝卧却靠近外院,恐怕这盗贼就在外院的男人之中。 “柳小姐,此事交与在下吧。内院女眷查起来并不方便,不处理又恐会养虎为患。”方超亦认为此事为苑中之人所为。听到事情始于三年前,松了口气。若是近期,嫌疑定会落在他带来的御卫身上。 如是这般,他揽下此事,便可堂而皇之的搜查,徐管事的事情也可不必打草惊蛇。 “那便多谢将军了。” “超定会全力以赴。” 事件在方超的处理下十分顺利,没几日真相便浮出水面。更令他吃惊的是,那盗窃的淫贼竟是聆天苑的管事——徐福。 明面上方超在查盗窃案件,私下亦在探查徐福。此事一出,便可不露声色抓他来审问。 徐福九年前便被皇上派来管理聆天苑。他是个阉人,是大太监王重七的干儿子。 他进宫极晚,十三岁时因欠赌债,让人揍晕了卖进宫里的,醒来便发现自己已被净身。徐福生性狡黠滑头,不久便在宫中混出了小名堂,还认了王重七做干爹。也正是因为他将溜须拍马,偷奸耍滑做到了极致,聆天苑的肥差才落到了他的身上。 出了宫,再次见到这个花花世界,徐福唏嘘过后便是纵情享受。聆天苑管事油水极多,除了孝敬干爹的,他都用在挥霍上了。然而声色犬马的生活却缺了一角,他永远体会不到“色”的快乐。 无论如何努力皆不能行尽鱼水之欢,长而久之他便憋出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妄执 作者:虸狐 分卷阅读7 了个癖好——他若看上哪个女子,便偷来其贴身衣物,夜深之时,意淫出画面,聊以慰藉欲|望。 “徐福!你可知罪?”此时他正被绑在地牢之中,满身的鞭痕。 审问他的人是方超手下的一名副将,手中拿着烧红的烙铁,一脸阴鸷地问他。 “大人啊!我都招认,还要小的认什么罪啊……啊!”烙铁贴上腰间的嫩肉,徐福的话尾顿时化为惨叫。 “叫你嘴硬!”副将啐了一口徐福。这小子虽然认了偷盗的罪,可是他想知道的却是另一件事情。 “大人……给……小的提……提个醒!小的……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罪啊!”徐福此时心中后悔,贪心不足蛇吞象,自己早知道是这个下场,定不会奢望风月之事。腰间的肉被烫熟了,泛着焦糊的味道,一说话便疼得两眼发黑。 “提醒是吗?那在下便让你看看这个!”一位身着玄色劲装的男子从门外走进来。影影绰绰看清了那虎目利眉,来人正是方超。 一张褶皱的三寸见方的白纸被递到徐福面前。 他一眼便认出了,这正是那日自己放入狗洞的纸条,如今落入了方超手中。眼见一切暴露,他掂量起轻重,如若嘴硬不招,肯定又是严刑拷打;如若说了,可能会死个痛快吧。 “方将军……我招。”徐福咬牙将事情始末交代了。 他六年前被大皇子收买,将柳菀预见的事情第一时间传递出去。大皇子得了情报可提前做好应对,在朝堂之上首先提出良好的计策,慢慢深得盛宠。 方超坐在桌前,左手食指抚摸着大拇指,思索着徐福话中的真假。 “押下去吧。治一下他的伤,别让他死了!”听毕方超起身,吩咐手下,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更完。我以后都会合并成一章发。这样简单些。 我发现我写得好慢啊。早晨起得很早,但是却只磨出了两百字。我先哭会儿。 下午还有工作,只能晚上修仙再磨了。 这样下去的存稿恐怕要空了。 果然我应该再多存一些的。 哎。 ☆、言从(改错字) 紫寰殿内,王重七哆哆嗦嗦趴跪在地上。 “老奴,恳请陛下惩罚。”他伴君多年,如履薄冰,从未有令皇帝动怒的举动,此番险些被义子害得晚节不保。 “行了,朕量你也不会知情不报。”皇帝手撑着头,龙案上放着方超送来的秘折。 徐福的事不算大,只是偷了女人的贴身衣物。 “你识人不清,罚三个月俸银。”皇上合上折子,乜斜着跪地的王重七。“再换个管事,此次不许再出错。” 王重七谢恩,躬身后退出殿。 皇帝靠在龙椅之上,凤眼轻阖。秘折上将柳菀的琐事汇报得极为清楚,看样子她多年未接触外事,并无城府,甚至对身边的丫鬟生出了情感,真是难成大事。联想当日的表现,大皇子的事情她是装不成那般无懈可击的模样。 徐福被抓走,困恼几个丫鬟多年的事被解决,柳菀想着此事亏了方超着手才轻易解决,自己理应表示感谢,况且如此更能坐实她单纯的印象。便令玉梅在库中寻了几样礼物送予方超。 “将军,这几样物件还请您收下,近日之事劳烦将军了。”柳菀手边仅有皇帝的赏赐,大多是女子用的物什,选了几个尚能送给男人的端到方超面前。 “小姐不必多礼。”方超只撇了一眼丫鬟手中的大小不一的盒子便拒绝了。 “将军切不是嫌弃小女的礼物薄贱?”柳菀见方超不屑一顾的样子,嗤然一笑。 “岂敢!是小姐礼物太贵重了。”方超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 “玉梅,将礼物送予将军住处吧。”柳菀蹙眉,这礼物尚且端来了,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且慢。此事本是方超份内之事,小姐不必如此。”方超上前一步,挡住丫鬟的去路,并抬起无波的眸子看向柳菀。“只不过盛情难却,小姐为在下弹奏一曲,代替这赠礼如何?”刚要转身的柳菀因方超的这句话顿在原地,这人竟要她弹琴? “小姐感觉不妥,便算了。不过这些礼物超定是不会收下的。”依旧是那张泥塑般的脸,怎么也看不出用意。 柳菀实在捉摸不透这人的心思,弹琴答谢并不失礼,不过话从方超这个古板的人口中说出来,却别扭至极。 “将军可有想听的曲子?” “落雁平沙。” 这是一首平常的曲子,柳菀自是会弹的。抛开心中疑虑,坐定,抚上琴弦。 铮—— 琴音起,缓如婉诉。 方超坐在高槛之上,倚着门扉,望向天空。碧穹中行云辗转,一行大雁列队南行,与琴曲交相呼应。 太阳在云间穿行,明暗轮换,恍若经年。 斑斑树影之中站着个头戴木槿花钗的小女孩儿,粉团团的小脸,弯着眼睛,阳光也似此刻时有时无。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柳菀,只一眼便扎根于心。茫茫岁月,此情不曾消弭,再次相逢时莺飞草长,占据整个心扉。 吟猱流畅,恰太古之音。余韵悠长,旷而弥真。琴音渐消,如雁鸣稀落,归于平静。 “小姐琴音绕梁,甚为动听,多谢。”一曲作罢,方超拱手相谢。抬眼间回忆中那圆团的小脸同眼前玉软花柔的桃面更迭,绚丽依在,不见的是昔日的烂漫与灵动。玉惨花愁,眉宇之间郁结盘亘,如一潭死水。 落雁平沙这首曲子中呈现了鸿雁飞鸣之深秋景色。柳菀的琴技并不低,然而并没有弹出曲中的潇逸自由之感,音中之雁皆在悲鸣,全然失去飞纵的霄之缥缈,听罢令人心中悲恸凄凉。 良久,方超还沉浸在那萧瑟的琴音之中,他深知柳菀被囚在这一方天地间许久,未曾体会自由,怎奏得出翱翔的意味,而现他却不能带她离开。 隔日,新来的刘管事上任。所谓新官如火,聆天苑虽不是官场,却也需要拿捏下人。 刘管事来之前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却在小厨房跌了跟头。 小厨房便是仅提供柳菀一人饮食的小灶。由于活计轻,厨房很小。厨子、打杂婆子、采买、粗使丫鬟只各设了一人。除了采买要去找管事要银两外,其余事情皆直接听命于玉梅。而徐福对内院的事情过问得少,采买要多少钱便给多少,并不多做过问。 新管事却不同,一来便给了个下马威,对每一笔开支皆详细盘查。采买嫌烦,便与管事起了争执,最后竟大打出手。众人并未遇过此类事件,只能禀告柳菀。 如若换做之前,柳菀定会交与玉梅处理,然现在她想着自己不能再如往日浑浑噩噩,畏首畏尾,趁此时机卖新管事个好,将来或许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妄执 作者:虸狐 分卷阅读8 会有些用处。 新来的刘管事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太监,被二十出头的采买打出了鼻血,正捂着鼻子坐在凳子上喘粗气,周围围着几个家丁。采买被内院的厨子拉在一旁,还在骂骂咧咧。 “怎么回事?”柳菀见到乱作一团的厨房,不禁蹙眉。 “老奴见过小姐。”刘管事是个矮胖子,一张口便是绵软尖细的太监音。他本还想在柳菀面前拿架子,抬头却对上了一双清冷的眸子,仿佛一瞬便看穿了他的内心。刘管事缩了缩脖子,老老实实请了安,便将经过一五一十讲与柳菀。 厨房本身就不大,此刻挤满了人,跟随柳菀而来的方超找了个角落,抱着刀,靠在墙上,望向站在人群中的柳菀。 她一身粉红,鸦发高绾,虽处理着杂碎的小事,却卓尔独立,清高至极。下人平日里不常见到小姐,今日得见皆想多看几眼,却被那小小身躯里面散发的气场震慑,不敢多嘴,拘在原地,听着小姐讲话。 方超眯着眼睛注视着夺目的伊人,倏而感到灶台上有晶体异样的光芒,定睛观看下,不禁心中一惊。 隐匿气息,挪到灶台边,见众人注意力皆在柳菀身上,方超伸手在盐罐子下面摸了一把,攥紧手掌回到角落,偷偷将手上粘的东西抿到手帕上,揣回怀中。 不多时,柳菀便将事件处理好了。采买以下犯上,还打了人,给了整月的工钱打发出苑。此事给足了刘管事面子,也令其站稳了脚跟。他跟在柳菀的身后,笑得五官皆挤在一处。 “小姐,我六子……”采买一脸愤然,欲挣脱众人上前辩解。 柳菀不想与其多话,吩咐玉梅处理后事,便回了闺房。 方超紧随其后,回去站在门外,见四下无人,掏出手帕,查看粘在上面的东西。 那些晶体大多数是食盐,只有少许比盐更加晶莹,在阳光下闪着亮光。撵起一些细细观察,方超敲定了心中所想。 果然是言从。 一种产于西芜国的……毒|药。 西芜,如名字一般荒芜一处,黄沙遍布。荒漠上零星分布着绿洲才有人居住,这些绿洲皆处于山麓甘泉之畔,因环境迥异,便生出了奇特的生物。 言从便是其中之一。 它的叶子晒干磨成粉末后便成了这样白色的晶体,类盐似糖,混于其中以假乱真。无味,毒性甚微。 “爹,这东西毒性甚小,为什么被认定为奇毒之首?”幼时他曾这么问过父亲。 “与其说它是毒,不如称它是蛊。蛊乃上古神术,现已失传。这言从杂以蛊术,当然胜于其他毒|药。”这便是父亲的答复。 所谓言从,叶晒为晶粉,花酿为水露。晶粉供人食用,水露供人沐浴。 五年为期,食粉者便对沐露者言听计从,实为言从。 很小他便学习辨认世间剧毒,常见的,罕见的,他皆熟识,且可用肉眼分辨。父亲说他们这种人一生都要杜绝意外,运筹帷幄,一生不可受制于人,不能有弱点…… 只不过父亲没有做到,他亦没有做到。 方超将晶体抖掉,埋入泥土之下。想必,有人欲操纵柳菀,自己必须要查清此事,不能令其成为他人的傀儡。 极少有世人知晓言从,他亦只是识得,不知如何毒发,不知此毒如何能做到使人变为傀儡。 故而当务之急便是断了柳菀食用言从的途径。 方超秘密派人探查此事多日后,他决定去见一位老“朋友”。 “徐管事,近来可安好啊?”徐福一直被关在地牢中,今日被押到方超面前,认为自己死期将至,眼中尽是绝望。 “将军,小的哪里还是管事。”徐福虽嘴角扬起,却比哭还难看。 “六子是你的侄子吧。”方超端坐在椅子上,虎目微垂,玩味地看着跪在面前的徐福。 “六子?”猛然抬头的徐福,怔怔看向方超。六子是他本家的侄子,徐家在他这辈有两个男嗣,他此生无后,而六子便是哥哥的唯一的儿子,徐家的命根子。也是如此,他才会安排六子到聆天苑做采买,活计轻巧,油水颇丰。 “将军,我能说的皆说了,您就放过六子吧。”徐福话语夹着哭音,跪在地上,不停磕头。 “在下还未说要怎么对六子,管事怕什么?”如此戏谑的话用那低沉浑厚的嗓音说出来,更令徐福心中凉到了底。他这几年在聆天苑的财务上动了手脚,昧下了众多银两。六子得到自己的默许,想必也会私下采买的钱。也只有此事他未曾交代。 “将军,钱财都被我中饱私囊了,六子什么都不知道啊。”徐福的头已经磕破了,血肉模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完。 凡夫俗子总是有太多烦恼。 说实话,我只想好好写字,好好生活。 可终究三千烦恼丝,剪不断理还乱。 希望各位可以永远舒心,不必如我一般烦乱苦恼。 今天有些不开心。 希望我的文可以入新晋,希望能让更多的人看见。 即便无人看,我也会完结的。 算给自己一个交代吧。 ☆、连环(一) 方超丢了张纸在地上,睥睨着徐福,“把你克扣钱财的款项写下来吧。” 满满三页纸,皆是徐福这些年来的克扣钱财之处。 方超草草看了一眼,“管事好生厉害,这盐在南锦皆是市价,你如何能买得这么便宜?” 南锦商业发达,盐却被朝廷控制,虽有些许私商,也是朝廷给的经销资格,私盐被明令禁止,能买到的地方少之又少,这徐福却以低于市价一半的价钱买到了盐,其中定有蹊跷。 “回将军的话,小的买盐的地方是城西泰钰盐铺,并不是私盐。只不过多年前我曾救过老板的女儿,大抵是为了报答我的救民之恩吧,只卖给我这个价钱。”为了揽下所有,护住六子,徐福知言不尽,倒豆一般将前因后果说个明白。 方超听罢,命人将徐福押下去,他要去探探这泰钰盐铺。 了了夜风掠过鬓角,点行于城中屋顶之上,不久便落在一处三进的院子外。 向街的一侧门楣上挂着牌匾,用镶金的大字写着“泰钰盐铺”四个字。绕过门脸,进入院旁的巷子,一个挺身窜上高墙,见正房的灯还亮着,便飞跃其上,掀开瓦片一角,向内观瞧。 “想必没有被发现什么。”一个身穿赭色员外氅的男子坐在正位上,看不清长相,单一个油肚挺着,身材臃肿。 方超听到这没头没尾的话,眉梢一挑,心中欣喜,今日来得巧,定会有些收获。 “还差一年,不能坏了主子的大计。”下座上看样子是个女子,可说出话来却堪比男人的声音,粗重低沉。 “稍安勿躁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妄执 作者:虸狐 分卷阅读9 。”胖男人呷了口茶。“这段时间在风口浪尖上,不要轻易行动。” “可是……” “行了,我自有分寸。你下去吧。”粗嗓女人还想说什么,被胖男人打断,悻悻离开。 方超思量听到的信息,将瓦片放正,悄声离去。 果然如他所想,盐铺卖给聆天苑的盐中夹杂了言从。救女报恩只是一个幌子,令利欲熏心的徐福来这里买盐才是目的。听话茬他们已卖了四年了盐,一朝间断便功亏一篑。在聆天苑购买新盐之前,他们必然行动,自己需要静待其动便好了。 方超暗忖之际踏跃屋脊,细细查看院落,却见西向偏院长满草芥,房门之上挂着一把大锁。此处虽看似荒废,然而门扉和锁头上却并未结出蛛网,想必时常有人走动。方超猜测此处定是存放言从的地方。 记下院落的位置,遁于暗夜之中。 果然几日后,方超手下的暗探来报,泰钰盐铺的老板在临近聆天苑的城东街盘了一处店面,说要开一间调料店,此刻正大造声势,四下接触附近有门有脸的大户,打算买断他们调料的进购,聆天苑当然也在其中。 “查一查新店面的东家是谁。”方超吩咐。 经过调查得知盐铺老板果然是那日所见的胖男人,然而他似乎隐藏得极深,方超手下的暗探连皇室辛密皆探查得到,却查不到他背后的主子。不能顺藤摸瓜,那么他便要另辟蹊径。这么快就盘到了旺铺,其中定能找到头绪。 暮秋时节,纵是气候温暖的南锦,很快亦会百花凋零,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到这个时节,柳菀皆会采花做胭脂。 “小姐,奴婢跟您说个新鲜事儿!”墨菊性子爽朗,嘴巴总是闲不住。今儿柳菀带了她同玉梅一起到后园的花棚做胭脂,她一边捣花瓣一边找小姐聊天。“城东开了个奇怪的铺子,叫‘五味杂陈’,您猜是卖什么的?” 柳菀坐在桌子旁,将熬好的红玫瑰花汁涂在木浆纸上,听墨菊说着,停了手,拧眉摇头。 “小姐,谁也猜不到,竟是卖调料的。南锦从没有一个铺子将所有的调料都放一起卖,这是头一份儿啊。”墨菊喜欢说些个外面的新鲜事儿给柳菀,而柳菀亦对此乐此不疲,虽表面上不多做表示,却总喜欢将墨菊带在身旁。 “你要是不累,快去把桂花油取些来,净在这儿聒噪。”玉梅瞪了一眼墨菊,她认为小姐被关在苑中,见不到外面的世界,说多了只能徒增心中的奢望。她私下说过墨菊多次,然这丫头就是不听,只能差她做些事情,岔过话茬。 “好好好,去去去。”墨菊并不在意,笑着擦擦手,推开花棚的门。 门扉骤然被推开,一阵劲风刮入屋中,吹起铺在桌子上的花瓣,柳菀立时置身于花雨之中。 “哈哈哈哈……”棚内想起莺莺燕燕的欢笑声,不远处亭子中的方超被吸引,正好从窗中见到了这一幕。 柳菀美目轻阖,微微侧头,青丝随风扬起,嘴边挂着浅笑。这是方超到聆天苑来第一次见到柳菀如此轻松的笑容,左颊上有一处圆润的梨涡,淡粉色的小口抿成一道上翘的弧线。虽只一瞬间,却轻了它处的颜色,凝固了时光。 好美。 “主子。”方超陶醉于中,却被唤醒。 “青天白日的,你怎么来了?”方超陡然蹙眉,他坐的亭子在假山之上,周围被藤蔓矮树包围,而在这片葱郁的阴影中站了个人,周身被玄布缠裹,只露双眼。瞟了那人一下,方超便移开了目光。 “主子,您竟晃神了。若我是来杀您的,您现已是一具尸体了。”树影之中的人得意地嘲弄一番,见方超脸越来越黑,干咳一声,转移了话题。“我查到新店的东家是李橙。” “为何大白天的还亲自来了?”方超虽与来人交谈,唇却不动,胸腔发出微不可查的声音,眼睛望着天空。 “我手下疑似有了间隙,怕泄露出去,查到便赶来了。”那人瑟缩着偷瞄了一眼方超。 “可知是谁?”摩挲着手中的弯刀,方超的眼中满是冷冽。 “现不知……主子,有人来了,我先走了啊,有事直接来找我!”树中人快速说完,便仿佛凭空消失般,不见了踪影。 不多时,一队巡逻甲兵从亭子旁的甬道上走过。 猎猎秋风迎面吹来,方超眯起虎目,恰似凶猛野兽将要伏击猎物一般。 李橙,玄国公的三嫡子。别人查到此处或许会断了线索,因为这李橙是个纨绔。然而方超知道这人是三皇子的死忠,而且城府极深,并不是表面上那般败絮其中的富家子弟。 那么,想要控制柳菀的人便是三皇子。 方超攥紧拳头,骨节在用力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秋短而促,转瞬冬月至,朔风夹着雨点子砸下。 南锦的冬天,树木绿而不枯,无雪,却多雨。晴时若暮夏般温热,雨时却阴潮冰冷。 聆天苑早早开始做了入冬的准备,布了炭,燃起手炉。今日雨下得大,敲击着窗棂,噼里啪啦得响。 “小姐,奴婢看到一套冰玉棋盘,去年年关皇上赐的,给您放外室了。”玉梅去库中拾掇换季的物品回来。 柳菀微微颔首,见玉梅的左肩已被雨水淋湿,将手中暖炉递给玉梅。 “谢谢小姐。”手炉的温度正好,将身上的寒气驱走,一直暖到心中。玉梅知晓自家小姐看上去冰冰冷冷,却很体贴下人。 掀开隔帘,柳菀走到外室,这副棋盘是去年她言中北方冻雨赏下来的,她很喜欢,却未曾用过。那是一整块冰玉雕刻的棋盘,用薄金包边,棋盒是檀木的,纹着祥瑞的鸾凤,黑子是墨玉,白子是浅绿色暖玉,可谓价值连城。 “去请方将军来,就说我欲与他对弈一番。”摩挲着棋盘,柳菀吩咐玉梅,她身边无人会下棋,向来都是自相对弈。 方超一直站在门外,冬雨寒得刺骨,只不过他内力深厚,并不觉得难耐。听玉梅说柳菀请他下棋,也不推脱,随她进了屋。 屋内燃着炭炉,烘得暖意十足,沏一壶红茶暖身,在这潮凉的雨天煞是惬意。 “小姐,昨日石城地动了。”方超选中黑子,修竹一般的双指夹着,落与棋盘之上。旋即抬眼望向柳菀,说了这么一句。 “伤亡可严重?”柳菀执子的手一顿,并未落盘,锁着眉心对上那双虎目。 “据说城内百姓大部分提前转移了,伤亡甚微。”方超抬抬下巴,示意柳菀落子。 悬心安定,柳菀思考少顷,调整阵势,开始布局。 棋子落错,局势紧张,黑子逼出一步的同时方超问道:“小姐不想知晓东饶如何提前做好了防范吗?” 柳菀低眸落下一子,封住对方的走位,接着端起手边的茶水,抿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妄执 作者:虸狐 分卷阅读10 一小口,一副静候的模样。 “嘶……这步棋绝妙啊。”方超用手中的棋子敲敲鼻头,“听说有人用高价卖出了消息。” 忽而话多的方超令柳菀颇为诧异,同样惊诧的还有那偏行诡谲的棋招,与往日沉稳的性子亦是相左。 “将军谬赞。”柳菀眨眨眼睛,来不及多去思考,便看着方超将黑子落在一处令人极为费解的地方。 “您棋风稳健,不过太中规中矩。”方超的黑子腾挪之间竟令此盘有了收官之势。 “小女甘拜下风。”柳菀大势已去,挣扎片刻便缴械了。 “棋谱的招式与实践颇为不同,小姐需大胆操作,方可决胜。”言罢,方超起身。“望他日再战,小姐能杀在下个片甲不留。”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更完。 超级感谢小伙伴们的营养液还有□□。 我今天入了新晋榜单。敲开心。 不过我发现好多词都是 ☆、连环(二) 方超这一番话令柳菀疑惑,他虽在说棋,但琢磨起来又好似是在说自己。 她被皇帝要挟至今,一直畏首畏尾,纵心中恨意丰满却无法做出实质性的举动。那方超是皇帝派人监视自己之人,故而此话不会是提点,想必是试探。 雨天阴沉,黑得亦早,柳菀早早便躺下了。睡前被子已烘热,然无法令她安眠。 “小姐,睡了吗?”今晚守夜的是墨菊,见柳菀辗转在床,便开口问道。 “还未。”柳菀听玉梅唤自己,索性不再去想扰心之事,“今儿有什么新鲜事儿吗?” “嗯……奴婢想想。”墨菊一骨碌从榻上坐起来,将被子裹在身上。“啊……还真有一个。前日听人说,城西商街有个铺子走水了。” 柳菀翻过身,向着墨菊的方向,手肘撑着脑袋,听她讲故事。 “小姐您说这一家挨着一家的商铺,怎就他家烧个精光,别家连火星子都没有。”墨菊向床边委了委身子,“听说当时老板没在家,出去收租子了,回来看见家里这副模样,顿时就晕了。” “有人纵火吗?”柳菀觉得只烧一家这种事情大概并不是偶然。 “谁知道呢,只不过是一个卖盐的也不会有什么仇家吧。”墨菊大概是感觉有些冷,伸手将手炉拽进了被子中。 “就剩下老板一人了吗?蛮可怜的。”柳菀因自己的身世如此,加之冬雨寂寥,便听不得悲惨的故事。 “唔……这个奴婢不知道。”墨菊听柳菀声音消沉,便岔开话题,“小姐,奴婢再给您讲个有意思的。” 墨菊讲着逗人的故事,将柳菀的思绪拉扯回来,亦让这烦闷的雨夜多了欢乐。 方超在门外听着屋内的谈话声,眉目间染上了笑意。 咘咕——咘咕—— 杜鹃的鸣叫两声一顿,在第三组声落,方超握弯刀跃上屋顶,不时便来到城郊一片小树林外。 “主子,您的轻功又精进啦。”树冠上跃下一个黑衣人,正是那日隐藏在树影中的人,身材瘦弱矮小,像个十来岁的孩子,尚从声音能辨别出不是幼童。 “展行你的嘴皮子又精进了!”方超将弯刀挂在腰间,负手而立,“间隙可曾找到?” “唔。送回去受罚了,估计这会儿已经死了。”展行似猴子般窜到方超面前,递过来个蜡丸密信。“这是老主子给您的。” “老头子出关了?”方超将其揣入怀中。 “还没有……另外三皇子好像怀疑烧掉泰钰盐铺的事情是我做的了。”那人将双肩塌下来,两条胳膊在身前垂着,一副颓废的模样。 “他为难你了?”方超将胳膊搭在展行的肩膀上,由于二人身材迥异,看起就仿佛将人夹在腋下。 “那倒没有……哎……主子,您压死我啦。”那人见方超将身体重量皆压在他身上,缩起身体,一个回转,恰小鱼一般,滑溜溜逃出钳制。 “你小子!”方超眯着眼睛,手指点了点黑猴子,随即一本正经地说道,“手下不许再出错,此外看着那个调料店,如果有言从运进去,赶快禀告我。” “是。主子。”展行站直身子,抱拳行礼,随即做了个鬼脸,只不过脸面被黑布缠绕,别人根本看不到。 “回吧。”两记黑影模糊在淅沥的秋雨中。 艳阳高照的天气在南锦的冬很是难得。午后柳菀令人在院中放了张竹榻,晒着太阳,绣一幅可做扇面的盛艳牡丹。 腊月初九是母亲的生辰,每年她皆会做一件绣品,纵使从未送出过。 揉揉眼角,放下手中的活计,柳菀阖眸休息。这双面的团扇锦绣十分费神,亦就是她这般聊度余生之人尚有时间细细地绣。 金乌和煦,透过眼睑呈现朦胧的金色光晕。不多时,便迷迷糊糊入了梦境。 恍惚间梦见一间极大的房子,朱红的家具,明黄的布帘,金玉的器皿,青瓷的摆件,应是个金贵人的住所。一面环视四处,一面小步踱着,不经意间走向内室。 薄如蝉翼的纱帐后有两人,一人半卧榻上,一人跪在地上。 榻上之人是个男子,穿着牙白色的宽袖锦衣,玉簪绾发,嘴唇翕动似在说着什么。 柳菀下意识向前挪了几步,欲听清话语。 “此茶真有奇效?”榻上人利眉狭长欲入双鬓,一双凤目已同样的走势上挑,薄唇轻启发出清冽的声音,看似慵懒,却有一种龙卧浅渊藏不住的贵气。 “殿下,我以人头担保。”跪地之人背对着柳菀,看不见容貌,却见一头深棕色卷发,咬字发音生硬而怪异,似乎是个异邦人。 “呵。”榻上之人轻佻一笑,凤目眯成一线。 纱帐外的柳菀周身的血液早已凝固。榻上之人的相貌与当今圣上七分相似,分明就是年轻之时的皇帝。 “你与父皇一同服用吧。”年轻的皇帝陡然坐起,俯下身对着跪地之人轻声说道,那声音低磁,明晃晃带着不容质疑的鸷戾。 “南锦煜,你……你不能过河拆桥!”跪地之人猛得抬起头,话语中带着难以置信的颤音。 “带下去吧,好生款待着。”闻声有人从门外进来,拖死狗一般将人从屋内拽出去。 柳菀方欲躲藏,却见人对自己如若无睹,恍然身在梦中。 龙涎香的味道缥缈,柳菀愣怔片刻,猜测自己此番见遇是否算作窥伺未来。 南锦煜,并不是皇帝的名字,不过所姓南锦定为皇室中人,或许为哪位皇子亦是尚可;跪地之人的反应来看,这茶不应是什么好东西,而“与父皇同用”一句,是否可以认定这茶是为谋害皇帝而用? 思索间眼前的景象扭曲模糊,化为黑暗,继而眼中有光,金色的,甚为温热。 柳菀感到身子再次躺在竹榻之上,有人正为自己盖毯子。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妄执 作者:虸狐 分卷阅读11 睁眼便见到榻旁的玉梅。 “小姐,奴婢可是吵醒你啦?”见柳菀起身,玉梅问着。 “睡够了。”柳菀思绪依旧在那梦中。自己从未在睡梦中预见过未来,且除灾害外亦从未预见过它类事件,此次模棱两可,如梦如幻,竟无法判断虚实。 好在无人知晓,尚可藏匿心中,慢慢思量。 “您此时醒了也好,奴婢去唤厨房把饭做了,端来。”玉梅转身离开,柳菀却径直回了闺房,因想着事情,并未发现方超不在门外。 进了内室,柳菀寻思着改日与人询问一下皇室之人的名讳,忽而见床榻与墙壁间的空隙间站着一人,此时日头西斜,那一隅无阳光照射,略显阴暗。 “啊……”柳菀着实被吓了一跳,然而在看清来人的瞬间便自相捂住了嘴巴,低呼戛然而止。 “嘿嘿,我又来了。”那人玄黑劲装,黑纱遮面,手握缕金宝剑,见柳菀的模样,竟笑出声来。 只趁天黑才来的男子,青天白日的站到自己面前,柳菀的神经立时绷紧。 “你怎么这时候来了。”柳菀嗔怒,此举太过危险,若是被发现,便功亏一篑。说话间她想掀开半帘,看看方超是否在门外。 “不必担心,方超是三皇子的人。”那人的话总是令人出乎意料。 柳菀的手触碰到帘子的瞬间便滞住了,与方超相关的片段在脑中呼啸而过,她叹了口气,收回伸出去的胳膊,合上眼稳定片刻,才从这惊愕的消息中缓神。 “我这次来……”那人的话还在继续,柳菀却迫不及待打断:“我有好多问题想要问你。” “呵!”男子的眸子再次弯起,眸光含着笑意,温柔中竟生出宠溺。“你说吧。” 柳菀只觉得白日里看到那双眼睛更为惊艳,漾着水波,一粼一粼。那颗泪痣真如神来之笔,柔软了英气十足的眉眼,令心中的某处融化成水,潺潺流动。 “三皇子叫什么名字?”沉溺其中的柳菀不经意间问题脱口而出,转瞬便后悔了,生怕男子会怀疑,心中打鼓,面色却不敢显露,硬着头皮等他回答。 “就想问这个?”那人语调无怒,摇摇头,似乎只是觉得这个问题有些不可思议。 “紫兰是谁的人?”柳菀不敢多做纠缠,又问了一个,旋即又想问下一个。“还有……” 男子伸手打断:“停停停,我先回答你这两个问题,其他的日后你问方超即可。”他见柳菀似乎藏了一肚子疑问,这样问下去他便走不了了。“三皇子叫南荣煜,紫兰是大皇子的人。” “嘶……你问三皇子名字作甚?”男子心中窝火,她竟不想问自己的姓名,而问了三皇子的。却忘了他之前含糊得回答过了。 “这个……我随便问的。”柳菀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岔开话题,脑中却咚得一声炸开了花。“你此番前来可有要事?” “听说你在准备令堂的生辰贺礼?”那人在说话间窜到柳菀身边,探下身子在她耳边又接着轻声说道,“有人来了,我要走了,你将贺礼交与方超,他会帮你送出去!” 说罢,健步跨至后窗,抬手掀开,翻身跃出,消失在草木之间,动作连贯迅速,即便是未曾错目注视着他的柳菀也未看清具体身姿,良久鼻翼之间还萦绕着男子身上淡淡的甘草味。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更新到此。 您的好友煜殿下已上线。 大家可以尽情留言与我探讨情节。 (*  ̄3)(ε ̄ *) 谢谢安若素、三女的雷。 ☆、连环(三) 柳菀站在原地多时,晃晃头,将杂乱的思想排除,方开始忖度男子的话,之前不解之事,亦似乎可以理顺了。 堂堂御前三品侍卫方超竟是三皇子的人,这说明三皇子的势力真的是非同凡响; 紫兰是大皇子派来的,信件定是物证,而预言大皇子兵变便是他毒害自己的动机。但在此时正值风口浪尖,杀人灭口是此地无银之举,聪明人皆不会走这一步,况且自己还得了解药,柳菀认定这只是三皇子排除聆天苑中他人势力所用的计策罢了; 另外,三皇子叫南锦煜,梦中之事当真便是未来,难道他迫不及待要杀掉皇上夺|权了吗? 柳菀扶额,一切虽已理顺,但允许自己将母亲的生辰礼物送出去,并不合常理。 遽然间一个念头在柳菀的心中升腾,如今看来三皇子的势力十分庞大,自己只是一颗小小的棋子,不可能为她母亲生辰此等小事劳心。况且梦中看到的三皇子是个心思狠辣之人,难不成欲在此处做局杀自己灭口? 柳菀认定自己不堪一击,欲想保全自己和家人必须未雨绸缪,多做思量。母亲生辰之事蹊跷颇多,不能妄动。 虽然说自己知晓三皇子欲给皇上下毒之事,然而却不能成为日后威胁他的底牌。这话说出去无凭无证,没人会信。 柳菀有些懊悔。她这么多年被囚禁在此,对面外的局势不甚了解,不知这夺嫡之事是大皇子与三皇子的两相对弈,还是三方以上的掎角之势,若是后者她可从中周旋。 之前她蜗牛一般畏缩于此,对外面的事情不闻不问,只想着躲起来聊度余生,如今才开始打算不知是否会晚,不过当下亦容不得她再多做考量。 方超那日下棋时的忠言,潜移默化在她心中生根,棋行险招方可有一线生机。况且她是困兽犹斗,时机均需自己创造。 而当务之急,她需了解外面的时事。 “玉梅,邀请方将军从明日起与我共食三餐。”柳菀思前想后,做了这样的决定。 “小姐……这……不好吧。”玉梅几乎认为自己听错了,“会坏了您的名声的,日后如何嫁人啊。” 南锦虽民风开放,然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与外男三餐共食,亦是忌讳。玉梅不知自家小姐为何要做出如此决定,想都没想便出口劝说。 “我还可嫁人?”柳菀只觉得可笑,她恐怕会终老于此,名声对自己没有用。 “小姐……”玉梅急得跺脚,可小姐的反问自己却答不上来,柳菀的境遇她是知道的。 “不必多言。你权当这是我这个小姐的命令吧。”柳菀从没用主人的身份责难过下人,这是第一次。看着玉梅心急的模样,她自是知晓玉梅是好意,便补充道,“方将军日夜守护与我,这冬日雨重,我这般做是本份。” “是,小姐。”玉梅不敢再多言语,她是奴婢,主子发话奴婢不能反驳。 方超收到邀请时亦是惊讶,不过他清楚柳菀已知道自己的身份,她不是蠢笨之人,此举定有意图。 在这潮阴的冬日,二人因此多了时间相处,闲暇便下棋,谈论些个天文地理。柳菀身在内室,方超便坐于外室喝茶,吃饭时聊些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妄执 作者:虸狐 分卷阅读12 杂言闲话,丫鬟不在身边柳菀便会问南锦的国情,朝堂局势。 方超此时认为这便是有生之年最惬意的时光,而柳菀也逐渐了然局势。 当今中华四裂,南锦、西芜、东饶及北戎各自为政,互相牵制,维系百余年。 南锦地处最温暖的南部,虽多山水少农田,却由于商业发达,民生富足。皇帝政策开化,恩泽百姓,国内一片祥和。 然而当今圣上心思波谲云诡,未立太子,局势不阴不阳。当朝虽有三位皇子,却均势力小众,大权尚握在皇帝手中。夺嫡上位便敏感至极,皇上平衡众人,打压控制与扶植一息瞬变,朝堂大臣亦不敢随便站队,谁能继位不能断言。 柳菀根据方超的只言片语,分析出大致,纵然不敢断定全然正确,也谬不至千里。 三位皇子,除了自己知晓的大皇子与三皇子,还有一位五皇子,皆年纪正当。不过柳菀不敢急切深问三者的实力,她虽是深闺女子,却身份微妙,多去探查定会令方超有所顾忌。 日子不咸不淡,斗转星移,短促的冬日消尽,年关过了,南锦的端月便暖和了。 梅花此时开得正盛,聆天苑此时已完全被方超控制在手中,只留下几只不可拔掉的桩子,为了掩人耳目。 是夜,清凉宫阁内一个黑衣人正向方超汇报:“主子,皇上在查您。” “哼哼……让他查吧,左查不出什么。”方超坐于桌后,手中握着一封信件,信中字迹狷狂,与内容中的礼贤下士截然相反。 这是一封三皇子写给方超的密信,皆是在向他解释言从之事。 自那日方超在小厨房发现言从,他便多方阻挠其再运进聆天苑,致使柳菀早就过了续服□□的时机,蓄谋四年的计划就此破败。 原以为三皇子会恼羞成怒,方超做好了应对的准备,不过迟迟不见他有动作,如今此事归于平淡,他竟写信过来解释,并声称从今往后不会再动柳菀一丝,方超觉得甚为可笑。 抬手将信件放在烛火中烧毁,取出折子,了了数字道明近期情况,交与黑衣人送入宫去。 紫寰殿内灯火通明,熏香浓重却掩盖不住汤药的甘苦。 空旷的大殿,金黄的地砖上跳动着艳红色,皇上坐在龙椅上,孤身一人。白昼般的烛火下清晰可见他那霜染的两鬓,沟壑般的眼角尾纹,这些时日皇上竟仿佛老却了十年。 近期龙体欠安,旧病复发新疾缠身,有时彻夜失眠,亦有时头痛入髓。这样年岁的皇上筋骨经不起折磨,根基损伤,衰老加快。纵御医多方调理,白发也悄然攀上头顶,原本矍铄的凤眸亦变得浑浊。 人一病会变得焦躁不安,丁点儿小事儿就会破坏心情。宫内人心惶惶,生怕触怒皇上,性命堪忧。 入夜,众人驻足在紫寰殿外,皇上不叫谁也不肯上前。 龙桌之上一份密折,一封暗信并列放着。皇上靠着椅背,双指捏着眉心。 密折是方超呈缴,洋洋洒洒交代柳菀的监视情况;暗信则是羽安暗卫的消息,怀疑方超的身份。 羽安乃南锦皇帝御用暗卫的军编名讳,有“为国之羽翼,护皇室安危”之意。 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方超的底细皇上自是知晓的。他出身卑微,父母皆在天灾中死去。五岁便被御卫在流民堆里选中,送到少年营中培养。 他少言寡语,却是个练功夫的好苗子,没多时便从营中脱颖而出。后他又因行事果决毒辣,心思缜密被皇帝看中,年纪轻轻便提拔为三品带刀侍卫。 因擅长用刀,皇上还赐予他一把缕金虎头弯刀,那把刀为皇上取下过众多异己的头颅。 正是如此,皇上才会安然派他去聆天苑监察柳菀,并将她身边不轨之人暗暗处掉。 方超的显赫皆是皇帝赐予的,他就是一条不辱皇命的狗,实在想不出他有背叛的理由。 而羽安暗卫的消息却只是捕风捉影,没有切实证据。信中列举方超与柳菀相处的种种细节,乍看似乎合情合理,细细品味之下方觉越矩之处,然而方超却早就将自己的做法以密折的方式禀告过了。 若放在之前皇上尚可冷静剖析做出判断,现疾病缠身之下他却不能冷静观之,疑心病越来越重。 “陛下,您该就寝了。”王重七担心皇上的身体,此时已是三更过半,再过两个时辰便是早朝,此时不睡今夜便睡不了了。纵是会被迁怒,他也要劝皇上休息。 收起桌上的东西,皇上起身,他知道自己必须修养好身体。长叹一声,敲了敲沉重的头,决议此事先搁置,不急于一时。 与皇上这边的寂寥相反,聆天苑其乐融融。 多了一人的相处,柳菀的日子充实许多。方超并不是表面上的静默如水,私下里话多风趣,时常会逗得她捧腹。 且在方超的磨练下,柳菀的棋技大增,甚至会杀得“师傅”措手不及。 方超看着柳菀的性子日渐开朗,心中自是欣然。 这一日,二人对弈到晌午,御卫提来两个大食盒。 “将军何故买来饭菜,可是我苑中饭菜吃腻了?”柳菀早就与方超熟稔,说出话来也不必再三思量。 “小姐切要调侃在下,城中新开了家酒楼,众人趋之若鹜,超想着带来给您尝尝鲜。”方超不善笑,却在柳菀面前时常嘴角牵起,笑容温润,腻着柔情。 “这些菜我还真的从未见过。”柳菀新奇望着菜样,桃目眨动,坐在棋桌旁小手托着下巴,宛若一只馋嘴的小猫。 方超忍住抬手揉揉她脑袋的冲动,唤她过来吃饭。 “这家酒楼叫仙津楼,年前开在城东商街的。菜品新颖,做法独特,一菜难求。小姐看这道……”方超将每一道菜的名字、来历、食材,甚至于菜品的寓意皆讲了一遍。 他的声音稳重浑厚,顿挫恰如其分,似一绢柔锦缠绕柳菀的灵魂,带她入了未知的境地。稀奇的食物震颤着味蕾,柳菀沉浸其中,展露出小女孩儿的憨态。 嫣嫣然明媚如灿阳,莞尔间娇艳若桃李。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更完。 这一章我当时写了很长时间,修改又修改,还是不满意。今天发上来我又改了改,然而还是不满意。 大家若看出有什么不妥之处,便留言于我。我再去雕琢一番。 谢谢大家的收藏。真的很爱你们。 ☆、诡变(一) 方超将每一个瞬间收入眼底,这才是他的菀儿应有的灵动,而不是那滩死水,风掠不惊。 酒足饭饱,二人搬小椅去院中晒太阳。初春的南锦已显温热,暖阳尽数洒在身上,令人禁不住变得慵懒。 方超给柳菀讲自身的见闻,他见识广博,这些那个全是书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妄执 作者:虸狐 分卷阅读13 本上读不到的外面的世界。用那轻缓低沉的嗓音讲出,仿若一架徐行的马车载着柳菀亲历光怪陆离的尘嚣,散尽聆天苑的寡静孤独。 “我幼时曾去过夜夏城,它在位于南锦的边界,临着西芜国……”方超睐望阖眸倾听的柳菀,玉颊在阳光下泛着桃红,偶尔会露出左脸的小梨涡,娇俏可爱,那梨涡似装满美酒,看久了会醉。 “那是我首次吃骆驼肉,它的驼峰肉被称叫峰子油,如牛脊肉般嚼劲十足,却又多了分香糯,烤着吃……”方超的声音戛然而止,柳菀还沉浸于骆驼肉的幻想之中,迟迟听不到下文,她只好睁开眼睛,示意讲故事的人继续。 睁开却见那人正对着自己挤眉弄眼,看口型似乎在说:“有人来了!”柳菀在心中辨识。佯装生气,瞪了那人一眼,她清楚方超非常谨慎,有人靠近便会恢复冷面的形象,不会令外人听见关于他的任何事情。 方超摇摇头,做了个鬼脸,便仰卧在椅背上,一副冰山模样。 片刻,见墨菊端着水果从廊下走过来。 “小姐、将军,宫里刚分下来些个时令水果。” “放屋里吧。” 柳菀察觉每次与方超闲谈,墨菊总是好巧不巧以各种由头前来,似在意图打探对话内容。她知晓身边之人皆是皇上派来的,却不想这个墨菊如此“恪尽职守”。 故事不能继续,好心情亦殆尽,柳菀辞去方超回屋中打算摹几张帖子。 聆天苑这方安逸,外面却波涛暗涌,哪一方也未曾停歇过行动,不动便意味着死亡。 大皇子南锦烽年前失了兵权,皇帝虽怒,却只令其在俯中思过。这几个月他不能出门,一直秘密探查怂恿柳菀陷害于他的幕后。 年关一过,他便召集手下清客一同讨论。查了这么久皆未查到一点头绪,着实令他头痛。 “殿下,草民敢断言此事与五皇子脱不了干系。”说话之人是新举荐过来的清客,名李牍,是玄国公李家偏支的庶子,出身不高。他才华横溢,难耐性子刚直,落了个怀才不遇的境地。大皇子的重用令其心生感激,凡事皆尽心尽力。 这李牍未曾在官场上走动过,不会弯弯绕,想什么便说什么,正是如此他更能独辟蹊径,想出的计策反其道而行之,大皇子甚为赞赏,考察过底细后,便成了心腹,与众谋客一同探讨私密。 不过今日的言论却看出此人太过目中无人,他南锦烽手下这么多能人,难道真全是草包不成。 “牍兄,没有证据,断言有何用?”另一位清客见大皇子听完李牍的话便黑了脸,伸手拽了拽那人的袖子,小声劝说。 “在下不才,想问问众位,夺嫡之路最重要的是什么?”李牍甩了甩袖子,睥睨着屋内的一众谋客。 他认为这些人虽学富五车,却被权势压吓破了胆,难堪大任。 “尔未免太小看于人,这等问题我们怎不知晓,自是排除异己,独掌大权。”一人看不惯李牍的嚣张,站起来怒目于他。 南锦烽坐于主位之上,任众人肆意争吵。 他是皇后唯一的儿子,也就南锦皇室的嫡长子。 自幼便与外家舅舅们学习用兵打仗,常年在兵营摸爬滚打、练武修兵使得身材魁梧。纵是张了一双南锦家惯生的凤目,也不似皇上那般显得柔弱阴鸷。他一身正气,正襟危坐,霸王一般。 “说得好!排除异己,独掌大权,那便要寻找时机而上,虚实结合,方可上位。”李牍侃侃而谈,丝毫不忌讳什么该讲什么不该讲。 大皇子挑眉,暗思这李牍定有了计策,张口问道:“且不知如何寻找时机,虚实结合啊?” “回殿下的话。草民认为,即便此事并不是五皇子所为,然在势力上来看,其与您亦是旗鼓相当,与其找出证据,凿凿于此,莫不如趁此机会将浑水泼与他身上,一来可解殿下境遇,二来也可搅乱局势,如运气好便会拉他下马……” 李牍这番话当真令南锦烽豁然开朗,他的意思是不要理会此事是否是五皇子所为,只要能让皇上认定是他做的便可。 之前自己一根筋只想找到陷害之人,却忽略了此事竟为自己创造了机会。虽然李牍未曾提出具体的做法,然而按照这个思路来做便是一方良计。只不过目前并不周密,需细细安排。 况且近日父皇身体不好,若是不见机行事,真到了那一天,自己尚在这禁闭之中,登基便成了肖想,自己也是该是先下手为强。 至此,南锦烽府邸日日密谈,蠢蠢欲动。 …… 方超这一日做了个纸鸢,欲带给柳菀。 春明景合,正是放飞纸鸢的好时光。正所谓,消得春风多少力,将带儿女上青天。想必这个礼物菀儿定会喜欢。 此番乃柳菀首次见到纸鸢,这是南锦坊间流行的玩物,她即便不被囚在聆天苑,亦接触不到。大宅院的闺阁女子规矩极多,自是不会被允许到田野间放纸鸢的。 这物件在柳菀眼中很是有趣,被削得极薄的竹篾用细线绑成骨架,上面粘着绢布,做成鸢鸟的样子,用长长棉绳拉着,迎风而起,扶摇直上,自己的心似乎被栓在这纸鸢之上,亦飞到了天空。 将手中的棉绳放长,任由那纸鸢继续向更高的地方翱翔。柳菀扯着嘴角,仰起下巴,注视那小东西从蹁跹可见到只能观到一抹白色,还欲放长手中的线,任其继续飞升,却发觉线到尽头。胸中空落落泛起苦涩,自己真如这纸鸢一般,心飞得再远,那一头始终握在别人手中。 倏而放开手中的牵制,纸鸢随风而走,少顷便在空中成了一粒小黑点。 “菀……柳小姐,你怎脱手啦?”方超凝望柳菀的表情,见她从欢愉一瞬转为落寞,纸鸢的牵绳亦被放开,情急之下险些叫出了菀儿。 “抱歉,小女晃神了。”柳菀始终保持了仰头的姿势,望向纸鸢飞走的远方,恻然不动。 “若喜欢,我改日再送你一个,这个丢了便丢了吧。”方超见不得她伤心的样子,柔声安慰道。 “将军,它飞走,便自由了。对吗?”即便空中再也寻不见纸鸢的痕迹,柳菀依旧未收回目光,似在期许般问着方超。 “嗯。”须臾他便明白了柳菀的想法,同时眼睛热热的,胀得难受。 苍穹浅碧,万里无云,柳菀凝睇之际听到方超低声应答,她回首顾盼,但见那人匆匆转身。 “你也会自由的。” 丢下这句便逃也似的离开。 不寒杨柳的清风浮过方超离去的背影,衣角向一侧荡去,映现出慌乱的脚步。 那一句话却堪比春风,从柳菀的耳中吹进,盘旋于心田,一遍一遍咀嚼回荡,生出甜意。 晚间方超还在为白天的失态懊悔,自己险些在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妄执 作者:虸狐 分卷阅读14 菀儿面前哭出来,简直太丢人了。况且她尚不知晓自己的真是身份,如此恐怕会令其多虑。 用力晃晃脑袋,方超强迫自己不再去想。暗暗下决心下次见面要装得泰然自若,日后亦要管理好情绪,不能再出现这般状况了。 狠狠将弯刀掼在地上,长长叹了口浊气。 “主子,有人擅闯聆天苑。”一黑衣人从暗中现身,单膝跪地。 方超蹙眉。 “此人武功极高,我们在西北向截住了他,不过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加派人守住这里,我去看看。”方超拾起弯刀,挂于腰间。心中猜测来人的意图。 “是,主子。” 方超提气纵身,片刻便立于几丈外的雨阁楼顶。此处是聆天苑最高地,可俯瞰到全苑。向西北方望去,在内院一处茂竹高树之中,人影晃动。 方超观罢提足下落,快如一枝脱弓的羽箭,瞬时便到了那处。 但见那人夜行打扮,手持双锏,周旋于数人不落下风。劈架间找出破绽,一击即中,暗卫闷哼一声跌落地面,血腥味儿弥漫。 方超皱眉,此人只身前来,目的何在?思索之间窜入战斗。 “哼哼,又来人啦?小爷看尔等谁能拦我!”那人冷哼,旋即双锏合并恶狠狠插向身边的一个暗卫,那暗卫躲闪不及,眼看着即将被贯穿腰腹,方超魅影般掠到其身侧,抬腿将双锏踢开。 “你们退下。”方超喝退众暗卫,他知晓手下不是对手,自己已来不必再有其他伤亡。 方超将内力灌于双掌之上,劲风般劈向那人。那人不躲不闪,抬单锏在身前拦下掌风。 两力相较,轰的一声那人被震出一丈远,握锏的手发麻胀痛。他舌尖顶住上牙堂,调息内力,方见挥掌之人竟立于原地,纹丝未动。 作者有话要说:  消得春风多少力,将带儿女上青天。(明 徐渭 《风鸳图诗》) 今日结束。 我不会写男女之间的情感互动。我得去好好看看书学习学习。。 还有我发现最近审核时间比较长,大家可以下午两三点钟来看。这个时间基本审核都过了。 ☆、诡变(二) “来者何人?”那人见新加入的这位并非善辈,那双虎目在黑夜中耀着杀意,自己恐怕力有不敌。 “呵。我还想问你呢。”说话间方超已晃动身形,立时便距那人一尺来远。 “你是方超?”那人见来者腰间挂着一把虎头弯刀,正是御前三品侍卫方超的兵器。 “呦呵。”方超握掌成拳,揶揄一笑,直击那人面门。 砰—— 躲闪已来不及,只能将双锏在面门前交叉,向上一挑,撩开拳头。那人即便借力化力,虎口依旧刺痛。 “方将军好功夫,都说您刀法精妙,却不知手上功夫亦出神入化啊。”那人嘴上奉承,手上分两路进攻,一锏扫方超下盘,一锏则刺向胸口。 “尔等宵小,还用不着拔刀。”方超岿然不动,抬腿拨开下路,胳膊却如灵蛇般缠绕住刺向胸口的那只锏,顺势向前,腕子一抖,将欲抬抓住那握锏之手。 “嘶……”那人倒吸一口冷气,转动身形闪开,却在移动间隙弹出一颗钢珠。 “黔驴之技也。”方超晃身子,躲开暗器,旋即又见一颗直捣自己咽喉。他不急不忙伸出两根修竹般的指头,硬生生接住钢珠,转而发力,那钢珠瞬时出发没入主人的身体。 那人被击中穴道,动弹不得,方超一个健步到身前,抬手卸掉下巴,防止其咬毒自尽。 “押下去。”方超眯起虎目,伸手将那颗射入树干的钢珠抠出来,握在手中观看。 此乃神兵阁死士惯用的暗器,而神兵阁是皇室的暗杀部队,这人前来目的叵测,要留其性命慢慢审问。 方超亦怀疑今夜并非他一人前来,飞身回到闺房门口,却听见屋内有人走动。柳菀的闺房内铺的是木制的地板,平常人踩上去会吱呀作响,而这声音细微,应是个会功夫的,从脚步声判断这应是个女子,身形瘦削不高! 心道不好,难不成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急遽推开房门,见一黑影站在桌前。 那黑影见人推门而进,竟惊呼出声,“啊……”出声瞬间方超便识出是墨菊。 “别叫。是我!”方超压低声音。 “将军?吓我一跳。哎……”墨菊问罢,长叹口气,拍了拍胸口。旋即问道:“怎么了?” “无事!你在做甚?” “我夜里口渴,起来喝口水!” 方超看着墨菊将手中杯子放回桌上,思忖了片刻,便放其回屋休息,自己守在门外。 夜风起了,吹着花草树木簌簌得响。方超脑中盘桓,今夜之事看来瞒不了皇上,这墨菊用脚尖走路,用的是羽安暗卫探子的轻功,羽安培养的人最擅长捕风捉影,自己本就被皇上怀疑,方才惊动于她,想必定会小题大做,若不想被胡乱猜忌只能先行上报,才可令皇上安心。 地牢之内,审讯之地,方超坐在桌几后面,其前空地上立着个木头架子,上面绑着个人,正是那日夜闯聆天苑的男子。 与其称其为人,莫不如道他为鬼,鬼尚且没有他的样子恐怖。 牙齿不留一颗均被敲掉,两颊深深陷进去,颧骨极其怪异的耸起。手掌被指头粗的钢钉钉在木架之上,尚潺潺流着鲜血;双腿的髌骨皆被挖掉,姿势扭曲耷拉在地上。 身上鞭痕不计其数,衣服粘着血液干涸在身上;烙铁印子在前胸与腰腹这等肌肤细嫩之处交叠,伤口已化脓,流着腥臭的黄色液体。 此人已被上尽大刑,气若游丝,却刚刚被灌下一碗人参水,吊住这条烂命。 “还不招吗?”副将手中拿着锤子,问着那人。 语落却见那人双目阴狠盯着自己,却不开口说话。他拾起地上的钢钉,抬手在那人股根处刺入,鲜血泉水般涌出。那人却眉头都不曾皱起一丝,仿佛不知疼痛。 方超放在桌上的手掌缓缓握紧。这人被抓住后所有该用的刑罚皆用了,未曾吐出半字。自己派人去神兵阁调查,竟查无此人。 皇上对此事十分重视,下令不探查出结果不能将其处死。这人来意扑朔,方超隐约嗅到危险的味道。当时应立刻斩杀掉,现留下成了烫手山芋。方超内心懊悔且矛盾,即想他吐出实情,又恐怕他说出什么惊人的话语。 “皇上驾到!”方超的思绪被阉人的声音打断,眉心瞬间拧了个疙瘩,皇上怎么来了? “臣方超,叩见皇上。”众人跪俯地上迎接。 “起来吧!”皇上今日精神好了些,见方超多日未曾审出结果,便想着前来看看。“还是什么都未招吗?”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妄执 作者:虸狐 分卷阅读15 “回陛下,臣无能。” 皇上扫视着绑在木架上的犯人,“看来嘴是真的硬啊。”那人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似鬼,却只字未漏,也不是方超的责任。 他抬手,单指在空中晃了晃,王重七会意,唤道:“来人,把新刑具搬上来!” 方超见几个御卫抬着个木头凳子进来,上面立着个胳膊粗细的铁橛子,大概半尺来长。 “哼哈哈哈哈……”与此同时绑着的那人发出厉鬼般的狂笑,张着嘴巴,光秃秃的牙床皆是残碎不全的血肉。“我看尔等还能用什么招数,叫一声疼,爷便是你们孙子!”没有了牙齿,他咬字并不是清晰,却因此呈现一种阴森森的语调,尽显癫狂。 “圣上面前岂能容你胡言乱语,来人掌嘴!”王重七尖声呵斥,眼珠子却瞅着别处,显然被吓到了。 “算了,上了这刑,朕看他软不软。”皇上凤目睥视那人,讥讽道。 方超退作一边凝目观瞧,皇上带来的御卫粗鲁得将那人从木架上拖下来。双手被从钢钉上拔出,他疯癫着叫爽,然而眼里闪过一丝精芒,方超心中暗呼不好,这人的目的竟是要见皇上,无论今日刑罚是否狠厉,想必他定会吐话,只是不知这人要说什么。他咬了咬下唇,祈祷供词不要和菀儿有关。 皇上的新刑罚极为阴毒,方超看了片刻便闭上眼睛。 用刑不久,室内便充斥了排泄物的秽臭。皇上见状到前堂等候。那人从开始的小声呻|吟到最后变成了惨绝人寰的悲鸣。不时便有行刑之人忍受不住跑出去呕吐。 方超调息内力入定,以免被那气味恶心到。 没多时,便听那人大声呼喊,“我招……我招……” “停吧!处理一下,送去前堂!”方超吩咐众人。 前堂之上,皇上见御卫拖着那半死不活的人进来,丢到地上,张口道:“说吧。” “皇上,草民说完只求一死。死得痛快些!”那人服用了提神顺气的药,声音虽虚弱无力,却还算连贯,只是身体没有筋骨般趴在地上,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那还要看你是不是肯说全实话。”皇上面沉如水。 “我……呵……我全说!还请陛下开恩!”那人解脱一般将所有倾吐。 他说他本是神兵阁的死士,三年前一次任务失败,临死之前被个神秘人救走。那神秘人在他伤愈之后逼他吃下毒|药,并把他关到个海岛上训练。岛上还有很多如他一样的人。去年他与另一个人被选□□,带出海岛。那人在年前便出去执行任务了,而他年后才接到任务,便是杀了柳菀。 此话一出方超背在身后的手掌便冒出冷汗。 该来的还是来了。 “你幕后的主子是谁?”皇上压着震怒,声音宛如虎啸。 “草民从未见过主子,不过救在下的神秘人身穿红衣,用一条钢鞭。”那人不敢怠慢,一五一十说着。 穿红衣,用钢鞭,难道是他?方超脑海中浮现一人。 “另一个人的任务你可知道?”皇上继续问道。 “草民不知。我们虽出了海岛后一直在一起,但那日他单独被叫走就再没回来,我也是猜测他去执行任务了。” “你可知那是何时?”皇上心中陡现一个想法,难不成另一个人的任务是去接触柳菀,令其说出大皇子兵变之事? “大概是去年八月初吧!”男子的话敲定了皇上的心中所想,不过他还需知道这幕后之人是谁。想罢,他唤方超:“方将军,你去查一下那神秘人。” “回陛下,若臣想得不错,那人应是影红。”既然皇上让自己去查,他索性将心中所想说出来,左他查不到,皇上也会查到,只是早晚问题。 “你认识?可是谁的手下?”皇上见方超脱口而出,颇为惊诧。 “臣不认识,只清楚他是影月楼的少主!”方超此番并未说实话,红影已与五皇子合作,只要稍作打听便能知道,不过这个消息不应从他嘴里说出来。 “嗯,朕知道了!”皇上极为了解方超,只言片语便能猜出一二,想必他应知道神秘人底细。然他缄口不言幕后,想必那人他不能妄言,定是皇室中人。他最欣赏方超这点,知道什么该讲什么不该讲。他只需回宫叫羽安暗卫查探影红,应该很容易便知晓幕后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更完。 我不知道为什么就给锁了。。。。什么都没有啊。我改一改吧。 删去作者话,看看行不行,不行再改文。 ☆、诡变(三) 又是夜,方超坐在清凉阁住处,合目靠坐在椅子上,他已很久没有如此疲倦过,无能为力与急躁纠缠于心。 他现只想带菀儿离开。不再去计较皇上,计较南荣煜,亦不想再计较……父亲。 事态发展越发复杂,都怪他顾虑太多。脑海中闪过诸多条计策,却又被自己否定推翻,他恼怒得抓住头发。 “谁?”一人倒挂在窗外,窗棂纸上映现出那人的模糊的影子。方超询问之际挥掌上前。 “主子,是我!”黑影叩着窗框咚咚地响。 “你自己进不来吗?”方超听清来人的声音,立刻想收起掌风,转瞬又感到憋闷无发宣泄,便抬掌拍向桌面,厚重的红木桌子立时碎得七零八落。 外面的黑影迟疑了一顿,随即见个小钩子从窗扇缝隙伸进来,木栓咔得一声被挪开,那人撬开窗,灵巧地片身落入屋内,正是展行。 “主子,你又发什么疯?”展行瞄了一眼桌子的碎片,眨眨眼睛。 “一边去,我正烦心呢!”方超骂了一句,转身躺到了床上。 “哎……别让我滚啊!”展行厚脸皮窜到床边,摘掉脸上的黑布面具。 他身材矮小如十来岁的孩子,面相也不像成人。脸上的皮肤常年见不到光白得不见血色。单眼皮小眼睛,眼角略微下垂,顽童般玲珑俏皮。却长了一张大嘴,嘴唇厚重,有点像……鸭子。 “说吧,什么事?”方超脱力地瘫在床上,他今夜再烦乱也要想出对策,得尽快打发了这只聒噪的鸭子。 “神兵阁内线来报,有个叫魏廷的似乎是您要打听的人,只不过他三年前便消失了,之后又有上头的人来给他除名。”展行见方超阖目在床,便试探性地屁|股先沾一点床边。见那人没有发脾气,这才大胆得盘腿上床,单手撑住下巴,接着说:“而且一个月前有人把同期认识他的均调走了。” 听到此处,方超陡然睁开眼睛,一个翻身险些将坐在床边的展行挤下去。 “谁?谁带走的?”他一把拽住拼命稳身的展行,将他薅上床。 展行顺势滚到床里,张开手脚躺下来,“五皇子的手下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妄执 作者:虸狐 分卷阅读16 。” “嗯?不应该啊!”方超喃喃自语。 “什么不应该?”展行糊里糊涂问了一句,他许久没有享受过躺在床上的滋味,感觉马上就能睡死过去。 “知道调兵人的姓名吗?”方超踹了踹那惬意得直哼哼的人。 “唔……叫宋城。说要去暗杀个江湖人。”展行又往床里面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展行,我今夜要带菀儿离开。”方超摸了摸脸,随即用力扯住脸皮,一张人|皮面具被撕落,另一幅面孔展现出来。 这才是方超原本的模样,不,准确地说这才是第五冥然原本的模样。 浅蜜色皮肤,脸部轮廓均匀。剑眉微挑,一双星目深邃,右眼角赫然坠着颗泪痣,鼻梁高直挺拔,两片浅色薄唇,不笑嘴角亦略微上扬。不柔不刚,每一分皆恰到好处。 “主子,您开玩笑吧?”展行一骨碌爬坐起来,见冥然除去了面具,愣怔片刻,方知事态似乎严重了,问道:“发生什么了?” 样貌变回自己的,声音自然也不再需要伪装,清了清嗓子,用回原本的嗓音,说道:“大皇子恐要借菀儿预言兵变之事陷害五皇子。”冥然的声音不似方超那般低沉,闻之若玉石相碰之音,清澈朗朗。 “本就不是五皇子,找出证据便可以啦?这一走不就坐实了猜测!”展行深觉冥然的决定草率,他这一走定要鸡飞狗跳,之前所有部署便都作废了。 “如果不走,就需要证明出魏廷和宋城皆是大皇子安排的。”冥然揉着脸颊,面具戴久了,脸部极为僵硬。揉着不爽,便又狠狠拍了两下,这才接着说道:“那南锦煜定会明哲保身,单凭我等在朝中的势力很难。况且皇上并未将此事交与我去办,我越俎代庖岂你觉得可好?” 他认为现如今再着手去办一切,已无法运筹帷幄,稍有不慎,菀儿会身陷囹圄。必须未雨绸缪。 展行无言以对,他一时间竟被说动了,找不出任何理由反驳。 “那南锦煜说不定还会趁火打劫,除掉他那兄弟二人。到时候菀儿定会受到牵连。”冥然说着掀开床围子,从布帘后拿出一把宝剑。 “柳姑娘走了,柳家怎么办?”展行见冥然已开始换夜行衣,知道自己已阻挠不住。自家主子的性子他自然了解,下了决定九条牛也拉不会来。不过这次可不是儿戏,他还得多劝一劝。 “顾不了那么许多。”冥然穿衣服的手顿住了,菀儿最在意她的家人,若因此放弃掉,她定是不会允许的,日后知晓一切或许会记恨与他。忽而灵光一闪,妙计油然而生,“不……我们或许可以和南锦煜谈个条件。” “你这个身份不要啦?”展行被冥然从床上拽下来,踉跄几步,打掉那人的手。 “什么都不比菀儿重要。”冥然瞪了一眼磨磨蹭蹭的人,随手将那黑布面具丢给他。 展行叹了口气,将面具戴在脸上,又问了一句:“老主子那边怎么解释啊?” “爹会懂我的。”冥然听到这话,心中也忐忑起来,爹定会怪他,可他不想菀儿受无妄之灾。 二人一前一后,飞跃于苑中,不时便到了柳菀的闺房门口。 此刻已接近四更天,露水渐重,周遭雾蒙蒙一片。 “主子,我去把咱们安排到苑里的丫鬟带来吧,易容成柳小姐的样子,撑过这一时。” “今晚是她守夜。”冥然早就想到了,这个玉梅是假的,原本的意图是找个人照顾菀儿,没想到此刻竟有了意外用途。 “你去苑中部署,我先进去。”吩咐展行后,冥然推开房门。 “谁?”屋内玉梅十分警觉,听到声响,便起身防备。 “是我!”说话间,冥然点中了柳菀的穴道。情急之下他不知道如何同菀儿解释,他是冥然哥哥?菀儿还会记得他吗?他是来救她的,为什么之前不告知实情?索性先出去,路上令展行慢慢解释吧。 “主子?”玉梅颇为惊诧。 “今夜我要带你们小姐走,你替她换好衣服。”冥然走近床榻,见菀儿平静躺着,正如那夜他来时一样,不知她得知自由后的第一个表情是什么,他很想见到,可他没有勇气。思定片刻,开口对玉梅说道:“你易容小姐的样子留在这里,你这个身份自有人顶替。” “是,主子,奴婢定当坚守,致死罢休。”玉梅回头望了望柳菀,如此一别便是生死相隔,她庆幸自己死有所归,小姐终得了自由。 “小心为上,不必丢了性命,事情若败露,逃走便是。”冥然深知玉梅对柳菀的衷心,而他不愿任何一个衷心之人枉死。 玉梅愣怔片刻,方跪地磕了个响头,道:“多谢主子!”她还可以活着离开?还可以再见到小姐吗? 晨露雾霾之中,日光渐明,一架马车奔驰于树林小径之间。赶车的人打着哈气,却连连挥动鞭子,马儿吃痛劈开浓雾狂奔,车内的柳菀被颠簸着清醒过来。 置身于陌生之地,起初柳菀以为是梦,揉揉眼睛,翻个身欲再度睡去。马车压到石块,剧烈颠簸,她滚撞到车壁,发出痛吟。 “嘶……”柳菀揉揉被撞疼的肩膀,坐起身,见一男子掀开帘子探头进来。 “你醒啦?”赶车的人看似是个十来岁的少年,嗓音却沙哑成熟,“柳小姐,在下展行,现我们在逃跑!”说罢,他将车帘子挂起来,回头继续赶车。 凉风卷着晨雾灌进车内,柳菀打了个寒颤,立时便清醒了,这不是梦?她……离开聆天苑了? 她并没有被陌生人带走的惊慌,更多的是欣喜和惊讶。 柳菀环顾着狭窄的马车,又望了望赶车人瘦弱的背影。“为什么要救我,你是三皇子的人?”这是她能想到唯一有理由救她出来的人,只不过她想不出由头。 马车单调得转过一弯又一弯,皆是朦胧的树林,柳菀却觉得这样的景致美得令人窒息,宛若仙境琼林,而她在奔向希望。 “不是南锦煜。唔……你知道方超吧!”展行暗骂冥然将这麻烦活交给了自己,他觉得让柳菀欣然接受被个陌生人救了实数不易。 绞尽脑汁想着从方超开始说起容易些,“方超是我主子,他的真实身份是华太山半缘宫少主第五冥然……” “第五……冥然?”柳菀将这名字咀嚼在口,回忆中那个身穿紫衣的少年逐渐清晰,惊呼道: “冥然哥哥?” “哎呦……我的姑奶奶,你记得啊?”展行松了口气,本想了一堆说辞,看来不需要了。不过主子认为柳小姐忘了他,看来下次见到主子,定要嘲弄他一番。 “冥然哥哥呢?”柳菀向前挪了挪身子,靠坐在车头。她五岁那年冥然寄住在柳府半载,她依稀记得他的长相,豁然与夜会她的男子重合,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妄执 作者:虸狐 分卷阅读17 “他是不是右眼角有颗泪痣?” “对呀。他现在恐怕在南锦煜府上了!烂摊子处理完,咱俩恐怕已到青州了。”展行想起自家主子有些心酸,他那边不知境况如何。 “他会有危险吗?”柳菀手攥衣襟,心绪牵起,少时与如今的冥然交错,千丝万缕凝结,她虽不知详细,却突然明白冥然为她做了什么。 “这倒不会,主子可厉害了。”展行听柳菀情绪低迷,便安慰道。 “我走了,我家人怎么办?”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逃离的欢愉过后便是无数的担忧。 “你要相信主子,不会有事的。他此番未一同来,便是安顿柳家去了。” 展行的话并未令柳菀安心,她望着慢慢散去的雾气与清晰起来的景色,陷入沉默。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完毕。 我终于写到冥然要用自己的身份去与柳菀相处了。 冥然并不是个鲁莽的汉子,但是对于菀儿,他就会变得冲动,哈哈哈。 感谢小红柚大大的关注和□□。超级爱你爱你。(づ ̄3 ̄)づ╭?~么么啾! ☆、载阳(一) “少宫主,看来您这是在威胁于孤喽?”男子软塌塌坐在椅子上,一双凤眸困意未消,恹然带着红肿,似还有泪珠摇晃其中,正是三皇子南锦煜。 而他对面,冥然抱剑而立,夜行衣被晨露浸湿,冒着寒气,“三殿下说笑,冥然只是求您合作而已,双赢的局面,何谈威胁?” 他今日目的就是逼迫南锦煜同自己合作,救出柳家人,同时也可牵制于他。 “呵……合作?您安排好了一切,只是要孤去做吧?”南荣煜噙着水光的双眸陡然凛冽,他天生带着帝王的龙威,平日里装得懒散轻佻,此刻却显露无疑。他此生最忌别人要挟自己,而面前的人今天便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不不不,在下是真的替殿下着想啊。”冥然无视那人的怒气,兀自寻了把椅子,大喇喇地坐下来。 他忙了一夜未眠,还只身到这画舫妓|楼里来找南锦煜。如今得了安定,便要惬意得坐下来谈判才是。“在下听从父亲的话,替您办事,自是要为您分忧啊,此等正是除掉五皇子的好时机,我怎会让殿下错失呢?” “少宫主的计策虽好,然也要看孤能否做到啊!”这第五冥然竟要他假借五皇子之名派人去救柳家人,他可不明白擅自带走柳菀的后果。本平静的朝堂现开始定会风起云涌,自己早先的部署看来全被废掉了。 “殿下得要想想若此刻我站在其他两位的面前,他们会如何打算?”冥然将双手放在脑后,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英眉高挑,慵懒自得。 “你这是挑衅!”南锦煜袂中的双手握紧,这人是轻视自己不成?“真当孤是软柿子,任你拿捏?如今孤觉得此事风险太大,且你的决定令孤许多部署作废,所以要再加筹码!” “除了菀儿,什么皆可!”冥然深知,这个筹码定是菀儿无疑。 “呵……还真是个情种……孤就是要柳菀!”南荣煜清冽的音调在话尾拉长,一字一顿。 “你……”冥然攥紧手中宝剑,大拇指默默顶开剑鞘,只怕是一瞬间便会剑出如虹,取下南锦煜的首级。 “少宫主,别着急啊!孤话还没说完,既然你我之间是合作,那么孤就不需要伤害她。但要清楚她的行踪,且日后她预见的未来之事孤也要知道。”南荣煜见好就收,那人如此撩拨他的底线,自己亦不能让他轻松。 “好。我答应你!菀儿日后预见之事我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你。至于行踪,无可奉告!”冥然丢下这句话扬长而去。南荣煜已答应自己,不必过多停留,自己要赶快处理好这边的事情,去追赶菀儿。 展行带着柳菀走小路,日夜兼程,终于在七日后到了青州城边上。青州是从金林都南下的必经之地,此处有重兵看守,出入城池皆会受到盘查。 他们需要易容乔装方才可进城。 此刻已是黄昏,距离青州城还有一个时辰的路程,待收拾妥当城门约莫已关闭了。二人决定今夜留宿郊外,明早再启程。 “小姐,随我去拾些干柴吧。”展行不敢留柳菀在马车上,哪怕暗中还有四个影子保护。 “好。”这几日的昼夜赶路令柳菀有些困乏,原本凝脂的面颊亦变成蜡色,然而她从不叫苦,咬牙随展行赶路。 二人留宿的地方是一片竹林,茂密繁盛。竹林潮湿干柴并不多,找了许久才只有一小把,展行点着火堆,烧了些热水。 “不知那边情况可还好。”柳菀蜷坐在车头,望着火焰一颤一颤的红色感到心慌。 “您别担心,等我们进了青州,我派人回去打探一下。”展行也很担心自家主子,四日前他们收到了冥然的密信,说柳家已安顿完毕,他处理完一切便启程追赶,只字未提那边的局势。问了送信的人,说暂且安生。 他不敢妄自派影子出去打探,生怕有追兵赶上,不能全身而退。只不过最近太安静了,一向不着调的展行也开始警觉,他已经两夜未敢合眼,这边快到了青州精神更加紧绷。 二人简单吃了干粮,便坐下来聊天。几日的相处,柳菀已从展行这里了解了冥然所做的一切。他与三皇子合作只是为救自己出来,他不顾危险只身留在金林只为了替她收拾残局。 火渐渐消了,夜幕笼罩,阴暗的竹林十分可怖。展行劝柳菀回去眯一会儿,后半夜就要起来收拾妥当,再耽搁会儿,便不能睡了。 “行哥,有一队人马向这边来了。”影子现身,向展行回报。 匆忙将火堆挑散,踩灭火星子,展行将马车赶到竹林深处。 马车一动,柳菀便醒了,撩开帘子,问展行:“怎么了?” “小姐,有人来了,待会儿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走出马车。”展行说着已将黑布面具戴好,将马车停在一处隐秘的地方,纵身跳到车顶。 夜静得可怖,偶尔有风吹动竹叶沙沙作响。 忽然间箭翎破空而来的声音顿入耳际。 一支……两支……继而箭雨密密麻麻,展行腾挪身稍躲开,不发出一丝声响。 流箭射在马车上、竹子上,发出砰砰的声音。 展行心中暗道,幸亏主子想得周全,用的是里层镶了薄铁的马车,也幸亏射箭的只是普通人,箭尖只没入木头,未曾射入日车内。 箭雨过后便是由近及远的脚步声和人声。 “跟着车辙走。” 没过多时便依稀可见远处的火光,四个影子飞落在马车周围待命。 展行侧耳倾听,从脚步声判断对方大概有十五人,只有两人内力深厚,其余的均是小兵,很有胜算。 “这边。”对方有人指路。 展行闻此声而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妄执 作者:虸狐 分卷阅读18 动。躲是躲不过去了,那么要先下手为强。算好距离,掏出暗器祭出,瞬间便听到两声惨叫。 “就在前方,冲过去!”那边叫嚣。 “你守着小姐,其他人跟我杀!”展行指挥影子行动。 霎时间刀剑相碰。 柳菀坐在马车上,听着外面不时发出的惨叫,默默闭起双眸。究竟是谁的追兵,难道金林那边已发现自己逃走了吗? 虽说对方人数占优,然展行四人瞬间便将所有小兵斩杀,只剩为首两位将军模样的人。 “不能留活口!”展行浴血,一双眼睛泛着红色,不知是火光的倒影,还是眦目的血丝。 杀令已下,四人将那两位团团围住,几个回合下来便全部解决。 “小姐,下车!马车不能要了!”展行窜到马车上,唤柳菀。“这些是南锦煜的人,为首的我见过!” “下一步做什么?”柳菀见展行周身是血,却并无伤口。马车成了刺猬,再看躺在地上的人皆在一丈之外。 “只能连夜赶路了。”展行认为南荣煜并不知他们前来青州,只是派人多处探查,这一队恰巧寻到了他们。既然对方已被灭口,便无人通风报信,暂时是安全的,但是待他们发现派出去的人没有回来便知道他们在青州了,所以必须尽快进城。 城中有他们的人,就算行踪暴露,也可周旋。 一行人护柳菀在中心,向青州城出发。 马车赶路一个时辰便到了,柳菀不会轻功,时间便要翻倍,他们必须尽早走。 三个时辰后,他们赶到城门口。几人已乔装混在百姓之中。进城十分顺利,一行人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宅子前。 展行上前扣动门环,里面有人探身出来。他扯开衣领,露出颈间挂着的玉佩。 那玉佩双蛟盘戏珠,珠子上赫然一个行字。看来是展行身份的象征。 那人看了一眼,唤道:“快进来,可算来了!” 这是一处普通的三进宅院,展行同柳菀说这是冥然在青州的私宅。也是半缘宫在青州的势力据点。 宅院中仆人不多,大多是男子。开门的是管家郑铎。 简单吃过饭,展行便劝柳菀去休息,见她身子发晃,知道已到了极限。一路而来虽相处时日不多,然而他发现这姑娘不似看上去那般柔弱,凡事皆不想拖累于他。 柳菀双腿木胀酸疼,她从未走过这么长的路,加上之前吃不饱睡不好,此刻躺在床上便睡熟了。 于此同时,金林都浊浪滔天。 五皇子与大皇子各执一词。皇上便想从柳菀入手,然而她一口咬定自己预见大皇子兵变绝对属实。皇上见她嘴硬,意欲带柳家人要挟,这才发现柳家已是空宅,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均不见了。 一怒之下,将柳菀大入天牢。至此,玉梅假扮柳菀的事情还未曾暴露。 只不过皇上这一气便急火攻心,重病不起。此番便给了五皇子喘息之机,原本证据凿凿,百口莫辩,现终于有时间可为自己正身。 五皇子名南锦焕,人如其名若炽热的火光明亮,生性正直,善与人交。从小他便看透宫中的尔虞我诈,一直无意于帝王之争。然而生于皇室身不由己,如今被逼到悬崖边,不反击便万劫不复。 所谓天眷良人,此番得了个峰回路转,抓住时机便可翻身。 他这边忙于寻找证据,焦头烂额之际,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找到了他的挚友影红,称自己是魏廷的妻子, 起初影红是怀着疑虑收留了这母子二人。那女人称自己一个月之前被人囚禁,后又被人救出,送来影红住处。 多发探查,影红发现这女人所言不虚,不过这暗中帮助他们的人找不到,这步棋南锦焕如何也不敢妄用。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更完。 最近一直在改文。想要让文变得更好。 前两天一直没有更,抱歉。 ☆、载阳(二) “主子,是三皇子的人将魏廷妻儿送到影红住处的。”金林都一处普通宅院内,暗探向冥然禀报打探来的消息。 冥然负手立于窗前,望着院中偶落的梅花瓣若有所想。 他这日穿了件紫色紧袖长袍,襟末用金丝绣着潜蛟腾云的细纹。玄黑丝绦笼住窄腰,其上挂着双蛟戏珠的玉佩。金蛟绾束青丝于头顶,俨然流露劲松之魄修竹之魂,儒雅中又尽显超逸。 半晌,转过身子,声道:“下去吧。” 暗探拱手后退出门。 “我们要将消息透漏给五皇子吗?”屋内还有一人坐于椅上,待暗探退出后,忙不迭问冥然。此人虎目冷面,正是方超。 “既然我们能打探得到,他们也可。”冥然挑眉,他不能趟这浑水,这边局势一定便要启程与菀儿汇合。“皇上那边如何?”转而又问方超。 “估摸过几日就能上朝!” 方超是冥然父亲第五贺旧友的遗子,当年父母被仇敌杀死,他侥幸逃出落于流民。五年前第五贺到金林都与南锦煜商讨合作事宜,机缘巧合下与他相遇又相认,并将其身世相告。自此,他便与冥然交好。 这也便有了冥然假扮他进入聆天苑的契机。现柳菀已被救出,身份换回,他也回到宫中。 “待皇上好了,我便启程。”冥然算算日子,不出意外菀儿已经到了青州,想必南锦煜也应该打探到了她的行踪。这边部署妥当,他不能再拖了。 “其实我一直怀疑,皇上不是生病,而是……中毒!”方超向冥然说出心中疑虑,皇上向来身子硬朗,从未听过有什么隐疾。而今御医却诊断他身子亏空,仿佛常年生病之人,怎么瞧都觉得蹊跷。 “看来,南锦煜已等不及了。”冥然认为若真是下毒,定是他所为,大皇子无深谋远虑之能,五皇子光明磊落,不会做出这般杀父之事。 “三殿下太过狠毒,他若做了皇上,南锦必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方超很不喜南锦煜,那人阴狠诡谲,心机深重。 他曾对这位三殿下有过一丝同情。南锦煜自幼便不得皇上宠爱,且外家衰落,无人帮衬,在后宫举步维艰,众人皆会踩他一脚。在母妃去世后他颓废堕落,置身于烟花柳巷之中,聊度余生。 直到方超与冥然相识,才得知了三皇子本来面目。一切皆是他避人耳目的表象罢了。 “即便如此,我亦必须要帮他上位。”冥然自是最了解南荣煜,然而这是父亲对他的嘱托。他不知父亲有什么把柄落在南锦煜手中,竟要倾尽半缘宫所有帮衬于他。 隔日,皇上不顾御医劝阻,执意不再卧于病榻,将两个儿子唤入宫中。 在南锦皇子成年之后便会出宫而居,只有做了太子才能回皇宫住在太微殿。 紫寰殿中,皇上面容枯槁,病态尽显。大皇子与五皇子各怀心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妄执 作者:虸狐 分卷阅读19 事,分站在两旁。 “焕儿,朕再给你最后一次辩解的机会。若再拿不出证据,朕只能相信事情是你所为。”皇上对南锦焕既心疼又痛恨。他亲情淡薄,早就习惯了孤单活在高处,只有这小儿子似一束暖阳之光照亮他内心的晦暗。 南锦焕在朝堂之上并无建树,甚至无心皇位,皇上早已放弃立他为太子。但是不得不说当他查到影红是五皇子手下之时,内心是欣慰的。他的小儿子终于开窍了。不过实在难堪大任,计划败露,竟无应对之策,还将柳家人救走,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父皇,儿臣是被冤枉的。自有力证。”南锦焕坦然立于殿中,此刻他不必再苍白辩驳,手中握着的证据,足以证明清白。 “好!朕拭目以待。”皇上忽而心情大好,原本还苦恼于不能太过偏袒小儿子,如今看他的样子想必胸有成竹。 南锦烽一反常态,只言不发,垂头立于原地。他自觉大势已去,魏廷的妻儿逃脱,看来已落入五皇弟之手,否则他不会如此泰然自若。 “还请父皇将地牢中的那人带来,儿臣这边有个能让他吐露实情的人。” 少顷,魏廷带到。他这几日未被上刑,伤口愈合,只是双腿已废,被人拖来,烂泥一般瘫在地上。 他用眼角余光刚刚能看到站在旁边的两个人,皆穿了明黄的衮袍,左侧是大皇子,他自是认得,右侧之人与大皇子五分相像,亦生了一双狭长的凤目,只是眼尾平缓不翘,温润如玉。身材较大皇子瘦削,衮袍罩在身上,松松垮垮,别有另一番风流,五皇子无疑。 “你叫魏廷吧,孤带两人过来,看你是否认得。”南锦焕面容和善,说出话来也温文儒雅。他吩咐御卫带人。 转瞬便见一位抱着孩子的女子进入大殿。她前脚将将迈入殿门,便挣脱钳制,冲到魏廷身旁。 “夫君,夫君你……你怎么……”那女人见到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丈夫,哭成泪人。 面见皇上而不跪,犯了杀头大罪,御卫上前拉扯,皇上却摆手示意无妨。 魏廷挣扎着吃力起身,伸手想拭去女子的眼泪,却半路收回,握成拳头狠狠砸向地面。 “这是你的妻儿吧。”南锦焕掏出手帕递给女子,“她们现已安全,你可将实情道明。” “哎……”魏廷仰天长叹,“黄天不仁,待我不公啊!”将女子怀中的婴孩接过来,摸了摸那肉嘟嘟的脸蛋。他的儿子还这么小,是他害了妻儿,可一切都不是他自己的选择啊。 “五殿下,我魏廷陷害于你,死了便是罪有应得,可她们是无辜的。求你放过我的妻儿。” “你放心,孤只要活着,便会安养她们母子二人。”南锦焕心中叹息,天下有多少这样身不由己之人,蚍蜉般任人拿捏,连心爱之人皆不能捍卫。 南锦烽怨毒注视这边情景,冷哼一声,道:“皇弟当着父皇的面,这般贿赂证人,可好?”魏廷看来是倒戈了,然他还需再搏一搏。 “大殿下,您用我妻儿性命威胁,命我夜潜聆天苑,陷害五殿下。而如今五殿下不计前嫌,您还反咬一口吗?”魏廷早就对南锦烽恨之入骨,他在狱中遭遇的种种皆是拜他所赐。之前妻儿在他手上,自己别无选择,如今没有那个必要了。 “你……”南锦烽恼羞成怒,抬手提起魏廷的衣领。 “好了!”皇上冷声喝止,转而又问,“焕儿,那神兵阁调人之事怎么解释?” “回父皇,宋城乃皇兄安插在儿臣身边的,他现已招认,儿臣可带他上来!”南锦焕如实回答。 “算了,朕且信任于你。但柳家之事,又怎么解释,也是烽儿做的吗?”皇上眼见事态眉目渐明,不必深究。不过柳家消失一事要尽早查明。 “这……儿臣未曾接触过柳家,此事不明,不知是谁做的。”南锦焕也有些头疼,按理来说这一大家子被转移了,理应留下蛛丝马迹,不会什么也查不到。 “焕儿,朕将此事交于你去办,务必要将柳家追回。”皇上给了小儿子个机会,此事办成了,便借机赏些权利给他。 “烽儿,上次你犯错朕原谅你了,这一次你便如何解释吧?”皇上对大儿子失望透顶,本来他便是皇位的第一候选,为何要如此心急,三番五次做出愚蠢之事。 南锦烽见那边父子情深,到自己这厢便狠声利语,他这个五皇弟在父皇心中的位置终究是谁也不能替代的,满腹怨气化为话语,道:“父皇心中自有一杆秤,谁轻谁重本是分明的,还要儿臣说什么?” “逆子,错了就是错了,岂是朕偏袒于谁吗?”皇上大怒,“你明日便启程去白州,此生别想再踏入金林半步!” 南锦烽如遭雷劈,白州土地贫瘠,人烟稀少,是流放罪臣的地方。它处于南锦最西端,虽与西芜国接壤,但却不是个守军驻扎的边疆重地。因为此处与西芜隔了个万里空绝谷,此谷无一生物存活,长万里,从没有人从此处活着走出去。自己若去了这不毛之地,便连东山再起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恨,他怨,他不甘心。皇位是他的,谁也别想抢走。 南锦烽浑浑噩噩回到府中,派人去唤李牍。他才思敏捷,定会想到应对之策。 等了许久,派去的人才慌张回来,称李牍不在府上。 南锦烽急迫叫人寻,然而李牍人间蒸发一般,不见了踪影。这位大皇子这才隐隐感到不妙,李牍似乎是别人安排到身边的,引着他一步一步迈进圈套。 李牍在南锦烽入宫的时刻完美结束任务,返回三皇子府上。南锦煜亲自为他庆功,赏赐众多,并许诺令他这支归入玄国公李家。 此乃李牍唯一的愿望。他视金钱如粪土,自视清高,若不是南锦煜给予如此的承诺,他定不会与之苟同。 然他至死也想不到自己离开三皇子府就命丧黄泉,尸体被抛掷荒野,连个全尸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结束。 ☆、载阳(三) 柳菀昏睡到翌日隅中,一夜无梦,甚是解乏。双腿虽依旧酸麻,但较前日好多了。 她昨日太累,顾不得打量房间便睡了。今早起床才意识到这件屋子是新为她准备的,梳妆台上的铜镜还有新打磨的痕迹,物品陈列与聆天苑中的几乎一致。 将青丝捋到身前,拿起梳子慢慢理顺。支眼望向窗外,院中几株杏树红妆悉绽,清风拂过落英缤纷,恍若隔世。 春风吹杏花,绿却谁枝芽。 咚咚咚。有人叩响门扉。 “小姐。”一记女声在门外传入,“奴婢叫小染,是来服侍您的。” “进来吧。” 女子撩开帘子走入内室,二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妄执 作者:虸狐 分卷阅读20 八年纪,一身粉红,长得清丽可爱。 “奴婢见过小姐。”小染袅袅婷婷施了一礼,“热水已备好,您随时可沐浴。” 柳菀微微颔首。 “小姐随奴婢这边来。”小染引柳菀到住处西侧的浴室。二人转过一扇牡丹屏风,便见木桶之中热气升腾。 “你下去吧,我自己便可。”柳菀不喜人服侍自己沐浴。 “是小姐,奴婢在门外候着,有事您唤奴婢便是。” 见小染离开,柳菀褪去衣衫,凝脂的肌肤顺滑白皙,一个墨点也没有,然却在身前有一道胎记,从左胸下蔓延到小腹,猩红一道,宛如被利器划开的伤口,狰狞可怖。 正是如此,她从不用丫鬟服侍沐浴。 踩着小凳,迈入木桶,水温刚好,毛孔被热气蒸开,腿脚的酸麻仿佛瞬时便缓解了。将身体浸入水中,靠在木桶侧壁,放空贪享这舒畅。 昏昏沉沉中,一扇门在眼前逐渐清晰。朱红色高耸的大门,竖九横七的金色门钉,是南锦皇城的雍央门。 柳菀还未缓神,大门便被推开,厚重的开门声,在空旷的庭院上发出回响。 门中冲进一人,穿银色盔甲,□□一匹黝黑油亮的大马,左手持缰,右手握一杆银枪横在背后。随着他乌泱泱的骑兵继而从门中鱼贯涌入。 马蹄子踏动,青砖急剧颤抖,地动一般。 身后忽而有人大喊,“列队!” 柳菀转头,见层层御卫持着半人高的金色大盾站列,一排排一纵纵将大殿护在身后。殿前廊下高地,箭兵满弓待命。 宫变?柳菀的脑海中跳出这个词。 稍纵箭雨迎面而来,隐天蔽日。再转身,冲在前面骑兵倒地,后面的补进,眨眼便到了柳菀身畔。 为首的银甲男子,在箭雨中冲出,挥动银枪自上而下扎入一甲兵的喉咙,旋即挑起,再向前。 厮杀声响遏行云,殷红的鲜血将青砖掩盖,不见颜色。 甲兵前赴后继,银甲男子所向披靡。他一双凤眸圆睁,仿若修罗。 “大殿下,我来会你!”爆呵从人群中传出,眼见一人金甲跨马,提刀架住枪头。 柳菀挑目,这人是方超!他踩马镫上前,与口中的大殿下缠斗一处。甲兵们失去了劲敌,立步上前,局势回转。 厮杀不止,牺牲不断。双方踩在叠高的尸体之上,只要要有一口气在,只要还能握住兵刃,便仍旧在战斗。 天灾逝去的人保留着对生的渴望,而战场中的将士似乎是放弃了本能的眷恋。 柳菀捂住耳朵,蹲下身子,她不愿再看,不愿再听。无法用惨烈去形容,这是孽。 阴风裹着血腥味道还在钻进她的鼻息,手脚冰冷僵硬。耳畔堵也堵不住的呐喊,柳菀痛苦大叫出生。 “小姐?怎么了!”兵刃交接声消失,小染的声音响起。睁开眼是雾气殆尽的浴室,水早已冰凉刺骨。 柳菀深吸口气,这才回应道:“无事。” 从木桶中站起,身子瑟瑟发抖,牙齿亦在打颤。柳菀不知这冷意是来自冷水,还是方才的壮烈景象。 “小姐,您的脸色……”小染正局促地站在屏风前,柳菀一走出来,她便见到了小姐那苍白的面色。 她本是在门口候着的,许久不见小姐出来,便思索着要不要进去看看,不想却听见惊呼声。慌忙间推门进去,还未转过屏风,小姐便说无事。她不敢越矩,只能站在原地。 “许是太累了,睡着了,做了个噩梦。你劳心了。”柳菀看小染着实为她担心,便解释了一句。 小染原以为柳菀面冷话少,不喜人亲近。听到她的这番说辞,先是一愣,旋即才明白这位小姐并不是难以相处的,只是看着清冷一些而已,便说道:“小姐您说得哪儿的话!奴婢自是要担心主子的,不过话说回来,以后沐浴您可要允许奴婢陪同才好。” “沐浴之事,我一人便好。”柳菀不想在这事上废过多口舌,丢下话便匆匆回了内室,她只想裹着被子暖暖身,同时梳理一下乱糟糟的思路。 方才她又一次见到了未来,大殿下应该就是大皇子,难道他真的兵变了不成? 午饭草草在房中吃了一口,晚饭时出去见了展行。 “阿行,饭后方便陪我去院中走走吗?”柳菀打算将预见之事说与他听。 展行应下。一路同行,他对柳菀大致了解一二,这姑娘定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讲。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飞脊翘檐好似镶了一圈金边。 二人在廊下踱步,宅子不大,庭院一览无余。 “我看到了大皇子宫变。” 展行一愣,才反应过来,柳菀可以预见未来,道:“小姐的意思是要在下禀告主子吗?” “如此也好早作打算。”柳菀已知道冥然同三皇子的合作,她不知这宫变会引发什么。 “我这边也要同主子联系,正好写一封信送过去。”展行挠挠头,他本应尽快书信给主子的,可他很长时间没有睡过床,这一觉醒来就过了午时。又忙着安排人打探消息,便搁置到现在信一个字也没写。 二人聊着,走到了跨院,再向里是柳菀居住的院落。 “阿行!”郑铎管家在二人身后不远处,双手拄着膝盖,见展行回头,喊道:“我可找到你了,主子来信了。” 郑管家四十多岁,跑了半个院子找人,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挥动手中的信件,示意他们过去看。 展行喜出望外,一个闪身便冲了过去,扯过信,三眼两眼便看完了。 “小姐,好消息。主子马上就能到了。”说着,将信递给柳菀。 冥然的信写得极为简单,交代了金林都的情况,并表明书信之后便动身。 信中之字遒劲刚毅,笔势豪纵。正所谓字如其人,柳菀笃定幼时那个呆呆的小哥哥一定成为了昂藏七尺的大侠吧。回想扮作方超的他,夜里来见自己的他,为什么不直接告知自己他的身份呢? 她曾经问过展行这个问题,他回答说冥然怕自己忘记了。 “主子,再过两三日估摸就能到了。”展行眉飞色舞,他盘算着时间,手则拽着郑管家的胳膊,晃来晃去。 “阿行,你也老大不小了,能不能把你这小孩子的心气改一改?”郑管家嫌弃地抖掉展行的手,躲得远远的。 “哎呀,人家高兴嘛。”展行故作害羞状,手掩住嘴巴,小眼睛还不停眨动。 郑管家一阵恶寒。别过眼睛。展行感觉有趣,又窜到他眼前做了一遍。 柳菀看着那二人,不知不觉嘴角上扬。夕阳落在身上,是她许久未体会过的暖。 三日弹指之间便可度过,当然也可发生意想不到的变故。 青州的搜查很容易便躲过去了,不过当天夜里有一拨人偷偷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妄执 作者:虸狐 分卷阅读21 摸了进来。他们今夜的目的就是悄悄带走柳菀。白天的搜查是为了探出宅院布局,夜里才好行动。 四更天,便是动手的最好时机,打更人的梆子声都透着困乏,宅院中的人皆睡熟了。 暗中守卫的影子被一刀毙命,来的六人皆是高手。 为首的人悄声挑开后窗,鹞子一跃滚入屋内,反手又将窗子关好。 声音细琐,普通人根本无法察觉。小染虽有些功夫但并不上乘,加之她睡在外室榻上,并未发现内室进了人。 那人健步到床边,撩开床幔确定身份后,从怀中掏出个瓷瓶,在柳菀鼻下晃了晃。片刻,又掏出布袋将其装入,把开口系好扛在肩头。 他只手推开窗,再将布袋递给接应的人。在夜色的掩护下,打算逃之夭夭。 蓦地走在前面的人不知被何物击中,发出闷哼,抽搐倒地身亡。 几人立时风声鹤唳,将扛着人的那位护在中间,四下观察。 宅院的后身是一条幽暗的小巷,幽暗中走出一人,看不清容貌打扮,从身形辨认出是个男子,他手中握着把宝剑。剑已出鞘,反射着月光的寒意。 几人感受着来者身上的压迫,警钟鸣响。为首那位仓促打了个手势,其他人瞬间会意。他们分做两拨,三人上前困住来者,两人带柳菀从相反方向离开。 来者见状,身形与之具动,霎时剑气如虹,冲上前的三位刚拔出武器便被割断了喉咙。逃跑的两位亦驻足在不远处,后颈各一道血痕。五具尸体轰然倒下,来者落足抬手接住要摔落在地的布袋。 他解开布袋封口的细绳,露出昏迷不醒的柳菀。她只穿了件轻薄的亵衣,青丝杂乱散着,小脸因布袋憋闷,透着苍白。 来者蹙眉,脱下外衫裹住柳菀,才将布袋完全褪去。将人紧紧抱在怀中,飞身进入院中,落在柳菀的住处门前。 屋内黑暗一片,宅院中的人似乎都还在沉睡。 抬脚踹开房门,小染被惊醒,一骨碌爬起来,高呼:“谁?” “掌灯!”来者怒然,低沉着嗓音,话语宛若从万年冰窟中捞出的一般。 小染一机灵,试探地问道:“主……主子?” ☆、双丝网(一) “嗯。”冥然冷哼。 小染慌张下地,点燃蜡烛,见主子抱着个人站在屋中。 “这……”开口的瞬间,小染才看清冥然怀中之人是柳菀。话就这样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来,冷汗哗一下就流下来了。 “你去把展行叫来。”冥然将怀中人放在榻上,一边厉声吩咐小染,一边将解药滴在柳菀人中处。 “是。”小染吓得魂不附体,赤着脚逃一般跑出屋子。小姐为什么被主子抱回来的,用脚趾也能想到。这回自己可成了失旦之鸡,处罚是少不了的了。 柳菀得了解药,恢复知觉。感受到屋中有光晃动,她眼皮沉重,挣扎了许久才睁开眼睛。脑袋浑浑沌沌,望着棚顶的阴影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菀儿,你醒啦?”听到身边有人说话,她转了转僵硬的脖子。榻旁坐了个人,背对烛火,五官陷在阴影之中,只有一双眼眸灿然明亮,星辰一般。正一瞬不瞬看着自己。 他是谁?自己怎会如此熟悉?回忆空洞,寻不到丁点线索。 柳菀中的迷药叫孟婆香。吸入少量便昏睡不醒,多了则如同饮下孟婆汤一般会失去记忆。她虽然吸入计量不多,却是得了解药醒来的,如此会形成一刻钟的迷乱,时间一过就会清醒。 柳菀肢体绵软无力,意识迷糊不清,周遭的一切在她眼中皆是扭曲怪异的。唯有眼见的这个人卓然不同。她觉得这人面若冠玉,丰神隽逸,容止晏晏,好生俊朗。真真令人一望深陷,再望倾心。难道自己梦见了谪仙不成? 烛火张牙舞爪,包裹二人。柳菀呆苶看着冥然,冥然则眉眼含笑亦注视着柳菀。 展行已赶到,不知如何面对自己的过失,站在门口装死人。小染和管家也候在门口不敢打扰。 一刻钟慢慢过去,柳菀感官也逐渐真切。 “冥然哥哥?”清醒过来的她,立马认出眼前人。“你回来啦?”惊喜之下,从床上坐起,忽而一阵眩晕。 “嗯。”冥然冁尔点头,按住柳菀的双肩,示意她不要动,而后抬手揉了揉她额头碎发。 柳菀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外室榻上,不解问道:“我怎么在这里?”她明明记得自己睡前躺在的是内室的床上。 “你险些被人掳走了。”冥然话语平静温柔,眼中却一闪而过杀意。若不是自己恰巧赶到,菀儿定会被人带走,到那时寻人便如同大海捞针。 “谢谢。”柳菀低眸,她又被救了,这份情义她要怎么还? “傻丫头,谢什么?”冥然抽出被子为柳菀盖好,“你中了迷药,现还很虚弱,好好睡一觉,别想那么多。” 柳菀颔首,安然合起眼睛。冥然细语绵言,如和煦暖风一般,好似这么多年的分离时光不复存在,令她全然没有生疏与尴尬。 待柳菀呼吸平顺,冥然灭了烛火,轻声出屋。 门扉之后他捂住胸口,心跳宛如鹿撞。展开右手,望了望,又握紧,是它刚刚触碰了菀儿的头发;旋即又揪起衣襟低头闻了闻,沾着菀儿身上淡淡的芷香。 冥然舒心得抿抿唇,收起憨笑,满脸萧肃,迈步向展行走过去。 隔日柳菀再见到展行的时候,他变成了光头。贼亮亮的小眼睛如今黯淡无光,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小姐,我要找不到媳妇了!”见柳菀来了,便是一顿干嚎。 柳菀单手掩住双唇,遮挡笑意。光头的展行极为滑稽,本就小眼大嘴鸭子一般,这下子简直就一模一样了。 “小姐,你还笑。我可真要打一辈子光棍了。”展行颓废得双腿伸直,身体随即从椅子上下滑,末了看起来仿佛是后后背坐凳子似的。 “阿行,你光头的样子不难看的。”柳菀见他真的在苦恼,一本正经安慰道。 “可是……温温不会喜欢的。”展行憋着嘴,小眼睛中竟泛出泪光。 温温是半缘宫的一个女弟子,与展行可谓是青梅竹马,而他也一直心悦温温。此番他们一行会返回太华山,万分期待的展行被迎头泼了冷水,他这个样子回去温温定是要嫌弃他了。 主子这惩罚也太狠了吧! “你变成什么样子,温温也不会喜欢你的。啧!”冥然正巧到了门口,接上话茬,并一脸欣赏地看着展行的光头。 展行闻声从椅子上跳起来,张了张口,把到嘴边的反驳换了,道:“主子!”便乖乖立在墙角,噤声不语。他犯了错误,不再敢主子与顶嘴,只得悲伤地在心中画圈圈。 昨夜柳菀头脑一直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妄执 作者:虸狐 分卷阅读22 不清晰,以至于对冥然的印象颇为模糊,今儿得见便忍不住端详一番。他穿了件青色劲装,头发半披半束,额角留出一缕垂在颊畔,显得风流别处,轩举湛然。 容貌变化很大,已看不出幼时的样子。结合日前遮面的印象,柳菀愕然,原来那双坠有泪痣的妖冶眸子,配以余下容貌后竟如此英姿。 冥然感受到柳菀的目光,转而暖暖一笑:“菀儿,身子感觉怎么样?” 柳菀别过眼睛,赧然一笑,道:“已无大碍。”她早起并未感觉身体不适。 左颊的梨涡浅浅一现,冥然纵使不是首次见到这样的笑容,却依旧造成了一息的晃神。 他扣扣掌心,让自己冷静下来,“菀儿,我带你去个地方。” “好。”柳菀应声。 她有满腹的疑问需要冥然解答,而不知从何处开始,问他为何要为三皇子做事,还是问他为何来见自己却隐瞒身份,而或问他为何要救了自己。 柳菀满怀心事,被冥然引着走到宅院最深处。 曲径通幽,小径蜿蜒过后,便是豁然开朗。看来是一处花园。尽管没有聆天苑的后园广大,却也是锦簇交叠,花满溪。 穿过斑斓,冥然抬手指向不远处的葱茏,“菀儿,你看!” 顺着手指的方向,柳菀望去,便见几株低矮的灌木。花期未至,枝叶繁茂,翠绿蓊荣。 “木槿?”柳菀挑眉。 “我记得小时候,你很喜欢的。”说话间,冥然回头看了看身后建在半人高磊石之上的小亭,单手攀上块石,翻身跃上亭子。 而后屈膝弯腰,探出手臂。又似乎觉得不对,收回手掌在胸襟蹭了蹭,这才满意地再次伸直胳膊,向着柳菀勾勾手,道:“菀儿,来,我拉你上来!” 柳菀仰头,日光略微刺目,曲眸而望,冥然顽童般的笑容金灿灿的,好生赏目。 未经思索,玉指搭上粗糙而坚硬的手掌,立时被攥紧。柳菀的身体被拉扯飞起,她惊恐闭紧双眼。旋即感到腰身被人扶了一下,双脚这才踏到实地。 “莫不是吓到你了?”冥然有些自责,方才他玩心大起,欠缺考虑了。 柳菀摇摇头,余光扫了扫亭子下方,心中虽依旧咚咚打鼓,然而却意外觉得这种体验还不赖。 冥然不知从何处掏出个软垫,放在石凳上,示意柳菀坐下。自己则大喇喇坐于对面。 “菀儿,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冥然抿唇,舌尖舔了舔因紧张而发干的下唇。“别顾忌,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柳菀没有预料到冥然唤自己出来是此番原因,“大部分经过阿行已同我讲过了,你是为了救我。”冥然眼神诚恳真挚,她担心问题说出口,便成了怀疑。“对了,冥然哥哥,我前日真的预见到大皇子要兵变了。” “昨夜展行与我讲了。” 一只小鸟停在木槿枝头歇脚,摇晃着脑袋啾啾叫着。 “我那夜不是有意不将实情说于你的……菀儿,我……”冥然放落在石桌上的手掌握成拳。 “我都懂,冥然哥哥,你不用解释的。”这本就不是他份内之事,自己又何须多去询问,离开聆天苑已是柳菀曾经的奢望,她选择无条件的信任,她坚信冥然哥哥不会伤害她。 二月柔软细腻的春风抚摸冥然的脸颊,牵起额前的发丝。他的心蓦地酸涩,这样的菀儿他将要如何捧于掌心,如何呵护才好。 …… 金林都,三皇子府内。 李橙与南锦煜坐于水榭中博弈。 “殿下,我又输了。”李橙撩着广袂,端起茶杯。目光依旧落在棋盘上,不甘心地摇了摇头,随即抿了口茶。 “芦白,青州来信了,六人没一个回来的!”南锦煜命小厮收拾棋盘,起身走到水边,手撑着护栏,向远方望去。 芦白乃李橙的字,在南锦诸多书香世家、门阀贵族,会在冠礼或及笄时为儿女取字。然而这只是上层社会的普遍现象,在平民百姓和江湖人士中是极少见的。 “殿下有何打算?”李橙亦起身,负手站在南锦煜身后。那六个人皆是一等一的高手,一点儿动静没有就全军覆没,定是第五冥然及时赶到了。 南锦煜从碧湖对岸的叠山中收神,道:“等待时机吧,我们还不能同那位少宫主撕破脸皮。” 现已错失了最好的时机,他不急于夺到柳菀,反正第五冥然不会将她交给任何人,甚至还会付出命去保护。况且柳家还在自己手中,线握紧了,风筝便任由自己摆布。 风乍起,湖水粼粼而皱,倏而高亢的鹰唳之音从晴空之上灌下。 两人同时举头,一只浅褐色大隼低空盘旋。 感受到地面的目光,俯冲而下,双爪掠过水面,留下一道水痕。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我放飞自我。 恐怕是签约不成的原因。 不过放飞后就特别爽,写得也快了。 我突然不想签约了。 嗷嗷嗷。 ☆、双丝网(二) 刹时褐隼飞入亭内,在亭顶环视一周,最终落在棋盘之上。 亭中众人面面相觑。 隼生活在南锦西南部,金林都稍北,基本没有隼出没。且这只隼体型硕大,从头到尾足有两尺长,比正常的隼要大一倍,是这里从未出现过的品种。它羽毛光洁柔亮,立于棋盘之上,英姿飒爽,傲视众人。 小厮见这隼落下便没有再走的意思,随手拾起擦棋盘的抹布,丢将过去,打算轰走它。 就在抹布即将接触到它的时候,大隼遽而飞起,侧身躲过,而后展翅扑向小厮,恶狠狠用钢钉般的喙啄了他的额头。额头顿时被啄出个窟窿,血流了满脸。 小厮呼痛,捂着脑袋跑到亭子外面,寻找趁手的武器打算回去与这畜生拼命。 大隼盘旋于他头顶,时不时俯冲下来,一下一下扯着小厮的头发。 “慢着。”南锦煜出声制止,他见到这隼的足上绑着个小竹筒,位置靠上,隐在淡白的绒毛之中。若不是它飞起伤人,还不好发现。“你下去包扎伤口吧。” 小厮穿着粗气瞪了那隼一样,不甘心离开。 大隼回旋片刻,落回棋盘,晃着脑袋与南锦煜对视。 半晌,好似辨认清楚一般,低头咬断绑绳,将竹筒衔在嘴上。继而又抬起头,向着南锦煜的方向,似乎示意他过来取。 南锦煜挑眉,凤眸中满是兴致,抬手伸到大隼的喙下。 那大隼果真通人性,见人伸手,便把口中的竹筒轻轻放在掌心。 南锦煜这边打开竹筒观看,李橙却完全将注意力放在了大隼的身上。 这小家伙一直目不转睛注视南锦煜,它的羽毛皆是浅褐色,只有胸前一撮绒毛颜色极为深。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妄执 作者:虸狐 分卷阅读23 细细辨看,竟是被细线系与脖子之上的,甚为有趣。 大隼等待南锦煜将竹筒之中的纸条看完,便展翅再次回旋于亭顶,而后离去。 “殿下,纸条上写的是甚?”李橙见这大隼完全消失在碧空之中,才回神。 南锦煜展着手中的纸条,表情严肃。 “此乃第五冥然送来的密信。”说着将纸条递给李橙。三寸长一寸宽的纸条上写着一行小字“南锦烽宫变”。 李橙具是一惊,“狗急跳墙不成?” “看来必是如此了。”南锦煜摸了摸下巴,忽而笑出声,“呵呵呵!有趣,有趣啊!” 他这个大皇兄这么多年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如今从云端跌入泥潭,定会心有不甘。然他却不曾想大皇兄连韬光养晦、卷土重来都不愿意,非要弄得个鱼死网破,让自己永无翻身之地吗? 不过这样也好,省去了精心安排,静看他自己飞蛾扑火吧。 青州。 春晖朗日,暖入怀。 经历了那一夜的风波,南锦煜没有再打柳菀的主意。加之,冥然送去了情报,两方看似再次和平共处。 方超传来消息,玉梅假扮的柳菀已回到聆天苑,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柳家虽然还是遗患,但是近期并不会有什么危险。 一行人商定南下,回华太山。即日便启程。 华太山位于一片遥远崇山之中,所处之地并不属于当今的任何国家。从青州出发,快马加鞭也要走上三个月之久。 人言,华太之巅,众仙所栖,神而往之,途路漫漫。 曾几何时,华太山几乎是缥缈之地,直到二十年前冥然父亲携妻子归隐江湖,在华太山择一峰,取名沧巫,建了半缘宫。人们才知晓华太山是真实存在的。 不过时至今日也从未听过还有他人到过华太山。 江湖传言第五贺与妻子君婳羽化成仙,方可去得到那处。 五年前,第五贺重现,江湖轩然大波,以上的说法才又被推翻了。 展行神动色飞,讲起半缘宫之事就关不了话匣子。他不知从何处找到一顶赭色皮帽,将他那秃瓢遮住。嘴角叼着根稻草,摇头晃脑地一边讲着一边赶马车。 冥然骑马走在旁边,嫌弃地听着展行一本正经地胡诌。他爹哪有那么出神入化,只是个吊儿郎当的糟老头子罢了。 柳菀本应同小染坐在马车之中。然而她为了看风景便坐在了车头的另一边,小腿垂悬在车外,身子随着马车移动悠闲地摇摆。此时眉眼含笑,支着耳朵听故事。 她觉得展行的话定是夸大的成分居多,当然传闻本就是如此,越离谱便有越多人喜欢听,她不也是乐此不疲嘛! 柳菀甚至开始期待华太山,究竟那是个什么样的景色,才令世人将其传为神话。 一路间,他们玩玩闹闹,说说笑笑,柳菀自觉快忘却了曾经的种种。 徐风二月缓作逝,暮春三月花开停。 越南下气候越暖和,如今只三月,却热得穿了薄衫亦会大汗直流。一行人这一日便到了碧州。他们赶路速度不慢,不过心情怡然,便不觉得累。 碧州城再向西南便会入山,山中无大城镇,可能走出十天半月也见不到人迹。所以他们决定在碧州停留几日,好好补给一番。 碧州城不大,却热闹非凡。街上人头攒动,比肩接踵。 “公子,要看看字画吗?” “小姐,进来看看我们的胭脂水粉……” “哎呦爷,您看看我这梨子,多水灵!” …… 柳菀将马车的帘子掀开个缝隙,观望着喧闹的街市。这些时日,她陆续经过了几个城镇、州县,然每到一处,她仍旧感到新奇。因每一处在她眼中均有独特的地方。 就比如这碧州的街道分外狭窄,刚刚够一架马车通过,商户们几乎是要把所卖之物凑到了他们鼻子底下吆喝。 冥然策马在前带路,穿过繁华的闹市,来到一间客栈,名曰四海。 “几位,是打尖啊,还是住店啊?”店小二长得虎头虎脑,满脸堆笑十分喜庆,腰鞠得弯若虾子一般,迎出门来。 “给我们准备三间上房。”冥然片身下马,把缰绳递给候在一旁的马童。 几人进入客房休息片刻,便在前庭集合,打算简单吃些饭菜而后上街逛逛。 客栈的饭菜很简朴,肉菜是清一水的酱或卤的肉块子,素菜便丁点儿肉星也没有。温一壶烧刀子,几人团团围坐,吃得喷香。 酒足饭饱,便摇摇晃晃出门闲逛。 柳菀今儿兴起,也喝了一杯。这是她首次饮酒,烧刀子醇烈的辛辣从咽喉一直烫到心窝,而后她那双潋滟的桃目四周便如同涂了胭脂一般,绯色桃红。 她的头晕晕的,说不上如何,很想笑。 冥然本是想送柳菀去休息,她却执意要出去走走。拗不过便只能紧紧跟随。 “冥然哥哥,你看,这个好看吗?”柳菀跑进闹市,从个卖花的老妪手里接过一支浅粉的山茶花,插于发间。 画中娇,花中艳,单靥辅权,春半桃面。 还未待冥然从痴醉中缓神,柳菀上前几步,仰头嘟嘴,“不好看吗?”染绯的桃目迷离。 “好看!”冥然一时间感觉燥热,喉咙发出的声音亦变得喑哑。忍不住抬手搂住柳菀,又向怀里紧了紧。 柳菀则扭动腰身,挣脱掉怀抱,跑到了另一家摊位前。冥然回味了一下指尖的触觉与鼻翼间的芬芳,这才跟了上去。 就这样疯了一下午,什么正经的也没买成。柳菀渐渐酒劲儿过了,感到又乏又累,终挺不过去倒在冥然的怀中睡去。 将菀儿抱回客房交与小染照顾,冥然回到房间,蹬掉鞋子,躺到床上。 枕着双臂,呆呆望着床盖。菀儿喝醉的样子着实可爱。这些日子的相处,自己总是难以自控,流露出来的心意不知菀儿是否已了然入心。 或者需要找个良机,挑明一切。可若是菀儿拒绝他又该何去何从! 冥然做事雷厉风行,可凡事碰到柳菀就变得纠结。 当当当——有人叩门。 “主子,你睡没?”是展行。 “进来吧。”冥然一个挺身,盘腿坐在床上。 “主子主子,来信了!”展行关好门,箭步窜到床前。“南锦烽宫变消息到了。”他四下看了眼,搬过个凳子坐在床边。 “嗯。”这是冥然料想到的,既然打算起兵谋|反,便拖不了太长时间。 “他失败被擒,皇上赐了毒酒白绫。”展行顿了顿,见主子没有说话的意思,便接着说道:“皇上急火攻心,又病倒了。现是五皇子代政。” “南锦煜那边没有动静?”冥然手撑着下巴,他认为按照惯例三皇子应要求他做点什么才是。 展行摇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妄执 作者:虸狐 分卷阅读24 摇头。 冥然玩味一笑,这南锦煜看来并不着急,既然按兵不动,自己也不必上赶着请命。“明日早起,你去把需要的物品备好,我们争取关城门前就离开。” 消息传过来需要时日,想必金林都那边已有所行动了。他们不能多做停留,翻过碧州之后的山脉,直线来走就会到赤州,那是影家影月楼的所在。 虽说南锦焕或许还不知聆天苑中柳菀是假的,但走赤州也太过冒险。看来必须绕路而行了。 隔日,一行人整装而发,黄昏便入了山。 柳菀昨日醉酒,今儿起来头还是晕的,这一颠簸便又头痛,躺在车内补眠。 她有些懊悔,喝酒竟如此难受,下次可再不尝试了。况且朦胧间记得她昨日甚为失态,好像最后还倒在冥然怀里睡着了。 男女授受不亲,这下子可丢人丢大了。希望冥然哥哥不要在意。 黄昏短促,没走几时天便黑如书墨。山中林木繁茂,夜莺啼叫与未知野兽的低吼声阵阵。一行人寻了处开阔之地休憩。 干柴笼起篝火,几人在火旁忙着晚饭。 “今儿我给大家露一手哈!”展行猎来只山鸡,毛羽拔了干净,收拾妥当,便拿出备好的香料塞进鸡肚子里。 柳菀好奇,蹲在旁边看热闹。 展行将山鸡用荷叶包起来,又糊上和好的泥巴。拍了拍丢进火堆了。 “瞧好吧!各位!”他一气呵成,做完所有,便坐于树下闭目养神。 “菀儿,快来帮帮我。”柳菀回头见冥然裤管挽起,手中提着几条用草绳穿系的鱼,正一脸明媚冲着自己笑。 小跑着过去,接过冥然手中的鱼。 不知是鱼儿欺生,还是柳菀扯痛了它们,接过来的瞬间便剧烈扭动,飞扬的水花溅了她一身一脸。 “呃呃呃……”柳菀咧着嘴,伸直胳膊,让这几个小家伙尽量远离自己。 “哈哈哈……”看着菀儿可爱的小动作,冥然禁不住笑出声,旋即抬掌狠狠拍了拍这几条淘气的家伙。 鱼儿似乎被拍得晕厥过去,没了动静。 “菀儿,我去杀鱼,待会儿你帮我洗干净,用这些树枝穿起来。”冥然找了块平坦的大石头充当砧板,又递给柳菀个盛满清水的盆子。 作者有话要说:  团宠出现。 今日结束。 ☆、双丝网(三) 没多时,大家齐力完成了这顿丰盛的晚餐。 铺上毡垫,席地而坐。摆好冥然与柳菀共同完成的烤鱼,展行从火堆里扒拉出泥裹的鸡,还有小染炖的一大锅蘑菇汤,温好的酒,便开始大快朵颐。 柳菀咬下一口还有些烫嘴的烤鱼,它外焦里嫩,鱼肉的鲜香在口中化开,充满整个味蕾。最主要的这些烤鱼皆是她亲手烤制的,自己做的东西怎么都好吃。 “小姐,尝尝这个!”展行撕下个鸡腿递给柳菀,“这是叫花鸡,好吃不?”而后抻着脖子,一脸期待被夸赞。 叫花鸡卖相不太好,做法也颇为野蛮。然而鸡肉却在香料与荷叶的包裹下柔滑细腻,鸡皮的油脂侵入到肉中,味道绝妙。 “好吃。”柳菀从不晓得如此简单的做法能烧制出如此美味的食物。 冥然闷头啃着柳菀烧的烤鱼,首次吃到菀儿亲手做的食物,真的太美了。 倏然树冠之上俯冲下来一物,电光火石间便冲到地面附近,夹带着树叶簌簌落了大片。 那物直奔柳菀与冥然坐着的方向而来,专注于食物之中的柳菀尚未察觉,待到了眼前以无法躲闪,顿时大惊失色。 冥然目光还在手中的烤鱼上,胳膊遽然抬起,展开手掌,在那物近在咫尺之际,猛地拍过去。 那物弹回空中,又坠落于地。 柳菀定睛观看,竟然是一只浅褐色的大隼,两脚朝天,扑棱着翅膀摊在火堆旁。 “绿哥儿,作甚?”冥然用穿烤鱼的树枝戳了戳那大隼的屁股,问道。 “咕咕……”那大隼支棱着翅膀翻过身来,跳脚到冥然身边,蹭蹭了他的手肘。 柳菀见展行和小染对这天外来物一点也不吃惊,又听着冥然叫它绿哥儿。一脸不解的看了看冥然,又看了看那隼。 “绿哥儿,你是瞧见好吃的了吧!”冥然摸了摸绿哥儿顺滑的头羽,撕下一条鱼肉喂给它。又转向柳菀说道,“它是我养的小鸟。” 绿哥儿歪头用那乌黑的眼睛盯了柳菀一会儿,昂着胸脯走过去,侧着头,用喙蹭了蹭柳菀的手背。 柳菀也学着冥然的样子,撕下点儿鸡肉投给它。绿哥儿抖抖翅膀,晃晃脑袋。 “它这般便是高兴了。”冥然说话间向柳菀的方向挪了挪,又撕下一块肉喂给大隼。 …… 山林之中风餐露宿,惬意而痛快。 于此同时,四海客栈住进一男子,穿着干练,一看便是江湖人。 “两斤酱牛肉,一壶烧酒。”大刀阔斧地坐于长凳上,将剑随手放在桌子上,唤店小二来点菜。 “好嘞,客官,您稍等。”店小二一边用肩上的抹布扫了扫桌子,一边向后厨喊道。“两斤酱牛肉,一壶烧酒!” “小二哥儿,我这边还有一事相求。”男子坐得偏僻,说话间撇了撇四下无人注目,便从怀中掏出一沓纸。 “客官,有事儿您吩咐。”店小二将抹布搭上肩头,挪了挪身子挡住了人多的方向。他在这四海客栈跑堂多年,对寻人问事儿的司空见惯,自是知道规矩。 “你看下,这两个人可否住过这里。”男子将纸张展开,铺在桌子上。那是两张画像,一张画的是男子,一张则是女子。正是冥然与柳菀。 “哎呦,您这可难为小的了,这客栈人来人往的,我怎么都能记住啊。”店小二撇了一眼,认也不认便说道。 “你再好好看看?”男子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 店小二看那人手中二十足量的银锭子,嘴角抽动,笑得有些僵硬:“这位爷,小的真的不知道,但凡能认出来我能不告诉您嘛!” 男子皱眉,抬眼看着一脸肉疼的店小二,确认他没有撒谎,讪讪收回画像和银两,想了想又丢给店小二一块碎银子,“小二哥儿若是想起来了,便来找我。” 店小二笑得一脸谄媚,连连称是,揣着银子屁颠屁颠招呼其他顾客去了。 夜深打烊之后,店小二叩开账房的门。 “老雷,今儿有人打听少主子。那人现就住在店里。”店小二收起憨厚的笑容,胖嘟嘟的脸上满是严肃。 四海客栈乃半缘宫在碧州的据点,那位叫老雷的账房就是管事。他们并不是冥然的直属手下,因此还称他为少主。 “派人盯着,切勿打草惊蛇。我这厢给少主写信。”老雷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妄执 作者:虸狐 分卷阅读25 早年受过第五贺的恩惠,这些年在碧州兢兢业业,为半缘宫打听江湖消息。 一日后,冥然他们正坐在条小溪畔修整,便听到空中有鹰唳之声。他吹了声口哨,一只尚比手掌大不了多少的小雀鹰落在他的肩头。 摸到小雀鹰的脚踝处的信件,冥然喂给它点干粮,便放飞了。 柳菀看到这一幕,感到新奇。他们一直在赶路,这鹰是如何找到他们的呢?这么想便也这么问出了口。 “半缘宫之人身上皆会撒有一种特制的香粉,传信的鹰隼会追寻着气味而来。”冥然边展读手中的信,边为柳菀解释。 “想不到这么快!”读罢,吹开火折子,将信烧毁。 “什么这么快?”打水回来的展行恰巧听到了冥然的话,问道。 “有人到了四海客栈,打听我们,看来追兵快到了。”冥然摩挲着手中的水壶说道。 他们已在这山中走了多日,然而这山是绵延的山岭,且他们是顺着山岭的走势横行,快着说也还需半月才能走出去。山中一战已在所难免。 冥然心中盘算,距离华太山路途遥远,手头上仅有一队影卫完全听命与他,其他散落在各地的宫中势力需父亲的手牌才能调动。给父亲的信早早就传出去了,现还未收到回信,看来老头子并不想管,殊不知自己能撑到几时。 事实证明冥然并不是杞人忧天。这一日前去探路影卫来报,马上便会行至一段峡谷,然而两峰之间的官设吊桥已断坏。 这道山岭是州际间的必经之路,虽天险环生,却不是人迹罕至的深山,商队行人时常从此经过。 这桥是朝廷架设的,宽得足够走过两架马车。皆是用壮汉手臂粗细的铁链穿构而成,每年又会由官府岁检,轻易就这么断了,太过匪夷所思。 “展行,你随他去看看。”冥然吩咐道,而后安顿柳菀下车休息。 停车之地是穿行在密林间的一条小路,盖是行人常年踩踏出来的,亏得柳菀乘坐的马车小巧,再大一点便不能通行。两旁的树木盘根错节,长得七扭八歪,浓密的枝叶遮天蔽日,向里望去阴森恐怖。 冥然将马系在根小树上,负手立在车畔。那张嗔怒带笑的脸上满是凝重,预感危险将要临近。 阖眸凝神屏息,令感官放大。耳畔原本细琐不闻的声响逐渐清晰。 东向有水声,是条小溪潺潺流过;北向应该是几只小鹿在嬉戏;南向有人声,然只有半缘宫的轻功;西向……太安静了,连鸟叫都未曾听见。 冥然陡而睁开双眼,大喊:“尔等宵小,现身吧!”喊声灌注内力,宛若龙吟虎啸,惊得飞鸟乍起。 于此同时林间窜出二十几个黑衣人,皆手握短刃匕首,将冥然一行人护在其中。 少顷,西侧密林之中发出沙沙的声响。 冥然凭借声音断定人数,而后啧了一声,摘下腰间宝剑。 来的有五十多人,虽说人数是他们的一翻,但这场仗他们赢定了。 “小染,扶小姐上车。”冥然回头自信一笑,“菀儿,委屈你在马车里呆一会儿,待我送他们上路!” 柳菀默默点头,转身坐回车内,就在帘子放下之际,眼见林中飞出数人,手中的利刃明晃晃闪着寒光,禁不住叫出声:“冥然哥哥,小心!” 冥然听到柳菀的担心,粲然一笑。旋即拔出宝剑,抖腕间将真气汇入剑中,霎时间若蛟龙出海,剑气澜浪般翻滚而出。 他的剑名曰怒虬,乃第五贺游历东海万丈岛时偶然所得。 此剑长约三尺二寸,在冥然手中化为精芒,青光翁动缠住敌人,立时封喉见血。眨眼间五十几人被杀得片甲不留。 冥然手挽剑花,宝剑入鞘,剑身不沾片血。 “将尸体抬入林中,此处血迹收拾干净。”冥然吩咐黑衣影卫道。 冥然蹙眉,这些人是谁派来的?南锦煜应当知晓自己的实力,不会遣如此五十几个草包前来。 看打扮皆穿的是南锦江湖人的衣着,然面相却好似……北戎之人? 北戎人生在极寒之地,常年食肉,身材健硕,却不高,这队人马是北戎人无疑。然南锦距离北戎路途遥远,在进内见到北戎人也是难得,缘何会有一支北戎人的刺杀部队在此出现? 事情越发扑朔。 想不通便不想,冥然留下影卫隐藏战场,将自己骑的马也栓在马车上,驾车向展行那边赶去。 “冥然哥哥?”柳菀感到马车动了,掀开车帘子,便看到冥然的背影。 “我们去找展行。”冥然听见柳菀说话,便回头来看,而后拍了拍车子的另一边示意她坐过来。“方才这一队人马事有蹊跷,我们不能久留,遑生事端。” “嗯?”柳菀缓缓挪动身子向前,这段小径杂石遍布,甚是颠簸,忽而听到冥然的话,闪神之际恰巧马车一歪,她顿时失去重心,向车外倒去。 ☆、双丝网(四) 冥然搂住柳菀的腰身,将她拉回车上,匆忙间力气用大了,直接搂在了怀中。 柳菀送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被冥然圈在怀中。羞赧垂头,脸颊攀上红晕,一直染到眼尾。 冥然感觉怀中之人僵着身子一动一动,这才感觉不妥,松开手臂又恐柳菀再次摔倒,便牵起她的手,待她彻底坐稳了才松开。 气氛有一瞬停滞的尴尬,冥然挠挠鼻子,想起之前的话题,说道:“我得派人去查查这群北戎人缘何会来截杀我们!” “那群人是北戎人?”柳菀不解,自己何时扯上了北戎。 “菀儿,你要知道你的能力很重要,不仅是南锦国的皇帝想得到,其他国家亦然。”冥然说着有些心疼,又怕柳菀多想,转头看了一眼,接着说道:“不用怕,有我在谁也不能再夺走你!” 马车飞速在林间穿行,刮着两旁的树枝子噼啪作响,不时便到了断桥边上。 恰巧展行从谷中飞出,落在车边。 “主子,可是出事了?”他方才刚下到悬崖中查看情况,便听到冥然的喊声。 “无事,一群无能之辈,还困不住我们。”冥然跳下马车,眼前是一道山谷,赫然横亘在两峰之间。崖壁陡峭,被葱茏的绿树覆盖,不见山色。 “桥应该是不久前被割断的。”展行指着脚下吊桥的断面给冥然看,手臂粗的铁链子整整齐齐的断掉,断面还闪着青光。 冥然极目远眺,两峰之间的距离并不近,若自己动轻功,很容易便能过去,不过带着人恐怕艰难些,便回头问道:“谷底是什么?” “是一条河,我看着挺险的。”展行刚刚攀下去看了,谷底不能行人,水流湍急,恐怕暗石也不少。 断了从谷底绕山而行这条路,便只能飞过去了。 “阿行,你用轻功过去的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妄执 作者:虸狐 分卷阅读26 几率多大?”半缘宫的轻功独云步鹤,可在空中不借力的情况下飞出十丈远。且展行的轻功极好,他身材瘦小是练轻功的好苗子,在宫中除了第五贺,便只有冥然与他不相上下。 “够呛!”展行听冥然说飞过去,下巴皆惊掉了,张着嘴半晌,才干干说道,“咱们没有工具,若是有云爪钩就好了。” 所谓云爪勾,便是一条细琐头上连着个三爪的钩子,丢到对岸便可成为借力的踩脚点。 “有云爪钩也无用,没有这么长的锁链。”冥然目测这深渊足有十多丈远。忽而脑中灵光一闪,“有了,可踏飞弩。” 飞弩是他的黑衣影卫的暗器,小巧藏于袖间,劲力十足,杀人于无形。 两人相视一笑,这个法子甚好。人飞在空中,借以射出的□□之力便可横渡渊障。 研究好方案,展行便来试验。 只见展行将长襟掖在腰间,退后几步,猛地向前跑去,临至崖畔便飞身跃起。身子腾空,双臂展开,左腿屈膝,脚掌踏于右腿膝盖处,飞鸟苍鹰一般刹那间飞至深渊过半。 “放!”展行在空中高呼。 影卫听令,向着展行身前一丈左右的位置射出□□。 □□劈空而去,具与身形同步之时,展行恰到力竭点,左腿伸直,脚尖踩住箭身,瞬时又向上飞起,片刻便到了崖对面。 “可行!”展行稳住身子,迫不及待转身高喊。 柳菀见这一幕,不禁目瞪口呆,只身飞跃十多丈的深渊,简直叹为观止。 惊诧之间感觉左肩一沉,扭头去看,见绿哥儿正落在上面,歪头看热闹。 收拾战场的影卫已到,刚刚也亲眼见到了展行的好轻功,纷纷拍掌叫绝。 冥然却并未沉浸在试验成功的喜悦之中。他们飞过去十分简单,轻功不好的大不了踩一弩不成再踩一弩便是,然而柳菀和小染一个不会功夫,一个基本没有轻功,这可如何是好。 携一人在空中,轻功实力会减弱,且也不好找准□□去踩。 “阿行,你再飞回来!”冥然呼喊对面沾沾自喜的展行。 展行正挥着双手,向这边叫好的兄弟们示意,听到这话险些闪了腰。 飞回去?好不容易才飞过来的,真当他是鸟不成? 不过主子发话了,不得不听,且让他飞回去应是有原因的,休息片刻,便再以同样的方式飞了回来。 他刚落地,便被冥然勾住了肩头,“阿行,你说咱俩驾着菀儿飞过去的几率多大?” 刚才说飞过去的时候展行就惊掉了下巴,这下子嘴巴完全合不上了,嘴唇张合了几下,抠了抠耳朵,拧眉说道:“主子啊,难度颇大,且不说双弩同发,并行的难度,两人需同时踩踏借力才可,驾着人不好使劲儿啊!” 展行说得急,声音不小,柳菀站在一旁,听得真切,攥紧了袖口。停在肩头儿的绿哥儿感知她肩膀紧绷,用头蹭了蹭柳菀的鬓角,以示安慰。 倏而柳菀有了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不知可行与否,思量再三,还是问出声:“冥然哥哥,我有的法子,不知行不行?” 冥然听柳菀吱声,莞尔一笑,问道:“菀儿,说来听听!” “既然□□不好控制,踩绿哥儿可行?”柳菀涨红着脸,她不知道自己这天马行空的法子是否会被认作是笑柄。 冥然瞪大双眼,笑容逐渐放大,狠狠拍了下展行的肩膀,“我的菀儿妹妹就是聪明,我怎就想不到呢?” 绿哥儿不明所以,不知自己马上就要被当成踏脚石,站在柳菀的肩头,咕咕叫着。 柳菀见冥然惊喜的样子,可见自己这天方夜谭的想法是有实施的可行之处了。 冥然勾勾手,示意绿哥儿飞到他的手臂上。小家伙以为主子要给好吃的,扑扇着翅膀一脸兴奋地飞了过去。 片刻,也不知冥然如何与一只隼沟通的,绿哥儿真的听懂了,而后呆若木“鸟”。 冥然打算自己抱着柳菀过去,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要求两个力气大的人于他同行。 从碧州走时,买了些绳子,不长,却足够将三人连起来。冥然又用绳子将自己同柳菀绑住,单手将人搂在怀中,蓄势待发。 他们的想法是那两人先行腾空,后脚冥然跟上,绿哥儿与他同行,飞在脚下,以便踩踏。那两人与冥然间连着一丈来长的绳子,若力有不足,两人飞到对岸,也好拉他们上去。 准备妥当,冥然低头对怀中的柳菀柔声说道:“菀儿,你若害怕就闭上眼睛,很快就到了。” 柳菀默默点头,心却早已提到了嗓子眼。这般玩命的行动,她还是头遭。 三人皆退后几步,那两人骤而跑出,冥然紧随,而后成掎角之势飞在空中。 柳菀紧闭双眼,耳畔是虎啸的风。感到双脚离地,她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将头贴紧冥然的颈窝。 “放!”前面两人相继喊出声,而后便是□□射出的声音。 展行一众站在崖顶,屏住呼吸。 冥然抱着一人飞行,身子却并不比前两人慢多少,不过力竭点却来得有些快,就在那两人踩□□的瞬间,冥然呼喊绿哥儿。 绿哥儿滑动双翅寻到冥然脚下,用力向上飞起,冥然足尖一点,绿哥儿吃力向渊中落下。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几个胆小的别过眼睛,不敢再看。 就在众人担心绿哥儿之际,便又见它从渊中飞了起来,劲箭一般再次到了冥然脚下。 如此又做了一次,前两人已到对面崖顶,脚尖沾到地面,便拽动身上的绳子,冥然借力速度加快,一瞬间便到了对面崖顶。 身后的众人欢呼雀跃,笑声在崖间回荡。 绿哥儿后脚飞到,落在冥然头顶,挺着胸脯,骄傲得晃动身子。 柳菀感到落在了地面上,睁开眼睛,便对上了冥然含笑的俊脸,一时也兴奋不已,抬手环住冥然,将头埋在那人胸前。 冥然的笑容一瞬僵住,注视这边的手下们欢呼声戛然而止,继而爆发出更加剧烈的叫喊。 抬手拍了拍菀儿的后背,只见她缓缓抬起头,赫然见到了一张染红的桃面。 随后,展行抱着小染已同样的方式过了深渊。请他人便更为轻松,没多久一队人马便悉数到了崖对面。 不过崖过了,马匹却没有了。虽说方便携带的东西皆被背了过来,但是他们却需要步行。 黑衣影卫隐入暗中,又剩他们四人赶路。 步行的速度极慢,不过好在不必寻找宽阔的道路,一路在林间穿行,累的同时,也隐匿了踪迹。 五日之后,影卫来报,前方有一座小镇子,穿过前方的峡谷便可到达。 他们之前一直避开人迹行走,因这山中的村落小镇恐怕会有影月楼的眼线,不敢轻易住下。然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妄执 作者:虸狐 分卷阅读27 而现在他们却需要买些马匹赶路。 思索再三,冥然决定进入小镇修整一晚。柳菀身子骨弱,山中的路不好走,已令她身心俱疲,脚掌磨出了血泡,她又恐众人担心,只在夜深时忍痛挑破,雪白的足衣皆染成了深红色。 小染偷偷瞧见过一次,暗中告知了冥然。 算一算行路程以及行进的速度,这么走下去恐怕入夜才可到达,冥然决定背着柳菀急行。三人动轻功快走,入夜之前便进了镇子。 ☆、双丝网(五) 小镇依山而建。顺着山势铺设一条青石街道,古旧的长满苔藓,两侧房屋拾级分布,蔓延到半山腰。 落日余晖与镇中袅袅炊烟交相呼应,街上行人稀落,穿着朴素,看到入镇的一行人,纷纷侧目。 影卫已打听好落脚的地方,一行人沿着街道上前,不时便来到小镇唯一的客栈门前。 临街的一间很小的木楼,并无牌匾,只在门前挂着个残破幡子,手写的一个大大的“酒”字,便是要住的地方。 客栈中寥寥无几的摆着几张桌子,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男子坐在柜台后面抽着旱烟,还有一个头上裹着破旧的头巾的半老徐娘倚着桌子嗑瓜子。 见到冥然四人到了门前,那女人丢下手中的瓜子,迎出来,唤道:“几位客官,住店啊?”说话间用腰间的围裙擦着双手。 “嗯,来三间房!”展行先迈入客栈,回应了一句,“三间房有吧?”他进去见到屋内的简陋,不禁皱眉。扫视到屋角立着个楼梯,连着黑漆漆的二楼,不知道会不会有房间够他们住宿。 “哟,客官,这说得哪儿的话,别看我们店小,三间房还是有的!”那女人看样子是老板娘,擦了很浓的胭脂,也遮不住黢黑的肤色,一双水肿的小眼睛闪着精光,打量进屋的四人。 “带我们去客房。”冥然看着这客栈也有些糟心,且再看着老板娘的样子,猜测恐怕是间黑店。不过既然进来了,住下便是。 老板娘回身从柜台内拿出一盏烛台,点好了蜡烛,引着他们上了二楼。 楼梯踩在脚下吱呀吱呀作响。 客房极其狭小,只一张床,一张桌子,几把圆凳,好在还算干净。 分好房间,唤退老板娘,柳菀端起桌子上的茶杯,想倒杯水喝。 “小姐,且慢,喝咱们带的水吧!”小染掏出水囊递给柳菀,而后把店里水壶中的水倒掉了。“主子刚才吩咐说此店中的吃食皆不能碰。” 柳菀接过水囊润了润嗓子,坐在床上歇脚。 床上只有一双被褥,摸着十分潮湿冰冷,“小染,今夜你与我在床上凑合一夜。”往常皆是小染睡榻,她睡床,而这客房没有榻。 况且冥然刚才嘱咐过,这客栈惶有蹊跷,必须要小染同柳菀同住。 “小姐,奴婢睡地上就可。”小染已准备好去找店家再讨一套被褥,听柳菀这么说连忙推辞。 “这屋子潮,睡地上会着凉,你与我早已相熟,不必客气!”柳菀并不当小染是下人,她不忍心让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小女孩儿住在地上。 “谢小姐!”小染熟悉柳菀的性子,便也答应了。 晚饭几人只草草啃了些干粮。没有地方洗澡,柳菀便泡了泡脚,给结痂化脓的脚掌上了药便睡下了。 许久未曾躺在床上睡觉,虽是如此不舒服的环境,柳菀亦沾上枕头便睡熟了。 待晨光熹微,林间的鸟儿逐渐活跃,柳菀才醒来。她这一觉睡到了天亮,连夜间出了事皆不知道。 起床便见小染打了洗脸水进屋,“小姐,这店果然是黑店啊!” “缘何这么说?”柳菀穿好鞋子,接过小染手中的热毛巾擦了擦脸。 “昨夜,他们打算迷昏我们,刚到门前就被影卫拿下了!”小染一脸鄙视。 正说着,有影卫过来叩门,并送来一套衣服。 柳菀原本的衣服不适合骑马,冥然便吩咐手下为她买了一套新的。 待柳菀收拾妥当,下楼之时,众人皆眼前一亮。 天青色劲装,衬得人越发精神,衣袖裤脚皆收紧,便显得身稍高挑。黑发简单笼束在头顶,缠着同样天青色的发带,走路之间随发丝飘着,真是飒爽。 见楼下众人皆注目自己,柳菀莞尔一笑,翩翩从楼上走下,打了声招呼。 “菀儿,今天好漂亮!”冥然指了指身边的位置,示意柳菀坐下。 “冥然哥哥,就会取笑我!”柳菀乜了一眼冥然,“怎么在大堂吃饭了?”她见桌子上摆满吃食,方觉不解,便问道。 “这是我们自己做的,没事,吃吧。”冥然递给柳菀一碗青州,又将包子向她那边挪了挪。 今早影卫也在堂中一同吃饭,吵吵闹闹,好不欢快。 “舅舅,我回来了!”就在这欢声笑语之中,忽而听到门外有人说话。 欢笑声戛然而止,众人齐齐向外看去,见一个彪形大汉站在门前,穿着玄色大氅,左袖子却是红色的,正是影月楼弟子的服装。腰间挂着把大刀,扛着个硕大的布袋子,鼓鼓囊囊,不知道装着什么。 说话间便进了客栈。 “老板不在,出去了。”展行背对着门坐着,与冥然交换了下眼神,悄然握住桌上的短剑。 “啊……你们吃着,我去后院等着。”大汉流行大步,三下两下就走到了通往后院的门前。与众人擦肩而过之时,眼角余光扫视着屋内众人。 待他掀帘进去,冥然立时起身,点了屋内的几人示意他们进后院盯着那大汉,其他人则赶紧离开。 门前早就备好了马匹,几人翻身上马,冥然拉着柳菀共乘一骑,飞也一般离开。 策马入山多时,留下的几个影卫才赶上来。 “主子,解决了!” 冥然微微颔首,从怀里掏出一张漆成红色的令牌,正面金色的一个“缘”字,背面中间镶着一小块玉石。递给一个影卫,“你现去赤州,将此物交与影月楼楼主影定山。就说半缘宫中弟子路过此地,客栈之人想谋财害命,不得已才将人杀了。知是影月楼之人,特送去红令,日后可替其做一件不伤天害理之事。” 那人领命,瞬间消失在林中。 骑马之后,赶路迅速,没几日就出了山,到了靛州。 靛州依山傍水,景色颇为秀丽。城中央有一条小河穿过,靛州百姓的房屋皆是后门水路,前门旱道,家家户户门前泊这一艘小船,极其有意思。 一行人入了城,发现这靛州热闹至极,街道上男男女女头上皆插着一朵淡黄色的五瓣花,他们谁也没见过,叫不出名字。 由于街上人群攒动,骑马是不行了,几人下马步行,挤在人群之中。 人群行进的方向与他们正相反,没几步便拐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妄执 作者:虸狐 分卷阅读28 进了个无人的巷子,再向里走,一间高门大府出现在眼前。 朱红的府门关得紧紧的,而旁侧的脚门却开着,有个小厮探头探脑的张望,见他们行至府门停了下来,忙不迭跑上前问道:“几位可是半缘宫的贵客?” “在下正是半缘宫少主第五冥然。”冥然将手中缰绳递给展行,上前拱手施礼。 “少宫主,你可来了,这边请!”说着便引一行人从脚门进了院子。 在来的路上,冥然便告诉柳菀,靛州城中有他父亲的一个好友,他之前已送去消息,叨扰几日。一来可以修整一下,买几匹好马上路,二来可以将身上的麻烦皆处理了。 柳菀一行人穿过巨大的庭院,便见到了等候在正堂门前的主人,是个看起来十分瘦弱的小老头,花白的须发,眉眼慈祥。 “贤侄,我可把你盼来了!”洪钟般的嗓音,震得柳菀耳朵发麻。“呦,小行也来啦?” 冥然与展行三步并作两步,对老者抱拳施礼。 礼毕,冥然竟调侃起老者,“翁伯,多日不见您这越发精神了啊!” “好小子,难不成我还不能越活越年轻了?”老者窜起身来,左手勾住冥然的脖子,右手就往胸口招呼。 “哎哎哎……翁伯,小子岂敢岂敢……”冥然蹂身避开。随手正了正脸色,抬手唤柳菀过去,向老者介绍道:“菀儿,这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家父的旧友朱乃翁。” “朱伯父!”柳菀之前就听冥然说过老者的名字,“乃翁”这个名字再听一次还是奇怪,不就是你爹的意思嘛!不过她也不好意思多问,矮身施了一礼。 “呦呵,这丫头长得俊啊!你小子好眼光,好眼光啊!哈哈哈哈!”朱乃翁上下打量了柳菀一圈,边示意她不必施礼,边向冥然使眼色。 柳菀听到朱乃翁的浑话,羞得满脸通红,垂头立在旁边,接不上话茬。 “快进来吧。我备好的酒菜,再等可都凉了!”朱乃翁极其随和,不分长幼,与他们打成一片。 “朱前辈,这靛州城今日是过节吗?我看着可热闹了。”刚落座,展行便禁不住问道。 “嗯……是靛州的回春节。从今日始,延续一个月之久。”朱乃翁详细解释说:“你们看到百姓头上插的花没有?那是福康花,戴在头上寓意福禄安康。令外,待会儿将有一艘大船,载着久病未愈之人,在河道中缓行。百姓则一路相随,送上美好的祈祷。之后这些病人将送入城中心的庙中,一月之后再送回。” 柳菀听得入神,这般寓意的节日,恐怕就算病情不会治愈,乘着大船,全城之人都为他祈祷,也算是一种幸事。 ☆、双丝网(六) 吃过饭,展行嚷着去街上逛逛。冥然便带着柳菀也一同去看热闹。 恰时大船正从码头缓缓行驶在河面上,百姓皆拥在河道两旁。当船驶过身前,便将头上的福康花丢入河中,双手合十,虔诚祈祷家人岁月安康。之后再随着大船缓缓前行。 河边的小径不宽,却挤满了人,比肩接踵。柳菀三人湮没其中。 人群一顿一行,展行早就不知道被挤到何处,冥然怕与柳菀走散,默默抓住了她的手。 冥然的手掌温热,将柳菀的手全然握在掌心。 柳菀就这样红着脸,一路被冥然牵着,一直走到大船停泊的地方。 这一处建着座古刹,有万僧俯跪在庭院之中咏诵经文。人群行至此处,便缓缓散开。 冥然牵着柳菀转过古刹,其后有一棵参天古树。 “这是情人树。”冥然侧头看了看身边一直安静的菀儿,“我幼时曾同父亲来过一次靛州,他就是为了来看这棵树。” 柳菀仰头而视,情人树乃一棵榕树,粗壮的树干五人接手环抱,尚不能成圆。枝繁叶茂,恐在此已生长了数百年。书上挂满了红色丝绦,风过随着叶子微微颤动。 忽而她的心中漾起莫名的酸楚,只想流泪。 始终注视着她的冥然,见到此番,拉过她的另一只手,令她面相自己,扶住她的双肩,低声询问:“怎么了,菀儿?” “没什么。”柳菀抬手拭干眼泪,看着冥然笑了笑。 冥然只觉得这笑容比眼泪更加心痛,不禁将人环在怀中。 柳菀一顿,想挣扎出来,冥然却抱得更紧,“让我抱一会儿吧,菀儿。” “冥然哥哥……”柳菀僵在冥然的怀中,感受着他咚咚跳着的心口。 “别说话,就一会儿!”冥然用下巴蹭了蹭柳菀的头顶,哑声说着,抚在肩头的手掌,攥成了拳头。“菀儿,我喜欢你,从第一次见到便喜欢你……” 突如其来的话让柳菀不知所措,其实她早就清楚冥然的心思,只是她不清楚自己的心意。对冥然有一丝喜欢,却又似乎并不是喜欢。 “也许你并不喜欢我,但是请不要让我离开,好吗?”冥然的心箍着一种难言的苦楚,他说出了如此任性的话,恐怕要被菀儿讨厌了吧。 柳菀在冥然怀中动了动,抬手抚在他的腰身,方才的话着实令她心疼,亦有心动。“冥然哥哥,我……不会离开的。”这一刻,她是真的不想再离开。 冥然抿成一线的唇陡然上扬,不可思议地怀疑方才的一瞬只是臆想,将人推出怀抱,以自己的额头抵住柳菀的额头,问道:“菀儿,你说什么?” 柳菀别过视线,手指勾着衣襟,“我的意思是我的心意与冥然哥哥是一样的。” 至此一瞬,冥然便觉得天青水阔,高兴得不能自已。眼前的菀儿眸光中闪着晶晶的亮光,眼尾染着红霞,丹红的唇瓣抿着,她并没有拒绝自己。 “我能吻你吗?”不禁将心头的话问出口。 柳菀觉得此刻紧张的不能呼吸,羞赧的点点头。 瞬间唇间被一片柔软覆盖,带着温度与颤抖,轻轻的一点即离。柳菀的脑海之中哄得炸开,就这样空白着,又被冥然抱在怀中。 互表心意之后情愫与日俱增,草长莺飞。似乎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水到渠成。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无论是此一结还是彼一结,或许皆是劫。劫难往环生,历尽终成佛。 靛州之后的日子,除去冥然与朱乃翁商讨回华太山的事宜,其余便与柳菀腻在一起。 只看得众人啧啧羡慕。 不过北戎人的事情一直没有头绪,南锦煜却送来了等候多时的密信。 信中尤言,皇帝龙体恐撑不了多时,需早日除去五皇子,他登基之后定会对柳菀多方保护,亦不会再囚禁她,只要她的预言便可。 “冥然哥哥,皇上的身体恐怕是三皇子害的。”柳菀听闻信中内容,忽而想起曾在聆天苑中那一梦,她从未与他人说起过,自己忙着逃离,险些忘记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妄执 作者:虸狐 分卷阅读29 了。 “为何如此说?”朱乃翁见柳菀平日话不多,此番道出见解定不是空穴来风。 柳菀一五一十将预见之事说出。 “丫头的意思是有人提供给了三皇子含毒的茶叶,而这个人怕不是南锦人?”朱乃翁挑出话中的重点。 “恐怕那人是西芜人。”冥然听柳菀说献茶之人有一头深棕色卷发,西芜人多生黄发碧眼,且西芜也多生稀奇古怪的毒|药。 “想必北戎人也是他招来吧!”朱乃翁捋着花白的胡须,说出心中所想。 敌人在暗,他们在明,且冥然与父亲有约定,无论如何都要扶持三皇子登基。纵然这南锦煜并非良君。 “翁伯,我问您一事,你若知晓,务必要告诉侄子啊。”冥然一直不解父亲为何要帮衬南锦煜,且自己怎么问他都只说是分内之事,便没了下言,朱乃翁和父亲是多年好友,或许他是知晓的,便开头问道:“家父可是有把柄握在南锦煜手中吗?” 朱乃翁一愣,随即叹了口气,说道:“此乃孽缘啊。你父亲不好开口,我告知你也无妨。” 朱乃翁为自己倒了杯茶,缓缓将萦绕冥然多时的始末全然道明。 事情还要从三十年前说起,那时第五贺二十岁,一身绝然的武功叱咤江湖,一杆玉萧一柄剑,逍遥自在。 当时武林人才辈出,而他绝对是第一人。年轻气盛总是会沾惹些麻烦,就如同话本子中讲的一样,他与人比武切磋,不想被人阴害,险些丧命。 他用最后的力气逃出来,藏入一处私宅的花园之中,就失去了知觉。 待他醒来才发现自己在一间房屋中,而这房屋便是冥然母亲君婳的闺房。第五贺隐藏的花园乃是当时朝廷二品大员君如清的宅邸。君婳是君如清的嫡长女。 君婳见第五贺浑身是血倒在花园之中,便救了他。 这一救便落下了情愫,二人两情相悦。 可君婳当时已在宫中选秀女的名单之上。入春便要进宫而去,第五贺惶恐佳人离去,便私下去见了君如清,表达了自己对君婳的情谊。君如清是个通透的人,见自己的女儿找到了良人,不忍心棒打鸳鸯,便令君婳的妹妹君嫣与之换了身份,入了宫。 而君嫣便是当今三皇子南锦煜的母妃——幽贵妃。第五贺为了报答君嫣成全,许诺她一个愿望,无论是什么事,他定当赴汤蹈火。 而君婳与第五贺便从那时起一直隐居在华太山一峰,取名云巫,打算长相厮守。 难耐有情人走的永远是艰难路。 就在第五冥然八岁那年,君婳便撒手而去。为了纪念爱人,第五贺将华太山的居住的地方取名半缘居。 所谓,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从此不问世事,守着爱人的孤墓了了此生。若不是已有了儿子,想必他定会随爱人而去。 君嫣与君婳生时是好姐妹,死便也是前后而去。君婳过世一年后,君嫣也病重,她在临终之时托人送信给第五贺,要他护着儿子南锦煜一生。 那一年幽贵妃去世,第五贺带着冥然入金林都见到了南锦煜,从此便一直暗中保护他。 草民难保皇室安危,第五贺便重回武林,建了半缘宫,壮大势力,多年来斡旋于朝堂与江湖间。 只是没想到,第五贺如今搭上儿子的前途,也要保护南锦煜。哪怕他要做皇帝,也会满足。 朱乃翁一口气讲完,听者唏嘘不已。 冥然知道九岁那年进金林都,便与柳菀相识。命运勾连交错,缺不了任何一环。 母亲过世后他极少听到父亲提及过往,记忆中依稀记得父亲消沉了许久后带他去了金林。在此之前他从不强求自己练功,从金林都回来后才严格要求自己。短短的四年时间,冥然极少见到父亲,只要他回到山里便严格考校自己的功夫。 至此冥然的武功飞速提升,十六岁之后他便被父亲送到金林都,负责暗中帮衬南锦煜。 他不知为何父亲对这一段往事讳莫如深,即便他问了多次,也从未提及。 明明就是履行约定,并没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柳菀见冥然一直低着头默不作声,双手放在膝盖上握成拳头。她曾听过冥然说过这件事情,也知道在他的心中始终有着郁结。对于父亲的不解与埋怨仅仅只是源于一个约定。 她悄悄将手掌覆在冥然的拳头之上,她不知要安慰什么,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些别人不能理解的疙瘩,谁也解不开,唯有自己。 冥然苦笑,他不是怨父亲,而是自己不了解父亲,赌气做了很多不应做的事情。 朱乃翁见状离开,留冥然与柳菀独处。在他眼中,冥然与第五贺性子太过相像,表面上嘻嘻哈哈不着调,实则敏感而脆弱,十分重情重义,又往往被情义牵绊,绕不过弯子。 “菀儿,我是不是很不孝。”冥然见朱乃翁离开,才将将说了这么句话。 柳菀不知如何安慰,只得将他抱在怀中。 良久,冥然才好似想通了,声音闷闷的说道:“见到爹,我好好道歉便是。我想他会原谅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越写越撒欢。 现在我抛弃了细纲,随便写。 情节上的出入,有人指出再改吧。 我就是这么破罐子破摔了。 ☆、劫(一) 冥然知晓了事情的始末,虽然他觉得事情似乎并不一定只如朱乃翁所说的完全一致,但是终究南锦煜是表弟这个事实不会错。 他斟酌了许久,给南锦煜回了封信,又写了一封给父亲的信。 在金林都的那几年,他一直以为南锦煜抓住了父亲的把柄,虽明面上听任指挥,私底下却做了万全之策。原想的事情全部被推翻,很多部署都需要重新来过。 正巧朱乃翁派出去的人找到了北戎人的蛛丝马迹,冥然他们看来要在靛州多住几日了。 靛州的回春节已过,四月的天气已仿佛入了夏,热得难耐。冥然这几日忙得昏天黑地,许久没见到他的柳菀支了小凳在院中树荫下百无聊赖地看着话本子。 之前在聆天苑中她未曾接触过如此吸引人的书籍,看了一眼便被吸引了。 故事跌宕起伏,讲的是一位皇帝与爱人可歌可泣的故事。柳菀正看得入神,朱乃翁几时站在背后也不知道。 见专心读书的人一时半刻察觉不到自己,朱乃翁打算轻咳一声唤起注意。 “朱伯父!”柳菀闻声回头,便见朱乃翁站在身后,还歪着头看着自己笑,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合上话本子,起身请他坐下。 “丫头竟也喜欢这个啊?”朱乃翁已随着柳菀看了一小段,这故事乃是说书先生惯讲的段子,他听过几次,也很喜欢。 “嗯。”柳菀点点头,“不过有些地方细细琢磨下不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妄执 作者:虸狐 分卷阅读30 合常理。” “说来听听!”朱乃翁着实喜欢柳菀,这丫头平时话不多,单纯可爱,说话也是直来直往。他活了半辈子,膝下却无儿无女,孤苦伶仃,便格外喜欢这些小孩子。 “既然两个人互相喜欢,为什么误会总是解不开?”柳菀看过几本累死的书,故事情节迥异,却都有一个特点,明明相爱的两个人永远隔着屏障,直到最后才会解开误会。 “身在山中,窥不了全局。”朱乃翁自是知晓这些话本子的套路,若是一早便解开了误会,也就引不了人向下看了。不过他认为人生就是如此,话本子也是源于现实。 “大抵我们也是如此,一妄念生,执着于空。”柳菀竟从话本子里面领悟出了人生道理。 “丫头,人生在世,活着便图个舒坦,执念虽苦,亦是乐趣。”朱乃翁如是说罢,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每个人都有解不开的结,他亦是如此,若不然也不会隐居在靛州。 “菀儿明白了。”柳菀浅笑,他与朱乃翁极为投缘,大抵因幼年便失去了亲情,她对这个与父亲年纪相仿的老头儿十分亲切。 “丫头,我听冥然那小子说过你的往事,若不嫌弃,我认你做义女可否?”朱乃翁道出了肖想多日的想法。 柳菀一愣,随即慌忙俯跪在地,“父亲在上,受小女一拜。”她感动都来不及,怎会拒绝。 “哎呦,我的乖女儿,快快起来!”朱乃翁拉起柳菀,合掌将柳菀的手握住,眼中泛起红丝。他也算不枉此生,老了得到这样乖巧的女儿。 隔日,朱乃翁等不及冥然回来,便在家中摆了酒席,算是正是宣告认了柳菀做他的女儿。 酒席并未请外人,只是家中仅有的主仆,摆了五大桌子,举家庆祝。 却不曾想原本的喜事险些成为悲剧。 酒酣饭足,朱家现有的四十几口人齐齐瘫软在地,才反应过来,酒菜之中被人下了毒。 朱乃翁觉得自己骨头好似被抽离出身体,一丝力气也提不起来。展行也是如此,反倒是柳菀还可动弹,急得焦头烂额。 “你快去给冥然送信,恐怕马上就会来人了!”朱乃翁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这一句过后便感觉累得喘起粗气。 柳菀慌了神,握拳扶着凳子站起来,告诉自己要冷静。 对了,还有绿哥儿。家里所有人,包括那些平日隐在暗处的影卫,皆被朱乃翁叫出来庆祝了。这厢皆瘫软在桌,谁也指望不上。 柳菀一鼓作气,用尽所有的力气找来纸笔写信件,随后爬到门口,大叫:“绿哥儿!” 只一声,绿哥儿便从院中的树上飞出,落在柳菀的身边,它歪着脑袋向屋内看,见众人趴在地上的,摊在桌上的,反正一个能直立的皆没有,仿佛知道了事态严重。跳着脚在柳菀身边蹦来蹦去。 柳菀稳定片刻,才积攒了些许气力,翻过手掌,露出手中的纸条,绵软无力地说道:“快,快去找冥然。” 绿哥儿得令,叼起纸条,遽然飞出。 然而与此同时,一群人冲进院中,正看到此景。 “射下来这只鸟,它是送信的。”闯进来的人中有人高呼,可屋内谁也没有力气去看绿哥儿是否被抓住,只能在心中祈祷,祈祷着绿哥儿快些找到冥然。 柳菀的脸颊贴着地面,眼皮渐渐失去力气,合眼之前看到众多脚掌向自己的方向走来。耳畔则是七嘴八舌的声音。 “她就是咱们要找的人。” “其他人怎么办?” “杀了算了!” “别惹事,上面的人也没说要我们杀人。” “对,杀了也不多给钱,费劲儿。” “赶紧带她走吧,以防夜长梦多!” 旋即这一群人便达成一致。 柳菀尚且存在知觉,感到身子被人抬起,继而装进了什么东西里面,手的触觉来看应该是个木头箱子。而后眼睑便再不透光,晃晃悠悠被抬起来走了许久,知觉也消失不见。 恐惧,梦里全然的恐惧,压抑得仿佛要窒息。柳菀一个激灵,感知慢慢恢复。虽然身子还是没有力气,但是至少可以睁开眼睛。 这才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坐在一驾马车中。 车内空间狭窄,只有自己一人。四围被布遮挡,微弱的光随着颠簸一晃一晃的照进来。 梦中的恐惧伴随着知觉的恢复愈发强烈。她被谁带走了?将要去何方? 嘴巴被布堵住,艰难的发出呃呃啊啊的声音。不知是无人察觉,还是听到了也充耳不闻,柳菀挣扎了许久,脱力得合上眼睛。 “冥然哥哥,快来救救我!冥然哥哥!”她内心疯狂的呼喊,被恐惧支配的身体呈现一种近乎痉挛的状态。 未知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怖的事情。 直到微光缓缓化为黑暗,马车才停顿下来。柳菀此刻已疲惫不堪,庆幸的是头脑却清晰起来。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冷静思考,或许可以逃出去。 一个看起来瘦瘦高高的男子打开马车的门,探头进来。他手中举着火折子,映照出他那张细长的马脸,在黑暗中泛着青光,阴森可怖。 柳菀瞪大眼睛,发出单一的音节,不住扭动身子。 马脸男子见她已清醒,抽出塞在柳菀嘴里的布,随意丢在地上。 “大哥,你要带我去哪里?”柳菀动了动有些酸胀的下巴,忙不迭问道。 马脸男子并不搭言,低头兀自在怀中摸索着,不时掏出一块干粮,粗俗地塞进柳菀嘴里。干粮是用磨得不精细的玉米面做的饼子,噎得她溢出眼泪。 可柳菀觉得自己必须硬着头皮吃下去,吃了饭才有力气想着去逃跑。她不知自己已多久没吃东西,也不知道下次吃东西又在何时。 马脸男子看柳菀的样子似乎噎到了,从车外拿过水壶,戳进柳菀的嘴里。 水流很大,小部分随着干粮润了嗓子,大部分顺着嘴角流出。携带着干粮的渣滓,弄得前襟狼狈不堪。 柳菀不管不顾咽下嘴里的东西,“大哥,求求你,告诉我是谁让你带走我的!” 马脸男瞪了柳菀一眼,转身关上车门。 “大哥,大哥,你别走!我已经被抓住了,也跑不掉,你就行行好,告诉我成吗?”柳菀见人要离开,急忙喊着。 马脸男转身回来,柳菀刚以为他要同自己说话,没曾想那人捡起丢在地上的布,握住她的下巴又塞回了口中。 布沾着地上的尘土,呛得柳菀险些背过气去。 看来沟通是不成了,要再想其他办法才是。 柳菀就在马车之中,从布帘外透进来的光去判断,马车在三日不停不休的奔跑后停了下来。 来时的路似乎人迹罕至,她一丝人声也没听到过,包括赶车的男子也未同自己说过一句话。 神经几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妄执 作者:虸狐 分卷阅读31 近崩溃之时,她终于被人蒙住眼睛,抬出了马车,又被装进个木箱之中。 隔着木箱依稀听到外面细细索索的说话声,是低语,听不真切。 待木箱落地,她被人从箱中抬出来。而后被点了穴道,不能说话也动弹不得。 好在遮眼的、堵嘴的布被拿掉,眼前是几个穿杏黄色衣裙的女子,皆轻纱罩面,看不见长相。 这些人将柳菀抬到一张大床上躺下,继而退出屋子。 她身子僵着,就连脖子也扭动不了,直挺挺躺着,眼珠子转来转去打量起房间。 余光的范围有限,将将看到床周围的东西,并无有用的信息。 柳菀合眼休息,猜测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没赶上积分之前更新。  ̄へ ̄ 昨天一直在工作。而且太冷了,回来有些头疼和发烧。 存稿告罄,只能今天加紧写。。。。 崩溃中。。。。 ☆、劫(二) 靛州城外三十里有一座矮丘,杂木高蒿丛生,十里八村的百姓给它取了个极为恐怖的名字——鬼坟山。 称它为坟盖是因为四周一马平川,唯有它拔地而起,圆润突兀真如坟包一般。且许久之前就传闻此地闹鬼,夜半经过时常会遇到白衣鬼影晃荡在树林之中。附近曾有胆大之人进山打猎樵采,无一再回去过。 白日路经,亦会感到阴冷,不禁越穿越邪乎,以它为中心五里之内竟无人再敢居住。 而此刻,冥然便被困在鬼坟山之中。 几日前暗探回禀,在这里见到行踪诡秘的北戎人,冥然便亲自前去探看。果不其然,真如料想一般遇到了一队北戎人马驻扎在此。 冥然一路尾随入了山,却不想山中被部了阵,带去的影卫皆中招,不声不响便消失了。最终只剩下了冥然一人。 进来之前冥然便感到山中隐藏着危险,硕大的山林中无丝毫飞鸟走兽的声息。不过早先的部署看来并不奏效,这阵死门重重,进来尚可简单出去便如登天。 冥然困在其中三日,身上的干粮马上就消耗殆尽,若再找不到出路,恐怕他也要丧命于此。 正在此时,绿哥儿出现了,口中衔着柳菀求救的信。 看罢方觉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后悔已来不及,硬着头皮前进。 绿哥儿进来后也迷失了方向,这一人一鸟又在山中度过了艰难的三日。 冥然一路走一路做这标记,可如此不停歇的急行竟然连树林的边界皆找不到,而且做的标记也见不到。这山林似乎是个无底洞,吞噬着闯进来的一切。 心中焦躁,想不出对策,冥然颓然坐在一棵巨树下阖目休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鬼坟山中感觉不到任何风动,燥热的天气透着冰凉,冥然舔了舔干裂的唇,又抬手揉了揉眉心。 绿哥儿在一旁百无聊赖的刨土,干粮两日前吃完了,林中无水无活物,只能吃些绿叶子,它想着是不是可以从地里刨出些虫子加个肉。 然而刨了半天,坑大得足够装下绿哥儿的身子,却连跳蚯蚓也没有。它飞跳出坑,歪着头看了看冥然,见主人还是没有动的意思,便又跳回去接着挖坑。 挖着挖着,松软潮湿的土里有一硬物露出一角,绿哥儿晃着头好奇地啄了啄。 “空空”硬物之下发出声响。 遽然之间山中树木剧烈抖动,依靠着树干小憩的冥然闻声握剑跳起。绿哥儿也吓了一跳,扑扇着翅膀,飞出坑,落在冥然的肩头。 树木的抖动一瞬而止,随即四面八方弥漫而起浓重的雾气,立时看不清一尺之外的景物。 冥然对着突如其来的变化并不惊慌,甚至有些窃喜。六日过去了,终于有了动静,是福是祸会一会才可知晓。 然而等了许久,也听不到任何动静。绿哥儿蹭了蹭冥然的额角。 “别害怕!”冥然抬手摸了摸它的头,以示安慰。 “咕咕。”绿哥儿抖着翅膀飞落到地面,啄了啄冥然的鞋面。而后向前跳了跳。 “嗯?”冥然被绿哥儿的动作吸引,随着它向前走了几步,见到了一尺来深的坑。 绿哥儿跳入坑内,俯身蹭了蹭坑中的硬物,又抬头看了看冥然。 冥然皱着眉头蹲下身子,也看到了那个硬物。 绿哥儿用爪子刨了刨硬物周边的土,又抬头看了看冥然。 “你的意思是,你动了这个,雾就出现了?”冥然读懂了绿哥儿的意思,抬剑戳了戳土里的东西。 霎时间树木再次剧烈抖动,雾气随之褪去,眼前豁然出现一条笔直的小径。 “阵眼!”冥然惊喜呼叫出声。果真天无绝人之路,绿哥儿竟然发现了阵眼。 沿着小径摸索着向前,眼前的景物是从未见过的,两旁的树木沐浴在阳光之下,阴冷的感觉消失。 树下光影斑驳,且零星散布着……森森白骨。 白骨十分完整,能分辨出死前的动作,有的倚靠在树干上,有的则趴着地上。每走几步便能看到一具。 在向前竟见到了几日前走散的一名影卫,倚靠在树干上已断了气。死前似乎已疯癫,双目圆睁,嘴巴也不曾合上,手指扣着地面。 常理来讲,影卫内力深厚,饿个十天半月皆不会有事。这短短三四日便断了气,不想也知,定是漫无目的地独自在迷宫般的林中穿行,丧失了心智。 其实冥然已展现出了焦躁,若不是绿哥儿出现,恐怕也会处于崩溃的边缘了。 一直顺着小径走着,走失的暗卫皆被找到,或远或近分布在小径周围,大部分已经断气,只有两个入定盘坐在树下,皆是年纪稍长的,懂得安抚内心的恐惧与焦虑。 冥然同他们说话的时候,他们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突然又哭又叫。迫不得己,冥然只能点住穴道,渡些真气过去,这才恢复神智。 小径并不长,约莫三四个时辰便走到了头。而小径的尽头是几间茅草屋,已人去楼空。 屋内还留着生活过的痕迹,看来离去的时间并不长。 三人在屋中找了些食物,待体力恢复才返回。 “主子,真想不到,我们离得这么近,呼叫声竟传不出去!”说话的影卫叫宁一,二十五六的样子,回头望望出来的路,止不住叹息。 “大抵是障眼法,与华太山的幻影迷踪差不多。只不过这个阵能在这么小的地方布局,看来做阵的人十分厉害。”冥然感叹,他还是太年轻了,险些着了道,“我们得快点回靛州,拖了这么久,希望老天保佑……” 冥然原本不信命,也从不祈祷苍天,然而这半年他向老爷天祷告了不止一次。 三人动轻功急行,三十里的路几个时辰便到了。 进了朱宅见到了一屋子昏倒在地的人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妄执 作者:虸狐 分卷阅读32 ,四十几口皆在,单单少了柳菀。 “主子,都还活着!”宁一初见到屋内的一幕,以为众人皆死了,忙着去看,才发现都还有呼吸,只是形同活死人。 “这是中毒了?”另外一同回来的人叫张劲松,不解地问冥然。 冥然扶着朱乃翁查看,少纵松了口气,“中的是消功散。” 消功散失一种极为金贵的毒|药,之所以金贵缘是因为武林之中抵制使用这种毒|药,能够配出消功散的人几乎被杀绝了。 消功散顾名思义能够消散人的体力,服用之后全身瘫软提不起丝毫气力,且在功力越高之人身上越强劲。 它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液体,混入饭菜酒水之中,极容易让人中招。这也是一种伪君子下三滥的招数,风靡过武林一时,诸多大侠中招,死于非命。 不过消功散本身毒不死人,一般皆是因服用之后身体无力,便被来的人杀害了。 它有解药,服用之后三日之内体力便逐渐恢复,若是不服用一月之后便也可自行恢复。功力越浅的人恢复的也就越快。 冥然熟识各种毒|药,看到后便辨认出来。 只不过这四十几口人皆中了毒,他手边的解药完全不够用,需要慢慢配制才是。 回到朱府时已是三更,将众人抬回床上安置好,便天亮了。 冥然留在府中为朱乃翁解毒,吩咐宁一和张劲松前去买配解药的材料。 手边无人可用,冥然一边救治中毒的人,一边担心着被劫走的柳菀,心乱如麻。 众人渐渐恢复,然而早些被治愈的却是功力尚浅的人,待众人皆恢复,距离柳菀被劫走那日已过去了半月。 正堂之中,一众人等皆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蔫蔫的,谁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 冥然这几日不眠不休,虽说到了后期基本上不用他去照顾众人,然而找不到菀儿线索的他已失眠多日。 原本的笑面攀附的皆是愁容,星目遍布血丝,黯淡萧瑟,唇畔长满青青的胡茬。独自坐在角落一言不发。 朱乃翁经过这几日的折腾,也憔悴不少,原本矍铄的老头子显现出了颓然与苍老。 气氛一蹶不振。 “老……老爷,有人求见!”小厮从外面跑进来,一瞬便感知到了屋内的消沉,结结巴巴禀报。 “谁也不见!不见不见,让他滚!”朱乃翁想不出这个节骨眼儿上谁能来找自己。这么多年来找他的人屈指可数,况且都会提前通知。近日也没有收到信件,想必是不打紧的人,打发走就是了。他现在可没什么心情见客。 “哎呦,我的儿,你让谁滚啊?”庭院之中传来一声爆呵,乃是发出丹田之音,穿云裂石一般,真得屋内人耳朵生疼。 小厮闻声回头,“哎,我不是说让你在门口等着吗?你怎么进来了?” 与此同时,冥然与朱乃翁皆愣怔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少顷,自庭院外飘然飞进一个身着牙白色广袖长衫的人,腰间挂着一柄玉萧。风荡起宽大的袂襟,仙者般凌空而至。 见到屋内之人的反应,浅哂一笑:“难道多日不见,都不认识老夫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老赶不上三点前,,不开心不开心。。 ☆、劫(三) “爹?”冥然听到声音时便知道来的人是自己的父亲第五贺,然见到了人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然儿,你怎落得这般模样?”第五贺闻声看去,见冥然颓废的样子,不禁蹙眉。 未等冥然回答,朱乃翁箭步窜到第五贺身前,拽住了他的袖子干嚎道:“贺兄,我闺女丢了!”此话一出吓了第五贺一跳,“你几时有闺女了?” “哎呀,有的那天就丢了,是我的干闺女!”朱乃翁胡乱解释道。 第五贺嫌弃地嘴角抽动,扯回自己的袖子,斜了朱乃翁一眼,摇摇头坐到了正坐上。 “然儿,还不来见过父亲?”第五贺眼角扫着站在角落里的冥然,见他多时未动,厉声唤道。 朱乃翁刚想接茬,便看到第五贺看向自己的目光,他下唇颤抖了两下,最终选择默默闭上嘴巴,坐下来喝茶。 “见过父亲。”冥然脚步未动,将将弯了下腰,又问道:“父亲你怎么来了?” “你闯了这么大的祸,没想要我过来收场吗?”第五贺摘下腰间的玉萧在手中把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道。 冥然垂首听着父亲的话,双手紧紧握住两侧的衣襟,“父亲,然儿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我没有怪你,然儿,你过来。”第五贺将玉萧放在桌上,勾勾手示意冥然过去。 冥然迟疑片刻,还是穿过屋中不敢作声的众人,来到第五贺身边站定。 “然儿,和我讲讲吧。人怎么丢了?”第五贺看着儿子的样子颇为心痛,冥然的性格与君婳相像,遇事乐观,极少有事情能令他如此焦急颓废。 他收到了冥然的密信,也多多少少从手下人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始末。 世间万事本就不能说谁对谁错,更何况冥然是为了心上人。他匆匆赶来,日夜兼程便就是为了帮儿子解决燃眉之急,没想到紧赶慢赶还是慢了一步。亡羊补牢,希望不要太晚了。 “父亲,我听翁伯说了。”冥然并没有回答父亲的话,而是没头没脑来了这么一句。 第五贺一时间没明白儿子的意思,不禁顿住:“嗯?” “哎呀,我把你帮三皇子的原因告诉冥然了!”朱乃翁接过话茬,他还是自己承认了吧,第五贺都没告诉自己儿子,他多嘴说了,想必待会儿就会被打,不过他早就习惯了,早死晚死都得死。 感受到对方的目光,朱乃翁缩了缩脖子,心虚得别过眼睛,不敢看第五贺。 “先不说这个,当务之急是将人救回来再说。”第五贺却不纠结于此,继续之前的话题。 冥然又惊又喜,惊于父亲竟并没有追究自己过失,喜于有了父亲的帮助柳菀应该很快便会找到了。 第五贺听过冥然的叙述,以及朱乃翁的补充后,沉思片刻。 “然儿,右手伸过来。”冥然见父亲面色凝重,不解地探出胳膊。 第五贺上下翻看,又摸了摸脉门,接着抻过冥然的左手重复了一边。 屋内鸦雀无声,众人皆一头雾水,这人丢了为何要查看冥然的手掌。 第五贺查看过后一声叹息,紧接着攥住冥然的左手将人猛地从椅子上拽起,随后与之双掌相合。 冥然下意识抽身,却发现双掌被父亲的内力吸着,动弹不得。 第五贺穿的长衫袖口广大,此刻被内力灌满,猎猎而动。他的双掌缓缓发出青蓝色的微光,逐渐将冥然的双掌亦包裹。 众人屏息凝神,不知发生了什么,却也不敢问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妄执 作者:虸狐 分卷阅读33 出声。 遽然之间第五贺大喊:“起!” 片刻,便见冥然双脚离地,随着第五贺上举的双手,而倒立身子。 第五贺待冥然与自己头对头之际,双臂微屈又伸直,双掌的微光陡然耀眼。 冥然则一声闷哼,而后平稳落在地面上。 落地之际,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冥然的衣领之处出现一条深红色的血线,沿着脖子的经脉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蔓延,不时便从下巴处到了下唇。 而冥然正不解众人为何一瞬不瞬关注着自己的同时,感到喉咙之中有一股腥辛在蠕动,禁不住张口呕吐,吐出来的皆是黑色的血沫子,待喉中的腥辛味道消失,呕吐也停止,深红的血线亦不见了踪迹。 “这是什么情况?”朱乃翁见状扭头问第五贺。 “然儿在镇中吸食了雾气,我猜测雾中有北戎的一种瘴毒。果真如此。”第五贺脱力坐在凳子上,刚才动了全身内力祛毒,现有些眩晕。 “可我今日并未觉得不适啊?”冥然刚吐完血,嗓子干涩,说话之间喉咙如刀割疼痛,声音也嘶哑至极。 第五贺阖目调息片刻,才睁眼说道:“这几日是否觉得夜间燥热,胸口憋闷,睡不踏实?” 冥然想了想,点点头。 “这种瘴毒与那阵一脉相承,慢慢蚕食人的心智,起初焦躁难耐,而后心性大变,最终耗尽心血而亡。”第五贺心疼地看了看自己的儿子。 “那冥然这便好了?”朱乃翁也有些后怕,若不是第五贺突然出现,冥然定是要出事。 “然儿的体质与普通人不同,他从小便被我养在药罐子里,一般的毒对他无用,这次又发现的早,调养几日便无大碍。”第五贺微微眯起眼睛,好似又想到了什么般,问道:“你把绿哥儿和那两个影卫带来,我看看。” 令人庆幸的是,宁一和张劲松因离阵眼雾气弥漫之地较远,并未吸入。绿哥儿则不同了,蔫蔫的打不起精神。 第五贺稍稍渡了些真气给它,它也如冥然一般呕了黑色的血沫子,便晕了过去。 冥然吩咐人将绿哥儿抱下去照顾,自己经过刚才的治疗,感到心舒体畅,看来没什么大事。倒是父亲缕缕输出真气,不知要休息多久才能缓过来。 “父亲,孩儿扶您下去休息吧。这几日,我再派人去更远的地方打探,我想他们带走菀儿并不会伤害她。”冥然见父亲面色苍白,显露疲态,不禁心疼。 第五贺看着年轻,也就三十几岁的样子,但实则已接近五十岁,虽说功力强劲,这般折腾也吃不消。 “然儿,我无事!”第五贺起身,将广袖一摆,说道:“若是心疼为父,就去给我买个烧鸡回来吧!” 冥然有些无语。他这个父亲什么都好,就是时不时的不正经。 “买什么烧鸡啊,我叫厨子给你做。我跟你说啊,我府上的厨子可好了!”朱乃翁上前勾着第五贺的肩膀,一脸谄媚。 “吾儿,咱俩的账什么时候算算一下啊!”第五贺矮身躲过朱乃翁的爪子,用手中的玉萧抵住那人的肩头,眯着眼睛问道。 “孩子都在呢,给我留点面子哈,什么吾儿,叫贤弟就成!”朱乃翁嘴角抖动,这一屋子晚辈面前今儿他的脸算是丢尽了。 两个老头子,一高一矮吵吵闹闹出了正堂。 “主子,这边怎么办?”展行一直站在屋内不敢说话,他极其畏惧第五贺,一想起小时候练功被打的时候就瑟瑟发抖,这厢看人走了,才凑到冥然身边问道。 “我总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下毒之人到现在还没找到吗?”冥然最近一直心烦意燥,这边冷静下来心中盘算着盲目找人很难,可从下毒之人着手才是。 展行摇摇头。 下毒之人从冥然回到朱府便一直寻找,可始终没有找到。 当日能够接触到酒菜的人极多,审讯了多日也没有头绪。他们只找到了毒源,打水的桶里面残留着参了消功散的水,想必有人将药放入了水中,煮饭做菜都要用到水,就这样子全院的人皆中了毒。 千头万绪理不出思路,况且连谁掳走了人皆不知道,真如大海捞针一般。 对方布置这么大的一个局,牵连了很多势力,北戎人是重要一环,制作消功散的人也是关键,而且将菀儿带走的人看来并不是谁的手下,听在场人说他们似乎是雇来的,连人皆没杀,大抵因为钱给的不多。 冥然也从这方面去查了,依旧什么也没有查到。 无力之感油然而生。 “菀儿,你在哪里?”冥然心中呐喊,“菀儿,我怎么才能找到你?” 就在冥然焦急寻找头绪的同时,柳菀在陌生的地方囚禁着。每天只有吃饭的时间能坐起来,能说话,其余的时间皆被点住穴道,定身躺在床上。 照顾她的黄衣女子无论她说什么皆不会应答,与之前那个马脸男子一样。 每天能动的只有脑子,她每天借吃饭的时机观察屋内陈设,一遍一遍与黄衣女子们说话。虽然毫无进展,却一直没有放弃。 她知道冥然会来救她,她知道她一定会逃出去的。 经过几天的观察,柳菀已经观察好屋内的一切。 这是一间极其简单的屋子,出了一张床、一张圆桌和一把椅子什么都没有了。不过屋中的桌椅皆是用尚好的黄花木做的,价值可见一斑。 连囚禁之人所住的房间皆如此讲究,掳她来的幕后之人身份必然显贵。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积分迷之暴涨。 虽然不知道怎么会涨这么多,但是我很开心。 然后我发现我最近好墨迹。 我要赶紧让情节快点发展才是。 这个我打算写个十五六万就完结。 然后开个新坑。 新坑想写个热一点的题材,不过还写古言。 我超级喜欢古言。 心态平和地练习,我想我会有进步的。 然后我墨迹了这么多,跑走做饭去。 啦啦啦啦啦啦。 (⊙o⊙) ☆、劫(四) 柳菀所能想到的显贵之人只有皇上和三皇子。就在她想是否要编排一些预言来吸引出这个幕后之人的时候,她发现之前的推测都错了。 这一日,同往常一样,黄衣女子来进来送饭。而吃过饭后,并没有点住穴道,而是服侍她沐浴更衣。再之后才被店主穴道,蒙了眼睛,抬进一顶小轿,到了另一个地方。 那个地方漆黑一片,四周皆是石壁,空旷而巨大,似乎是个洞穴。 在她所站之地的正前方燃着两根手臂粗细的蜡烛,隐隐能看清光滑的石壁之上写着看不懂的金色文字。 黄衣女子为她解开遮住眼睛的布便离开了,洞内空无一人,柳菀不能动,只得站在原地听着蜡烛燃烧发出的噼啪生,在洞中回响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妄执 作者:虸狐 分卷阅读34 。 忽而之间听到身后轰隆一声,继而便见到一人坐在轮车之上,被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推至身前。 轮车上的人亦周身被包裹在黑斗篷之中,看不清容貌。 “你就是南锦的天媒?”那人说话声音清朗灵脆,似乎是个为变声的小孩子,听不出男女。 柳菀被点住了穴道,说不出话,只能盯着那人来看。 “小奴,解开她的穴道,让她说话。”那人吩咐身后的小奴。 随即穴道被解开,柳菀迫不及待问着:“你是谁?” “呵呵,我是谁于你并不重要,因为我马上就会变成你。”那人从斗篷之中伸出一截手臂,柳菀见罢倒吸一口冷气。 这一截手臂枯干柔弱,将将只有煞白的皮肤裹着骨头,而皮肤之下赫然见到红色的血脉,一条一条突兀出来,七岔八岔交错分布着。 手指也是亦然,流着长长的指甲,仿佛兽爪,并不像人。 那只手轻轻掀开遮住容貌的帽兜,露出一张稚嫩的脸庞。 那人看上去也就六七岁的模样,头上全然生着白发,简单用丝绦束着,与那稚童的脸极其不称。 “我的样子可怕吗?”那人见柳菀面露惧色,挑眉问道。 柳菀不知如何回答。若是单说面容,其实并不吓人。圆团的小脸,眉眼清秀,可见长成之后无论是男是女皆不会难看,只不过眼神之中透着沧桑,没有孩童的清澈。 “不要害怕,不久后我就是你,你就是我。”那人忽而癫狂,示意小奴推她靠近柳菀,而后伸出枯爪握住柳菀的下巴。 指甲扣着皮肉,疼得厉害,“你究竟要做什么?”摆脱不掉枯爪的牵制,柳菀狠厉盯着那人。 “做什么,待会儿你便知道了!”那人收回胳膊,眼神却依旧留在柳菀的脸上,上上下下看着,仿佛打量着一件心爱的物品。 小奴推着那人走到两根红烛之间,又拿掉了那人身上的斗篷。 那人被立在轮车之上,看不见腿脚,只有两只胳膊从白色的衣服中伸出来。腰腹之间用一根绳子绑在轮车之上。 小奴从怀中取出一物,是一个泛着绿光的球状物体。 那人将其单手握住,而后绿光星星点点从中溢出,瞬间便将那人环绕其中。 与此同时,石壁上金色的文字活了一般,缓缓扭动,继而脱离石壁,向绿光之中聚合。 蜡烛的光芒被淹没,漆黑的石洞被绿光招摇,掺杂着零星的金色,化为旋涡。就在旋涡之中那人从轮车中缓缓升起,向柳菀的方向移动。 绿光带着罡风,吹起那人的衣服,露出皮包骨的全身,这人并没有下半身,只有上半身被绿光裹挟着停在柳菀的面前。 阴森的绿光之中,那人神智癫狂,大笑着将手中的绿色球状物体推向柳菀的面门。 柳菀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绿球停在空中,而那人阖目,口中念念叨叨,是一种她听不懂的语言。 那声音渐渐空灵,柳菀只觉得眼皮沉重,她觉得好累,活着便好累,或许死了才可以解脱。死了就再不用饱受父亲过世的痛苦,不用在有对家人的思念,死了便结束了这一世。来世又是重新开始。 柳菀苦笑,她终于可以解脱。绿光点点凝聚,在她与那人之间往复。绿光渐渐模糊,溃散,忽而金黄色从绿光中展现,其中映着一张又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的脸庞。 那人面容和煦,一双单睑之眼含着笑意,丰唇朱丹,微微翘起。 金色的光芒吞噬附近的绿光,柳菀看清那人穿了一身明黄色的广袖衮服,盘龙束发,负手站在一棵巨树下望着自己。 她并不识得那人,却又无比的亲切。 于此同时脑中闪现一个似男似女的声音“嬴姝,你执迷不悟,我便允你遁入轮回,来世望你可参悟虚妄。生生死死,皆有定数。” 遽然之间求生的欲望从心中出现,而后疯涨。柳菀咬紧牙关,灵台之中似乎被注入一股气流,缓缓向下,灌满全身,疲惫与绝望消失殆尽,她猛地睁开眼睛。 依旧在那石洞之中,她跪在地上,面前是那个枯干的人,她趴在地上,似乎晕厥过去了。不远处那个叫小奴的人也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柳菀此时身体之中充满无限的力量,想也不想站起身来,她只想逃出去,她要逃出去。 身后是一扇石门,石门边上有一块凸起的石块,柳菀尝试着按动石块,石门轰的一生开启。一束微光从不远处射日,柳菀向着微光狂奔。不时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茂密的树林。 她不知身在何方,但唯有跑才可有生机。 漫无目的的向前奔跑,树枝子划着身上的衣服,勾出一道一道的口子,她却不敢停歇,一路向前。 周身的气力随着天空之中的光的消失慢慢殆尽,最终体力不支摔倒在地。 黑暗侵入思绪,失去了知觉。 待柳菀再次醒来,睁眼之际还想着逃跑,惊惧起身,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破陋的屋中。 言其破陋一点也不为过,房顶残破得出现一个大洞,能看到外面湛蓝的天空。她躺在一张破席子上面,身上盖了一件……男人的外衫? 柳菀揉了揉还有些昏沉的脑袋,起身查看,这才发现她是在一座破庙的后堂之中。 庙身不大,转过后堂的屏壁,前面是一座挂满蛛网灰尘的观音像。 观音像前的香案旁,跪坐着一人,正俯身在案写着什么。听到身后有动静,不禁回头去看。 一瞬间双目相对,柳菀的脑海之中千万种景象涌入,涨得她头痛难耐,不禁抱着脑袋蹲下身子。 眼前出现一片金子的殿砖,环顾则是翠玉的墙围,是一座宫殿之中。 只不过这宫殿此时并不见辉宏与庄严。 满地的死殍,扭曲的残肢断躯,血浆流蔓,还有宫苑外的凶神恶煞,与残垣断壁。 柳菀就站在大殿中央,眼前是一个男人的背影,他站在大殿门外,七八个阉竖围在他身前,一排御林军将他与那些浴血的将士隔开。 “狗皇帝,今日便是你的死期……”穿金色盔甲的将士站在男人对面,用刀指着他,身上溅染的鲜血,滴答滴答落在青色的方砖上。 男人穿着金丝的龙袍,背影萧瑟。 “你们几个,去殿里保护皇后和大皇子离开,定要护她们周全……”男人命令身边的御林军。 “陛下,您这边……”几个人面露难色,低头想劝说男人。 “快去,朕现已是困兽之斗,只想让她们活着离开……”男人的华语间充满绝望。 “到现在还想着皇后,怪不得尔能为了她犯天下之大不违。”金甲将士满脸的鄙夷。 说罢一挥手,身后的士兵向前,砍杀声骤起。 随着进殿的御林军,柳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妄执 作者:虸狐 分卷阅读35 菀见到殿内一位身着凤服的女子怀抱着个七八岁的孩童躲在龙椅的后面。 女人的相貌与她一模一样。 “娘娘,陛下让我护您和大皇子离开……”御林军首领拱手单膝跪地。 “哀家不能走,哀家要和皇上共进退。”女子说罢搂着怀中孩子的手紧了紧。 “娘娘,不要让属下为难,这是陛下的……” “快保护陛下……”首领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阉竖尖哑的声音打断,忽而又传出剑戟击飞流矢的声音。 女人蓦然起身,没走几步便看见外面的御林军全部倒在地上,皇上的身前挡着几个阉人,身上皆插满了箭羽,不知生死。 “宁……”女人声嘶力竭地呐喊。只一声男人便听见了,回首,眼眸被阴影占据,不知是何许颜色。 男人便是刚才在石洞之中见到的男子,与破庙之中回眸看向自己的男子是一人。 面前的流箭不曾停过,因速度太快,箭尾的羽毛与空气摩擦,发出簌簌的声响。 几只强劲的箭射掉皇帝身前的死尸,继而其他箭雨射在了皇帝的身上,他踉跄后退。 “啊……”女人拼死向皇帝跑去。 男人嘴角闪过一丝微笑,目光艰巨,从容转身挡住殿门。 砰…… 一只箭穿过男人的身体钉在他身后的柱子上,鲜血从后胸涌出,红色撞满女人的眼眸,而后逐渐四蔓开来,直到充斥了整个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累死了。 写得很累。这个前世的情人终于出现,看柳菀如何能看破一切吧。 其实写到一半都想把大纲改了,让柳菀和冥然好好谈对象。 但是我觉得我还是写吧,毕竟这次不写,不一定什么时候这个想法又出现了。 我会很快把这个写完的。 明天醋坛子模式就开启了。 我对于成为了冥然后妈的这件事深表道歉。 不过很快我就把这段写完。 很快。 我保证。 ☆、劫(五) 已此为开始,柳菀走马灯一般向前追溯,经历了一个人的一生。 这个人就是她的前世。 抬起满是泪水的眼睛,对上眼前之人,涩哑的嗓子中挤出他的名字:“宁……” 那人蹲在她的面前,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双手伸着,似乎想去扶起她,又怯懦于男女之间,不敢上前。听到她说话,忙不迭,站起身,施了一礼:“小姐,小生褚云天,乃是游学至此的秀才,方见你晕倒在林中,不是有意冒犯,您切勿害怕!” 柳菀看着眼前之人,前世的种种与之交合。他是她前世的王,前世的天,也是她前世的夫君,也是前世的弟弟。 容颜不改,气质却截然向背。 记忆中他是立于天地之间的天子,扫六合,归天下。高高在上,却对她温柔依顺。他弑父夺嫡,冒天下之大不韪,只为冲破世俗娶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为妻。 散退六宫佳苑,独宠她为皇后。 亦正是如此,他被天下讨伐,千夫所指,最终万军起义,推翻王朝,她与他皆身首异处。 黄泉之下,她执意不饮孟婆汤,带着前世记忆轮回,便是要找到爱人,再续前世未完的缘分。 而如今她便找到了他,嬴宁。 “小姐,您遭遇何事?可需小生前去报官?”今世的嬴宁并不认得她,一脸焦急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柳菀,说话间彬彬有礼,却尽是生疏。 “呵呵呵呵……”柳菀不禁大笑,她到底是柳菀还是嬴姝,她到底活着是为哪般? 褚云天看着流干眼泪,双目赤红,疯癫大笑的柳菀,生出惧意,向后退了几步。 “我是嬴姝啊,你不记得我?我是你的妻子!”柳菀忽而起身,扑向褚云天,拽住他的袖子大喊。 她历尽千劫,今生孤苦只为找到他,他却待他如陌生之人,她不甘,她不愿,她心痛如针刺。 “小姐,小姐,放手放手,您认错人啦!小生不是您丈夫!”褚云天虽说只是一介书生,但也要比柳菀力气大些,挣扎着推开柳菀,嫌弃地抖了抖袖子。 柳菀被大力推开,脚下不稳,摔倒在地。前世与今生的记忆纠缠,她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禁不住嘶喊:“啊!” 褚云天见状,慌忙跳出破庙。他后悔自己多此一举救了个疯子。 柳菀独自一人趴在地上,双手死死扣着地面,水葱般的纤指由于指甲的断裂而血流不止。 怨恨,无休无止的怨恨充斥内心。 她直起身子,猩红的眼睛盯着残破的佛像,狠狠啐了一口,“为何你可高高在上,受人膜拜,而我却如蝼蚁一般苟活于世。” “我是谁?我究竟为什么活着?”柳菀声嘶力竭,忽而残破的观音像轰得一声倒落在她的身畔,激起尘埃弥漫在破庙之中。 柳菀蜷缩在这破庙之中,不眠不休,疯疯癫癫,口中不住的念叨着:“我是谁?” 待褚云天带官府之人回到破庙时将将看到这一幕。 “你说的就是这人?”来的两位官兵一胖一瘦皆喝得微醉,胖的依靠在破庙的门上向里面看着,瘦的则随着褚云天进了破庙。 “对对对,官爷,就是她。”褚云天见到破庙之中狼藉一片,佛像倒下来砸碎了香案,他的书纸笔墨皆压在下面,有些心痛,却又怕柳菀发疯,心痛得直跺脚。 “拿来吧!”瘦官兵垫垫手。 “拿来什么?”褚云天不懂,“官爷就是这人,没别的了!” “是让你拿钱!”胖官兵晃晃悠悠走进破庙,插着腰站在褚云天身后,一脸不耐烦。“我们陪你走了一圈,还不意思意思?” “小生……小生哪里有钱啊?”褚云天听罢傻了眼,他可不知道报官还要钱。 “没钱啊……呸!”胖官兵愤恨得啐了一口,“也是,你个穷秀才,真晦气!” 褚云天低着头收拾地上的残乱的书籍,听到这话,眸光陡而恶毒,将手中的纸张默默攥住。 瘦官兵扫了一眼褚云天,随即蹲下身子,伸手攥住柳菀的下巴,“哟,挺标志的嘛!” 柳菀双目空洞无神,由人随意捏着脸颊扭来扭去。 瘦子回过头与胖子对视一眼,眯着眼睛舔了舔嘴唇。胖子马上开口:“算了算了,就当我们哥俩儿倒霉。你赶紧收拾东西滚!” 褚云天从怨毒中回神,默默收拾好东西,低着头退出破庙。 他自是知晓两个官兵要做什么,但是他无力去阻止。人各有命,他尚且顾不了自身,怎去解救他人。 刚刚走出破庙院门,便听到后面传出惊叫。他定住身子,想回去,却摇了摇头,他不能管,他权当什么都没听见便是。 “公子,庙里有人?”褚云天抬头,见打林中走出两人,一男一女,皆牵着马,穿了一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妄执 作者:虸狐 分卷阅读36 身红衣,腰间别着武器。 忽而良知似乎有了依靠般,话语迫不及待喊出口:“求求二位,救救里面的女子,有人……要强……” 褚云天的话还未说完,便见眼前二人相视一眼,陡然飞起,向破庙而去。 他扭转身子,也随着二人跑回。 破庙之中传出打斗的声音,随后便见那一胖一瘦的官兵被踢出门来,落在庭院之中呻|吟。 红衣女子脱下外衫裹住泣不成声的柳菀。褚云天扒着门扉长长舒了口气,还好没有酿成大祸。 两位穿红衣的人,男的是影月楼少主影红,女的是她的妹妹月南。影月楼男姓影,女姓月,皆穿红衣。江湖人称,落红魅影浅映月。 询问与安抚之后,影红决定将柳菀带回赤州的影月楼。 “他不去,我也不去!”柳菀满脸泪痕,虚脱得指了指褚云天。 影红不解,听刚才的讲述,两人算是萍水相逢,褚云天偶然救了这个姑娘,为何这人要抓着他不放? 褚云天也有些头疼,似乎姑娘醒来便把他认为别人,想着刚才自己一念之恶,险些令她失了清白。去就去吧,左自己也居无定所,在天地间游荡,便说道:“这姑娘醒来便神志不清,错认小生为她的丈夫了。我随着去便是。” 既然褚云天也应下,影红也不便多说,影月楼家大业大不怕养这两个闲人,况且这姑娘神志不清,若是褚云天在也可安抚一些。 他们所在的地方距离赤州不算远,打马而行,就算顾忌受伤的柳菀,堪堪五日便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写不下去了。就这样子吧。 ☆、劫(六) 影月楼真如名字一般,是一处三层高的阁楼。恢弘壮丽,立在赤州城西南的花间湖畔。四角飞檐,八面玲珑,水榭亭台将其围在中央。 影红将柳菀与褚云天安排在楼东侧的套院之中,请了大夫为柳菀治疗,便离开了。 柳菀的身子并无大碍,只是虚弱沉默,倚在床头一言不发,任由大夫医治。 这几日她始终在思考着今生何去何从,她的身体中似乎储藏了两个灵魂,互相之间谁也不肯让步,无时不刻不在焦灼开战。原本性子便清冷,这下更是片语皆无。 一想到冥然便止不住的流泪,她这样追溯前世,却割舍不下今生。放弃褚云天,前世的执着便出现阻挠。柳菀就这样从晌午坐到黄昏,直到月南过来看她。 “姑娘,这般已到了影月楼,已无别人,你跟我讲一讲你的往过吧!”相处了五日,月南对这个沉默无言的姑娘极为心疼,她看着柳菀日渐消瘦,总是坐在角落默默流泪,想着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她不知遭遇了什么,竟变成这副模样。 柳菀看着自己被月南握住的手,苦笑着摇摇头,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谁,是柳菀还是嬴姝。 “还是想不起来什么吗?”月南有些失望,刚听大夫说这姑娘头上的伤并不严重,身子也没什么大碍,只是肝气瘀滞,想必是心结不解。她不知道这姑娘是不愿意讲,还是真的忘记了。嘱咐了两句,便退出屋子,唤丫鬟好生伺候。 转而去见了褚云天。 褚云天坐在屋中看书,见月南来了,不好意思的说道:“云天不知还要叨扰几日。” “云天兄弟,我们江湖人讲的就是仁义侠道。你这也是为那姑娘好,谈什么叨扰不叨扰的。”月南对褚云天印象不错,虽然他是个读书人,却没有那么多弯弯绕,与她也算投缘。 “她……怎么样?”谈及柳菀,褚云天无奈摇摇头,他知道自己不是出于什么仁义,只是心里愧疚罢了。 “大夫说身子没什么病,就是……”月南抬手点了点脑袋,“我想还是你去找她谈谈为好。” “可……哎!”褚云天长叹了口气,说实话他一路上也想过与那姑娘说话,可他想到当初在破庙中的疯癫,还是心有余悸。“算了,我去吧!”像是下了某种决定,褚云天去见了柳菀。 柳菀依旧如月南离开时一样呆坐在床上。 褚云天搬了个小凳坐在床边,思索了一会儿开口:“姑娘,感觉好些了吗?” 柳菀从他进屋便一直注视着他的行动,压制住心中的苦痛,单单问了句:“公子……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褚云天一怔,他原本还忌惮着她见到自己是否还会暴起,没想到他竟平静得问了自己。前世今生?实则他是不相信的,子不语怪力乱神,即便有前生,应该也是过眼烟云吧。 不过他不想刺激柳菀,便挤出个音儿来:“嗯。”随即又肯定的点点头。 “那……如果我说,我们前世相识,你相信吗?”柳菀喑哑着嗓音又问道。 “姑娘的意思是,我是你前世的……丈夫?”褚云天回忆当日见面的情景,突然觉得或许这样说便理清了全部。 “宁,你想起来了?”柳菀眼中溢满惊喜之色,但又看到褚云天愣怔的面色,惊喜转为失望。 “姑娘,你没有父母亲人吗?”褚云天不懂人为什么会有前世的记忆,也不懂此生难道就没有牵挂吗? “今生……呵呵呵呵!”一想到今生,柳菀便是无穷无尽的纠结,“我今生本就是个无稽之谈!” “不,姑娘。生而为人,先有父母要履行孝道,后有友朋处以情谊,再还会有妻有夫,怎是无稽之谈?”褚云天饱读诗书,讲着大义,侃侃而谈。 “我之所以有今生,便是因由前世的不懈,我的今生便是要找到你!”柳菀扯着自己的袖子拧成麻花,照理来说恢复了前世了记忆,便会对今生了无牵挂,然她想起放弃今生便苦痛不已。 褚云天见柳菀又有些激动,便试着安慰说:“这样吧,姑娘可说一说你前世有什么遗怨,云天尽力帮你圆满便是了!” “真的?”柳菀精神遽然抖擞,她内心就是在期盼这样的话语。 “嗯。”褚云天虽这样说,可心中却祈祷,她不要说出什么强人所难的事。 “我轮回今生,便是要与你再续前缘。”柳菀目不转睛盯着面前的男子,虽然他不再是那个风姿错约的嬴宁,但他就是他轮回,她愿意重新来过。 “再续前缘?小生恐怕此时不能听从姑娘。”褚云天摇摇头,面露苦涩。他今生已有心爱之人,已然祈誓非她不娶,并不会对这个萍水相逢的前世情人动一丝妄念。 “我可以等,等你想起来,等你再爱上我!”柳菀不愿放弃,她想若是褚云天记起了前世的过往,也会如她一般不计较今生的种种,与之破镜重圆。 “姑娘,不要傻了,我与你不同,没有带着前世的记忆。而且今生已有心悦之人。”褚云天定定说出的话仿若惊雷灌顶,击灭柳菀最后一丝希望。 “你走吧!”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妄执 作者:虸狐 分卷阅读37 柳菀低下头,泪珠子砸落在手背上,绝望莫过于如此。从前世追到今生,便只为了得到这一句拒绝吗?那前世临死前为何要回首看她,为何眼中皆是不舍,为何只有她记得。 待褚云天离开,柳菀赤脚踏在冰凉凉的地板上,解下腰间的丝绦。唯有死可解灼心蚀骨的折磨,这一次她不要带着什么记忆,来世若可轮回便愿做一朵朝开夕落的木槿,没有情没有义,看到朝阳与落日便终了一生。 丝绦勒入喉咙,窒息之感油然而生,而柳菀却不感觉痛苦,解脱般垂下手臂。眼中的光渐渐消失,她终于没有了烦恼。 乘风而驰的冥然勒住缰绳,马儿在急行之中忽然被拉住,双蹄抬起,发出嘶鸣。 “怎么了?”同时骑马在侧的几人立时也停下来,第五贺皱着眉头问儿子,他们得到靛州的消息,说见到柳菀进了影月楼,这厢他们全员出动,展行、朱乃翁皆一起日夜兼程前去确认,时间紧迫刻不容缓。 “无事。”冥然晃晃脑袋,他方才感到一股寒意从心中升腾,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一般。不过这会儿感觉消失殆尽,仿佛刚才只是错觉。 派去靛州的人是一同从金林都过来的影卫,对柳菀的样貌极为熟悉,他亲眼见到柳菀同两男一女一同进了影月楼,他必须快些赶到,事态的发展似乎已迫在眉睫。 然而当这一行人到了赤州之时,见到的却是昏迷不醒的柳菀。 她安静地躺在床上,脖颈见依稀可见红肿的勒痕。 “她为什么会成为这个样子?”冥然赤红双眸,向身后的影红嘶喊。一路上来,他便听影红说他们救了一个女子,但她不说自己的姓名,听冥然的描述应该是他们要找的人,其余的皆没有说,只叫他自己亲自去看。 “你喊什么,我们也不想这样。”月南心中窝火,他们救了人,不感谢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受这样的窝囊气,是她自己自杀的,关他们什么事,若不是他们及时发现,现在见到的恐怕已然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然儿不得无礼!”第五贺喝止住疯狂地拔出剑来的冥然,将影红换到旁侧。 “贤侄,你可把事情的经过同叔叔好好说一说吗?”第五贺也时分茫然,若是说柳菀是被人打伤杀死也还说得过去,偏偏是自杀,这其中定有隐情。 影红一五一十将事情的始末讲与第五贺,细节也将得颇为清楚。 “那我能见见那位公子吗?”第五贺听到事情之中还有一个叫褚云天的人出现,而且是他与柳菀谈话之后,她才想不开的,还需再找他问一问。 褚云天被唤到偏厅,进去便见到一位飘然如仙者的男子坐在正座上,悠然喝着茶水。 “小生褚云天见过先生,不知先生找我有何事?”褚云天拱手上前施礼。 “褚公子不必多利,我乃第五贺,是你救下的那位姑娘的家人。咱们看门见山,我只想知道她自杀之前你同她说了什么。” “哎……”褚云天狠狠得跺着脚,他这真是前辈子造的孽,飞来横祸,这都什么事儿啊。 第五贺紧锁眉头听完褚云天的讲述。他不禁头痛,这位褚公子说得头头是道,神情也不似说谎,不过这前世今生之事听得他是云里雾里。 “老夫先在此谢过公子。”第五贺客套了几句,便回身去找冥然。 冥然跪在床边,一瞬不瞬的望着只剩呼吸的柳菀,双掌将她的手合在掌心。朱乃翁站在一旁默默擦着眼泪,展行更是一言不发地杵着。 “然儿啊,我们先将柳姑娘带回去再说。这里面的事情恐怕有些复杂。”第五贺上前揉了揉冥然的头顶,柔声说道。 冥然点点头,轻轻抱起已瘦得毫无分量的柳菀,额角轻轻蹭着她的脸颊,喃喃说着:“菀儿,冥然哥哥带你回家!啊……回家就再也没有人能欺负你了。菀儿……对不起……菀儿……”话说一半哽咽在喉,他答应过菀儿护她一世,可他还是晚了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写得有点心疼。 不过苦尽甘来。 一切都会好的。 我相信。 ☆、劫(七) 一行人收拾妥当,备了驾马车载着柳菀将回,却被影定山带着一伙子人截住去路。 “半缘宫宫主亲临至此,缘何无人通知我啊?”影定山穿着影家惯有的红衣。难耐他肤色黝黑,天生魁梧凶悍,与艳丽华贵的红色极为不相称。 “定山兄弟,时难为兄未曾登门拜访,而是事情紧迫,我们还要带人回去。况且我已与贤侄打过招呼了。”第五贺跨|坐于高头大马之上,俯瞰影定山,虽说言辞谦逊,可却一脸不屑。 影月楼在南锦已有百年,根深蒂固,势力庞大。传入影定山手中却毫无建树。亏得他有个好妹妹月冬至,才令这百年家业不至于毁在他的手上。 影丁山闻罢,剜了一眼站在旁侧的影红,示意他过去。 “父亲,这边事情复杂,您老就别参合了。”影红蹙眉,紧走几步来到父亲身侧,小声同父亲说话。他长得与影定山没有一丝相像,白面明眸,俊朗潇洒,加以红衣配身,说他是楼主才不为过。 “臭小子,你可知他们要带走的人是谁?”影定山气得直跺脚,他还没退位呢,这儿子便擅权僭越,真当他是废物不成。 “是少宫主的心上人。”影红回头对坐在马上的第五贺笑了笑表示抱歉,而后低声对父亲说道。 “这就对了,想必是十分重要之人才会如此兴师动众,那我们为何不趁火打劫?”影定山不懂,儿子是个聪明人为何好事送上门了,也不知道拿捏一把。 “父亲,乘人之危不是君子所为。”影红知道父亲的意思,然他这个父亲目光短浅,行事乖张鲁莽,令人头痛。姑姑这般还在金林都,现无人可管制父亲,他是儿子有些话不方便说出口。 “你们父子二人回屋叙旧吧。老夫这边要启程了,还要多谢少楼主款待。”第五贺早已不耐烦,那二人叽叽歪歪好一阵子了,再不走恐怕又要横生是非。 影定山正忙着说服儿子,这厢听到第五贺要走,推开影红拦在马前,“第五宫主从我影月楼带人只说一句谢谢可不成。”说罢竟拔出到来指向第五贺。 影红见事不好,抽身拦在父亲身前,一边按压那举刀的手,一边安抚第五贺,“宫主莫要同我父亲一般见识,他不了解发生了什么?”又示意月南过来帮忙。 然月南却像没事人一样杵在那处望天,她的性子随影定山居多,刚刚在屋内已多对冥然的态度不满,父亲能让这群人吃瘪,她自是愿意的。 第五贺嗤然一笑,从怀中掏出木镶玉的令牌丢出去,道:“送你个定缘令,以后影家出事,半缘宫自当出面帮衬。” 定缘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妄执 作者:虸狐 分卷阅读38 令乃半缘宫的信物,持令便可求助半缘宫,之前冥然也送过影月楼一个。 “你当打发叫花子不成?”影定山被第五贺的态度激怒,他堂堂影月楼楼主可不是江湖上的泛泛之辈,随意一个令牌便可打发。 第五贺无奈,他不想多做纠缠,换做之前的性子,他定会扇这胡搅蛮缠之人一个耳光,现老了脾气好了许多,这种气也能忍了。不禁摸了摸鼻头,看着影红,等他处理。 冥然坐在马车中,见迟迟不走,又听到影定山的言辞,不禁探出头来观看。 就在众人纠缠之际,打从外面飞马来了一人,在院中停住,在乱哄哄的人群中寻到影红,扯到一旁。 影定山无了牵制,骤而飞身而起,刀尖直指第五贺的面门。 第五贺不慌不忙双腿夹住马肚子,偏过身子避开刀锋,回手轻轻在影定山肩头一拍。这一掌看着并未用力,然影定山却在空中失去重心,摔向马后。 “走!”第五贺策马唤众人即刻离开。 “宫主,且慢!”影红陡而发声,命令手下将人团团围住。 第五贺恼怒,勒紧缰绳打算冲出重围。这影月楼之人皆是狗皮膏药不成,一个两个都这么难缠。 影红见人要走,抽出腰间九节软鞭,挥动之间飞身而起,那细软的钢鞭仿佛一条巨蟒绷直身子向前,待接近马身,腕子发力,鞭头转而弯曲,缠住了后马腿。 马匹腿部被缠,失去平衡向侧面倒去,第五贺片腿而起,旋转着从马背之上飞落在地,拔出腰间的玉萧。冷目看向影红。霎时间双方对峙,剑拔弩张。 “宫主,今儿时难让您带人出去了。那姑娘不能走。”影红收回钢鞭,腕子挽花,立时鞭子便缠绕在手臂之上。 “呵呵呵呵!”第五贺发笑,他不知这又是哪一出,“老夫不知少宫主这厢又有何事?” “宫主,在下明人不说暗话,您要带走的人是天媒柳菀吧。”影红刚刚收到南锦焕的密信,方知这阴差阳错救下的姑娘竟不是常人。信中说得急迫,并未解释前因。虽不知柳菀如何从固若金汤的聆天苑中逃脱,然而信中凿凿之言称她定是柳菀没错。 “少宫主所言,老夫不懂啊!”第五贺眉心拧成疙瘩,心想事坏了,事情败落此番看来只能打出去了。 冥然坐于马车之中,听到影红的话拇指顶开怒虬,栖身到马车前端。 朱乃翁与展行此刻亦是蠢蠢欲动,等着第五贺一声令下,便打算拼命。 “宫主若如此就不要怪晚辈得罪了!”影红咬牙,他知道以自己的功力定不是第五贺的对手,然只要牵制住第五贺,夺人便是。 缠绕于影红手臂上的钢鞭圈圈绽放,瞬间便到了第五贺咽喉处。 第五贺抬起玉萧轻轻一拨,四两拨千斤,鞭头便被击开,失力一般软若绳子。 这边开打,影月楼举全力围住马车,月南在左,影定山在右夹击,其余人也一窝蜂一般冲过去。 朱乃翁飞身下马,拦在月南面前,“小丫头,让我来会会你。” 于此同时展行亦拔出短刃对上了影定山。 冥然则飘然立在马车顶部,拔剑之间剑气崭然,立时扑上来的一层人被剑气击中,躺倒在地。 月南挥双掌劈向朱乃翁,她天生神力,惯用的是兵器乃是一把千金重的大锤,不方便戴在身上,这边突然开打,已命人去取,暂时只能赤手空拳去会朱乃翁。 朱乃翁看似身材矮小瘦弱,掌风却如灌万力,呼啸着罡风便直击月南颈窝。月南不敢硬拼,向后倒退飞起,躲避开这一掌。 “好丫头,有本事!”朱乃翁舔了舔下嘴唇,他许久没有打仗了,这一次定要酣畅淋漓的打一场,这小丫头看着年轻,功夫却是不错的。然而与自己相比还是差了一些,但用外家功夫便堪堪只有招架之功,他要好好戏耍一番才是。 朱乃翁这边轻轻松松对阵月南,展行这边却不好过。他擅长轻功,隐身闭气,然实打实打架的功夫却不行。再者影定山怎么说也是影月楼楼主,一把大刀使得是虎虎生威。 这把刀乃是精钢锤炼,劈砍间带着内力上下翻飞将展行困在其中。 好在刀法笨重,而展行身轻如燕,每一招都能躲过,只是无进攻之力。 冥然迅速解决了扑上来的影月楼众人,大喝:“阿行,你来守车,我去会他。”说罢怒虬与身影化为一体,刺向影定山后脊。 影定山感受到后背的剑气,立时收回砍向展行的刀身,矮身躲过。展行松了口气,那人的刀越来越快,再这么打下去他恐怕非要死在刀下不可,这边一个晃身,落在马车侧畔,倚着车身缓神。 影定山被冥然这一剑惊出一身冷汗,这孩子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然内力与剑法却已然在自己之上,需要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 影红此时也不好过,他与第五贺实在相差悬殊,那人一柄玉萧缓力而出,却总能轻轻撩开他全力而出的钢鞭,且慢慢占了上风。 他越打越吃力,而第五贺风轻云淡,广袖翩然,迎风而动,甚至连步子都没迈动几下。影红额头冒着细汗,心中急躁,这般打下去自己即便不被击败也会内力疲倦而动弹不得。他必须要想出个法子速战速决。 就在此时,影月楼中又有一众人等冲出,为首的四位身穿青蓝色葛布长衫,正是影月楼青、白、朱、玄四位掌事。他们身后的人群之中有四人吃力地抬着一把巨锤,正是月南的兵器——五花满月锤。 “小姐,武器!”待赶到庭院之中,大喊月南来取。 月南此时正被朱乃翁一丈劈中肩膀,踉跄后退,险些摔倒在地。青掌事见状薅起被抬着巨锤,飞起落在月南身畔,“小姐,你歇会儿,我来对他!” 月南被刚那一掌震得口角流血,五脏六腑微痛,赶紧调整内力,随后狠狠擦掉嘴角的血痕,接过满月锤,将青掌事拦住,“这老头子我来,你去帮我哥。” 有了兵器的月南如有神助,双臂灌力将那四人抬着皆费力的大锤嗡得一声抡起来,直接砸向朱乃翁的身体。 月南张得纤弱柔媚,吊梢的狐眼娇俏可人,朱乃翁见她用的兵器却是如此强悍的大锤,不禁唏嘘,一边挑开躲避着万金的罡力,一边喊道:“你好好的姑娘用个短剑峨眉刺什么的多好,这是个什么玩意?” 月南手持大锤,嘶吼道:“你别废话,老驴,吃奶奶一锤!” 作者有话要说:  哎哎哎。 今儿写得热血沸腾的,我就喜欢打群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写得好开心。 ☆、劫(八) 月南的大锤越逼越紧,一下比一下快,一招比一招狠。看似毫无章法可依,只凭借蛮力胡乱砸下,然则却运满内力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妄执 作者:虸狐 分卷阅读39 ,虚虚实实。霎时间月南将守势转为攻势,朱乃翁只能躲闪。 没多时,本就不擅长轻功的朱乃翁便喘起了粗气,而那边月南却越战越勇。展行在车顶上看着一把年纪的老头子上蹿下跳,刚想过去帮忙就被一群人团团围住,只得守着马车解决源源不断扑上来的杂碎。 冥然对阵影定山十分轻松,怒虬化为青色剑影,上下翻飞,一人胜似千军,没两下便割伤影定山多处。影定山咬紧牙关硬挺,他这边若牵制不住冥然,势态便会快速向一边倒去,不能退却。 影红有了四位长老帮助,重整旗鼓,打算快速解决了第五贺。 青、白、朱、玄四位长老练得功法相辅相成,两人擅长上路、两人擅长下路,组合相用列阵攻击威力大增。再与影红的鞭发相合,可谓利刃铁盾,凡人极难对敌。 第五贺将手中玉箫一摆,改变散漫,方才他钝击只是看在影红是个后辈不好欺负,这下与五人相对,无了顾虑,才动用真实实力。 脚踩虚空,手挪化影,穿梭于五人之间绰绰有余。少顷,神影魅行般给那几位一人一箫,皆打在左肩之上。影红这五人只觉得肩膀一疼,随即身体僵硬再也动弹不得。 “老夫可没欺负你啊,是你们先来这么多人的。”第五贺立住脚步,慢悠悠将玉箫插在腰间,上前拍了拍影红的肩膀。随后向另一边还在交战的地方走去。 于此同时,冥然晃身到影定山身后,也打算一击即中。 “然儿,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第五贺见冥然打算下死手,忙不迭阻住。 冥然闻声,剑尖距离影定山后心五寸处骤然停下,剑身上翘,拿剑把轻轻磕了一下后背大穴,立时影定山喷出一口鲜血,晕倒过去。 “啧啧啧……”第五贺摇了摇头,他这儿子真是闯祸精,这厢把影月楼楼主伤得这么重,梁子算结下了。 想罢,箭步窜至影定山身畔,从怀中取出个药丸塞进那人嘴里。药丸乃半缘宫治疗内伤的奇药,服下后休息几日伤就好了,如此便不会伤及根本。 冥然解决了影定山便旋身飞到朱乃翁身边,兀自留下自家老父亲善后。 朱乃翁见冥然来了,呲着牙笑道:“这小丫头有意思,我得多玩一会儿!” “翁伯,我们还要赶快回靛州才是。”冥然蹙眉,这老家伙猫捉老鼠,还玩上瘾了,就不怕坏了大事吗? 朱乃翁听罢转手从大锤下狼狈逃走,躲在冥然身后,闪了闪自己嘴巴,“我这脑袋,险些忘记还有正事。” 月南恐朱乃翁要逃,厉声喊道:“打不过就跑算什么好汉?”说完挥着大锤,也不管是冥然还是朱乃翁,一招横扫千军,劈天盖地就砸过来。 冥然将欲横剑想撞,朱乃翁忽而从身后跳出,双掌较力硬生生于那大锤相碰。 轰……内力炸开,尘土飞起几丈高。 众人闻声皆停下手来观看。影月楼众人心中高兴,还是小姐强悍,解决掉了敌人。展行却惊出一身冷汗,仓促飞起查看朱乃翁是否有事。 然而尘埃落定,众人皆惊掉了下巴,除了冥然和第五贺。 朱乃翁擎着大锤站在原地未动,原本瘦弱的身体脱胎换骨,满身的肌肉虬髯,已然撑开了衣服。月南瞪大眼睛,不相信所看到的一切。 就在她迟疑的一瞬,朱乃翁廓然一笑,双手错力握着大锤的头部,大吼一声:“起!” 月南握着大锤被朱乃翁轻巧举起,他那一身的腱子肉吃力继续暴涨,身上的衣服被内力震成一条一条,不能避体。 旋即便看月南带着一副惊恐的表情,握着大锤就被丢了出去,咚的一声落在地上,锤柄压在胸口,眼睛一翻晕过去了。 朱乃翁练得是震山打虎的硬气功,后得已高人指教,将功法内敛,平日就是个矮个子小老头,内力外显之时才会现出肌肉,力大无穷。 “别打啦,快把人抬回去吧。”第五贺为影定山把脉,见人已无大碍,便起身拍拍手对愣怔在原地的影月楼众人说道。 影月楼中的一个小头目见状,连忙吩咐众人抬着自家老爷、少爷、小姐以及掌事仓皇退会楼中。 “走吧!”第五贺吩咐众人赶紧离开,虽说力量悬殊,再来人也是同样拦不住他们,可这是在人家地盘,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事情,还是走为上策。 一行人连夜回了靛州。 柳菀一直昏睡着,第五贺为她诊脉后无奈地摇摇头,将儿子拉到一旁,“然儿,柳家丫头身子无事,或许只是自己不想醒来吧!” 冥然垂首握拳,不知在想什么。 第五贺将褚云天的话原方不动地讲与他听。 良久,冥然泄力松开拳头,“若是如此,然儿伴她终生便是。待她醒了,是去是留,我都不会阻拦。”说完,又坐回床边,轻轻握住柳菀的手。 第五贺心明冥然的感受,此般心结还需自己去结,别人插手也是无意。 之前商讨回半缘宫的行程就这样搁置了,冥然愈发沉默,每日守在床榻前盯着柳菀的面容发呆,谁也劝不动。 一筹莫展之际,李橙带了两个人寻到了朱宅。 “在下李芦白,见过宫主。”李橙完全是纨绔的模样,穿了牙白锦锻长衫,一身奢华,话间带笑,轻施一礼。 而他身后有两人,一人坐在轮车之上,一人推着轮车,皆披着玄黑的斗篷,帽兜遮住脸面,正是那日山洞之中要与柳菀交换身体的人和她的手下小奴。 “世子多礼。”第五贺扫了一眼李橙身后之人,示意众人落座,却并未多问。 李橙挑眉,不明白第五贺缘何不问他来的目的,便只能自己开口:“宫主,三殿下听说柳姑娘受伤严重,特意请来北戎的高人为她瞧一瞧。” “既然是高人,老夫未曾远迎,莫要怪罪啊!”第五贺起身拱手,也不等对方还礼便又坐回椅子上。 气氛有一瞬的尴尬,李橙见第五贺依旧那副不阴不阳的样子,硬着头皮说道:“此乃北戎的婴元老祖,宫主要相信她是能治好柳小姐的。” “我这丫头并无大碍,就不劳烦老祖了!”第五贺从进门就看出坐在轮车上的人有些可疑,身上并无人的气息,而那站着的却内力浑厚,想必是个高手。不过听到是北戎的婴元老祖,广袖下的手不禁握成空拳。曾听过北戎有这么号人物,精通五行八卦,通晓功法玄理,恐怕坟山的阵便是她部署的。 婴元老祖动也未动,从斗大的帽兜之中传出声音:“宫主,我既然已来了,难道您要赶我出去不成?”她的声音依旧如孩童般稚嫩。 第五贺蹙眉,这人他在年轻时就听过,说到现在至少也应有五六十岁了,怎说出话来依旧是童声,难道练了什么返老还童的功法不成?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妄执 作者:虸狐 分卷阅读40 他抿了抿唇,道:“老祖说笑,老夫岂能赶您出去,不过丫头辈分低,不敢动用老祖罢了。” 第五贺车轱辘话,翻来覆去皆是那几句,听得婴元有些恼怒,“今儿你拦不住,我定是要见到柳菀。”她上一次不知出现了什么纰漏,竟然转魂不成功,还令人逃了,这厢焦急难耐,不愿再客套下去。 “老夫见过求人看病的,头一次见大夫一定要治病的。”第五贺眉眼带笑,缓缓说着,不恼不怒。 “哼!”婴元冷哼,她身后的小奴立时上前就要动手。 李橙连忙拦住,他不能让双方打起来,自己人少势寡,打也打不过,还容易坏了三皇子的大事。 “宫主,咱们就看一眼,老祖也是好心不是?”俗话说抬手不打笑脸人,李橙无论到什么时候都是笑嘻嘻的,不伤和气,一切都好说。 第五贺在心中琢磨了片刻,他不明白请来这老祖对于柳菀来说是做什么,难不成真异想天开能从他眼皮子底下把人带走不成?何况这样下去无论如何也推脱不掉,左是看一下,也不会出什么大事,便点头应下,带三人到了柳菀的卧房。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病的一塌糊涂。 新晋就这么下了。 停了几日手也生了。 不开心啊。 最近不能保证3000+ 我写多少就发上来多少吧。 我整理了大纲,文已经到了后期。 再有二三十万应该就能完结。 我心疼我的男主。 也心疼我的女主。 哎。 我要准备新坑了。 ☆、破(一) 冥然对婴元老祖十分抵触,近日他连丫鬟都不让触碰柳菀,更何况这个三皇子请来的人。 第五贺将儿子拉到一边,表面上轻声规劝,暗地里在泯然手心写下一个“诈”字。诈,即是说明了来者有诈,又表示了他们也要顺水推舟诈一下来者。 冥然不情愿地点点头。他相信父亲不会做出对菀儿不利的事情。 婴元见对方同意,道:“你们退出去吧,留我与小奴在屋便是。” “不行!”未等第五贺拒绝,冥然厉声喝止。 “到底要不要治病?”婴元见到柳菀的一刻便按耐不住,可人在她便不好下手。 “不治了,你走吧!”冥然瞪了婴元一眼,拦在她与柳菀只见。 李橙见状脑袋都要炸开了,但还要压制住心中不快,安慰婴元:“老祖,您就这样治吧!” 婴元叹气,她要先看看才行,或许那日的阵还在柳菀身体内,只要最后一步便可,若是阵破了,她今日定要带走柳菀。示意小奴推她过去,婴元从斗篷之中伸出枯掌。 第五贺看罢倒吸一口冷气,婴元的手比之前的还要枯干,皮肤呈现褐色,皱巴巴包裹住骨头。这也令他确定了之前的猜想,婴元练了返老还童的法术,不过既然是返老还童为何身体却变得油尽灯枯的老者一般? 冥然见婴元不在执着于独自留在屋内,稍稍让开身子,令婴元接触到柳菀。 枯手伸直,抚上柳菀苍白如纸的面颊,一路向上触碰到额头。婴元低笑出声,果然阵还在柳菀体内,只要此刻与之额头相抵,念动咒语,魂魄便会交换,大罗神仙也阻止不了。 听闻婴元的笑声,冥然拧眉问道:“可是有救?” 婴元收回枯手,正了正身,“魂魄受损,我需与她额头相抵,问一下她的魂。” 这说法在座的人谁也都是闻也未闻,互相面面相觑,并未阻拦。 小奴抬手抱起婴元,令她靠近柳菀,随后掀开帽兜,婴元那张孩童的脸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第五贺眯着眼睛观看,果然是返老还童,身体是耄耋老者,脸却是孩童,没想到世间真的有这种功法。 众目睽睽之下,婴元与柳菀额头相抵,口中念念有词,那是一种上古的语言,谁也听不懂。此刻之间天空之中忽而乌云密布,遮隐盛好的阳光。 婴元依旧在念着,乌云带来狂风,瞬时间电闪雷鸣。 婴元忍不住心中的狂喜,她就要成功了,若此番灵魂交换她还能再活几十年,这几十年中便再能找到通灵者,如此她便会得到永生。 惊雷破天,将阴沉照亮。 就在众人不曾察觉的天际,一道紫色细雷酝酿多时,陡然落下,震破屋顶落在屋内。哄得一声砸在床上。 冥然一惊,立时扑过去挤开婴元抱住柳菀。 然这雷似乎并不是劈中柳菀,拐了弯直接击中婴元的脑袋。 肉体被击中,散发出烧焦的味道,待众人缓神之事,婴元已被雷击身亡。孩童般的脸逐渐幻化干瘪,直到化为一个骷髅头。 “啊!”小奴尖叫着扑过去,搂住那一把枯骨。 突如其来的变故,谁也摸不到头绪,李橙更是吓得六神无主,呆若泥塑一般。 婴元就这样死了。小奴哭过之后,抚摸着婴元的遗骨,喃喃自语:“□□母,你这又是为何?” □□母? 第五贺活了大半辈子,此刻却词穷至极。先是逼着他们非要为柳菀医治,后又被雷劈死。到底是闹得哪般?翕动了两下嘴唇,还是先安慰了一下这哭成泪人的姑娘:“姑娘,节哀!” 小奴没有应声,依然捧着枯骨,定定趴跪在原地。 第五贺看了看狼狈不堪的屋子,以及闻声而来挤在门前的众人,说道:“姑娘,此处已不能谈话,我们去别处可否?终究是为丫头医治酿成恶果,你有什么要求,我们都会满足!” 小奴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了看真挚的第五贺,道:“小奴在这里谢过宫主。不过,此事与您无关,皆是□□母强求。” 这姑娘要是哭闹着要他们善后才是常理,但却通情达理得令人摸不到头脑。 “阿行,你去买副上好的棺材,尽快!”第五贺吩咐展行,又回过头来:“世子,你劝劝姑娘!” 李橙从震惊中缓过神来,道:“圣姑,还是到他处另行打算吧,总不能一直抱着……” 小奴思索片刻,抱起枯骨,言道:“好!”便同众人去了柳菀小院的偏厅。 然此时,守门的小厮疯狂奔跑进来,见众人皆在,望着朱乃翁欲言又止。 “说吧!”朱乃翁悄声跟出去,将小厮拉到角落。 “门外围了一群人,非要嚷着进来!”小厮跑得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正说着,就听到吵吵闹闹的声音由远及近。 小厮大叫一声不好,估摸是人闯进来了。再去阻拦之事,人已来到小院。 朱乃翁顿时黑脸,他这宅子最近真是犯邪,老是有这些那些人闯进来,看来他要养写护院才是。 为首的一人,说着北戎的语言,胡乱喊叫。 未待朱乃翁上前阻拦,便看小奴走出屋子,举起双手捧着枯骨,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妄执 作者:虸狐 分卷阅读41 用北戎话叽里呱啦说了一通。而后闯进来的众人齐齐跪倒,更有甚者哭出声来。 小奴虔诚将枯骨抱在怀中,安抚众人后回到屋中,对第五贺说道:“宫主,您心思纯良,我信奉干乌尔那神,不能撒谎,祖母已经遭到神的惩罚,我将实情说与你听,希望神可赦免北戎的良民,不要降罪于无辜被骗的人。” 小奴轻轻将枯骨放在榻上,双手交叉覆盖在胸前,跪在地上,头仰着,阖目用北戎话说了片刻,才起身将一切道明。 婴元老祖是北戎的神女,北戎人信奉神灵,皇室皆是由神灵选出。历代神女皆是要履行这一义务,不能成婚,在生命完结之时便选出下一代神女,代代相传。 婴元却是个特例,她活了一百三十七岁。 说起来是个悲伤的故事。 婴元十三岁便成了神女,族长说她是历代神女中最与神灵相同的。她选出了北戎的太子,却爱上了他。 然而那一代的皇室却不再笃信神灵,老皇帝不认可选出的太子,欲立自己最爱的儿子继位。当时可谓是掀起一阵血雨腥风。婴元怕太子死去,便练了族中的禁忌之法,最终保下了太子登基为皇。 难耐黄天不仁,皇帝早崩,临终前嘱托婴元要护住北戎,只有虔诚信奉神的北戎才会生生不息。 婴元从那时起不知是被心爱的人死去打击还是执着于嘱托,变的癫狂。 她修炼了很多不为人知的功法,虽长命,却变得不人不鬼。许是活得太长,她开始惧怕死亡,便寻找天下通灵之人欲将灵魂转载,得到永生。 她试验过了许多通灵人,然皆不能将阵法覆盖在那人的身上,最终她锁定了柳菀。 相传柳菀可准确无误的预演未来,五年前她便来到南锦,潜伏这么多年便只为了得到她的身体。她们居住在坟山之中,那一处得天地灵气,方便修炼。 柳菀之前被保护得极好,一直未能得手,她便联系了三皇子,若是成功,便助他成为南锦的皇帝。 世事变化无常,去年她感知寿劫将至,不能再等,便催促三皇子赶快动手。三皇子不曾应下,却在此时柳姑娘逃出,阴差阳错又到了靛州。 婴元本以为是天不亡己,没想到是神令她牵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向灭亡。 部署了一切,牵制住冥然,从朱府带走柳菀,阵脚布好了,却并未成功。 这才要求三皇子引荐她来此为柳菀医治。 听完一切,李橙脸一阵红一阵白,拂袖而去。 第五贺却感慨天有定数,怨不得人强求。他深叹口气,人已死,便不再追究生前的对错,令小奴将婴元的尸骨放入棺材,放他们回了北戎。 事已落定,看来需要回华太山了,柳菀活死人一般,再在朱宅也是枉然。 众人商讨启程之际,柳菀奇迹般的醒了。 只不过醒了和没醒没有区别,不说话也不动,眨着眼睛依旧卧床。 冥然欣喜,既然人醒过来了,也是一种好转,他有一生的时间慢慢去寻找医生为菀儿治疗。 谁也不曾想当他们收拾妥当想回华太山的当天,南锦煜竟然来了,还带来了褚云天和柳菀的姐姐柳菁。 褚云天一改往日的态度,见到柳菀便强硬得扑过去抱住了她。 冥然不知所以,阻拦住褚云天,一时间乱成一团。 南锦煜坐在桌畔小口抿着杯中的茶水,悠闲地眯着凤目看众人吵闹。 “你要做什么?”冥然单臂拦住上前的褚云天。 褚云天是一介书生,怎么也闯不过冥然,只得隔着胳膊,向柳菀喊道:“姐姐,是我啊!我是阿宁,我想起来了!” 冥然不知柳菀什么时候还有个弟弟,不过他听父亲说过,柳菀曾经找到了前世的爱人,就是眼前这个秀才。 柳菀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转过头来看着褚云天,这一举动令冥然十分惊诧。他陪在柳菀身边多日,也未见她有过如此举动,酸楚攀上心尖,刺着本就破裂开来的伤口滋滋得疼。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文进入了一个非常恶心的环节。 人都说,突然脑洞,突然开坑,突然添坑,突然弃坑。 其实我这人生第一篇文写的非常坎坷。 所以我不想放弃。 我在准备新坑了。 做了一个悠长的梦,然后有了新坑的打算。 但是这个坑我一定要添完。 说实在的,现在就是写着写着没有了之前的萌点。 多亏我有细纲,能让我好好完成。 很痛苦。 没人看我也要写下去。 没有天资,就要用努力去弥补。 写作是一件很孤单的事情,我愿意孤单下去。 说实在的,最近心情超级不好。 觉得自己被施舍了很多。 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新坑,不打算告诉任何人我写文了。 可能会换网站吧。 也可能就换号。 就慢慢自己写。 我相信自己终有一天不会被施舍。 不奢求成神,但至少对得起自己的努力。 ☆、破(二) 柳菀歪着头看着眼前的一切,目光懵懂却新奇。 冥然定在原处,目光赤红。褚云天见状继续对柳菀说着:“姐姐,前世我们约定好今生再见,我想起来了,你忘了吗?” 柳菀嘴唇翕动,忽而泪水潸然两行缓缓流淌,“宁!”她呼叫出声。 褚云天冲破冥然的牵制,扑到床前,握住柳菀的手,道:“姐姐,我们此生……”话语到喉,哽咽住。 柳菀恢复如初,她决定同褚云天离开。这期间冥然始终握拳立在一旁,无言。 第五贺长叹一声离去。爱情本没有对错。错的只是选错了人,选错了时间。 这一边是温情缱绻,那一边是冷若冰霜。 三皇子堂而皇之带走了柳菀,谁也阻拦不了。 朱乃翁在柳菀离开之前,拽住她说了几句悄悄话,无外乎表达南锦煜可能有诈。然而柳菀表明即便有诈,她也要完成前世遗怨,除非阿宁说不再要她了。 逃出金林都不到半年,柳菀又再次回到了那里,兜兜转转人生就是个圆。 金林都与聆天苑皆物是人非。 卧房、后园、听雨阁仍旧是老模样,变得是不再有皇帝在来询问预言,不再有熟悉的丫鬟再来陪伴。 多得是褚云天,或者应该叫他嬴宁。 日子不咸不淡过了一天又一天,似乎这便是轮回之时的期盼,平淡相守,不要轰轰烈烈,只与你便是最好的韶光。 相处久了,柳菀发现褚云天并未完全忆起前生,有一些事情还是模模糊糊,不过她不在乎,因为爱不会忘记,她的宁回来了。 当然她也不会在乎嬴宁三天两头的消失,以及稍有不慎的暴躁。 “宁,我给你绣了双鞋子。” “嗯,放那边吧!” “宁,你看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妄执 作者:虸狐 分卷阅读42 我新写的字!” “不错!” “宁,要不要对弈一局?” “我有些累了,改日吧!” “宁,闲来无事,我给你弹一首曲子!” “哦!” 柳菀越来越依赖,褚云天越来越想逃。明眼人大概很容变看得出褚云天的厌烦,柳菀也能看得见,但她不愿意承认罢了。 夜深,卧于床榻柳菀辗转难眠,新来的丫鬟珍珠已微微发出鼾声。她近日时常失眠,悠长又深邃的夜里总会梦见一个人,立于古树之下,衣袂随风而起,弯着笑颜,静静注视着她。那笑容针刺一般,无妨令人释怀。 每当此时都会惊醒,若再睡去依旧梦到。 不是噩梦,却不想再梦见罢了。 她今生的目的是找到阿宁,若不是前世执着,怎会有今生? 长而久之,她便不愿入眠,不愿梦见一丝一毫那个此生不能再见之人。 浑浑噩噩想了很多,前世被嬴宁护在身后,今生父亲的鲜血,恍惚间仿佛睡了过去,又见到了那个微笑。 这一次他说:“我想你了,菀儿。”他说:“多希望还能抱抱你。” 遽然之间惊醒,床前似乎有个黑影,“啊”的一声呼叫出声,再定神去看,哪里有什么黑影,只是窗外的桂花树婆娑着树影,映在纱幔之上,一晃一晃,仿佛那年今日。 珍珠在睡梦中被喊醒,不耐烦地嘟囔了一句:“小姐,怎么了?” 柳菀抬手摸了摸满是冷汗的额头,低声道:“无事。” 这厢便听到珍珠翻了个身,又起了鼾声。 柳菀坐起身子,凝望窗户纸上的斑驳,难道她真的错了吗?难道她的执妄连自己都动摇了吗? 如是,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聆天苑外的金林都风起云涌,南锦煜终于安奈不住,展露出野心,正式开启夺嫡之路。 皇帝的身体朝不保夕,只被吊着一口气而已,那也是有人特意为之,就待尘埃落定,离了药水,皇帝的命不过今夜和明朝。 国祚变化,天象已显,柳菀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预见了多次天灾,洪涛浊浪,地动山崩,猛兽迁徙,流民激荡。 南锦国内忧外患,局势动荡不安。 好在代政之人是南锦焕,他体贴民情,减税轻役,安抚百姓。 他是个良君,然良君未必有良臣庇护。朝堂之上的重臣大多被南锦煜威逼利诱,多亏了几个年迈的肱骨老臣还在努力着,站在他这一边。力挽狂澜是不可能的,大厦将倾,只维系不要瞬间倒塌便好。 然而蠹虫丛生,蠢蠢欲动。 南锦煜府内,褚云天垂手站在角落,看着李橙与南锦煜下棋,他欲言又止,眉心拧成了疙瘩。 他现已是礼部尚书,这是南锦煜许诺给他的,为了哄骗柳菀回来。 褚云天并未想起前世的丝毫,只是他饱读诗书古籍,而柳菀的前世似乎便是他曾读过的一本古籍上记载的千年之前的奏国之事。 他便是奏国国君嬴宁,而柳菀便是嬴宁的皇后嬴姝。当年他以为书上写的都是杜撰,实难去理解为何有人会与亲人相互爱慕,又身为国君,所有的斡旋于征战皆是为了站在巅峰迎娶姐姐。 他之所以能记住一二,因他也是为情所困,感同身受。 褚云天出身于一个落魄门第,为了筹集赶考的费用便买字画为生。偶然之间遇见了当地世族杨家的小姐杨灵玉,一见倾心。 他原以为凭借自己的才华,杨小姐会对他另眼看待,然那人只丢给他一句话“你不功成名就,我是不会跟你受苦的”。以此便动用家族势力赶他出了黄州。 为了科考,他一路向北,边筹钱边读书,下定决心金榜题名便回去迎娶杨灵玉。 刚刚行至赤州附近便与柳菀相遇。 在柳菀被冥然接走之后,他辞别影月楼,继续前行。没走几里,又被南锦煜的人追回,要的便是他哄骗柳菀回金林都,安抚住柳菀他便可在朝中有个一官半职,也可回去迎娶心上人。 褚云天认为他此番遭遇是天大的馅饼,贼老天终于长了眼睛,却不曾想过三皇子是个无利不起早之人,与他共事同与狼共舞无异。柳菀回了金林都便还要等到南锦煜登基才能彻底摆脱那人。 而现他已对杨府下了聘礼,哪里有娶了媳妇还要与别的女人耳鬓厮磨,只想着要三皇子答应他不再与柳菀有瓜葛。 褚云天虽说饱受贫穷欺凌,又因为利益做了伤害柳菀的事情,但每日与那温柔看着他的女人相处,内心早就不忍。柳菀是真的爱嬴宁,他已经做得很绝了,那个傻女人还是对他百依百顺,笑脸相迎。 他苦恼他愤怒他良心不安。 想着这一年多的相处,以及杨小姐的玉颜,狠下心来,张了口:“三殿下,微臣有些事情想要与你商量。” 三皇子落棋的手一顿,转而偏过头,温顺一笑,道:“褚爱卿,有什么话便开口,只要孤能做到,允你便是了!” 褚云天惴惴不安的心看着那无害的笑容,稍微落下,道:“微臣没有想难为殿下的,就是想搬出聆天苑罢了。你看我这边也要迎娶……” 褚云天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南锦煜的笑声截断。 南锦煜笑的捧腹,褚云天不知自己的话里面哪处如此好笑,只得沁着头,待南锦煜笑完。 南锦煜擦拭了眼角笑出来的泪珠,道:“褚爱卿,你这个笑话哪里寻来了,太好笑了。”说完便一瞬不瞬地看着褚云天。 褚云天不敢抬头,只觉得被看地后背生寒,咬了咬牙继续说道:“殿下,微臣未说笑。” “哼哼!”南锦煜挪开目光,“那这就是惹我生气喽?”说罢直接落子,将军。 “微……微臣,不敢!”褚云天赶紧趴在地上,这一年多的相处他知道三皇子杀人不眨眼,另喜怒无常。 “你哪里不敢啊,刚刚不是说得挺好!”南锦煜的声音陡然凛冽,直吓得褚云天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还不滚?”李橙见状接下话茬。 褚云天失魂落魄离开三皇子府上。他游走在金林都街头,不愿回聆天苑,也不愿回自己府上,跌跌撞撞忽而听到有人叫他,“这位老爷,老爷!” 抬头便见到一位花白胡须的老者,手里握着个幢幡,幢幡破破烂烂依稀上面写着“道破天机解凡忧”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褚云天心道:骗人的算命先生,解他人优思之前也不先看看自己,穷得穿不起一件好衣裳,想必骗人的把戏也不高。 心想至此,嘴上也就说道:“滚滚滚!我不算命!” 那算命先生不气不恼,捋着擀毡的胡须道:“一来我不知道人有腿为什么要滚,二来我并不是要为老爷算命!” 褚云天心中窝火,不愿再搭理这无聊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妄执 作者:虸狐 分卷阅读43 之人,紧走两步打算离开。 算命先生也不阻拦,兀自在他身后唱着:“前生缘来今生灭,前生债来今生还。冤债勾连结千锁,看破一切皆是空!”末了,又对着褚云天的背影喊道:“老爷若是有朝一日想通了,要在下说一说,便来南街破庙找我,我只等您一个月哦!一个月!” 疯疯癫癫的算命先生令本身就心烦意乱的褚云天更加恼怒,转了个弯回了府中,将那本写了奏国的古籍撕个稀巴烂,又狠狠踩在脚下,不解气复又回来踩了几下。 作者有话要说:  而各有命。 我心疼我男主一二。 我不是后妈。 明天酝酿个粗长一点的。 总是很想多写一点。 但是到了三千字就没了灵感。 怎么写都闹心。 我还是没有进入状态。 嘤嘤嘤。 ☆、破(三) 聘礼早就到了黄州,杨府是真的没有想到当年那个家徒四壁的秀才一举入朝为官,还做了礼部侍郎这种四品的官职。 杨玲玉也老大不小了,挑挑拣拣总是瞧不上上门提亲的各家公子,不是嫌弃长得丑,就是嫌弃胸无笔墨,再来便说毫无眼缘。杨员外宠女儿是出了名的,这一挑便杨小姐也成了老姑娘。 杨家在黄州是大户,可同金林都的世族比起来依然小巫见大巫,若能攀上侍郎大人,也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况且褚大人下的聘礼十分贵重,千年的玛瑙石,金镶玉的朱钗,拳头大的夜明珠,满满二十四台,晃晃荡荡从金林都送到黄州,就这份痴情也足以打动了杨玲玉。 灵玉小姐搜索着脑中为数不多的对褚云天的印象,那小子当年愣头愣脑的,穿得也寒酸,不过细细想来长得还真挺好看的。这几日一想到可以做侍郎夫人便猫在被窝里面偷笑。 然而杨家送去回信应允婚事的信件走了许久,也不见褚侍郎会黄州,这期待便转而变成了惶恐,难不成侍郎大人变卦啦? 就在杨家守着聘礼焦急等待之时,金林都来了回信。 信中尤言,褚侍郎朝政繁忙不能回黄州,还请杨小姐到金林都晚婚。 杨员外虽不喜着上赶着抬姑娘过门的做法,但难耐杨小姐已等不及,于是浩浩荡荡装满了嫁妆去了金林都。 待长途跋涉到了人生地不熟的金林都,他们见到了一筹莫展的褚云天。 他是先斩后奏的,寄出了信才去向三皇子请示,没想到被一口回绝,而这边信已送出,追是追不回来的。 不过见到了朝思暮想的心上人,褚云天眼一闭心一横,既然来了就没有不娶的道理。于是乎,侍郎府上张灯结彩瞒着南锦煜便打算娶了佳人。 虽说褚云天劳心劳力在府内办得十分隆重,然却并未请外人,杨家人也自我安慰的认为褚云天初来乍到没什么亲友,再者也可能是新官上任不好铺张浪费,便没有多言。 杨小姐更是美得晕晕乎乎就把自己嫁了。肖想了这么多年嫁给个大人物的她终于美梦成真了。 就在众人跨了火盆,打算拜天地之时,自打屋檐上飞下十几号黑衣人,手中明晃晃握着刀剑,吓得众人仓皇躲避。 为首的男子紫衣冷目,手中的剑已出鞘,冷光寒寒指着褚云天的脑门,道:“褚公子……哦不……现在要说褚侍郎,您别来无恙啊!” 褚云天一时间只觉得头皮发麻,这人正是那日在朱府拦着他去见柳菀的人,乃是半缘宫的少宫主第五冥然。 “近来……挺……挺好的!不知今天少主大驾光临……有何事?”褚云天本事懦弱书生,胆子小的惊人,换着其他时候早就跟众人一样缩到了桌子下面,不过今日是他的大日子,多年的梦中情人在侧,他多少要拿出些朝廷命官的底气,只不过有底气的话出说来却变得唯唯诺诺,结结巴巴。 “褚侍郎大喜的日子,在下怎能不来道贺啊?”冥然面若冰霜,却因天生笑面,看起来着实像是嘲讽。 “宫主的好意我心领了,您还是快些走吧!”褚云天看着脑门子上的剑,怎么也看不出来这人是来贺喜的,一时间连官腔都忘了打,差点就尿裤子了。 冥然冷笑道:“褚侍郎不领情,就别怪在下不客气了。来,把新娘子带走!”说吧,他一摆手,黑衣人立时上前架着杨玲玉就要走。 杨玲玉自小在黄州猖狂惯了,这见人要带走她,不管不顾掀开盖头,张嘴骂到:“我看谁敢带走我?”结婚时都画了浓妆,笑起来是好看的,但骂人的时候却不行了,越发显得泼妇。 冥然鄙夷得扫了一眼,道:“真不知道这个婆娘要比菀儿好在哪里?” 杨玲玉听着话锋不对,转头怒目褚云天,道:“他说的那个菀儿是谁?”她是抱着被宠被爱的心来了,听到褚云天还有别的女人,一时间气炸了。 “哎……少宫主,您这是为哪般啊?”褚云天无奈叹气蹲在地上抱住脑袋。 “堵住嘴,带走!”冥然乜斜一眼鹌鹑一般的褚侍郎,理也不理,便吩咐众人抢走了杨玲玉。 这下好了,杨家来的岳父岳母揪着褚云天的脖领子要人,无处躲无处藏的侍郎大人穿着新郎的大红衣服逃出了府里。 游魂一般走在宵禁的街道之上,迷迷糊糊不知怎么就走到了城南的破庙前。 忽而想起那日预见的疯癫算命先生,又想起了那幢幡上写的“道破天机解凡忧”,褚云天便进了破庙,他并未想着那算命先生真的能为自己解决什么忧愁,他这厢没处去,找那人说话解闷也好。 破庙之所以被称为是破庙,真的是破破烂烂,灰尘蛛网遍布,黑灯瞎火的也不见人。 褚云天不禁自嘲,他竟然信了那疯癫之人会在此处等他。寻了一处还比较干净的地方,席地而坐,望着破庙外的月光发愁。 忽然之间他的身后伸出一只脏兮兮沾满油渍的手,吓得他连滚带爬险些背过气去。 “老爷,你来了?”那人出声,褚云天才定了定神,看清正是那日的算命先生,此时握着个啃得了一半的烧鸡,坐在他身后傻笑。 “你……你怎么没动静啊?吓死我了!”褚云天拍着前胸,安抚狂跳的小心脏。 “我这不是说话了嘛!”算命先生吞了口肉,才道,“怎么老爷想开啦?” “没有,就是恰巧路过罢了!”褚云天愠色,扯了个谎。 算命先生也不揭穿他三更半夜怎就偏巧路过此地,将啃得七零八落的烧鸡安放在一张黄纸之上,搓搓手,正色道:“我本不应勘破天机,然我前世欠你个人情,这边必要还你便是。” 说罢,凑到褚云天面前,“你带我去见嬴姝皇后,我帮你解开怨结。” 褚云天闻此才恍然大悟,这哪里是疯癫的算命先生,一语道破天机,是活佛啊。不过话虽如此,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妄执 作者:虸狐 分卷阅读44 聆天苑可不是一般人能进的地方,犯愁地看着对面的先生,道出苦衷。 “进去简单,但人要你同我一起去见。”说罢,便扯着褚云天去了聆天苑外的一处暗巷。 褚云天虽对这先生刮目相看,但也实在不解这令人摸不到头脑的做法。大门进不去,这里便能进去了? 正想着便见那算命先生一矮身,从院墙外杂乱的草堆中扒拉出来一个狗洞,说是狗洞实则还是很大的,足以能爬不过去一个成人。 就这样二人爬过狗洞顺顺利利无人阻拦便到了柳菀的卧房门口。 “敲门吧!”算命和尚笑着,拿下巴指了指紧关的大门。 褚云天咬牙叩响门扉。 “谁啊?”丫鬟翡翠的声音传出来,透着不耐烦。想也是如此,三更半夜的敲门,人都睡了。 “我,褚云天!”褚云天高喝,开门。随即边听着门里面磨磨蹭蹭的起床声音,随后屋内掌灯,翡翠开了门。 “这么晚了,您有何事?”翡翠睡眼惺忪,一脸不愿意。忽而看见褚云天身后还站着个破破烂烂的老头子,不禁惊叫出声:“呀!” “别喊,去叫你们小姐起来!”褚云天吩咐翡翠。翡翠撇了撇嘴,哼了一声便去唤柳菀起床。 待柳菀见到算命先生之时,震惊了一瞬,便对翡翠说,“你今日回去睡吧,这边我有事同褚大人谈!” 翡翠瞧出了猫腻,却也不敢插言,她是南锦煜派来的人,这边回到丫鬟住的厢房,便迫不及待给三皇子去了密信。 柳菀见人离开,规规矩矩施了一礼,道:“不知国师至此,有失远迎。莫要怪罪。”她因恢复了前世的记忆,一眼便认出了算命先生,虽说现在穿得窘迫,脸却没有变,正是前世的国师东方炼。 东方炼当年云游之时被一群歹徒洗劫,险些丧命,被北征的嬴宁救下,后又三次请他回宫做国师。东方炼当年虽不像让他二人结成那扰乱人伦的婚礼,却也在众人讨伐之际平了很多怨言。 盖因他修仙多年,入世便是祖师言他有这一个缘分需要去遇,若能替他们二人劝解妄念便可得道,却不想这一等便是千年。 千年他一直在山中修炼,感应到二人转世便来寻找,此番遇见也算天命。这是他的劫,也是他们的劫。他活了千岁,只带帮这二人顿悟人事,才可飞升。 “我已经不是国师喽!”东方炼正襟危坐看着柳菀。言下之意他已经不是国师,柳菀也不是嬴姝皇后,褚云天也不是奏国的皇帝嬴宁。 柳菀苦笑也不搭言,坐在桌旁等着东方炼道明来意。 “皇后千年了,你还是那么执着。”东方炼叹了口气,“我带你看一些前尘过往吧!”说完从怀中掏出一把羽扇,羽扇稀稀拉拉只有两根健全的羽毛,柳菀了然入目,这便是当年东方炼时常拿在手中之物。 他拂去桌上的茶壶杯盏,轻轻一扫,桌面反复青色的微光,而后微光淡去,似一面铜鉴,隐约倒映出屋内的景物。 “二人可要看好了!”东方炼说着,又用羽扇一扫,鉴中幻化出前世的种种。 正是红巾军入宫讨伐嬴宁时的场面。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公子终于露面刷了一波存在感。 我不会让呜呜公子留在小黑屋太长时间的。 毕竟我是亲妈,我心疼呜呜公子。 明天女主便看到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看透便是破。 就算很痛苦,还是要接受的。 其实我也心疼她。 虽然她真的作死。 ☆、破(四) 柳菀再次看到那时的情景还是忍不住泪目。嬴宁坚毅的背影,和他看着自己不忍离别的眼神。 褚云天看着那个千年前的自己,还是忍不住惊讶。虽然早就知道这一切恐怕是事实,但真切看到仍觉得神奇。 轮回转世真的存在。 然而当鉴中的红巾军统领出现的时候,柳菀愣住了,那人分明是这一世爹爹的长相。 待两人皆被乱箭穿透。鉴中的画面变为一条漫长的滔天大河,河水湍流滚滚,河中怪石林立,激起浪花拍打着矗立在河水中间的一座迷雾缭绕的桥。 柳菀了然,这是奈何桥头。 桥头站着两人,一个是伛偻的老妪,看不清长相,枯干的手掌,指甲森森立着,握着一碗腾腾热气的汤,便是孟婆汤,而那老妪是孟婆。 她娘年在奈何桥头打翻了孟婆汤,与天对峙,才换来苦苦追寻嬴宁而来的今生。 鉴中奈何桥头,缓缓走来一人,是嬴宁。 孟婆桀桀怪笑,伸出手,将孟婆汤送到嬴宁面前。 嬴宁懵懂接过汤碗,定定看着蒸腾的热气,又抬起头问道:“我真的死了吗?” 孟婆点点头。 “有叫嬴姝的人来过吗?”嬴宁又问道。 “她已经过去了!”孟婆蹒跚着脚步走到桥上,一挥手,桥上迷雾之中出现嬴姝过桥时的情形。 嬴宁单手握着汤碗,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河水激荡,水花飞溅在他那迎风牵起的衣角,萧瑟尽显。 待看到嬴姝走过奈何桥,迷雾吞噬画面。 嬴宁放声大笑,声嘶力竭的笑,震得河水浪涛翻涌,枯骨从河底涌出,一层一层,阴森恐怖。随后他笑罢,嘴唇翕动,“我只希望来生永不与她相见!我只愿做一个普通人。”旋即,仰头喝下手中的孟婆汤,将汤碗丢掷到河水中,抬手抹去嘴角的汤渍,昂首走进迷雾。 鉴中画面也被迷雾遮掩,瞬间化为桌面的颜色。 柳菀赤红着双面始终盯着桌面,她似乎已流不出眼泪,眼中只有血丝。 褚云天亦怔在原处,原来他今生便是前世的愿望,他真的成了普通人,也并未再爱上嬴姝。 东方炼缓缓开口:“皇后看完有何感想?” 柳菀指甲嵌入掌心,戳入骨头,她的执妄便只是自己的执妄,那个人不是此生不愿与自己厮守,前世便已决绝。 东方炼的声音在耳际炸开:“劳生妄执,勘不破前缘斩不断旧梦,到头来皆是空。” 再看他身稍周遭光芒万丈,大笑着走出门去,乘风而起化为天上的星辰。 他已完成愿答,飞升了。 褚云天望着双掌滴血的柳菀,试探着叫道:“柳小姐?我……” “不用说了,都是我一己之念,早该看清楚的。”柳菀展开手掌,身体之中有什么东西被抽离,心聪目明,仿若新生。这才看到褚云天穿了一身艳红色,似是新郎的装束,“褚公子,你这衣服?” “哎……”褚云天叹了口气,方把前倾后果说了个通透。 “难为公子了。”柳菀眸光黯淡,她的冥然哥哥就算如此还在守护她,劫走新娘便是为了成全自己吧。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妄执 作者:虸狐 分卷阅读45 就在此时,二人皆被院落中急行的脚步吸引,瞬间一群人闯了进来,为首的是三皇子南锦煜,身后七七八八跟着些她院内的丫鬟还有不认识的人。 “我听说褚侍郎今日大婚?”南锦煜瞪着凤目,不见了平日里的和蔼。 “三殿下,你听我解释……”褚云天当时就吓得腿脚发软,一头栽到地上,爬过去抱住南锦煜的大腿。 “滚……”南锦煜抬脚踹在褚云天的心窝处,身后人扑上来按住了被踹翻在地的人。 “柳小姐……听说刚才你见了外人?”南锦煜进来便四下寻找,也未看到翡翠说的那个破破烂烂的老者,于是乎便先绑了褚云天,若柳菀不承认便可威胁。 柳菀注视着笑面相对的南锦煜,答道:“是的,殿下,见了一个故人。” 南锦煜一愣,没想到柳菀会坦然承认,道:“孤可否见一下柳小姐的故人?” “当然可以。”柳菀答,“不过,他飞走了。” 飞走了?众人面面相觑,皆认为柳菀在撒谎。 “柳小姐可知聆天苑是不能随便进的?你那位故人可是飞进来的?”南锦煜迷着凤眸。 “那还要问褚侍郎,是他带进来的!”柳菀摸了摸掌心,伤口此刻火辣辣的疼。 南锦煜一个惊讶连着一个惊讶,不是说柳菀极其维护褚云天吗?怎么这么容易就将人供出来了?转而怒目煞白着脸被人压住胳膊的褚云天,“褚侍郎可有话与孤说?” 褚云天冷汗早已浸湿了后背,见人一问,结结巴巴说道:“这……这人是一个算命先生,他……他带我从狗洞爬进来的。” “人呢?” “真的飞走了,殿下我没骗你,他是奏国的国师,活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帮柳小姐与我看破前缘。”褚云天憋了一口气,仓促地解释。 “呵……你们权当是在讲话本子吗?认为孤是好骗的吗?”南锦煜一挥手,身后立时有人查看了柳菀的卧房。 可想而知,当然连跟毛也找不到,因为东方炼是真的飞走了。 “我们将的是实话,殿下不信我们也没有办法。”柳菀低眉顺耳,可说出的话却不卑不亢,甚至极为嘲讽。 “柳小姐,别忘了,柳家人还在我的手上。”南锦煜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柳菀大卸八块。 柳菀不以为意,她曾目睹了柳菁虽三皇子而来,唯马首是瞻的模样,便知晓柳家已经彻底放弃自己。那时候她满是嬴姝的思想,浑浑噩噩却也跳出了自己的身份,看清了一切。不急不慌地说道:“柳家?呵……他们已然并不在乎我的性命,我为何还要处处维护她们?” “你?”南锦煜你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他没想到自己钳制柳菀的所有皆没了用处,一时气急,抬手拔出身后人的佩剑,指向柳菀的咽喉,“说不说!” “殿下,我全说了,还要我说什么?”剑尖紧挨着柳菀的白皙的皮肤,稍微一动便是一道血痕,然柳菀并无畏惧,甚至继续激怒南锦煜。 南锦煜今日不知怎么,感觉到一切将大势已去,怒气压不住,吼道:“不知好歹的东西,孤今日就要了你的命……”说罢抖动腕子,刺向柳菀的咽喉。 褚云天吓得连忙闭紧了双眼,妈呀,这就死了? “啊……” 未听到柳菀的声音,却听到了南锦煜的痛呼。褚云天眼睛欠开一条缝,却见南锦煜抱着手,剑落在地上。 “南锦煜,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我的菀儿?” 众人闻声而望,一道紫色的身影从众人头顶飞到柳菀身边,正是冥然。 冥然落地后迫不及待上上下下查看柳菀是否有被伤到,当看到血液早已干涸的双手时,止不住的心疼,“菀儿,为何要糟蹋自己?” 柳菀自打冥然进屋便注视着他,见人问自己,莞尔一笑,“冥然哥哥,现在是我!” 南锦煜捂着被暗器击中的手,怒喊着身后还在看热闹的众人,“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抓住他!” 众人得令一涌上前,将冥然团团围住。 “想抓我?就凭你们?”冥然安抚住柳菀,拔出怒虬,立时剑气四放,他这一年多心情烦闷,只能练剑度日,武功又精进了。 怒虬带着杀意而开,瞬间血染于此。 南锦煜这才感到害怕,转身夺门而出。 冥然也不追,收起宝剑,一把抱住柳菀,还不尽兴,将人环腰举起,转了个圈圈,这才将头埋在柳菀颈窝:“菀儿,你回来了,真好!” 他清楚那离开她的不是菀儿,是他的前世,现在菀儿回来了,完全属于她的菀儿。 柳菀抬手摸了摸那人的头顶,侧头在额角落了个吻。 “冥然哥哥,将褚侍郎的妻子还给他吧!”柳菀看着一副非礼勿视表情的褚云天,淡淡说道。 “啊……我都忘了。”冥然今天刚劫走人,这下就说忘了,谁相信啊? 于是,褚云天就见到了随便丢在柴房的杨玲玉。 杨玲玉被冥然绑回了他在金林都的私宅,这边见到褚云天不顾形象冲过去,揪住那人的耳朵,气急败坏地吼道:“你还敢来?说,那个狐狸精是谁?” 冥然与柳菀牵手站在旁边,此时黑了脸,刚要上前教训那口无遮拦的臭婆娘,便被柳菀拦住了。 “杨姑娘对吧?”柳菀缓缓施了一礼。 杨玉玲这才转头,看到门口还站着人,柳菀桃目丹唇,勺勺灼华立在那处,煞为好看。她丢了褚云天的耳朵,不禁问道:“你是谁?” 柳菀嫣然,“大抵我就是姑娘口中的狐狸精吧!” 杨玲玉一听是狐狸精,立马撸起袖子想要与之拼命。 “别闹啦!”褚云天见状,羞得满脸通红,赶紧喊住杨玲玉。 杨玲玉未曾想过褚云天竟然会对自己大喊大叫,顿在原处,觉得委屈,泪水止不住留下来。 “灵玉,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不是故意的。这一切都是误会,少宫主才是柳姑娘的心上人。”褚云天上前将人环在怀中,抬手拭干眼泪,杨玲玉可是他千辛万苦娶回来的媳妇,可不能就这么丢了。见人越哭越伤心,连忙补充道:“媳妇,别哭了,你是我的心上人。” 杨玲玉听到褚云天的话,瞪着一双噙满泪水的眼睛,娇嗔道:“谁是你媳妇,还没拜过天地呢!”随后又抬手在褚云天胸口打了一拳。 褚云天顿时愣住了,对啊,还没拜天地呢,完了完了,恐怕这媳妇保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我突然喜欢杨玲玉。 原来写的时候就想把这姑娘写成个势利眼。 可写着写着,竟然变成了个单纯的小姑娘。 ================================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妄执 作者:虸狐 分卷阅读46 ================= 洞房时,小玉玉趴在小天天的胸口。 小天天:媳妇,你真的是杨家的小姐吗? 小玉玉:我是啊?为什么夫君这么问呢? 小天天:你那一拳打在胸口好疼啊(⊙o⊙) 小玉玉:奴家给你揉揉 n(*≧▽≦*)n 小天天:(被揉着胸口,开心状)我差点以为我娶的是村口杨铁匠的女儿呢。 小玉玉:说……谁……是……打……铁……的!!!(挥拳) 小天天:吐血中... 史书记载,褚侍郎卒于洞房... ☆、圆(一) 翌日,褚云天与杨玲玉被打断的婚礼在冥然同柳菀的祝福下顺利完成。 一切看似顺利,却有很多暗涌匍匐而来。 南锦煜当晚回到府上,便见到了第五贺。 “三殿下。”第五贺拱手一礼。 “宫主还有脸见孤?”南锦煜冷目而视,将在聆天苑受的气一股脑发给了第五贺。 “老夫当然要来见见殿下,顺便相告一句话,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倒行逆施,自取灭亡。”第五贺原本是怀着一番遗憾要保住南锦煜,若他有意做皇帝便顺道扶他上位,没想到这三皇子如此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甩手不管他还做不到,然至此也不会扶持他夺嫡罢了。 “滚!”南锦煜目眦具裂,一双凤目赫然睁开,狼子野心外现。他筹划了那么多年,不是谁说让他罢手皆可,他即便失去了半缘宫,还有朝中的势力,他想翻天谁也拦不住。 第五贺摇摇头,“竖子难教!”言罢,堂而离开三皇子府。 这一年多,他与冥然始终待在金林都,朝夕相处之际便明白了冥然当年同自己所说的一切是真实的。 当年他孤身立起半缘宫,众多事情等着他去做,忽略了冥然的心思,后来他偶然之间发现自己中毒多年,便忙不迭将儿子放在金林都,自己回到华太山闭关祛毒。他当年便怀疑是南锦煜给自己下的毒,不过他不愿多去思考,只当是他在皇室多年,做事周全罢了。 冥然多次问自己为什么要帮助南锦煜,他话到嘴边并未说出,一来怕冥然想到自己的毒是南锦煜下的,二来也怕常年居住于华太山的冥然心思单纯,知道事情始末后便一心帮衬南锦煜,一点私心也不留。他可以受伤,然而冥然是他与君婳唯一的孩子,他不想冥然有半分差错。三来他也想冥然可在危机环境下迅速成长,独当一面。 第五贺想了这么多,却从未想到南锦煜黑心到了如此地步。做事一点情分也不留,当然也没有想到冥然为了救柳菀同南锦煜撕破脸皮。 不过,他不后悔。第五贺行走江湖多年,除了对君婳怀有一腔悔意,未曾与她白头之外,他没愧对过任何人。 对于南锦煜他也算仁至义尽,在他最艰难的时候扶持他,保护他,以后他所面临的一切皆是自作自受罢了。 第五贺回到冥然宅中,将所有事宜皆告知冥然,他是去是留皆自己定夺。第五贺决定即日启程,回华太山守着妻子的墓碑,聊度余生。 临走前,第五贺交给冥然一个锦囊,“然儿,若你选在留在金林都,待南锦煜将死之时,打开锦囊看一看。”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不会强求冥然去做什么。 送走了第五贺,迎来了方超。 “冥然,我想与你谈一事。”方超一脸凝重。 “何事?”冥然已经决定于柳菀仗剑天涯,浪荡江湖,虽说定会受到南锦煜的围剿截杀,但他并不想坐以待毙。 “你认为五皇子人品如何?”方超性子直爽,开门见山。 冥然在之前对南锦焕虽未曾多做接触,但也有所耳闻,此人心怀苍生,做事大局观很强,是为良君,便说道:“不错。缘何问我这个?” “我想你能帮我扶五皇子继位!”方超从小便在军营之中长大,虽对老皇帝心存不满,但对国家一腔热血,他不想南锦落入三皇子手中,那样国祚便会被消磨殆尽,南锦将生灵涂炭。而这么长时间在宫中同南锦焕相处,虽说不是赤胆忠心,但若一直要为国效忠,他愿意选择南锦焕。 冥然失笑,他本可逍遥自在,为何要卷入宫中琐事?再说,皇室之人的心难以捉摸,他这边帮完了五皇子,说不定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因此他想也不想便回绝了。 “冥然,南锦国是需要一位好皇帝的。”方超泄气,他孤高自傲,不愿求别人做事,冥然已回绝了,他便不好再多说。 柳菀在一旁听两人谈话,她自从经历了变故,便对很多事情通透许多,人的一生能做的有意义的事情很少,为国效力也是难能的。况且国安才会家和,她想劝劝冥然留下来,助力五皇子。 “冥然哥哥,我们的一生很长,不必拘泥于现在逍遥四方。”柳菀认真说道。 “菀儿想我留下来?”冥然有些迟疑,他以为菀儿被关在聆天苑这么多年,便想要离开。 “嗯。”柳菀点头。 “好,我留下。解决了南锦煜,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冥然打算听柳菀的,菀儿说得对,待他们处理了南锦煜再浪迹天涯,便更舒心,还是菀儿想得开。 方超对柳菀刮目相看,当然也对冥然的妻管严行为鄙夷不已。怎么就自己不能做决定,非要人家说留下来便留下了呢? 如此,冥然被方超引荐给了南锦焕。 五皇子宅心仁厚,影红也对先前影月楼之事冰释前嫌,几人做在一处商讨如何将南锦煜逼上绝路。 冥然与三皇子共事多时,虽然始终是你防着我,我防着你的状态,但是多多少少能够知道些底细。 比如李橙所代表的玄国公势力,比如皇上所中的毒,再比如城东的一间妓楼。 玄国公是南锦开国元勋的世袭,虽说实权,可李家子嗣安插在朝中大大小小各个官职上,一呼百应,防不胜防,多年经营所交织的蛛网,很难拔掉。李橙如今已架空了老国公,明面上还是浪荡的纨绔子弟,实则掌握着李家的生杀大权。好在他急于上位,屁股还没热,现揪住他不放,方可撼动这力量。 皇上所中之毒,乃是一种西芜的茶叶,本质在于有伤人的根本,不喝便也就截断了蛀蚀身体的来源。这也是为什么皇上每次生病都会好,但好了之后又复发的原因。生病之时不会饮茶,而病愈之后,皇上日理万机便需要茶水提神。如今只要找出茶水的来源,悄悄断掉,皇上还可支撑一时。 城东的妓楼是在半缘宫的支撑下建立起来的耳目,收集消息,储备人才,现完全成为了三皇子自己的势力。他养了多少杀手,有多少谋士无人可知。 再者他在朝中暗地经营多年,如今多少人是忠心于他,有多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妄执 作者:虸狐 分卷阅读47 少人是迫于威压,又揣着多少人的把柄这些都无从下手。 唯独要做的就是先截断皇上的茶水,在暗中挑拨李橙与南锦煜的关系,方可撼动这颗大树。至于听命于他的朝中蛀虫,皆是见风使舵,待五皇子登基后慢慢拔出也不晚。 几人商讨之后,便打算即刻行动,势不容缓。 茶水均由王重七端给皇上,王公公虽说贪财恋权,却对皇上忠心耿耿。这一点五皇子可以保证,不过冥然认为还要先试探一番才是。 隔日,南锦焕进宫批奏折遇见了王重七。 南锦焕道:“王公公,待会儿你服侍完父皇,来紫宸宫一趟,我有话要与您老讲。” 王重七道:“是,五殿下。”待南锦焕离开,他不禁犯了嘀咕,五皇子之前从未召唤过他,向来处理完政事便离开宫中,有时候去看一眼皇上,也从未同自己有过多交集,想来是怕多人口舌避嫌罢了。毕竟他是每日服侍皇上的贴身内侍,皇上如今大病未愈,恐时日不多,五皇子是继位的首选,不能沾染任何墨点。不过今日私下传唤他,不得不令他多想。 但如今这些都由不得王重七多想,他只是个奴才,先皇驾崩他若不告老还乡还是要继续服侍新皇,如今他家里已没什么人,今生是要完全献给皇室,无论是谁做皇帝他都得罪不起,要想安安稳稳的便做个衷心的奴才,在哪里都吃得开。 想着已到了皇上的休息的地方龙安宫。皇上近日昏睡的时间长,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了。也说不了几句明白话就嚷着累,看来驾崩之日近了。 王重七五岁便入了宫,如今已然五十七岁,勤勤恳恳服侍了皇上一辈子,说没有感情是假的,看着比自己年纪小,却要先走一步的皇上,他总会眼中酸涩。人的一生无论身份地位如何,终究要入土。一切都是空。 临终之前最念想的仍旧是感情。皇上一生轻情意重权势,然最近为数不多的几次清醒,却常常唤王重七到身侧,唠叨一些陈年往事,五皇子小时候肉嘟嘟的模样,皇后新婚时的情景,四公主出嫁时的悲伤……这些那些都是皇上之前所鄙夷的,然终究烙印在心中,怎么也忘不了。 王重七端着汤药,跪在皇上的龙榻前,打算喂皇上吃药,即便没有醒来还是要吃药的,没有良药吊着,恐怕早就不行了。不过这几天喂药越来越难,皇上仿佛失去了吞咽能力,多半的药喂进去便会流出来。 他屏退左右,从怀中掏出个小漏斗。这是他与老御医商讨下做出来的东西,从口中插入细管便会压住舌根,将药从漏斗口放入,药水就会悉数流入喉咙。不过这种办法用在皇帝身上,十分大逆不道,也只有他敢冒着被砍头的罪,偷偷这样喂皇帝吃药。 作者有话要说:  罚柳姑娘去小黑屋吧。 最近都要写与三皇子的事情,女主大人先在小黑屋坐一会儿。 呜呜少爷会去看望她哒!!! ☆、圆(二) 王重七喂过药,又替皇上擦了身子,这才唤了亲信小太监进来看着皇帝,自己去了紫宸殿。 南锦焕自从在紫宸殿代政,便在殿中设了小桌,他从未想过去坐那把龙椅,若有可能他愿意父皇一直是皇帝,他一直是皇子。 可如今为了试探王重七,他今日坐在父皇的座位上。 王重七见人头也不抬批着折子,十分懂事的立在一旁没有打扰。 南锦焕用眼角余光撇着垂头站在角落多时的王公公,将奏折合上,伸了个懒腰:“哟,公公几时进来的,孤一时钻心,竟没看到。” 王重七见人发话,进走两步,跪在殿中央,道:“老奴不敢打扰了殿下。” “公公,快请起,过来说话!”南锦焕思索着准备好的话,“孤是想要跟您说说心里话。” 王重七快速起身,站在龙案旁,一副倾听的模样。 “孤在宫中多年,母妃去世后便只有父皇一个亲人,然公公知道,父皇病重,孤这心中难受啊!”南锦焕显露失落的情绪。 “殿下莫要难过,皇上自有苍天庇佑,不会有事的。”王重七一板一眼的安慰。 “公公啊,孤还没有准备好做皇帝。”陡然而便的话锋令王重七一抖,先皇还未驾崩这就念想着要做新皇,这五皇子也就是明面上做出悲天悯人的模样,再想想皇帝卧于病榻同自己说起的五皇子儿时的点滴,以及那已经拟好的诏书,一向逆来顺受情绪不外现的他忽而压不住火气。 “殿下,恕老奴直言,可能忠言逆耳,但老奴必须要说一说,算是为了皇上。”王重七此刻竟然生出了视死如归的感觉,他一辈子兢兢业业服侍皇上,如今他老人家朝不保夕,而自己也已入暮年,活也活不过几年,或许将自己心中所想说出来,也不未为人生一大快事,想罢,直起为皇室弯了一辈子的腰,正色说道:“以下的话,并不是老奴要教殿下做什么,而是时下肺腑之言。做皇上便是要心怀苍生,心怀百姓。即便为了权利而上位,即便如您一般迫不得己,只要坐上了这么位子,便有诸多身不由己。不能依靠任何人,也不能胡作非为。权利是吸引人的,能够始终如一秉持初心实在难得,然而老奴在皇上身边多年,感受到皇帝的艰难。他固然疏远情谊,但内心之中从未忘记。殿下,老奴原本认为您可为皇上延续基业,泽恩南锦,今儿看来您与大皇子五皇子一般,被权利吞了心,难当大任!” 这一番话可谓极其大逆不道,不过王重七说得大义凛然,一气呵成。他原以为这便是自己人生最后的总结,却不想南锦焕不禁没有发怒,还为了鼓掌。 “王公公,说得好,您既然有这份心,孤就放心了。”南锦焕说罢,起身握住王重七的手,“孤看到了您的真心,那么父皇便交于您老护卫,您要谨记如此的初心,莫要别人迷惑。” 此番轮到王重七疑惑了,这五皇子卖得什么关子? “王公公可知,父皇是重了毒?”南锦焕见王重七愣怔,便说出实话。 这一句说完,王重七突然觉得五雷轰顶,什么?皇上是中毒? 他服侍皇上多年,饮食起居哪一样不是他亲手端给皇上的,可若是中毒,那太监司试菜的小官没有死啊?好生生活着啊? 南锦焕将一切讲与他听,王重七这才恍然大悟,颤抖着双手握紧五皇子:“老奴定尽全力帮衬殿下!”说完已是热泪盈眶。 皇上昏睡多日,早就不再喝茶水,然身体每日愈下,定在其他饮食之中也参了东西。王重七便每日偷偷藏起一些送到南锦焕处,再由南锦焕带出宫。 几天过后,冥然从多处食物之中发现了一种叫鸩草的东西。 一般人可能不太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妄执 作者:虸狐 分卷阅读48 了解鸩草,冥然却对它十分了解。巫沧峰下一汪清泉,第五贺为它取名为花丛泉。它周围长了许多鸩草,虽被称为草却是木本,类茶树。许多辨认不得的人便当成茶采取回来,制作成茶叶,味道与龙井颇为相似,略醇厚。而父亲告诉过他,鸩草性寒,微微带一点毒性,少年略微饮用清火化气,然老者用便会亏蚀脾胃,伤及根本,或多发怪疾或加重病变,甚者减短寿命。好在鸩草生存的环境必须是人迹罕至的深山,气纯无杂之地,世间人极少有人知道。 冥然回忆菀儿说起预言的时间,皇上已射入鸩草快两年了,可谓病入膏肓。若能切断,不是不能缓过来,不多也就只能再多活一两年。 南锦焕双拳紧握,哪怕只有一两年,他也要护住父皇。他不明白三哥为什么这么狠心,那可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既然找出了根源,便要断了,不过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还要商量一个万全的对策才是。 与五皇子这边的按部就班相反,玄国公那边却乱成了一锅粥。 南锦煜近日心浮气躁,他再也等不及,决定举朝堂上下的势力,公然弹劾五皇子。而李橙便回府要挟父亲,暗中联络人脉。玄国公自是反对的,于是李橙便绑了父亲最爱的小孙子,并当着父亲面剁下那七岁孩童的手指。 玄国公气得直哆嗦,抚着胸口道:“逆子,逆子啊!” 小孙子疼得晕厥过去,李橙又找了个手下,打算当着父亲的面虐待自己的侄子。老国公一边是自己的心头肉,一边是家国大业,一时间进退维谷。 突然两个黑衣人夺门而入,救下了他们,正是冥然和展行。 冥然他们躲在暗中,本是想暗中探听到玄国公的势力范围,然看到李橙手段残暴,于心不忍才迫不得已救下二人。 计划有变,冥然便打算易容成李橙,与三皇子周旋。 就这样,当南锦煜计划好弹劾的当日,几乎无一人帮衬,气得回了府中。屁股还没坐热,方超便带了大内侍卫前来拿他,理由是毒杀皇帝。 证据凿凿,三皇子心灰意冷,便不再负隅顽抗,俯首就擒。 御膳房的人早就被挖了出来,就等着他弹劾失败后,给南锦煜最后一击。 南锦焕念在兄弟情义,只将他锁在泰宁宫,终身不得出。 冥然去见了锁在深宫的南锦煜,盖因他解开了父亲临走时留下的锦囊。锦囊之中是一封信,乃是君婳的妹妹贵妃娘娘写给南锦煜的,她称南锦煜并不是自己的孩儿,而是她的一个丫鬟的孩子。皇上临幸了她,也时分喜欢她,然而她身份低微,若是上位做了妃子便会成为众失之地,因此皇上便让贵妃娘娘要下这个孩子,也算抱住了她娘亲的一条命。 然而红颜皆命薄,她生完南锦煜便死了,皇上偷偷厚葬了她。并令贵妃娘娘抚养他成人。皇上并不想让这个心爱之人的孩子做皇帝,他疏远他也是为了他能好好活着。南锦煜看完书信,仰天长啸,原来他一直记恨的父皇却是爱他最深的,而抚养他长大的母后不是亲生的。 他的人生或许只是个错误吧。 而后没过两日,南锦煜便悬梁自尽了。 金林都已然平静,柳菀和冥然决定回华太山。先回华太,再仗剑天涯,这是柳菀的想法,她早就想去看看那众人口中的缥缈之地。 路上随处走走随处看看,累了就停下来多修整两日,见到好吃的好玩的就一并带走。展行被二人的磨磨蹭蹭搞得心烦意乱,半路便辞行而走,快马回了华太山。 待两人回到玄州之时,空空的马车已经被塞得满满的。冥然与柳菀被挤出马车,骑马在外。 出了玄州,一马平川,分不清哪里是官道哪里是平原,人烟稀少,路不遇丁。官道岔口东边通往隔世山,西边传闻是一条死路,前面是悬崖峭壁。 二人沿着西侧的小径一直走,路越来越窄,也愈发崎岖蜿蜒,道路两旁一边是细竹,一边是窥不见底的森林。不知走了多久,日头西偏,小径渐渐阴暗。拐弯处有一颗千年古树,盘根在那处,周围几乎没有树木生出。 冥然勒马,口含手指发出响哨,丛林深处跃出几名黑衣大汉,抱拳下跪:“少主子,你回来啦!” 冥然微微颔首,片身下马又将柳菀搀下来,将马车和马匹交与大汉,牵着柳菀走向密林。 密林初繁茂越走越稀疏,而后赫然一条狭窄的山缝出现,窄缝将将能通过一人,其上并不封闭,可望见两山之间的天空。 穿过窄缝,便豁然开朗,花树林立,清新的空气夹杂着花粉的清香,令人怡然。 “菀儿,抓紧了!”冥然搂住柳菀的腰身,飞入花树林海。衣角略过树梢,沙沙地带起花瓣,仙境使然。 待下落便是一条小溪,溪水中央七十二根梅花桩错落分布。冥然再次起身,偏偏玉蝶轻轻点踏桩头。 “菀儿这里有一处机关的,若是不按照规律去走,定是会神藏于此。”转瞬落于对岸。 对岸有一处回峰看似隔阻道路,然而峰回路转便见长梯绵深到半山腰。 拾级而上,迷雾渐渐浓重,回首之间仿若入了凌霄,脚下是层云缥缈。长梯三千节,象征人间三千烦恼。长梯结束,便赫然而见一块巨石,龙飞凤舞三个大字“半缘宫”。转过巨石,后面刻着一行小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字体入石三分,似用利刃雕刻,一气呵成。 “这句话是爹爹在娘死后刻上去的。”冥然解释道。 巨石后乃是一个山洞,它若照壁一般遮挡住山洞的入口。 穿过山洞,宫殿林立,蔚为壮观。 宫殿是建在湖泊之上,之间用榭廊连接。湖边泊着一叶小舟,冥然牵着柳菀的手坐入小舟中,二人撑着小舟缓缓荡在若梦境般的湖面上,柳菀忽而羡慕君婳,能葬在这一处也是一件幸事吧。 小舟飘零,路过每一处房屋,皆有一个诗意的名字。而最终停到了一处换做“淡云津”之地,这便是冥然居住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我把这一章修整了一下。 ☆、偕老还度此生 淡云津是一个跨院,丫鬟小厮具备。 正厅之中立着一架金架子,架子上有一只鹦鹉,见人进来便尖着嗓子喊道:“绿哥儿,绿哥儿。” 鹦鹉绿色的羽毛,只有胸前有一戳褐色,在架子上跳老跳去。 遽然之间感到后背有风划过,一只大隼飞入,亦落在架子上,同鹦鹉交颈。鹦鹉十分小巧,而大隼身材巨大,二鸟交颈,仿佛大隼将鹦鹉抱在怀中。 “绿哥儿这是?”柳菀瞧着有趣,这大隼便是一路随行的绿哥儿。 “这鹦鹉是绿哥儿的相好的,八道。”冥然从身后圈住柳菀详细解释着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妄执 作者:虸狐 分卷阅读49 。八道原来有一个雄鹦鹉叫胡说,后来绿哥儿不知怎么就看上了八道,将胡说叼走了。绿哥儿原来叫遏云,自从追求了八道便被八道叫成绿哥儿,他们也就跟着叫了。 谁也没想到这两只孕育在华太山的生出灵智的小家伙真的在一起,不过这也算是一种机缘吧。 冥然引着柳菀去了他的住处。 “小姐?”廊下站着两个姑娘,一个是小染,认出柳菀忙上前施礼,另一个看着面生,却怔怔望着柳菀发呆,眼神之中激动却也胆怯。 这个姑娘长得俊俏,然左脸却被毁了容,疤痕交错,看着有些骇人。 小染拽了拽那姑娘的袂角,使了个颜色,让她赶快施礼。她这才袅袅婷婷,矮下身子:“小姐!”说罢偏过头去,似乎不想让人看到她的左半脸。 “这是小竹,从金林都回来的,她执行任务时候受伤,伤到了脸,性子就内向了。”小染怕柳菀责怪,忙不迭解释。 “菀儿,其实你认得她的。”冥然见小竹的举动,微微蹙眉,侧头在柳菀耳畔说道。 柳菀一惊,她在金林都识得的人有限,这人着实面生。忽而想起那曾经顶替她留在聆天苑的玉梅,再看看眼前人的身稍,一把握住了小竹的手:“你是玉梅,对吧,你是玉梅?”柳菀有些激动,双眼盯着玉梅受伤的左边脸,眼圈发烫。 “是的,小姐!”玉梅想抽出手,蜷了蜷指尖却放弃了,她历尽劫难终于见到了小姐。 而后冥然被丢到了一边,柳菀握着玉梅的手叙旧。 玉梅在聆天苑中忐忑的佯装柳菀多日,几乎没有人能辨识出她是假的。盖是因为柳菀本就性子冷,不曾与人多说话,也因玉梅将自己锁在屋中。好在皇上一直生病,她未预见未来也无人挑剔。 那一日正在屋中绣花,忽然被人压去了天牢,待她想逃跑之时又被放了出来。 她唯恐小姐出事,一直心惊胆战,摸索着小姐曾经用过的东西,心中生出一些不敢触碰的情愫。 再之后平静过了许久,她又被抓走了,这一次她去的是三皇子的府邸,三皇子言行逼供令她说出华太山的位置,她要紧牙关,无论多么重的刑罚皆没有说出半个字。 一直隐匿在三皇子府上的暗卫见她可怜,偷偷救出了她,给了盘缠让她回华太山。这也是冥然走之前吩咐过的,他不愿自己的手下受无妄之灾。 玉梅被毁了容,跌跌撞撞逃回华太山,一直修养着,一直等着柳菀回来,今日得见自是欣喜。而且小姐没有忘了她。 日子过得平淡,然柳菀却十分新奇。华太山很大,单单一个巫沧山她便逛了一个月才走遍,且华太山景色绮丽,百看不厌。 冥然与第五贺筹备着婚礼,忙的不亦乐乎,柳菀便与玉梅还有温温一同,每日绣绣花,写写字。 温温是个欢脱的小姑娘,与柳菀年纪相仿,和展行是一对欢喜冤家,两人在一起便斗嘴,但明眼人皆看得出来两人十分相爱。 大婚如期而至,冥然并没有请什么江湖人,只给朱乃翁发了请柬,他是柳菀的义父。柳菀与柳家恩断义绝,自是不能请他们来的。柳家无男丁,冥然便给了一笔钱,让他们安度后生,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大婚当日,半缘宫红霞遍布,一片喜庆祥和。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先写这点儿。 时间来不及了。 明天写大婚以及大婚之中发生的一些事情。 之后我要写几章番外,然后我再完结哈。 ☆、大婚插曲 每一尺榭廊的围栏围绕红绸,每一间宫殿燃起红烛,每一方崖檐挑起金丝绒的灯笼,十里红妆万里铺陈,半缘宫浸透在喜庆之中,唯独一人独坐在廊下望着平静地泛着红晕的湖面发呆。 玉梅并不是不想小姐幸福,只是为什么看着她凤冠霞帔于身,看着每一个人谈笑春风,实难从打心底里祝福。那些在地牢的日子里,她皆是回忆着小姐的音容支撑下来的,从未妄图生还,当然也从未妄图那一份阴暗之中的情愫可成圆。 然当活着回来,当目睹一切,似乎有那么些个不同,握紧小姐微凉的指尖,注目小姐莞尔的笑颜,发霉的内心长满了尺长的毒蒿,她被淹没其中,无法自拔。 丫鬟小厮在檐廊下脚步匆匆,分散在四海的半缘宫人皆回到华太山,每个人皆笑容洋溢,清冷的宫殿今日熙熙攘攘,忙忙碌碌。 玉梅逆行其中,失魂落魄地回到住处,掩紧门扉,从紧锁的柜子中掏出她的“珍藏”,一根水晶朱钗。 那是柳菀在聆天苑中曾经最爱的朱钗,她易容成小姐的时候每日带在头上,因而随着她入狱,一直珍藏到现在。而今除了这一根朱钗,那柜子之中还有脏了的手帕,吃剩下一半干瘪枯萎的苹果,用完的胭脂盒子……甚至还有一条用过的月事带。 她的情愫已便成疯狂,止不住地生长,缠绕那颗近乎破碎的心。 将一切碰在手心,仿佛磨搓在脸颊,又被抱在胸口,她不能让小姐嫁人,只有她才能与小姐厮守,只有她拼劲全力护小姐周全,只有她从未背叛过小姐。 一瞬间玉梅眼中的恶毒盛满,扭曲的爱走火入魔。 吉时已到,三十六牛角吹响,五十四炮竹燃放,半缘宫呼声一片。 温温扶着柳菀走到正厅,将手中的红绸交与新郎。 冥然一身绯红,胸前挂着大红花,笑得傻兮兮的。他终于娶到了菀儿,从十岁念想到今朝,一切都那么不真实,却又尽数在眼前。 柳菀霞帔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稍,盈盈一握的小蛮腰,婷婷袅袅的小足,在冥然眼中是火。 但在玉梅眼中却是痛。她掩泪跑开,还有人在身后称赞:“你看这丫鬟,自家小姐出嫁给感动坏了,瞧哭的!” 祝福声远去,玉梅潜入新房。 淡云津悄无一人,大家皆挤在正厅看热闹。红毯从庭院绵延如室,雕刻龙凤交缠的六合床上挂着大红的纱幔,被子下藏满“早生贵子”,弄弄的红入目却是刺眼的怨。 小几上放这挂红的喜秤以及两盏金杯合卺酒。 玉梅自认打不过冥然,却可以再酒中下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只要冥然死了,她便带小姐远走高飞,找一个隐蔽的地方厮守。 喜堂之中,第五贺与朱乃翁并排坐着,等待接受一对新人的拜礼。 第五贺想起当日迎娶君婳的情况,微微愣神。朱乃翁喜极而泣,一把扯过第五贺的袖子,鼻涕眼泪一锅粥擦在那月白色的袖子上。第五贺这才缓神,拽回自己脏兮兮的袖子,给了朱乃翁一记脑雷。 展行是主婚人,高喊:“合拜高堂,先拜男方父亲第五贺,后拜女方父亲朱乃翁!”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妄执 作者:虸狐 分卷阅读50 朱乃翁抹着眼泪,轻咳一声:“女方父亲叫朱大壮。不叫朱乃翁!” “啥?”众人惊掉了下巴。 “他嫌弃自己的名字没有大侠的风范,就自己改成了朱乃翁!”第五贺鄙夷地看着哭得跟个孩子一样的朱乃翁,为众人解释,顿时迎来一片笑声。 “咳咳,后拜女方父亲朱……大壮!”展行憋着笑喊道,却又因说出了那滑稽的名字一息破功。 “夫妻对拜!” 二人相对而站,缓缓低下头。展行给等候在一旁的一众年轻人眼色,待两人头部靠近时,一涌而上。两人被这么一挤,头顶撞在一起。柳菀带着凤冠仓皇拽住冥然,冥然一个回转抱住柳菀。 众人又是一阵起哄。 “好了好了,快点送入洞房!”展行被挤在人群中,扯着脖子喊着。 温温上前扶着柳菀先送入新房,冥然则被一众人扯着留下来灌酒。 玉梅在新房中度日如年,待温温扶着柳菀走入,才稍作安心。 “小姐,这头饰重不重,要不然奴婢帮你卸下来吧?”将柳菀安顿在床畔,玉梅不禁问道。 “不用的,我不累,而且夫君回来前,我也不能掀开盖头。”柳菀还沉浸在婚礼之中,她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今晚便是洞房花烛夜,她便要同冥然做了真正的夫妻,紧张之余满是欢喜,不自觉得将称呼皆改成了“夫君”。 玉梅攥了攥拳,立在床畔不做声。 冥然被灌了几坛子烈酒这才挣脱众人,飞身略过水面向淡云津奔去。 他旋身落在庭院中,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喜酒上头,他有些晕。晃了晃头令自己清醒,抬步向新房走去。 “菀……不不不……娘子,我回来啦!”冥然扯着嘴角高喊。 前脚刚迈入洞房,便见柳菀规规矩矩坐在床畔,大红的绣凤盖头遮住容颜披至肩头。冥然窜过去抱住柳菀,惹得怀中之人一晌娇羞。 “娘子……”冥然隔着盖头蹭了蹭柳菀的额头。 “夫君!还没掀盖头!”柳菀小声提醒冥然,脸颊却悄悄攀上红晕。 冥然摸着小几上的喜秤,挑起盖头的一角,柳菀的玉颜赫然眼前,浓妆之下将本就惊艳的容颜衬得越发艳丽,黛眉桃目朱丹,娇容含雪华浓。 这就是他顾盼已久的菀儿。 柳菀见人也不掀开盖头,而是抬起一角窥视,羞得满面桃花,一双桃目含情绽放,好不生动。 冥然喉结攒动,迅速揭开盖头,将柳菀圈在怀中。双目相对,情不自已。 “少宫主,还没喝合卺酒!”玉梅不识时务的声音响起。 柳菀娇嗔逃出冥然的怀抱,向旁边侧了侧身,她只觉得脸颊火一般燃烧,自己快成了灰烬。 “快快快!”冥然头也不回,手向后伸出,等着人递过酒杯。 玉梅心中盘算,先递出去的一杯定是要交与柳菀的,便将无毒的交给冥然。 果不其然,冥然牵起柳菀的手,将酒杯放在她手中,复伸手讨另一杯。 玉梅不自觉展现出阴鸷的笑容。 冥然提剑生风的手这一刻却抖了,许是酒喝多了,许是有些激动。 毒酒撒在大红的衣角,顿时撕拉一声烧出个大洞。两人立时从情迷之中清醒,神色巨变。 “来人啊!”冥然站起身呼和。 等在墙根预想听声的众人见事不对,一涌进入新房。 见到冥然被被烧了个大窟窿的衣服忽而明白了,愣神之间皆想明白了,酒里有毒。 不知是谁找来了第五贺,这厢半缘宫人仰马翻,齐齐出动就要揪出这个在酒里下毒之人。 柳菀坐在床头,苍白着脸颊,原本的喜悦一扫而光,她生出后怕若是刚刚冥然喝下那杯酒,是不是她怀中的将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半缘宫的众人皆不是省油的等,一个时辰便将嫌疑锁在了玉梅身上。第五贺将人叫到偏厅,打算审问。 玉梅见事情败露,带人压着她跪下后脱手之事,猛得窜出去想碰壁自尽。 鲜血若染了新婚是凶照,第五贺凌空一脚踢中玉梅的心窝,这一脚有点儿急,力道下重了,玉梅被踢到墙角晕死过去。 洞房被这小插曲打断,却不能不再次进行。 冥然重整情绪坐到床畔,柳菀还未从惊慌之中缓神,眼泪围着眼圈打转。 “菀儿,没事了!啊!”冥然将人搂在怀中,轻轻抚着后背安抚。 好事多磨,他和菀儿的好事真的是一波三折。 柳菀将头握在冥然的胸口,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酒香安稳下来。 “娘子?”冥然小声唤着怀里的人。 “嗯?”柳菀应声。 “我们洞房好不好?” “嗯。” 红烛燃尽,一室旖旎。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洞房啦。 然后我要写几个番外。 一、冥然和柳菀小时候。 二、温温和展行。 三、绿哥儿和八道。 有还想看什么的可以评论给我。 我慢慢写。哈哈哈哈。 新文《只想成为你的星》(暂定这个名字,很快就会上来啦。) ps:这个文前面的错别字什么的再慢慢改。。。 还有就是等我文笔练好了,我要重新再写一下这个故事,说真的我有好多情节没写,因为把握不住了。 故事太大了。。。。嗷嗷嗷。。对不住各位看文的亲人们。。 ☆、玉梅与饭盒小剧场 作者有话要说:  此篇脑洞巨大,口味重。慎点。哈哈哈哈哈。写的是试图返场的玉梅同学。 场记捧着个廉价的蛋糕走到玉梅面前,道:“那谁,你杀青啦!快来吃蛋糕,吃完了去领工资吧!” 玉梅望着眼前愤怒的小鸟形状的蛋糕,内心十分愤怒,她后场了这么长时间,出场却如此短。果然龙套的日子不好活啊!想着咧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道:“谢谢场记大妈!” “嘿,你这孩子,叫谁大妈呢?”场记扶了扶眼镜,把蛋糕丢到桌子上,转头和副导演吐槽:“难怪那孩子没什么戏演,也忒不会说话了,叫谁大妈呢?” 副导演摸着下巴在思考下一场的拍摄,没有搭言。 玉梅蹲在桌子前,挖了两口愤怒的小鸟,天呐,这也太难吃了,恐怕是在超市十块钱一个买的吧。 然而这是她第一次吃杀青蛋糕,没有幻想之中大家喜庆相送的画面也就算了,连蛋糕也这么难吃。看来真的不能进穷逼剧组,说好的女二号呢?这特么是女二号的待遇吗?分明就是个龙套,越吃越想,越难受,忍不住流泪。 那一边柳菀和冥然躲在一旁打情骂俏,这一边展行和温温也在打情骂俏,玉梅觉得狗粮缠着蛋糕似乎出现了屎的味道。 吃了屎的人会打通任督二脉,就连屎味也能让人灵光一闪,玉梅想起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妄执 作者:虸狐 分卷阅读51 了三皇子南锦煜。他杀青的时候不知道做了什么,竟然导演允许他返场又演了一遍,甚至还加了戏。或许她也可以试一试。 玉梅将吃了一半的蛋糕丢进了垃圾桶。 “导演,我想和您说个事儿!”玉梅搓了搓手,笑得谄媚。 导演大人好几天没洗头了,甩了甩头,落下飞扬的头皮削:“干啥?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对于这个结局她痛苦不堪,穷逼剧组破事多,况且到现在还没有地方允许她的剧上映,恐怕这次不仅是扑街了,而是扑街到了粪坑里,赔的血本无归。闹心之时见到了玉梅,憋了一肚子的火气说话也没有好语气。 玉梅热恋贴了冷屁股,脸面有点挂不住,然而为了能多出演一会儿,只能打碎钢牙往肚子里面咽,道:“我觉得我后一场在细节上表现得不太好,我还可以再拍一条,用另一个方式!” 导演皱了皱眉,心道:什么?她还想再演一条?这布景都拆了,她难道还要我重搭不成?心里这么想,嘴上也这么说出来:“布景都拆了,演不了啦!” 玉梅看了看那一望无垠的水泡子,心彻底凉了。 场地上众人还在忙忙碌碌。 冥然抱着柳菀心想着最后一场洞房的戏是不是可以假戏真做。 展行缩在温温的怀里索吻。 绿哥儿在阴暗处慢慢骑|在了八道的身上。 第五贺坐在小板凳上试图将玉萧插入鼻孔。 朱乃翁在肱二头肌上擦着精油。 …… 玉梅弱弱走到垃圾箱旁边,捡起了丢掉的半个蛋糕,眼泪在风中变成雪花,飘了满地。 “嘿,小丫头,你工资不要啦?”场记气喘吁吁跑过来,就剩下玉梅一个人没有领工资了,发完工资她就可以回家煲剧了,她等了半天也不见人来,只能急匆匆来送。她没好气地递给玉梅一个信封,转身又给了她一记白眼。这丫头,真的不懂事儿。 玉梅接过信封,这真的好像只是一个信封,感觉不到钱的重量。她撕开封口,而后便愣住了。由于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粉红大钞,玉梅又撕得急,故而那唯独的钱同信封一起被撕掉了一条。 这似乎并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愣住的瞬间,手没有抓住,撕掉的一角脱手,被风吹到半空中,瞬间消失不见。 连一百块都没有了。玉梅感受到了人生满满的恶意。为什么她怎么丧!!! “玉梅,你的盒饭!”正在失魂落魄之际,小染捧着盒饭跑过来,她小脸冻得通红,却洋溢着温暖的笑。 玉梅下意识接过盒饭,还没等打开,就被小染抱住了:“恭喜你杀青!这是我偷来的盒饭,趁热快吃吧!” 热气喷洒在耳垂处,暖暖的很贴心。 “嗯!”玉梅吸了吸鼻子,打开了盒饭。四喜丸子,红烧肉,酱炒猪蹄,卤鸭爪,都是大肉,看来小染偷的是导演的盒饭啊。 二人暗戳戳蹲在角落大快朵颐,风卷残云般剩下了一堆骨头和空落落的盒子。 小染看着玉梅,玉梅看着小染,相视一笑。 生活没有那么多悲催,只是为了吃饭睡觉还有活下去。再悲伤的时候也要微笑,因为笑了才能有勇气去面对,你们说对吗? 分卷阅读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