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 分卷阅读1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1 《白首》却玄参 文案: 长相守,共白头。 人怂话多哭包影帝攻 (穆桓止) 职业戏精虚假二百五受 (拂诺) 内容标签: 年下 情有独钟 乡村爱情 搜索关键字:主角:穆桓止,拂诺 ┃ 配角:一般多。名字好听的都很帅 ┃ 其它:怪力乱神,架空,瞎闹,he。 第1章 第一章 冬至那天,天空乍出缕缕微光,在随同穆桓止去雾宿山的路上林然说是天公开眼。至于开的什么眼,穆桓止则没那心思去问,横竖是个不讨皇上欢心的太子,天公开眼依然抵不过道士的一句批命。那日风大,马车行至山腰时叫大风挡住了去路。随行的林然无奈,只好将尚在马车中假寐的穆桓止抱起以防发生雪崩时穆桓止能有时间说些嘱托。寒风刀子似地割过脸,这颇让穆桓止怀念东宫里的暖炉。 穆桓止被林然抱在怀里,盯着他尖尖的下颌百思不得其解皇上为何遣了林然随同他去那么远的地方。一不会武功,二厨艺不通。这两条加起来就能让穆桓止难受的少吃一碗饭。 寒风刮得更厉了些。穆桓止将脸埋进林然胸口前,瓮声问他:“林然,孤真如道士批命的那样命硬么” 林然闻言默了一阵,似在思忖怎样回答才不至于让穆桓止太伤心。穆桓止显然不想放过他,揪着他的衣襟追问:“父皇是不是不爱孤?” 林然理理穆桓止乱糟糟的头发,说了句颇让穆桓止无奈的话:“殿下这是说的什么胡话,皇上最疼的不就是您么?” 这话说的让穆桓止有些无奈:“父皇就孤一个儿子,他总不能疼一个外人吧。” 林然:“......” 您看您也知道这个道理啊,所以就没必要杞人忧天了嘛。 不理会他的沉默,穆桓止不依不饶继续道:“可父皇却不来送孤。” 林然将穆桓止放下,真话显然不能和穆桓止讲。于是揉揉他被冻得通红的脸,胡诌:“因为圣上所说的是‘依情况而定’啊,殿下,这样一句话就是套路,您竟还当了真。” 穆桓止嘴角如愿地抽了抽,平息了一会儿接着问:“林然,你说父皇为何要将孤送去那么远的地方?临安附近又不是没有山。” 林然在穆桓止面前蹲下,随后贴近他耳根极神秘地说道:“殿下,奴才也是听宫娥们私下谣传的才知道的。原来是皇上怕您半道跑回来所以才将您送去那么远的地方的。” “谣传的向来就不能当真。”穆桓止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不过,”林然在瞅了瞅穆桓止的小短腿后话锋一转:“奴才相信太子您是半道都跑不回去的。” 这转折让穆桓止有些神伤。神伤之余,小性子便使上来。于是他一屁股坐到地上,嚷嚷着不走了。耍赖撒泼穆桓止一向在行,半点皇家风范都没有。穆桓止一边撒泼一边偷瞄林然,发现他也正看着在地上撒泼的他,表情略显复杂。穆桓止理所应当的认为他在组织语言怎样安慰自己。 “殿下,地上......” “地什么?反正孤腿短,不走了。” “......殿下,” “不要劝孤了,孤不走了。” “殿下,奴才并未想劝您。但是您能先听奴才把话说完么?!” 一通撒泼的话正哽在喉间,不料林然突然抢白,穆桓止呐呐道“......好吧,你说。” “奴才只想善意的提醒殿下一句:地上有雪,您的衣衫湿了。” ...... 良久的沉默后穆桓止默默起身,一边笑着掩饰心底的尴尬一边用手理被坐出有些褶皱且湿了的衣衫。 “所以,殿下我们现在可以走了么?” “不若你背孤上山?”穆桓止裹紧斗篷,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林然看着他圆滚滚的身体,欲言又止,表情甚为复杂。穆桓止估摸着林然在寻思该如何拒绝他而又不能让他再有耍赖撒泼的机会。 “殿下......”林然艰难开口:“您穿的衣衫太多,很重的。” 于是一通扮可怜装乖巧的话再次被哽在了喉间。穆桓止在心里咋舌林然何时变得这般聪明了。因为他本就畏冷,在这样极寒的天气里是断然不会脱下外衣的。因而就凭这一点林然便料想到他是万万不会因为要他背他就褪了外衣。这般拒绝他,动之以理。其次,林然为他的微胖找了一个不错的理由。这般拒绝他,晓之以情。伺候过穆桓止的宫人都知道要拍他的马屁,与其夸他长得好看,不如违心奉承他最近瘦了好多。 如此,确实是在正当情况下拒绝穆桓止的同时又让他没了耍赖撒泼的机会。 穆桓止看着他,表情很受伤:“林然,孤万没料想到的是你会这样说,”穆桓止绞着手指,继续神伤:“孤原本以为你不会拒绝,孤以为你是真的疼孤。” “母后离世,父皇不疼。就连孤最信赖的小伙伴也这般嫌弃孤,孤真的很难过。”穆桓止假意抹掉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眼泪,又道:“既如此,林然你便走吧,反正孤就是死了也不会有人知晓。”说完后穆桓止便爬到马车内拿走了包袱,“林然,干粮孤拿走了,再见。” “……殿下,等等,等等!!奴才背您上山,奴才背您还不成么?” 计划达成!穆桓止回头,笑得狡黠,偏偏还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先说好啊,是你要背孤的。不是孤强迫你的。” “……” 林然背起穆桓止,嘴里不免嘀咕:怎么感觉上当了? 穆桓止心安理得趴在林然背上,看着仍不见停的大雪,从脑海里突然涌出许多事来。而先前那些模糊的记忆也由着这风雪的刺激明朗了许多。 林然进宫那年十二岁,起初他和同年入宫的宫人一样只是被分配到各司干些不费脑子只靠体力的活计。后来不知怎的就被太傅要来做了穆桓止的陪读。穆桓止私下同太傅暗示过其实像他这样天资聪颖的人是不需要陪读的。回答他的是太傅的一声冷哼以及一句听不出褒贬的“殿下,您可真自信。”穆桓止又问太傅为何是林然做他的陪读,太傅掸去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高深莫测道一句“投缘”。至于投的什么缘,穆桓止没再问下去,毕竟从太傅平日对他不冷不热的态度来看,他也不指望从太傅嘴里听到什么满意的答案。 但无奈好奇心太重,所以在一番兜转后便问了林然同样的问题。林然也实诚,说他是将一年工奉预支给了太傅才得以成为穆桓止的陪读。为此,穆桓止郁结了好些天。原来做他陪读门槛这么低,只需一年工奉即可。 穆桓止将心中郁结说与林然听,林然安慰他说“物以稀为贵嘛。殿下您想啊,做您陪读门槛低了就有很多人来争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2 着做您陪读了。这样太傅就能在这些人中为您择取一位优秀的陪读啦。”那时穆桓止懵懵懂懂不知其义,只觉得他应该就是林然口中那个稀缺的“物”。后来回想起来,才明白原来他是在拐着弯的夸自己。为此穆桓止曾不止一次感叹当时读书太少,听不懂话中别意。 穆桓止在十岁这年被立为储君。立储诏书下达后林然问他高不高兴,穆桓止反问他为什么要高兴。林然兴冲冲地告诉他立储便意味着他以后就能做皇上了,做了皇上之后了就会拥有很大的权力,就不用被别人束缚了。穆桓止说然后呢。林然依然兴冲冲的,他说这样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了。穆桓止很会举一反三,当即问他那是不是也可以拒绝做自己讨厌的事情了。他说是的。 穆桓止觉得要是真如林然所说的那样他在未来是这穆氏的国主,那手握这样大的权力而不提前使用的话就太可惜了。于是当天晚上穆桓止便没有完成太傅交与他的抄录任务,结果第二天被太傅知道后告诉了皇上,皇上思索片刻后摆驾东宫赏了穆桓止一顿“竹片炒肉”,还让御膳房扣了他一天的膳食。 而这件事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穆桓止对做皇帝这件事产生了畏惧,以至于在后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别人都说他是快扶不上墙的烂泥。 而至于穆桓止为何被送出宫,则是关乎另外一件事了。 在立储诏书下达后的第三个月,宫外便有一位道人说大灾将至。而就在那日,东宫里的小黑莫名死了,像是预示着某种征兆。小黑是穆桓止前些年饲养的一只乌鸦,其实开始皇上是不同意他养小黑的,他认为乌鸦招凶,太不吉利。穆桓止便同他举乌鸦反哺的例子。皇上听后倒是惊诧的很,因在他看来整日无所作为的太子还能知道乌鸦反哺的故事不得不称得上是奇迹一件。在他惊诧之余,穆桓止很会见缝插针的又添上一句:“乌鸦是懂行孝的灵物。” 那时举国上下都在推行仁义礼孝信五。皇上无奈,只能应了他的要求。 而自小黑死后,宫中流言四起。但因皇上将穆桓止保护的好,所以真正能窜进耳朵的流言是少之又少。而这些少之又少的流言里还是穆桓止威逼林然告诉他的。其实也不过是说穆桓止并非皇族血脉,所以承袭太子之位遭神灵诅咒之类的话。幸而穆桓止年纪小无法理透句中全意,又学不来姑娘家的小肚鸡肠,所以听后并未觉得难过抑郁。 也许真如皇上所言,世间之事能真正让穆桓止难过抑郁的恐只有御膳房的厨子们被罢职这一件了。 流言四起的第三天,林然在伺候穆桓止睡下后,低声耳语殿下切莫睡得太沉,不然等会儿不好叫醒。穆桓止不知所以的应下。被林然晃醒时,殿内漏刻刚好显示子时。穆桓止眯缝着眼,披着被子坐在床上专心游梦。他怕黑,所以每晚睡觉都会留一盏灯,但今晚那盏灯却被灭了。于是他问:“林然,为何不燃灯?” “嘘,殿下,您小点声。吵醒巡夜人就惨了!” 穆桓止哼哼唧唧宣示主权:“哼,如何个惨法?东宫是孤的地盘!” 林然不说话了。 随后他摸瞎过来给穆桓止穿衣服,一个人絮叨了许多,穆桓止却是半个字都未听进去。脑袋在神游,他想:这黑灯瞎火的林然会不会给我将衣服穿反? “好了,殿下。”林然说着将穆桓止抱下床,穆桓止也不晓得到底穿反了没有,脚落地后他突然想起还未问林然半夜叫醒他是为何。 于是他问他,林然只说是遵循皇上旨意。再问其他,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开口了。 卖关子!穆桓止哼哼着不说话。 出了殿门,他们才发现殿门外没有值夜的宫人。二人正奇怪间,一道穿堂风刮过,寒风赶趟似得往二人衣服里钻,穆桓止很没形象的缩着脖子。林然怕他染上风寒,转身去殿内给他取斗篷。穆桓止走到庭院里,听到脚踩在雪上竟有“吱呀”的声响。这勾起了他的性质,索性趁着小然子给他取斗篷的间隙,自顾玩开来。 “殿下,使不得哟。”取斗篷回来的林然制止了他,他被领回到长廊,看着林然仔细将他裹好——活像一只粽子。“好了,殿下。”穆桓止被他牵着,心情郁闷:又得恢复往日规矩的走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第一篇文。发表之际紧张心情犹如高考那年考数学发现一题都不会一样Σ(?д?|||)?? 此文胡说八道,所以莫要考究。 没啥正事,太子很圆。 感谢点击的、给评论的、扔雷的小天使们。(づ ̄ 3 ̄)づ 但是,以后都不要扔雷了哈。费钱。给个评论就好啦 ~ 第2章 第二章 进了乾承殿,只看到穆谦一人伏在案桌前写着什么。待请安后,穆桓止凑过去看,半大的字不认识几个,却发现了他的名字。手指着墨香仍存的字迹,他问道:“父皇这是何意?”因为他极有理由相信皇上深夜召他来次的目的只是为了秀他近日所练的书法。 果然—— “桓儿觉得父皇这字写得如何?” 穆谦收了笔,满腹自信的看着穆桓止,满腹自信的发问。 “好,妙赞!”在拍穆谦马屁这件事上,穆桓止一向很有心得。“桓儿觉得甚妙!” 穆谦听后果然极为满意他的答案,以至于他抱起了穆桓止。这倒令穆桓止有些失措,毕竟这是他记事以来穆谦给他的第一个拥抱。其实在这件事上,穆桓止一直觉得奇怪,因为在外人看来皇上是极为宠爱他这个儿子的。穆桓止在没被送走前也很认同外人的这种看法,但只一点他搞不明白,皇上既然疼他,为何从不抱他。后来得知了一些原因,也是让人无奈异常。 穆桓止垂着眼,无措地抓着他的袖摆,问穆谦:“不知父皇深夜召儿臣来此所为何事。” 穆谦将他放下,道:“朝堂之事,想必桓儿已有耳闻。”他一边说着一边把信函摊在案几上吸墨。 “是,儿臣略有所闻。”穆桓止说话时心头突地一跳,心中隐约有个猜想,而这个猜想在穆谦接下来的话中得到了证实。 “若父皇依从朝臣意见将桓儿送走,桓儿可会怪父皇?”穆谦用一种帝王惯用的不容置喙的语气同穆桓止打着像是商量的问话。 “会的,”穆桓止不假思索说出心中答案,“没有哪个孩子愿意离开家,父皇应该知道,儿臣一向不是最懂事的那个。” 眼前忽然一暗,是林然挡在了他面前,只见他倏地跪下,伏地惶恐道:“皇上恕罪,太子年幼,不知所说冲撞了皇上,还望皇上您......” “朕何时说过要治太子的罪?”穆谦打断他,面露不悦,“朕在你心中,就这么残暴?”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3 林然前额俯地,整个身体因为恐惧不受控制的发抖,“奴才,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奴才只是......” “父皇,”穆桓止出声为他解围,“林然也是护主心切,还望父皇赎罪。” 穆谦若有所思地看了林然一会儿,不再说什么。他一沉默,整间屋子都静下来,连呼吸都可闻。良久,他开口:“桓儿,形势如此,你怪不得父皇。待你日后承了父皇的位子,你会明白父皇的选择。” 穆桓止不说话,只赤红着一双眼瞪着那盏欲灭的剪烛发愣。他如何不懂?父皇父皇,皇宫里叫出来的“父皇”二字,实则该颠倒顺序,先皇后父。与其说皇帝和太子是父子关系,不如以君臣关系形容更贴切些。因为君臣关系,所以君要臣为,臣不得不为。 “罢了,你先回去好好休息。”穆谦打发穆桓止走,而林然被留在了殿中。穆桓止只得行礼辞别,走至殿门的脚步顿住,穆桓止转过身哑着声音问他,“儿臣离京那日,父皇可会送儿臣?” 穆谦摆摆手,眉眼呈现疲态,像是累极,“依情况而定罢。” 然后穆桓止一个人回到了东宫。 几近未眠的一晚,心里装着太多事。少年已知愁滋味,今日穆桓止确实大有领会。在床上长吁短叹半天,也不见消停多少。原以为一夜就这样过去,却不想翻来覆去几遭后竟有了睡意。睡梦中口渴,迷糊中似乎有人给他喂了杯水。酣畅过后,辗转入梦。 近几日的朝堂可谓热闹。对于穆桓止是否该依道士批命所言送去外地教养,朝堂上可分为三派。主送走的那一派以右相为首,人数居多。主留宫的那几位以梁王为首,人数也算不得少,而剩下的则保持中立,不揣摩圣意,也不得罪两派。关于这个问题,朝堂两派立场鲜明的大臣引经据典,搬国法律令在朝堂上吵了三日也不能让穆谦给个准信。说他主送走吧,他说太子将立,实在不妥;说他主留宫吧,他又说道士所言,不可不信。圣意难测,如此模棱两可的态度,让群臣捉急的很。 而今日早朝,群臣不可谓不惊讶。因为他们在朝堂上看见了穆桓止。穆桓止虽是太子,但总归还小,没那能力入朝堂议事。但小小年纪便进了朝堂,皇上对他的态度就可谓耐人寻味了。群臣暗自揣摩穆谦这么做的目的,穆谦一道圣旨颁下来便让他们了然了他让穆桓止上朝的原由了——原来是接被送走的圣旨。 穆桓止接过圣旨,三拜九叩谢恩时,群臣不可谓不伤心。抛开穆桓止太子的身份,他总归是个只有十岁大的娃娃,没了亲娘不说,还被亲爹送走。想来生于帝王家,也是有诸多不得已和不如意的。如此一番想下来,众臣子对年幼太子的同情又加深了几分。 穆桓止被送走的圣旨已经下达,接下来的几日就是准备行装,安排出宫的相关事宜了。穆桓止心情抑抑,整日无精打采,难得太傅体恤不再安排课程,所以穆桓止更加心安理得的窝在东宫养膘。整日过着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偶尔顿悟不该这样颓废下去了,于是摸出珍藏在箱底的志怪小说来读,一来二去,倒也学到了不少东西。 也许是老天爷怕穆桓止长得这么一个标致的娃娃长久以往这样养下去会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胖球,所以这种令穆桓止安心养膘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在某个没有下雪的夜晚,穆桓止在喝了一碗浓稠的桂圆八宝粥后,一觉睡到昏天地暗,待人醒来,已经远离临安。 回忆至此,也算了然于心。历朝太子做成他这样的,穆桓止恐是第一个。东宫的角角落落还没刻上他的名字,小黑的死因还没有查明,人便被送走,而且还是在自己不知情且亲爹不送的情况下被送走的!不可谓不窝囊!不可谓不悲凉!穆桓止将下巴搁到林然肩上,瓮着声音问他:“林然,太子当成孤这样,是不是可悲?” 林然摇摇头,似是叹了口气,“殿下,陛下有他的难处。朝堂上的重压让他不得不在您和社稷之间做出选择,他虽贵为天子,但总归是不自由的。而人一旦被这种不自由束缚,就不可能为所欲为,任意专断。所以,从这一层面来讲,皇上必须依大多数人的意见将您送走。但您是他的心头肉,他自是不愿意将您送去那么远的地方磨练的。只是殿下,人总得学着长大,您也一样。”听起来很有道理的话,穆桓止沉默不语表示并不懂。 “林然,父皇会不会不爱孤?”穆桓止又问他。 “殿下,天底下的父母总归是爱自己孩子的。” “那可不一定,”穆桓止眨眨眼,同他举例,“昭阳殿里当差的兰秀你知道吧?她未进宫前,就常遭她爹打骂。还有新入宫的阿芳,险些被她爹卖进妓院!还有……” “殿下!”林然不得不出言打断他:“小孩子还是要多知道些美好的事情的。” “哦。”穆桓止闷闷地回应他。 “殿下生气了?” “没有,风雪太大,埋了眼。” “殿下,您也不必多想,凡事只要您不往那方面去想,它就没那层意思。” “恩,”穆桓止懒懒地回应他,既来之则安之,这个道理他也并非不懂。于是寻了另外一个话头,问道:“林然,我们去的地方叫什么啊?父皇都不告诉我的,只说是个很远的地方。”结句还有点委屈的意思。 “雾宿山。”林然答。 “雾宿山?”穆桓止歪着头问他,“孤怎么闻所未闻?” “奴才倒听旁人提过,好像是随穆氏建国后开辟的一处荒山。距今来算,也有百余年。至于山上住着什么人,外界说法莫衷一是。不过殿下您也别担心,皇上既然选择把您送去那儿,那就证明住在这山上的人还是很可靠的。” 穆桓止欣赏地拍了拍林然肩头,凉凉地道:“无知真好,盲目乐观。林然你可别忘了,太傅可是父皇亲自给孤挑选的,不一样是个半吊子么?” “殿下!”林然纠正他,“尊师重道还是要讲的。太傅虽然没有把您教好,但总归是您的老师。以后这种话,还是不要在旁人面前再说了。” 穆桓止不屑地“切”了一声:“放孤下来。” 林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将他放下。 路上覆有厚雪,穆桓止无地可坐,只好站着。林然在他面前蹲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动手一边将散了的披风给他系好,一边嘱托:“殿下,先前在皇宫有皇上庇护您,如今出了宫门,就只有奴才这个不中用的护您周全了。人世险恶,您是太子,不免有歹人以您相胁危机社稷,所以为安社稷,保皇室,从此刻起,您便要忘却您太子的身份,也不可在外人面前说起您和皇室的关系,明白吗?”这便是那晚穆仁帝留下林然交待给他的事情中的一件。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4 穆桓止不说话,只盯着林然系的好看的蝴蝶结出神。 “殿下?”林然小心唤他一声。 穆桓止回过神,问他:“这些话是父皇让你带给孤的?” “殿下,”林然艰难开口:“皇上也……” “孤知道了!”穆桓止有些烦躁地止住他的话头,“不过是不再以“太子”自居而已,那你以后也不必叫我“殿下”了,听着别扭。” “殿……” “叫名字!” “奴……” “以后你我再无主仆之分,不必再自称“奴才”了!” “是。” 山间的风忽然大肆刮了起来,携卷着飞雪刀子似的割在人脸上,生疼。而穆桓止心情几个起落,终于跌到了最低。他沉默着,按捺着,试着将窝在心头的那团火压下去。他都已经做好既来之则安之的打算了,不想他那父皇还不满足。既然不是太子了,那日为何不在圣旨中一道说出来?又何必借他人之口难道还嫌他不够难堪吗?眼角落下几点雪,转瞬化作水。穆桓止一边踹脚边雪团解气,一边说:“其实在离宫前我就知晓会发生什么,那些被父皇流放到边关的臣子,没一个活着回来的。我贵为太子又如何?皇室从不会去养一个废物。饶是父皇再疼我,他也会妥协立了我那几位叔叔中的一位做储君。”穆桓止深吸口气,看向林然时多了些悲悯,“林然,我们这条命自离宫那刻起就不再是我们自己的了。” 林然看着他,仍是保持着半蹲的姿势。穆桓止走过去抱住他,表达着相依为命的意思。良久,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在苍茫一片的雪地里响起。 后来他们回忆起这时的场景,林然总是感慨:桓儿,那些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是有些震惊的,若是可以,我到希望你懵懵懂懂,做个孩子更好。 但林然不知道的是,生在帝王家的人,永远没有可能懵懵懂懂做个孩子。 第3章 第三章 山路漫漫,大雪皑皑。穆桓止心情低落,突然觉得一句诗很衬当下的环境“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又走了一段路,还是不见人影,穆桓止不禁怀疑他们是不是走岔道了,不然不会走了这么久还不见房屋人烟。但林然识路的本领一向是顶好的,所以穆桓止怀疑归怀疑,嘴上却不说,只跟着林然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踏。许是老天感应到了穆桓止的怀疑,所以在他们走过一段崎岖蜿蜒的小路后,终于瞥见几个人影撞进了他们视线里。 可喜可贺,林然没有走岔道;好死不死,他们遇到的是土匪。 撞见土匪实是意料之外。毕竟这冻死人的天,除非土匪闲得肾疼会出来狩猎或行绑票的勾当。但这世上的确是有闲得肾疼的土匪在大冷天出来做这绑票的勾当。 穆桓止原是不怕的,因为先前在宫里时太傅便同他讲过祸害遗千年的道理,并且毫不避讳的说过穆桓止就是那遗千年的祸害,所以穆桓止并不信他们会杀了他。可林然不同,他懂得世事险恶,知道土匪向来杀人如麻。土匪扛刀走向他们时,林然在发抖,穆桓止在一旁看着他发抖。土匪快走到他们跟前时,穆桓止陪林然一起发抖。 “桓儿,你快跑!我去引开他们。”林然总算反应过来这个时候不该被恐惧支配着发抖而该撒腿跑路后大义凛然的对穆桓止说。 穆桓止却不依,他拉着他,说:“要走一起走!” “桓儿!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推却什么啊!”林然急了吼他。 “不,我说了要走一起走。”穆桓止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坚持,继续道:“你是随我出来的,你就得跟我走!” “桓儿!”林然急红了眼。穆桓止看着他,竟觉得此情此景也能催生出生死离别的味道来。 “哟,上演主仆情深的戏码呢!”揶揄的山匪长得虎背熊腰,鼻翼到左边脸处蜿蜒了一道疤,很能威慑人。 林然立马将穆桓止护在身后,明明自己都怕的要死,还要逞能的护穆桓止周全。穆桓止突然明白了皇上为何只挑了林然随同他去雾宿山的原因——大难临头,他不会走。 “识相的把银子交出来,大爷可以考虑免你们一死。”山匪发话了。穆桓止竟还有心思想:老掉牙的开头,在话本折子里被演绎千百遍,竟还能在现实生活里经历一遭,真叫人无奈。 “我们,没银子……”林然颤着声音回答,这倒不假。因为穆谦觉得穆桓止既然是去磨练,那这些身外之物自然是不需要的,所以他便没给穆桓止准备。不想路遇索银的土匪,更不想那些被他视为身外之物的银子有可能成为穆桓止身首异处的罪魁祸首。所以说“钱乃身外之物”这句话并不如“有钱走遍天下”这句话实用,眼下正经历着的情景,便是最好的应证。 而土匪们显然是不信的。为首那个刀疤土匪眼一横,拿着刀直指他们,“糊弄爷爷呢?!穿的这么好,你还在老子面前装穷?!” 林然极度委屈,道:“那你也不是我爷爷啊。” 刀疤山匪举着刀,牙关紧咬。这个动作使得他面上肌肉紧绷,衬着脸上那道蜿蜒的疤,愈发瘆人。穆桓止和他隔得还有点距离,但依然能感受到他极力克制的怒气以及眼中流露出的是否杀了他们的思量。是用江湖上流行的快刀斩乱麻招式,还是魔教中人惯用的惨无人道的五马分尸狠招。这是一个值得深究的问题。站在刀疤土匪右侧的一个土匪盯着林然看了一会儿后,突然上前对着刀疤土匪耳语了几句。不知道那人耳语了什么,只见刀疤土匪抬头再次看向林然时眼神都变了。有玩味,又多了几点探究。 “绑了他们带回山寨,山寨正好缺了位压寨夫人!” 压寨夫人?!压寨夫人!!穆桓止万没想到那人对刀疤耳语的内容竟是这个!“不可以!”若林然被抓去做那劳什子压寨夫人,那他们岂不是暴露了?!山匪才不管他叫嚷,拉出被林然护在身后的穆桓止,旋即将刀架到了他脖子上。 “桓儿!”林然惊叫一声就要往穆桓止那个方向扑过去,刀疤土匪眼明手快架住他,一句恶狠狠的威胁立马钻进林然耳朵里,“不想他死你就给我安分点!” 林然闻言立马不敢动了,穆桓止向他投去一个无碍的眼神。他紧张地拽着衣襟,脑子转的飞快,斟酌开口:“我的意思是,我家兄长已有妻室,若娶你们寨主,于你们寨主来说是不公平的。” “世上哪有那么多公平而言!废话这么多,绑了!再说,”刀疤土匪似笑非笑,“你就断定你家兄长是嫁?”穆桓止还没来得及体会刀疤土匪这句话的深意,就被一记手刀放倒。 在他倒下去的这段时间里,脑子里瞬间冒出许多东西――我是不是会死?我还没见到师傅。我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5 连小黑的死因都还没查清。但最后一刻,他能意识到的是他包袱里的鸡腿还没来得及吃。 醒来是在一间破旧的柴房里。柴房昏暗,饶是穆桓止眼睛感物的本领再好,遇到这种情况,也只能抓瞎。 “醒了?”穆桓止眯着眼,借着窗外透进来的零星光点才看清说话人的样子。一张写满沧桑的脸,看不出年纪。他正了正身体,清了清嗓子,问道:“我家兄长现今何处?”那人看了穆桓止一眼,耐着性子说:“寨主好吃好喝招待着,你不必担心。” “好吃好喝招待着”。山匪的这句话在穆桓止脑海中循环往复,然后排列组合成这样一副画面——温暖的卧房里,桌上摆好零嘴热茶,林然手里揣着汤婆子,山寨女老大正深情对望他。穆桓止再看一眼他当下的处境——四肢被绑,破旧柴房,没有好吃好喝的供着,只有一个面容沧桑的和他对着。 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你怎么了?”山匪看了他一眼,发现穆桓止情绪低落。 “难受。” “为什么?”山匪大抵是被派来看守一个小孩无聊的很,所以现在还能耐着性子问一个小孩为什么难受这么无趣的问题。 穆桓止不想说出他难过的原因,于是顺嘴说道:“看着你难受。” 山匪闻言嘴角抽抽,继而不自信地捏了把自己的脸,“我长得就这么让你难受?” “......”嗯,是吧。就当是因为这个吧。 “你能带我去见我哥哥吗?”穆桓止抬头望他,可怜巴巴。 “不行!”山匪毫不留情的拒绝。 “为什么?”穆桓止很有理由相信他这次的拒绝纯粹是对他刚才膈应他的打击报复。 “怕你耍花招。”山匪瞥他一眼,“现在的孩子精的很,我才不会信你要去找你哥哥的鬼话。” “……我谢谢你这么夸我啊。”穆桓止呵呵一笑,“可你是有多不自信?我能耍什么花招?我可是不会武功的。” 山匪完全没理解这句话的重点甚至还有点颓然,“我是挺自卑的。” “......”所以一定要说出来吗?! “你这小鬼有点魄力,‘’山匪颓然完又夸穆桓止一遍,‘’旁人被我们绑来都要死要活的,你心倒宽,还和我聊天。” “好说好说,”穆桓止谦虚一笑。他就喜欢别人夸他,不管哪方面的夸,他都能乐呵呵的照单全收,“人固有一死,我明白这个道理的。” “人固……什么?说话文绉绉的,还说你没银子!”山匪态度突然恶劣起来。 喂喂喂!!!大叔!大爷!我明明是在很认真的和你聊天啊,你态度有必要转这么快吗?! “......敢问这两者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穆桓止想死的明白点。 “有钱人家的少爷才能读书,你穿的好,说话又文绉绉的,肯定读了不少书!”山匪说得声音还挺大,似乎认为这么大声说出来的话更有说服力。 山匪这么说自然是有他的一套理由。山匪姓赵单名一个钱字,在他还没成为山匪的时候,他的家里很穷。穷到什么地步呢?形象一点是穷到家里揭不开锅,具体一点则是穷到他那个赌鬼老爹不得不忍痛割下他坚持了多年的赌钱癖好这么个地步。因为家里实在太穷,所以赵钱没读过书,而他近二十六年认的字儿则全仰仗村头那个考了大半辈子却依然是个穷酸秀才的倔老头硬塞到他脑子里的。 他曾经问过老头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读书,又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让他多认字儿。老头捶胸顿足就差痛哭流涕的对他说:“我这辈子就是个秀才了,可我希望咱们村子里出个举人老爷啊!”赵钱不知道秀才嘴里说的举人老爷是什么玩意儿,但他听懂了秀才对他的殷切期望,但在他还没来得及对秀才表达自己一定会努力认字儿争取考个举人老爷的决心时,秀才的一句话又让他的决心夭折在萌芽状态里。 秀才说:“可惜了你家这么个状况,不然能进学堂接受更好的教育。” 所以自小从秀才那里获得的认知让他觉得学堂是一个有钱人家才能涉足的金贵场所,而读书则是有钱人家的少爷才能进行的高级活动。 这样的认知影响了他很多年,以至于他在听到穆桓止讲的那句什么“人固有一死”的时候立马就产生了这样的认知——这孩子书读的肯定不少。而在此认知下,衍生下的又一个认知就是这孩子绝对有个有钱的爹。 “......”穆桓止自然是不知道赵钱还有这样的认知,他现在脑子里只有这样一个认知——原来读书多也是会害人的。穆桓止难得的沉默下来,沉默之中又暗下决心下次和陌生人聊天一定要装成一个文盲! 赵钱原是个话不多的,说完上面那些话没有得到穆桓止的回应后,他只当这孩子默认,而穆桓止这话唠不说话了,他也相继沉默下来。 第4章 第四章 寒风荡开一池涟漪,池面上架楼阁一座,阁中有一人,执杯一盏,红衣墨发,眉目如画。寒风微漾,红衣男子将怀中黑猫团的更紧一些,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肉球,你说临安来的那个孩子怎的还未到?” 紧闭的眼被眼皮包着动也不动,怀中黑猫缩着圆滚滚的身子,继续酣睡。 “喂!肉球,我问你话呢!”红衣男子见被唤作肉球的黑猫不理他,便曲手弹了下它脑门。 “呜!”约莫力道重了些,肉球倏地睁开眼,一双琉璃眸子怒瞪着红衣男子。 “很疼吗?”红衣男子不自知的反问。“不疼吧。”肉球拿一双琉璃眼珠子斜倪他,一脸大写的“明知故问。” “明明不重呐。”红衣男子小声嘀咕,模样倒是委屈。“要不我再敲你一下试试?”虽是商量语气,但手已毫不客气地伸了过去。 “喂!喂!拂诺,适可而止啊!”黑猫突然开口说话,滚向一边,落在地上,化成一个男娃娃,白白胖胖,倒也不失可爱。 “还以为你要以原型度过整个冬天呢。”拂诺收回手,弹弹指甲,嘻嘻一笑,道:“还是人形好看。” “你耍我?!”肉球感觉被戏弄了,龇着牙直扑向拂诺。 “别!”拂诺起身避开他,言辞恳切,摊手道:“我可没耍你,是你自己化为人身的。” 肉球扑了个空,在一旁鼓着腮帮子不说话,牙齿磨的霍霍响,明显气的。 “好了好了,”拂诺拿起一块糕点递给他,“小祖宗消消气,来我们说正事。临安来的那个孩子按理说该到了,怎到了现在还没有消息?” “许是遇到不测了吧,”肉球囫囵吞枣,一块糕点还没尝到味儿就进了肚子,“这么大的雪,可能遇上了雪崩。当然,别的不测也是有可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6 能的。” “你预感一向准,别真让你给道实了。” 拂诺有些担忧。 “又不是你家孩子,你担心个什么劲?哎?拂诺,以前可不见你对谁这么上心啊。”肉球像是发现了拂诺什么不得了的秘密,“那孩子不会是你留在外面的种吧?”不等拂诺回答,肉球已经凭借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脑补出一场薄情郎与红粉佳人一夜风流,佳人怀孕生子后带娃来寻亲爹的大街小巷妇孺皆知的恶俗话本。 “不是。”拂诺嘴角抽抽,打断他不切实际的幻想。继而添茶一盏,故作高深道:“不过这个孩子可不是一般人。” 岂料肉球并不买他帐,他努努嘴,道:“我知道嘛,他是二般的。” 拂诺:“……” 肉球就喜欢看拂诺吃瘪,拂诺越吃瘪,他学高兴。于是他一脸揶揄,看向拂诺时说出的话也带了点不正经,“所以,为了这个二般的孩子,你不去找吗?” 拂诺闻言感到挫败,秀眉微蹙,单手撑着下巴,道:“找是自然要找的,只是雾宿山这么大,该如何找起?” “慢慢找呗,反正我看你也闲的发慌,找点事正好让你不那么闲的来搅我好梦。”肉球剔着牙,唇齿间留满糕点的醇香,“不过讲真,你这糕点真是不错。” 拂诺看他一眼,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那个能耐忍住不实话实说:“肉球啊,刚给你吃的那块糕点,按理说,应是过期了。” 肉球一个没承受住,将剔牙的小棒给咬碎了。 第5章 第五章 穆桓止与赵钱沉默良久,这份沉默压抑在人心头,颇让人感觉不舒服。遑论穆桓止这样的话痨。于是在思索小刻,深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道理的穆桓止,决心放下脸皮来打破这份压抑的沉默。 “叔叔,你可有妻室?”打家庭牌一向是他所擅长的。 “……”沉默。 “恩,可能是家庭生活不太幸福,所以不太愿意提起。”穆桓止心里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启了另一个话头。 “叔叔,你整日过着在刀尖上舔血的生活,不累么?”穆桓止又问他,满目真诚,就差在脸上写着“你看,我是真的在关心你”这几个大字了。 赵钱那双睁了和没睁一样看不出多大区别的眼睛终于瞟了穆桓止一眼。然后他说:“是挺累的。” 穆桓止顿觉来了聊下去的动力,等他抖擞好精神决定先来聊他个个把时辰的时候,赵钱抖了抖嘴皮子,又预备开口了。没事,尊老爱幼,您先说,穆桓止很有礼识。 “整天杀鸡,确实挺累人的。” “……”没事,我能聊下去的,至少坚持半个时辰是没问题的。穆桓止暗自为自己鼓劲。 “那给山匪做伙夫多累啊。”穆桓止循循善诱。 “难道我给你这个有钱人家的少爷做伙夫就不累吗?” 循循善诱果然有用,你看,你很聪明嘛!穆桓止动作困难的把捆绑着还略显歪斜的身体端坐好,然后开始他的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表演:“当然,你放了我,我去和我父……父亲说让你来我家做伙夫。不对,做大厨!而且每天只是负责我的伙食,然后每月工钱按这儿的两倍给,你看如何?” 穆桓止自以为条件诱人,却不料赵钱并不领情。“得了吧,你要是想以此为诱饵来让我放了你,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 这人!就不能在这个时候恰当表现出一点对钱财的渴望吗?!就不能不要这么机智的识破他的伎俩吗?!一想到计划还没来得及后续的实施就被扼杀在摇篮里,穆桓止的心尖儿脾胃肺就感到一阵绞痛。 赵钱似是因为撞破穆桓止的这点小心思而有点得意,他笑道:“姜还是老的辣,你这点小心思,在我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我可也是读过几本书的。”说完,他还自为得意地晃了晃脑袋。 穆桓止斜眼瞥他“哦”了一声后不再没话找话。 于是,两人再次陷入沉默之中。 房子里没有放漏刻,也不晓得外面是几时,更不晓得林然到底如何了。穆桓止看着渐暗的天气,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你怎么了?”赵钱狐疑地看了穆桓止一眼,好像很紧张他的一举一动,生怕他又折腾什么幺蛾子似的。 叹口气而已啊,没惹着你吧大爷!穆桓止看他一眼,继续沉默。 “喂,我问你话呢!”被忽略的赵钱感觉很没有面子,说话声音不免大了些,装腔作势想唬唬穆桓止。 诚然,穆桓止不是被唬大的。在他进入涵书院后,从事教育工作,刻板又严厉还负责的老太傅为了穆桓止日后能在天才儿童的康庄大道上成为领军人物,将满腔心血和关注都倾灌在了他身上。因为老太傅的格外关注,穆桓止没长成一个天才儿童,却在挨了不少骂,承了不少戒尺后将脸皮和胆子练的皮实了不少。所以在被打骂了这么多年后,他早就免疫了。故而,赵钱装腔作势的一句话并不会唬到穆桓止。所以,在他喊完后,穆桓止仍是没理他,并决定装睡。 “喂喂!你聋了还是哑了?”事不过三,赵钱被穆桓止忽略四次后,暴脾气 “噌”的一下窜起来,并在暴脾气发作后立马付诸了行动——他给了穆桓止一脚。 其实这一脚并不痛,比起穆桓止在涵书院挨的戒尺,这一脚的力度就和挠痒痒似的。但因穆桓止养尊处优这些年,且他挨戒尺这种事已经是遥远回忆中不可追的黑历史了。是以赵钱前脚下去,穆桓止后脚眼泪就滚了下来。他只是觉得委屈。 凭什么?!凭什么!!一个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外人,也能踢他!!竟敢踢他 ?!他爹不疼没了妈也就算了,现在一个外人也能骑到他头上踹他! 到不是嚎啕大哭,穆桓止觉得嚎啕大哭有损形象,太难看,所以死要脸皮的他选择了一种不损形象又能发泄出委屈的低声抽泣的哭法。 赵钱是没想到自己一脚下去穆桓止就会哭的,且穆桓止低着头,也不见他到底是个什么状况。现下赵钱只知道穆桓止挨了一脚仍然没有理自己,正想着是否应该来踢第二脚的时候,穆桓止止不住抽搐的肩头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躬下身,待确认穆桓止确实是在哭之后,明显慌了。于是躬着的身体又往下弯了弯,他带着有些不确定的语调问穆桓止:“刚才那一脚我踢的你很疼?” 穆桓止仍旧低着头,眼泪仍旧往外淌。赵钱躬下的身体再次试图往下弯,却因为体型的原因再也弯不下来。他只得在穆桓止面前蹲下,这样视线堪堪与他平齐。他见穆桓止哭成这样,更显慌乱。说话也语无伦次起来:“你别哭了……我,我的小祖宗哎!你这样被寨子其他人看见会上寨主那儿告我状的。” 原来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7 不是寨主默许他这样做的,穆桓止捕捉到重点,继而扯破脸皮放心大胆地嚎哭起来是一个放飞自我的涕泗横流式的哭法。 赵钱被穆桓止这一通嚎法给彻底弄得慌了阵脚,只得不住的道歉:“我的小祖宗哎!你别哭了,我,我给你道歉还不成么?” 穆桓止明显不领情,嚎哭的声音更大了。道歉无用,赵钱试图来捂住穆桓止的嘴巴,手刚伸过来,外面便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穆桓止也听到了,刚抬头,就被赵钱捂住嘴巴把又一记差点破喉而出的嚎哭堵在了嗓子眼儿。他听得赵钱低声恳求就差磕头了对他说:“小祖宗,您先消停会儿,别哭了,成吗?” 穆桓止嚎的太卖力,感觉到累了,所以便点点头应了他的要求。 赵钱见他点头,便放心的去开门。临走前,还顺手给他擦了擦欲掉不掉的鼻涕。 第6章 第六章 哭得有点久,又嚎了那么几嗓子,穆桓止只觉得眼睛涩的慌喉咙疼的紧。他闭了闭眼,咽了咽口水试图缓解这种不适。再睁眼时,面前站的不再是之前那山匪。至少从衣料上看不是。穆桓止的目光顺着逶在他面前的衣摆一寸一寸往上移动,嘴角扬着一副称得上为和煦的笑,一双狐狸眼,两弯卧蚕眉,眼角点了粒泪痣。是个十足的美人。 穆桓止从未见过长得比穆谦后宫里收纳的美人还要好看的女人,一时间忘记了说话,只呆呆地看着。 “吓傻了?”漂亮姐姐弯下腰摸摸他的头,几缕长发拂到脸上,痒痒的。 “不说话,倒是吓得不轻啊。”漂亮姐姐说着绕到穆桓止后面去解缚住他的绳子。 穆桓止这才回过神来。他仰头皱眉,做痛心疾首状。眼前这位漂亮姐姐,长了一副好看的面孔,却生了把男人的嗓音。这人啊,果然没有十全十美的配置。“唉。”穆桓止又一次叹气,全然忘记他已被一个陌生人救下的事。 “怎么了?可有哪里不舒服?”漂亮姐姐边问边牵过他的手就往门外走。他这才想起还未问她来历。 “姐姐,你是来救我的么?”穆桓止站定,问她。 “姐姐?”漂亮姐姐似乎有些困惑,她用手指了指自己继而又放下,“你说的姐姐是谁?” 这话说得让人心慌,难道这屋子里除了她还有别人可以被叫做 “姐姐”?穆桓止环顾四周,想起了那个山匪。哦,是了,还有他。但就他那胡子剌碴的形象来看,也配不了一声“姐姐”的称谓啊。看来这个漂亮姐姐除了生了一副男人的嗓子外,脑子还有点不好使。穆桓止想。 “嗯?小鬼,你可还好?” 穆桓止回过神,说道:“还好,只是姐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闻言,漂亮姐姐笑出声来。但这样一副好看的面容配上这么男性化的嗓音,着实让穆桓止体会不出美来。穆桓止刻意与她保持距离,她见他这样,止住了笑容,但嘴角依然上扬着,心情不错的样子。她走过来,顺了顺穆桓止的乱发,道:“果然是认错了啊。” 没头没尾的,穆桓止听得一脸困惑。 “你可姓穆?”漂亮姐姐问他。九州之内,穆为皇姓。她既这样问他,想必已是知道穆桓止的身份,所以穆桓止谨慎点头,算是承认。 “那便是了。”漂亮姐姐说着拱手作揖,算是问候,“在下拂诺,见过殿下。” 拂诺,穆桓止倒是听穆谦说过。经他所说,这个拂诺是开国将军之后,皇室暗卫卫长。先前听穆谦讲起她时,穆桓止便对这个从未露过面的暗卫卫长存有种种猜测。然而猜测百种,却没想过堂堂暗卫卫长竟是一个女人!而此次穆桓止来的雾宿山,教他武功的便是她。想通之后,穆桓止定了定心神,拱手回礼,恭敬异常:“见过师傅。” “不错,是个知礼数的。”她这样中肯的评价了一句。 “是师傅缪赞了。”穆桓止矜持着谦虚了一下。 拂诺“恩”了一声后复又牵起他的手往门外走,脚步迈至门槛时,突然回过头对穆桓止说:“不过以后啊,这套礼仪大可不必了。” 穆桓止点头,“我知道的。出了宫门,我就不是太子了。” 拂诺揉揉他的头,“别多想。” “我没事,”穆桓止适应的很快,”师傅,你把刚刚那个山匪如何了?” “不如何, ”拂诺随口道:“就让他睡一觉而已。” “……哦,这样啊。”穆桓止有些沮丧,“他睡觉了,我又该从哪里得知林然的下落呢 ?”林然越早被救出来,他们暴露的几率就越小。 “林然?你的内侍?” “是的,不过在外人面前我都是称他为兄长的。”穆桓止皱着一张脸,很是苦恼:“师傅,这个匪窝的头头要和林然成亲。如果她得逞,我们就暴露了。” 拂诺沉吟,“嗯,是个问题。万一这寨主长得还不好看,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 “没事,为师能找到他的。”拂诺沉吟片刻,给穆桓止吃了粒定心丸。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拂诺停下来,面容严肃。穆桓止被她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唬的一愣,就听到她说:“我是个男人,不是姐姐。” 穆桓止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拂诺一身红衣很是张扬,若他们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出去,恐连柴房外门都没迈出就会被巡逻的山匪发现。为了较好的隐藏,穆桓止暗示拂诺可以换下这身招摇的红衣。无奈拂诺说这是他为了见穆桓止特意剪裁的新服,穆桓止不想拂却了他的心意,只得作罢了让他换衣服的想法。 好在拂诺轻功不错,又得暗下来的天色掩护。几个起落,他们已经到了寨中院子里。拂诺带穆桓止隐在院中不易让人发现的地方。穆桓止看了看周遭景致,白雪压枝,青松亭立。院中置石桌几座,桌上盖有红绸,倒添了些风情。如此来看,竟不像个山寨。 其实要找到林然并不难。因是寨主成亲,故寨子里处处都是张灯结彩,红绸结伴的喜庆场景。穆桓止在心里估算了下时间,从他们被劫到现今,约莫过了四个时辰。而能在短短四个时辰内就能将此处布置的如此周全,这个寨主,倒是个人物。 “师傅,我先前听那个山匪说林然被寨主好吃好喝招待着,你说那个寨主会把他关在厨房里么?”穆桓止小声分析且自认为有理有据:“能用来好吃好喝招待的地点就只有厨房了。” 拂诺神色古怪地看了穆桓止一眼,“你见过谁招待新郎官是在厨房里的?” “……”也是哦。 拂诺叹了口气,不做穆桓止什么指望了,“与其在这儿猜来猜去,不如找个人问问。” 穆桓止正想问拂诺如何找人问问时,只一个转身,拂诺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8 便抓了一个人在手里。穆桓止在惊叹拂诺的速度之余,自认为很有远见的从袖中掏了块手帕递给拂诺。 “给我这个做什么?”拂诺不解且拒绝接受。穆桓止一边锲而不舍地递给他,一边说:“用这个堵住他的嘴,以免他叫出声被人发现。” 拂诺扶额望天,“你把他嘴巴堵住了我们如何从他嘴里知道你兄长的下落?还有,我封了他的哑穴,他发不出声来的。” “这样啊,”穆桓止讪讪地收回递手帕的手,想想又觉得不对:“师傅,你封了他的哑穴,我们又如何得知我兄长的下落?” 拂诺不回答他的问题,转而对那人说:“我不杀你,你只负责回答我的问题便好。如果你同意就点头,不点头就是默认要回答我的问题。” ……被挟持那人无语望天。试问,他有的选择么?今日寨主突然说要成亲,成亲之事繁多,他本是借口蹲茅坑来这里偷偷懒,不想还未坐实偷懒的名声,就被人抓来打听寨主夫人的下落。被抓来就算了,还给了他个没有选择的选择! “不说话啊,那看来是默认了。我问你,你家寨主劫持的那人现在在何处?” …… 被挟持的人很有骨气的保持沉默。 拂诺掸了掸指甲,漫不经心道:“我这人没什么耐心,但在折磨人上却颇有心得。至于怎么个折腾法,你要亲自来体验一下么?” 演戏这种事就得两个人一唱一和无缝衔接才能发挥出所演的戏的真实性与可看性。穆桓止书看的不多,但在研究画本折子这方面颇有心得,所以对于演戏,他一向乐在其中。于是他装出很害怕的样子配合拂诺。“师傅,上次不听你话的那人现今如何了?” 拂诺立马会意。他浅笑出声,嗓音蛊惑,像罂粟,渗着毒,“好徒儿,那人可不是穿肠死了么?” 闻言,对面那人虎躯明显一震。 穆桓止再接再厉,“不是,师傅,你说的这是上上次那个人。” 拂诺故作恍然地敲了下穆桓止脑门,然后说道:“瞧我这记性,果然还是徒儿记性好。那个人啊……”拂诺故意顿了顿,眼睛似有若无的往那人身上瞟了一眼,悠悠道:“七窍流血,万蛇撕咬而死。” 穆桓止同情地看向那人,他的脸色已经不能用惨白来形容了。 眼见时机成熟,拂诺问他:“想好要说了么?” 那人忙不迭地地点头。“寨主劫持的那人,被,被寨主……被寨主关在新房里。”许是被师徒二人唱的这出双簧吓得不轻,简短的一句话被他磕磕绊绊说了半天才说完。 “带我们过去,别想着耍什么花样,否则……”拂诺瞟他一眼,“你知道后果的。” 那人赶紧表明自己的态度:“大爷,您就算借我十个胆儿我也不敢在你们面前耍花招啊。” 拂诺点头道:“这倒也是。” 有了带路人,加之天色的掩护,他们很快就找到了林然所在的院子。穆桓止看向拂诺,与他交换了个眼神。他会意,手起手落,那人便被放倒。随后穆桓止和拂诺合力将他拖到了一个叫人不太容易发现的地方放置。 穆桓止在心里默叹:我与师傅相识不过半个时辰,竟有了旁人比不上的默契,真是喜闻乐见。 后来穆桓止将这种默契定义为师徒情深,拂诺却说这是他带徒有方。对于他这种不要脸的行为,穆桓止向来嗤之以鼻。 门口有人把守,个个膀大腰圆,手里持刀,不苟言笑。穆桓止拉了拉拂诺衣袖,小声且严肃地问他:“师傅,如果你和他们打,你获胜的几率是几成?”这种关系到性命的大事还是有必要提前问清楚的好。 拂诺默了一默,斟酌道:“不若先试试手?” 穆桓止看一眼站在门外宛如门神一样一动不动的六人,再看一眼拂诺跃跃欲试急于找人试手的样子,转而想一想林然依然身处虎穴的困境。这种危急时刻就该果断一点,半点拖泥带水不得。所以他在思忖小刻后,道:“师傅你上,我替你望风。” 只觉面前拂过一阵风,再看时,拂诺已站在了院中。“好快!”穆桓止忍不住感叹。见院中来了外人,那六人“刷”地亮出手中配刀,动作整齐划一,让人禁不住要赞叹一句。但本着胳膊肘不往外拐的原则,穆桓止还是忍住了脱口而出的话,只中肯的评价一句:嗯,不错,若勤加苦练,说不定还能赶上禁卫军。 穆桓止在这边厚脸皮的为自家禁卫军贴金,那边拂诺已和他们打上了。拂诺出手极快,往往是左手挟了一人的刀,右手便点了另一个的穴。所以不消片刻,那六人已被拂诺全部解决,且没有引来其他土匪。 这六人大抵是不太中用的。而寨主叫他们来看守林然的原因可能是因为他们生了一副让路人看起来觉得他们很厉害的脸,因为有了这张脸的掩护,所以能更好的糊弄像穆桓止这种不会武功的人。现在想来,这六人应该属于绣花枕头的范畴。看来我刚才往自家禁卫军脸上贴金的举动也不属于自夸。这么一想,穆桓止更能心安理得的接受“自家的东西永远好过别人家的东西”的这一事实。 穆桓止和拂诺破门而入的时候,迎接他们的是一把剪刀以及林然发自内心的一句怒吼:“都说了让你们滚了!”穆桓止眼明脚快,立马躲到了拂诺后面。拂诺瞟他一眼,眼中写满无语。 穆桓止耸耸肩,一派理所应当的模样。 “我来救你,你就是这么对自己救命恩人的么?”拂诺摊手无奈道。 “你是何人?我凭什么信你。”林然很警觉。 “来救你之人。” 林然不说话,只依然警惕地看着拂诺。 “他的确是来救你的,林然。”穆桓止说着,从拂诺背后钻出来。 “殿……桓儿!你没事啊!”林然跑过来,仔细把穆桓止检查了一遍,见他无事,这才放下心来。 “嗯,没事没事。这位是拂诺,父皇此次让我来雾宿山找的人就是他。” 林然听后脸微红,为刚刚对拂诺的态度感到抱歉,“刚才多有得罪,还望公子海涵。” “嗯,”拂诺摸了摸下巴,莫名道了句:“眼力劲儿比我这徒儿好。” 林然一脸茫然,穆桓止在一旁乐得装傻。 “在下愚钝,不知拂公子刚才所说是何意 ” 拂诺摆摆手,道:“没什么,随口一说。” 林然心中虽有困惑,但苦于穆桓止乐得装傻,而拂诺又乐于敷衍,所以只能自己一个人瞎琢磨。 “林然,你受伤了?!”穆桓止眼睛随意一瞟,就瞥见林然脖子上一道血痕,顿时急了,“是那群土匪伤的?” 林然一摸脖颈处的伤口,已经结了血痂,安慰穆桓止的话还没说出口,眼前突然一黑,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9 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拂诺眼明手快地接住他,穆桓止在一旁着急上火。 “没事,”拂诺探了探他的鼻息,“应当是受了惊吓又疲敝过度导致,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就可以了。” 然后一行三人趁着夜色出了寨门,穆桓止借着月色回头看了眼山寨,发现它有个威风凛凛的寨名:黑风寨。 第7章 第七章 雾宿山,山如其名。山体被常年不散的雾气所绕,山上植有许多青松,加之常年不化的厚雪压枝,看起来倒别有一番风味。拂诺所住的地方快到雾宿山山顶,算是登顶的位置,大有一览众山小的气势。 穆桓止尚在睡梦中大快朵颐,刚咬了口浇了蜜汁烤的外焦里嫩酥软可口的鸡腿,正唇齿留香间,醒了。还是被拂诺掀开被子,行赏雪之名捞起来的。美梦被搅,穆桓止心情不可谓不抑郁。 林然尚在昏睡,拂诺没那个伺候人的本事,好在穆桓止没有太过养尊处优,自力更生的本事也可以担得起差强人意这个词。所以在自行洗漱一番后,便随着拂诺去了后山。 此时雾气缭缭,拂诺施施然站到穆桓止旁边,问道:“这山如何?” 穆桓止被人搅了美梦,没那份欣赏美的心情。但好歹脑子尚算清醒,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亘古不变的真理,所以这种时候必要的马屁还是要拍的。“好极。”他道。 拂诺瞥了眼穆桓止惺忪的眼,拢了拢衣袖,一语戳破:“敷衍。” 穆桓止:“……” 然后是一段称之为尴尬的沉默。被人当面戳穿着实尴尬,尤其这个人还是你日后朝夕以对的人。穆桓止无言以对,只能面露尴尬,木桩子似得杵在那里东瞅西顾。 “你那内侍,待你不错。”拂诺突然这样说了一句,虽然没头没尾,但好歹是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穆桓止赶紧接过话,“对,是挺不错的。若是会点厨艺就更完美了。”说到这个,穆桓止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师傅,你会做饭么?”对于这个关乎肚子是温饱还是饱腹的问题,穆桓止十分在意。 “不会。”拂诺回答的干脆。 “......”穆桓止觉得自己的担心果然不多余,他又不死心地问了一句,“那这雾宿山上有厨娘么?” “没有。”拂诺再次干脆的回答。 “……那敢问师傅你平常吃什么?”穆桓止问的诚恳,因为这毕竟是关乎他未来八年在雾宿山的伙食如何解决的民生大问题。 拂诺摸了摸下巴,装模作样的思考了下,还是决定暂时不要实话实说。于是道:“我平常都是蹭饭吃的。” “所以这里还有别处人家?”穆桓止捕捉到重点。 “没有。”拂诺又一次干脆的回答。 “……那师傅平常又是如何蹭到饭的?”穆桓止觉得和拂诺说话弄的他一颗心都好累。 “我会轻功嘛!”拂诺挑眉,答的得意,“我从这里到山下集镇,来回不过一个时辰。至于蹭饭的话,那就更容易了。你知道的,你师傅我长得好看,所以走到哪里都有人送吃的给我。” “……”对于这种乍听起来不要脸但细究起来又是事实的陈述,穆桓止唯有默认。默认之后又生出一种这样的认知:原来除了有钱能走天下外,长得好看也是可以的! 只是问题又来了,穆桓止又问:“可如今我和林然来了,我们的伙食如何解决?我们不会武功的。” “这个啊,简单。在你们来之前,皇上便差人把吃食送来这里了。” 穆桓止闻言愣住。半晌,才回过神来。吃饭问题虽说解决了,但他却高兴不起来。民生问题得到了解决,现在又多了一个家庭问题出来。正闷闷不乐间,忽觉头上总角被人正了正,“歪了,”拂诺收回手,淡淡道:“别多想,你父皇也不容易。” 穆桓止脸上写满心事重重四个大字,也不说话,只盯着拂诺。拂诺牵过他的手,道:“该是饿了吧?师傅带你去吃东西。” 穆桓止便任由他牵着。难得沉默一回。 “对了,等你那内侍醒来,你去找我,我准备一些清淡的吃食给他送去。”拂诺捏他手心,道。 穆桓止依旧沉默。 拂诺继续捏手,感慨:“也不过是个孩子。桓儿,你记住了:处于孩子的年纪,就该像个孩子一样活着。” 穆桓止沉默一阵,咀嚼了一通拂诺所说的话,最后点点头,算是认同了拂诺说的话。 大概是因为有心事,一顿朝食被穆桓止吃的兴致缺缺。在喝了几口粥后,穆桓止便回了卧房准备睡个回笼觉。床上还拢有些热气,穆桓止倒回床上,拂诺给他掖了掖被子便掩了房门出去了。 房间暖炉里炭火喂得足,所以并不觉得冷。穆桓止侧着身,看着垂下来的帷幔神游。拂诺对他说:处在孩子的年纪,就该像个孩子一样活着。他的一位顶喜欢他的皇叔也不止一次的对他说:桓儿,你要一直是个孩子该有多好。他们都想他能像个孩子一样活着,穆桓止也想自己可以活成一个孩子。 但现实呢?往往不过是事与愿违多于心中所想。 有些热了,穆桓止拉开锦被的一角散散热气。风拍窗柩,不知道是不是幻听,他听到有猫叫。再仔细听时,又寻不着那个声音了。想来是真的幻听了,这样想着,穆桓止阖上眼,慢慢睡去。 “那孩子睡下了吧?”拂诺把肉球捞进怀里,给它掸去毛间飞雪。 “嗯,睡下了。”肉球甩甩尾巴,挣开拂诺怀抱,甩头抖落毛间飞雪化成的水,跳到地上化作人形。“这孩子当真只有十岁?”肉球问他,很是怀疑。 拂诺点头,道:“当真。” 肉球还是不太相信,顺嘴就说了句:“真可怜。” 拂诺却不赞同肉球的话,“可怜是假,外人传他是块朽木也为假,这孩子,生了颗玲珑剔透心才是真。” 肉球到底不是真要和拂诺讨论一下穆桓止是否为朽木或其他的问题,他灌了口梨汁,忙问道:“拂诺,那我呢?我生了颗什么?” 拂诺调整了下坐姿,开口道:“至于你嘛,我不予与任何评价。” “为什么?”肉球开始绮想:难道是因为我太优秀而导致拂诺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 “因为我不想用实话来伤害你。”拂诺一语破的,戳破肉球所有幻想。 “……”哦。 一觉无梦。 穆桓止一觉睡到昏天暗地,直到嗅得一阵勾人脾胃的饭香才醒。到底是处于孩子的年纪,天大的事睡一觉的功夫就能化为乌有。穆桓止一觉醒来只觉神清气爽,先前种种已不再烦扰于心。他穿衣下床,发现肚子实在饿的难受。刚系好衣带想着去找拂诺,林然就进来了,他拧把毛巾敷到穆桓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10 止脸上,好听的声音随之传来,“桓儿昨日睡得可好?” “嗯,算好,昨天苦了你了。”脸上毛巾被拿开,穆桓止眨眨眼,问他:“你呢?你昨日睡得可还好?” 林然点点头,道:“还好。” 晚饭被林然端上桌,是米豆腐和热粥。穆桓止这人生来对食物就没多大抗拒力,在加之睡得太久肚子实在饿的紧,所以一顿吃起来并不如平日那么好吃的朝食也被他吃得大快朵颐。林然也在他的再三要求下终于肯与他同桌而食,虽不再以殿下称呼他,但有些礼仪林然还是不敢逾越。 入座后的林然,拿着筷子也不夹菜,一脸的心事重重。 穆桓止把“食不言”的礼数放到一边,搁下筷子,问他:“林然,你可有心事?” 林然嘴巴嚅嗫一阵,犹犹豫豫,就是不开口。 穆桓止看了眼盘中尚有剩余的米豆腐,耐着性子说:“有事便讲,别耽误吃饭。” 林然放下筷子,犹豫一阵,终于开口:“桓儿,林然有一事不明,想问问你。” 穆桓止点头,然后重拾筷子,夹了块米豆腐来吃。“你说便是,这里没外人。” “桓儿昨天执意不肯一个人走,可是在担心我?”林然低头看着碗上摆好的筷子,有些无措。这样一番话说出来,他怕穆桓止觉得他想太多。 穆桓止这人,说好听点就是耿直,爱说大实话。但往难听了说就是不懂变通,往往伤人而不自知。所以他连安慰林然的善意的谎言都不屑于撒就把实话给尽数抖了出来:“其实吧,我不走完全是因为我不认识路,你不带我,我会走丢的。既然会走丢,那我何必走?再有,他们人多,我也是走不掉的。” 穆桓止说完,抬眼看林然的脸色,在经历了青灰白三色的转换后,终于回归了往日正常的脸色。这大抵是受到了惊吓特有的症状。穆桓止这样想着,颇为体贴地夹了块米豆腐送到林然碗里,然后又极其贴心地说:“林然,昨日苦了你了,来,吃块米豆腐补补吧。” 林然看看碗里的米豆腐,又看看穆桓止,终是什么都没说地夹起碗里的米豆腐吃了起来。豆腐鲜嫩,理应说是好吃的。但他却嚼不出什么好吃的味儿来。食不知味,味如嚼蜡,大抵如此。 他苦笑:果然还是自己想太多。 第8章 第八章 晚饭结束,时辰尚早,穆桓止被要求去拜见拂诺。昨日受时间地点限制,拜礼也行得草率。今日得天时地利人和之利,拜师这套礼仪自然是要做全的。林然认路的本领比穆桓止厉害太多,相同的路,他和穆桓止都只由拂诺带着走了一遍,穆桓止还跟第一次走一样分不清南北,林然却能把路记得分明。由他带着穆桓止,不消片刻,他们就到了大堂里。拂诺正悠悠的在品茶,旁边卧了只纯黑的猫。 拂诺见他们进来,放下茶盏,关怀地问:“睡得可好?” 穆桓止拱手,回道:“劳师傅挂记,弟子睡得很好。”能不好吗?睡了近一天了都…… “嗯。”拂诺点点头,又看向林然,问道:“身体可无大碍了?” 林然也行礼,回道:“劳拂公子挂念,已无碍了。” 拂诺“嗯”了一声,对穆桓止说:“现在时辰尚早,所以为师特特让你前来拜见拜见。这一则是为拜师,二则则是教你识识雾宿山的规矩。”拂诺说完呷了口茶。这时,他旁边的黑猫悠悠转醒,一双琉璃眸子在打量了穆桓止和林然一番后将眼神锁到穆桓止身上。穆桓止被它盯的发怵,不自觉的把眼珠子投向别处。 “之前在山寨见你,一套礼仪倒是做的很全,如今到了雾宿山,这拜师礼,能省就省些,麻烦。” “好。”穆桓止听到拂诺这么说,忙上前一步,行拜礼。林然奉上沏好的茶,穆桓止双手端过恭敬给拂诺奉上,道一句:“请师傅喝茶。” 拂诺接过,言一句:“徒儿有礼了”,这样算是接受了穆桓止这个徒弟。 再行拜礼一次,然后稽首一次,行师礼算是结束。可以说是十分简洁了。 “接下来便是教你识规矩了。俗话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们来到我雾宿山,自然是要入乡随俗学我雾宿山的规矩的。你身份特殊,名字自然不可直呼,所以以后为师也随你内侍叫你一声“桓儿”,你意下如何?” 穆桓止道:“弟子无异议。” “甚好。”拂诺点头,续道:“你这内侍的名字是被内务府记录在册的,以防万一,也该换一个。” 穆桓止机智提问,“师傅可有现成的?” “不若徒儿想一个?”拂诺歪着脑袋看他,笑着一脸揶揄,“想必林然定十分欢喜。” 穆桓止摇头叹口气,诚不欺他,在改名换姓这方面,他是真的十二万分的擅长。 还记得在他七岁的时候,穆谦宠爱的沈妃为他添了个公主,穆谦大喜。三月过后,便该给小公主取名了。按礼仪之规,取名是皇帝的事。但那日穆谦把穆桓止叫去沈妃寝宫,接过嬷嬷抱来的小公主对他说:“听太傅说你最近学习很用功,那今日给你妹妹取名的事就交给你了,也算是考考你近日所学。” 穆桓止看着穆谦怀中那个小肉团,再看看殿中一众人期待的眼神,只好故作深沉地拧眉思索。 他面上端的虽是一副为取妹妹的名字而苦苦思索的好兄长形象,其实心里已如万马脱缰翻涌千万遍。取名字我真的不擅长啊!还有太傅干嘛说我这段时间学习很用功啊!昨日明明在椒沚殿还骂我是块不可雕的朽木啊!太傅是成心让我来出丑的吗?!啊?! 穆桓止一边在心底大肆诽谤太傅,一边苦苦思索到底该取个什么名字一来能将皇上搪塞过去,二来能让旁人觉得这名字不俗。 “下雪了。”沈妃轻声说道。殿里宫娥怕冷着一众贵人,适时关上窗户,将窗外飞雪一并挡在了殿外。 雪......灵光乍现,让人猝不及防但又想大喊一句谢天谢地终于等到你。穆桓止按捺下激动的心情,装模作样的又拧眉深思一番后,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妹妹肤白,自然是要取个配得上她肤色的名字。我思虑良久,觉得唯有‘雪’字才能配上妹妹。所以妹妹之名,不若就叫小雪吧。” 穆桓止说完,发现殿里没人说话,个个沉默如老僧入定般。他毫不自知,那时竟还脑补出一场“他们也认为我这名字取的特别好以至于他们都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夸我”的大戏来。 后来穆桓止通过沈妃殿中宫娥才知,‘小雪’是沈娘娘平日不太待见的熹贵妃宫中养的一只猫的名字。而他将这名字安到他那妹妹身上,沈妃当时竟能沉住气没让人赶他出去,可见这不一般的气量。而在这之后的后来,穆桓止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11 才知道他又错了。沈妃不是气量大,而是碍于皇上在场,要不然她早不顾旁的‘请’他出去了。而综上的得知,穆桓止又是从再也没吃过沈妃宫里送来的桂花糕推断出的。 由此可见,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女人。 “我真想不出来,”穆桓止苦着一张脸,“师傅你想一个吧。” 拂诺看向林然,问他:“林然你看如何?” 林然微微一笑,拱手道:“那就多谢拂公子了。” 拂诺点头应下这句多谢,“待我想到就告诉你。” 林然行礼,又说了句多谢。 接下来的时间拂诺又教了穆桓止一些雾宿山不成文也没人太当码事的规矩。不成文的规矩太多,譬如吃饭不可将筷子搁在碗口,每天午睡时间不能超过半个时辰,每□□食必须要吃米豆腐等一系列让人无语又无奈的条条框框。穆桓止听的云里来雾里去的,几次差点阖上眼皮,好在悬崖勒马的快。否则伤却拂诺大晚上为他讲解规矩的苦心,那罪过就大了。穆桓止装模作样的功夫做的很全,一副他在认真听且听进去了的三好徒弟模样。 拂诺花了近半个时辰才讲完那些条条框框,而穆桓止装模作样的功夫也维系了半个时辰。时辰不算太晚,但也到了正常休息的时间。拂诺又嘱托了几句就放穆桓止回去了。 次日清晨,穆桓止被拂诺带去后山。因是刚来,穆桓止对雾宿山的一切都不太了解,所以拂诺决定先带穆桓止熟悉熟悉他日后要生活的地方。昨日早晨拂诺只是带穆桓止匆匆扫了一遍雾宿山,而还有很多地方是穆桓止不知道的。 雾宿山山体自成一座,与别系山脉隔遥相望。山体终年被缭缭雾气所绕,加之雾宿山山体较高,所以站于山巅有种睥睨群峰的感觉。雾宿山种了许多青松,所以哪怕现在是冬天,也不见萧瑟之感。除了青松,山上还值有别的树种,但因无法抵御寒冬,所以穆桓止能看见的只是它们枯枝败叶的模样。但因有厚雪堆积在上面,所以也不觉得难看。 “师傅,雾宿山冬天很长吗?”穆桓止抖了抖青松的枝干,落雪娑娑往下落。 拂诺拢了拢衣袖,道 :“较之临安,是挺长的。” “会有多长?”临安的冬天持续时间最长是三个月,但从雾宿山雪堆积的厚度来推算,这里的冬天远比临安要长的多。 “□□个月,”拂诺顿了顿,又道,“从临安到雾宿山,快马加鞭择近道最短也要十日。你们来的比我想的快。” “是吗?”穆桓止有些茫然,“可惜我醒的时候人已经不在临安了。”穆谦怕穆桓止离宫那日出什么幺蛾子,所以在给穆桓止喝的那碗桂圆八宝粥里差林然加了迷药,不想头一次干这种事的林然因为紧张在下药的时候手抖多加了些,因为这个小小的失误,让原计划第二日就能醒的穆桓止睡到第三天才醒。 “还难过吗”拂诺拍拍穆桓止脑袋,问道。 “不怎么难过了,”生怕拂诺不信,穆桓止又强调,“是真的。” 拂诺失笑,“来,同为师说说,怎么想开的?” “既来之则安之,”穆桓止把好人卡发给拂诺的同时又把他一顿夸,“而且师傅是个好人,我喜欢和师傅待在一起。” 拂诺再次失笑,然后考究了一番穆桓止说的前半句话,才给他定义:“你这性子该说喜新厌旧贴切一点。” 穆桓止:“……”我收回后半句话。 午膳做的清淡,穆桓止随意扒拉了点饭就放下了筷子。他口味比较重,一时之间还适应不了这种清淡的吃食。 “那个,林然啊,”关乎到吃,穆桓止自然是不能容忍的。于是他放下筷子,觉得是该提醒提醒林然下次做饭多放点辣椒了,“你是可以吃辣的吧?” 虽然不太能明白穆桓止问这个想干什么,但林然还是很配合地点了下头。 “啊!太棒了!”穆桓止大喜过望,“那下次做饭你能放点辣椒吗?” “好。”林然点头应下。穆桓止美滋滋继续吃饭,全然忘记拂诺对他说的林然这段时间应该吃点清淡的膳食来调理一下的话。 “拜过师傅,又给了今天一天时间适应雾宿山,明日是不是就该念书了?”吃过饭后,林然提起这个令穆桓止伤心的问题,于是他装聋作哑拒绝回答。 但他忘记不依不饶是林然的品性,他装聋作哑的功夫在林然这种作死的品性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一番缠问之后,穆桓止只好悻悻地点头,“是啊,明天就可以授课了。” 林然掴掌,一脸的兴奋,“太好了,桓儿又可以读书了!” 读书很好吗?!好吗?!穆桓止哼哼,他可没忘记在山寨经历过的事,哼哼过后他回以林然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桓儿,我看这拂公子不错,日后他给你授课,你可得好好学啊。” “知道啦。”穆桓止悻悻地应和。 第9章 第九章 穆桓止初进涵书院时,老太傅励志将他培养成一个天才儿童。但在教习穆桓止一段时间的功课后,老太傅对穆桓止的要求便降低到只望他长大后别成一个草包就好。后来穆桓止脱离涵书院时,老太傅无不热泪盈眶,终于走了位祖宗啊.....再后来,穆桓止离宫被送去外地教养的圣旨颁下来时,老太傅专程去了一趟太傅府,恭喜状元郎脱离苦海。如此来看,在教习穆桓止读书这件事上,无不是件令人心尖脾肝肺俱受折磨的苦差。 综上种种,穆桓止自然是知道的。但他自认为在涵书院除了把脸皮练得更厚之外,还是学了不少东西的。比如知道了男女授受不亲,譬如明白了天下之大皇上最大等等一系列他先前不知道的东西。可惜老太傅老眼昏花,只能看到他平日的调皮捣蛋,对他饱含求知欲望的双眼视而不见。唉,也不是不难过的。所以为了避免再遭第三代老师嫌弃这种闻者流泪的事发生,穆桓止决心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于是在拂诺的课堂上,他表现的异常乖巧。能装一段时间是一段时间,穆桓止的初衷是这样的。 但在被拂诺教了几天后,穆桓止抛弃了这个初衷并且无比怀念那个被他异常嫌弃并称之为半吊子的太傅。在穆桓止来看,两任师傅的区别,大概就是:一个是能将天桥下说书人讲的话本折子化为阳春白雪那样的高雅,一个则是能将圣人之学讲得狗屁不通。穆桓止很担心长此以往被拂诺教下去的后果就是他成为一个真正的草包,所以为了避免这种他不能接受的后果,他决定和拂诺好好谈谈。 既然做出了要与拂诺好好谈谈的的决定,那就得有相应的准备。故而在做出这样的决定后,第二日穆桓止没在林然的催促下,就早早地爬了起来。对于穆桓止的早起,林然诧异的很。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12 毕竟对于穆桓止这样一个起床困难户来说,起早床这种事发生在他身上就好比穆桓止一个月瘦三斤这种虽然有可能发生但可能性可以小到忽略不计的事情一样,所以对于林然的诧异,穆桓止理解的很,但懒得同他解释。 而拂诺进到念书的院子后,见到的就是穆桓止正襟危坐的样子。他自然也诧异穆桓止来的这样早,但好在调整的快,所以诧异的表情并没有维系多久。既然是要与拂诺谈谈,那话语权自然是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所以穆桓止率先开口:“师傅,今日徒儿有事要同你讲。” 拂诺捡了把椅子坐下,挑眉道:“巧了,为师今日也有事要同你讲。” 穆桓止毫不懂谦让的抢白:“既然都有话要说,一抬手道:“你说。” “徒儿觉得师傅所讲与太傅所讲相差甚远,徒儿一时还不太能适应师傅这种讲学方式。”男人都是好面子的,穆桓止自认为给足了拂诺面子没有说他讲学完全就是狗屁不通。 “哦,这样啊。”拂诺点点头,不知道明白穆桓止的意思没有。他敲敲桌子,道:“人嘛,总是有差距的,这个为师是知道的。” 你看,你很明白嘛!你与太傅确实存在很大的差异的。穆桓止暗自高兴,为拂诺天成的自知之明。 “为师也知道我和之前教你的太傅差距很大,这个不怪他,毕竟我这么优秀,一般人是难以超越的。当然,为师更不会怪你听不懂我讲的课,毕竟你是太傅教出来的学生嘛。” 听到前半段时穆桓止还挺欣赏拂诺的自知之明,但越往后听越不是滋味。什么叫你这么优秀一般人难以超越?!啊?!师傅,谁给你的自信啊!脸皮这种东西还是要讲的好吗?!穆桓止心里大肆咆哮诽谤,面上保持得体微笑。 “放心吧,以后你会慢慢适应为师这种讲学方式的。”拂诺的微笑中透着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自信。穆桓止看着他,憋回去了要说的话。前四年在涵书院以及太傅那里所受的教育告诉他要尊师重道,要忍。 拂诺一掴掌,道:“你要说的话说完了,那该为师说了啊。” 穆桓止半闭着眼,也懒得应和。心里想 :您随意就好。 “你师叔要来了,明天你随我下山去接他。” “哦。”穆桓止有气无力的应着。对于这位素未谋面的师叔,他表示不抱任何期望。师承一人,师傅都这样了,师叔能好到哪里去?期望越高,失望越大。这是穆桓止从拂诺身上得出的结论。 “你难道不好奇你这位师叔长什么样子吗?” “总会见到的,有什么好好奇的。”穆桓止悻悻的,总之和你一样没差了。 “你这个态度,师傅很伤心的,你师叔知道了也很伤心的。”拂诺在一旁假惺惺地说道。 你听不懂我话里的意思,我也很伤心的。穆桓止一面在心里诽谤,一面配合着拂诺问他 :“好吧,徒儿很好奇师叔长什么样子。” “做作。” “......”所以我刚才干嘛要做作的配合他?穆桓止想抽自己一大耳刮子。 因为这位尚未谋面的师叔要来,而拂诺还要给他收拾常年不住的院子,所以今天大发慈悲放了穆桓止一天假,一想到今天身心都可以免遭拂诺狗屁不通讲学的折磨,穆桓止就激动难耐。故而在拂诺说要放他一天假后,他就欢快地溜了,用了他平日啃鸡腿的速度。 穆桓止回到房间的时候,林然正捧着一本书看的认真。穆桓止不忍打扰他,左右无事,便改道去了后院。满打满算算起来,今天是他们在雾宿山待的第十天,过完今天,明天就是元旦了。也不知道宫里会如何庆祝,不过热闹与否,好像都与自己没多大关系了。想到这里,穆桓止心头一时之间有些堵得慌。 后院的树种的树是木樨,在十一月就开败的花现下只剩光秃秃的枝杈。寒风一阵一阵地刮过,树上的雪娑娑往下掉。穆桓止想起他在离宫前在东宫庭院里踩雪而因为林然的到来被掐断的乐趣,现在林然不在,穆桓止终于可以大着胆子玩一阵。 三炷香的功夫后,他后悔了,因为他的鞋袜全湿了。这下回去肯定会遭林然责骂。穆桓止不可谓不沮丧。 虽说林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内侍,但在原则性的问题上,他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比如在管教穆桓止的行为规范上,一旦他有越矩的行为或者做和他身份不符的事情,林然就会立马出来阻止穆桓止并且教训他一顿。更要死不死的是他的这种行为是被皇上默许的,因为皇上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让穆桓止更好的知规矩明礼仪。 穆桓止想不通林然这样一个平日里说个话都轻轻柔柔的人教训起人来竟然是个能震住自己这个在宫里就差横着走的有点恶霸天分的人的。于是他问了博学多才的太傅关乎于此的原因,太傅沉吟片刻,简简单单,送了他四个字:因为你怂。 “你为何一个人待在这里?”穆桓止回过神,看见了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男娃娃。 “你是谁?”穆桓止从没听拂诺讲过雾宿山还有小孩。 男孩冲他笑笑,一双琉璃眸子璀璨异常,他歪着头,道:“不若你猜猜?” ……你猜我猜不猜的对话模式?穆桓止在心里诽谤 :我偏不猜。 “猜你也猜不出来。”男孩说。 ……我有说我要猜吗?穆桓止很矜持地翻了个白眼。 “我叫……嗯,反正你师傅叫我肉球。”男孩自报家门。 穆桓止看一眼他的体型,确实担得起“肉球”这一称呼。“你好,我叫.......” “我知道的,你就是穆桓止。” “......”对于他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名字,穆桓止没有深究,总归是拂诺认识的,应当不是坏人。“你一直在雾宿山”穆桓止问他。 “不经常。”肉球答的极快。 难怪之前没见过。 “你怎么一个人待在这里?”肉球问他。 “我的鞋袜湿了,不敢回去。”穆桓止有些沮丧。 “你怕你那内侍?” “他管我比较严。”穆桓止正情绪低落中,也没察觉不经常在雾宿山待的肉球怎么会知道他有一个内侍这件事的不寻常。 “真可怜。”肉球说的小声,但还是一字不落尽数落到了穆桓止耳朵里。他看肉球一眼,肉球也正好往他这里看来,两人视线相撞,穆桓止突然生出这眼神我好像在哪里见过的感觉。他再次冲穆桓止笑笑,道:“你若信我,我立马帮你把鞋袜弄干。” 自然是不信的。一个看起来和自己同岁的孩子说出这样的话,真的会让人觉得他在吹牛皮……但这些话穆桓止也就在心里想想,嘴上仍是客气地拒绝:“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麻烦了。”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13 肉球双手环胸,冷哼一声,“你分明就是不信我。” ……你看,你很有自知之明嘛。穆桓止撇嘴,不置可否。 “我会让你信我的。”肉球突然凑上来,眼里流光百转。穆桓止正惊讶肉球的眼睛时,忽然感觉脚底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像是被注入了一股暖流。再看时,发觉鞋袜已经干透了。这下由穆桓止目瞪口呆了。 “真的……真的就干了……你怎么做到的?”穆桓止崇拜的样子表现的不能再明显。 肉球摆摆手,一脸的得意,“区区小技,不足挂齿。” 穆桓止激动地抓住肉球的手虚心求教,“你,你能教教我吗?”待他有了这项逆天的技能,以后就不用担心因为玩雪而把鞋袜弄湿了的情况出现了。穆桓止觉得自己太有远见了! “想学?”肉球抽出手,歪着脑袋问。 那必须想啊!穆桓止连连点头表示自己非常想学,“你能教我吗?” “不能。” ……拒绝的要不要这么干脆。“你真的不考虑一下?”穆桓止不死心。 “不考虑。” …… 穆桓止掉头往回走,边走边诽谤 :不想教你干嘛多此一举问我?!耍猴都不带你这样的!! “喂喂喂!你去哪里啊?回来!”肉球在后面喊。 穆桓止为了显示自己的一腔傲骨,在肉球喊出那句话后,又连走了数步。其实还想往前走的,但一个眨眼的功夫肉球就站在了他面前挡住了去路。 …… “我不就同你开了个玩笑嘛,真是不经逗。”肉球无奈,“好啦,我教你还不行吗?” 闻言穆桓止立马换上一副和煦的面孔,笑眯眯道:“好啊。” 肉球无语地看着他,过了会儿才道:“你变脸的功夫好快。” 穆桓止毫无客气地回击:“不及你的万分之一。” “……不和你争口舌之快。” 穆桓止无所谓地耸耸肩,“随你。对了,你准备什么时候教我?” “后天吧,明天轩墨回来,没时间。” “好,后天你在这里教我吗?” “不,去后山。” “那我怎么找到你?”万一又被耍了怎么办?鉴于肉球之前的表现,穆桓止觉得这种事发生的可能性极大。 “我会找到你的。”肉球说着又凑上来,两人眼神相撞,那种令穆桓止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又浮上来。 “嗯,好。”穆桓止下意识点头。 只一个恍神,肉球就不见了。 ……算了,习惯了。 回去的路上,穆桓止努力回想刚刚那个眼神。似曾相识,但一时又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那双漂亮的琉璃眸子,到底在哪里见过?琉璃眸子,琉璃!不会吧,穆桓止甩甩头,立马否决了那个念头。 琉璃眸子,他见过的———拂诺身边的那只猫。 第10章 第十章 回到住处后,林然立马给他暖了杯姜茶驱寒。穆桓止捧着姜茶,问林然可曾在雾宿山见过小孩。得到了意料之中摇头的回答。 穆桓止了然地点点头,一边喝下那杯驱寒的姜茶,一边摸索出了一个还有些模糊的答案。雾宿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午膳结束后,穆桓止寻了个如厕的借口跑去了后院。后院空无一人,他跑去刚才那个地方,脚印已经被大雪盖住。搜寻一遍后,终于还是只能看见他新踩出的印子。 “桓儿!”林然的一声惊呼着实把他吓了一跳。他刚想责备林然几句,就被他责骂的话给顶了回去:“你借口如厕就是为了来这里玩雪?” “……”说是吧,肯定会遭一顿骂,说不是吧,林然又不会相信但无奈事实如此。左右说都不对,所以穆桓止保持沉默。 林然只当穆桓止默认,但见他低眉垂首的模样,任何责骂的话都堵在了喉间,怎么也骂不出来了。他牵起穆桓止的手,柔声道:“以后别这样了好吗?会染风寒。” 没有想象中的责骂,穆桓止微微惊讶,眨眨眼,说:“好。” 午膳结束后,他们休憩了一会儿,林然就忙活起来。房间分为内外两间,内间由穆桓止住,外间则是林然住。其实也没什么要收拾的,因为在他们来之前拂诺已经做了一番打扫,再加上林然每天都要做一遍卫生,所以收拾起来并不觉得麻烦。 这种事林然定然不会让穆桓止沾手,而今天拂诺也放了他一天假,所以穆桓止很无聊。无聊之下竟生出其实忙点也挺好的想法。 穆桓止坐在椅子上,一双短腿交叠在一起,晃的欢快,“林然,你可听说过占灵?” “占灵?”林然眉毛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穆桓止无所察觉,他从椅子上跳下来,蹬蹬蹬跑到他面前,道:“对,就是占灵。我离宫之前看的志怪小说里讲过的。” 林然放下抹布,一脸无奈:“桓儿,你的记性怕是全用在记这些东西上了。” “......哎呀,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今天在后院看到的东西。”穆桓止难得严肃,林然见他这样,也不忙活了,拉他坐下,表示洗耳恭听,愿闻其详。 “其实我也不太确定,”穆桓止小心措辞,毕竟“占灵”这种物,仅存于志怪小说中,他不确定在他说出那些猜想后林然会不会把他当神经病一样看待。但不说出来,穆桓止又憋的难受,于是在心里斟酌措辞一番后,他便将昨日在后院看到的有着和拂诺身旁那只猫一样琉璃眸子的男孩以及他对那个男孩是占灵而来的猜测告知给了林然。 “所以你觉得昨天看到的那个男孩是占灵?”林然问。 “‘占畜灵魂,授以人身,是为占灵’。灵魂可以互换,但占灵无法和他占灵的对象互换某些东西。比如昨天那个男孩,就有着和猫一样的眼睛。而且那孩子还会法术!” “倘若你说的都对,那拂公子应该是知道的。既然拂公子知道,为何不告诉你?”林然再问。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穆桓止摊手,“师傅想说自然会说,我还能问他不成?”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不若先观察一段时间?” 穆桓止想了想,同意,“也好。” “桓儿,”林然顿了顿,还是觉得孩子得时不时夸夸才能有进步,于是道:“不得不说,你有时候真的很令我刮目相看。” 姑且算是夸奖。穆桓止指指自己,肚子里没几点墨水,还非得用个成语来自夸:“大智若愚,说的就是我。” …… 穆桓止做了个梦。 他梦见了临安,一个真实可触的皇城。街道依旧熙攘,夜市还是热闹。戏院里有婉转千回的戏音绕梁,学院里传来了夫子的谆谆教导。 他看见了穆谦。在烛光的映照下,穆谦没有表现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14 出在朝堂上的天子之威,反而显得柔和。他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穆桓止不禁想 :如果父皇是在练书法,那这次会是谁来夸他 ?但不管是谁来夸他,大概都没有自己拍马屁拍的情真意切。御书房里放有漏刻,上面显示时辰已经很晚。穆谦却还没有睡觉的打算。但他显然是困了的,哈欠赶趟似的一个接着一个,眼睛里都盈满了眼泪,像在哭。 画面陡然一转,转到了沈妃宫殿。寝殿中睡有沈妃,她怀中卧有一团小小的肉团———正是他的妹妹。而他那妹妹终是没有被取名为 “小雪”,而是被冠 “瑾寒”名。现在这个时辰,她已然入睡,小小的一团,粉嫩的脸蛋,穆桓止突然就很想抱抱她。沈妃所住的蕉芙殿里摆了她亲手制的点心,香而不腻,是穆桓止熟悉的味道。他看见沈妃翻了个身,把小公主往她怀里带了带。 不知道母妃生前有没有这样抱过我。穆桓止正这样想着,画面又转了。一个人站在了她面前,且是一个极为好看的女人———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好看。女人身上有股淡淡的清香,像木樨,细嗅,又似冷冽的梅香。她牵起穆桓止的手,唤他一声:桓儿。声音酥糯,带有卷舌。穆桓止觉得自己是认识她的,于是试探着小声叫她一句:母妃。她很高兴,深邃的眉眼笑起来像是让人沐浴在春风里,随后她弯下腰来在穆桓止左边脸颊上亲了一口。 穆桓止抱住她,还是不敢相信已然离世的母妃就这样出现在他的梦中,这样真实,可以触碰。“母妃,桓儿好想你。”染上哭腔的声音,背部被她温柔的安抚,她说:“桓儿,别哭了,母妃也很想你的。” 穆桓止将她抱得更紧,像是要勒入骨血中,“母妃,这不是梦吧?你真的来看我了!!桓儿好想你啊!” 背后的手还没放下,被穆桓止抱住的人却不说话。穆桓止困惑抬头,怀中拥抱的温度突然骤降。 “母妃!不要离开桓儿啊!不要啊!母妃!” “母妃——” “桓儿,醒醒!”穆桓止猛地睁开眼,看见林然一张焦急的脸出现在视线上方。 “桓儿,可是梦见皇后娘娘了?” 一方热巾被送到脸上,穆桓止愣愣地看着林然,听得他低声说:“我在外屋听见桓儿哭着叫‘母妃’,想必桓儿是梦见皇后娘娘了。” 穆桓止抹了抹脸上残留的泪痕,原来真的是哭了的。“林然,我没事。”还带着哭腔的声音说出这样的话来,怎么听都像有事。林然刚想安慰几句,穆桓止又问他:“现在是什么时辰?” “刚过了卯时。” 时辰尚早,穆桓止重新躺下,想再休息一会。林然给他掖好被角,然后退了出去。 穆桓止擦了擦眼角仍留的泪痕,极小声地说:这要不是梦该有多好啊。 然后小睡无梦。 早食结束,穆桓止就跟着拂诺下了山。雾宿山晨雾还未褪尽,走在山间小道上,总叫人担心会不慎掉下去。许是拂诺感应到了穆桓止的担心,他牵住穆桓止的手,让他找到了些些安全感。 拂诺的手很凉,但被他这样牵着穆桓止却感觉很舒服。 “今天你话很少。”拂诺感到奇怪。 难道我平日话很多吗?穆桓止毫不自知地想,他不好意思地笑笑,空出来的手摸了摸肚皮,道 :“早食吃的太急,又饿了。” “……还有一段路程,等到了镇上,师傅买好吃的给你。” “师傅有钱吗?”穆桓止可没忘记拂诺说过自己吃饭都是靠蹭的。 “师傅没有,可以找师叔嘛!”这理所应当的语气,穆桓止竟无法反驳。 穆桓止一下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师叔来了兴趣,长得好看的不如口袋里有钱的,因为往往是后者更能走遍天下。穆桓止觉得这位有钱的师叔的大腿,无论如何也得抱紧了。于是打着这样算盘的穆桓止忙问 :“师傅,我这师叔是什么来历?” 拂诺又奇怪了,“你之前不是不感兴趣吗?”“ 穆桓止心虚一笑,“左右无事,不如听师傅讲讲。” “原来如此。”拂诺了然了。“你师叔叫轩墨,我与他师承一人,都拜在无垠道长门下。” 这种说了和没说是一样效果的话,让穆桓止一度无语凌噎。 正无语间,听到拂诺又补充,“还有,你师叔长得挺好看的,虽说赶你师傅我是差了一点。” 这种专属于拂诺的不要脸的自信让穆桓止再度无语凌噎。 拂诺又说 :“待会儿你就可以见到他啦,激动吗?” 激动的是你吧,师傅!握住穆桓止的那只手传来的力道让他小脸微皱,穆桓止抽出手甩了甩,抬头见拂诺在看他,只好敷衍地点点头,算是承认。 敷衍过后,不想拂诺突然蹲下来按住穆桓止的肩膀,一双眼直直地看着他,“那你来雾宿山之前对为师也怀过这种心思吗?” 说实话没有。当时光顾着伤心了,哪还有心思想别的啊。虽说穆桓止在林然那里问了关于雾宿山的种种,但也没对他这位师傅抱有期待。现在看来,当时不抱有期望的做法是正确的。因为在他的人生过往的经验里,往往期望越大,期望落空的几率就越大。 拂诺仍看着他,那双眼里盛的期待太满。诚然,穆桓止是个善良的徒弟,他不想因为他的耿直再伤却一个人的心。虽然拂诺脸皮够厚,但穆桓止还是违心地说:“当然了,肯定期望过啊!” “那和你所期望的差的远吗?”拂诺继续问这种让穆桓止违心回答的问题。 又是个说实话伤人心所以不得不用善意的谎言搪塞过去的话题。穆桓止心里叫苦连天,面上还得装得一派真心实意,“当然不远了,”才怪,“和我期望的一模一样。”这点不假,和他料想中的半吊子师傅相差真的不大。 “真的?”拂诺高兴的反问,穆桓止含痛点头,说一句:“不假。” “你干嘛做出这幅便秘的表情?”拂诺狐疑。 “······”穆桓止面无表情地答 :“水土不服,有点便秘。” “哦,那要不要歇歇喝点水?” “不要了吧,”沿途我们已经休息六趟了!照这个速度,天黑也下不了山!穆桓止再一次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我想快点见到师叔啊。” “也好,想必你也饿了。” 穆桓止听到拂诺这么说,高兴的都快哭了。他面上保持的多平静,心底就有多激动 :师傅 !您终于明白我的意思了!!!简直喜大普奔!!!穆桓止正高兴间,忽然腰被拂诺搂住,只见拂诺在雪地上轻点一下,耳边朔朔寒风吹过,再看时,他们已经停在了半空中。 “先前怕你畏高不敢施展轻功,只是如今来看,为师找不到能更快下山的方法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15 了。” “师傅,”穆桓止深吸一口气,显然不能立马适应这个高度,他把脸埋进拂诺胸口处,大声问,“你何时能教我这种在天上飞来飞去的功夫?” “你若想学,为师明天就可以教你。”拂诺许的爽快。 “真的?师傅,你太好了!”穆桓止抬头,高兴过头,忘记了他们还在空中,一个晃荡,差点失去平衡,佛诺险些松了手。 “桓儿你没事吧?!”拂诺搂紧他,语气难免担心,说话时都不自觉的打上颤儿。 “没事, ”穆桓止深吸一口气,及时认错:“师傅,刚刚徒儿不小心,惹你担心了。” 腰间力道又收了收,拂诺道:“没事。以后不许这样了啊。” “嗯,好。” 第11章 第十一章 拂诺的轻功,穆桓止是见识过的,速度且快,还一路行的稳当。不多时,他们就落到了镇子上。 “你之前可出过皇宫?”落地后,拂诺牵过穆桓止的手,问他。 “记忆中不曾。宫里头的殿下贵人八岁前是不允许离宫的。” “记忆中不曾 ?”拂诺觉得这说法模棱两可,“可你现在都十岁了,早就达到离宫的标准了。” “可事实是, ”穆桓止撇嘴,无奈道 :“徒儿在满八岁后,也没有被允许出宫。” 拂诺觉得更奇怪了,但还是选择先宽慰穆桓止,“可能是你父皇不放心。” 穆桓止赞同道 :“徒儿也这么觉得。万一我出宫后有人打我主意,那可真是太得不偿失了。” 拂诺也赞同道 :“的确得不偿失,你吃这么多,谁打你主意谁倒霉。” “······”就你话多 ! “没出过宫也好,省去了为你易容的麻烦。” …… 雾宿山山脚下有一小镇,唤集财镇,名字质朴,代表了广大镇民对于钱财的最原始的渴望。集财镇上最大的酒楼名唤客仙居,名字取的雅致,店外放了座被雕刻的憨态可掬的胖娃娃,笑容满面,拱手迎客。店内装潢风格算是清雅,算是没辱没了酒楼的招牌。酒楼每日都会推出新菜系,价格公道,味道尚可,难怪每日吃客济济。小二十分热情,拂诺他们前脚踏入酒楼门槛,小二后脚就迎了上来。一张圆脸堆满笑,眼睛被笑意占得只剩一条缝,看着挺讨喜,“客官您是住店还是吃饭?” 拂诺站直,一派长辈风范做足。 “吃饭。把你们这里的招牌菜都上上来,记得要快,我徒儿饿了。” “好咧,客官,您先入座。菜一会就来。”小二麻利儿给拂诺他们收拾了一个临窗的座位,麻利儿地问了他们有什么忌口,然后脚底踩风一样跑去后厨报菜了。 待他们入座后,跑堂的沏了壶热茶送上桌。穆桓止坐定后,拂诺指了指门外那个娃娃雕像,调笑,“若桓儿去当门童,这客仙居的生意定然比现在还好。” “不不不,”穆桓止谦虚地摇头,“这等露脸的事,还是师傅做比较好。” 拂诺也不反驳,自顾倒了一杯热茶推到穆桓止面前,“先暖暖身。”他今天着的仍然是件红色的袍子,外面罩着一件月白色的斗篷。端着脸不说话时,依然是那个长的顶好看的漂亮姐姐,所以时不时有人往他们这桌看。 穆桓止捧着热茶,扯了扯他的衣袖,同他咬耳朵:“师傅,好多人在看你啊。” 拂诺不动声色地拽回衣袖,装长辈装上了瘾,只淡淡道:“习惯了。”表现的特别的云淡风轻!衬的穆桓止特别的没见过市面。 …… “倒是你,第一次出来可还习惯?” “习惯啊,挺热闹的。”穆桓止左瞅瞅右瞧瞧,觉得所有东西都新鲜的很,活活坐实他没见过世面的名声。 拂诺揉了揉他的头发,说:“到底是个孩子。” 二人等菜的间隙,突然听到门口一阵吵吵嚷嚷。穆桓止八卦因子立马复活,伸长了脖子往声源地瞧。 “出去出去,客仙居岂是你这个叫花子能来的地方?!”门口一阵吵嚷,只见刚才迎他们进来的那个小二正在驱赶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寒风阵阵打在乞丐身上那件本就破旧不堪的衣衫上,配合着他那张被冻紫的脸,穆桓止心里顿生一股同情之感之时又催生出一种对此情此景莫名眼熟的熟悉之感。 “师傅,我们帮帮他吧。”穆桓止拉拉拂诺衣袖,低声说。 拂诺眉眼一挑,睨他一眼,也压低声音同他咬耳朵:“别忘了,你师叔不来,我们吃的可是霸王餐。” 穆桓止默了默,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如此,这个好人他确实做不来。但这么冷的天,看着那人由着被店小二骂,穆桓止心里也不是滋味。他斟满一杯热茶,刚想给那人送去,就被拂诺拦了下来。穆桓止刚想说他师傅不近人情,就听得拂诺说:“好人来了。” 穆桓止向门口看去,只见一个着浅蓝衣袍的公子往那个乞丐碗中放了一锭银子。那公子面容让人甚觉好看,芙蓉面,朱丹唇,眉目中又透着一股英气,所以在看他的第一眼不会将他错认为女子。只是这样好看的公子,脸上一丝笑容都寻不到,让人觉得清冷的很。所以好看公子摆着一张冰山脸做完好事后,被帮助的人刚想感恩戴德一番,但在看到他的脸后,感恩戴德的话突然哽在了喉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大有一种下一秒这人就要把给自己的银子要回去的错觉,所以只匆忙丢下一句感谢大善人就一溜烟跑了。 “轩墨师弟,好久不见。师哥甚是想念你啊。”拂诺支起脸,笑吟吟的对那个好看公子说。 轩墨一言不发地走过来,乜他一眼,嫌弃神色不掩。 轩墨……原来这人就是我师叔啊。穆桓止心里默道,随后扯扯拂诺衣袖,小声道:“师傅师傅,果然物以类聚,人与群分……同门之间面相都是这么高的么?” 拂诺敲他脑袋,总算是靠谱了一把,“‘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也是这么用的看来之前的太傅确实没把你教好。” 穆桓止红着脸反驳:“师傅明白徒儿的意思就好,又何必在意这些细节。” 师徒二人正说话间,轩墨已经落座。往他们这一桌投来的目光又多了些。 “师弟你带足银子了吗?”拂诺仍是笑眯眯的,添了份平易近人,衬得一张脸越发赏心悦目起来。只是这样堪称平易近人的笑落在轩墨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他只觉得拂诺那笑刺眼的很,让人看了直犯恶心。所以在看到拂诺笑眯眯地问出这句话后,轩墨神色一凝,冷道:“干嘛”语气中不掩警惕意味。 “好歹同门一场,师弟你没必要像防贼一样防着我吧?”拂诺满脸伤心。 “哼。”轩墨一声冷哼,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穆桓止坐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16 在一旁,表情略尴尬。 “客官,您点的菜来咯!”谢天谢地,菜终于来了!小二将店里招牌菜一一摆上桌,味香量足,穆桓止看着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桓儿饿坏了吧?赶快吃吧。”拂诺一句话成功将轩墨的注意力转移到了穆桓止身上。他盯着穆桓止看了一会,像是才看到这大活人一样,“你徒弟?” 拂诺夹一箸菜送到穆桓止碗里,道:“不错,”并且适时提醒轩墨,“也是你的。” “谢谢师傅。”穆桓止捧着碗道谢,“师傅师叔也吃。” “嗯,快吃吧。”拂诺笑意盈盈,又夹了一箸菜放到穆桓止碗里。 “资质一般。”轩墨在一旁泼冷水。 …… 穆桓止权当没听见,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到吃饭上。 “所以师弟以后教他武功的时候还得上点心啊。”拂诺在一旁阴阳怪气的回应,脸上笑意敛了些。 轩墨轻哼,“吃饭的本领到不错。” …… 穆桓止扒了口饭,继续装聋。 “师弟讨厌我就罢了,何必对一个孩子这么刁钻?”拂诺放下碗,脸上笑意彻底敛去。 拂诺这人,不靠谱是不靠谱了一点,但在护犊子这件事上,是非常上道的。 时间往前推个几十年,那时他和轩墨拜入无垠道长门下,做了同门师兄弟。无垠道长名声在外,外人常评价他,只用十二字:最是德高望重,最是慈悲为怀。所以拜入他门下的弟子有很多,因而拂诺和轩墨二人并不是他的唯二弟子,只是泱泱子弟中的其中一个。因是初来,免不了被资历较长的师兄欺负,起先拂诺忍了,毕竟他们来这里的初衷是为了定心,忍下嗜杀的冲动。但后来他们竟然欺负到了轩墨身上,拂诺护犊子护得厉害,新仇旧恨一起算,当时就把那些人揍了一顿,最严重的也是之前欺负拂诺欺负的最狠的那个在床上足足躺了一个月才将将见好。后来这件事惊动了无垠道长,道长抚着花白的胡须,喊了一声道号,然后手下一点也不慈悲的罚了他们。 那时轩墨做了什么?好像是跪坐在拂诺床前,红着眼睛给拂诺上药,一边上药一边哑着嗓子说对不起。拂诺忍痛侧过身拍拍他的小师弟,明明疼的要死,嘴里还说着逞强的话。他说了什么?哦,好像是说,乖轩墨,师兄没事的,你别哭了,是师兄要保护你的,是师兄自愿的。 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他们在长大,越来越懂得克制自己。而当年哭着说对不起的孩子不仅长大,也变得强大,强大到不再需要拂诺的庇护。 时光残忍而迫切,残忍着抹去记忆的美好,迫切的逼人往前走不回头。 拂诺想到以前,不免有些感怀。 “实话实说而已。”轩墨神色不变。 拂诺收敛情绪,学他冷哼了一声,然后拿起筷子吃起饭来。 轩墨不想吃饭,摩挲着杯壁观察穆桓止。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他吃饭的本领果然不错。短短一刻钟,两碗饭就见了底,看他意犹未尽的样子,大有再来一碗的架势。轩墨移开目光,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雾宿山是没饭吃还是这孩子饭量就这么大正胡思乱想间,忽感一道视线定在自己身上,其实自他进店后就有很多目光时不时的往他们这桌瞟,但像这么刺啦火热的,还是头一个。轩墨转头望去,却只捕捉到消失在楼梯转角的一方深蓝衣袍。 大约又过了一刻钟,师徒二人终于吃完饭。吃得太撑,二人齐齐歪在椅背上,轩墨启窗探头向外望去,一场雪要下不下,压抑着天色阴沉沉的,他想尽快回雾宿山,但看着对面撑得揉着肚皮且并没有做结账打算的师徒二人只好认命地去结账。趁着轩墨背对着他们,拂诺和穆桓止小幅度击掌三下,让轩墨结账的目的达成!轩墨结账回来,绕过拂诺站到了穆桓止旁边。走到门口时,小二再次迎上来,满脸堆笑:“客官您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因为下雪,街上行人稀稀。拂诺拉过穆桓止,将他罩在自己斗篷下。“雪下的大了,得赶紧回去才好。” 轩墨不置可否。 “师傅,徒儿吃太多了,你确定用轻功带我上山吗?”穆桓止有些担忧,万一师傅无法负重这么多怎么办? “下山的时候我们用的就是轻功。有何不确定的?” “……”当然有了......下山的时候你带的是个人,上山就变成了个球啊。 拂诺抱起穆桓止,掂了掂,给他吃了粒安心丸,“你这点重量为师带你还是没问题的。” “喂,走了!” 轩墨回头看他们一眼,眼睛立马别开。 拂诺耸耸肩不以为然,将手扣到穆桓止腰上,道:“这次可千万把师傅抓紧了啊。”穆桓止点头,然后抓紧了他。 足间轻点,几个起落,三人已消失在了视线中。 客仙居内。一穿深蓝色圆领袍的公子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良久,指尖胡乱点着桌面,一双桃花眼微微上翘,薄唇微启,道 :“有趣有趣。” 第12章 第十二章 回到雾宿山的时候,已近酉时。穆桓止在道别拂诺和轩墨之后就回到了住处,凑巧林然正将一碟碟饭菜摆上桌。见他回来,忙迎上去向他怀里塞了一个暖炉。 “桓儿回来的巧,刚好赶上饭点了。”林然笑着摆上碗筷。 穆桓止抱着怀中暖炉,说道:“今日见到师叔了。” “嗯,桓儿感觉如何?”林然倒了热水给他擦手。 “感觉不太好相处。”穆桓止落座,拧着秀气的眉毛,一脸惆怅。“今日我看他和师傅说话,满腔的□□味。” “他可是教桓儿武功?”林然拧好毛巾给穆桓止擦干。 “嗯。”穆桓止点点头,哭丧着一张脸。“林然,你说我以后怎么办啊?!” “桓儿,先吃饭,吃饭了再说啊。”林然一边将筷子递到穆桓止手里,一边哄着他吃饭。 穆桓止看着碗中饭菜,顿时来了食欲。扒拉一大口饭菜,大嚼特嚼起来,眉梢里带着一股满足,已不见刚才沮丧之意。 到底是个孩子,就是好哄。 “桓儿,这几日我总结了一些做菜的方法,你尝尝这个可还合你口味?”林然说着往穆桓止碗里夹了一个肉丸。 肉丸是牛肉的,林然在搓肉丸的时候掺了切碎的香菇、剁成小丁状的胡萝卜、小节的葱、细碎的蒜,辅之其他作料,先入锅滚一遍油,然后再入卤水中煮。穆桓止咬一口肉丸,唇齿留香,既有油滚的回味,又有卤水的无穷。吞下那口肉丸后,穆桓止忙不迭地点头, “嗯嗯,很合我口味!” 饱餐过后,穆桓止已然忘记了先前的事情。待沐浴过后,他困意来袭,便由林然服侍睡下了。林然守在他床前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17 ,看着穆桓止熟睡的脸,突然就想戳戳。事实上,他也这样做了。这动作实在越矩,林然只戳了一下,立马缩回手。 穆桓止的脸肉嘟嘟的,戳起来很软。他睫毛很长,不算密,下垂着,在眼眶下方留下一圈阴影。小嘴咂巴着,很是可爱。林然想起他之前问自己是不是因为长得不好看所以皇上才不怎么喜欢他。“怎么会呢,”林然小声说道:“这么可爱的桓儿皇上又怎么会不喜欢呢?” 只是越长大越像故去的皇后,皇上睹人思人,其所承受的煎熬不比当初皇后离世的时候少。所以便对穆桓止少了些口头上的关心,不想,却被他误以为自己不受宠。 到底是个孩子呢。林然仔细为他掖好被角,然后出去了。 夜色正凉,适合发呆。林然披了件外衣后就站在屋檐下看庭前积雪出神。看着看着就想起出宫前穆桓止在东宫前的庭院里踩雪时脸上洋溢的笑容。那时候,桓儿一定很快乐吧。他这样想着,脚已经迈向了盛满积雪的庭院里。 雾宿山高,天气也是极寒,所以院子里早已积了很厚的雪。林然甫一踏进院子,鞋子边角就湿了一些。 他心想:看来当初骂桓儿骂过分了。他突然后悔在不明事情原委的情况下就骂了他。也不知道他放在心上了没有,林然揣着一颗心,总有些担心。没放在心上是最好,就像…… 林然突然顿住,由着这么一想,他便就着这件事回忆起一桩往事来。 林然四岁那年失去双亲。而他原先的名字,也在早些年的颠沛流离中被忘得一干二净。林然这名,还是后来得一浣衣妇收留给取的。他早先流落街头的几年,和街上野狗抢过食物,受尽富家子弟嬉弄嘲讽。也曾为了一个包子,给有钱人家的少爷下过跪,看尽人情冷漠。小小年纪便遭遇颇多,让人唏嘘。他原以为一辈子就这样了,与野狗争食,同风餐露住,日复一日,年似一年的残喘苟活,最终磨掉一个人对生活的所有渴望。 至于那段时间是怎么熬过来的,林然已不太能记得,大约很苦,所以刻意的不去想。年岁悠长不可量,而那段记忆终于也被忘记的干干净净。唯一还存在心里的,便是一位浣衣妇对自己的收留。那是他昏暗幼年里出现的唯一的温暖,让他不能忘。 浣衣妇年轻时丧夫,膝下也未得一子。对于林然,她是当亲儿子对待。浣衣妇夫家姓林,所以她给他取了林然这名。林然也很懂事,帮衬她做一些事。然好景不长,浣衣妇染了风寒,已是年关将近的时候,林然肿着双眼四处求药,还是没能在除夕前夜救回她。因是过年,不宜办丧事,所以东家只是给了些丧葬费,后事都是林然一人完成。他一人葬了浣衣妇,哭坐在坟前一宿。 一切又回到了之前。他又变成了一个人。他似乎长大了,又似乎还是个孩子。晚上吃饭还是习惯的摆上两副碗筷,对着院子叫阿娘吃饭了,叫了两声得不到回应后才想起他现在是一个人了。他变得越发沉默。而浣衣妇生前住的房子是东家给的,如今人不在了,房子自然是要收回的。东家来收房那天,给了他一些碎银,道句节哀顺变。林然谢过,收拾东西时眼泪几欲往下掉,又生生让他憋回去。他不是没想过在东家找点事做,但如今东家这般,用意在明显不过。这个家,他是留不得了。走的时候,他一步三回头,贪恋的想多看一眼这个带给他温暖的家。将将跨过门槛时,他突然转了身朝正门方向跪了下去,叩了三个头,哽咽地道了一句谢谢。 后来他在城郊寻了一座破庙,好歹有了安身的地方。日子又如白马过隙般过去,转眼,他就十三。 这天,他如往常一样在街上晃悠。临安如往日一样有着和煦的暖阳,街道熙熙攘攘,行人脚步匆忙。他坐到锦衣坊的门槛左边,规矩的放好腿,眯着眼睛晒太阳。锦衣坊做的是皇室的生意,所以出入的人并不多,但也是这个原因,所以不至于落得冷清的地步。偶尔有人进去,身份也是尊贵异常。 “喂!哪儿来的乞丐,锦衣坊也是你晒太阳的地方?”是出来送客的伙计看见了他。林然支开眼,识趣往旁边挪了挪。那伙计刚挨了掌柜骂,看他这样,心里愈加烦躁,满腔怒火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你是听不懂人话是吧?”说着脚已经抬起向林然身上招呼过去。林然被踢中也不吭声,只是默默拍去腿上的脚印灰然后站起来准备走。 “这样就准备走了?一个乞丐而已,本来就脏,装什么装!”伙计说话难听,林然只觉得脸上烧得慌。行路的人三三两两的停下来看热闹,没人要上来帮林然解围。伙计看看客越来越多,愈发不客气起来。“大家伙来看看,现下是什么世道啊。乞丐也学着爱干净了!”人群中发出一阵嗤笑。 林然越发觉得窘迫,欲走,却被那伙计拦下,“你不是喜欢在锦衣坊门口晒太阳吗?那今日你就在这里晒个够,干嘛走啊 ?”人群中又是一阵哄笑。 这本是一件连鸡毛蒜皮都够不上的小事,却被伙计一再放大,过路人也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看伙计如何寻一个乞丐的开心。掌柜的从来不管这类事,所以伙计越发肆无忌惮起来。他抬起脚,又欲踢下去,一生稚嫩却显有威严的“住手!”生生让他停住了脚下动作。众人齐齐寻声望去,只见一个男娃娃从人群里钻了出来。 身着月牙色衣袍,袖口滚有金丝边绣的镂空木樨花。脚蹬黑色勾足靴,上面纹有盘足巨蟒。发由水蓝色发带束起,团在两边。粉雕玉琢包子脸,可爱的紧,让人看了想上去捏一把。但也仅仅停留在想的阶段。因这孩子年纪虽然小小,但站在那里,不怒自威,就像…… “今日之事就到这里,你以后别来锦衣坊就是,白白挡了锦衣坊财气,真是晦气!”那伙计也是个会看眼色的,知道跟前这位锦衣玉服的小娃娃自己惹不起,再看看热闹的人,也散去了不少,伙计懂得见好就收。 “那可不行,你得道歉。”那孩子说这话时,向旁边侍从使了个眼色,侍从立马领会,架住了伙计。伙计叽叽哇哇,奈何侍从坚决不放人。这样一番闹腾,终于把掌柜的给闹了出来。 “谁在这儿吵吵?锦衣坊也是你们闹腾的地方?!” 掌柜的挑了门帘摇着扇子扭着腰出来。一张略施粉黛脸,一双风情丹凤眼,倒是个美人。她展扇掩面,惊讶道:“呀!这是干什么?” “掌柜的,”伙计哭丧着一张脸,像是看见救星般,也忘了先前被这位掌柜的骂的狗血淋头,巴巴地瞅着自家救星掌柜,“您可算出来了。” 掌柜凤眼一挑,道:“怎的?嫌我出来晚了?” 伙计忙忙摆手,急道:“掌柜的,我没这个意思。您出来的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18 刚刚好!” 掌柜的却没兴致去听了。她转头看向那个男娃娃。凤眼流转片刻,身行突然矮了下去,“恕草民眼拙,方才未认出殿下,望殿下赎罪。”此话一出,齐齐跪倒一片。 林然也跟着跪下,却想不通殿下为何帮他解围。而锦衣坊掌柜既称他为殿下,再观之朝中能称上“殿下”的人,也就只有一位了——穆桓止。穆氏一族皇脉单薄,到当朝皇上这里,也就已离世的皇后为其诞下一胎。而皇宫里的其他妃嫔,所诞皇嗣也极少,而这极少中所诞还都是公主。至于各王爷府里的孩子,单薄不说,也都是郡主。正这么想着,眼前突然现出一双云靴。林然不敢抬头,只听得一个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你先起来。” 说罢,林然依言而起。 “以后遇上别人欺负你,要记得还手。”穆桓止仰头看他,只觉得这小哥哥长得真好看,不免多嘱托了一句。 林然性子怯弱,又是被别人欺负惯了,所以今日得穆桓止解围,已经倍感诚惶,再得他一句嘱托,心里更加诚恐。加上他又是个嘴笨的,学不来油嘴滑舌,怵了半天,仍只憋出一句简单的感谢。穆桓止却很受用,他笑嘻嘻道:“小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林然脸一下子烧得慌,连带耳根也红起来。“殿下说笑了。”他紧张不安地拽紧衣角,活像个小媳妇。 其实穆桓止并没有说笑。林然虽被锦衣坊伙计叫做乞丐,一身衣物还算干净。白净清秀的脸,有些胆小,总是怯怯弱弱的。还有,就是太瘦了些。穆桓止不再说什么,转身进了锦衣坊。 掌柜和伙计随后跟了进去。锦衣坊门口的人三三两两散去,一时间,又只剩下林然一个。 一夜无眠。 林然躺在破庙里铺好的草垫里,认真的想了想自己的决定。待再三确认不是自己一时脑热才做的决定后,终于不再犹豫。 他要入宫。 待做好这个决定后,他便去浣衣妇坟前絮叨了许多。此生混沌过了这些年,已和死人没什么差别。入宫对他来说,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穆氏皇族有定:入宫为奴者,需家事清白,品相端正。林然自幼成孤,官府无源可查,家事清白自然算得上。至于品相端正,自是不必担心。这番想下来,他却怅惘起来。不知父母泉下得知他如今做这般决定,会作何感想。他本知孝,自是明白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有所损的道理。只是对于穆桓止昨日的解围,他想不到比入宫还恩更好的方法了。 林然这人,知好歹,明善恶。于穆桓止来说,自己只是个陌生人而已,而他却为了一个陌生人替自己解围。昨日是事对穆桓止来说也许不过四字:不足挂齿。但对太久没感受人间温情的林然来说却是极大的恩情。宫门凶险,穆桓止又是宫中独子,太多双眼睛盯着他,林然想入宫用自己的方法护着他。哪怕他一无所有,只剩一腔孤勇。 春末夏初,宫里来人贴了招宫女太监的告示。当天下午,林然按了手印,被管事太监领进了一个小屋。林然在那里待了三天,三天的时间不给吃喝。第三天的上午,屋里来了个壮汉,膀大腰圆,看着挺凶。他看了一眼林然,也许是想到了自家还窝在孩子他娘怀里撒娇的儿子,不免问了林然一句后不后悔。林然惨白着一张脸说不后悔。他是真的不后悔,他只是有些害怕。他怕自己熬不住割腌的疼,更怕自己死了入不了宫。 壮汉也不再多言,拿了粗绳将林然绑到一块木板上固定好,取了用艾蒿,蒲公英,金银藤熬的水给他洗干净下身,再喂了他一碗□□水,麻水带有麻醉的效果,能减少在净身时的疼痛。林然躺在木板上,想了很多,关于泉下父母,关于浣衣妇,关于未来。想到最后,是穆桓止仰着一张小脸笑吟吟地对他说小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林然是被疼醒的,他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知道自己挺过去了。他觉得庆幸。不一会儿,屋里来了个人,是当时领他进屋的那个管事的。管事太监掀开他□□的布料,说了句,好孩子可以了。然后等林然精神养足了些,带他去了另一处院子,院子里都是与他差不多同岁的孩子,都是被净身后带到这里养伤的。他们养了一个多月的伤,然后管事太监用了三个月教他们规矩。 入宫那天,天气很好。林然眯着眼,享受了小刻入宫前最后的暖阳。后来宫门被缓缓关上,像是关住了宫内人一生所望。 林然身无余银去打点管事公公,所以只能被分配去干些脏累活计。后来偶得父亲生前故人之子相助,做了穆桓止身边陪读。在管事公公领他去昭阳殿的路上,他反复构想待会见到穆桓止该摆出什么表情才算得体。思来想去,终想不出一个满意的答案。 到昭阳殿的时候,刚赶上穆桓止午睡起来。管事公公领着林然请安,穆桓止睡眼惺忪,糯糯的声音道免礼。林然抬头看他,穆桓止咬着糕点,一双眼定在林然身上,无半点波澜,和看陌生人无异。显然,他已不记得他。林然垂眼,有点难过,但旋即想开,能陪在他身边,于自己来说,已是上天最好的安排。别的东西,不敢求,也不去妄想。 穆桓止不喜欢太傅,却不讨厌他这个由太傅安排的陪读。每有空闲,就缠着他,央他讲宫墙外的事情。一日林然出于好奇便不由问了句殿下可出过宫。穆桓止摇头,一脸无奈,说未满八岁的皇族子弟不许出宫。那个时候,他不过六岁。林然盯着穆桓止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没了言语。 一切都错了。当日抉择为错,报恩对象为错,他这半身残缺,也是真真切切错的离谱。然而他都不晓得去恨谁。好像谁也不该让他去恨。一意报恩是他,决议入宫为奴也是他。如此,好像最该恨的还是自己。穆桓止抬手在他眼前晃了三晃,他回过神,方觉失态,忙跪下请罪。 穆桓止拉起他,道:“这里没外人,你不必拘礼,”末了,又添一句关心:“你方才,可是身体不适?”林然摇头,道句无碍。穆桓止也不深究,晃荡着两条腿,继续道:“你先前讲的地方,我有印象。是叫锦衣坊是吧?”林然不说话,只是微微点头以示回答。锦衣坊做皇家买卖,他有印象也在常理之中。 “记忆中好似去过那个地方,”穆桓止絮絮叨叨,林然就站在一旁听着,心思却不在这里,仍纠结着刚刚那个问题。他与穆桓止大半年未见,穆桓止不记得只有一面之缘的他也是情有可原,林然一遍一遍这样安慰自己。 “但我小时病了一阵,病好后忘却了很多事。许是先前偷溜出过宫,至于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却是始终记不得详细了。” 穆桓止无心之语倏地唤回林然游走的心思。若是忘记先前之事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19 ,之前所有倒可以解释。听到这里,林然就像于迷境中窥见了一个出口,大有柳暗花明之感。就当是他病了忘却了吧,林然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反复自我聊慰。如此一番,心中郁结总算是散了些。 雾宿山高,夜间尤冷。林然只裹了件外衣,现在才觉着冷。大约被冻傻了,知道冷了也没立马进屋,而是继续在外面站了会儿,待冷的透彻了,没由得说了句:“忘记了也好,你自己都不愿记起,又何必要求别人替你记着。” 可是人啊,总归是贪心的。 第13章 第十三章 穆桓止第二日起了个大早。林然倒没觉得诧异,事出寻常必有妖。穆桓止这般早起,只为拂诺昨日说的要教他轻功。林然麻利地备好朝食,穆桓止吃过后和他交待几句就去了拂诺住处。这般勤奋,在做功课上却是见所未见的。林然无奈地摇摇头,端着收拾好的碗筷拿去洗了。 拂诺的住处离穆桓止所住的院子并不远,穆桓止轻车熟路,拐过七弯八转的回廊,来到了他那方院子里。也不知道师傅起来了没有,穆桓止嘀咕一句,又不太好意思去拍门。只好立在门口等他。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门轴吱呀一声响,屋中热气散了些出来,穆桓止规规矩矩站在门外给拂诺行礼。 拂诺推门就见穆桓止这么个大活人立在门口,颇感意外,随口问了一句:“哟。今日怎么来这么早?还行这么大礼。”大约是忘记了昨日说要教穆桓止轻功的话。 “师傅说过今日要教徒儿轻功的。”穆桓止也隐约猜到他忘记了,语气破有些委屈。拂诺脑仁有些疼,昨日自己只是随口一说,他倒是记的真切。 穆桓止委屈巴巴,问道:“师傅莫不是忘记干净了。”他在外面站了些时间,脸被冻的有些红,现下又是这般委屈的语气,弄得拂诺负罪感又加重几分。只是为人师表,拂诺又是个死好面子的。就算忘记,也是不能在徒儿面前承认的。他边拉他进屋,边道:“怎么可能,为师自然是记得的。” “只是,轩墨你还记得吧?就是你师叔,他以后教你习武,所以今日你得先去拜见拜见他。”他说得在理,穆桓止点头应下。待拂诺收拾妥当,便领着穆桓止去了轩墨那里。 轩墨早已将自己收拾妥当。他们去的时候,正好能从敞着的窗户里看见他执笔描着什么。轩墨换下了昨日那套衣衫,今日所穿,是套水蓝色袍子,发被束起,神色淡淡,映着镂花的窗和窗前开的正盛的梅花,倒像是入了画一般。 “来的这么晚,不愧是你拂诺带出来的徒弟。”轩墨看见了师徒二人,放下笔,语气断称不上客气。 拂诺嘻嘻一笑,毫不示弱的还嘴:“说到底,咱俩还是师承一人,近墨者黑的道理师弟你这个读书人想是比师兄更明白。” 轩墨冷着脸扣下窗户。 “瞧瞧,”拂诺侧过脸对穆桓止说道:“说不过人家就甩脸色,你师叔真是好本事。” 穆桓止不置可否。 进了门,奉了茶,就算拜过了师傅。至于其他礼节,轩墨嫌麻烦,也便省去了。穆桓止默忖:不愧师出一人,一样的嫌麻烦。 “人你送到了,也见他拜过师傅了,可以走了。”这不是逐客令,分明就是赶人了。拂诺脸皮一向是厚的,被人赶了也不着急走,反倒气定神闲地坐下来,呷口那杯并不是为他备的茶,慢悠悠道:“那可不行,我得守着我徒儿,万一你欺负他怎么办?桓儿你说是吧?” 穆桓止被拂诺问话,不知所措地怵在一边,倍感尴尬。 轩墨神色更冷了几分,“我看你就是闲的。” “还真被你猜中了。”拂诺大方承认,“可惜没有奖励给你。” “……”无语的是穆桓止。轩墨脾气算不上十分好,遇上拂诺,那算不上十分好的脾气彻底沦为奇差。他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句说道:“你给我滚!”边说边注力于右手,直直劈向拂诺刚刚染指的茶杯。好好的茶杯即刻只剩几片残渣躺在地上。 穆桓止没见过这说打就打的阵势,呆立了小会儿,竟感叹了一句:好手法 !然后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要躲一下…… 拂诺一边躲过轩墨的暴击,一边嘴不得闲的继续调侃:“你看看你,一言不合就开打,看以后还有哪个姑娘敢嫁你。” “要你管!”拂诺这句话像是触到了轩墨的逆鳞,只见他抽出腰间软鞭,直抽向拂诺。拂诺一个错身躲开,后面的椅子遭了殃,四分五裂地倒了。 “我当然得管了,你可是我师弟。”拂诺说这话的时候,仍旧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所以这句话甫一从他嘴里吐出来,就被轩墨厌恶地打上了 “不靠谱”的标签。 “我可从没当你是我师兄。”轩墨冷冷地吐出这样一句,手中软鞭挥的更狠。 拂诺闻得此言。愣了一愣,便是这一愣,让那软鞭近了身,于是胳膊被挨了一鞭。 “师弟,你这一鞭挥的可真狠。”只听得闷哼一身,拂诺就势滚向一边,模样有些狼狈。轩墨大概也没想到软鞭会打到他,作势收了软鞭,一时没了言语。 “师傅你还好吗?”穆桓止跑到拂诺身边,有些着急想扶起他。拂诺拨开他的手,自己站了起来。先是宽慰穆桓止一番,而后对着轩墨道:“师弟啊,你做这个表情会让师哥误认为你在心疼的。”拂诺这人,一向不记打,被抽了一鞭仍不长记性,还想在嘴上占些便宜。 轩墨盯着他,手握成拳,冷声道:“看来只一鞭还挨的不够。” “可别,”拂诺连连摆手拒绝,“你这鞭子的滋味我可不想再受一次。” “那就走人。”轩墨再次下逐客令。这次若还不走,那就真的是不识抬举了。 拂诺牵起穆桓止,走到门口时复又停下,嘴欠的对着轩墨说:“不过师兄也是好心,你这性子真该改改了,不然……欸欸欸,你也别瞪我,我走就是了。” 拂诺身上挂了彩,穆桓止也没好意思再开口要求他今日教他轻功,只想着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学这门功夫。所在他在确认拂诺伤的不重后,便回了自己院子。 拂诺看着穆桓止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你这徒弟,当真是关心你。”有声音冷不丁从内堂传来,拂诺握住茶杯,眯着眼睛看向来人道:“明日你要如何?” 肉球也学着拂诺眯了眯眼睛,只是他本就有些胖,如此这般,倒显得有些憨厚的可爱。 拂诺呡口茶,只听他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拂诺嗤笑,着了人类的模样,学人类说话倒是一板一眼。“穆桓止不好糊弄,明日你自当小心。” “嗯,”肉球漫不经心地应一句。“穆桓止。”他绞着鬓角垂下来的头发,回味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20 般念了声他的名字。脑海中蓦地现出那张白白嫩嫩,粉雕玉啄似的脸来。 “你这身份,也瞒他不了多久的。”拂诺边捋肉球乱糟糟的头发,边道:“以穆桓止的心思,他迟早得知道。” 肉球闭眼享受,状似无所谓地道:“左右都是知道,又何必纠结时间的早晚。”待顿了顿,又道:“你这徒弟,什么都好。就是太敏感了些。” 拂诺笑笑不说话。这大概是生于帝王家孩子的通病。“明日见他,你得有个名字了。” “听你这语气,想是已经为我想好了。”肉球将脑袋从拂诺身上撑起来,一双琉璃眸子满含期待的看着他。 “咳咳,”拂诺做作地清清嗓子,故作高深:“这名字我想了很久了,它既能突出你的气质,又能更好的形容你如今日渐丰满的体型。” 肉球自动忽略后半句,他捉住拂诺的手,催促道:“快说快说,我等不及了!”说完后立马端坐身子,觉着要迎接新名字了,总该有个端庄的样子。 拂诺修长手指不急不缓地敲击着桌面,不急不缓,一下一下的,敲得肉球心急难耐,端坐在一旁急的想咬死他。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在肉球已经做好要扑过去咬死拂诺的准备后,拂诺老师傅终于悠悠开口。只见他启唇,闭合,三个字从薄唇里吐出:“穆,汤,圆。” 肉球僵坐在椅子上,脸上的颜色在经历红绿黑三色的转化后终于呈现为异常纷呈的颜色。如果在拂诺卖关子那会儿,肉球只是存了想咬死他的心思,那现在,他是真心实意的想付诸实践了。肉球扑过去,对着拂诺的脖子就是一口,拂诺躲不及,痛觉出声。他腾出手来拍开肉球,肉球对着那只手又是一口。“我倒是忘了,你是属猫的。” 闻言,肉球化了猫身,跳到一旁的桌子上慢条斯理地舔爪子。拂诺在一旁龇牙咧嘴地整理被肉球扯乱的衣襟。 “少装了,”肉球在桌子上蜷成一团,斜着琉璃眸子拆穿:“以你的自愈能力,这点伤值得你龇牙咧嘴给我看?” 拂诺真就龇牙咧嘴给他看了。他从桌子上把肉球捞到自己怀里,使劲揉了揉它的头方才觉解气,“我只是气不过有人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哼,你倒挺会自抬身价。”肉球窝在拂诺怀里凉凉道,不时,又抬起头提醒他,“还有,我不是人。” “怎是自抬身价?你不觉得那名字和你相配?难道你不喜欢?”拂诺闻言将肉球从怀里抓出来,一双美目和肉球的琉璃眸子对视,语气颇有些受伤。肉球最受不得拂诺这般委屈巴巴的模样,一大把岁数的人了,还能腆着脸皮在他这个后生面前做出这幅表情来,真是有够不要脸的。无力地抬了抬眼皮,肉球诚心道:“你要是觉得好,我愿意让给你。” 偏生拂诺又是个听不懂话中别意的,待兀自沉默了会,才黯然道:“我又怎可夺人所爱啊。” “……” 莫名地,肉球有点担心起穆桓止来,那么聪明的一个孩子,偏摊上拂诺这么个半吊子师傅,也不知道会被带歪多少。 第14章 第十四章 而被肉球担心着的穆桓止,此刻正咬着笔杆,满脸愁苦地盯着案桌上摊开的《道德经》发愁。近几日因些杂七杂八的事,拂诺不得闲来教穆桓止功课,林然便拿出《道德经》圈画出重点让穆桓止摘录。如果单是摘录倒没什么,全当练字罢了。只是近几日穆桓止玩的野了,要他一下子收心规矩的坐在那里摘录重点确实有些难为他。这不,刚摘录完一篇,他就不愿再写下去了。 “林然……”穆桓止可怜兮兮地转过身,吞吐道:“我不想写了。” 林然闻言放下手中书卷,问道:“桓儿今早可摘录完三篇了?” “······没有”穆桓止声音渐渐弱下去。他今日起的早,本打算是让拂诺教他轻功,不想拂诺受了伤,早晨的时间便空了出来,刚好让林然占去摘录这《道德经》。 “那就继续摘录。”林然淡淡道一句后继续看书。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说出的话却又容不得人拒绝。穆桓止嘟起嘴,不情不愿地拿起笔,却是没有摘录一个字。他搞不懂凡事都能依着他的林然在对待学问上为何不肯让步毫厘。如今他出了宫门,太子的身份就形同摆设,威慑不了林然半分。穆桓止复又放下笔,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储君的身份让他注定没有一个愉快的童年。 “怎么不抄了?”林然抬头刚好看见穆桓止苦着脸坐在那里发呆。 “林然,”穆桓止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的,“我饿了……” 林然看一眼漏刻,以往这个时候穆桓止还没下学,而现在也不是准备午饭的时间。现下这般说辞,很明显是偷懒不想抄了。“不抄完不准吃饭。”林然说完便不再理会穆桓止。 穆桓止闻言有些委屈。他朝食吃的早,又为了赶时间吃的有些急,所以在这几个时辰里早已消化殆尽,自然是饿了。只是林然这么说,明显是不信他。穆桓止委屈之余,一种不被人信任的感觉又让他觉得憋屈,两种感情交汇在一起,让他烦躁异常。抬眼往林然那边瞅了瞅,发现人家根本没理会他的这些小情绪。当即推了桌前的书本,跑了出去。 林然听到动静,忙放下书,追了出去:“桓儿你去哪儿?快回来!” 穆桓止现下意识只被满肚子的委屈占满,哪听得进去林然说的话。听到林然在后面叫他,脚下更是生风般跑的更快。一个转角,便不见了踪影。好在雪积的厚,林然便顺着那串一深一浅的脚印寻到了穆桓止。 在一处假山后。 林然找到他的时候,发现他正躲在那里哭。以前不是没见他哭过,但像现在哭的这般委屈的,却是头一回。想是在自己这里受了委屈。林然叹口气,满心愧疚,轻手轻脚地绕到他后面,慢慢抱住他,一下一下的给他顺气。 “桓儿别哭了啊,是我错了,是我错怪桓儿了。桓儿乖,我们这就回去做饭好不好?”林然柔声认错,温柔清澈的嗓音稳住了穆桓止的情绪。他泪眼朦胧地扑到林然怀里,抽噎着说:“我是不想抄书,但我没骗你……我是……是真饿了……为什么你会认为我撒谎?我……你都不信我……你。”说到最后,已经有些语无伦次。 林然闻言更加愧疚,只得抱住他,软下声音跟他道歉:“这次是我错了,是我错怪桓儿了。桓儿一直都很乖,怎么会撒谎呢。对不起,是我错了。”好说歹说温言认错一番,穆桓止这才堪堪止住了眼泪,只是仍在抽泣。 林然怕他冻着,便抱起他往回去的方向走。穆桓止将头埋在林然颈脖间,呼出的热气被风吹散,一下子飘出好远。一路无言,只听得穆桓止低低的抽噎声,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21 一下一下的,像是揪着林然的心,牵动一下就扯的疼。 是夜,穆桓止便高烧不退。林然急坏了去找拂诺。拂诺探了探他的额头,又细细向林然询问了一番他是由何高烧不退。林然支支吾吾道出了上午发生的事。缘何也不是林然的错,拂诺也不好说什么责怪的话,只绞了块冰水泡过的毛巾搭在穆桓止额头上,又交待了一些事便去厨房给穆桓止熬药。待拂诺走后,林然半跪到穆桓止床前,想去握住他的手,伸去一半又缩回来,最后还是放在了床沿上。 “桓儿你可得快点好起来啊,这次是我错了,我以后都不强迫你学习了,你快点好起来好不好?”林然看着穆桓止红彤彤的脸,一遍又一遍的低声恳求,哭红的双眼有些模糊他的视线。 穆桓止烧的严重,睡觉也不安稳,被子动不动被踢向一边,还一个劲儿的说胡话。林然碍于身份,也不能上床搂着他睡觉,只能不厌其烦地拉过被子给他盖上。拂诺端了药进来,林然接过碗,舀了一勺试了试温度才送到穆桓止嘴边。穆桓止现下正烧的糊涂,嘴巴闭的严实,林然送到嘴边的药奈何怎么也喂不下去。 拂诺沉默一阵,拿过药碗,道:“我来。”顿了顿又道:“你先出去。” 林然依言递过药碗,虽有不放心,但还是出去了。 只见他坐到床沿上,一只手端碗,一只手扶起穆桓止。穆桓止正热的难受,现在被拂诺从被子里捞起,只觉得舒服的很,便顺势往他怀里靠。拂诺舀一勺药含到自己嘴里,皱了皱眉头,果然苦的很。良药苦口利于病,说得大概是这么个道理。拂诺这么想着便低头往穆桓止嘴里送去。穆桓止尝到苦味想吐出来,奈何嘴巴被拂诺堵了个严实,只能皱着脸咽下。 “乖,把药喝了。”拂诺低头对着穆桓止咬耳朵,他嗓音低沉,穆桓止像是受了蛊惑般点点头。拂诺口中含药一口一口的喂完,穆桓止虽然全程皱着脸,但好歹是没有往外吐了。喂完了药,穆桓止仍不见醒,一双手仍抱着拂诺不肯放。拂诺无法,拍了拍他的脑袋,无奈道:“难道你还要为师□□不成?” 穆桓止现下烧的糊涂,哼哼唧唧,就是不松手。拂诺叫来在外屋候着的林然,后者摊手也表示无奈。拂诺扶额,沉默了会道:“就这样吧。” 林然踌躇不定,拂诺见他不走,问道:“还有事?”林然犹犹豫豫着开口:“我之前听宫里的老人说小孩发烧睡觉时闷一身汗出来就好了……拂诺公子,你……” 拂诺打断他,“我知道了。你也累半天了,先去休息吧。” 林然依言退下,走时留了一盏灯。 拂诺解下外衣,抱着穆桓止躺回了被子里。穆桓止喝药的时候受了些凉气,所以刚进被子的时候还很老实的抱着拂诺睡觉。等睡了一会儿,药性上来,手便撒开去掀被子。拂诺苦着脸去抓那双不安分的手,圈在胸前,禁锢好。穆桓止热的难受,奈何手动不得,于是便用脚去踢被子。拂诺沉默一阵,将一条长腿压上去,穆桓止终于安静。 “难受……热……”不多时,穆桓止就哑着嗓子哼哼唧唧。拂诺借着灯光看他,一张小脸因为高烧有些泛红,额间汗涔涔往外冒,长睫微颤,“母妃,桓儿难受……母妃……”穆桓止染了哭腔的声音让拂诺听了只觉心疼,不待他说完,便将人往怀里带了几分。穆桓止皱着那张好看的脸,抽噎道:“母妃不要走,桓儿……桓儿乖……” 怕是着了梦魇,拂诺放在穆桓止腰间的手不自觉收紧。 “林然……”不多时,穆桓止皱着眉头嘟囔一句“你别走。”说完自觉往拂诺怀里钻了钻,如此,两人相隔不过一个拳头的距离。拂诺不自在的腾出手来将他往外推了推,穆桓止一只手得了空,顺势攀上了拂诺的脖子。拂诺僵住,不敢再有动作,穆桓止嘟着嘴往他怀里缩了缩,终于睡去。 ……这下不怕热了?拂诺没好气的看着他熟睡的脸,无言道。睡着的穆桓止很安静,缩在拂诺怀里,成小小的一团。拂诺小心伸出手,捏了捏他肉嘟嘟的脸,穆桓止砸吧一下嘴,带出了些口水泡。 “师傅……”拂诺以为被发现,一只手尴尬的停在半空,过了一会发现穆桓止并没有醒来的迹象,才放下心来继续捏他的脸…… 之前看穆桓止只觉得他粉粉嫩嫩的,甚为可爱。现在仔细看他,才发现他五官长得甚为端正俊朗,穆氏一族,皮相向来不俗。穆桓止自小作为储君教养,虽说不怎么着调,但一身贵气却是浑然天成,为他不俗的相貌添上一笔。小嘴半张着呼气,时不时带些口水泡出来……拂诺看着他,不知怎么就轻笑出声来。 穆桓止又入梦魇。梦里出现了很多人。先后、皇上、林然、拂诺……穆桓止叫他们,但他们却置若罔闻。最后停在他面前的是拂诺。穆桓止拉住他的手,委屈巴巴:“师傅,为什么只有你理我?” 岂料拂诺拍开他的手,冷冷道:“别叫我师傅。”穆桓止有些无措,被拍下来的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摆。“师傅……”不等穆桓止说完余下的话,拂诺便大步往前走去。“师傅,你别走,师傅——”穆桓止大叫着从梦里惊醒。 拂诺被吵醒,惺忪的眼看人还不分明,只能下意识地搂紧穆桓止,“不走不走,师傅在这儿。” “师傅?”穆桓止转了转脑袋,有些迟疑地开口。 “嗯,”拂诺含糊地应了声,拍了拍他的后背,柔声安慰道:“师傅在这里,不怕了啊。” 林然做好饭听到屋内传出的动静,询问:“可是桓儿醒了?”穆桓止看着慢慢转醒的拂诺,低声说:“你先别进来。” 林然只好在外面候着。 “师傅,你怎么在这里?”穆桓止压低声音问他。 拂诺揉揉惺忪的眼,嗔怨道:“还不是怪你。” “怪我?”穆桓止有些茫然。 拂诺起身靠到床背上,活动活动酸胀的手,道:“你昨夜发烧,为师喂你喝药,你抱着为师不肯撒手。枕着为师的胳膊睡了一夜,你睡得安稳。可苦了为师这只胳膊了。” 穆桓止偷瞄拂诺,他刚起床,发丝有些凌乱,衣衫松松垮垮,眼睛下方着了青色,明显是没睡好。 “对不起,师傅。”穆桓止满心愧疚的上前给拂诺揉胳膊。 “嗯,”拂诺揉揉太阳穴,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来自自家的徒弟的服务,“为师在你这儿再躺会儿。”说完不待穆桓止同意复又钻回了被窝。 穆桓止小声唤来在外面守着的林然。 “桓儿……” “嘘,”穆桓止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指了指床,小声说:“师傅还在睡觉。”说罢轻手轻脚的下床,待林然给他梳洗好,他又折回去给拂诺掖了掖被角。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22 侧躺在被子里的拂诺,眉眼微不可见地展开一线。 第15章 第十五章 穆桓止如约去了后山。 林然虽有不放心,但还是拗不过他,千叮咛万嘱咐后便随他去了。穆桓止病好后精神的很,攒着一股劲呼哧呼哧的爬去后山。肉球已早他之前到了。后山空旷,盖在地上的雪折射出白光,晃眼睛。穆桓止眯了眯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才两日不见,肉球身高见长。 “你病好啦?”肉球有些惊讶他的恢复速度,他还以为像穆桓止这样的瓷娃娃生病了会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才能见好。 “好了啊。”穆桓止撇嘴,“又不是什么大病。” 肉球走到他跟前,围着他转了两圈,才道:“昨夜你发烧,拂诺去照顾你,一夜没回来,”顿了顿又道“今早也还没回来。” 穆桓止想到昨夜枕着拂诺的胳膊睡了一晚,小脸微红,他不自在地别开肉球的眼睛,岔开话题:“还在睡呢。我有事要问你。” “哦,问吧。”肉球也不深究,蹲下来捏了团雪球搓着,不多时便化成了水。 穆桓止也跟着蹲下,审视般盯着肉球,试图从他仍显稚嫩的脸上看出什么来。肉球像是无所察,仍专注于手中的雪球。 穆桓止不太能藏住话,往往是心里想什么,嘴里就吐噜出来了。而今天他一反常态的犹豫,正是因为心中困顿。万一,万一肉球是占灵而来,他要如何?又万一,拂诺也是占灵而来,他又当如何?还万一......如此万一万一的循环往复,穆桓止万一了十多个万一他该有的动作后,终于鼓足勇气,小心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之所以停顿,是因为穆桓止也不确定他面前的这个有着人身的孩子究竟能不能被称为“人”。 周遭突然安静下来。呼吸声、落雪声、风声,都变得微不可闻。肉球捏碎手中雪团,歪着脑袋,笑道:“你心中早有答案,又何必问我?” 穆桓止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肉球一说一个准儿的说出他的心思,更没想到他承认的这般爽快。“我只是不确定。”穆桓止也把话说开。 肉球突然凑上来,勾唇问道:“你怕不怕我?” 穆桓止眨巴下眼睛,下意识道:“不怕,”默了默又问道“那师傅和轩墨师叔也是?” 肉球踢走脚边雪块,道:“不是。” 穆桓止下意识舒了口气。 “但也差不多。”肉球这么说。 “恩 ?”穆桓止被他说糊涂了。 肉球抓抓头发,道:“哎呀,这个说来话长,我一时半会说不清楚。” 穆桓止缠上他,铁了心想知道,“那你长话短说。” “不行。长话短说我说不来。” “......” “我有新名字了。”肉球没头没脑说了句。 “你还没告诉我师傅和师叔是什么。”穆桓止不依不饶。 “新名字是你师傅取的。”肉球咬牙切齿。 “好吧。那你说。”穆桓止不再纠缠。 “......”肉球生无可恋,“穆,汤,圆!” “……啊?”穆桓止眨巴着眼睛,问:“为何姓穆?”穆是国姓,除开穆氏皇族,旁人是断不能用以作姓氏的。 “我哪儿知道,”肉球没好气道:“拂诺不靠谱不是一两天了。” 穆桓止低着头,小声反驳:“师傅很靠谱的。”声音虽小,语气却坚定。 肉球嗤笑。 一上午的时间就这样混过。穆桓止回到住处的时候拂诺已经离开。穆桓止心里藏着事,快速扒完林然准备好的饭菜,匆忙留下一句去师傅那里做功课便跑了。当林然反应过来时只能捕捉到他的一角衣摆。无奈地摇头,便端着碗筷拿去厨房洗了。 “今日不讲课,林然没和你说?”显然,拂诺对他的到来颇感意外。 穆桓止拱了拱手,开门见山道:“今日前来,只为两件事。一是道谢,而另一件,想必汤……圆已和师傅提过。”虽提前被肉球告知了他的新名字,但要自己毫不犹豫地说出那略显奇葩的名字,还是会不自觉做出停顿。 拂诺抬抬下巴示意他坐下,心里暗道肉球还真是心大什么都和他这徒弟说,面上却不显,揣着明白装糊涂问道:“为师只知道谢这一件,至于另一件,实在猜不出,徒儿不妨告知为师?” 其实不消穆桓止说,拂诺也已猜到七八分。今日肉球去见他,以穆桓止的心思,断不会什么都不问。而面上装作不知,不过是让对方将心中答案抛给自己等待自己去确认,虽然结果和自己主动承认没什么不同,但好歹能让自己显得没那么主动。 穆桓止先前打好的拂诺坦白自身身份后他该做的说辞被拂诺几句话打乱,瞥眼看他不似开玩笑,顿时没了言语。 拂诺也沉得住气,只端着杯茶,有意无意地刮着杯壁。 但沉默不是办法,问题得不到解决便永远成了问题。这显然不是穆桓止想看到的。既然开起这个问题的是他,那这个沉默也该由他来打破。他一面观察拂诺神色,一面小心措辞:“今早徒儿去后山见了汤圆,他证实了我心中猜测。徒儿想……既然汤圆是占灵而来,师傅不会不知。”穆桓止点到为止,余下的话得拂诺自己来说。拂诺虽然经常二百五,但关键时候脑子还是带着的,所以穆桓止所言,他自然是明白用意的。 指腹摩挲着茶杯,拂诺笑道:“这几声‘汤圆’你叫的倒熟稔。” 穆桓止也笑:“总归是师傅给取的名字。” 拂诺敲点桌面,问他:“那你可知为师为何以国姓冠以作为他的姓氏。” 穆桓止摇头“徒儿不知。” “是皇上的意思。”“ “父皇?”穆桓止皱了皱眉头,父皇何时这般糊涂?又想了想,站在穆谦的角度在脑海中串联整件事情和皇室存在的关系。 拂诺点点头,拧着眉头说话的样子颇有些忧伤,“因为为师之前给汤圆取的姓是‘滚’,皇上不太喜欢,说不太符合汤圆圆滚滚的身份。” “......”亏得穆桓止还以为汤圆姓穆与皇室之间存有什么关系,却原来,不过是自家爹嫌弃自家师傅取名字的本事,索性将穆姓赐给了汤圆。 拂诺瞧着气氛活跃起来了,也不打算和穆桓止兜圈子,正色道:“穆桓止。”穆桓止听到拂诺叫他,心突地一跳,这是拂诺第一次叫他全名,他突然意识到拂诺接下来说的话不会那么简单。 “有时候我都不知道如何面对你。”拂诺摩挲着茶盏,笑道:“当我把你当孩子的时候,你偏偏比谁都看得多,看得透。而我试着把你当大人看的时候,你又做回了孩子。” 穆桓止讪笑,“徒儿就当这些话是夸奖了。”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23 拂诺握住茶杯,道:“汤圆的身份不需我多言,占灵术是我所施,其中缘故我不好赘言。你只要知道,他的存在是被皇上默许的,而他的姓氏,自然也是被皇上承认的。” “你可还记得你第一次见我,我是如何做的自我介绍?” 穆桓止记性不错,张口就来,“当日师傅说自己是暗卫卫长。” “嗯,”拂诺呡口茶,道:“这个身份是假的。” “可父皇跟我提起过师傅。” “他骗你的。” “……” “你可听说过一门禁术,”拂诺缓缓开口,面上端的是从未见过的严肃。穆桓止不由得正坐起来,只听得拂诺沉声道:“灵怨。” 穆桓止闻言身躯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拂诺,恰好拂诺也向他看来。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果然是知道的。拂诺不再说话,穆桓止也跟着沉默下来。二人相继的静默,不过是因为知道这门秘术这件事着实不值得拿上台面说道。 因这门秘术虽然强大,但过于邪乎血腥,被世人所不齿。拂诺今日提起,那就说明这门秘术被人启用,而启用他的人,还和自己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想到这里,穆桓止面色更加凝重起来。 灵怨。以死去不足七日的婴孩为容器,开其头颅,施以咒语,然后以一阴时所生的阴性体制的人为血引,喂足头颅十日血。十日既过,灵怨结成,食血引之人肉身,生以灵怨成型,得人身,供施咒者驱策。灵怨之所以强大,是因为他们似人非人——有人的外貌、感官、情绪,但比之人,他们又有无尽的寿命,无上的力量。绝对的服从施咒者,是一把绝佳的利器。而此秘术之所以被禁,不过是因为血引之人往往是施咒者至亲。再强大的东西,若是以至亲之人血肉凝成,那它的强大,也在这层关系里显得渺小。 “师傅可是灵怨结成?”穆桓止缓缓道出心中猜测。 毫不意外的,拂诺点了点头,“怕吗?” 穆桓止摇头,“不怕。”既然皇上放心把自己唯一的儿子交给他们,他就没什么好怕的。 拂诺笑笑,想摸摸他的头,又觉得过于唐突,只好收回手,道:“那就好。” “那师叔也是了?”穆桓止问道。 拂诺呷口茶,不置可否。 “既是灵怨,为何与人没有什么区别?既有自己的性格,也可以独立思考。” 完全不像傀儡。 “活了百年,总得学点东西。至于性格,则是和后天所处的环境有关。而且,灵怨并非攻无不克,世间万物,总有制衡。” “百年?”穆桓止眼角突跳,一种不好的预感陡然从心头升起。 “穆氏国史你修了多少?”拂诺岔开话题。 “未曾修过。”国史一般不用于功课的修习,所以穆桓止没读过也在常理之中。 “那就不奇怪了。”拂诺了然地点点头,随即将话题引回去,“穆氏先祖,于承酉三年封王,赐穆姓。后国主无道,各地番王联盟逼宫,辅以当时实力最强大的穆番王为国主。后穆氏先祖于临安立国,改国号,定国都,分封诸王。” “开始的几年,各地番王还恪尽职守,慢慢的,有人生出异心。没人愿意一辈子称臣纳贡,而平南王便是利用这种心理,纠结各番首领,于承酉五年发起叛乱。那场叛乱来的太快,先祖有心应战,仍挡不住叛军的铮铮铁蹄。战事耗了大半年,终于打到了临安。先祖不愿国都百姓再遭战火硝烟,而将辛苦打拼下的江山拱手让于叛军也不是先祖愿意看见的。后国师献策,启禁术,结灵怨,方保住穆氏江山。” “国师启用禁术时并未向先祖详赘灵怨结成的具体细节,所以在找到合适的婴孩后,国师才告知先祖结成灵怨的具体过程。先祖有一胞妹,封文宣公主,阴时所生,其生辰恰好与灵怨相契,是结得灵怨最好的血引。先祖不愿,大发雷霆,囚禁了国师。” “既然国师被囚禁,那灵怨又是如何结成的?”穆桓止道惑。 “是长公主放出了他。那日国师对先祖说的话,被她悉数听了去。长公主找到国师表示愿以身祭国,保穆氏江山。国师感其言,将她带至密室,施以咒语,吊足十日血,十日既过,灵怨结成。而国师为谢罪,自刎于长公主白骨旁。” 穆桓止凝眉,拂诺这番话,看似滴水不漏,实则经不起推敲。国师被囚禁,长公主放出他,先祖为何不得知?再有,灵怨的施咒者是国师,又怎会听命于先祖?拂诺像是看透他心思般,给他解惑道:“长公主放出国师时,传的是先祖的口谕,而那时战事打的正酣,便没人去追究这口谕的真假。至于灵怨,当初国师施咒结灵怨时,用的是先祖的身份,故而灵怨听命于先祖。” “既然灵怨听命于先祖,那先祖过世,灵怨岂不是无人号召?” “灵怨听命于穆氏历代君主,这是先祖离世遗言。”拂诺看着穆桓止,缓缓道:“而皇上把你送至雾宿山教养,就是让你成为灵怨的新主人。” 第16章 第十六章 穆桓止愣住。他原以为皇上将他送至此处,不过是受流言所迫,现在看来,自己真是大错特错。皇上既然立他为太子,便要保他安稳坐上那个位置,至于前路障碍,他便帮他一一清除。穆氏皇子虽仅他一人,可是能登上王位的,却不是仅他一个。他的那些叔叔,照样能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让皇上传位于他们中的一位。而这种万不得已的情况,就是穆桓止“意外”死亡。想到这里,穆桓止不寒而栗。 “皇上送你来此,为防意外,做了两手准备。你被送走这件事朝堂皆知,所以在你离宫后的第三天皇上便移驾宫外,请祭司,遣禁军一路随同保护,而目的地,却是与雾宿山完全相反的地方——泰安峰。” 泰安峰这个地方穆桓止还是有所耳闻的,此山同雾宿山一样和皇城相隔万里,不过它在最南,而雾宿山,则坐落于最北。“被送去泰安峰的那辆马车,被皇上派重兵保护,而送来雾宿山的这辆,则只安排了林然陪奉左右。” 听到这里,穆桓止还有什么不能明白的?他总算知道了真相到底为何。他扯了扯嘴角,想 :父皇如此良苦用心,我该高兴才是啊。可是,这样的心理暗示并没有用,他完全笑不出来。好不容易扯出一个笑,却因为是硬生生扯出来的,甚至比哭还难看。皇上为他考虑颇多,而他还对他心存芥蒂。他自以为不受皇上喜爱,自以为自己不过是皇家弃子,自以为......呵,多么可笑可怜的自以为是!他所自以为的内容,实则是皇上给他摆好棋盘,派人自前路引导着他下完一场完美无错的棋局! 真相往往不堪探破,因为只有极少人才能受住揭开覆在真相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24 表层的那面纱后带给他们的打击或者震撼。穆桓止显然不属于极少数中的那一类。知道真相后,他觉得自己应该高兴,毕竟他的父皇为他铺好前程,毕竟他的父皇同天下大多父亲一样爱着自己孩子。但现实是,他高兴不起来。真相与他所想相差太远,他觉得震惊的同时又感到悔恨自责,然而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对着远在千里之外的穆谦说对不起。奈何如此,也不能让他心里满当当的愧疚自责减少分毫。 谁能晓得,原来真相之下,藏着的是不被他所知道的沉甸甸的父爱如山。 “别勉强自己。”拂诺摸了摸他的脑袋,“想哭就哭出来。” 穆桓止只怔怔道:“一直是我错了……我没想到父皇为我做了这么多,我,我误会他那么久……他知道了定会很难过的,我,师傅……”穆桓止抱住拂诺,语无伦次地喊:“我误会他了!我,我,是我错了!” 这下穆桓止终于放开了嗓子大声嚎哭,好似通过这种嚎哭的方法就能把心里的愧疚、不安、无措、惶恐等情绪给发泄个一干二净。 再多安慰的话也是徒劳,可怜天下父母心。拂诺只能轻拍他的背,一下一下的给他顺气。穆桓止哭的昏天暗地,拂诺看在眼里,暗下决心,日后定要好好护着他,守他安然无恙。回去的时候,拂诺一路牵着穆桓止。他手很软,肥肥的一只,被拂诺这样握在手里,刚好能全部包住。而阴沉了半日的天,终于在晚上降下雪来。雪落得大,纷纷扬扬的,咆哮似地卷来,像是要把人裹进这纷扬的大雪中。 拂诺抱起穆桓止,掂了掂,心想 :果然是个小胖子。他将他圈在自己的大氅内。大氅为黑色,颈部那圈毛却是白色,拂诺穿上,衬得眼角那粒红痣越发红艳,也显得他越发好看。白雪落在他们头上,拂诺见他心情不佳,有心调笑道:“如此,倒像你同为师白了头。”窝在拂诺脖颈间的脑袋动了动,却是什么都没说。 一路沉默到穆桓止住的院子里。林然从拂诺怀里接过穆桓止,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林然抱他进屋,出来时,拂诺还没走。 “拂公子还有事?”差几的话,昨天是拂诺对他说,今天身份就对调。拂诺点头,径直走去内屋,沉默地看了会儿穆桓止,才对林然道:“他这两天,哭的次数有点多。”其中一次,还是因为他。林然愧疚不安,想:拂诺今日来莫非是来问罪的? 他在一旁惴惴不安,正想主动开口认错,拂诺开口了:“这样的事,不会再有第二次。” “是我不好,”林然垂手立在一边,“我太心急,总想让桓儿多学点东西。” 拂诺看着他,面无表情道:“你对桓儿的事,似乎格外上心。” “皇上信任我,将桓儿交给我,我自然要上心些。”挑不出任何错的话,拂诺听后却微微皱眉。“以后桓儿就放在我身边教养,你只要负责他的膳食就好。” 林然沉默了会儿才同意,“也好,那麻烦拂公子了。” “不麻烦。”拂诺淡淡应承一句后离开。 穆桓止睡得香甜。林然却近一晚失眠。他感受到拂诺对他的敌意,但又觉得这股敌意来的莫名其妙。若是因为前天穆桓止发烧的事,那这股敌意就可以解释。穆桓止是他徒弟,他心疼徒弟对自己抱有敌意是应该的。这么一想,林然又觉得不对。拂诺并非这样小肚鸡肠的人。左右想都不对,林然只觉得心里堵的慌。由着这件事,再想到穆桓止以后待在他身边的时间骤减,他心里就更加难受。就这样难受了一晚,在天将将擦亮之际才勉强有了睡意,没睡多久,就被噩梦惊醒。所梦的内容已经被惊的忘了大半,只记得是个模糊不清的背影于梦境中踽踽独行,周身是散不开的沉重雾气,那背影突然回头,对着他遥遥一笑。 穆桓止醒来的时候脑袋有些发胀,兀自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爬起来。唤来在外面的林然,梳洗一番便去用朝食。秉实“食不言”的礼训,林然在饭后才跟他说以后要把他送到拂诺身边教养的事。穆桓止听后眨了眨眼,沉默几秒后,哑着嗓子说 “好”。 林然给他系好披风的锦带,转过去把几欲落下的眼泪憋回去。再转身时,他将披风后面的帽子罩到穆桓止头上,抱起他,道:“桓儿听话,午膳林然准备鸡腿给桓儿吃好不好?” 穆桓止将头埋到他颈窝里,先是沉默了一会儿,才嗡着鼻子说:“好。” 第17章 第十七章 穆桓止被林然送到拂诺那里,林然则被肉球带到了轩墨那里。到了目的地,他恭敬地立在门外给轩墨行礼。轩墨抬头示意他进来。“可识字?”轩墨问他。 “识,不过不多。”林然诚实回答,既不自谦,也不夸大。 轩墨点点头,“好。”说罢递给他一张纸,林然接过打开,白纸黑字,娟秀异常,而上面只写一个“未”字。 “轩墨公子这是何意?”林然不解。 轩墨神色淡淡,“你的姓。” 其实之前他给林然取的是“魏”姓,但他在纸上写下这个字后,又觉得这个字写出来不大好看,便找了个同音的写出来又好看的“未”来代替。 林然微讶,突然觉得手上这张纸的分量变得重起来。 轩墨见他不说话,便问道:“还是你更想拂诺给你冠姓?” “啊?”林然愣了一愣后,适才想起拂诺说过要给他冠名的事来。不过,拂诺在说了那个话后没践行就是了。林然微微一笑,拱手行了个礼,道:“那就多谢轩墨公子。” “不必。冠未姓,佐然名,以后就叫你未然。还有,这里不是皇城,这套虚礼便免了。”轩墨平日话少,能用一个字回答的绝对不会在后面再加一个语气词,而在遇到不得不用一句话来回答别人问题的情况下,他也会用最简洁的词组组合以达到让人听懂的效果。今天遇上林然,怕是把这些年没说的话都说了。 “好。”林然应承下,想拱手道别,手刚抬起便想起轩墨刚刚说的话,抬起的手只好放下,服帖的垂在大腿两边。“轩墨公子可还有事?”他问。 轩墨摇摇头,那就是没事了。 “那我先告辞了。” “嗯。” “我是不是该叫你一声未然?”回去的路上,仍是肉球带路。他仰头问未然。 未然这才记起他的存在来。这着实不怪他,而是肉球在轩墨那里过于沉默,而这种沉默反倒让人觉得不忽略他都对不起他的这份沉默… 好在未然反应快,立马道:“也好,只是不知该如何称呼你?” 肉球磨着牙齿忿恨道:“哼,不提也罢!早知道就让轩墨给我取名字了。拂诺那个半吊子果然靠不住!”想到拂诺给自己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25 取的新名字,肉球心里就窜起一把无名的火。加上今日又在轩墨这里听到他给林然冠的姓,心中那把无名火烧的更旺。稍微撺掇一下,就能呈燎原之势。穆!汤!圆!未然。两相比较,谁的好听,一目了然。 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我先前听桓儿提起过你······” 见肉球龇牙咧嘴一脸凶相,未然有意把话头往别处引。果然,听到穆桓止的名字,肉球眼睛亮了亮,忙道:“他说我什么了?” “嗯······”未然摸了摸下巴,决定先不要说实话,“他夸你。”随即想了想,补充道:“夸你厉害。” 肉球听后咧嘴一笑,毫不谦虚地点头,“他说的就是实话嘛。” “……” “还有呢?他还夸我什么了?” “夸你爱闹腾。”未然一本正经的胡编滥造。爱闹腾也值得被穆桓止夸?肉球满脸狐疑,但见未然的样子不似说笑,便接受了这句听着像贬义的夸奖。“只是今日在轩墨公子那里见你,你意外的安静。” 肉球撇嘴,“轩墨这人,沉闷无趣。”说罢转过身来,面朝未然无奈地摊手,“在他面前,我习惯装哑巴。” 未然轻笑出声。肉球口中的轩墨和穆桓止口中的轩墨真的是同一个人吗?一个言说的沉闷无趣,一个描述的毒舌珠玑。 “轩墨这人,为在言语方面规束自己,还定了个什么“三不”原则,你知道是哪“三不”吗?”肉球倒退着继续行路,脚下步子却并没有因为这个姿势而慢下半分,反而迈得十分稳健。仿佛脑门后长了双眼睛似的。 未然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弯了弯腰,道:“愿闻其详。” 肉球弯曲拇指和小指,并出余下三根,晃悠道:“其一:不说废话。其二:不说脏话。其三:简词答意。不过,”肉球收回手指,幸灾乐祸的一笑,“轩墨的这些原则,遇上拂诺,就通通作废咯!” 未然笑出声来,至于怎么个作废法,他早在穆桓止的描述中领略过了。 “唉,也只有拂诺那个厚脸皮的能让轩墨丢了原则,失了风度了。”肉球虽作惋惜语气,却听不见半点惋惜之意,反倒夹杂着几分幸灾乐祸。想来拂诺和轩墨二人,为这雾宿山平添了许多乐趣。未然在心中默想:不知自己何时能亲眼观摩这种乐趣。 与此同时,正带着穆桓止去后山赏梅的拂诺有所感应地打了个喷嚏。 穆桓止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看他,“师傅感冒了?”哭久的声音还有些哑,气色也不太好,饶是寒风凛冽,脸色也没怎么见红,还是惨白惨白的。拂诺今天带他去后山,说是赏梅,也不过是让他散散心。 “没事,”拂诺揉了揉鼻子,“大概是汤圆在骂为师。” 穆桓止停下来,不转身,也不说话。拂诺只好跟着停下来,绕到他跟前解释道:“真没感冒,每次汤圆在背后说我坏话我都会打喷嚏的。” 穆桓止无声地眨了眨眼,似乎不太相信。“真的,”拂诺拉起他的手,继续往前走,“你要是不信,等会儿咱们回去了你去试试,让他骂为师,看为师打不打喷嚏。” “……” 瑞雪祥兆,梅开争艳。拂诺拈一朵在手中把玩,他今日所穿,是件枣红色大氅,他肤色本就白,如此穿着,更衬得他明艳动人。而眼角那粒红痣也在枣红色大氅颜色的映衬下显得愈发鲜艳。穆桓止无心风景,正兴致缺缺,无聊一撇,余光里撞进一个人来。 红衣媚颜,拈花带笑。这个人,是自己的师傅,他说会护他一世安然。穆桓止想到这里,忽然开心的笑出声来。 “想到了什么?笑的这么开心。”拂诺信手扔了梅花,指尖染了点红。走过来摸了摸他的头,又替他系了系松开的披风锦带。 穆桓止仰着头顺口说道:“想到师傅了。”放在锦带上的手滞了滞,山间寒风拂面,待脸上燥热褪去些,拂诺才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道:“学坏了,也会寻师傅的开心了。” “没有寻师傅开心,”穆桓止一本正经道:“刚刚徒儿确实在想师傅。” “好好好,为师信了。”拂诺拿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无法,只好顺着他。而脸上将将褪去的燥热又升起来。拂诺起身,吸了好大一口气,才算压住心头躁动。心中却奇道:拂诺你这是怎么了?以前也不是没被人调笑过,今天怎么尽出洋相? “师傅,”穆桓止复又抬头,问他:“既然当初身份是假,又为何让我拜师?” 这个问题倒问住了拂诺。他回过神来,拧眉深思,反问自己:是啊,为什么呢?皇上要送穆桓止到雾宿山来接受教义这件事情在穆桓止将立太子时他就已经知晓。而在知晓这件事后他去了趟皇宫,打着熟悉熟悉当事人,以便日后和谐相处的旗号,在临安街头厮混了好几日。 待腰间盘缠将将用尽,他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来。当晚便溜进了皇宫,他趴在东宫外的围墙上,看穆桓止盘坐在正对东宫大门的正殿里,一脸的苦大仇深。面前堆的是两寸高的抄书,左手边是一盘糕点,右手边是笔墨。这是他被立为太子的第三天,在曲解小然子做太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的意思后,他便被皇上禁足东宫,罚抄三遍昨日太傅布置的没抄录的书文。 想到太傅,穆桓止牙关一紧,愤愤道:“以后孤若有了皇子,定不给他找太傅!”说罢便抄手往嘴里塞了一块糕点,腮帮子鼓的满满的。拂诺看他周围,除了正殿门口六个侍卫,屋内不见一个侍从,怕是被皇上故意遣走的。 第一块糕点吃完,又拿起一块送到嘴里。这次没有塞满腮帮子,而是慢条斯理的慢慢吃。须臾,一盘糕点见了底。穆桓止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这才慢腾腾地拿笔蘸墨抄录起书来。穆桓止抄了多久,拂诺便趴在围墙上看了多久。他是灵怨,趴多久都不会觉得累。但穆桓止就不同了,他昨天下午屁股刚挨了板子,今晚又规规矩矩的在大殿里盘坐了两个多时辰,早就坐不住了。是以,他刚抄录完三张纸,就嚷嚷着累了。 他这么一嚷,果然有侍从从内屋出来。却只有一个人,面容清秀,眉宇间颇显秀气。“殿下可抄录完了?” “林然!”穆桓止像看见救星般抱住那内侍的胳膊,左晃右晃,撒娇道:“我累了,我真的抄累了。你知道吗?我今天一个下午都在抄书,晚上又抄了三张,手都酸死了!”林然被他晃的无法,也没听出他在人称方面的变化。只好道:“殿下先放手好不好?” “不放,”穆桓止撒泼,“我放了手你定会走的。”这次林然听出来了,忙低声纠正他:“殿下,您应该自称‘本宫’。” “……”穆桓止撇撇嘴,道:“本宫想睡觉。” “殿下书还没抄完。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26 ”林然坚持。 “书抄不完可以明天抄,但今天的觉要是不睡明天可就补不回来了。” “……”论耍嘴皮子的功夫,林然一向不及穆桓止。 “孤觉得父皇不爱孤。”穆桓止不依不饶,“父皇若是真的疼孤,昨天下午就不该打的那么重。”说罢正了正屁股下面扭向一边的蒲团,继续道:“哎,母妃离世的那么早,父皇又忙于朝政,本宫当真是没人疼,没人爱……”说到最后,声音已渐渐低了下去,隐约间,还能听到哭腔。 “……” 穆桓止脸上悲伤的表情做的太真,拂诺信以为真,将他这幅样子记在了心里,莫名心疼起这个孩子来。林然仍是沉默。 “其实吧,本宫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子,若不是太子这个身份,想必你们也不会搭理本宫的。本宫都知道的……”见他越说越远,林然只好打断他,道:“既然殿下累了奴才这就去伺候殿下歇息好不好?” “好啊!”穆桓止立马答应,生怕慢一点林然就会反悔。他手脚麻利地爬起来,对林然付之一笑。 待伺候穆桓止睡下,林然拿出那叠纸,任劳任怨的替穆桓止抄录起来。 这本是拂诺临安之行的一个小小插曲,却被他记下,刻在了脑子里。如今想起来,还能清晰地记起穆桓止委屈巴巴的脸来。 穆桓止见拂诺半天不说话,以为他不便回答,刚想开口询问,拂诺开口了。却是一句不着调的话。“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啊?”穆桓止闻言果然蹙眉。 “没什么。”拂诺弯腰将他抱到怀里,笑着揉了揉他的头,“为师饿了。” “……” 大概是将他委屈的模样记得太深,所以当即在心底发誓一定要给他一方庇佑。只是这方庇佑得来的名正言顺,所以拜师成了最好的理由。以一个师傅的角度,对徒弟表以关心,便不会让穆桓止觉得别人对他好是因为他太子的身份。 许诺向来容易,嘴巴一张一合,不需起承转合便可许出一句或轻或重的诺言。难得的往往是践行承诺。拂诺活了许久,辗转人世百年,人情冷暖不太懂,过得有些没心没肺。但为了这孩子,他竟生出了些许恻隐之心,想好好护着他,践行自己当日许下的承诺。 第18章 第十八章 轩墨在见穆桓止第一眼就说过他根基一般,不是块习武的料子。但穆桓止笃信笨鸟先飞的道理,所以一早便钻出了被窝洗漱一番简单吃了早饭没有知会拂诺一声便到了轩墨院子里,像根桩子似得杵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生在皇家的人,自幼便知如何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打动人心。 寒冬腊月,冷风剐骨,梅香阵阵诱人醉。穆桓止的脸在寒风的摧残下,终于在由白转红再进阶为红紫后,轩墨的房门开了。他手里端了个盆,盆里是他洗漱用过的水。人心都是肉长的,遑论轩墨像人一样活了百年,看见穆桓止这般模样也动了恻隐之心。倒了水,握住他的手,牵他进屋,让他喝了杯热茶暖身。轩墨又握了握他手,发现还是没怎么回暖,便捻诀祛除他身上的寒气。一盏茶的功夫后,穆桓止脸色终于回转,成了惨白。 他就近坐下,握住茶杯摩挲道:“我之前说你根基一般,不适习武,你可还记得?”轩墨平日话虽少,但却是个肯担责任的。穆桓止既拜了他为师叔,今日又在寒风中吹了这许久,那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半点省略不得。 “徒儿记得。”穆桓止惨白着一张脸,低声应到。 轩墨 “嗯”了一声,摩挲茶盏的手顿住,继续道:“在武学方面你已成不了大器,那我就教你一些防身的武功,虽不是什么武林绝学,但保命足矣。” 有总比没有的好,穆桓止一向不太贪心,当即点头,“劳烦师叔了。” 穆桓止以前在宫里时皇上并没有请武师教他习武,所以今日轩墨教他,还得从基本功教起,首先就是扎马步。轩墨搬了把椅子放到院子里让穆桓止坐上去,穆桓止不明就里,但还是依言而坐。接着按照轩墨的要求双腿平方,大腿与小腿之间折成一个直角,身正手平伸。最后让他维持好这个动作,虚抱着他,拖走了他屁股下的椅子。轩墨纠好他的动作后道:“你刚练习,我不强求,能扎一刻钟就好。”说罢去屋子里拿了个时漏放在石凳上记时。 没了椅子做依托,穆桓止觉得难受起来。手酸腿软,渐渐力不从心。轩墨手中书卷翻了页,看了他一眼,道 :“要是难受,不用硬撑。” 穆桓止摆摆头紧咬牙关,死撑着动作。见他仍咬牙坚持,轩墨脸上挂了笑,极浅。刚好被进院以行督察为由实则行调侃轩墨为实的拂诺看见,愣了一下,脚下一个踉跄,不太稳当地摔进了院子。 “你来做什么?”轩墨抬眼看是拂诺,脸色当即冷下来。 拂诺站起来,掸去袖摆上沾上的雪污,颇具责备意味道:“轩墨,你这人忒没意思,我一进来你就摆脸色给我看。” 轩墨不太想搭理他,看了看漏刻,一刻钟还没到,便进屋了。拂诺不甚在意的耸了耸肩,走到穆桓止面前,给他擦去额头细密的汗。 虽然很难受,穆桓止还是说了一句谢谢师傅。拂诺知道扎马步的痛苦,也便没同他说些什么,只是点了下头。拂诺坐到石凳上,翻翻轩墨留在石桌上的书,看看轩墨院子里开的正盛的梅花,顶着寒风赶赶瞌睡······等等!寒风?拂诺闭目凝神,发现根本没有寒风,探知了一会,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轩墨在这院子施了法,让寒风侵扰不得。又坐了一会儿,发现轩墨房门依然紧闭着,便朝着房门喊了一声,“时间要到了,轩墨师弟。”房门依然紧闭,拂诺心疼徒弟,又喊 :“你出来吧,我走了。”说罢抬脚就往院门迈去。 刚出了院门,身后门“嘭”的一声被人关住。 拂诺:“……我就这么不招你待见?” 回答他的是呼啸而过的寒风。 …… “今天不错,坚持到了一刻钟。”轩墨丢开拂诺染指过的书,“你先揉揉腿歇一会,等会再练。” “谢谢师叔。”穆桓止边揉腿边道。 “不必。”轩墨以为他道谢的是今天教他练基本功。“我是你师叔,教你这些是应该的。” “嗯?”穆桓止侧头,知道轩墨理解错了,忙道:“不是,是谢师叔为徒儿施法挡住了寒风。” “举手之劳,”轩墨抬头看了眼穆桓止,“你是个聪明孩子。” 穆桓止毫不谦虚的点头承认的同时也不忘夸一句轩墨,“师叔是个好人。” 轩墨摇摇头,神色淡淡:“说不上” 见轩墨在这个话题上兴致不高,穆桓止又闲扯了一些别的话。休息够了,再扎了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27 一刻钟的马步,轩墨交待了一些事便放他回去了。 吃饭还是在之前的屋子里,未然摆好碗筷,伺候穆桓止吃完,这才问起他今日学的东西来。 “师叔教我扎马步,”穆桓止咽下最后一口饭。 “累吗?”未然倒了杯茶送到穆桓止手边。 “累。”穆桓止呡了口茶,毫不矫情的说出真实感受。能不累吗?腿折成那样,腰直成铁板,手伸为水平,统共还扎了半个时辰,之前没练过,说不累见鬼了! “桓儿辛苦了。”未然说着递上三颗蜜饯。 “欸?这蜜饯哪儿来的?”穆桓止记得自己出宫时没带蜜饯。 “是前日桓儿生病,拂诺公子给桓儿喂药后留下的,也不知道拂诺公子使了什么法子,一碗药竟全部给喂完了。” 穆桓止也奇道:“我喝完了药竟没吃蜜饯?”天知道他有多怕苦。 “许是没吃,我见拂诺公子只带了三颗。” “师傅也忒小气,”穆桓止啧道:“只带三颗,看我今晚去问问他。” 未然心头突地一跳。他眼神飘忽了一圈,最后落到了穆桓止手上。他小心翼翼地问:“桓儿,是和拂诺公子······睡一张床上的?” “对啊,师傅房里只有一张床。”想起昨晚拂诺和他说只有一张床的时候,他还特别没眼力劲儿的问了一句师傅是要睡在外面的软塌上吗?拂诺白他一眼,跨到床上,抱着被子说他俩睡一起。同床共枕,都是男子,穆桓止不觉得有什么,随即答应。 既然穆桓止和拂诺都不觉得有什么,未然也不好再同他讲什么规矩礼制。 午憩后,汤圆来了一次,拉着穆桓止进了内屋,神神秘秘的递给他一节红绳。 “给我这个作甚?”穆桓止取笑他,“你又不是搭红线的月老。” “不和你说笑。”汤圆正色道“这是引路绳,我给你结上,你出了事有个好歹,我也能立马找到你。” 汤圆难得正经,穆桓止随即闭了嘴,看他在自己手上动作。见他先是把红绳缠到穆桓止小指上,向左缠了三圈,又把余下红绳缠到自己小指上,向右缠了三圈。接着嘴里咕噜念了一串咒语,红绳消失,引路咒结成。 “欸?消失了?”穆桓止奇道。 汤圆拉过他的手嘱托:“一旦遇到危险或者迷了路,你就淬血在左手的小指上,我能寻着味道找到你的。” “血?什么血?” “什么血都成,”汤圆顿了顿,“最好是你自己的血。” “……”穆桓止撇撇嘴,“那这引路绳我还是不稀罕的好。” 汤圆不以为意:“别人想稀罕我还不给呢!” 穆桓止动动缠过引路绳的小指,嬉笑道:“这么说,我是第一个喏?那我还真是荣幸之至,荣幸之至!” 汤圆勾过穆桓止的肩膀,矮身压低声音说:“我给你结绳,你帮我一个忙。” 他向来不是个吃亏的,帮人一把,自然不是好心白帮。穆桓止一脸“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好心”的表情,不情不愿地道:“你说。” “找轩墨让他给我改个名字。” “你自己怎么不找他?” “我忙。”汤圆脸不红心不跳的胡邹。 “……”穆桓止白他一眼,进而毫不留情的拆穿他:“整个雾宿山就你最闲!” “……是不是朋友?”汤圆见胡诌不成便另寻策略,开始打友情牌。 “不好说。”穆桓止不吃他这套。 “……” “你说实话我就帮你。”穆桓止笑的像只狐狸,眉眼里都透着狡黠。 汤圆仰头做痛心疾首状,仰了一会儿发现脖子酸的厉害,只好又低下。他在说实话被穆桓止嘲笑一番到不说实话顶着这个怪名字被自己嫌弃一辈子两者之间斟酌片刻,当即决定实话实说:“我怕轩墨。” 空气突然安静。穆桓止愣一愣,适才反应过来,道:“哈哈哈哈哈哈,你还有怕的人,哈哈哈哈哈哈!!!” “……”汤圆皱着一张脸,拐了他一肘子,“有那么好笑吗?” “有啊,”穆桓止点头,笑到蹲下身去揉肚子,“你居然怕轩墨师叔!哈哈哈哈哈哈!!” “……给句准话你帮不帮吧?”汤圆被穆桓止笑的面红耳赤,神色不耐地推了他一把。 “帮,尽我所能帮。”穆桓止扶着汤圆的腿站起来,“你承包了我这半年的笑点,我自然要帮。”说完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汤圆觉得自己亏大发了。 下午穆桓止依然是练习扎马步,轩墨偶尔纠正一下他的动作,多数时间是师徒二人各司其职。穆桓止扎他的马步,轩墨看他的书。互不相扰,梅香环绕,颇有点岁月静好的意思。 第19章 第十九章 因着年关将至,未然便去找拂诺商量下山要采办的物什。没有穆桓止的雾宿山是不过春节的,灵怨虽然事事都如人一样生活,但他们也是独立的个体,不得皇帝召唤,一向是分散着各自生活。而且经过百年,因为一些不可说的原因,灵怨死的死,散的散,就算春节齐聚一堂,也没有了那份团圆的氛围。平添感时伤人的情愫罢了。 “拂诺公子午好,”未然拱手行礼,表明来意:“还有七日便是除夕,我今日前来就是想找拂诺公子商量一下要采办的东西。” “除夕 ?”拂诺对这种节日一向不甚了解,于是他问 :“你们往年春节是如何过的?” “每年除夕,皇上设席宴邀群臣,奏乐笙歌、赏宫食、唱祝词,群臣齐呼‘吾皇安康,吾皇万岁’。”铁打的除夕宫宴,流水的群臣拍马屁时间。 穆桓止最喜除夕夜,因为这天太傅不会布置讲学,皇上也会纵着他玩闹。未然刚做穆桓止伴读那年,穆桓止在除夕这天给他封了个大红包,还把皇上赏的宫食偷偷分了几个给他。想到这里,未然脸上露出几分笑意。那时候多好,桓儿还能做个孩子,无忧无虑,自在逍遥。 “听着倒是热闹。”拂诺手指头搅着一缕青丝,头一次对过春节有了渴望。他兴冲冲地对未然说:“我没过过春节,你说过春节要买什么?” “糖果糕点饺子皮是不可少的,熏肉鱼鸡鸭干货也可以买些。”未然想了想,他也没多大经验,说的这些都是穆桓止爱吃的。以前在宫里,年节吃食都是内务府采办的。“至于蔬果,现在寒冬腊月也不知道还有什么,等下了山再看看有什么可吃的吧。” “皇上送来的物什中除了桓儿和你的衣物以及日常所用,还有几箱银两,那些够买年货吗? “……我想是够的。” “那我们明天就出发,如何?”拂诺掰着指头计算行程,他带未然,用轻功的话,一去一来得耗去一天时间。年关将至,还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28 要除尘焕新,如此,就只剩五天时间了,到真是赶的紧。 “也好,那我回去收拾一下。”未然告辞。 未然前脚刚走,汤圆后脚就跨进了拂诺的院门。“拂诺——”人还没进屋,一声拂诺倒是叫的亲切。 拂诺被他这声“拂诺”叫的心肝脑仁子直颤。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汤圆叫他这般亲切,一般没什么好事。不是有求于他就是在他面前嘚瑟炫耀。 果然—— “拂诺!我刚进来遇见未然了,他来找你有事?” 有事是有事,不过拂诺没想坦白,合上杯盖,道:“无事,他来找我唠嗑。” 汤圆一眼道破:“我信你有鬼了!刚刚进来我问他了,他说你们明天要下山办年货!” “……”那你还问。拂诺很矜持地翻了个白眼。 “我以为你会对我如实坦白。” 拂诺冷漠道:“对你没这个必要。” “哎,喜新厌旧,你果然不爱我了。”汤圆捧着一颗心做心碎状。 “也没见你有多伤心。”拂诺又一个白眼翻上去,这次翻的可谓是一点也不矜持。 “你明天带我去吧。”汤圆攀上拂诺的胳膊,一边说一边晃,大有拂诺不让他去他就晃到拂诺同意他去为止。 拂诺被他晃的一阵犯恶心。一想他轻功也不差,便应了他的要求。 “你还不走?” “还有一件事。”汤圆坐定,笑的一脸得意。 拂诺眼角突跳,心中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 再果然—— “我马上就会有新名字啦!而且还是轩墨给我取的哦。”汤圆跳到一边桌子上,他扬起一边眉毛,显得很是得意。 “轩墨取的名就有那么好吗?”拂诺不服气的回呛一句。话一出口,他就体悟到自己方才所说的话有多打脸。旁的不说,单从未然和穆汤圆这两个名字来看,连拂诺本人都觉得自己给肉球取的新名字惨不忍睹,耳不堪闻。 汤圆一看拂诺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叫你逞口舌之快,怎么样?打脸了吧?哈哈哈 !”汤圆晃着两条腿,一脸的幸灾乐祸。 拂诺乜他一眼,阴阳怪气道:“那我在这儿先恭喜你了。”说罢,敷衍的朝他拱了拱手。 汤圆不甚介意地收下拂诺这假情假意的恭喜。又腆着脸喝完并不是为他备下的茶水,顺走白瓷盘中两块杏仁酥,大摇大摆横着出去了。 拂诺朝地上啐了一口,骂道 :“别摔死你!” 晚间入睡,穆桓止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拂诺抓住他的胳膊捁到怀里禁锢好,又腾出手来揉揉他的头,道:“快睡。” “师傅,我难受。睡不着。”穆桓止叹气。 “难受睡不着就数羊。”拂诺给他支招。 “……”一般人不应该问问当事人为什么难受的睡不着吗?穆桓止嘴角直抽抽,“数羊也睡不着。” “那就别动。”说完又把他往怀里带了带。 “……不动我难受。” 一阵窸窣,拂诺下床引燃余下的烛火,上床捞了个软垫枕在背后靠上去,沉默了一会儿,像是终于记起这次该问为什么了。于是他问:“为什么难受?” “今天扎马步,腿酸胳膊疼。” 拂诺又沉默了一会儿方才道:“趴着,为师给你按按。” 穆桓止扒开被子利索趴好。屋子里炭火烧的旺,所以他掀了被子也不觉得有多冷。拂诺还是怕他着凉,从椅背上顺了件外衣搭在他身上。然后才给他按腿捏胳膊。捏了这么一阵,拂诺突然有种在养儿子的错觉。 穆桓止被他按的舒服,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同拂诺闲扯。从水中王八扯到奇珍异宝,再从奇珍异宝扯到话本小说。话题跨度之广,最后竟扯到了轩墨身上。 “欸,对了。”穆桓止像是想到了什么,偏过头问拂诺:“师傅,师叔是不是不喜欢你?” 童言无忌,又最伤人。压在腿上的手顿了顿,拂诺别开眼,不大愿意实话实说,只含糊道:“为师哪儿知道。” “师傅你是不愿意说吧?”破孩子一点也没眼力劲的继续说。突然,捏在腿上的手重了些,穆桓止龇牙皱了皱眉头。 知道你还问!熊孩子忒不让人省心! “为师累了,睡吧。”拂诺撤手下床灭灯。穆桓止伸展四肢,顿觉身心愉悦,四体通畅。“师傅,你们明日要下山吧?” 拂诺躺回床上,“嗯”了一声,“你也想下山?” “不不不,”穆桓止头摆如拨浪鼓,“师叔还给我布置了功课的。 “你挺喜欢轩墨?”拂诺有点吃味儿地问。 “嗯,挺喜欢!”穆桓止不假思索的回答,说完之后又觉得不够,又重重点了下头,“师叔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拂诺冷漠道:“哦。” “师傅。” “干嘛?” “我还喜欢你的。” “……睡觉。”说得好像他在吃轩墨醋一样。 “师傅!”穆桓止突然坐起来。 “……干嘛?”拂诺被他一惊一乍的动作唬的差点也从床上坐起来。 “徒儿上次发烧,师傅怎么给我喂药的?我喝完药竟没吃蜜饯!”简直神奇! 拂诺想起那晚给穆桓止嘴对嘴喂药时的情景,老脸不禁微红,含糊道:“用药勺喂的呗。” “就这样?”穆桓止显然不信,“天啊!我竟然喝完了?还没吃蜜饯?” “就这样。”拂诺把他按回被窝里给他掖好被子,故作凶态的唬他:“再不睡觉就打你屁股!” “好吧,”穆桓止侧卧面对着拂诺,“师傅你不会打我的,师傅是好人……好吧,徒儿真不说了,师傅晚安。” “……晚安。”拂诺挥手灭烛,只留下床头一盏灯兀自燃着细微的光。 穆桓止蹭过来,大咧咧将腿横到了拂诺腰上。 拂诺:“……” 炭火哔啵,烛火微晃,心事暗藏。 第20章 第二十章 “人可有消息了?”说话的人吹了口浮在杯口处的茶叶,漫不经心随口一问。随后品了口杯中的茶,舌尖卷过茶水浸入喉咙。恩,煮的有些久,失了茶原本的味道。 “属下找遍泰安峰,未找到其人。”跪在堂下的人道。 “呵,”那人看着手中茶盏,天生长了一张笑颜的脸因为那声冷哼带了点讽刺的味道,“我那哥哥不愧是位居高位的人,惯用些声东击西的法子。” “属下无能,望主上责罚。”跪在厅中的人抱拳请罪。嘴里说着请罪的话,脸上却刻着冰冷的表情。 “哦?那你说,本王该如何罚你?”那人说着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请罪的人跟前站定。弯腰伸手钳起他的下颌,啧啧叹道:“涑奚,你这幅样子叫本王如何罚你?” “……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29 ”涑奚因他钳住下颌的动作不得不抬头与他对视,“任凭王爷处置。” “怎么又叫上‘王爷’了,”那人啧了一声,因为不悦涑奚称他为“王爷”而皱起了眉头,手下力道也不免重了些。涑溪肤白,登时,他的下颌就被留下一道红印子。涑奚没说话,但免不了在心里冷哼一声。这人嘴上说着不让他叫他王爷的话,但在他面前又以“王爷”来自称从而提醒他们之间的身份有别。真是如他这个人一样,表里不一的很。 涑奚垂着眼,依然面无表情的重复着刚才那句,“任凭王爷处置。” “你让本王说你什么好,”那人松开钳制住他下颌的手,啧啧摇头,“如此不长记性,到底是平日里罚轻了。” 涑奚闻言像是想起了什么,身体不受控制的一抖,面无表情的脸上也浮上一丝旁的称得上是恐惧的表情。 那人把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哼笑一声,扯起他就往卧房走去。涑奚陡然被他扯起,脚下踉跄,差点摔倒。那人搂住他的腰,半拖半抱着进了卧房。当他看到卧房里摆着的一排南风馆里□□小倌用的道具后,脸色登时惨败。 “今日原不想罚你的,”那人说着把他推至桌前,拿过桌上放着的一根长约三尺的麻绳反捆住他的手,“但你今日两次触本王逆鳞,不罚不行,而且,”那人顿了顿,凑上去含住涑奚耳垂,含糊道:“你不听话,受了罚本王才能安心。” 涑奚面无表情,耳垂被那人含在嘴里,舌尖在上面打圈,带起一阵酥麻。涑奚有些不适地偏过头,那人复又钳住他的下颌把他的脸转过来对着自己,嘴角勾起一抹坏笑,“这就受不了了?还没开始呢。” 涑奚面无表情的对着那人堪称俊朗的脸看了小刻后拉下眼皮,眼底一闪而过的波澜也被他一并掩盖好。再抬头时,唇上便印来一吻。那人的舌头灵巧的就像条蛇,在他口腔里一通搅和。唇舌交缠在一起,分离时,勾出一道银丝。□□又狎艳。 “呵。”那人哼笑一声扯他离桌。涑奚因双手被缚,动作不免滞缓,又是一个踉跄,便被他摔倒在了床上。 ………………………………………… 风拍窗柩,呜咽浅吟,像是在唱一曲挽歌。外面的雪骤然降大,雪携着风,风裹着雪,像是谁也离不开谁。雪压断枝,风卷枯朽。 “涑奚,给我找到穆桓止,我定让沈哲成入土为安,然后,放你走。”这是涑奚昏过去前穆宵在他耳边说得最后一句话。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拂诺难得和穆桓止一道起床。未然不在跟前伺候,拂诺在领他进屋的那天也跟他上了一课: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所以穿衣洗漱这些事都是穆桓止自己动手完成。好在不是个离了未然伺候就连穿衣都是困难的废人,除了第一日将衣服穿反外,其他还能对付。每日三餐还是在穆桓止之前住的院子里,每天两边跑,穆桓止头几次还喊累,后来拂诺开导他全当锻炼身体减肥后,他就没叫过累了,而且自那以后每天两边跑的还挺乐呵。 拂诺侧卧半睁眼看穆桓止把衣服穿好。动作虽慢了些,好歹没再次把衣服穿反了。“师傅我走了。”穆桓止洗漱好回到内室招呼拂诺一声后放下门帘出去了。 拂诺揉揉腰肢,昨夜穆桓止一条腿横放的舒服稳当,可怜了拂诺一把老腰酸了整夜。早知道穆桓止睡相如此不好,当初就不该开口把人从未然那里要过来。拂诺算是真真切切体悟到“自作孽,不可活 ”这句话的真谛了。人是自己一时头热领进屋的,现在又送回去不得。当真该掬一捧自作自受的辛酸泪。 伺候穆桓止用完朝食,未然简单收拾一下便去找拂诺会合。他今日穿的是一件浅色长衫,外面罩一件月白色斗篷,衬的人越发清俊。 拂诺所穿依然是那身张扬的红,寒风拂面,墨发轻扬,眼角朱砂熠熠生辉,衬的他越发美艳。汤圆则是怎么暖和怎么来,里三层外三层的将自己裹成一个粽子。 因着这份装扮,他受了拂诺好一顿嘲弄。 “你吃过粽子吧?”拂诺拢了拢大氅,瞧了眼他,眉梢里都吊着不怀好意的笑。 汤圆闻言拿眼斜睨他,并不作答。 “没吃过也不要紧,我跟你讲啊,你现在就和个粽子一样。” 汤圆闻言拐了拂诺一肘子,忿忿道:“叫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未然在一旁克制着不笑出声来。 拂诺扶了扶腰,道:“走过下面这座土丘我们就用轻功。”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得转头对未然说:“你不恐高吧?” 未然不太确定地摇头,“应该是不恐高的。” 拂诺掴掌,“那就好。”偏头又嘴贱对汤圆道:“你穿这么多等会儿别从半空中掉下来。” 汤圆一口气还没提上来反驳,又听的拂诺道:“不对,你等会还指不定能不能飞起来呢!” “拂诺闭上你的嘴好不啦!!!”汤圆嚷道,接着一拳挥去,因为个头受限,一拳刚好招呼到拂诺腰上。 拂诺龇牙扶腰,左手戳了戳汤圆脑门,“熊孩子,下手没个轻重!” 未然上前关切问道:“拂诺公子可还好?”这是他第六次看见拂诺扶腰了。 “无碍无碍,”拂诺摆手,又小声嘀咕一句:“今晚不能纵着桓儿了。” 穆桓止是汤圆的命穴。但凡旁人所言带上了“穆桓止”或者“桓儿”这类敏感字眼,汤圆都得打破砂锅问到底直到自己了解透彻有关于他的鸡毛蒜皮。拂诺嘀咕的声音小,未然不得听见,他却是听出了猫腻,忙凑上前问拂诺,“纵着穆桓止?你刚说那句话什么意思?” 未然捕捉到“穆桓止”这个关键字眼,也忙走到拂诺声旁,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拂诺促狭一笑,狭长的眸子里满是笑黠,而本秃噜到嘴边的话又给他咽了回去。既然你们一个个都这么着急上火穆桓止,那也不妨逗弄逗弄你们,左右行路无聊,解解闷子也好。思及此,拂诺掩面嗔怪:“还不是桓儿压了我一晚!他啊……”袖摆移开,面上一变,端的一副羞中带恼,恼而不发的娇容。 闻言,二人皆是一骇。再看拂诺的样子,未然惊了一惊,汤圆抖了一抖。如此含羞带嗔的娇容,如此暧昧不明的话语,不让人想歪都难。未然入宫四年,习的一门察言观色的好本事,看拂诺话只说一半,也明白了深究下去拂诺也不会说出什么令他满意的答案,所以惊诧过后,当即敛了神色,不发一言。心里只想着回去旁敲侧击问问穆桓止。 汤圆却是顾不了那么多,揪着拂诺的袖子让他止步,“你们昨晚干了什么?” 拂诺从他手里抽回袖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说呢?” 汤圆愣了一愣。以他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30 对拂诺的了解,此人脸皮之厚堪比城墙,看他脸红还不如指望母猪上树。但如今未见母猪上树,却见到了拂诺红脸。事非寻常,必有猫腻。再以他往日看的那些个春宫艳图的经验,联想到拂诺扶了多次的腰肢,他就能脑补出一幅惊涛骇俗的春宫图来!偏生主角还是穆桓止! “你!你可是他师傅!他……他还是个孩子啊!!”汤圆气急,翻掌就向他劈来。 拂诺往后跳开一步,堪堪躲过,反驳道:“我是他师傅又如何?他还是个孩子又如何?” 汤圆气急了冲拂诺大吼:“如何?你问我如何?!你个畜生!” 拂诺懂得见好就收,眨眨眼,扮得一脸无害。“你为何骂我?你想到哪儿去了?” “你……你们没干那什么?”汤圆听到拂诺这么说后堪堪站定,呆了一呆,喘气的动作也变得滞缓。 “干哪什么?”拂诺盯着他,不怀好意。 未然立于一旁,握拳掩嘴尴尬地咳了一声。听到这里,饶是他再迟钝,也听出了二人对话中的绮昧以及拂诺对汤圆的捉弄之意。 慢半拍的汤圆看一眼未然,再看一眼拂诺意味不明的黠笑,终于反应过来,大喝一声就往拂诺身上扑去,“拂诺,你耍我!” 拂诺一面躲过他一面还不忘取笑,“若你心中不那么想,我又如何能耍到你?你……” “拂诺!你给我闭嘴!”汤圆红着一张包子脸冲他威胁:“你再多说一句我就咬死你!” 造事者举起双手识相的闭嘴了。 过了一会儿。 “你们真没什么吧?你的腰到底怎么回事?他……穆桓止真压了你一晚?”汤圆还是不放心。 “……” “喂!”汤圆一脚踢过去,“拂诺,我问你话呢!” 拂诺苦着一张脸,摊手无奈道:“穆大爷,刚刚可是您威胁的我‘你再多说一句我就咬死你’,怎么,这么快就给忘啦?” “……”穆大爷,“我就是有点好奇嘛!” “……”拂诺再度扶腰,“他腿压了我一晚。” 汤圆:“哈哈哈哈哈!!!拂诺,这就是报应!!!哈哈哈!!!”汤圆叉腰仰天大笑,拂诺凉凉地看着他,不动声色的把脚下的石块踢到他前面,汤圆得意忘形,一着不慎,被石块拌了一跤,直直向前扑去,摔了个狗啃泥。 ……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雾宿山势处北地,常年是极寒的天。在七八月份,才会有作为夏日的自觉,热上那么两个月。然,热的月份总不会太长,往往人们还来不及感慨昼长夜短,蝉鸣蝈噪,一阵北风便呼啸着昭示冬天以至。于是人们将本欲呼之欲出的感慨换为缩颈跺脚的骂娘:“妈的!冻死个人!竟又到了冬天!” “妈的!冻死个人!”兀自抱怨的人朝掌心哈了口气,又使劲搓了搓脸,跺了跺冻僵的脚,朝落在后面的人喊:“喂!你们几个!快点跟上,磨磨叽叽跟个婆娘一样!” “知道了!喊什么喊!”落在后面的其中一人不耐地应了声,跺着步子跟上“妈的!冻死个人!” 余下几人也跟上了队伍,缩了缩脖子,拢着双手齐齐发声,如出一辙,还是那句,“妈的!冻死个人!” 世间骂娘千千万,唯有“妈的!冻死个人!”这句颇得雾宿山山民垂爱,半盏茶功夫不到,竟被临幸七八次,也算殊宠倍至。 轩墨今日是给穆桓止布置了功课的。功课的内容是穆桓止将一桶水从院子大门提到卧房石阶。一去一返算是一个来回,单手提桶,看穆桓止能坚持几个来回。 桶身约二十寸,合宽约三十寸,为橡木制成,外面刷了一层黄灿灿的漆。不大的桶,装满水后不会太重,但对于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穆桓止来说够呛。不到一个来回,便气喘吁吁,只觉累的不行。 轩墨持书卷一册,只一眼扫过来,无波无澜,视线落到穆桓止身上,又移目看了看木桶,什么都没说,便又埋头去看书了。然而这一眼却让穆桓止心突地一跳,顿时生出一种愧疚感:师叔对我寄予极大厚望,我又怎能喊累辜负他的期望。于是在这种自我心里暗示下,穆桓止握拳咬牙坚持,奋力提水。 轩墨看他坚持,只微不可见地点点头表示满意他这种行为。心里却有点纳罕:既然提不动了为何不休息?纳罕归纳罕,面上却是不显,依旧喝茶看书。只想着穆桓止觉着累了自己就会休息的。 两个所想天差地别的人继续各干各的,互不相扰。于是穆桓止本着自己所想卖力提水,轩墨也本着自己所想埋头看书。 …… 而事实上轩墨扫过来的那一眼表达的意思仅是:穆桓止居然只比木桶高了一条腿。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坐落于雾宿山山脚处的集财镇在这种时候往往最热闹。年关将至,街道两旁摆满各式小摊,有卖春联门神的,有卖瓜子儿花生的,还有卖熏肉野味的。各家盘的门店也早早贴上喜庆的红福。大街上,吆喝叫卖声、粗着嗓子砍价声、小孩没要到糖葫芦的哭声、大人发生口角的争执声,各种声音不绝于耳,热闹非凡。 而热闹的集财镇却是个不怎么出美人和好看公子的地方。许是水土不好,养出来的人个个人高马大,长脸阔鼻,不太受人看。而拂诺、未然、汤圆三人的出现无疑让这些人大饱眼福。三人往那里一站就是一道风景,还是道颇为养眼且各具特色的风景。拂诺美艳,让人不辨雌雄;未然俊秀,叫人移不开眼;汤圆可爱,惹人心生怜爱。 拂诺左右脸皮厚,路人将眼睛钉到他身上他也把街照逛不误。未然没见过这种阵仗,但好歹入宫四年,也学得临危不乱,不至于慌了手脚。汤圆则更好说了,一双眼只在寻吃的,根本没注意旁的。人潮涌动,未然怕汤圆走丢,在征得他的同意后牵着他的手继续逛,拂诺也学未然自作主张牵起他的另一只手。宛如一家三口的出行,还算太平。 但,偏生有人不想太平。 集财镇有一恶霸,名王二麻,圆脸猪肚,满口黄牙,大嘴弧起的笑容都是猥琐气质的独家印证。王二麻此人,爱好有三。其一:美人;其二:抓阄;其三:论茶。然最后一项爱好与他本身气质实在不符,所以集财镇上的人一致认为王二麻那其三的爱好只是用于口头充数的爱好,并无什么实际含义。 王二麻胎投的好,稳当当一个地主二代。家中老子死后给他留足了家产,在集财镇这个地方,算得是一个土豪。欺男霸女的事没少做,凌弱辱寡的事也没少了他。可巧,他也看见了拂诺他们这道养眼的风景。更巧,拂诺他们正朝他这个方向走来。 于是,他体内的恶霸因子瞬间苏醒了。他拍了拍衣服上打眼的灰,啐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31 了口唾液在手顺了顺本就油腻的头发,调整了一下略显猥琐的笑容,走上前去搭讪了。后面跟着的狗腿见势围了过去,将拂诺三人圈在了其中。 “美人,可是在置办年货啊?要本老爷陪你一道吗?”王二麻开口暴露满口黄牙,猥琐之气更上一层楼。 拂诺抖了抖被王二麻那句“美人”激起的鸡皮疙瘩,斜眼夹了他一眼,拒绝的毫不留情,“不要。” 王二麻闻言愣了一愣。倒不是因为被拂诺拒绝,而是因为拂诺的声音。他想:这么好看的一个美人,怎么生了把男人的嗓子?但在愣了一愣后,又觉得拂诺这样很是独特。若是把人弄到床上狠狠的操/弄,那这把嗓子又会发出什么意味不同的□□来?王二麻就这么在脑子里猥琐的意淫一番,就觉得全身血气下涌,下头那里也有了抬头的趋势。 “美人这样说可是伤了我的心了。”王二麻捂住心口,朝拂诺挤眉弄眼。 拂诺刚抖下去的鸡皮疙瘩又爬上来,而且数量较之前的更甚。“别恶心人了!”骂人的不是拂诺,他还没来得及抖完鸡皮疙瘩,这骂人的活就被汤圆抢了。他挣开被未然牵着的手,跳起来指着王二麻的鼻子就骂:“忒不要脸,勾搭人之前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勾搭美人是王二麻的事,所以教训人这件事自然就由他的几个狗腿子代劳。狗腿一号急于表现,当即冲上来抓住汤圆的衣襟恶狠狠的威胁:“嘿!你个小屁孩!怎么说话的 !不会说,老子就撕烂你的嘴!”威胁完不说,还不忘做出一个撕嘴的动作。威胁的动作做得不能更真实。 诚然,汤圆不是被吓大的。再者,汤圆见世的时候这个狗腿子还不知道在哪里蹦哒。所以,狗腿子一号所说的话在旁人面前是威胁,但在汤圆面前,并不会起什么威慑作用。若真要论道起来,其起的作用,大概还不如旁人放的一个屁。 未然只知汤圆为占灵所化,并不知他能力如何,且又是个孩子样,所以在他被狗腿子一号威胁完后他当即拦下狗腿一号的手,将他护在了身后。 狗腿子自从沦为王二麻的狗腿后,他励志做好一个敬业的狗腿。任何时候,只要王二麻没有开口让他退后,一般情况下,他都是会奋不顾身,勇往直前的。但上述所说,是限定在一般情况下的。比如当下,在未然将汤圆护在身后后,他在勇往直前的路上滞步了。 他的心神在看到未然的模样后,荡漾了一下。美人谁都爱,但在得美人欢喜和无福消受这两者之间,狗腿一号比王二麻稍微长了点脑子。他自知拂诺那款不是自己能消受的,所以相较之拂诺,他更倾向于俊秀模样儒生性格的未然。 未然力气不算大,汤圆挣脱未然这个人体保护罩,站到他旁边,面不改色地仰头盯着狗腿一号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眼波流转片刻,瞬间明了为何狗腿一号在威胁完他后不动作了。 原来是这样啊…… 他冷哼一声,一语不发就冲了出去。未然只觉眼前一道黑影一闪,还没来得及看清汤圆是如何出的手,狗腿一号就像一滩烂泥,当即软在了地上。汤圆受身高限制,一脚只能招呼到狗腿一号的腿上。也不知穆大爷使了多大的力,但从狗腿一号狰狞痛苦的面部表情来判断,这一脚绝对不轻。不轻不算,更奇怪的是,狗腿一号口无法言痛,腿不得动弹。 这番情境之下,未然骇了一骇、王二麻惊了一惊、余下狗腿抖了一抖、装作买东西实则支着耳朵行看热闹为实的路人怔了一怔。拂诺倒是不意外。他施施然晃到汤圆跟前,悠悠然掸了掸袖摆上并不存在的灰,森森然付之一笑,“汤圆,你怎地这么不小心呢?” 汤圆闻言咧嘴一笑,两颗虎牙显露出来,显得无害。“我若是小心一点,那就不是这样了。” 得亏您不小心。这是除拂诺外,在场所有人的心声。看热闹事小,闹出人命事就大了。 闻言,王二麻又惊了一惊,这次倒惊回了一点脑子。他面上虽不太相信汤圆一个屁大点的孩子能有这么大能耐一脚放倒他手下一个成年人,但招福,对,就是狗腿一号的大名,却是真真切切实实在在地倒在了他面前。且面上痛苦之色不似作伪,而更骇人的是他明明那么痛苦了,嘴里还说不出话来,只张着一张嘴哇哇哇的惨叫。狰狞痛苦的面色,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怎么看怎么诡异,诡异中还渗着一些骇人。 王二麻虽是个恶霸,但却是个有原则的恶霸。比他有钱的,他不辱;比他有势的,他不欺。面前这三位,看穿着,绝对能划到有钱人的圈子里。只怪他一时精虫上脑,一门心思勾搭美人,忘了这唯二原则中的其一。忘记了还不说,偏偏惹上的又是位身怀绝技的主。心念电转间,王二麻当即有了对策。腆脸致歉,忍痛给银,一套动作完成的如行云流水,毫不拖沓。 汤圆掂了掂钱袋里的银两,哟,还不错,有点分量。其实他对钱这个东西没什么概念,是多是少全凭感觉。在他的认知里,钱袋越重,里面装的银子越多。所以他勾着钱袋外面封口的绳子,对着王二麻抬抬下巴,示意他们可以滚了。 于是王二麻在感恩戴德一番,又拍了一通马屁后,带着狗腿子们麻利地滚了。 “可以啊,”拂诺揽过他的肩,捏了捏他的下巴,“装的挺像回事的。” 汤圆抬头冲拂诺呲了龇牙,微微谦虚道:“赶你还差点。” 不远处的酒馆里,一行人坐在放置于角落里的一方桌子旁。桌子上一字摆开三坛酒。没有人拿碗倒酒,也没有人说话。刚才在街上发生的那一幕,全部落入了他们眼里。 “我说,”终于有人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压着声音问了一句:“要告诉寨主吗?” “说!当然要说!”回话的人低着声音骂了一句,“操!怎么在这里碰上他们了!” 这一行人正是雪地上骂娘的土匪。打破沉默的是那个被拂诺和穆桓止一唱一和套过话的倒霉蛋。回话的人是绑穆桓止和未然回山寨的土匪之一。 “赶紧收拾收拾回山寨!奶奶的!见鬼了!”嘴里骂着,手上也不闲,抄起桌子上的两坛酒就往外面走。走着走着又折回来一屁股坐回了凳子上。 还没来得及走的人顺着他折回来的动作往门口看去 ———拂诺他们正跨过门槛进了酒馆。微有所察,汤圆向他们这里瞥来一眼,他们忙收回了目光。 冤家路窄。不能太窄。 土匪们撤回目光,开始胡天扯地东家的狗发起情来如何,西家的猪又生了好几窝猪仔。信口胡诌一番后偷瞄拂诺那桌并未再向他们看来,顿时松了口气。然后又沉默下来。随着沉默时间的拉长,骂娘的那个土匪心里陡然升起一个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32 不算突兀的想法 :今天路遇冤家,定然是出门忘看黄历。 “刚才他们又在看我们。”汤圆晃着两条腿,丢了颗花生米到嘴里嚼的脆响。 “跟着我,你得有一种自觉。”拂诺捻了颗花生米在手,斜眼瞧他。 “什么自觉?”汤圆不晃腿了,盯着拂诺虚心求教。 “作为一个长得很好看的人被人盯着看还能保持不为所动的自觉。” 汤圆:“……” 未然:“……”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禀寨主,李虎熊有事要报。”跪在堂下的人正是今日骂娘的那土匪。当初他娘给他取这名字的初衷是希望自家儿子日后能成为一个像老虎大黑熊一样勇猛的人。初衷嘛,自然是很好的。只可惜事与愿违,初衷打了折扣,李虎熊的体型成功的长成了虎背熊腰的标准,至于勇猛嘛,嗯,在骂娘方面很有建树。别的不提也罢。 “说。”堂上男子斜靠在虎皮塌里,一双桃花眼半睁着,明显没睡醒。 李虎熊跪在堂下将今日在山下看见的事挑了重点,编排了下前后次序,绘声绘色的加工一番后传递到堂上男子的耳朵里。 “这样啊,”男子闻言坐起来,他掏了掏耳朵,问李虎熊:“你确定是他们?” “千真万确,不能再真。而且属下还看见他们回去走的是回雾宿山的路。” “嚯,那更好了。”男子撑着下巴,眯缝起眼,眼尾上翘,像只狐狸,“有的玩了。” 随后他又问了些有的没的,才放了李虎熊回去。待李虎熊走后,男子支楞着坐了会儿,吹了几道过堂风,脑子霎时被冷风灌醒。清醒之后,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刚才问李虎熊话的时候一直让他跪着。 难怪刚才李虎熊告退的时候言语里充满了感激。 …… 而回到住处的李虎熊不忘翻了下黄历,就着灯光看了下,八个大字跃然入目:诸事不宜,不易出门。 临安,皇城。 穆仁帝已经睡下。寝殿里只留了值夜的宫女,偌大的宫殿,只听得炭火哔剥声响,感觉不到什么人气。他轻呼出一口气,觉得实在孤累的很。索性闭了眼睡觉。说是睡觉,不如说是养神。眼睛阖着,脑子还在想事情。今日上朝梁王上奏说马上便是除夕了,奏请接太子回宫过节。群臣有人附议,有人觉得事关社稷,不可不信道人所言。几番争议,仍没争议出一个让双方都信服的结果。穆谦被吵的脑仁疼,只能散了朝。 想到除夕,穆谦想到了远在万里之外的儿子。这是穆桓止头一次不在跟前过除夕,也不知道会不会想家。林然有没有将他照顾好,拂诺是否尽心在教习他修习国策谋略,穆桓止去了雾宿山能不能适应那里极寒的气候,晚上睡觉会不会踢被子…… 满腹心事搅的穆谦睡意全无,于是起身披衣看奏折。烛火忽闪,一室光影碎地。烛光投影到墙上,印出两个人的身影来。 年关将近的日子,往后推三日便是除夕。天空难得放了晴,不大的日头,晒的人浑身舒爽。未然一大早就忙活起来,除尘晒被子,剁馅包饺子。轩墨放了穆桓止假,穆桓止难得有这样可以正大光明偷懒的日子,于是在平日起床的时间还窝在被子里赖床。拂诺理所当然还躺在床上,昨夜穆桓止手脚并用缠他一宿,今早醒来只觉得全身骨头都散了架。 拂诺深刻领悟到自作自受这个词的深刻内涵。痛定思痛后,他觉得应该找穆桓止谈谈。人是自己接过来,断没有再送回去的道理,不然会树立一个言行不一的不良老师的形象,这不是拂诺想达到的效果。所以,斟词措句很重要,既要传达出穆桓止睡姿的不佳,又能让穆桓止为他的这种行为表示出歉意。 “咳咳,”拂诺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那个,桓儿啊,别睡了,为师有事要和你说。” 穆桓止动了动,眼睛没睁,放在拂诺腰上的腿缠的更紧。 “……”你属蛇的吗?!啊?!拂诺呼吸骤然收紧,再这样下去腰都要被你缠断了啊!!!有没有作为徒弟心疼师傅的自觉啊!!啊?!拂诺使力把缠在腰上的那条腿掰下去,又不太放心,便用自己的腿把穆桓止的压住。 “桓儿,醒醒!”拂诺开始晃他的肩膀,试图把他摇醒。 穆桓止撇撇嘴,嘟囔:“师傅,别闹。” “……”???熊孩子我没有和你闹! 拂诺欲哭无泪,又不死心地扒了扒缠在脖子上的胳膊,继续叫:“桓儿,你再不起来轩墨就生气啦!”用轩墨来唬穆桓止的效果就和大人唬熊孩子 “你再哭我就不给你买糖吃”的效果是一样的。二者虽在本质上没什么联系,但异曲同工的作用都在于能在最短的时间唬住让自己头疼的孩子。 于穆桓止而言,轩墨在他心中所占的分量比之拂诺只有多的没有少的份儿。否则他不会在晚上睡觉时都要念叨好几遍轩墨是如何如何的好,如何如何的外冷内热古道心肠。正因为重视这样一个人,所以只想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给他。至于赖床睡觉不老实这毛病么,给拂诺看看就好了。 每晚拂诺睡在旁边沉默地听穆桓止念叨,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每晚睡觉压为师一整晚,导致为师每天早上起来胳膊不是胳膊,腿不是腿,怎么不见你念叨念叨为师的好?!啊?!小白眼狼一个!拂诺怨念指数极速升级,然,失策的是,杀手锏轩墨师叔也没能让穆桓止转醒。 拂诺郁闷无比,提了提穆桓止的耳朵,“桓儿,起床了!” 没人应。 “……穆桓止,太阳晒屁股了!” 仍不醒。 “……小白眼狼!你轩墨师叔来了!” 眼皮动了动,嘴砸吧砸吧,穆桓止翻了个身,卷着身上的被子滚向靠墙的里侧,继续睡。 “……”拂诺瞅着团在里侧的穆桓止,思索着打哪里比较容易把人疼醒。思索小会儿,掀开被子,手起手落一声“啪!”。拂诺甩甩手,觉得刚才拍在穆桓止屁股上的那巴掌带出的声音极度清脆,极度悦耳。简直天籁 ! “疼……”穆桓止嘶声轻哼,眼皮抬了抬,终于转醒。拂诺也不催他,靠在床头活动活动还有些发麻的手。 “师傅,”穆桓止委屈巴巴,“你干嘛打我。” “叫你起床没叫醒,不得已而为之。”拂诺实话实说。 穆桓止扯过被拂诺掀到一旁的被子盖上,一脸怨念的盯着拂诺,埋怨:“师傅,你太暴力了,师叔都比你温柔!” “你,你说我暴力?”拂诺指着穆桓止只觉好气又好笑。一个每天睡觉手脚并用缠他一晚导致他每天醒来都会觉得自己半身不遂的人说他暴力。还有,他竟然说轩墨比他温柔?!这孩子莫不是傻了吧?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33 拂诺扶额,觉得是时候纠正纠正穆桓止的认知观了。 “师傅大清早就打我屁股不是暴力是什么?”穆桓止揉揉屁股,怨念十足,“现在还疼,”想想又加了个限定词,“十分,十分疼!” 拂诺屈指弹穆桓止脑门,“你个小白眼狼,夜夜睡觉手脚并用缠我一宿,我说过你暴力?” “打我屁股是师傅有意为之,但睡觉缠师傅一宿是徒儿无意为之,二者毫无可比性!”穆桓止狡辩,声音极大,透着委屈。平白挨一巴掌,换谁都委屈。 拂诺看着他,问他“你没想过为师为何打你?” “我哪知道,”穆桓止皱着眉头嘀咕,“说不定是师傅在不定期发病呢。”穆桓止嘀咕完,又好死不死地补了一句,“难怪师叔不喜欢你。” “你说什么?”拂诺微眯起眼。其实他已经听见了。 “没什么,”穆桓止识趣飞速改口,“师傅开始就说了打徒儿只是为了叫徒儿起床。” 然而鬼才信!穆桓止心中仍忿忿。 “的确,为师只是想让你起床,但你老是不醒,才不得已打了你。”拂诺弹弹手指,漫不经心的态度让穆桓止感到窝火,“为师打了你,你要如何?” …… 我要如何?如果可以,我想打回来不知道如何不如何?!穆桓止听后果然更加忿忿,于是在拂诺成心的挑衅中毫不意外地爆发了。 “师傅你是不是有病?!”穆桓止不管不顾地扑过去,张嘴就要咬人。 拂诺只手挡住他,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了句:“为师吃醋了。” 张开的嘴就那么支楞着,穆桓止愣住,没太能理解拂诺这句话的意思。而拂诺显然也不想给他解释,说完这句话后就下了床。全然不顾穆桓止在床上呆若木鸡。 是的,诚如拂诺所言他吃醋了。今早种种,初衷的确是让穆桓止意识到自己睡姿如何不佳以及日后记得改正,但穆桓止拿和他轩墨做对比后,这个初衷就变了味儿。但凡牵扯到轩墨身上的事,拂诺就分外计较,哪怕是件小小的关乎二人在穆桓止心中分量几何这种事也得争个高下。穆桓止骂得不错,他是有病,而且病的不轻。 那个时候,拂诺完全没意识到他的这种行为,其实用一个词来形容最是贴切:独占欲。 未然近几天很忙,忙到没时间捕风捉影穆桓止低落的情绪。譬如今天早上,穆桓止闷闷地喝完一碗粥后,未然并没有贴心地问他“是粥不合口味?还是身体不适?只匆匆留下一句桓儿将碗放好就好,然后就去忙了。 于是被忽略的穆桓止伤心了。伤心后的穆桓止去了后山。至于去后山干嘛,穆桓止也说不出原因。他只知道自己得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发泄一下不满的情绪。中二时期的小朋友总有一种万物不可无故侵犯我且全天下都得围着我转的错觉,所以今早拂诺落在屁股上的巴掌以及说得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和未然对他的忽略都让他极度不爽。此时的穆桓止就像一只被人踩了尾巴的猫,愤怒无比特想咬人。 “不就赖了会儿床嘛,有必要打人吗?打人就算了,还找了个他吃醋才打人这么蹩脚的理由!”穆桓止揉揉屁股,仍觉得疼,不免忿忿的诅咒:“师傅这么暴力,以后肯定讨不到老婆!” “还有未然!”提到他,穆桓止更加忿忿,“平日对我那么上心,连我少喝半口水都要问东问西关怀半天,今天我情绪都那么低落了,竟一个字都不问!” 穆桓止折了根枝杈戳戳雪地里突出来的大块雪团,没戳倒,又使劲戳一下,雪团仍屹立不倒。穆桓止觉得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干脆一脚踢上去,雪团屹立几秒后,终于不堪重负散成几小块不怎么均匀的雪团。自尊心被挽回,穆桓止觉得心里好受了点。 “小孩子这么暴力可不好。”陌生的声音。穆桓止仰头看说话的人,陌生的人。不过长得倒是不错,眉眼深邃,身材高大,瞳眸泛着蓝。 穆桓止四岁被送去涵书院念书。在涵书院念书的不是朝中重臣之子就是长他几岁的临安新贵之后,穆桓止是穆氏一根独苗,不属于这类人,算得上是一个另类。而教习他们的都是几位教过他们父辈的老太傅,古板到不近人情。 皇室最重礼仪,所以开学第一课,老太傅教给他们的便是《礼书》中的首篇《知礼》。《知礼》中首先提到的就是待人有礼,哪怕对方是陌生人,也不可失了礼数。该行的礼,该说的话,样样不可遗落,否则让旁人嚼了皇家弟子不知礼的口舌,会失了皇家体面。穆桓止学的辛苦,后来老太傅实在看不过眼,给了他几戒尺后终于让穆桓止磕磕绊绊的全部记下。 心酸往事浮上心头,穆桓止免不了的暗自神伤一段时间。陌生人见穆桓止半天不说话,只好又道:“你为何一个人在这里?” “离家出走。”穆桓止脸也不红地扯谎。好歹是皇宫出来的太子,心眼自然少不得旁人。虽说面对陌生人也不可失了礼数,但在黑风寨遭了事后,他心中不免有了几分警觉。眼前这人,自己显然不认识,而雾宿山山高路险,除非这人脑子有病才会来这后山吹风。当然,他来后山纯粹是发泄郁结于心的愤懑心情,与脑子有无病症无关。 “离家出走走到了这里?”男子似笑非笑地反问。 “迷路了不行啊!”穆桓止被他烦的不行,站起来就要往回走,只想快点摆脱眼前这人。 “小朋友撒谎可不可爱。”男人闪身挡住穆桓止去路。 穆桓止想:我撒不撒谎都可爱。男人挡住他去路,穆桓止便往旁边移了一移。却不想,那男人也移动步子再次挡他去路。这时,穆桓止心头忽然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而这种不祥的预感在男子挥手落下一记手刀后立马坐实。 穆桓止身形一软,男子横腰接住。看着怀中昏过去的穆桓止,男子抬手捏了捏他肉肉的脸蛋,不禁嗤笑,到底是皇宫那位养出来的。 穆桓止迷迷糊糊,鼻尖嗅得暗香浮动,似曾相识……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山间寂静,雪落无音。几只寒鸦结伴掠过,不留痕迹。拂诺倚在自家院子回廊外朱红漆就的柱子上,偏头看着院子里开的正艳的腊梅,出神。若是细看,会发现他的眼睛并没有囿于那方艳色,间或转一圈,又不晓得盯在哪处了。 若是追溯起来,腊梅的年龄比他大了一轮还不止,也不知道是何时被何人值在这山上的。轩墨喜欢腊梅,偏是冷冷清清的性子,袖口却常有冷冽的梅香。拂诺用水蓝发带绑了头发,松松散散的,到底是没散。他踱步去了院子,捻了朵梅花在手,近嗅了下,果然冷冽的很,一如轩墨的性子,难怪他喜欢……拂诺尚在这里暗自伤神感怀旧人,就听得一阵夹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34 杂着胡喘乱咳的声音钻进耳朵。 “拂诺,拂诺 ———咳,你······”汤圆慌里慌张的声音破门而入,“你看见穆桓止了吗?” “怎么了?”拂诺蹙眉,走近了边拍他前胸给他顺气边问。 “他不见了!”汤圆拉着拂诺的手就往门外跑。现在是午时末,距离穆桓止失踪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而在他拉着拂诺去未然院子里的路上拂诺从汤圆上气不接下气的叙述中了解了事情大概。 原来是午膳时间到了,穆桓止还没去吃饭。然后未然去拂诺院子找了一圈,没看见人。那时拂诺施了屏障在阁楼里静坐想心思,故而并不知情。随后未然又去了轩墨院子里,那时轩墨正在描一副依山傍水宜居图,未然便等了等,等轩墨隔了笔喝了茶才问穆桓止可在此处,轩墨摇头说没有。然后未然又想着可能是穆桓止贪玩忘记了时辰,便随了轩墨一道去了后山,结果后山也没见人。几番找寻无果,未然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来。于是轩墨找来汤圆去给拂诺报信,一便给他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得出的结论是穆桓止失踪了。 “失踪?”拂诺趁着汤圆换气的空挡问了句。 “也不确定,这只是轩墨的猜测。”汤圆顺嘴接了句,结果一道冷风顺势灌进了嘴里,汤圆只觉喉咙一紧,在一阵毁天灭地的咳嗽声后,他的一张娃娃脸生生咳成了烤熟的包子脸。 “我说,”待那阵毁天灭地的咳嗽声过后,拂诺蹲下来,拍着汤圆的后背给他顺气,“你还行吗?” 青松摆枝,冷风又灌过来一阵。汤圆紧着喉咙,搓了搓脸,然后虚脱地摆摆手,才道:“还凑合还凑合。”说完,他努力挺了挺胸膛,想表现的如他所说的那样 “还凑合”,于是他又道 :“男人不能说不行。”心里想的却是这具身体果然还是太脆弱了些,只一道冷风灌喉而已,就把他整得像得了绝症一样。 拂诺看了他一眼,暂时把穆桓止的事放在一边。他很是难为情地看了汤圆一眼,然后掏了掏耳朵 ———大概是觉得他的这句话实在是辣耳朵。 “我说,你能要点脸吗?”屁大点孩子,还男人。拂诺听了他的话都替他害臊。 汤圆很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很是奇怪地道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哦,对,近墨者黑。我跟了你这么多年,还要什么脸 ?” “······” 拂诺想:我的错。 汤圆还想再说什么,喉咙又是一阵发紧。于是,又是一阵毁天灭地的咳嗽声。 拂诺好歹是帮汤圆占灵为人的一把手,看着他这么遭罪的咳嗽,不免想起了自家徒弟红着眼睛嗡着声音叫自己师傅的可怜劲儿。于是脑子一热,大手一挥,就把汤圆托上了背。 背上泰山压顶的重量好歹压回了拂诺半点剩在脑子里的理智。面上端的风平浪静,内里掀起波涛海浪。谁让你脑子发热当好人的啊!看着和穆桓止一样的身高,怎么比他重了一个不止啊!这才是显山不露水的最高境界吧?! “你是不是又胖了?”拂诺缓了口气,憋着嗓子问。 “又?”汤圆不解,随后立马反应过来“你嫌我胖?” “用得着我嫌弃?本来就胖!”拂诺毫不留情陈述事实。 “拂诺你再说我咬你啊!”汤圆龇牙咧嘴,虚张声势。 “要不是看着你刚刚咳得要死要活的,我才懒得背你。” “哟,”汤圆阴阳怪气,“那我还得谢谢您了。” “呵,不客气,要不是……喂喂!你别晃!会掉下去的啊!知道胖你还晃!” “你再说我一句胖试试?!” “幼稚!” “幼稚总好比某人弱智。”汤圆嗤道。 “你说谁弱智?” “谁搭腔说谁。” …… 穆桓止悠悠转醒,迎目而来的日光颇让他阖了半日的眼睛感到不适,随闭眼,眼皮裹着大黑眼珠子转了几遭,复又才睁开。视线所及,是一方帐顶,账无饰物,色为浅灰。由此可见,屋子主人审美实在堪忧,穆桓止得空还咸吃萝卜淡操心的这么吐槽了一下。浅灰的账看着有些压抑,旋即将眼珠子向账外转去,屋内陈设,桌椅铜镜,再无其他。 …… 穆桓止没去过冷宫,却有种被抓来关进冷宫的错觉。 他又在床上躺了会儿,许久,不见有人进来。穆桓止索性赖在床上后知后觉的回忆起当日发生的事情来。脖颈后方适时传来的锐痛恰到好处的提醒了他是被人一记手刀放倒的。既然是被人以手刀放倒,而现下自己又完好无损的躺在这里,那么略一思索,就只剩两种可能。一是被人所救,而是遭人绑票。乐观来说,两种可能暂时都没有性命之忧,想到这里,穆桓止叹息一声,不免揩了把命途多舛,劫后还不一定余生的热泪。 “醒了?”一把男声突兀从外间传来,门帘自外被人撩开。穆桓止寻声望去———眉目俊朗,浅蓝衣袍,折扇轻晃,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唇角勾着笑,端的一派风流倜傥。随后视线汇集到男子手中那柄折扇上,嘴角免不了微微抽搐,穆桓止想:这大冷的天,还摇把扇子附庸风雅,也不怕把风寒招来。真真是作妖的很。 真真作妖的人走到床前收了作妖的折扇握到手里,在离床半步的距离时站定,竖起手中折扇轻敲穆桓止头一下,“小鬼,可还有哪里感到不适?” ……穆桓止挣扎着坐起来,低头顺势将被陌生人敲头的不满之色掩饰,“没有不适……”醒来后久不说话的嗓子还有些喑哑,穆桓止清了清嗓子,问道:“我昏了多久?此地何处?你又是何人?” 一连串的问题像炮弹一样一个接一个的蹦出,陌生男子纳罕,却不着急给他解惑,只是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莫名觉得熟悉的很,仔细想了想,又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孩子。于是挑了挑眉头,复又展开折扇,开口,却问了句不相关的话,“你可姓林?” “……”穆桓止点头,正好省去他新想一个姓的麻烦。点过头后,开始脸不红气不喘地扯谎,“我的确姓林。”穆是国姓,他还没蠢到自报家门。 男子意味不明地“啊”了一声,狐狸眼微微一挑,一副看破不说破的做派。他看了穆桓止好一会儿后,这才礼尚往来的自我介绍,“我叫顾念景。”他说着收起折扇,眯了眯眼,补充道:“你的救命恩人。” “多谢。”穆桓止行了个虚礼,诚心致谢。既是被人所救,眼下至少没有性命之忧。穆桓止这颗悬了半日的心终于觉到踏实。 “好说好说,”顾念景把玩着手中十六方象骨扇,漫不经心道:“你都睡了一天了。” 从穆桓止昨个儿被他救下的中午昏睡到今天的正午三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35 分,穆桓止完美错过了四顿饭点。顾念景倒是觉得他还应多睡些时间,这样能为他省下更多的饭菜。此等想法,十分符合他铁公鸡的行事风格。 “……”穆桓止低头不语绞着手指。身处异地,昏睡一天,无人来寻,怎么想怎么凄凉。唉,也不知师傅何时才能寻到我……穆桓止兀自绞着手指,待发现实在绞不出一朵花后,终于又开口了,“此为何地?” “雾宿山啊,”顾念景随口应到。雾宿山是整座山体的名字。山中住有人家,不过因为雾宿山山体过高,加之常年皑雪阻道,所以只零星住了几户人家。想来顾念景便是这零星户中的一位了。也不知这顾念景所住是在山尖还是山腰。 穆桓止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已经问了出来。顾念景答:“山腰。”师傅所住是在山腰的百里处,自己身上也有汤圆结的引路绳,想来不多时他们就能寻来。这么一想,穆桓止只觉神清气爽,心中一片澄澈。全然忘记引路绳还是得依靠他手上沾血才能发挥作用。 他眼睛往顾念景脸上瞟了瞟,再想了想拂诺,轩墨和汤圆,脑子里突然冒出这样一句:看来雾宿山风水果真不错,所以养出来的人个个都这么标致俊朗的不相关的话来。 床榻陷进去几寸,是顾念景大咧咧坐下来,他一柄折扇摇得称心应手,“礼尚往来,你还没告诉我你姓甚名谁。” “我叫……”穆桓止眼珠子骨碌转了几圈,随后左手握拳掩在嘴边轻咳一声,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林二狗。” 顾念景神色微僵,追问了一句,“当真姓林?” 穆桓止面不改色,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当真叫林二狗。” “……”顾念景动作略僵硬地收了附庸风雅的扇子,嘴角略略抽搐,附和了一句,“这名字倒是接地气。” 穆桓止不甚谦虚地点头,假言假语道:“贱名字好养活嘛。” 顾念景瞅着他的体型,不甚赞同地点头,“的确养活的很好。” ……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比之穆桓止和顾念景这里绵里藏针的虚与委蛇,拂诺那处的气氛,不可谓之风雨欲来的死气沉沉。就在穆桓止失踪的当天,他们一行人里里外外仔仔细细找了一圈仍不见穆桓止。一无所获让他们在沮丧之余又生出沉重的无力感。 而距离穆桓止失踪,已经过去整整一天。一天的时间算不上长,但对于一个半大的,还下落不明的孩子来说,着实是个不太乐观的时间节点。未然急红了眼,但也深知自己没什么能力,所以没有添堵的在那儿哭哭啼啼,只红着一双眼,心中一遍又一遍的自我懊恼粗了心,没及时洞察到穆桓止低落的情绪。 拂诺也难得的正经,异常的严肃起来。全然不见刚刚和汤圆在路上的打诨插科。他拧着秀眉,问未然,“最后一次见桓儿,确是在你的院子里?”这话他已问了三遍,算上这次,得是第四遍。而一遍又一遍的问,不过是自欺欺人妄图从未然给的回答中抽茧剥丝寻出一点穆桓止的踪迹来。 “是。”未然回答,从先前的“嗯”升级到现在的“是”,不一样的字眼回答着同一个问题。没什么意外的,拂诺还是没有从未然的回答中觉出一点穆桓止的踪迹来。他无法不懊恼,若不是他打了穆桓止又说出那些莫名其妙的话,穆桓止又怎会负气出走?拂诺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已经很久,他没有这么情绪外露了。轩墨瞥了一眼拂诺,视线扫到他愠怒的脸色后,唇线立马绷紧。 “啊!”汤圆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一嗓子就喊了出来,“穆桓止没事的。” 话音刚落,一屋子视线全聚到了他身上。拂诺率先开口,“什么意思?” 汤圆搓了搓手,道:“前些日子我给他结了引路绳,如果他有危险,我不会感应不到。” “引路绳?”未然问他,“那是什么” “以血为引,感其所在。我现在并没有感受到穆桓止淬血的引子,所以穆桓止现在暂时是安全的。” 暂时的安全好过一直让人提心吊胆的不安全,未然想到这里,微微松了口气。微微松了口气的未然没想到穆桓止是否还记得引路绳的用法,而屋子里的另外三个,也忽略了这种可能。 “单单依靠引路绳去寻桓儿的话,我们显得太被动,”拂诺抚了抚皱起的眉,顿觉力不从心,“我和汤圆一路,轩墨和未然一路,沿途继续找吧。” 轩墨无异议,只是跨过门槛的脚迈出去后又停住,转过头来不咸不淡的对着拂诺问了一句:“找到了怎么知会你?” 昨天他们只是在附近找了一圈,并没有走太远,但今天这架势,显然是不能囿于附近这个圈子来找穆桓止的。如果一方能尽快找到穆桓止并及时知会另一方,那也能让他们少走些岔路,节省些时间。再有,年关将近,要忙的事情太多。 拂诺想了想,去卧房的柜子里拿了两个窜天炮出来。这还是他念及要过春节了给穆桓止买来玩的,只不过现在它们有了别的用处。他递给轩墨一个,又摸出火折子给他,“找到了就放这个炮。” 轩墨点点头,应下了。刚准备走,拂诺叫住了他,轩墨回头,没显得不耐,只用眼神示意他是不是还有别的事要说。 拂诺看着他,脸上扯出一个勉强称之为欣慰的笑,他郑重道:“谢谢你。”他知道轩墨这人不仅性子冷,心肠也算不得有多温热。穆桓止口中面冷心热古道心肠的师叔不是真的他,那个面冷心也算不得温热的人才是轩墨。他偶尔的慈悲,也只是因为他无聊想要做些事情缓解而已。而从穆桓止失踪的昨天到还没找到的今天,轩墨较之以前已经发了太多的慈悲。而这次的慈悲,不再是因为他无聊,而是关乎心中担的那份责任。 轩墨 “哦”了一声,表示接受了拂诺的感谢。然后回头淡淡地说了一句:“他不只是你一个人的徒弟。” 拂诺笑了,不见分外勉强。 这厢拂诺一行人火急火燎的在寻人,那边穆桓止在毫无形象的大快朵颐。不得不说,顾念景这人虽然在审美方面令人堪忧了点,但在找厨子做饭这件事上还是很值得说道的。菜做出的花样多不说,又兼具了色香味俱全的优点。显然,这顿饭对于穆桓止这样一个一顿不吃饿得慌但还是饿了三顿的人来说,无疑是在解了饱腹的问题后又能让他忘了自己当下的处境,生出恰如其分的满足感。 顾念景见他干完了盘中剩的最后一块肉,捧着圆鼓鼓的肚子满足的打出了一个饱嗝,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插上话了的时候开口了:“你有家人吗?” 其实救下穆桓止后,顾念景是存了十二分心思想留下这孩子的。因为这孩子让顾念景想起了自己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36 的弟弟。在他还是大少爷的时候,他的那个不足四岁的弟弟。但后来家中生出变故,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家中老奴拼死护了俩兄弟出来,但弟弟还是在颠沛流离的逃亡中和他失了散。而长得粉雕玉琢又圆滚滚的穆桓止,让顾念景在看他的第一眼就想起了那个下落不明的跟在他身后软糯地叫他哥哥的弟弟。 但在看了穆桓止犹如大风刮过,片甲不留的横扫饭桌的吃相后,顾念景心存的那十二分心思直降了十分。 顾念景这人,向来嗜财如命,而在大多数情况下,他把财看的比命还重要。嗯,是个名副其实的铁公鸡类的守财奴。而穆桓止这顿横扫饭桌片菜不留的豪迈吃相,生生让顾念景压下了留下这孩子的念头。在他看来,照穆桓止这么个吃法,他的钱袋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下去。左右是个半路救下的陌生孩子,自己又不是个行侠仗义的仗义之士,救了他给他一碗饭吃,自己也算得上是仁义了。现在这孩子醒了,问出他家人所在,再仁义一次送他回去,也就算功德圆满的完成了这趟仁义之举的最后一项,也能心安。 只是顾念景没想到穆桓止并没有想让他心安的想法。 “没有家人。”他听到穆桓止这样回答。 这个时候的穆桓止还没从被师傅打屁股,被内侍忽视的抑郁中走出来,他觉得自己受了委屈,而这种委屈能让他在一个救下他的陌生人这里吃到美味的饭菜得到缓解。 穆桓止觉得自己得到了救赎,所以他想在这里赖几天。 “要不你再仔细想想?看你也不像个没家人的。”顾念景不放弃。眼前这孩子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人家里养出来的,而自己最近也没听手下人说过有哪户富贵被灭门的消息,所以这孩子不应该没家人啊。 穆桓止听到这里也明白眼前这人想要问出他的家人后送他走的意思,眼珠子骨碌一转,撒下了他今天第二个谎,“我忘记了。” “……”顾念景纳闷,脖颈子挨个手刀不至于牵扯到脑部神经从而促成失忆吧? 穆桓止见他还是不说留下他的话,再接再厉,“真的忘了,”继而又耷拉着眼,小声又带有一点可怜兮兮的语气问:“你不相信我吗?” 顾念景还是不说话。但他动摇了。不过是个孩子,自己虽然不是个仁义之士,但偶尔发个善心,做个好人还是能办到的。再者,穆桓止再能吃,一日三餐萝卜白菜的供着他,还能把自己吃穷了不成?问题又绕到了起点上 ———不过是个孩子。顾念景这么想。他虽是个铁公鸡,一贯的一毛不拔,但从本质上讲,属于不怎么有原则且随心所欲的那类。就是说,在碰上涉及消财而这个消财对象还是自己乐意消费的那种时,他是很乐意消这份财的。所以这次顾铁公鸡再次丢了原则,随心所欲了一把他说:“我自然是信你的。” 言下之意就是我信你忘了自己没有家人这一说法,再深一点的意思就是你可以留下来。穆桓止那刚吃饱喝足还不太灵光的脑子绕了两圈总算绕明白了顾念景的言下之意,当即笑起来,浑圆的眼睛都笑的眯成一条缝,看着是真高兴。 顾念景看他笑,不自觉也笑出声来,脑子里一直盘亘着的想法也由着这笑被不自觉带出来。他说:“既然留下来,总得有个能让你留下来的理由,不如我认你做弟弟吧。”这理由找得实在够老套,但他并不在意,能达到认了穆桓止做弟弟又能让他对自己收留了他以此心存感激的目的就好。论玩套路,顾念景一向能拔得头筹。 果然,穆桓止这孩子就傻不愣登被套路了。顾套路王话音刚落,这傻孩子就感恩戴德地叫了一声哥哥。脆生生的,又带了点孩子的软糯。叫得顾念景心情滋润的很,再度笑出声来,眼尾上挑,活像只狐狸。 心情好了,对于穆桓止吃下肚的那些饭菜也就不甚介意了,还极尽兄长之职的问穆桓止,“吃饱了吗?要不要出去转转?” 顾念景初衷很好,孩子吃多了带出去转转消消食,一面衬得自己这个兄长在爱护小辈方面是多么的体贴,一面能带自己这便宜弟弟熟悉熟悉环境,一举两得,多好! 只是这份初衷连带着自己美好的心情没有过多的感染到穆桓止。穆桓止像蛇,一入冬就犯懒,不太爱动。但现在是在别人的地盘上,面子还是要给的。所以心里再不情愿,面上还是应下了顾念景的话。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顾念景的地盘占地大,屋子多。年关将近的日子,门上窗上都贴着喜庆的红。常年纷雪的时节,雪积的多了也就厚了,雪厚了压在屋顶树叉上也能压出一份别致的美感。穆桓止渐渐提起兴致来。 但当穆桓止看着山寨门口那似草似隶实则是行书的挥毫的威风凛凛的黑风寨仨字后,那份兴致就被脑子里止不住的抽搐给占没了。所以他这是又入狼穴了?但好像狼窝的主人还不认识他所以自己暂时还是安全的?穆桓止面上端着天真烂漫的笑,脑子里揣着杂七杂八的猜测。正想着如果顾念景发现自己就是前些日子被他绑票的那个人后会把自己如何的时候顾念景拍了拍他的肩头。 顾念景自认是个体贴的兄长,捕捉到自家便宜弟弟从近开始的兴致勃勃转变到现在兴致缺缺低落的情绪后立马进行了相应的举措。所以他轻拍了下穆桓止的肩头目的是让他抬头说说自己为何心情低落。但这份体贴好像过了头,不然穆桓止为何反应这么大?像是受了惊吓一样跳开,随后看到是他,又悻悻地垂着头自顾自低落了。 “你怎么了?”顾念景蹲下来,视线堪堪和穆桓止平齐。 “哥哥,”穆桓止皱着秀气的眉,苦着玉琢的脸,悻悻道:“你是土匪吗?” 瞧着穆桓止不大好的脸色,顾念景以为是自家弟弟嫌弃自己土匪的职业。当即,顾念景决定给穆桓止好好说叨说叨职业平等的观念。于是他说:“弟弟啊,你这种想法是不对的。你要有职业平等的观念知道吗?哥哥虽然是个土匪,但从本质和内涵上来剖析我这个人的话,我算是个好土匪。这种属于事实的认知你得认同。” 顾念景说这段话时,口气是从所未有的语重心长,话里行间是一如既往的没脸没皮的自我夸奖。 穆桓止听得嘴角连着脑门上的那根筋直抽抽。看着他给自己脸上贴金,并贴的如此心安理得的做法,穆桓止在很是无语的同时分神想起了某个和面前这个一样脸皮厚如墙的人。看来在雾宿山钟灵毓秀的风水滋润下,除了滋出漂亮姐姐和俊朗哥哥外,还润出了一批没脸没皮的自恋狂。 “二狗啊,”顾念景不轻不重地拍了拍穆桓止肩头,继续语重心长,“你不要看不起哥哥土匪这个身份,前面哥也给你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37 说了,哥虽是个土匪吧,但是是属于劫富济贫那类的好土匪。这年头,土匪做成我这样的也不多见了。你别不信我,我还真不是自夸。改明儿等哥得闲了带你下山感受一下村民齐呼顾大好人的场面。” 穆桓止脑补了一下村民操着本地方言齐呼顾大好人,主角登场内里嘚瑟面上谦虚的发表感言的场面,顿时觉得顾念景还是不要得空的好。 “寨主。”一土匪路过向顾念景打招呼。 “嗯。”顾念景虽然还蹲着,但还是很有范地点点头,十分有大佬风范。 穆桓止始终低着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但他觉得,能躲一时是一时。他不清楚当初踹他一脚的那个土匪是否还认得他的脸,也不知道那个被他和拂诺一唱一和唬的一愣一愣的二愣子是否还记得他的样子。 穆桓止生于帝王家,自懵懂记事起,就被涵书院的那群老太傅灌输在不利的环境里如何化被动为主动的道理。他虽不大喜读书,但在老太傅戒尺的鞭挞下还是将老太傅讲的道理灌进了脑子里。如今,穆桓止终于能将这种方法实地贯彻。他从来没有这样感激过老太傅们,穆桓止决定如果能骗过顾念景,以后一定要更加热爱学习以此来报答老太傅们的谆谆教导。 “哥哥,”穆桓止抬起头,扯住顾念景的衣摆,耷拉着眼尾说:“我想起我好像还有一个哥哥。” “哥哥?”顾念景心里有点不舒服,你说总算遇上个称心的孩子认了做弟弟吧,他这还没做足当哥哥的瘾,人家就想起自己正牌哥哥了,他这个半路杀出来的便宜哥哥在人家正牌哥哥面前铁定得靠边站。顾念景这人占有欲比较强,还死劲儿的霸道。只要是认定为他顾念景的人或物件,这股子霸道劲儿就表现出来了。就好比现在的情况,穆桓止记起了自家正牌哥哥,但在记起这个哥哥之前,他是认了顾念景做哥哥的。所以在顾念景心里,穆桓止的哥哥只能有一个,而且必须是他! 穆桓止一直在小心观察着顾念景的脸色,见他沉着脸,锁着眉不说话,也不太敢继续往下瞎掰了。 “……”顾念景瞅了瞅自家便宜弟弟,哎这孩子耷拉着眼的可怜劲儿真可人疼。去他妈的真牌哥哥,现在这孩子是叫我哥!顾念景又一次霸道了,“你继续说,我听着。” “我想起……哥哥大半个月前闹离家出走,不见了,爹爹派人去找……他们说,说哥哥被土匪劫走了……” 雾宿山落户山民不多,他们身上自然没有什么油水可捞,而且前面也说了,顾土匪是个被山下村民称之为顾大好人的好土匪,所以打家劫舍的勾当身为土匪的他是不会做的。土匪头子不做,土匪头子底下的喽啰自然也不敢做。而他的钱财来源一贯是劫富劫贪而来,这是他被山下村民称之为顾大好人的原因之一。顾念景想了想,大半个月前,寨子里的确劫了个娃娃回来,自己没见着他的脸,当时只顾看被劫回来的另一位俊公子,哪有时间去关心一个萝卜头。这么说,那个萝卜头就是二狗的正牌哥哥?不过这不是重点…… “爹爹?”顾念景皱着眉,“你又想起你爹了?” “只想起了有个爹,但记不得他长什么样叫什么。”穆桓止从善如流的胡说八道。 “哦,这样啊。前些日子寨子的确是劫了个孩子,但他被人救走了。”说到这个顾念景就一肚子气,你说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救走就算了,还把自己好不容易弄来的压寨夫人给顺走了!这口气,顾念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哥哥,”穆桓止故作苦恼,“我和我哥哥是双生子,长得很像,我担心寨子里的其他人把我误认成我哥哥……” 顾念景摸了摸他的头,安抚道:“这点小事你就不用担心了,你现在是我顾念景的弟弟,没人敢打你主意的。” 穆桓止算是彻底放下心来,一个灿烂的笑容大大绽开,“哥哥人真好。” 顾念景摸了把他的头。 如此,总算是把不利的局势彻底扭转为有利。穆桓止对老太傅们的感激又升了一个高度。知识改变命运,这话果然不错。 “对了,”顾念景适才想起自己要问什么了,“那人为什么要把你打晕?你认识?” “不认识的,”穆桓止摇头,“哥哥没把他带回来吗?” 顾念景摆手,“带回来干什么?” “严刑拷打啊,画本折子里都是这么演的,”穆桓止掰着手指,一脸认真的说:“坏人被抓住,但死不认罪,所以只能严刑拷打。” 顾念景觉得穆桓止口中的画本折子有涉暴的嫌疑,为了不让穆桓止日后有长成一个暴力分子的可能,顾念景决定以后必须得限制他看书的类别。像涉黄涉暴的书是万不能让他接触的。扯远了······顾念景回神,说:“有时候吧,对于一些死鸭子嘴硬的人来说,严刑拷打是不管用的,要让他们开口,得智取。” “如何智取?”穆桓止虚心求教。 “这个嘛,还是得分人。”顾念景有点架不住穆桓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只好顾左而言他,“这个以后哥哥再教你。” “好。”穆桓止高兴地应下,“那哥哥把那人带回来了吗?”问题又绕回去了。 “带回来干嘛?”顾念景不理解,“我又没想从他嘴里问出什么。而且带回来我还得一日三餐的供着,多浪费粮食。” “……”最后一个才是主要原因吧。穆桓止无声诽谤。 玄明宇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他转了转脑袋,后脑勺有点疼,看来是被下了狠手;又抬了抬胳膊,有点木,不过没怎么疼,看来是没折。 如此一番动作下来,玄明宇得出了一个结论:那人没想要置自己于死地。应该不是个坏人,他想。 瞪着眼盯着顶上的房梁,玄明宇开始琢磨那人把从自己手里抢走的孩子带去了哪里。看那人不像是熟悉穆桓止的,难道是半路杀出来的一个行侠仗义的烂好人?也有可能,中原人向来这样,好路见不平,喜拔刀相助。救下穆桓止之后呢?送他回去了?还是怎样。毕竟穆桓止身份特殊,万一那傻孩子不小心秃噜出自己太子的身份,那岂不是凶多吉少?不应该,那孩子应该不至于这么蠢。但万一,万一呢?哎…… 琢磨了半天,到底是没琢磨出来,倒是把脑仁琢磨的抽抽地疼,索性放弃了。玄明宇转了转眼珠子,一条腿架在另一条上晃着,晃了会儿,突然坐起来,掀开被子火速下床。大意了!大意了!玄明宇一边套鞋,一边碎念:人醒了不走还在这儿瞎琢磨等过年吗?真是!虽然没把自己外甥给弄走吧,但当下保命要紧。来日方长,总有把他给弄走的那天。哎,就是不知道得是几时了……妈的!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38 想到这儿,玄明宇停下了动作。泄气一般栽回了床上。也不瞎琢磨了,也不跑路了,挺尸一样躺着。外面风还在刮着,出气一样撞着门板,一阵一阵的,大有不把门撞开不罢手的架势。 玄明宇瞅了瞅身处的环境,微微叹气身下所躺是用两块木板拼起来的暂且称之为床的‘床’,被子不知道多久没换了,也不知道被多少人睡过,味道还挺大。没有窗户,只有一扇大概再被风撞几次就会四分五裂的门。是个简陋的不能再简陋的木屋,大概是进山打猎的猎户搭的。牢靠性肯定不高,搞不好下一秒就得被风雪埋了。 唉!又重重地叹了口气,玄明宇不禁感叹天道好轮回。想当年自己少年心性时还嘲笑别人所住所穿皆属破烂,如今自己也在这堪比破烂样的屋子里睡过,当真是苍天饶过谁。 玄明宇坐起来,活动活动胳膊腿,在不大的屋子里找了一圈,很意料之中的没找到丁点干粮。他揉了揉肚子,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几日。整理好被压出皱褶的衣服,顺了顺睡的乱糟糟的头发,玄明宇开了门,迎接了一脸冷风。裹紧衣袍,一脚踏进风雪中,走出十几步,转过头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木屋,忍不住想会不会塌。 又走了几步,听到后面‘吱哄’的一声——屋子塌了。 …… 所以在乌鸦嘴这件事上,穆桓止在玄明宇这里很好的承袭了那句俗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还有就是:外甥多像舅。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拂诺将寻找穆桓止的范围扩大到方圆三里。但范围扩大了,人还是没找到。汤圆歇到一块不大的石头上,两脚还不能全部占着石头,只能维持着一脚踩在上面,一脚虚空踏着的状态。他瞅着拂诺愁眉不展的脸,心里也不太舒服,但又想不出什么能安慰人的话来。只能和迷人眼的暴雪干瞪眼。 瞪了不大一会儿,暴雪就给他整了个白头翁的造型。拂诺斜眼瞟了他一眼,忍不住扒拉了下他这造型。汤圆抬头瞅他问,“还继续找吗?”问完他又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这不明摆着的事么…… “嗯,”拂诺揩了揩给汤圆扒拉头发湿了的手,“继续找。” “你也别太难过了,”汤圆不太会安慰人,说来说去也就干巴巴的一句,“会找到的,我可是给他结了引路绳。” 提到引路绳,拂诺终于有了早该有的怀疑,他问:“引路绳得桓儿引血才能发挥作用,如果桓儿忘记了该如何?” “……是哦。”汤圆一拍脑门,也终于在拂诺的怀疑下怀疑起了这种可能,“万一,我说万一啊,万一他没忘记呢?”说到一半,他又觉得这种可能性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更遑论拂诺,“唉,算了……我们还是继续找吧。” 虽然汤圆说的话中带有了‘万一’这个含着侥幸意味儿的字眼,但拂诺知道这种万一出现的可能不大,甚至是没有。他拍了拍汤圆的肩,示意他起来。 汤圆拉着他的手借力站起来,蹲久了腿有点麻。他舒展舒展蹲麻的腿,又扭着腰左右转了三圈,“行了,继续找吧。” 拂诺应了声,没等他就继续往前走了。汤圆一看被落下了,赶紧抬脚追了上去。 未然总算切身体会到轩墨在除拂诺以外的人所维持住的话少高冷的状态了。其实未然话也不多,在没人和他说话的情况下,他能一个人闷一天。但现下,未然总觉得得说点什么来缓解一下气氛。这种令人憋闷,又带有点沉重意味儿的气氛。 但他不知道说什么。穆桓止的失踪让他心口始终悬着一块石头,这块石头随着穆桓止失踪时间的拉长而不断加码。到现在,未然都觉得胸闷了。 “穆桓止失踪之前有没有什么异常?”倒是轩墨先开口了。 未然有点意外,但反应还不错,立马接道:“异常?”他仔细想了想,“那天吃的好像不太多。” “晚上是睡在拂诺那里的?” “嗯,”未然点点头,“前段时间就睡在拂诺公子那处了。” “那问题就出在拂诺那里了。”轩墨若有所思。 “不应该吧,”未然带着不确定的语气说,“桓儿说拂诺公子对他挺好的。” 轩墨冷哼一声,“拂诺这人对所有人都好,唯独对身边人残忍。” “啊?”轩墨说这话时声音不大,未然没太听清。 “没什么。”轩墨掸掸袖子,他并不想在拂诺这人是否好坏的问题上继续探究下去。 “哦。”未然应了声儿后没音了。他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下午顾念景提酒来找穆桓止,絮絮叨叨同他说了一些有关花酿的事。 顾念景除了当土匪做大佬的本事不错之外,还有一手酿得绝味花酿的本领。穆桓止听他说这本领是祖传手艺,传男不传女,传嫡不传庶。穆桓止一听,觉得这祖传手艺和皇帝传位还挺像,顿时生出了些许感同身受的亲切感。 顾念景拿了个杯子给他满上,穆桓止盯着那小杯泛有淡淡青色的花酿发愣。他没喝过酒,也不知道这花酿喝下去会不会醉。 顾念景见穆桓止不喝,便将杯中花酿往他跟前推了推,说:“喝吧,这是用青梅酿的酒,喝不醉的。” 穆桓止捧着杯子伸出舌尖小小地舔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样子让顾念景看了忍不住发笑。花酿有股青梅的甘平,又带点酸甜,不浓,但很让人回味。穆桓止又捧起杯子呷了一大口,喝完后满足地舔了圈嘴角。舔完后瞅了瞅顾念景,见他只盯着自己发笑,便将喝剩的杯子递到顾念景跟前还问他要。 顾念景接过杯子,也不着急给他倒,存心逗他,“怎么?还带续杯的?” 穆桓止还挺理所应当,“那当然,我那一声哥哥也不是白叫的。” 顾念景乐了,笑得拿着装花酿的酒壶直晃,给穆桓止倒酒的时候还洒了些在桌上。穆桓止看了直直叹气,多好的酒,就这么浪费了。 穆桓止喝完两杯后,顾念景说什么都不给他倒了,说是他还太小,喝太多会影响发育。穆桓止听了直哼哼,就是小气,还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顾念景也不管他哼哼,把壶中剩下的花酿封好,又在穆桓止那儿坐了会儿,说了些不着边的话,特意说了开饭的时间,把该交待的交待了一遍后,提着花酿迈着步子悠悠地踱出去了。 顾念景走了,穆桓止觉得无聊,但又不想出去走走。他怕遇到当初见过他脸的人。虽说顾念景给他做了保证,但穆桓止还是留了个心眼,万一,万一出现顾念景保证之外的事呢? 他只是顾念景在没有原则的情况下认的便宜弟弟,比之他手下和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知道在触及某些事情上顾念景会站在他兄弟那边的。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39 说到底,自己于他,不过是个陌生人。 想到这里,穆桓止莫名觉得惆怅。其实顾念景这人挺好的,虽然是个铁公鸡,但还是在自己说出忘记家人后认了他作弟弟,给了他一个家。还给花酿他喝,还给他做了保证。越往下想,穆桓止心中越发愧疚,自己骗了他,他还帮自己。 穆桓止觉得自己挺恶劣的,但自小在皇家这口大染缸的浸淫下,他不得不在某些情况下让自己恶劣。 他得保护自己。 哎!穆桓止重重叹了口气。不想了,睡吧。于是他又倒回床上去睡了。 寨主收了一个小孩儿认弟弟的事在下午才彻底在黑风寨传开。 李虎熊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原因有二。其一:这孩子虽是寨主救回来的,但到底来历不明。其二:养个孩子又费神又费银子。自然,费银子才是他真正想表达的。在黑风寨,顾念景手底下的人很尽职的贯彻着寨主一毛不拔的为人处世理念。 所谓的上梁不正下梁歪就是这么个道理。 李虎熊还在那儿叨叨个不停。顾念景也不说话,支楞着脑袋听他在堂下用或劝慰或沉痛的语气说自己认弟弟的种种弊端。而神奇的是,李虎熊每说完一句话,结语总能结在“养个孩子挺贵”这句话上。哪怕他上句话说得只是旺财今天居然只吃了一盆饭这种毫无关联的事情。 说到旺财,顾念景突然觉得少了点什么。认真想了会儿,一时又想不起来到底少了点啥。但有件事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旺财今天只吃了一盆饭?”顾念景觉得太神奇了,比他明明是个铁公鸡还时不时下山接济贫民还神奇。 “寨主,我觉得你要以……”李虎熊说到一半突然被顾念景打断,接过他的话头继续说:“是啊,只吃了一盆,可罕见了!” 旺财是顾念景在狼窝里捡的一条狼。通体的黑,只额头那块儿霹了三道白色,看着有点蠢,还好吃懒做,不会看家。基本上一无是处。当初捡到它的时候,它还没断奶,爹妈被猎户剥了皮切了肉正往筐里装。那时还没名字的小狼在一旁吓得呜呜直叫。 那可怜的模样一下子就融了顾念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心,当即就问猎户要来了小狼,还破了点财。许是知道自己得了救,顾念景把它捞进怀里时,小狼眼睛还没睁开就直往他怀里蹭。 而至于为什么给一头狼取了一条狗的名字,顾念景从来没说过原因。但寨子里的人都知道这是寨主没有文化且爱财的缘故所以才捡了个市斤小民都知道的且带有对小狼美好希冀的名字安到了它身上。后来小狼慢慢长大,除了体型长成了狼,其他反面都跟着退化成狗,甚至不如狗,至少狗还看家。至于旺财?不拆家顾念景就谢天谢地烧香拜佛了。 一想到这儿,顾念景牙根就一阵发疼。但今天旺财就吃了一盆饭这件事,确实反常,平日它都是干三盆饭的! “会不会是生病了?你们请兽医看了吗?”虽然旺财好吃懒做还吃的多,但养了两年,好歹养出了感情,顾念景说归说,不会真的不管它。 “寨主,这都快过年了!”一说到这儿李虎熊就一脸的无可奈何,“给银子人家也不乐意上趟山。”雾宿山时常会有大雪封山的情况出现,人家兽医还不至于为了挣一吊银子而被困在山上耽误了团年的时间。 “哟,”顾念景乐了,“还有这样的?送上门的银子不赚 ?” 李虎熊重重点了下头,“可不就是 !”点头的动作做的太大,脸上横肉一甩一甩的,凭添喜感。 “旺财现在在哪儿?我去瞧瞧它。”顾念景站起来,甩了甩腿,坐的太久,压麻了。 “大概在窝里睡觉。”李虎熊说。 顾念景迈脚去了旺财的狼窝。 要说顾念景对旺财是真好。旺财住的窝是顾念景差人特意在山下找的口碑手艺都极好的王木匠建的,正正方方,还盖了层瓦。窝里铺了干草,干草上垫了棉絮,顾念景怕旺财冷,还让人给它安了块挡风的木板。每天吃的饭还是直接从锅里舀出来盛给它的,吃饭的盆每天还有人清洗。活当个孩子在养。 顾念景推开挡风的木板,弯着腰探头往里面瞅了瞅,没瞅着旺财。没在睡觉?顾念景直起腰四处瞅了瞅,还是没瞅着旺财。跑哪儿去了?顾念景皱着眉喊了声旺财,没喊来旺财,倒喊来了几个手下。 “寨主在找旺财?”其中一个问。 顾念景嗯了声,“你们见着它了吗?” “刚看见它往那个方向去了。”那人朝偏东方向指了指。偏东,偏东……旺财去那里干嘛?偏东,偏东?!二狗不就住在那边吗?!旺财可是狼!想到这里,顾念景顾不得别的拔腿就朝那方向奔去。 留下不明就里的几个人站在原地看着顾念景拔足狂奔的背影感叹:寨主果然对旺财用情至深啊……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穆桓止半梦半醒间感觉有股湿热的像舌头一样的东西在脸上舔,舔的还挺欢快且公平,左脸舔完换右脸,舔得整张脸湿漉漉的。可依旧困,眼睛不愿意睁开,只伸手拨了拨,但没多大作用,不一会儿那股湿热的感觉又传来。 穆桓止只得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睁开眼后就看见了满眼的毛。穆桓止脑子还没跟上思维,一嗓子就喊了出来。声音还挺大,唬得旺财停住不舔他了,喊得顾念景悬在喉咙口的心差点就蹦哒出来了。 出事了?! 出事了!! “旺财!!!你给老子死过来!”顾念景慌慌张张跌进屋,还没太看清屋里的情形就朝着穆桓止声音传来的方向喊了一嗓子。声音有点急,喊的破了音。 旺财听到顾念景的声音,看了看被吓傻的呆愣在床上的穆桓止,哀嚎了一嗓子不情不愿地朝顾念景那边挪。 顾念景看着它那股不情不愿的劲儿更来气了,一把把它拽过来,向着脑袋就招呼了一巴掌。“怎么?还委屈你了?你不在窝里好好待着,跑这儿干嘛?啊?!” 旺财抬头瞅了顾念景一眼,又往床上的穆桓止看去,然后蓝色儿的眼珠子就定在那处不动了。 顾念景气的话都说不连贯,抖着手指着旺财你你你了半天,也没抖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哥哥……”穆桓止怯怯地开口,顾念景赶紧上前搂住他,“不怕不怕,哥哥在这儿啊。” 穆桓止反手抱住顾念景,整个人都是傻懵的。怎么睡了一觉床上就多了一条看不出是狗还是狼的物种?还舔他?居然没咬他? “二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顾念景凑到穆桓止跟前,幸好幸好,没闻到血味。 穆桓止摇摇头,眼睛不受控制地往旺财那儿转,旺财正瞅着它,一双蓝眼珠子黏在他身上估计扒都扒不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40 下来。穆桓止吓的一愣,赶忙收回了视线。 旺财嗷呜一声,听着还挺委屈,耷拉着脑袋,不瞅穆桓止了。 听到旺财嗷的一嗓子,顾念景这才记起它的存在来。安抚好穆桓止,给他掖好背角,冲着旺财喊了一嗓子,“旺财,给我死过来!” 旺财耷拉着脑袋不情不愿的踩着小碎步往顾念景这边挪。 “快给我死过来!”顾念景又喊了一嗓子。 旺财还是踩着步子往这边踱,踱了□□步,再不情不愿也踱到顾念景跟前了。顾念景看着它那股小媳妇儿劲儿就心尖儿脾肺叫嚣着冒烟,于是伸手薅了旺财一把,薅了一手毛。旺财毛发旺盛,旺盛到一年四季三季都在掉毛结果还没秃瓢。 旺财瞅了眼顾念景手里薅下来的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嗷了一嗓子,听着还挺哀怨。 顾念景拧着它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指了指床上的穆桓止,才说:“这还是个小孩儿,以后别来这屋吓他知道吗?” 穆桓止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抽,和个畜牲对话,这不对牛弹琴么? 顾念景也不管旺财能不能听懂,继续拧着它的下巴,耐着心又说了几遍。说了几遍估摸着旺财记住了,便松开拧着它下巴的手,点着它鼻子问,“记住了?” 旺财嗷了一嗓子,意思是记住了。 穆桓止奇了,这还真能听懂?“哥哥它能听懂你说的话?” “看着挺蠢,多说几遍就记住了。”顾念景说着又薅了旺财一把。 旺财有点不高兴,扭着脑袋不想让顾念景再薅它。顾念景又薅了几次没如意,就住手了。 “哥哥,它是狗吗?”穆桓止掀开被子下床,偎在顾念景旁边问他。 “是狼。”顾念景说,“不过和狗长得挺像。” “狼啊。”穆桓止到底小孩儿心性,半盏茶功夫不到,就忘记了刚才被旺财吓到失声尖叫的事情。看着旺财扭着脑袋的样子觉得可爱的很。跳下床后不禁伸手扒拉了下旺财脑袋,旺财被他这么一扒拉,也不扭了,直接往他手心里蹭。 看着旺财对穆桓止表现出的那股子亲昵劲儿,顾念景在一边看着有点吃味。但自己身为兄长,一个成年人,又不能把这种吃味的意思表达的太明确,不然显得幼稚。顾念景脸皮虽厚点,但总归要脸。 “二狗,去洗洗手,要吃饭了。”好在饭点快到,顾念景这理由找得刚刚好。 “好。”穆桓止扬头冲着顾念景应道。站起来拍拍手,正要喊旺财一起出去,才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它的名字。“哥哥,它叫什么名字啊?” 旺财蹲坐在穆桓止左边,用头蹭蹭他的腿,温顺的不行。 顾念景撇撇嘴,说:“旺财。” 穆桓止噗地笑出来。 “和你名字挺配。”顾念景又道,恶趣味十足,“顾旺财,林二狗,听着都像两兄弟。” 穆桓止笑不出来了。 顾念景牵起穆桓止的手,又拍了拍旺财的脑袋,乐呵的不行,“二狗,旺财我们走!” 吃饭的时候是几张大圆桌摆在一起吃的,穆桓止极少经历这种一桌人围在一起吃饭的场景,觉得新鲜的很。寨子里的其他人也是头一次见着这么粉雕玉琢的胖娃娃,也觉得新鲜。于是一顿晚饭在这种充满着新鲜劲儿的美好氛围中吃完。 穆桓止挺高兴,一是饭菜着实对他胃口,二是偷瞄了一转儿周围人的脸,没一个他印象中的面孔。简直欢喜! 旺财吃饱饭后就围着穆桓止打转了,穆桓止走到哪儿它跟到哪儿,顾念景在一边叫它,它还挺不乐意,耷拉着脑袋像是顾念景给它受了多大委屈似的。穆桓止一叫旺财,它就屁颠屁颠跟过去了,吐着舌头,喘的时候带出一圈白气。 顾念景在一边气的牙磨得霍霍直响,一把扇子摇得快赶上三伏天的频率。他算是琢磨透了一句话:有了新欢忘了旧爱。 穆桓止晚饭吃得撑,顾念景就带着他四处走走消消食。毫无疑问,旺财得跟着。想想往日旺财吃了睡睡了吃过得和头猪一样的日子,再看看今天蹿的正欢的旺财。顾念景都觉得旺财变了,不再是他以前认识的狼崽子了。而他今天中午没想起来的总感觉在旺财这里少了点什么的事,也终于在旺财的刺激下想起来了——旺财今天没去问候他。 在旺财还是顾念景认识的那个旺财时,它每天一早都会蹲在顾念景门口等顾大佬睡饱,然后等他开门,溜进屋子转一圈。一年四季,天天如此,从没耽误过一天。但今天,旺财却没有去找他,而是去了二狗屋里!简直是有了新欢忘了旧爱的最佳写照! 白眼狼一个!操! 顾念景免不了的伤怀悲叹一下。人一旦入了这种情绪,就容易感天感地,眼下顾念景就是这样。“唉,后天就是除夕了啊。”他这样感叹了一把。 穆桓止也感叹了一句,“是啊,后天就除夕了。” 除夕过后就是春节了,又是一个百家团圆阖家欢的日子。 想到阖家欢,穆桓止莫名有点失落。他都下落不明一天多了,拂诺他们怎么还没找来?不会是还没发现他不见了吧?没可能啊,这都这么久了!难道师傅还在生气?想到这里,穆桓止突然想起拂诺那句莫名其妙的“我吃醋了”,吃醋?为什么吃醋?吃谁的醋? 穆桓止想不明白,也不太愿意深想,他心中隐约有个答案,但答案被蒙上了纱,模模糊糊阻隔住人,让人看不真切。他想揭开这层纱,但心中有个小人儿在阻止他。他觉得揭开这层纱后他会后悔,所以他由着心中那个小人儿阻拦,不再深想。 我还太小。他这样想。 第二天穆桓止起了个大早。这种情况在他身上本不该发生,但万事都有例外。而桓止例外起早的原因是旺财发挥了它得天独厚的□□技术。大概卯正二刻,也许还要更早点,天还没擦亮,旺财就在穆桓止房门外叫唤了。一声赛着一声响 ———是那种穆桓止裹紧被子拿枕头盖住耳朵还能听到声音的响。在旺财坚持不懈的嚎叫中,穆桓止仅剩的那点零星的瞌睡终于被赶走的干干净净。他黑着一张脸不情不愿的给旺财开了门,旺财这傻崽子还没意识到穆桓止不高兴,一个劲儿地冲着他摇尾巴,还蹭上去舔穆桓止小腿。 穆桓止深呼一口气,告诉自己旺财只是太喜欢他了,所以才会对他这么热情,所以才一早来叫自己起床,所以…他编不下去了。 这叫什么事啊! 吼它,他耷拉着脑袋瞅着你的那股劲儿让穆桓止又觉得怪可怜。不吼吧,自己心里又憋的难受。左右都不行,穆桓止都无奈了。 无奈的穆桓止只能顺了旺财的意慢吞吞地穿好衣服,慢吞吞地找水洗漱。等他慢吞吞的把自己打理好了,天才擦擦亮。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41 穆桓止坐在椅子上,无奈透了。 临近春节,寨子里其他人起的还挺早。 穆桓止收拾好自己无奈了一刻钟不到,就听有人走动,有人说话了。 穆桓止赶紧跳下椅子,蹦哒着出了门。旺财紧随其后,步子踩的欢快的很。出了门,陆陆续续有人和他打招呼,没叫名字直接喊的二当家。穆桓止听了心里挺美,感觉二当家这仨字被他们这帮充满匪气的人叫出来特有气势,穆桓止走路都带风。心情都好了许多。 转去厨房,碰巧赶上有伙夫在杀鸡。穆桓止觉得新鲜,就蹲在那儿看热闹。旺财见穆桓止蹲那儿不动了,也有样学样的跟着蹲下来。一人一狼,瞧着默契的很。 伙夫一手捉鸡,一手拿刀,嘴巴还不得闲和穆桓止在那儿瞎扯。“二当家,今儿就让您见识一下我杀鸡的本事。嘿!我还真不是给您吹,我这杀鸡的本事,我称第二,就没人敢腆着脸排我前边儿。” 这人看着面生,不像是上次穆桓止见过的那位,穆桓止也很放心的和他胡侃。 “那我今天可得好好见识一下叔叔您这本领。”穆桓止很给面子的捧场。 “好嘞,那你可看好了。”说话间,那人手起刀落,捉在手中的鸡一嗓子还没喊圆就被割了喉管儿。穆桓止看着挺血腥,旺财倒是喜欢的很,凑近去舔滴在地上的血。穆桓止拍开它,冲它说,“脏,别舔。” 旺财头碰地嗷了一嗓子,不舔了。穆桓止为它的听话感到满意,奖励性地拍了拍他脑袋,旺财又拿刚舔血的嘴凑去舔穆桓止手。穆桓止眼明手快地躲开,旺财以为穆桓止和它闹着玩儿,于是赶着去舔他。穆桓止躲不及,还是被舔了手。 穆桓止被鸡血恶心的不行,赶紧在厨房角落放着的水缸里拿瓢搓去手上的鸡血。伙夫提着杀好的鸡在一边笑他。“二当家还挺爱干净。” 穆桓止不置可否。他这话说的不错。 “你这杀鸡的本事果然没话说。”搓好手,穆桓止不忘调侃一句。 “嗨,也就这本领能拿出手了。”那人被穆桓止夸,还不好意思了一把。 “叔叔你叫什么名字啊?”穆桓止没话找话。 “名字?”伙夫转着眼珠子想了想后,拍着脑门不好意思一笑,“寨子里的人都我狗蛋儿。” 狗蛋儿?穆桓止皱了皱眉,“这不是名字。” “啊,这样啊。”狗蛋儿的声音突然低下去,“那我就没名字。” “没名字?”穆桓止奇了,“怎么会没有名字?每个人都有名字的。” 狗蛋儿挠挠头,不好意思一笑,“我爹妈死的早,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名字。不过寨子里的人都叫我狗蛋儿,一个大老爷们,无所谓名字不名字,有个绰号就行。” 穆桓止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一个人的名字是要陪他一生的,从生到死,至始而终。生前供人叫唤,死后被带进坟墓,其名被人刻在石碑上以作凭证,某时某刻谁人生几何,谁人死几刻,其婚嫁如何,其家眷如何。而一个没有名字只有绰号的人死后碑上都不知刻什么。狗蛋儿也没他继续闲扯,拿了柴就去生火。 “每个人都有名字的,”穆桓止执拗地说,“叔叔你也有的。” “大概吧,”狗蛋儿笑笑,笑容里沉寂了些落寞,“如果不是寨主,我大概连命都没有。” 穆桓止彻底沉默下来。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拂诺——”起早的不只有穆桓止一人。还有几近一夜未眠的拂诺,未然和汤圆三人。拂诺极少熬夜,更别说这样的通宵,现下正是犯困的时候,被汤圆大嗓门一喊,瞌睡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怎么了?”拂诺揉揉发胀的眼睛,问他。 “引路绳!引路绳啊!”汤圆激动地冲着拂诺说,“我给穆桓止结的引路绳刚刚有动静了!” “真的?那他现在在何处?”拂诺和未然蹭的一下站起来,异口同声地问道。 “等等,我再探知探知。”汤圆说着闭上眼感受引路绳指引的方向,“嗯,西南方向二十里处。” “那我们快赶过去。”拂诺说着就往外走,未然紧随其后,汤圆来不及拉拂诺,只能退而求之扯住未然衣袖,他问:“不叫轩墨了?” 未然是个没主意的,他看着拂诺,用眼神询问他的意思。拂诺犹豫了一下,轩墨昨天找人找到很晚才睡,他实在不愿意再去麻烦他。犹豫没多久,拂诺就拿主意了,“不叫了,让他多睡会儿。” “好。”定了主意,三人就急匆匆往外赶去。 穆桓止吃早膳的胃口一如既往的好,早起被狗蛋儿那事儿刺激的低落的心情也没能影响到他的好胃口。在喝完一大碗腊八粥后,还吃了仨肉包子,要不是顾念景担心他吃多了容易积食拦下了他伸往蒸饺盘里的手,他还能吃俩蒸饺。 总的来说,这顿饭穆桓止吃的身心都得到了满足。而在这种满足感下又衍生出了留下来果然是正确的这种想法。 “出去走走。”顾念景把他从椅子上拖起来,“吃了就不想动,小心胖成旺财。” 穆桓止瞅了眼旺财的体型,脑海中立马有了他胖成旺财那样子的画面,穆桓止顿时觉得整个人生都暗淡了。他现在虽然胖,但还是属于胖的可爱的那类。如果真胖成旺财那种,再好看的脸都能给毁了。穆桓止极度臭美,这下被胖成旺财给刺激的不行,蹭的一下站起来,拉着顾念景的手就突突往外走。 顾念景对他突然而来的热情有些意外。等跨过门槛,才得空问他,“二狗很喜欢出去走走 ?” “不不不,”穆桓止纠正他,“我是怕胖成旺财。” “哈哈哈,”顾念景笑他,“还挺臭美。” 穆桓止理由还挺多,晃着脑袋笑嘻嘻地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顾念景闻言照着他脑袋弧了一巴掌,破孩子还挺能掰扯。 “哥哥干嘛又打我?”穆桓止还记着顾念景在他醒来时敲他头的事,“难道我说的不对?哥哥不爱美吗?” “哥哥不爱美,哥哥爱钱。”顾念景纠正他。 “……”穆桓止默了默,还是奉承了一句,“爱财之心,人皆也有之的。” 顾念景给他逗乐了,“感情你这句话是万能的,贴到哪儿都好使。” “那不,这句话只……”穆桓止准备再奉承几句,就被顾念景一个手下打断了。 “寨主———外面来了三个人,说是来找人” “找人?找什么人?”顾念景问他,最近寨子里也没来什么人啊……不对,来了二狗,不过二狗不是说他没家人吗?不对,二狗是说他忘记了自己家人!难道真是来找二狗的? “这个属下就不清楚了,他们只说来找人。”那人说的飞快。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42 顾念景脑子也转的飞快,不行!管他是不是来找二狗的,反正不能让他们看见他万一,万一是他家人咋办?那二狗还不得跟他们走!绝对不行!这是他顾念景的弟弟! 顾念景这厢正心念电转,穆桓止也在猜测外面的人是不是拂诺他们。不过按理说都快两天了,照拂诺他们的能力早该找到他了,怎么会拖到现在?难道是有事被拌住了? “二狗,你去屋里待着,我去看看。”顾念景说着就把穆桓止交给刚传话那人,“看好二当家。” “是。”那人得令引着穆桓止往屋里走 穆桓止不太愿意,站在原地不吭声。他还想看看外面的人是不是拂诺他们呢! “二狗听话,哥哥去看看就来。”见穆桓止不愿挪步,顾念景哄了一句。 “我想和哥哥一起去看看。”穆桓止说 顾念景闻言皱了皱眉头,一双桃花眼微微下拉,明显不太高兴。 穆桓止看脸色的本事不错,见顾念景不太高兴,立马改口,“那好吧,哥哥你快去快回。” 顾念景嗯了一声,一个人去了。 拂诺和未然二人算是故地重游,未然看着门匾上题的威风凛凛的“黑风寨”仨字脸色有点发白。这不是上次劫持桓儿和他的山寨么,桓儿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桓儿不是失踪而是被绑架?山匪还记得他的样子吗?如果记得桓儿,桓儿会不会有事······ 未然越往下想心愈谎,脸色也越发苍白,手也不受控制的发抖。汤圆个头较他们矮了许多,所以眼睛只是随意一扫,就发现了未然抖的厉害的手。 “未然,你没事吧?”汤圆问道。 拂诺也注意到这边来,“怎么了?” “没事。”未然摇头,手握成拳,尽量克制住抖的厉害的手,“就是被风刮的有点冷。” 汤圆哦了一声,接受了这个答案。拂诺没说什么,静默着站了一会儿,想了想把身上的大氅褪下来裹到了未然身上。未然愣了愣,等反应过来立马就要脱下来还给拂诺,拂诺钳住他的手,半开玩笑地说:“可别,把你冻坏了,桓儿可得心疼了。” 未然脸红了红,说话都带着结巴“拂公子把……把大氅给了我,把你冻坏了怎么办?” “我皮糙肉厚冻不坏的。”又是一句半开玩笑的话。不过还有下半句话拂诺没说出来,只留在心里自己嚼了一遭。啧,真够酸的。连他自己都嫌弃。 未然不知道接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说了一句,“那回去可得喝碗姜汁驱寒。” “嗯,好。”拂诺敷衍地应下。 “哎哎哎!!来了来了!!”汤圆一叠声儿地喊着,喊完之后又觉得不太对劲儿,瞪大眼睛瞅了会儿,才说:“这不是穆桓止吧?他没这么高的。” 拂诺眼神儿比他好太多,只远远看了个身形就知道不是穆桓止。 未然听汤圆说来的人不是穆桓止,不知怎的就松了口气。 “你们是什么人?”顾念景边问边让人打开了寨门,眼睛扫了一圈三人,最后定到了未然身上。这人,似乎眼熟的过了头啊…… 顾念景的眼神太过□□裸,未然察觉到后瞥了他一眼,只一眼,就如坠入冰窖周身刺骨的寒,密密麻麻将人裹住,一寸一寸收紧,势要把人溺死在这刺骨的寒里。 这人,这人是!是上次逼迫他穿喜服与他成亲的人! 未然慌忙收回视线,好不容易没抖了的手又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我们是这附近的山民。”拂诺回答。 山民?这附近还有我不知道的山民?顾念景直觉他们在撒谎,但并不着急拆穿,只慢悠悠踱到未然身边,眯缝着眼盯着他的脸看了少顷,才说,“原来如此,那我们还是山邻了?” 拂诺笑笑,“算是吧。” “那敢问三位山邻,来我黑风寨做什么 ?拜年的话未免早了点。” “不拜年,只寻人。” “寻人?”顾念景闻言将视线转到拂诺身上,拂诺一张雌雄莫辨的脸让他一双桃花眼微微挑起,合掌展开折扇,手腕灵活另显风流,“不知美人要寻何人?” 听到顾念景口中轻佻的“美人”二字,拂诺心下不悦,蹙了下眉头,但想着现在是自己有求于人,还是忍下了。他正欲开口,顾念景又说话了,“美人既然来我这儿寻人,那么礼尚往来,我是否能向美人讨个人?” 拂诺被他一口一个美人的叫法给恼的不行,火气上来了回话也硬邦邦的,“不知我这儿有什么人是寨主要讨的?” 顾念景听着拂诺不耐的对他说话也不恼,还好脾气的笑了笑,只是折扇不摇了,“他。” 拂诺循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是未然。 未然胆子实在是小,仅被顾念景这么虚空指了一下,就被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身体抖如筛糠。 拂诺闻言眉头蹙的更深,他突然意识到未然会这么怕顾念景不单单是因为他胆子小,更因为他先前在这山寨里遭遇的事情。他可没忘记他之前找到他们时,寨子里大红灯笼高高挂的场景。拂诺对断袖之癖所知不多,但也从汤圆那个男女荤素不忌的浑崽子那里看过一些有关断袖的画本折子,算得上是了解一些。就未然的情况来看,拂诺觉得他对于断袖肯定是接受无能的。既然接受无能更遑论又入虎穴? 拂诺不动声色的把未然护到身后,他觉得顾念景已经认出未然了。汤圆是个状况外的,他不甚清楚这些弯弯道道,他只知道又有人在打未然主意。虽说眼前这个打未然主意的人比上次那个叫王什么麻手下的喽啰长得要顺眼太多,但从本质上来看,他们并没有区别——都是披着人皮的牲,藏着兽心的畜。 “你要干嘛?”汤圆耐不住性子冲着顾念景问了一句。 顾念景像是才注意到汤圆似的,面上表情还显得有点惊讶,“哟,还有个小朋友。” 汤圆听不得别人说他小,更听不得别人叫他小朋友,这让他觉得自己内里大人的身份受到了侮辱和质疑。而顾念景今天恰巧犯了他的忌讳,汤圆是个敛不住脾气的,当即就炸了,噔噔冲到顾念景跟前指着他鼻子就开呛,“你这人怎么回事?逮着个人就发春!这还没到春天呢!!” 顾念景大概瞧着他是个小孩儿,听完他呛完也不恼,还能笑着给呛回去,“说你是个小孩儿你还不承认,”顾念景说着弯下腰凑到汤圆跟前,贴着他耳朵,极小声地继续说:“小朋友,人可不是只有春天才发春的。” 这话说的颇有点一语双关的意思,一面呛了汤圆是个小孩儿的事,一面又暗骂只春天思春的汤圆不是人。 顾念景既然能当着汤圆的面说出来自然就不怕他听懂了给他呛回去,而汤圆听懂了这一语双关的意思更不会忍气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43 吞声给憋着。 “你什么意思?”汤圆瞪他,一巴掌给招呼过去,被顾念景拦在了半道上,“你说话能别这么拐弯抹角吗?” “我说话拐弯抹角你不也听懂了么?” 顾念景放下汤圆的手,啧了一声,“你个小孩儿能别这么暴力吗?” “要你管!快点放我们进去找人!”吵了半天,汤圆总算是没忘了正事。 “啊,”顾念景这个‘啊’在唇腔里绕了半圈才吐完,“找人?找什么人?” “一个小孩儿,”拂诺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长得挺好看的一个小孩,有点胖。” 是穆桓止。 顾念景在拂诺补充完后就知道了。小孩儿,长得又好,恰巧还胖,能符合这全部标准的除了穆桓止没别人。 “那不凑巧,我这寨子里除了大老爷们儿就没别人。” 顾念景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不错,脸不红心不跳,目光坦诚,话语真挚。拂诺吃不准他这句话的可信度,回头看了看汤圆,汤圆搓着手指对拂诺轻轻摇了摇头。 “既然这样,那便打扰了。告辞。”拂诺说完就拉着不大乐意的汤圆和被吓得像丢了半条魂的未然走了。汤圆哼哼唧唧挣扎着不愿让拂诺拉着,拂诺对汤圆极少表露除高兴之外的任何情绪,所以他一个瞪眼过去,汤圆就立马怂的没了音儿。 顾念景站在原地看他们走的没影儿了才提脚往寨子里踱。一把折扇摇的悠忽悠哉,他仔细回想了下刚刚打了照面的三人,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好像,少了个人啊…… “拂诺!”汤圆被拂诺拉着走了一阵儿终于能说话了,“你刚干嘛封我穴道?!” “不封你穴道等你闯进去打草惊蛇?” 拂诺满眼的鄙视,拿手戳他脑门,恨铁不成钢地道:“我说你在长肉的同时能不能顺带长长脑子?” “我!”汤圆被堵的无话可说,但被拂诺怼了心里又不大舒坦,只能忿忿地跺跺脚悻悻道:“我怎么知道你后续还有计划。” 拂诺想了想,的确是他没告知他自己心里的盘算,而汤圆和自己又没有培养出那种 “只需我一个眼神你就能知道我要做什么”的默契。在这种时候,拂诺热切怀念穆桓止的那股子和自己的师徒默契。 哎,人与人之间果然是有差距的。 “那你说说你有什么计划?”汤圆梗着脖子问拂诺,小孩儿头一次被拂诺当着第三个人的面毫不留情的怼,心里留了块疙瘩,问话还挺别扭。 “静观其变,”拂诺拍了拍他脑袋,“ 这个寨主不简单。” 是条狡猾的狐狸。 而至于怎么个静观其变法,拂诺说不清楚,所以只能等。 既然是条狐狸,总有露出尾巴的时候。 第30章 第三十章 顾念景回到寨子后静坐了会儿,脑子里走马观花一样过了一遍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在他循环回忆脑子里那个着深蓝衣袍的翩翩公子好几遍后,终于记得了前些日子自己下山在客仙居瞥见过的背影。只是今日为何不见他? 正想的期间,外头来了好几波人问他明天过年的安排,顾念景支楞着脑袋简单交待下去。叫来李虎熊,把心里的盘算另外交待给他后又呆坐了会儿,这才转去了穆桓止屋里。 穆桓止显然是在等他。顾念景甫一踏进屋子,他就凑上去给他端了杯茶。顾念景手心贴着瓷壁,摩挲一阵,指尖才觉察出暖意来。旺财凑过来蹭他腿,一下一下的,像是在撒娇。 “你个小没良心的,”顾念景捏住旺财后颈,笑道:“好歹养你一场,家里头来个人就忘了我是吧?” 穆桓止自顾念景出去那会儿这心就吊在嗓子眼儿,现在顾念景这样一番话说出来,他更是觉得顾念景这番话是端的话中有话。一时之间,他紧张的呼吸滞了滞,竟是连手都不知道该如何摆。 “二狗,”顾念景放下冷却的茶杯,一双桃花眼直盯着穆桓止,勾唇一笑,问他:“你说是吧?” 穆桓止这下完全可以确定顾念景那番话中有话是在映射自己了,但看着顾念景并没有直接说开,他也就乐的装傻,“是吧。” 顾念景听他装傻,还能眉眼弯弯的同他说一句:“你知道就好。” 穆桓止不说话了,头埋的更低,都快戳到摆在膝盖上的手了。 顾念景呷了口冷茶,瞥眼瞧了穆桓止一眼,他心中有个猜想,这个猜想在碰到刚刚那三人时只是冒了个雏形,但在观察了穆桓止一番不算正常的举动后,他的这个猜想已经隐约成型。 穆桓止从一开始就对他撒了谎。 现在的小孩子啊……顾念景想了想,搜肠刮肚也没找到个合适的词来把穆桓止形容贴切。又坐了会儿,实在是没话说,于是他摸了摸穆桓止脑袋,又拍了拍旺财后颈,一个人晃着步子出去了。 穆桓止坐在原处,像入定般,半天没有挪屁股。 顾念景对于穆桓止把他骗了这件事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亦如生气或难过类的情绪。他想的开,人生苦短,及时行乐,行乐的时间尚且不足,又何必让这么东西给自己添堵。 享乐主义,说得大抵就是顾念景这种人。 中午吃饭时,一切如常。顾念景照常给他夹菜,照常在他耳朵念叨多吃蔬菜身体好,照常在他吃完一筷子蔬菜后得了他摸摸头的奖励。 然后,照常午休。 穆桓止的午休习惯是从宫里带出来的。十年如一日,风吹雨打都不曾改。他睡眠质量一向不错,往往是上一秒刚沾枕头,下一秒就能入梦会周公。 但今天,他失眠了。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几遭,被褥都被他翻出好几道褶子,他仍然没有睡意。反倒是这么动来动去的,被子里灌进去不少风,本来就没怎么回暖的身体又冷了不少。这下是彻底睡不了了。 他想起上次失眠还是知道自己要被送出宫那次,那这次失眠呢?是因为顾念景吗?还是因为,内心对顾念景的愧疚? 穆桓止想不出来原因。兀自迷瞪间,突然听到屋顶上传出一阵窸窣的声响,有人?这是穆桓止的第一反应。 他立马翻身下床,用从所未有的速度冲到屏风后把自己藏了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似乎是下意识就这么做了。 他看见屋顶上的人下来后轻手轻脚靠近床边,掀开被子没发现人,又伸手钻进被子摸了摸。那人嘀咕了一句什么穆桓止隔的不近没太听清。正犹豫着是不是要喊一嗓子把顾念景招来时,他看见那人转了个方向,这下足以让穆桓止窥见他的全貌———圆脸胖体,不算很高,不是汤圆又是谁? 汤圆来了?! 汤圆来了!! 那师傅是不是也来了?未然也跟来了吗?可为什么不见他们? 穆桓止还没琢磨透,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44 眼前忽然一暗,正抬眼间,汤圆抓住他的肩膀往上一提,穆桓止踉跄着被他就着这个姿势拉起来。他稳住身形将将站定,还没来得及开口,汤圆突然扯了扯他的脸,像是孩子得到了玩具,高兴之余又带了点得意:“啊,抓到你了!” “……”穆桓止刚蹿起来的那些个相见后的激动和惊喜的心情被他这么一扯立马烟消云散。他揉着被扯红的脸,忿忿地想:汤圆个不知轻重的,不能轻点吗?! “师傅……”穆桓止话还没说完就被汤圆眼神制止,“嘘,”汤圆竖起食指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压低声音说:“有人。” “有人?谁?”穆桓止也压低了声音问他。他并没有听到任何脚步走动的声音。 汤圆拉着他蹲下,凑到他耳朵边说:“ 我不知道,他身上的味道我不熟悉,”汤圆说着又凑到穆桓止身上嗅了嗅,这下俩人贴的更近了,“你身上……”汤圆神色古怪地瞟了他一眼,“有我不熟悉的味道。” 穆桓止同样神色古怪地瞟了他一眼,大概是有点纳闷:我身上的的味道你是如何熟悉的? 汤圆抬眼看着穆桓止,穆桓止也正盯着他看,眼神相交汇间,汤圆总算和他心有灵犀了一把,正打算给他解释他是怎么熟悉他身上的味道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于是这次好不容易通过眼神交汇而来的一通心有灵犀还没彻底灵犀一次就经历了夭折。 …… “二狗,醒了吗?”是顾念景,也许旁边还跟着旺财。 汤圆正为刚刚夭折的心有灵犀而郁闷乍听到顾念景叫穆桓止二狗,猛地抬头瞪着穆桓止,“你,你怎么,他怎么叫你二狗?” 汤圆不知道是被这名字刺激了还是怎么地,整个人激动的不行。穆桓止没理他,朝着门口的方向喊了一声,“我醒了,哥哥。”然后压低声音对汤圆说:“回头跟你说,你躲好了别出声。” 开了门,先是旺财蹿了进来,紧接着顾念景跟了进去。旺财嗷了一嗓子朝穆桓止扑过去,穆桓止避之不及,差点被它掼倒。旺财杵着鼻子对着穆桓止脖子嗅了嗅,嗅完之后立马从他身上蹦下来,伏地嗅着什么。 穆桓止还在奇怪旺财的这般举动,突然听到旺财连着嗷了好几嗓子,穆桓止朝旺财看过去,发现它正对着屏风叫的欢实。 屏风?? 屏风!! 汤圆!! 这可真是要了人命了!!! 穆桓止紧张的一嗓子差点就要破喉而出,好在他顾及顾念景在旁边悬崖勒马的够快又心存侥幸的觉得汤圆那么机灵的一个人应该不会傻等着被旺财发现。然后他就抱着这样一种侥幸看着旺财一步一回头踩着步子往屏风那个方向踱去。 旺财虽然是条狼,但却是条不怎么英勇且有点怂里怂气的狼。面对未知,它习惯性在分析好事态利弊后做出相应的战略对策。就好比现下这种情况———它在穆桓止身上闻到了陌生人的味道,但它对那个陌生人不甚了解,所以得先权衡好它与陌生人之间的力量悬殊的差值,而这个权衡利弊的点又尽数落在它背后的主人———顾念景身上。大有狗,不对,狼仗人势的感觉。 顾念景只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就能给旺财无尽的勇气和底气,旺财一步一踩还得空瞅了顾念景好几眼,然后前肢伏地,后腿半弯曲曲起———摆好进攻的姿态。再然后,一个起跃,朝着屏风那个方向扑了过去。 穆桓止再顾不得其他,冲着旺财就喊了一嗓子,“旺……”然而一嗓子还没喊完,旺财就已经扑了过去。 完了完了,这下彻底完了。穆桓止闭上眼无限悲催地想。 “拂公子,”未然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北风扑面的感觉让他说话都不太利索,“汤圆怎么,还没回来?” 拂诺搓了搓手指,拧着一双秀气的眉朝汤圆去的方向看了又看,“应该快了吧。” “不会出什么事吧?”这句话未然只敢在心里问,摆到明面上问的话他怕给拂诺心里添堵。这两天拂诺操的心够多了。 “不会出什么事吧。”拂诺皱着眉小声嘀咕了一句,“都这么久了。” 未然听觉不错,哪怕拂诺只是这样小声嘀咕了一句,也尽数落进了他耳朵里。他犹豫着是否该说出几句场面话来宽慰拂诺时,拂诺又说话了,这次也算是嘀咕,但发声还算大。“不应该这么久了还没回啊。” “许是被什么事绊住了,”未然不太确定地问拂诺,“我们要不要回去找找?” 拂诺没立即给未然一个准信儿,而是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汤圆出事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想了好一会儿,才觉得实在是觉得高估了自己在这方面的能力,于是作罢,转而回答未然的问题,“去吧,如果出了事,我还能担着点。” 未然点点头觉得拂诺说得有道理,正预备着出发,拂诺又问他,“你不怕了?” 未然听着拂诺的话还没太反应过来,只面露不解地看着他,“怕什么?” 拂诺回话的时候带了点犹豫,“就,那个土匪头子。” 未然脸色变了变,手不自觉握成拳,过了会儿才说:“桓儿在那里,我在不中用还是得去的。” 拂诺点点头,没再说话。 主仆之间,情深如此,也轮不到他这个外人去说道什么。唯一能做的便是好好护着未然,免他受伤,保他平安。他和穆桓止前天早上闹了那么一遭,穆桓止心里铁定是存了不快的,如果未然再出点什么事,他真不知道穆桓止又该怎么看他。 原来他和他的关系,竟危机如斯。拂诺苦笑。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拂诺他们赶到黑风寨的时候,看到隔着寨子不远处站着一个人。走近一看,才发现是轩墨,一问才知轩墨也是刚到不久。竟是巧到这种地步。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拂诺说着拉过他和未然的手将他们二人引到寨子里的人看不到的别处。 轩墨甩开他的手,自顾走到那棵要五个成年人才能合力抱住的粗脖子树后,“醒来就不见你们,寻着你们留的记号找过来的,”说到后一个“你们”这俩字时轩墨才发觉出不对劲儿来,怎么少了个人?他微微皱了下眉,这动作在他脸上实在少见,只出现了一瞬,立马就消失了,“汤圆去哪儿了?” “我们留的记号?”拂诺问轩墨,“什么记号?”他没留,未然估计也不会,难道是汤圆给轩墨留的? “红绳。”轩墨说。 红绳?拂诺心有疑虑,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总归轩墨来了也不是什么坏事,还能多个帮手,于是着手回答他刚刚的问题,“汤圆探知到了桓儿的踪迹,以防打草惊蛇,我让他一个人先去探探情况。” “何时去的?”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45 轩墨问。 “去了有一会儿了。” “怕是已经打草惊蛇了。”轩墨说。 “我也这么想,”拂诺说:“难得你我想到一处。” 轩墨瞥他一眼,难得没有反驳。 “我们现在要进去吗?”未然问。 “既然已经打草惊蛇了,干脆就破罐子破摔摔到底,”拂诺抖擞精神,“进去。” 轩墨听着他一通成语和民间谚语混用说得好像有点道理但仔细品味又不是那么对味儿的话,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多嘴了一句,“你以后还是多读点书吧。” 拂诺闻言楞了一楞,下意识就回了一句,“不是人丑才该多读书吗?” 轩墨:“……”叫你多嘴! 拂诺口中的进去,并不是直接从山寨大门大摇大摆的进去,而是依靠轻功躲过寨子里不时晃出来的人悄悄的进去。拂诺上次那趟营救之行还算有点收获,至少记住了寨子里屋子的走向和分布。 东边是上次未然待过的地方,那片儿房子算多,估摸着是土匪们睡的地方,东边房子那块儿的偏东南方是柴房厨房,桓儿搁那儿的柴房待过。 拂诺在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那间未然曾经待过的屋的具体的位置,然后手遥遥一指,就给定了方向。 轩墨是个行动派,拂诺刚给定了位置,下一瞬人就飞身奔了过去。拂诺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具体的方位,就只能捕捉到他转瞬消失的背影了。 总不能让师弟一人孤身犯险。拂诺到底还是担心轩墨一人应付不过来那头狡猾的狐狸,故而轩墨上一瞬离开,他下一瞬就拉过未然一并飞了过去。 至于具体的方位,等到了再说吧。 轩墨落在东边那片某一间房子的屋顶上,屋顶上雪积的厚,他甫一踩到上面,鞋就被浸湿。趴不能趴,拂诺他们也还没到,轩墨为免过快暴露,只能选择蹲到屋顶上。 这动作不怎么雅观,和如厕无异。轩墨再一次皱了下眉头,而颇照顾形象的他这次为了不被人发现也不得不忍受着这不怎么雅观的蹲姿。 拂诺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轩墨一脸嫌弃但又不得不忍受着这个不雅观动作的生无可恋的表情。他踩着雪小心踏过去,弯下腰附在轩墨耳朵边问了句,“如何?” 轩墨侧过耳,抬眼看他,扯过他的衣袖就往下拉,也让他同他一道感受一下这如厕一样的蹲姿。待拂诺蹲下后,他反问他,“如何?” 拂诺笑了笑,也不着急从他手里扯回衣袖,只道:“师弟到底是师弟。”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反倒在他和轩墨之间添了几分熟稔,竟有种时光倒转至多年前兄友弟恭的错觉。 轩墨自然也是感受到了,不动声色地撤回手,“没见人出来。” 拂诺嗯了一声,想了想又问:“从你来到我们赶到,这期间没出一点儿动静?” 轩墨嗯了一声给出回答。 见他话少如此,拂诺便没再继续问,但疑虑已在心中生成———这里,似乎安静的过了头。而眼下正经历着的场景,不知怎的,就让他想起了他的前师傅———最是德高望重的无垠道长说过的一句话:暴风雨来临前总是异常平静的。 异常平静的表象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在拂诺搓手指搓了十七八个来回后,有间房的门被人自内拉开了。 房门的位置不太好,正对着拂诺他们蹲着的那间房的屋顶。房门大敞,屋里头的人一出来抬个头就能瞥见对面屋顶上蹲姿各异的三人。 轩墨不大乐意被外人看去他这幅样子,便支起腰拖着步子往旁边挪了挪。如此,屋里头的人一出来抬个头的功夫也不能一眼瞧见他。轩墨想的极好,步子也挪的极其坦荡,一点也不知这挪步的动作比之那如厕的蹲姿好看不到哪里去。 拂诺在一边憋着笑,他这师弟,还是如此顾及形象。无论何时何地———发型乱不得,衣衫需整洁,形象二字比天高,半点折损不得。笑着笑着,拂诺个嘴贱的又想逗弄逗弄轩墨,“师弟,”他叫他,“你可曾见过跛脚赶路?” 轩墨挪好步子又蹲下,看了看屋里头还没人出来,又看拂诺正儿八经的在问他,也就一本正经的给他回了,“不曾。” “不若你再好好想想?”拂诺朝他挤眉弄眼,“师兄就觉得你见过。” 轩墨见他说的笃定,还真就认真地想了又想,但仍不得想起。只好把先前回过的话一字不差搬给他,“不曾。” “不曾啊,”拂诺见他认真回想的样子更加不怀好意,“那你仔细回想回想你刚挪步的动作。” 轩墨闻言脸黑了黑,冷眼看他,丢下一句,“无聊!” 拂诺要不是顾及当下环境,能给笑的岔过气去。 未然不比拂诺和轩墨他们,习过一身武功傍身又是灵怨本体,蹲的太久也不觉得脚麻。他身体残缺,不宜久蹲,现下蹲的太久不说又不敢乱动,唯恐闹出什么动静惊了屋里头的人。但脚实在麻的厉害,鞋袜被雪浸湿,也难受的紧。他想着稍稍动一下应该不会怎么样吧,心想如此,动作便做了出去。 只是他太想当然。脚麻到失去知觉,这么猛的一动,没缓解不说,还弄得酥麻不止,更觉难受。难受之下,脚底打滑,未然就这么直当当地栽了下去。他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就落入了一个怀抱。睁眼看得来人,只觉还不如就这么摔下去才好。 接住他的是顾念景。 拂诺和轩墨见未然这么毫无征兆地摔下去也骇了一骇,连飞身下去从顾念景怀里拉回了未然。 未然惊魂未定,还没回神就被拂诺他们拉着落了地,脸色白了又白,甚是惨败。 “等你们这么久,人可算是来齐了。” 顾念景展开折扇,朝屋里头吹了声口哨,不多时屋里头便出来了头狼,狼后面还跟着个小孩。 “桓儿!”拂诺对着那孩子喊了一声,不是不焦急的。 穆桓止听到拂诺叫他,又见他神色疲倦,心里不是不愧疚的,踯躅半天,嗫嚅地叫了声,“师傅。”又见未然和轩墨也来了,心里更加愧疚不安,自己在这儿被顾念景好吃好喝地供着,劳累了另一群人找他。 “未然……”穆桓止看着轩墨没什么表情的脸,音儿更小了,“师叔。” 未然哽咽着也叫了声桓儿,轩墨只点了下头,算是表示。 “寨主,”拂诺对顾念景拱了拱手,算是问候,“这孩子正是我们在找的,劳烦寨主照看两日,今日我们就领回去了。” “天底下竟有这样的好事?”顾念景笑了,“我白白给你们养个孩子,你们就一句轻飘飘的感谢就打算完事了?” “寨主要当如何?”拂诺直觉他等下所提的条件会苛刻异常。 顾念景既然被人称一句“顾狐狸”,就没有做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46 那亏本买卖的道理。他救了穆桓止又白养了他这些天暂且不提,又被穆桓止骗了这些天更当别论,反正他也利用穆桓止见到了自己心念的那个人。若论亏与不亏的问题,他也不觉得自己损失了多少。只是若什么都不从拂诺那里捞点,那就太对不起别人叫他一声“顾狐狸”。顾念景心念电转,眼珠子骨碌那么一转,主意便生成。 “诚然,我当二狗为亲弟弟,照顾他也是理所应当,自然是没有同他师傅讨要生活费的道理。”顾念景晃着折扇,装模作样的继续道:“但架不住他师傅,也就是您的一腔热情,所以我就勉为其难的提三个要求吧。” 拂诺被他一通颠三倒四的话彻底刷新了世界观,惊叹世上竟还有比他还厚颜无耻之人。 轩墨也是头一回见到比拂诺还厚颜无耻的人,不免惊讶了一下这世上果然无奇不有,连厚颜无耻都一个赛一个强。 “其实这三个条件也不难达到,”顾念景又道:“情理之中,道德之内。” 拂诺定了定心神,道:“寨主请讲。” “别寨主寨主的叫了,”顾念景丝毫没有一点外人的自觉,“多见外啊!叫我顾念景就成。” “……”我们又不熟。 “顾念景,”拂诺从善如流的改口,“敢问你的三个条件是什么?” “第一个,”顾念景收了折扇,竖起食指在拂诺跟前晃了晃,“我要随你们一同回去。” “不行!”拂诺想也没想就拒绝。这个顾念景来历不明,又狡猾如斯,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把这么个人留在身边的。 顾念景听到拂诺的拒绝也不意外,还因为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而挑了挑眉头,“可二狗已经同意了。”顾念景说着指了指穆桓止。 拂诺听到顾念景叫穆桓止“二狗”,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桓儿你是有多想不开才起了这么个名字来糊弄顾念景……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穆桓止自作主张答应让顾念景和他们一同回去这件事! “桓儿,你答应了?”拂诺问穆桓止。 未然和轩墨也看向穆桓止,眼神里透着不解。穆桓止被他们看的发怵,搭在旺财脖子上的手不自觉收紧,旺财被穆桓止骤然收紧的手给抓疼,嗷的一嗓子给喊出来,喊完后还特幼稚地踩了穆桓止一脚。大有你抓我一下我踩你一脚咱俩就算扯平了的意思。 拂诺看着这么个不知道是狼还是狗的生物,突然想起了下落不明还生死未知的汤圆,眉毛不自觉拧起。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师傅……”穆桓止见拂诺拧眉,心里更加紧张,一句话讲得也磕磕绊绊,“我,是我自作主张,是我自作主张答应了顾念景哥哥。” 拂诺听到穆桓止口中那句“顾念景哥哥”后眉毛拧的越发纠结,哥哥?这顾念景看着比你大了一轮,你好意思叫他哥哥,顾念景也好意思答应?这人脸皮到底是有多厚?! “没事,”拂诺见穆桓止紧张到说话都结巴,只得先稳住他,“师傅不怪你。” 穆桓止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又听得顾念景问,“所以二狗他师傅你是答应了?” 拂诺听到顾念景以“二狗他师傅”来称呼他,眉头不受控制地跳了跳,不知怎的,他就感觉这种叫法和“孩子他娘”无异。等这股奇怪的感觉淡了些,拂诺才说,“我尊重桓儿的选择。”拂诺现在完全是端着走一步看一步的想法,他不知道顾念景到底使了什么法子让穆桓止答应了让他一同上山的要求,但顾念景既然有本事让穆桓止答应,他就能想出让顾念景在山上待不下去的法子。只是现在这法子还没想出来,他唯有走一步看一步待想个万全之策后再做打算。 未然没主意,穆桓止答应了顾念景,拂诺又说尊重他的选择,他身份尴尬,容不得他去左右别人怎么选。至于顾念景对他轻佻的言行,他想,忍忍也就过去了吧。 轩墨没说话,只端着一张冷脸在那儿当背景。 如此,顾念景要随他们一同回去的事就算铁板钉钉了。 拂诺没见到汤圆心里总是没着没落的,如今答应了顾念景这狐狸的条件,他就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至今仍下落不明的汤圆。他拉过穆桓止,低声询问他是否见到了汤圆。 穆桓止脸色倏地一变。拂诺一直盯着他,见他脸色骤变,也免不了的胡思乱想:汤圆是不是出事了?! 汤圆这熊孩子虽说一直气他吧,但好歹是跟了他这么长时间,就算老是气他,这也气出感情来了。如果汤圆真的出了事,他该如何?是自责不该让他一人孤身犯险?还是后悔让他一人去探知情况? 拂诺不知道。正胡思乱想间,他听到穆桓止说话了,“也许还在屋里,”穆桓止回头指了指那间大敞着门的房间,“汤圆找到我不久,哥哥就带着旺财来了。旺财在我身上闻到了汤圆的味道,当时汤圆躲在屏风后,旺财正准备扑过去,被哥哥拦下了。哥哥好像什么都知道。他拦下旺财后跟我说,只要我答应他三个要求,他就带着旺财走。我当时吓坏了,就答应了他。” 拂诺听着穆桓止一口一个“哥哥”的叫顾念景,心里挺不是滋味儿。但再不是滋味儿也得受着,汤圆还没见着呢。 轩墨隔着六步开外的距离凉凉地看着师徒二人那股劫后重生一样的亲昵劲儿,看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才别过头去拢着衣袖给冻透的手指回暖。浅褐色的眼睛半眯着,这个动作让轩墨少了些平日的清冷,倒添了些慵懒。 顾念景摇着折扇暗搓搓地踱到轩墨身边,又暗搓搓地瞄了轩墨好几眼,正预备着来个自我介绍时,轩墨半眯着的眼突然睁开了。顾念景顿时有些紧张,紧张之下张口就来了句纵贯至今老少通用的自我介绍,“你好,我叫顾念景。”说完后顾念景就忍不住暗啐了那句最是得雾宿山土匪们宠幸的骂娘脏话:妈的!他绝对是被雾宿山的山风给灌傻了才做出这么老掉牙的自我介绍! 轩墨“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顾念景。顾念景见轩墨回应他,虽说只一个“嗯”字,但他心里头还有挺高兴,觉着还可以进行下一步交流。他一边暗搓搓的在脑子里编排着要说的话,一边正大光明地盯着轩墨看。轩墨感受到他的视线,觉得熟悉的很,但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于是只好微微侧过脸,瞥了顾念景一眼,还是没想起来。倒是顾念景那灼热的视线仿佛要把他烧着,让他颇感不适,只好把脸又侧回去。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顾念景扭过脖子,把脸冲着轩墨,“我都告诉你我叫什么了。”顾念景这话说得饱含礼尚往来的意思,轩墨听出来了。 “轩墨。” “轩墨?”顾念景没琢磨出是哪个轩哪个墨,于是晃着折扇问他,“哪两个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47 字?” “车干轩,黑土墨。”轩墨这名字是穆氏先祖所取,没什么特别的寓意。但他那位最是德高望重的师傅说过他这名字应拆开两字取器宇轩昂,骚人墨士之意。轩墨不大讲究名字的含义,别人问他名字的含义时他往往取最简单的意思说与他们听。说多了别人听不懂又得继续问,烦。 “啊,”顾念景迂回婉转地啊了一声后又问,“你是二狗的师叔?” ……二狗。“嗯。”轩墨也能猜到穆桓止不告诉顾念景真名的原因,所以也就顺着他的意思意思的“嗯”了一声。想到穆桓止……轩墨朝着师徒二人刚站的地方看了眼,没瞧见人,那扇之前还大敞着的门也被关上了。 “轩墨,”顾念景叫他,“你多大了啊?” “……”盘问的这么详细,这是在查户籍?轩墨不太想搭理他。 顾念景脸皮一贯厚的很,轩墨不理他,他也不觉得尴尬,又自顾自问他,“我猜你肯定比我小,”顾念景嘿嘿笑了两声,还挺得意,“我二十了。” “……”哦。 “二狗你们也找到了,拂诺也同意我和你们一同回去了,那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问拂诺。 “轩墨,”顾念景收了折扇拿到他眼前晃了一晃,“你在发呆吗?” “……” “轩墨轩墨,欸?你看见……” “闭嘴。”轩墨凝眉打断他。他看见拂诺他们从紧闭的那间房里出来了。穆桓止神色还带着点紧张,拂诺神色泰然,倒是怀中隆起一块,像是装着什么东西。轩墨看着拂诺那自若的神色,又瞥了眼还露紧张神色的穆桓止,不禁想:拂诺这家伙不会是在顾念景房里拿了什么东西吧? 拂诺确实在顾念景房里拿了东西,不过那东西的所有权属于拂诺—— —正是化了猫身的汤圆。前因穆桓止已经告诉了他,至于后果,拂诺用他那不算灵光的脑子稍稍想想也能明白—— —肯定是被顾念景身边那头狼吓得化了原形。不过汤圆能化了原形待那儿不动,没让他们一通好找,也算留了点脑子。这点拂诺还是很欣慰的。 汤圆找到了,拂诺一行人就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回去吧。”拂诺说。 顾念景可算等到拂诺这句话,兴冲冲地冲到他房里拿出包袱就背上。拂诺盯着他背上那个圆鼓鼓的包袱直瞪眼,这是准备长住了? 拂诺还没开口问,顾念景就给他解惑了,“我弟弟在哪儿我就在哪儿。”言外之意就是准备长住了。 你弟弟可是要在雾宿山待到成年的!拂诺听出顾念景那言外之意给气的不行,牙磨的霍霍响,眼睛瞪的溜圆。顾念景心比海宽,眼比天高,压根瞧不见拂诺一副要将他生吃了的表情,一双眼直追随着轩墨去了。 穆桓止看着顾念景凑着热脸往轩墨跟前儿凑的痴样若有所思。 出了黑风寨,顾念景对着还留在寨子里的一众土匪交待了些话,交待完后给他们拜了个早年,年拜完后又特大方地发了一回红包,发时还特意交待一定要等他走后才能拆。众土匪一听,明白了,财不外露嘛!既然寨主都这么暗示了,那估计给的还挺多,掂着这轻飘飘的重量,估计得是一张银票。众土匪乐的脸上开出了花,并且一致觉得此刻的寨主最是威武帅气!简直雾宿山山花!顾念景走了,旺财自然也跟着去了。 李虎熊他们盼着顾念景走的没影儿后赶紧拆了红包来看,红包里安静躺着的一张纸仿佛在嘲笑他们脸上还没来得及收走的得了臆想中顾铁公鸡给发的银票后二傻子一样的表情。李虎熊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撕碎了那张纸,余下土匪一众效仿,顿时,碎纸纷飞落地被雪浸湿,让人依稀只能辨的恭喜发财,红包拿来的字样。 所以,铁公鸡永远是铁公鸡,他在一方受了损,就势必得从另一方给赢回来。顾念景向来不会折了自己铁公鸡的名号。 只是可怜了他手下一众土匪,跟了这么个死抠的寨主。简直人间至惨。 回去的路上顾念景凑轩墨跟前在那儿说单口相声,轩墨摆着张冷脸不大愿搭理他。而旺财则毫不意外地缠着穆桓止扯他衣摆自个儿在那儿撒欢,穆桓止凶了它好几回,旺财就嗷呜一嗓子耷拉着眼看着他扮可怜,穆桓止心下一软,就由它去了。拂诺望天长叹,无力感倍生。主人和狼,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未然见顾念景一心缠着轩墨,心里顿时松了口气,但见穆桓止身边那头寸步不离他的狼,心里发怵,没敢上前同他搭话。于是一个人落在后头踩着他们的步子往前踏。 “轩墨轩墨!我去那儿了你们有地方给我住吗?”顾念景后知后觉,方觉自己在住宿方面还是个问题。 “有。”轩墨惜字如金回答他,顾念景听了还挺高兴,可算没让他一个人在那儿说单口相声了。 “那和你住的屋挨得近吗?”顾念景又问,这可是关系到要不要留旺财在他那屋睡的决定性因素。如果住得远,他就把旺财留下,若是住得近了,那就得想个法子把旺财支到穆桓止那屋去,免得他每天早上叫唤扰了轩墨的清梦。 “……”轩墨后悔刚回他话了。他算是明白了,这顾念景不仅脸皮厚比拂诺,还是个得寸进尺的人。 “好吧,你不说我去问拂诺,拂诺总该知道。”顾念景说风就是雨,转了个方向就往拂诺那边去问了。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拂诺正把汤圆往怀里带,见顾念景来,连忙护住了胸口那块儿,生怕他看出什么来。 顾念景:“……”他有点纳闷,自己虽然是个好男色的不折不扣的断袖吧,但还是没到对每个男的都发情的地步吧?自己刚刚不过是嘴欠叫了拂诺几声美人,他就能把自己防备成这样? “我问你点事,”顾念景轻咳一声,“你给我安排的住的地方和轩墨隔的近么?” “……”拂诺心想:谁告诉你我给你安排住的地方了?但嘴上还是敷衍道:“近。” 顾念景一听立马喜笑颜地笑了,冲着拂诺双手合十就说了句感激不尽。拂诺看他那喜笑颜开的模样,品出了点坠入爱河的感觉。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这家伙不会看上轩墨了吧?! 他活了这许久,自然是知道龙阳之好这一说的。只是平日里只能在话本折子里见识的龙阳之好,如今却能在现实生活中切身感受。拂诺有点震惊,震惊之余又有点同情顾念景,就拂诺现在观望的情况来看,顾念景这场龙阳之好得唱衰。不为别的,只因为他看上的是轩墨。 轩墨是何人?真—冷心冷情、面瘫脸、刀子心的—他师弟。拂诺不禁有些同情顾念景。只不过这份同情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穆桓止问他的话让他又陷入了沉思。 穆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48 桓止问,“师傅,哥哥认识师叔吗?怎么这么缠着他?” 顾念景认不认识轩墨这件事拂诺并不知晓,但他敢肯定的是轩墨不认识顾念景。顺着这个肯定的认知,他又回想了下刚与顾念景在黑风寨外周旋时,顾念景轻佻的举止,不加掩饰的放浪的浑话,这简直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风流浪人! 只是这么个人,为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就缠上了轩墨?拂诺对于那些个描写情情爱爱的画本折子看的极少,而在他看过的那些极少的描写情爱的书中,都巧妙地避开了一个词——— 一见钟情。所以拂诺无法理解顾念景对轩墨突然而来的热情和纠缠。而等他慢慢悟过来的时候,顾念景对轩墨的一见钟情已经升级为二人的两情相悦了。 这是后话,暂不提。 轩墨情史方面干净的就和张白纸无异。拂诺护犊子护的厉害,生怕轩墨在顾念景那个长双桃花眼一看就欠有很多风流债的浪子那里吃亏。于是,拂诺把刚对顾念景那里的那点同情掺满担心又转移给了轩墨。 “师傅师傅,”穆桓止叫他,压低了声音问:“哥哥不会喜欢师叔吧?”穆桓止问完顿时觉得这种可能性太大了,他还记得第一次被顾念景寨子里那帮土匪绑去黑风寨时,其中一个土匪就说让未然做寨主的压寨夫人。哥哥对未然有意,现在又对师叔生了情,天啊,这该死的爱情!穆桓止要被自己脑补的剧场给弄窒息了。 “我猜是的,”拂诺也压低了声音说话,“不过就现在来看,顾念景是单向爱恋。” 穆桓止听后放下心来。至于他放的哪门子的心,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只单纯觉得顾念景不去祸害未然而转去喜欢轩墨这件事让他一颗心落回了原来的位置。说到未然,穆桓止突然想起自他从黑风寨出来喊了他一声后就一直没和他说话。 “未然!”穆桓止朝着未然那边喊了一嗓子,未然看过来,他冲他招招手,“过来。” 未然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旺财横在穆桓止跟前弓着身体盯着他,护犊子似的。未然有点犯怵。 穆桓止见未然不动了,又喊了一声“未然过来啊!”。未然白着一张脸指着旺财没敢搭话,穆桓止一看旺财,明白了。 这护犊子的架势都快赶上他师傅了。穆桓止哭笑不得,轻拍了旺财脑袋一下,示意它让开。旺财被穆桓止拍开心里头难过的不行,眼神儿特哀怨地瞅了他一眼,嗷呜一嗓子,到底还是一步三回头地往旁边挪了挪。 “未然,”穆桓止拉过他的手,“你可还好?” 未然点头,一并把手抽出,“算好。” 穆桓止看出他这是在无形中强调主仆有别了,但如今他已经被剥了太子的身份,这些个礼制也无需再遵守。于是复又拉过他的手,按住,又不确定的追问问了一句,“真的好了?” 未然试图从穆桓止手里扯回自己的,不想穆桓止劲儿还挺大,扯了几下没扯回,只好压低声音恳求,“桓儿,快些松开,这样不和规矩。” “什么规矩?”穆桓止也压低了声音反问他,“如今我不是太子,你同我讲那些规矩做甚?” 未然被穆桓止问的哑口无言,只好垂下眼,回答他刚刚的问题,“真的好了。” 穆桓止放下心来,适才松开了手。 “快点,”顾念景在前面冲他们喊,“你们都落这么后了!” 穆桓止应了一声后立马提脚跟上,拂诺顿了一顿,随之跟了上去。未然走在穆桓止右侧,旺财被穆桓止赶到和拂诺走一处,左右拂诺并不惧它。 “桓儿这两天在那黑风寨可好?可有人欺负你?”未然问穆桓止。 “好的很,”穆桓止怕未然觉得他这是以防他担心在同他报喜不报忧,于是换上了张嬉笑得意的脸,说,“顾念景认了我作弟弟,很是照顾我。” 未然问完却没有如穆桓止所想的那般放下心来。他入世太早,看的阉脏事见的龌龊人不少,自知无功不受禄的道理。顾念景这般照拂穆桓止,又认了他作弟弟,要说没有一点目的未然铁定是不相信的。但要说现在的穆桓止要什么缺什么的三无属性,又能让顾念景对他抱有什么目的?未然想不明白,但见穆桓止对顾念景里外透着的信任,不好说太多,只是隐晦地问了一句,“他为何认桓儿作弟弟?” 穆桓止认真的想了想,想过以后觉得顾念景认他作弟弟的理由一双手都数不过来,“我长得好看!”这绝对得排在众多理由里的首个。 拂诺没忍住笑了,伸手扒拉一下他被风吹的乱糟糟的看着实在糟心的头发,忍着笑问,“还有呢?” 未然突然不想听了,他预感到穆桓止接下来说的理由肯定一个赛一个的没正形。 果然。 “还有啊,还有的太多了,”穆桓止被自己臆想的理由给弄的美的不行,摇头晃脑就差唱上两句了,“听话懂事,秀外慧中,玉树临风,乖巧可人疼!” 玉树临风?秀外慧中?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桓儿,”未然一方面觉得穆桓止书读不多但能知道秀外慧中这个词实在值得夸赞两句,但一方面又觉得自己是时候捡起他身为前太子伴读的职务了,“秀外慧中是说女孩儿的。” “……哦。”穆桓止脸皮比不得拂诺厚,他这好不容易说回成语,还给用错了对象,自然是尴尬的不行。小孩子丢了脸面,就得从嘴上给挣回来,“反正你们懂我意思就好啦!” 未然心知肚明也不揭穿他,还配合着他说:“是是是,我明白。” 拂诺纯二百五一个,没有未然那份心知肚明,还特好为人师地纠正他,“错就错了,以后别再用错就好了。” 穆桓止那点刚消下去的尴尬劲儿又给拂诺一句话给撺掇起来,面上一红,嘴上也讨嫌,“还不是拜师傅所赐!” 拂诺没明白,问他,“如何说?” “什么锅配什么盖,”穆桓止甩锅给拂诺,“师傅半吊子一个,又能指望我这徒弟学的有多好!” “……”哦。 一路小打小闹回了雾宿山。黑风寨距拂诺住的那处所隔百里,等他们回到住处后,天也将将擦黑。穆桓止在顾念景那处吃的午食也在行路中被消化干净,而未然他们则是从早上得知穆桓止消息伊始到找到他这段时间内未沾滴水的。拂诺和轩墨还好说,左右吃饭于他们来说不过是漫长岁月里的一份消遣。但未然不同,又加之一个化了原形的汤圆,得赶紧做饭是紧要。 所以未然回了雾宿山就进了厨房去琢磨做什么吃,刚拂诺对他说为防顾念景起疑,所以以后他和轩墨二人也要同他们一道吃饭。未然点头应下,晚上人多,得早做准备。 拂诺领着顾念景去给他安排的住处。诚然,于轩墨来说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49 ,拂诺是个护犊子护的很厉害的师兄。他既然知道了顾念景这风流鬼对轩墨抱有的那点心思,就得义无反顾的掐灭那点让他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可能。 拂诺在雾宿山所住的房舍挺大,又立于近山巅处,伴有云雾缭绕,陪以青松腊梅。顾念景被拂诺带着走了一遭,大致熟悉了一下哪儿哪儿是哪儿。顾念景越看越纳闷他那黑风寨和拂诺这处房舍所隔不过百里,他为何从未见过拂诺他们?而且,最重要的是,拂诺带他来的这处房子怎么看都不像隔壁有轩墨的样子! 隔壁处房门落锁,锁上锈迹斑斑,大门紧闭,墙上长的草都快赶上穆桓止那矮球了!拂诺还说给他安排的房间离轩墨的近,这明显是在诓他! “拂诺,”顾念景拽住他的的袖子制止他开锁的动作,“你别是在骗我吧?我在这儿都没闻到隔壁有轩墨的味道!” 拂诺从顾念景手里扯回被他拽的皱成咸菜的衣袖,揶揄:“您这是属狗的?还能闻味儿?” 顾念景抠着院儿门口种的那棵歪脖子树上凸起来的树皮,反驳了一句,“不属狗,得往后排一个。” “进不进?”拂诺没时间和他在这儿瞎侃,“轩墨都嫌你烦了,你还一个劲儿往上凑,距离产生美懂吗?” “不懂,”顾念景反驳,“我就喜欢凑他跟前儿看他。” “没救了。”拂诺摇头,满腔的语重心长,那语气就跟教训亲儿子似的,“听我一句劝,别在一棵树上吊死。” “不听。”顾念景死倔,“在轩墨这棵树上吊死我乐意!” “那您接着吊吧。”没救了都,“就这间了,不住就回你黑风寨吧。”拂诺倒乐意他不住。 “你休想!”好不容易来的,媳妇儿都没拐到怎么能走!不就离轩墨住的院子远了点吗?他每天多走几步全当锻炼身体了,“住!” 拂诺嗤笑,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安生住着,别作妖。” “还怎么作妖啊,”顾念景颇为沮丧地嘀咕了一句,“轩墨都不在跟前儿了。” 拂诺没怎么搭理他,把人领进屋后气儿都没喘匀就走了。走后没多久又折回来说了一句等会记得去吃饭,又走了没多久复折回来问他还记不记得路。拂诺就带他走了一遍,还是走马观花那种。 “您能一次性说完吗?”顾念景抹了把桌子上的灰,得,这灰积的都快赶上塞北的雪了。“跑这几趟你也不嫌累。” “我没跑,”拂诺站那儿想了一会儿,再三确定自己没什么忘记的了,“你快点收拾干净,不然今晚没地儿睡。” “我说,”顾念景不知从哪儿弄来块抹布搁桌上,“我要收拾不完能去轩墨那儿对付一晚吗?” “你做你的梦吧。” “哎!这怎么能叫做梦呢!”顾念景啧了一声,继续说:“要不等会我给他说说?” “您继续梦吧,我就不打扰了。”拂诺这回走的挺快,话音刚落就留了个急匆匆的背影给顾念景,他都快被顾念景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脸皮给整无奈了。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回去后,有两个消息等着他。不消说,这俩消息必定是好坏各一个。穆桓止还在一边特积极的撺掇他快选,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先后都得听,拂诺在问的穆桓止想他选坏消息后的意见后反其道而行地选了好消息。 说到好消息时穆桓止没了刚撺掇拂诺选坏消息的那股积极劲儿,“汤圆恢复原形了。” 的确是个好消息。拂诺“哦”了一声,然后在穆桓止期许的目光下问了坏消息是什么。 “坏消息嘛……”穆桓止一双眼珠子转的飞快,“其实也算不得坏消息,”穆桓止边说边从背后端出一碗看不出颜色的汤汁来,隔着半步的距离,拂诺闻出是姜汁的味儿,皱着鼻子不着痕迹的退后半步。 想必是给他熬的用来驱寒的,这未然还真是说到做到。 “我……”拂诺刚开口想拒绝。 “师傅,”穆桓止打断他,“这是徒儿亲手给您熬的姜汁用来给您赔罪的,对不起,师傅,”穆桓止郑重其事的道歉,又特意加重‘亲手’二字,“徒儿不该耍性子,这两日让师傅担心了。师傅快些喝了吧,免得受凉染上风寒。” 郑重其事的道完歉后又煞有介事地鞠了个躬。 拂诺被他这郑重其事的道歉给弄的一愣,难怪穆桓止让他先选坏消息听。想到这里,拂诺又有点高兴,还好先前在黑风寨的时候忍住没讲出“我皮糙肉厚冻不坏的”这句的下半头,现在来看,果真明智:自己也并非没人关心。 的确,一碗姜汁而已,于穆桓止他们来说不过是味道苦了点的驱寒良药,但对拂诺来说,却是能折了他寿的□□□□。倒不是说拂诺喝了这姜汁就会对他本体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而是拂诺对姜汁这味道向来是避之若浼,如今要他全数喝下去,那还不如把刀架他脖子上给他一刀痛快了事。他讨厌姜汁的事只有轩墨和汤圆知道,轩墨不可能特意说给穆桓止他们听,那告诉他们的只有醒来的汤圆那崽子了。 喝姜汁……果然是个坏消息啊。拂诺此刻还能苦中作乐的想:其实也不全然是坏消息,至少在这坏消息里掺了他徒儿真心的致歉与关怀。 穆桓止把碗凑到拂诺跟前,“师傅你喝吗?” “既是你亲手熬的,为师哪有不喝的道理。”拂诺说着接过碗,掩袖挡住盛姜汁的碗,一仰头几个吞咽动作便将一碗姜汁尽数咽了下去。 等拂诺放下袖摆,穆桓止瞥见他皱到扭曲的脸,小声嘀咕了一句,“汤圆说的果然不错,师傅怕姜汁怕的厉害。” “你在说什么?”穆桓止嘀咕的声音太小,拂诺没太听清。 “没,”穆桓止摆头,“师傅感觉如何?” 要死的感觉……偏偏这话在穆桓止面前还说不得,于是只能违心地说,“甚好。” “太好了!”穆桓止高兴之情溢于言表,一高兴完就卖队友,“汤圆还同我打赌说师傅肯定不会喝!” “赌约是什么?”拂诺灌了一大口水冲去嘴里残余的姜味儿,顺嘴一问。 穆桓止仍是笑嘻嘻的,“汤圆赌师傅不会喝,他说如果师傅你喝了的话他就绝食三天。” “哦,”拂诺皮笑肉不笑,感情他喝的不是掺了他徒弟满腔真心歉意的姜汁而是一碗被加以赌注的赌约,“那他可得遵守赌约了。” 输了赌约的当事人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队友出卖,还美滋滋的窝在厨房捧着装有满满一大碗的饺子吃的正欢。他饿了太久,如果现在不在厨房多捞点东西进肚子里,那就太对不起他今天受的饿了。 “未然,”汤圆嘴里塞满饺子,腮帮子被撑的鼓起,说话也口齿不清,“还,有吗?”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50 未然开始没太听清,愣了半晌,方见汤圆指着空碗才反应过来这是还要吃的意思。未然走过去蹲到汤圆面前,隔着衣衫按了按他还不见圆滚的肚皮,说,“不能吃太多,等会还要吃饭的。” “我不,”汤圆不干了,捧着空碗撅着沾满油光的嘴瞅着未然,“我才恢复人身得多吃点东西补补元气,再说,我这肚子还是瘪的呢。” 反正他怎么说怎么有理,未然深感无奈,只能站起来给他舀了碗热汤。喝汤管饱,这下肚子总能鼓起来了吧。 顾念景认路的本领的确不赖。差不多到饭点就找到了饭堂。拂诺和轩墨向来不与穆桓止同桌吃饭,因为吃与不吃都不会对他们的身体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但顾念景在这儿,那这饭就有了吃的必要。不过是做样子而已,与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装了这么久的人也装过来了。 轩墨是最后一个到的,放眼瞥了下顾念景所坐的位置后找了个离他稍远的位置坐下。然后人齐开饭。 食不言,寝不语。穆桓止将前面半条贯彻的极好,一碗饭都快见底,愣是没说一句话。拂诺原是个话多的,但见穆桓止一语不发,他这个做师傅的也不好在徒弟面前失了礼,所以忍着装哑巴。汤圆一张嘴吃饭都忙不过来,更别说说话了。拂诺看着汤圆那像饿死鬼投胎的吃饭劲儿忍住了说赌约输了让他绝食三天的话,反正来日方长,账有的是时间慢慢算。轩墨和未然话本就不多,如此安静的吃饭环境,倒是称他们的意。 只是苦了顾念景。他做了快十年的土匪,过惯了和手下土匪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大肆胡天侃地的日子。如今厚着脸皮住到拂诺这里,他还想着入乡随俗一点随他们做个文明人。于是端坐着身体没有抖腿,又端着碗一口一口的细嚼慢咽,没有酒,肉不多,也不能在饭桌上讲话,顾念景半碗饭下肚后陡升的难受之情都快赶上轩墨下午对他说的那句“闭嘴”了。 简直无法忍受,我去他的入乡随俗!顾念景架起腿,胳膊撑桌上支着下巴问:“你们吃饭不说话的吗?” 穆桓止摇摇头,用实际动作告诉了顾念景他们吃饭的确不说话。 “……”顾念景不死心,“你在黑风寨吃饭不还说话了吗?” 穆桓止放下碗,拿过手边帕子擦了擦嘴,有点无可奈何地说:“哥哥,入乡随俗啊。” “……”我去他妈的的入乡随俗!顾念景暗骂一句,悻悻地撤下搁桌上的胳膊。 见顾念景吃瘪,汤圆挺高兴,他还没忘记前不久被顾念景身边那条破狼吓得化了原形的耻辱与恐惧,如今终于逮着机会能刺刺那破狼的主人,他焉能放过? “入乡随俗懂不懂?你说你都这么大个人了,还得让一个小辈来教你。” 汤圆摇头啧啧两声,自以为刺激了顾念景的他整个人嘚瑟的不行,就差备上酒喝上两盅庆祝了。 顾念景固然不是个吃素的,汤圆这么明着呲他,他没有忍着不呲回去的道理。于是他抹了把嘴,冲着汤圆咧嘴一笑,一口白牙森森然,“入乡随俗我自然懂,只是我懂与不懂又干你什么事?” “哼,”汤圆抱臂冷哼,“你住我这儿还说不干我事,真要脸!” “要脸干嘛?”顾念景嘻嘻一笑,“你大概有所不知,我这人一向不要脸皮的。” “……”汤圆在顾念景这厚脸皮面前到底还是嫩了点儿,气急了直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忒不要脸!不对,你就没脸!” “怎样?”顾念景乘胜追击,“我没脸没皮惯了,你以后可得多担待。” “……你!” 顾念景气定神闲地回一句,“嗯,我。” 一顿饭吃的□□味儿肆意也算顾念景和汤圆好本事,拂诺吃饭的性质被他们搅的稀烂,索性放了碗当个称职的看客。他是护犊子,可偶尔也记仇。极不凑巧,今日汤圆运气实在不好,正巧撞在这个偶尔上。怕喝姜汁这事一直是拂诺的软肋,而战无不胜的灵怨一旦有了这种软肋,就必受人制约,强者不会忍受这种制约,所以他不喜别人知道他的这种软肋。哪怕这个‘别人’是他徒弟。 “拂诺!”汤圆把战火往他这边引,“你干嘛带他上山?!” 这还不得怨你。拂诺无语至极,要不是你,桓儿能答应了顾念景那贼狐狸的要求么…… “不好意思啊,”顾念景招来在外面蹲着的旺财,嘴里说着道歉的话,面上却不见半许抱歉的意思,“是我厚着脸皮硬要跟拂诺回来的,这个你怪不得他。” “你!”汤圆从椅子上跳下来,指着顾念景就是一阵突突,“你上山就是成心来挤兑我的吧?!我,你!你这人怎么这样!你好不要脸!” “其一,”顾念景说着也站起来,“我上山的原因并非为你,你别想太多,其二,”顾念景又走进一步,“我前面已经告诉你了,我就没要脸过。” 汤圆被顾念景一番一气呵成的话堵的彻底没了反驳他的话语,脸皮厚到如此地步,他今儿算是见识到了高人。他说不过顾念景,只能气哧哧地坐回去,拿起筷子戳碗里的肉丸子出气。 轩墨只觉无聊,于是移开凳子起身做离开的打算,岂料顾念景端了杯茶凑上前去,正好挡住他出去的路。轩墨往左边挪了挪,顾念景同之,轩墨冷着脸又往右边挪了挪,顾念景再同之。 “何事?”轩墨问他。 “你终于开口问了,”顾念景笑嘻嘻的把茶端给他,“给你喝。” 轩墨有洁癖,除非情况特殊,否则怎么也不会用别人的东西,眼下这杯茶,他肯定不会接。于是他摇头拒绝。 “我煮了好久的,”顾念景把锲而不舍的精神发挥到极致,“你尝尝。” “不必。”轩墨还是拒绝,“麻烦让开。” “你喝我就让。”顾念景耍无赖。 “……”轩墨没再明确拒绝,他瞥了眼顾念景手里端的茶杯,白瓷,又透过半启半阖的茶盖瞥见了里面泡的是绿茶。想了一想,接了过来,道一句:“谢谢。” 顾念景大喜,大喜过后就撺掇他喝,“你尝一尝,这茶是山下大户孝敬我的,他把这茶吹的极好,我不懂茶,就想拿来你尝一尝。” 轩墨摇头回绝,“会失眠。” “你就尝一口,”顾念景见轩墨回应他,撺掇的更来劲儿了,“就一口,喝了不会失眠了,而且我还听他说了,这茶助眠,你喝了保准儿一觉睡到大天亮!” “……”还夸上了…… 轩墨眉头微微一皱,即刻又展平,拂诺一直看着他,这个细微的动作自然没能逃过他的眼。而这个时候,就能体现出他护犊子的本性了。 拂诺不知道顾念景一再让轩墨喝那杯茶的目的何在,但在他对顾念景的认知里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51 ,这人总是和狡猾、笑里藏刀、装疯卖傻这类词分不开。于是他上前从轩墨手里接过那杯茶,对着顾念景微微一笑,“轩墨是我师弟,他既然不愿喝,那我这个做师兄的就替他了。”说完,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这茶真的很贵的。顾念景阻止不及就见拂诺喝的见底。喝完就算了,他顾念景大度不计较。但拂诺这一脸嫌弃的表情让他无论如何都大度不了。他还有脸嫌弃?他居然敢嫌弃?老子这么贵的茶自己都不舍得喝一回就被你牛饮个干净,你还敢嫌弃?! “不怎么样,”拂诺咂舌摇头,嫌弃神色不掩,“顾念景,你别被人骗了,这茶真的不怎么样。” “什么茶配什么人,”顾念景忍住骂娘的冲动,阴阳怪气道:“既然拂公子觉得不好,那这茶自然就不是什么好茶。” “好说好说。”拂诺没听明白顾念景在拐着弯的骂他,还矜持着谦虚了一下。 “……”轩墨顿时想起了中午给拂诺的那八字箴言:你还是多读点书吧。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撤了饭桌,帮忙收拾的收拾,洗碗的洗碗,不多时就收拾干净了。然后各回各屋。 顾念景和轩墨所住的住处完全是相反的方向,但顾念景以“饭后消食”的理由硬是把轩墨送回屋子看他关了门才带着旺财晃着步子一步一步往回踱。 旺财不知道是来了新地方兴奋过头还是受了什么刺激,整个儿乐的不行,一步三跳来回蹿。顾念景被它拌了几下,忍不住骂了,“旺财,安分点!” 旺财闻言立马不蹦哒了。它抬头瞅了顾念景一眼,然后整个儿蔫的不行,耷拉着脑袋,踩着小步子跟在顾念景旁边迈。 “你怎么了?”顾念景蹲下来扯过旺财的耳朵往他这边拽,“吃多了不消化跑来跑去消食呢?”嘴里问着手就伸过去摸了摸他的肚子,嗯,确实挺鼓,看来的确是吃多了。 旺财嗷呜一嗓子,低下头用嘴叼住顾念景手里那把寒冬腊月也用来附庸风雅的扇子,往轩墨那屋那方向拽了拽。 “哟,”顾念景从它嘴里拿回折扇,然后一点也不温柔的朝它脑袋薅了两下,揶揄:“这么快就喜欢上轩墨啦?那你的二狗哥哥要怎么办?他知道你移情别恋了得该多伤心。” 旺财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但顾念景估摸着是没听懂,不然也不会再次叼住他的折扇继续坚定不移的往那边拽。 “行了行了,”顾念景跟哄儿子似得哄它,“我再带你去认认门。”然后站起来领着旺财往轩墨院子那里走,走到门口了,顾念景指着院门口那扇焦红大门毫不脸红的误导旺财,“认清楚了,这你小爹爹的住处,以后别走岔道。” 旺财立在门口看了那门有好一会儿,然后迈着步子抬起爪子就朝着大门拍了拍,才拍一下,就被顾念景拍开,“熊孩子,你小爹爹睡了,别吵着他!” 旺财悻悻地放下爪子,又觉得心有不甘,抬头瞪了它爹一眼,蓝眼珠子怨念劲儿十足。 “怎地?我说错了?还敢瞪我!”顾念景朝着旺财脑袋又是一巴掌薅过去,占有欲又作祟了,“你小爹爹是你大爹爹我的,别搞错了!” 旺财鼻孔朝天,蓝眼珠子斜睨他,生成一个不屑的表情,而这种不屑又恰如其分的给顾念景传达出这么个意思:忒不要脸。 拂诺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漱口。猛灌了三口水,冲走嘴里残留的茶味儿,他才去洗澡。洗完澡上了床,穆桓止又缠着他讲话,像是要把这两天没说的话通通倒与他听。 “师傅师傅,”穆桓止拉他衣服,“明天就是除夕了。” “嗯,”拂诺懒懒地应着,整个人困的不行,还得硬撑着陪着他这小徒弟唠嗑,“怎么?兴奋的睡不着?” “嗯!”穆桓止重重地点下头,点完头后又捧着脸看着拂诺,“师傅,你知道除夕有个习俗吗?” “不知道。”拂诺打了个哈欠,实在是困。 穆桓止滚到拂诺怀里,扒着他耳朵说:“明儿除夕,大人是要给小孩红包的。” 原来是这么个习俗。拂诺笑笑,腾出手把穆桓止头往他怀里按了按,“好,明天师傅给。” “对了师傅,”穆桓止挣开拂诺的大手,眼对眼的看着他,“今天那茶不好喝吗?” 拂诺回想了那滋味,实在是喝的着急了些……没尝不出什么好喝的味儿来,于是不确定的回了一句,“有点苦?” 穆桓止突然凑到拂诺嘴边用鼻子嗅了嗅,喷出的气息尽数圈在拂诺嘴边,拂诺神色微僵,老脸微微一红。 “嗯,”穆桓止起开,一并带走圈在拂诺嘴边的热气,“是“春醉”的味道。” “‘春醉’?”拂诺掩饰性地咳嗽两声,拉开被子的一角散热气,“那是什么?” “是一种茶,”穆桓止趴回床上,支着下巴看他,“就师傅刚喝的那种。确切的说,是一种专供皇室饮用的贡茶。” 贡茶还能这么难喝?拂诺心下惊讶,但更让他惊讶的是另一件,“你能闻出那茶的味儿来?”毕竟那茶喝了有些时辰,又多漱了几遍口,按理说应该冲走茶味儿了。 拂诺不知,春醉冲泡后味清雅,散醇香,且茶厚,入口留香。不是他多灌几口水就能冲散那味道的。 “嗯。”穆桓止抓了抓头发,有点想不明白,“只是哥哥为何会有那种茶。” 拂诺嗤笑,“他不说了吗,是山下大户孝敬他这个土匪头子的。” “大户?”穆桓止闻言眉头皱的更深,眉间都挤出一个“川”字来,“那就太奇怪了,春醉只供皇亲,这山下大户又是如何弄来春醉的?” 拂诺收了不正经的态度,脑子这么略微一想,也觉察出这事的不简单来。“不如明天找顾念景去问问 ?” “是该问问,”穆桓止咂嘴,“春醉是好茶,可惜师傅没品出味儿来。” “什么好茶,顾念景也就……”拂诺说到这里突然打住,稍显突兀的,他在这时候突然想起顾念景那句“什么茶配什么人的话”来,现在仔细一琢磨,拂诺算是明白顾念景那句话的意思了。 感情那老狐狸是拐着弯的在骂自己! “师傅,”穆桓止打了个哈欠,往拂诺怀里钻了钻,终于觉得困了,“晚安。” “……晚安。”后知后觉的拂诺突然有点睡不着了。 未然起了个大早准备早饭。除夕早上是要吃饺子的,他把包好的饺子算好数量放到干净的簸箕上,然后把锅刷好,除了三道水才舀水入锅。然后取来火折子生火,这几日雪大,柴火受了潮,不大好燃。未然被熏出来的烟呛的直咳嗽,眼睛也被熏的直沁泪。 “我来吧。” 未然听出是顾念景的声音后没敢回话,现在厨房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52 就他们两个,他觉得害怕。他把放下的吹火筒拿起握到手里,盼着这火能快点生起来。 “我来帮你。”顾念景以为未然没听见,就又说了一遍。他走上前去去拿未然手里的吹火筒,未然僵坐着把吹火筒握的更紧了些。 ……竟然怕他到这个地步。顾念景有些无奈,“你不要怕我,我以后不会对你那样了,我给你道歉,对不起。”说着还煞有介事的给未然鞠了一躬。 未然:“……没关系。” “既然你接受了我的道歉,那现在可以把吹火筒给我了吧,”顾念景伸手,“给我吧,生火我特别在行。” 未然站起来把吹火筒递给他,顾念景接过后大咧咧地坐下,举起吹火筒对着灶门就是一顿猛吹。 …… 不多时,火就被生了起来,还有越烧越旺的趋势。所以有些时候,简单粗暴还是挺管用的。 火被生起来,就等锅里的水开了。顾念景闲的发慌拉着未然瞎聊,未然隔着灶台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顾念景也不觉得这么聊天有多尴尬,还自顾自的唠的挺欢。 “未然,你这名字是轩墨给你取的?” “嗯。”水怎么还没开? “好名字!”顾念景挺骄傲,到底是他顾念景看上的人,长得好看就不说了,还是个文化人!他觉得自己赚翻了。 “……嗯。”是不是火太小了,水怎么还没动静? “那昨天跟我斗嘴的那孩子叫什么?” “汤圆。”水怎么还不开?别是锅漏水吧。 “姓汤?”顾念景在脑子里默了便他小时候读过的还剩点残渣的《百家姓》,不确定的问未然,“汤汤水水的汤?” “……是。”顾念景放柴了吗? “挺少见的姓,这名字该不是轩墨取的,土气横生,太掉他的价。” “……” “你们是一直住在雾宿山吗?” “……是。” “那就奇怪了,我怎么以前没见过你们。” 未然一向不太擅长说谎,加之对面又是一个道行不知道比他高了多少倍的顾念景,他实在是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编出一个能令顾念景信服的理由来。他唯有沉默,而沉默的内里则藏着一颗紧张不安的心。 “你们……”恰逢锅里传出水滚开的声音,掐断顾念景余下的问题。未然感恩戴德般去揭锅盖,锅里积攒的水汽没了上面那方盖子的压迫立马蹿了起来。水汽氤氲,顾念景站起来,与未然隔出三步距离,一双桃花眼透过氤氲的水汽审视般盯着未然忙碌的样子瞧了好一会儿,直等到未然把饺子下锅拿出锅铲慢搅着锅里浮沉的饺子后才撤回目光。 他把目光移回锅里,瞧着锅里浮沉翻滚的饺子,不知怎的,竟从中品出一种名为“家”的东西来。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穆桓止很早就醒了,但没起,他在考虑今天该穿什么衣服。是同以前在宫里一样穿大红礼服,还是按照自己的喜好来把自己打扮的花花绿绿一点?穆桓止纠结不已,纠结不已的穆桓止在床上动来动去几遭后终于把拂诺吵醒。 “醒了?”拂诺半睁着眼给穆桓止掖好被角后把自己往被子里埋了埋。 “师傅,该起了。”穆桓止推他,“早食该好了。” “不吃。”拂诺嘟囔着伸手堵住穆桓止的嘴。 “……”穆桓止握住他的手,神神叨叨:“师傅,除夕饭是一顿都不能落的,不然会影响一年的运势。” “你别是诓为师。”拂诺眯缝着眼,有点不相信。他以前没过过春节,更别说起早吃什么早食,不一样年复一年的顽强活到了现在么。 “徒儿怎么会骗师傅呢。”穆桓止从床上坐起来,举手立誓,“若我今早所说有半点诓骗师傅,定……” “行了行了,”拂诺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搅的睡意全无,“立誓就算了,小孩子别动不动就发誓,小心破了誓遭因果报应。” 穆桓止喜滋滋地放下手,趴回床上从被子外面抱住拂诺,“师傅,我今天穿什么啊?” 拂诺有点奇怪,“穿衣服啊,你们过年都不穿衣服的?” “……”穆桓止心想:我这师傅别是个傻的。 穆桓止:“徒儿的意思是要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拂诺认真的想了想,穆桓止一个半大又有些活泼性子的孩子,理应说该穿些颜色鲜艳一点的衣服来衬衬他这种性格。但观之他往日的衣饰,不是青灰就是绛紫,生生把一个有着活泼性子的孩子包装出几分深沉的味道来。他没见过穆桓止穿别的颜色的衣服是什么样子,既然今天穆桓止问了,那他就要瞧瞧。 “今天除夕,穿喜庆点,就红色吧。”拂诺给出建议。 穆桓止笑眯眯地搂紧拂诺,“徒儿正有此意!” 拂诺好笑地揉了揉他拱成鸡窝的头发。 穆谦差人送来的几箱东西里,穆桓止的衣衫服饰就占了一半的箱子。他跳下床蹦哒着去放衣箱的地方翻翻找找,一盏茶功夫不到,就捧着一套榴花红色的服饰蹦哒着回来了。 “师傅师傅,你看!”穆桓止把手里的衣服递给拂诺,“颜色是不是和你平时穿的一样?” 拂诺对比了一番,颜色大体无差,就是穆桓止的比他的要深了那么一点,但他还是点头,“嗯,一样。” 穆桓止挺高兴,“那师傅今天也穿红色可以吗?” “为什么?”拂诺原本是打算穿那件他从未在穆桓止面前穿过的墨绿色衣服的。礼尚往来,他想给穆桓止看看他穿别的颜色衣服的样子。 “因为师傅穿红色,徒儿也穿红色,这样就是师徒装了啊!”穆桓止支着下巴说的头头是道。 “……”原来还有这种穿法,拂诺哭笑不得,点头应下,“好,那为师也穿红的。” 穆桓止不大会穿这套衣服。从样式来看,应是按他先前在宫里过节时穿的礼服的样式裁剪的。服饰繁琐不说,穿起来还大有讲究,以往这种衣服都是他殿里一众宫娥给他穿的,他也没记过这衣服穿起来到底有什么讲究法,所以不会也是常理之中。 拂诺净了面,换好衣,对着铜镜把头发束好后,看到穆桓止还是坐在椅子上,抱着衣服,一脸的愁苦。 不会穿?不该啊,自从穆桓止和他住一起后,衣服都是他自己穿的,理应说这种情况不存在的。“怎么了?都在这儿坐半天了还不换上衣服。” “师傅,”穆桓止抬头可怜巴巴地看着拂诺,“这件衣服徒儿不会穿……” “不会?”拂诺说着从穆桓止手里拿过那套衣服,“就像你平时一样穿上就好了。” “……”穆桓止默了一阵,揪住头发很是无奈道:“这衣服和平时所穿不一样,穿起来麻烦的很。” 拂诺捉住他揪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53 着头发的手,唬他:“别揪,小心秃。” 穆桓止赶紧把手放下来。头发不能揪,衣服不会穿,人生为何如此艰难!!!穆桓止哀嚎。 “为师帮你。”拂诺说着把穆桓止从椅子上拉起来,拿起手里的衣服往他身上比了比,还挺合身。 穆桓止站在拂诺面前,双手向左右打开,以方便拂诺给他穿衣服。拂诺拿着那套衣服从里到外仔仔细细研究了个遍,然后才一件一件的往穆桓止身上套。这件看着像是打底的,嗯,穿里面。这件应该是套在外面的,这件……这件该穿哪儿?还有这件,怎么记得刚穿过……穿几件来着了?怎么还有三件?!! …… 一番折腾,拂诺总算是帮穆桓止把衣服穿好。穆桓止抬了抬胳膊,穿的太多,做这个动作有点困难……穆桓止转着脖子找铜镜,看到后噔噔跑过去,满心欢喜的凑到铜镜前,待看到自己那人形粽子一样的穿着后瞪着眼半天说不出话来。 拂诺走到他身后,解下他头上绑的乱七八糟的头绳,拿起桌上的木梳,轻轻的给他整理乱发。不过十岁的孩子,还得绑总角,拂诺把他头发分成两半,穆桓止发色偏浅,不似他们的那般黑亮。拂诺突然想起他的母亲身上混了一半异族人的血,那族人眼深呈冰蓝鼻挺如雕琢发浅近霜白。穆桓止虽是她所生,但瞳眸和发色并没有完全继承他母族的血统,只发色较之他们而言来说偏浅而已。拂诺抓起穆桓止左边一侧的头发,留下下半部分并不扎上去,然后凭着记忆中扎总角的手法操作着并不娴熟的技术给他挽了个团子,然后用绿色的发带绑好,右侧如法炮制,拂诺最后用手扭了扭立于穆桓止头上两侧的总角,没散没乱,可算成功。 扎总角用的这节时间还没能让穆桓止从他被包装成一个人形粽子的震惊中走出来,一抬头又见头上歪歪斜斜用绿色发带绑的总角,心情顿时又不明媚了几个度。刚要开口央求拂诺给他换个颜色的发带,拂诺就开口了,“红配绿,果然妙的很啊!” ……谁告诉你的? “师傅,”穆桓止偏过头,暗示他,“徒儿觉得红配绿,不大妙。” 偏偏拂诺是个不太能听懂这种暗示的,听不懂也就算了,毕竟不是每个人听别人讲话都带脑子的,但拂诺听不懂的同时还一度觉得自己审美搭配堪称完美那就令人不解且发指了。 “为师倒觉得妙的很,”拂诺一掴掌,一锤定音,“就这样 !多好看!” 既然暗示听不懂,那就直来直往吧!穆桓止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门外有人喊:“吃饭了———”生生把他的直来直往堵了下去。 是顾念景的声音。 “走走走,吃饭。”拂诺拉着他向门外喊话的人应了一句,“就来。” 于是穆桓止就着这样不伦不类的穿着被拂诺牵着去饭厅吃饭。顾念景见他们出来,刚想道一句:“过年好。”话还没来得及秃噜出来就被穆桓止那身红配绿圆滚滚的装扮给雷的外焦里嫩,于是赶紧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地笑了笑。 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桌,汤圆咋咋呼呼,直喊不够吃。未然笑着回他锅里还剩有很多。汤圆很是满意的点头,然后笑眯眯的去拿筷子吃饺子,手还没碰上筷子,就被拂诺执筷的手打下。 “拂诺,你干嘛?大清早发什么病!”汤圆揉着手冲拂诺嚷嚷。 拂诺撑着下巴笑眯眯的提醒他,“某人似乎忘了什么赌注。” 经拂诺这么一说,汤圆立时记了起来。“哼,我又没输!”他有十足的信心拂诺绝对没喝那碗姜汁。 拂诺仍然是笑眯眯的,“看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桓儿,来,告诉他。” 穆桓止放下筷子,端坐着向汤圆陈述事实,“师傅昨天喝了姜汁,所以汤圆你输了。” 汤圆听后穆桓止说完,顿觉晴天霹雳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感受,他刚才存的那十足的信心也直被打击的一点残渣都不剩。拂诺明明那么讨厌姜汁的一个人!怎么会!他怎么会喝?!!他怎么能喝!!! 偏偏拂诺还嫌带给他的打击不够,还在一边煽风点火的提醒他,“汤圆,记得愿赌服输。” 顾念景下了好大的定力才忍住没当场笑出来。这不怪他想笑,实在是汤圆在他这里着实没留下什么好印象,他没落井下石当场笑出来,就够仁义的了。 穆桓止同情地看了汤圆一眼,赞同的附和拂诺,“汤圆,愿赌服输才是君子所为,” 汤圆这才回过神来,他哭丧着脸对着穆桓止说:“如果这样,那我选择不做君子。” 穆桓止无奈,又续不上话,只好低下头去尝盘中那色香味俱全的饺子。 未然看不过眼,又想着今天过节,便对拂诺说:“拂公子,今天过节,汤圆又还是个孩子,就算了吧。” 拂诺冷笑,偏头问未然:“哦?还有打赌输了因为过节就可以逃过惩罚这等事?” “这……”未然尴尬地杵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汤圆听不惯拂诺这种说话的腔调,也见不得未然为他求情被拂诺搞得那般不知所措的样子,当即沉下脸对拂诺说道:“愿赌服输,我不吃了还不行吗?!” 拂诺笑盈盈地应下他这句话,“愿赌服输,如此甚好。” 这副欠揍的样子直把汤圆气的当即跳下凳子夺门而去。走的太急,还踩了卧在轩墨脚边的旺财一脚,旺财疼的立马蹿起来,嗷呜了一嗓子,对着消失在门口的汤圆就追了出去。 穆桓止和未然同时起身,又同时被拂诺按下去,“不用管。”拂诺继续他的铁石心肠。 “可是———”穆桓止刚开口,就被顾念景截断,“旺财只敢在窝里横,出了门就是个怂货,我们不去,它不敢作妖的。” 穆桓止想到那天屏风后的场景,好像也是顾念景在场旺财才狼仗人势敢扑过去。这么一想,他就放下心来,然后给未然递去一个无碍的眼神。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汤圆流年不利,没了饭吃还不说,又被那条死狼死追着不放,汤圆委屈不已,边哭边跑,风灌进嘴里呛的他上气不接下气的直打嗝。好不容易不打嗝了,一块藏在雪地里的石头又拌了他一脚,这一跤摔的汤圆头昏眼花,差点把隔夜饭给摔吐出来,然后眼前一黑,就见旺财杵在了他面前。 汤圆摔倒的姿势不大好,正是一个头伏地的姿势,恰恰旺财又特会来事儿的杵在汤圆面前,蹲在雪地上,转着蓝眼珠子瞅着他,汤圆顿时有种他在给这头死狼崽子磕头的错觉。 旺财突然站起来凑到汤圆跟前,汤圆被吓得忘了自己还会点半吊子法术这回事儿,当即傻楞在原地半点不敢动弹。谁知旺财只是凑到他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54 身上嗅了嗅,然后歪头看了他好一会儿,似乎觉得汤圆身上的气味它在哪里闻过,熟悉的很。 汤圆见旺财没想伤害他,稍稍放了心。只是这颗心并没有放太久又被旺财刺激的给吊了起来———旺财突然弓着身体前爪刨地的冲他低吼,一双蓝眼珠子死盯住他,活像汤圆杀了它全家它来寻仇一样。汤圆觉得自己今天实在是惨,简直是太惨了!这接二连三的惊吓让他发出了一个作为小孩子的年龄遇到危险时最本能的反应———哭,还是扯着嗓子没有形象可言的嚎啕大哭。 旺财见他哭,突然就没了刚才那股好似要把他生吞入腹的劲头,它放平弓起的背部,收了尖利的爪牙,又重新蹲到了汤圆面前。歪着头,前脚掌拍着汤圆还磕在雪地里的头,拍完后又用另一个脚掌勾他下巴———它做出了表示———我们和好吧。 汤圆身上一半流着人的血,一半占着猫的魂,所以对于旺财这样示好的表示,他能懂。“好汉不吃眼前亏”,汤圆用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哪儿看的话给自己的胆小怕事找借口,于是他抬起头,伸出手,就着旺财还抬着他下巴的爪子和它握了握。 似乎就这样达成了“我们和好了”的共识。 早食结束,拂诺帮忙收拾了饭桌,穆桓止裹着圆滚滚的造型跟着未然进进出出,时不时帮他折个菜叶,间或给他递个菜刀。未然忙,也没太注意他今天穿什么,只粗粗瞟了一眼,还觉得挺喜庆,衬今天的节气。 真正注意到他今天穿的是什么是在穆桓止失手打翻一盆搁在灶台上的水后。未然扯过晾在一旁架子上的干净布巾给他吸去附在衣服上的水,又支起火炉放了炭火让他把浸湿的衣服近火烤干。做完这些,他又不放心,怕穆桓止被火烧着,于是搁下手里的活儿,坐他旁边陪他烤。终于消停了会儿,他这才有时间好好看看穆桓止今天的穿着。 榴花红色,朱子深衣,为掩饰身份,服饰上没绣九蟒,而是改绣国花牡丹,金丝穿引而过,领口袖口处便团上几朵俏丽高雅的牡丹。脚蹬玄色绘云靴,腰间配饰也简单,就坠了根用细红绳串的翠绿色虎头玉珏。头上总角用绿色发带绑住,歪歪扭扭的团在两边。大体无差,但细看又觉察出不对劲儿来。 具体有什么不对劲儿未然说不上来,就感觉挺正经的一套衣服,被红绿两色这么一混搭就变得不正经起来,有点不伦不类的感觉。 “未然,我脸上有东西吗?”穆桓止拿手在他眼前晃了几晃,“你都盯着我看好久了。” “啊?哦,没有。”未然回过神,越看越觉得这衣服不正经,于是他问,“桓儿这衣服是自己穿的?”如果是他自己穿成这么个样子还能理解,毕竟这衣服平日穿的少,他不会穿也正常。 “哦,你是在看衣服啊。”穆桓止摸摸快烤干的衣服,哂然,“今天的衣服不是我穿的,是师傅帮我穿的。” “……”既然是拂公子帮他穿的,那也……算,正常。“桓儿穿着可否感觉哪里不适?” “有!”穆桓止扯领口,这动作实在不合礼制,未然看了他一眼,他悻悻地放下手,“呼吸不畅!像个粽子!” “……”团圆饭该准备的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不该准备的也都预备着,未然提议,“要不要回房我帮你看看?” “如此正好!”穆桓止站起来,猴急的不行,拉着未然就往卧房里走。 关上门,闭了窗,未然给穆桓止褪下衣饰,褪到穿错的衣物后,未然一前一后轻拍穆桓止的背,民间说法,骤然脱衣服后这样拍几下不易染风寒。 “未然,师傅是不是给我穿错了?”穆桓止看着放在软榻上的一堆衣物,无不郁闷地问。 “是穿错了,这衣服桓儿不常穿,拂公子帮你穿错也正常。”未然一边说一边给穆桓止套衣衫。 “我就说怎么这么别扭,”穆桓止抓着从腰间取下来的虎头玉珏把玩,“未然,你给我把头上总角也重新绑一下吧,颜色忒奇怪,哪有人把绿色顶在头上的。” 小孩子懂的还挺多。未然摇头,失笑应下。穿好衣服,绑好总角,穆桓止凑到铜镜前看到他焕然一新的造型后整个人就跟别人奉承他瘦了一样美滋滋乐的不行。 “未然未然,看我!”穆桓止蹦哒到未然面前,笑眯眯的仰着头问他,“好看吗?好看吗?是不是特别好看?” 榴花深衣,翠绿玉珏,总角团子,俊俏可爱。 “好看,十分好看!”未然也笑,然后做了个不太合规矩的动作———伸手摸了下他的头。穆桓止倒不觉得有什么,还一个劲儿沉浸在未然夸他‘十分好看’的状态里。 穆桓止美滋滋的乐完,又装模作样的摆上了谦虚的假面,“未然,待会你别在师傅师叔哥哥汤圆面前这么夸我,人多我会不好意思的。” “……”桓儿你多虑了,我并没有想要在他们面前再夸你一遍的意思…… 出了卧房,穆桓止在厨房附近兜转一圈没见着拂诺他们,连先前缠他缠的紧的旺财也没见着。他觉得有点奇怪,好端端的,这人都去哪儿了?不过想归想,他倒没存去找他们的那心思,有这个心思还不如赖在厨房给未然打打下手。 未然不太想穆桓止待在厨房,他一直信奉“君子远庖厨”这句话,认为穆桓止身份尊贵,待在厨房这种地方降了他的体态。未然赶他,他不走,还一肚子歪理,振振有词的同未然说:“如果待在厨房能降了我的体态,那我更要待在这儿了!说不定还能瘦个十七八斤!” 显然他这是歪曲理解了未然口中“体态”二字的意思。未然没办法,说也说不过他,又真不舍得狠下心来把人往外赶,只好让他在这儿待着。好在穆桓止只站那儿看着,没太闹腾他。 未然把牛肉切成小方块儿入滚水中过了一遭后捞上来放进盘里待凉,把火炉架起,放上镬后加水,放入姜蒜桂皮,又把切好的牛肉小方块儿入锅爆炒,加以葱姜醋酱调味,然后盛入镬中煮。这样一道菜就算完成。穆桓止站灶台那儿巴巴地瞅镬里煮的牛肉,就差张口说想吃了。未然想着今天除夕,便稍稍纵了他一点,拿筷子给他夹了一块,穆桓止吃后眼睛瞪的溜圆,竖起拇指直夸好吃。 除夕饭鱼是饭桌上必不可少的一道菜,且不能吃完,取“年年有余”的谐音,表对新一年的美好希冀。鱼是前几天买的活的养在水缸里的,不知道拂诺使了什么法子,今天未然捞起来时竟还很精神。做鱼未然在行,但杀鱼他就属于门外汉了。穆桓止嫌鱼滑腻腻,整个人躲的远远的,扒着门框扯着嗓子喊师傅。拂诺不知道从哪儿蹿进厨房来,听穆桓止喊的起劲儿,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火急火燎跑进一看,却是让他杀鱼。他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55 这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但又不想在徒弟面前跌了份儿,握着把刀踌躇了半天,愣是没敢下手。 穆桓止一看他师傅那架势就知道没戏,于是又跑出去喊他顾念景哥哥来担当大任。顾念景接过刀表示小意思,于是磨刀霍霍就向鲤鱼了。剐鳞掏鳃除内脏,动作一气呵成,穆桓止在一边崇拜的不行,一个劲儿夸顾念景“哥哥好棒”“哥哥好厉害”。拂诺听着有点吃味,但一想又认清杀鱼他的确不如顾念景的事实,于是就又释然了。 顾念景杀完鱼,穆桓止这才发现他身边没跟旺财,而且旺财从昨天上山后就没怎么缠他了,简直难得!“哥哥,旺财呢?” 顾念景听穆桓止提到旺财,暗搓搓翻了个白眼,骂了一句,“死白眼狼,追了汤圆之后又溜去缠轩墨了!” 原来是又有了新欢,穆桓止明白了。眼下厨房也不指望他能帮上什么忙,正好他又有一肚子话要同顾念景说,一连串问题要同顾念景问,于是拉了顾念景,神神秘秘往别处去了。 “哥哥,你能原谅我吗?我说谎骗你了。”穆桓止蹲到顾念景旁边,顾念景歪头就能看见他耷拉着眼的可怜模样。 其实他说不上什么原谅不原谅的话,他不算一个心胸宽广的人,面对穆桓止的欺骗,若说没有一点膈应那是不可能的。但与之对立的,他也算不得一个胸怀比针眼儿还小的人,所以面对穆桓止的道歉,要他接受也不难。况且当初帮穆桓止时,他是存了私心的———只因穆桓止肖像那个被他弄丢的弟弟,认了他作弟弟,能让得到一点救赎。而在想起不久前客仙居的一瞥后,他更是把这种私心发挥到极致。所以他和穆桓止之间,不存在骗不骗的问题,如果真要追究,大概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关系。但既然穆桓止跟他道了谦,他也就顺水推舟的收下这份歉意,还能卖穆桓止一份人情。“没事,哥哥不怪你。” “哥哥,我不是有心骗你的。”穆桓止抬头,眼睛亮晶晶的,“我还担心哥哥你不肯原谅我呢!” “不会,”顾念景薅了把穆桓止头发,觉得手感不错,又薅了一把,“哥哥心眼没那么小。” “嗯!哥哥心胸有这么宽。”穆桓止说着站起来在他面前划拉了一个大圈,“好宽的!” 顾念景被他小孩子般的举动逗笑,又想伸手薅他头发,手刚举一半,就被穆桓止躲开,小孩儿护着头发,噘嘴不满道:“哥哥,头发会乱的!” 顾念景放下手,他竟忘了,他这半路认的弟弟爱美的打紧。“欸?你发饰换了?衣服也不见刚才那么臃肿了。” “对啊,是未然帮我换的!”穆桓止说着凑到顾念景跟前,兴冲冲地问他:“哥哥,好不好看?是不是很好看?” “嗯,好看。” “我就知道哥哥肯定会说好看。”穆桓止摇头晃脑,嘚瑟的不行,“我也觉得好看,特别好看!” “……夸你一句你还喘上了。” “没喘没喘,”穆桓止拍拍胸脯,“我气顺着呢!怎么哥哥要听我喘吗?” “……”这孩子不会是傻了吧?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一顿插科使砌后,穆桓止觉得气氛差不多了,于是绕着弯儿的步入正题套顾念景话,“哥哥,昨天那茶我闻着香的很,你那儿还有吗?” “想喝?”顾念景抱他放到腿上,用折扇搅着他后面的头发玩儿。 “想!”穆桓止回抱住他的腰身,在他胸口前一通乱蹭,“想的不得了!” 顾念景被他蹭的有些别扭,微微推开他一些,皱着眉说:“你还真跟旺财是兄弟,这喜欢蹭人的毛病也一模一样。” 穆桓止撇嘴,不大认同他的话,“才不是,旺财有我长得好看吗 ?没有。” 顾念景有点无语,竟然还自问自答上了。 顾念景:“……和条狼比脸,你还真是可以。” “哥哥,”穆桓止又抱住他的腰蹭来蹭去的撒娇,“好哥哥,你就给点茶叶我让我过过嘴瘾吧。” 顾念景被他晃的无法,一把老腰险些闪到,“好好好,我等会拿给你。” 穆桓止也没真正想喝,自然也就不所谓什么时候能拿到茶了,于是他又拐着弯问顾念景,“哥哥,那茶是谁送给你的啊?” “镇上一个大户送的,怎么了?”顾念景看穆桓止,觉得他今天问题贼多,简直十万个为什么附体。 “没怎么,就想问问哥哥有时间了能不能带我去见见那个大户,我想问问他家里还有没有别的茶。” “你喜欢喝茶?”顾念景有点奇怪,在他的认知里,他一直觉得只有五六十岁的老头儿才会喜欢喝那玩意儿。 “喜欢,”穆桓止歪头想了想,怕以后谎话被拆穿太难看,于是又谨慎的加了一句,“一般喜欢。” “等十五镇上办灯会吧,我带你去问问。”顾念景眼珠子转了几转,又觉得不妥,“还是等过了十五吧。” “为什么?”穆桓止以为他要反悔。 顾念景咳了两声,暗示他:“十五元宵节。” 穆桓止了然地点头,“我知道的,十五元宵节,是要吃元宵的。” “……你能不能别什么都能想到吃的上面去?” 穆桓止有点闹不明白,“元宵节不想吃的想什么?” “……元宵啊!还在过节啊!”顾念景恨铁不成钢的明说:“我上门拜访还要给他送东西的!” “……哦。”铁公鸡。 顾念景无限憧憬地说:“所以你先忍忍,咱十六下山,我带着你去他府上,说不定还能在他那里要一封红包给你。” “……好吧。”不仅是个铁公鸡,还是个只进不出的铁公鸡! “哥哥,”穆桓止沉默了会儿又叫他,“你为什么要和我一同上山啊?” “为什么啊……”顾念景摸了摸下巴装模作样地想了下,压低声音对穆桓止耳语:“其实是为了一个人。” “为谁?”穆桓止还没脸大到认为是自己,毕竟顾念景对他没有那份男男之情。既然不是自己······那难道是为了轩墨师叔? “咳,”顾念景拿折扇敲他头,对他卖关子,“小孩子家家少八卦!” “哼!”穆桓止从他身上跳下来,别过头哼唧,“你不说我也知道,不就是为了轩墨师叔嘛!” “……”顾念景虚咳一声,装模作样道 :“那你还问 !” “哥哥,你是真的喜欢轩墨师叔吗?”穆桓止蹲到顾念景面前,下巴搁到他膝盖上,抬眼望他,“你之前不还撩拨过未然吗?怎么又喜欢上轩墨师叔了?” “我哪儿知道,”顾念景皱着眉头,好像也很苦恼,“就是喜欢了啊。” “哦,我知道了,”穆桓止好像懂了,踮起脚拍了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56 拍他的肩膀,一派语重心长,“这就是爱情啊。” “……”顾念景有点无语,“你不奇怪?” “奇怪什么?”穆桓止见顾念景这么问他才觉得奇怪。 “我喜欢男人啊!” “哦,不奇怪的啊。”穆桓止望着顾念景,淬着点冰蓝的眼睛里写满了理解,“我家有位叔叔也是喜欢男人的。” “……哦。”原来是见多不怪。 “哥哥,所以你对轩墨师叔是一见钟情吗?”穆桓止一双眼亮晶晶的,闪着八卦的光芒。 “一见钟情?”顾念景琢磨了一下这个词,觉得穆桓止形容的不够贴切,“算不上,二见吧,二见才真正钟情。” “二见?”他怎么不知道顾念景还在哪里见过轩墨。 “客仙居,”顾念景给出地点,“当时见过一面,呃……他的背影。” “啊!那次啊!”穆桓止想起就是他和拂诺下山见轩墨那次,“我也去了的,哥哥还记得我吗?哥哥你看见我了吗 ?” “你?”顾念景还就真认真的回想了下,好在这次当事人在现场能时不时给他提醒提醒细节,而他的记性也终于发挥了一次作用,“哦!那个坐在拂诺旁边穿的胖的像个球的坐上桌腿还没着地的是你啊!” “……”其实没必要这么多前缀的。 “哈哈哈,我说那天救你的时候怎么觉得眼熟,原来是见过的!哈哈哈,真是巧,太巧了!你说巧不巧?” “呵呵,”穆桓止悻悻地应和,“是挺巧的。” “我也觉得巧。”顾念景转着手中折扇,“还有什么要问的?” “还有最后两个,”穆桓止不自觉直起背,微微期待地问他,“哥哥为何认我当弟弟?”他都已经做好顾念景把譬如聪明伶俐,貌美如花等褒义词作为理由往他身上安的准备了。但不好表现的太明显,只好先端着。 顾念景脱口而出:“因为你让我想起了我亡去的弟弟。” “……”穆桓止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 顾念景伤人不知,自顾问:“那最后一个问题是什么?” 穆桓止强撑着一颗被打击的四零五落的心问他,“最后一日,我在山寨,哥哥怎么会觉得我房里有其他人?” “当时你很紧张,我不过是诈一下你,没想到你中招了。”顾念景摊手,“就这样。” “……” “话说,”顾念景虚心求证,“真的有人吗?” 有也不能告诉你啊,不然更说不清,于是穆桓止坚定无比的摇头,“没人,我紧张是因为第一次见旺财那样。” 顾念景似笑非笑,没接话。 “哥哥,”穆桓止小心地续话,“那你又怎么知道轩墨师叔会来?那个时候你明明还没想起我。”顾念景那时候没想起穆桓止,自然不清楚他和轩墨的关系,所以又从何而知轩墨会来黑风寨找他? “是没想起你。但在此之前,我被拂诺未然刺激的想起了他们二人,然后通过拂诺我就想起了轩墨。轩墨气质太独特:翩翩公子,遗世独立。” “所以那个时候师傅来找我,你就认定轩墨师叔也认识我了?” “还不算太蠢。”顾念景赞赏地点头,“不然也不会让李虎熊等人去通向黑风寨的路上绑红绳给轩墨指路了。” 穆桓止沉默下来,在脑子里慢慢理清了这条线。 拂诺他们找来黑风寨,顾念景看着未然想起了不久前的那场绑票,而在拂诺这里则想起了小半月前的客仙居初逢。客仙居那次,顾念景心念了轩墨。而这次拂诺和未然的到来,更让他明确了穆桓止在骗他‘没有家人,忘记家人,上次被绑的是我家兄长’这一事,所以赌了一把,诈了他一诈,没想到穆桓止一招就中,于是顺水推舟提出要求,随同他们上山,近距离和轩墨接触,以便日久生情。 穆桓止理顺先前在脑中乱成一团的线索后,不免在心中感叹了一句 :顾念景果然是条狐狸。 “你问我这么多,我就问一个问题。别骗我。”顾念景说。 “嗯,哥哥你问。”说完后,穆桓止在心里补充:我尽量真诚待你,做到实话实说。 “你叫什么?” 好吧,不能尽量,只能靠骗了,“我叫林桓,小名二狗。” 顾念景:“哈哈哈哈哈哈哈。” “······” 穆桓止:“……哥哥你笑什么?” 顾念景揩去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刚张嘴要说话结果开口又发出一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穆桓止:“……” 顾念景憋着笑:“幸好你叫二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穆桓止:“……嗯?怎么个幸好法?” 顾念景:“二狗,旺财,好配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穆桓止:“……”哦,所以好笑在哪里?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日正时刻,开团圆饭。穆桓止自小养在皇宫,精于吃,却不精于区分所吃是什么。颇有点五谷不分,瓜果不识。往往面对往他殿里送的吃食,他只会夸一句“好吃”。所以面对贤惠能干的未然做的一桌有肉有果蔬还色香味俱全的团圆饭,他除了夸一句“好吃”还用行动对堪比满汉全席式的团圆饭表达出了对辛苦准备的未然的最高嘉奖—— —他吃了满满当当的三大碗饭。当然,如果不是肚皮实在太撑,他还能再来一碗。 就连一向把吃饭当消遣的拂诺和轩墨也吃了一碗饭,顾念景自不必说,从上桌开始就把未然一顿夸,夸完未然又夸他做的每道菜。未然招架不住他这样的海夸,红着脸没应话。席间顾念景似是不经意问了未然一嘴他是不是临都人,未然摇头说临安。于是顾念景闭嘴了。 饭后便是午憩,穆桓止因为着急跟拂诺说事,所以饭食结束就早早和他离开。面对一桌的杯盘狼藉,轩墨有心留下来帮未然收拾,未然忙摆手拒绝,顾念景也不想轩墨沾这些活,于是说替他做这些。轩墨便没再要求,道了谢起身离开。 未然还是不太敢和顾念景独待一处,端着盘子的手直打颤,顾念景也感受到了,所以忍着不说话,尽量降低存在感。忍无可忍了,也只能悬崖勒马把秃噜到嘴的话给咽回去。无奈未然厨艺太好,空盘太多,一摞一摞的往厨房送,未然洗,顾念景就接过干净盘子堆灶台上。这样俩人待一起的时间更长,顾念景本就话多,又忍了一路,所以一个没悬崖勒马住,开口说话了。没对着未然,对着还算有点良心没跟轩墨一同回去的狼崽子旺财说的。 旺财到底不是人,听不懂它爹所说的内容,但能明白它爹在对着它叨叨。开始叨叨的时候旺财还很给面子的嗷一嗓子给个回应,顾念景叨叨多了,旺财就觉得烦,烦它爹,烦它爹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57 叨叨的话,虽然它听不懂,但它就觉得烦。 于是旺财想走,顾念景拦住它威胁说晚上不给它饭吃,还把它锁屋里不让它去找它小爹爹玩。这句威胁旺财听懂了,于是趴回原处耷拉着耳朵闭着眼睛一边听它爹叨叨一边觉得狼生艰难。 还是小爹爹好。话少还疼狼! 未然看着旺财那一肚子快淹死人的怨念劲儿觉得好笑,心想它虽然是头狼,但其实也没狼的那股狠厉劲儿。于是就没那么怕了,便问顾念景,“它能听懂顾公子说的话吗?” 顾念景还没反应过来未然在和他说话,愣了一愣,见未然低头忙手中的活了,忙回了一句,“也就能听懂这两句。” 未然点了点头,又没话了。他最近老是梦魇,晚上睡不好,白天又得应付顾念景,实在是身心俱疲到极致。 顾念景觉得未然都主动找他说话了,这说明是一个缓和他们关系的良好的开始,于是没话找话同他唠,“其实旺财也没那么蠢。” 本来趴着的旺财突然抬头瞅了它爹一眼,十二万分赞同地摇了摇尾巴,又嗷呜了一嗓子,觉得它爹说得十二万分正确。 未然笑出声来,应了一句,“是不蠢。”就名字挺蠢。 顾念景颇有荣焉的说:“它爹不蠢,养出来的儿子自然不会太差。” 未然:“……” 顾念景自顾自顾地说:“其实我昨天跟你道歉是真心实意的,你能感受到吗?能吧。我是真的在跟你道歉,以前是我不对,你以后别这么怕我了,我不会再对你做什么的。” 未然“哦”了一声,点头接受了他的道歉。 “那你以后别这么怕我了啊,”顾念景看他点头,心头一喜,往前凑了一步,继续说:“其实我没别的意思,那天没见到轩墨我才对你那样的,以后真的不会了。” 未然没说话,但脸色白了几分,大概是想起了前不久顾念景对他说的那些轻薄的话。 顾念景见未然脸色不好,自知失言,赶紧挽救了一下,“我喜欢轩墨的,以后都不会撩拨别人了!” 未然“嗯”了一声,把手中的盘子冲干净递给他,说:“既然顾公子喜欢轩墨公子,就好好喜欢他。” 顾念景笑的更开心,桃花眼尾翘起,说不出的风流,“这是自然!” 旺财凑热闹的嗷呜了一嗓子,未然和顾念景相视一笑,之前种种不快都在这一笑中消散。 “就这么简单?”拂诺摩挲茶杯,显然不信,“他上山只是为了轩墨?” “嗯,这是哥哥亲口说的。”穆桓止坐在床边,晃荡着两条腿,分析:“其实想想也对,他又不知道我的身份,能对我抱有什么企图?” 拂诺有些头疼,“他现在是对你师叔抱有企图啊。” “……”穆桓止默了一阵,问:“那我们要告诉师叔吗?” 说起这个,拂诺头更疼了,“轩墨知道。” 穆桓止一脸呆住:“啊?” 拂诺放下茶杯,叹了口气,“他又不傻,顾念景上赶着往他跟前凑,他能不知道吗?” 穆桓止点头,“也是哦。” 拂诺又长吁短叹半天,“就是不知道轩墨会怎么想。” 穆桓止也不知道他师叔会怎么想,所以没接话。 静默半歇,师徒二人默契对望,齐齐叹了口气。唉,这愁死人的爱情哟! 顾念景利索收拾完碗筷后忙带着旺财去了轩墨院子,却见朱门紧闭,顾念景想:也许正在午憩。于是便没打扰,连哄带骗把不愿意离开的旺财带走了。 轩墨站在门内听到门外没动静了,微皱的眉头才展平。他揉了揉眉心,最近皱眉的次数好像越来越多了,看来得想个办法,让顾念景知难而退别再纠缠。 入冬以后的雾宿山静谧而幽深,放眼望去一片白茫,白茫之下又隐着青松、翠竹、腊梅,白绿红三色交映,近看又是一番风景。顾念景在雾宿山安寨近十年,门儿清哪里的泉水冽澈甜津,晓得哪里的山鸡肉质鲜嫩,更是清楚哪里的野兔毛厚肉多,他晓得很多事,但偏偏拂诺他们就住在雾宿山附近这一件,他不晓得。 黑风寨安于雾宿山山腰中上处,拂诺这处房子建于雾宿山将要登顶的位置,真要说起来,和他的黑风寨相隔也没个十万八千里的距离,所以没有顾念景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还不知道拂诺也住于此处的道理。而且观之各房子各物件的居住和使用程度,也能想到拂诺他们住在这里并非只一时。既然并非一时起兴也并非相隔十万八千里,那他为何在这么长的时间里都没有发现雾宿山除了黑风寨这个土匪窝子,除了零星分散在山腰下的几户人家,还有拂诺他们? 想到这里顾念景一双桃花眼微眯,嘴角上翘着,眼底却没见笑意,他展开折扇盖住脸,其实是想不通的。半晌,扇底传出一声轻笑,只听得顾念景没头没脑说了句:没一个简单的。 年夜饭准备起来简单,未然把中午剩菜总了总,又做了几道新鲜菜摆到灶台上预备等会下锅。时辰尚早,未然觉得无聊,又不见穆桓止来找他,就一个人坐那儿发呆。 想浣衣妇、想老东家、想临安城、想宋太傅、想……他想到了很多人,偏偏记不清这段时间老是出现在他梦里惹他梦魇的那个模糊的背影。他又仔细想了想,到底是没想起来,还把脑仁想的一阵发疼,索性闭眼安神不再回想。 轩墨来找未然的时候就见他坐在那里打盹儿,这段时间先是收拾房子,然后又是找穆桓止,再后来又是准备一大家子的饭食,应到是累到了。轩墨默默收回踏进门槛里的一只脚,站在外面等他醒。 汤圆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咋咋呼呼的就要往厨房里蹿,但见轩墨在外头,一双脚堪堪停住,没敢往里迈。 “呵呵,轩墨,好巧啊,”汤圆摸了摸脑袋,舌头有点打结,“你,你也来找未然啊?” 轩墨:“嗯。” “……”这让他如何把天聊下去?这让他如何顺水推舟和轩墨一起进去?汤圆干笑一声,没话找话,“那你怎么不进去啊?” 轩墨言简意赅,“睡觉。” 睡觉?谁睡觉?汤圆没敢继续问,于是踮脚往里面瞧了瞧,正看见未然头一瞌一栽的,“哦哦,难怪你没进去,那我也和你在外面等等吧。” 轩墨:“嗯。” 汤圆:“……” 等了半歇,未然没见醒,轩墨站在门口,汤圆也不敢进去,于是又开始没话找话,“轩墨,你来找未然干嘛啊?你也……不,你是饿了来找他的吗?”汤圆为了挽救那个脱口而出的“也”,又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添一句,“其实我来找他不是为吃的!真的,我就来找他玩儿的!” 说得信誓旦旦,就差并指立誓了。 轩墨听了也没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58 多大反应,只回了一句:“有事。” 汤圆见轩墨说话的兴致实在不高,而他也实在是没修炼出拂诺那个半歇茶就能把轩墨给气的半死的道行,于是只好不再没话找话了。好在未然没过一会儿就醒了,轩墨和汤圆先后进屋,先后表明了来意。轩墨没细说,只说找他有事,汤圆没好意思说饿,只好搬出“其实我真的是来找你玩”的借口。 未然也没细想,还真以为汤圆是来找他玩,觉得挺高兴,做菜的时候眉梢都带着笑。做好年夜饭,一盘一盘端上桌,汤圆便被差去叫他们吃饭。 第40章 第四十章 轩墨这才有时间问未然,一问就走的单刀直入的形式,“顾念景喜欢过你?” 未然注意到轩墨用了“过”这个字眼,而他也不知道顾念景以前对他的撩拨叫不叫喜欢,只谨慎的说:“这个我不太清楚。” 轩墨 “嗯”了一声表示明白。未然想了想中午顾念景说的话,觉得还是告诉轩墨比较好,“不过顾公子中午同我说了,他先前对我的种种都是误会,以后都不会再那样了。” 轩墨又不怎么明白了,于是问:“哪样?” 未然脸红了红,“……就,就撩拨啊。” 轩墨点头表示又懂了。他心想:顾念景先前撩拨未然,撩拨完后,又反过来说是误会。既如此,同理可知:他现在纠缠自己,那么等过了这个新鲜劲儿,也就会放弃了。想到这里,轩墨暗松了口气,还好,不会纠缠太久,自己不理会他等他过了这个新鲜劲儿就好。 晚上吃饭,不见顾念景在桌上。穆桓止觉得奇怪,在开饭前问未然,未然摇头说不知。然后穆桓止和拂诺二人齐齐看向轩墨,轩墨摇头也道不知。 拂诺倒不是真的关心顾念景吃不吃,他就是怕顾念景在这大过年的作妖。于是叫来上不了桌吃不成饭还饿的打转儿的汤圆,同他讲条件,“如果你能找到顾念景在哪里,我就让你上桌吃饭。” 汤圆眼睛一眯,眯缝着的眼中迸出精光,“拂诺,这可是你说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拂诺摆手,还算有点自知之明,“君子一言,你可真是抬举我。” 汤圆饿的肚子泛酸,也不同他扯皮了,说:“他没去哪里,就在后山那块儿。” 就在刚刚他被差去叫拂诺他们吃饭那会儿,碰见了顾念景,汤圆见他手里提着一个小花篮,就问了一嘴他要干嘛。顾念景说拜祭一下亲人,顺便同他说了下晚上不吃饭让他们别等他了的事。 “那你刚刚干嘛不说?”拂诺问他。 汤圆很会钻空子,偏偏还得卖乖,“你刚才也没问啊。” 拂诺:“……”怨我。 汤圆看着拂诺,巴巴问了一句 :“所以我现在能上桌吃饭了吗?”不等拂诺回答,立马又道 :“你刚才答应我了的 !君子一言,不,小人一言也不能反悔 !” 拂诺还能说什么?当然是答应他啊 ! 于是汤圆欢天喜地的上桌美滋滋的吃饭。 顾念景右手挑着夜灯,左手挂着花篮,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后山走,鞋袜尽湿他也无所察。走了一段路,旺财嗷呜一嗓子低头扯住了他的衣服下摆。顾念景这才停住,寻了个稍稍能避风的地方,拿出花篮里的冥钱烧了,又引了三柱香给插雪堆里,神色严肃的拜了三拜,然后就着蹲着的姿势对着那团已然成灰烬的香灰絮叨。 他说了很多,大多颠三倒四,其中内容包括旺财今天有没有调皮,轩墨今天和他说了几句话,认的弟弟叫什么等。一个人絮叨了这么多,无一例外的情绪都很低落。旺财也感受到了顾念景这不同寻常的低落情绪,凑上去用鼻子蹭了蹭他的脸,好似安慰。 顾念景薅了旺财一把,继续说:“我去过临都,林府已经不复存在,连旧址都没人记得。后来我又去了宋府,宋伯伯在我们家出事后不久就郁郁而终,宋寒没在府上,听说他考取了状元,又做了太子太傅。到底还是穆谦做了皇帝,当初林家被陷害害他喝下的那杯花酿没能要了他的命,却偏偏让林家一百二十余人给他陪葬。凭什么?凭什么……” 顾念景声音渐渐低下去,后来干脆沉默,只是紧握着的拳头深陷进雪地里,袖摆被雪水一寸一寸浸湿,又把挨着手腕子的那层衣服染湿,贴在他的皮肤上,给他冻骨的寒意。哪怕这样,他依然没动。旺财也难得体会一把它爹低落的情绪,很听话的没有动来动去,只偶尔拿鼻尖蹭蹭顾念景冰凉的脸颊,给他一些安慰与关怀。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念景像是终于有了意识,他吸了吸鼻子,胡乱搓了把被冻僵住的手和脸,慢慢站起来。蹲的时间太久,脚麻到完全没有知觉,顾念景整理好衣冠,再拜了三拜,才说:“善恶终有报,爹娘,我定会给林家冤死的一百二十余冤魂一个交待。” 山道刮过一阵风,卷走覆在雪地上的香灰。顾念景站在那处定了定神,才带着旺财一瘸一拐往回去的方向踏。夜灯被山风摧残的彻底失去了照明的能力,好在积雪反光也不至于让他摸瞎找路。顾念景想:这也算是不幸中的有幸了。 除夕夜是要守岁的。拂诺他们难得过一次春节,于是便同穆桓止他们一道守着烧有炭火的火炉吃着颗粒饱满的瓜子唠上两句不着调的嗑。 穆桓止捧着脸,也不太能唠进去,只百无聊赖的盯着火炉里的炭火发呆。拂诺撑着下巴逗他,“怎么?困了?” “才不是。”穆桓止嘴上这么说,整个人还是悻悻的,“你们都不陪我玩,我好无聊啊!” “你见过哪个大人还玩烟花的?”拂诺搅着垂下肩的头发说:“要玩自己出去玩。” “哼!”穆桓止一张嘴撅老高,呛他:“汤圆也是大人吗?他都不陪我玩!” 汤圆忙咽下嘴里最后一口饺子澄清,“实不相瞒,我长了你二十有余。” 穆桓止:“……”仍然是不服气的。“那你还这么矮?” 汤圆翻了个白眼,不服气地呛回去,“说得好像你很高一样!” 穆桓止还挺会给自己找理由:“当然,我只是一时矮,哪像你,都是人类的而立之年了还这么矮!” 汤圆:“我这叫显嫩!” 穆桓止:“诡辩!” 汤圆:“啥?” 穆桓止显然不想说第二遍,哼唧着没搭理他。 汤圆:“……”书读的多了不起哦! 轩墨听他们斗嘴,只觉无趣闹的慌,于是起身告辞。刚走到回廊,就碰上了从后山回来的顾念景,旺财一看见轩墨就自动痊愈了从顾念景那里感染来的低落情绪,巴巴地凑过来拿脑袋蹭他衣角。这让洁癖成疾的轩墨受不住的一连退好几步直到背抵到回廊上的柱子上才不得不停住步子,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59 “停!别再过来。” 这次说了五个字,比上次进步太多。顾念景有点高兴,叫住还想往前凑的旺财,“回来,旺财!” 旺财回头瞥了顾念景一眼,没上赶着往前凑了,但也没回到顾念景身边,索性趴到轩墨跟前不动了。 轩墨:“……” 顾念景:“……” “哥哥!”穆桓止听到外面的动静从屋里窜出来,一把抱住顾念景腰身,“你终于回来了!” 顾念景摸了摸他的头,“有事找我?” 穆桓止点头如捣蒜,拉过他的手就往院子里拽,一叠声地说:“哥哥哥哥,快快快!!!陪我放烟花,师傅他们都不陪我的!”嘴上说着手里就塞给顾念景几根烟花,“哥哥,这个可好玩了!” 顾念景看着手里被小孩儿硬塞来的的烟花有点犯难。不为别的,只因手心握住的几根小玩意儿让他想起了小时候因为顽劣性子而疯玩烟花被火星子灼伤后留在手背上的疤。往昔疼痛已不再,却留了道疤提醒着他孩提时代的顽劣行径。所以这般情况,往往又易产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阴影。 顾念景孩提时代虽顽劣,但总归是个孩子,手背被烫了疤,心里难免被阴影笼罩。如此,对于穆桓止的盛情相邀,他就有了拒绝的理由。总归没脸没皮惯了,他也不怕被小孩儿笑话他惧怕放烟花这一事实。想通这些,他回过神来,正欲开口回绝,就被穆桓止抢了话头,“哥哥,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要不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顾念景一颗微凉的心被穆桓止这少有的关怀熨帖的逐渐回暖,习惯性伸手摸了摸穆桓止头发,道:“那哥哥看你放。” “嗯,好!” 虽然没找到人陪自己放烟花,但穆桓止还是觉得高兴,这是他在宫外过的第一个年。即便身边没有宫娥围绕,席间没有宫食可赏,但他却没觉得空虚,他回头往屋里看了眼———拂诺食指绕着发尾扫正在会周公的汤圆脸颊,未然捧着瓜子,面上带着和煦的笑。他又把视线转向外面———顾念景正低头看他,桃花眼里酝着笑,轩墨抵在回廊外的黑颜漆就的木柱子上和巴巴地瞅着他的旺财对望。看到这些,穆桓止胸腔内突然被一种巨大的满足感所占据,半点空隙都不留。 他想:这大概是人生的另一种圆满。 他拿出火折子引燃烟花上的引火索,烟花被引燃的一瞬间,大雪突降。红的光,白的雪,交相辉映,穆桓止大笑大叫着甩着烟花在院子里燃放。动静太大,扰得汤圆一通好梦都没梦完就被吵醒,拂诺和未然见穆桓止笑的开心,也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 拂诺走出去看他,小孩儿正甩烟花甩的起兴,见他出来,笑着叫他,“师傅师傅!看我玩烟花!” 拂诺也笑着回应他,“看着呢,桓儿小心点,别被烟花烫了手。” 穆桓止又笑着应下,“好!” “自从桓儿从黑风寨回来,人就变得开朗了许多。”是未然站到了拂诺身边。 拂诺笑容不减,看着庭院里疯跑的孩子,点了点头,道:“总归是个孩子。” 未然闻言甚为赞同,“是啊,总归是个孩子。” 山下传来阵阵钟鸣,一声高过一声,荡开在雾宿山间。钟鸣后,又是一阵鞭炮的噼啪声响,然后礼花入天,璀璨夺目。子时已近,新的一年,伴着钟声鞭炮声,裹着人声落雪声,终于到了。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临安,皇都。 宫宴已经结束。 因是新年,已经出宫建府的王爷可以留宿皇宫。穆谦上面有两任姐姐,都是出了嫁的,底下有三个弟弟,有两个是划了封地封了王爷的。除夕这天,他们封地上也得设宴庆贺,穆谦就许了他们迟个两日回京。而最小的那个,也就小了他一月有余,自小体弱,到了出宫建府的年纪又被穆谦留在宫中日日参汤补药的养到满了一年才放出去。却是没划封地给他,只在临安建了座府邸,把人安排了进去。封梁王。 现在留在宫中和穆谦对饮的就是这位梁王。梁王年岁二十八,却不娶妻,身边也不见一个知冷知热的人。穆谦问了他好几回,他只说心里有人,不想耽误人家姑娘。穆谦又问他心里所住何人,梁王似笑非笑,说:“男人。” 穆谦也没太上心,又劝了几回他娶亲未果之后,算是认了他喜欢男人这一现实。左右是个王爷,也承袭不了大统,喜欢男人就喜欢吧,他也管不了这么多。 听雪饮酒,最易感怀。穆谦现下就是这样,一杯酒见底,就感怀上了。他对着对面坐着的梁王说:“宵儿,倒是好久没这么叫过你了。” 穆宵天生长了双笑眼,不笑的时候脸上都透着一派温和,一笑,眼尾仿佛都沾染上了笑意,“皇兄。”说罢举杯向他,“宵儿敬皇兄一杯。” 穆谦眼底蕴笑,接下了他这杯酒,却没喝,只凑到鼻下嗅了一嗅,突然说了句:“闻到此酒,倒是怀念小时喝过的花酿了。”没头没脑,含含糊糊,穆宵却听的分明。 “皇兄怕是喝糊涂了,”穆宵执着酒樽,笑意不减,只是小指微缩了一下,“林家花酿早在十多年前就没了啊。” 穆谦眯瞪着眼盯着面前的酒樽看了半歇,才点了点头,跟了一句,“是啊,早没了。” 然后就没话说了。穆谦抬起迷蒙的眼看着对面坐着的穆宵含笑的眉眼,只觉那面上蒙了层纱,阻隔了他的视线,叫他看不清穆宵面上表情到底为何。但心里似乎又清楚的很,只觉那笑容虚幻,好像一触,就没了。 “皇兄?”到底还是穆宵开了口,“若是醉了就去歇着吧,时辰也不早了。” 穆谦晃神片刻,终于将游回的意识拉回,他放下酒樽,又说了句胡话,“是不早了,桓儿也该歇了。” 胡话虽是胡话,但到底是念着儿子的。穆宵听到他口中的“桓儿”神色微闪,不动声色放下酒樽,状似不经意地说了句,“皇兄好狠的心,竟舍得把桓儿送去那么远的地方。” 穆谦没说话。他这弟弟没有娶亲,膝下无子,自是参不懂可怜天下父母心这话的意思。若不是为儿子考虑良多,他又如何能狠得下心把唯一的稚子送去那么远? 穆宵见穆谦不说话,自讨了个没趣,又觉得刚才那句话说的拂了他皇兄的面子,正欲道个歉,就听得穆谦说话了,“如何能不狠。” 穆宵听后小指微缩,复又举杯对穆谦饮下最后一口酒,晦暗不明地道了句,“天下父母心,是该狠一点。” 穆宵很久都没做梦了。今天不仅做了梦,还梦见了久不想见的生母———宁贵妃。 梦里的穆宵尚还年少,八岁左右的年纪,因为不是足月出生,身体不大好,天天汤药补品的养着,养了许久,好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60 歹是养出了一副少年的体格来。 “宵儿,过来。”宁贵妃对他招手,一贯清冷的面容上带了抹笑,映着背后落日余晖,惹得周遭一众美景都失了颜色。 穆宵跑过去,仰头叫她,“母妃。”声音甜糯,带有孩子般的天真无邪。 宁贵妃牵过他的手,引他到一湾池塘前,指着荷塘里开的极盛的水芙蓉问他,“宵儿,可喜欢?” 此时已是盛夏,荷塘里的水芙蓉争奇斗艳般盛开,复瓣、单瓣、重瓣;粉白、淡紫、间色。穆宵因为身体原因,常年囿于一方小院,极少被准许出门,这般景致是很少见的,自然是喜欢。 “母妃,宵儿喜欢。”穆宵视线被满塘水芙蓉吸引,手便向荷塘处伸了伸,但手与荷塘的距离不是他一伸手就能丈量的。所以是看得见的满塘水芙蓉,触不到的满池景致。他有点颓唐地放下手。 “既说了喜欢,就该想尽法子得到。”宁贵妃瞥了他一眼,拉起穆宵的手,把他又往荷塘处引了引,“不付出点代价,如何能表现出你对这东西的喜欢?” 穆宵懵懂不知其意,但是宁贵妃的一番话让他有了退缩之意,于是挣着手连连摇头,“母妃,母妃,宵儿不喜欢了,宵儿不喜欢了。” 宁贵妃冷笑,甩开他的手,“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出尔反尔?” 穆宵觉得害怕,但他更害怕宁贵妃不高兴,宁贵妃一不高兴他就没饭吃。两害想较,他还是怕饿肚子,于是他上前抓住宁贵妃的手,小声道:“母妃,宵儿错了,宵儿还是喜欢的。” 宁贵妃反握住他的手,对他浅浅一笑,摸了摸他的头,“这才是母妃的好孩子。” 穆宵舒了口气,天色渐暗,宁贵妃凝神思索了一会儿,突然对着穆宵说:“宵儿,你看,荷塘里还有什么?” 还有什么?穆宵好奇地张望,除了满塘水芙蓉,并不见其他,于是他摇头,诚实道:“母妃,宵儿除了水芙蓉,并不见还有什么。” 宁贵妃却是不同意的,她指引穆宵再往前走了走,说:“宵儿仔细看看。” 穆宵有点怕,他现在站的地方已近池塘的边缘,一着不慎,就会落水。但他怕宁贵妃生气,一双小手紧握成拳藏于袖中,暗自为自己打气:没事的,穆宵,不要怕。 他踱到池边,又认真瞧了会儿,才说:“母妃,宵儿还是没有看见,您……” 穆宵余下的话尚还未说完,就感觉背部猛地受力———有人,不,确切说,是他母妃从后面推了他一把。 入水的瞬间,穆宵想起自己是不会凫水的。他开始奋力挣扎,扯乱了近身的一片水芙蓉,他张开嘴呼救,大声呼救的那瞬,嘴里又灌进去满口荷池水,泥腥入口,令他反胃的想吐。他一边扑腾,一边对着岸上冷眼旁观的宁贵妃喊:“母妃救救我!母妃救救我!” 他的母妃,宁贵妃,一位一贯冷静自持的贵人,在亲儿子被她亲手推落入水呼救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她的一贯冷静。她步到池边,伸出保养得当的纤手,对她的儿子,做出了援救的姿势,然后下句话又把刚在穆宵心中升起的“母妃会救我”的希望毫不留情的碾碎,她说:“要想活着,就自己想办法上来。”然后对着穆宵,残忍地收回了那只对穆宵来说意味着救赎的手。 穆宵一颗心沉了底,连带着身体也一并沉了下去。他想:没人救他,连他的母妃都拒绝救他,既然活成这样,那还不如死了干净。 穆宵一度觉得自己是死了的。他也一度觉得自己是该死了的。 但这种“一度”偏偏没有发生,他偏偏还活着。梦里的穆宵尚且年少,而尚在游梦的穆宵却有清醒的意识,他知道梦里的这个“穆宵”只是披着一张人形皮相的走尸,他的内里,是已经死透了的。 在他醒来后,他的父王杖毙了一众他殿里的宫人,缘由是:护主不当,害皇子受惊。而他一贯冷静自持的母妃站在他床头,拉过他的手,面上挂着一副称之为“担心”的表情,虚情假意的对他说:“宵儿,你可算醒了,父王母后都要担心坏了。” 穆宵才知道原来真的有人能把“两面三刀”这个词演绎的这么好。他不说话,更是无话可说。皇帝只当他受了惊,还没缓过来,便嘱托了几句放他休息。 宁贵妃留了下来,遣了殿里一众新来的宫人,她看着穆宵———以一种同情的目光。穆宵怕极了他母妃这种目光,说不上凶狠,但透着残忍———像是在看一堆垃圾。 “宵儿,你连自己都救不了,真是可怜。”这是宁贵妃自他醒来后对他说的第二句话,但穆宵觉得这才是他母妃真正想对他说的第一句话。至于那句虚情假意的关心,怕只是演给他父皇看而已。 “你说你喜欢水芙蓉,母妃便帮了你一把,可就算如此,你依然没有得到它。”宁贵妃看着他这病殃殃的儿子,眼神越发怜悯。 穆宵只觉累极,连一句争辩的话都不想同他母妃说,虚虚闭了眼休息。 宁贵妃嗤了一声,弯腰对着穆宵耳语了一句话,然后慈母关怀的给他掖了掖被子。再然后昂首带笑,踩着步子走出了穆宵的房间。 一滩泪聚在枕边,湿了方圆。 穆宵自睡梦中醒来,抬手按了按眼角,心想:皇宫果然不是个好地方,竟连许久不想见的人都能进了他的梦。 然而梦境亦非全是梦境,绝大部分仍来自于他年少经历的重现。穆宵在黑暗中睁着一双眼等天亮,等了许久,天仍然黑着,穆宵自嘲地想:原来梦里梦外,自己都是等不到天亮的。 也是,黑暗中待久了的人,是怎么也等不到光的。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拂诺又在穆桓止腿压他腰一整夜的酸痛感中醒来。面对习以为常的酸痛,拂诺面色不改的把穆桓止的腿推下去,面色不改地捏了把穆桓止软嫩的脸蛋儿,然后面色不改地扶腰下床,坐下发呆。 除了习以为常,拂诺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呆坐了会儿,拂诺越发觉得当初脑子一热把穆桓止接来他屋的做法实在是太过草率。拂诺想:‘三思而后行’,古人这句话诚不欺我。 年初一的饭桌上缺了顾念景。穆桓止满腹担心,一想到昨晚的晚饭顾念景也是没吃的,更加担心了。一肚子的担心都快把他撑满,草草喝了碗粥填肚,就离桌跑去了顾念景住的屋子去送关心。 “哥哥!哥哥!”穆桓止拍门声震天响,“你没事吧?快开开门!哥哥!” 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顾念景只裹了件大氅,头发凌乱,睡眼惺忪,一看就是才从热乎被窝里爬起来。“怎么了?”说完就打了个哈欠,“被旺财咬了?” 旺财从门缝里钻出来,听到它爹睁眼说瞎话,嗷了一嗓子表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61 示抗议,抗议完又拿前爪踩它爹的鞋。 “哥哥……你,没事吧?”穆桓止停顿,想:应该是没事的。 他表达完关心,果然见顾念景摇了摇头,还反问他:“你有事?” 穆桓止本来想说没事,只是纯粹来表达一下关心。但看着顾念景顶着这么一张睡眼惺忪的脸一问,他就觉得自己没事也该说有事,不然他哥会削他。 “啊……有事,”穆桓止信口胡诌,“一早上没见哥哥,甚为想念。” “……”顾念景瞥了他一眼,惺忪的眼只撑了半线,但穆桓止偏生从这半线的一瞥中读出了他眼神中“你宛如一个智障”的意思。 “省省吧。”顾念景头也不回的往屋里走,旺财蹭了蹭穆桓止衣摆,拿头将他往外顶。 穆桓止读懂了它的意思,弯腰摸了摸它的脑袋,“旺财,你是想让我带你去找轩墨师叔吧?” 旺财不能完全听懂穆桓止话里的意思,但他捕捉到了这句话里的关键———“轩墨”二字,于是它冲着穆桓止摇了摇尾巴,又抬下巴讨好样地蹭着穆桓止垂在身旁的手———把它想要见轩墨的意思传达给穆桓止。 “好了好了,我带你去。”穆桓止觉得旺财有趣又有灵性,和他蠢兮兮的外表完全不搭,“不过先说好,等会儿见了轩墨师叔,你不能立马扑上去,不然师叔会生气的,他一生气,就不会理你了。” 旺财乐得穆桓止要带它去见轩墨,才不管穆桓止跟它那个叨叨爹一样在它耳边叨叨什么,撒欢一样在前头跑。 穆叨叨还跟在它后头叨叨,“旺财,你慢些,别跑!小心摔了!”见旺财并没有停下来的势头,穆桓止使出杀手锏了,“你要再跑,我就不带你去见轩墨师叔了!” 旺财果然停下,一溜烟跑回穆桓止身边,拿一双冰瞳瞅他,满目委屈。 穆桓止一看旺财这样,就又有点不忍心了,“好吧,你别这么看我了,我带你去的。” 旺财听后果然不委屈了,摇头晃脑,又有了撒着前后爪疯跑的势头,穆桓止及时阻止,再次使出杀手锏,“旺财,你要再这么阳奉阴违,我就不带你去找轩墨师叔。” 旺财没听懂读书人口中的“阳奉阴违”这个词为何意,但后面那句威胁倒听得真切,于是垂着头,悻悻地跟在穆桓止这小短腿旁边慢慢踏。 轩墨一见旺财脑仁儿就疼,躲它不及。 旺财一见轩墨心肝儿就甜,上赶着凑。 “师叔好,”穆桓止对着轩墨行礼,但见轩墨面色冷峻,立马甩锅,“是旺财非要跟着来找您的。” 轩墨:“……” 穆桓止觉得还能补救一下,“旺财想师叔了,想来见您。”蹲一旁的旺财配合地嗷了一声,蓝眼珠子转也不转地盯着轩墨。 轩墨:“……” 穆桓止:“……”他自说自话半天,轩墨也没给个回应,可以说是非常尴尬了。 各自沉默半歇,穆桓止有了主意,他一拍脑门,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事情,“啊!师叔,我想起师傅找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旺财就交给您了啊!” 说完不待轩墨给出回应转身就跑。跑得很是迅速,不见丝毫拖沓。 轩墨:“……”简直无话可说。 旺财:“嗷呜。” “……”轩墨注意到蹲他面前的旺财,面上端着的那副没有表情的表情有些崩塌,“……走吧。”总归是要去找顾念景的。 旺财欢天喜地地站起来,又欢天喜地的跟着轩墨走了。 …… 顾念景万没有想到轩墨会有主动来找他的一天的。当然,如果他能想到,他是绝对不会让自己以当下这种形象—— —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的样子来见轩墨的。 轩墨大抵也是没有想到顾念景在私下里的形象如此糟糕,故而在看见他的第一眼,愣了一愣,才道:“我有事,找你。”言简意赅,短短五个字,清楚的传达出想要表达的意思。 这次又是五个字,比之上次,虽然没有进步,但好歹是没有退步,“啊!有事找我?那你先坐会儿,我把自己收拾一下就来。”顿了顿,又怕轩墨等不及他走了,加了一句,“很快很快!” 顾念景说完就走,走的很是迅速,甚至还带起了一阵风。徒留轩墨和旺财一人一狼在正厅里继续大眼瞪小眼。 “嗷!”旺财摇着尾巴,朝顾念景离开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其表达的意思是:我爹这个负心汉居然撇下小爹爹走了。 轩墨:“……嗯?” 旺财:“嗷呜!!!”这句话想要表达的意思是:天啊!小爹爹你怎么能这么体贴?居然为我那负心爹开脱! 轩墨:“……”没明白。 旺财:“嗷……”嗷完就把前爪搭到轩墨的靴尖上,眨着那双冰瞳瞅他。这次表达的意思是: 没事的,小爹爹,我不会离开你的。 轩墨:“……???” 轩墨和旺财这场人与狼的牛头不对马嘴的单方面对话以顾念景强横霸道的插足而结束。 “起来起来,你小……,轩墨有话要同你爹我说,去,找你二狗哥哥玩儿去!”顾念景边说边赶旺财,和轩墨独处的机会太不容易,可不能让这狼崽子再插足! 诚然,旺财是条有尊严的狼。既然,作为一条有尊严的狼,它是不会让自己听任一个负心的人类所说的话的。故而,它直接忽视了它爹的话,转头冲着轩墨把尾巴摇的欢。 轩墨:“……” “……”顾念景觉得自己作为一条狼它爹的尊严受到了挑战,这自然是他不能容忍的,“别让我赶你!快滚边儿玩去!” 顾念景显少冲旺财发脾气,旺财头一次受到这待遇,呆了一呆,脑子倒不迟钝,知道它爹生了气,也不敢再赖在这儿不走了。但要它就这么走了,又是有些不甘心的,于是它抬头冲它爹龇牙咧嘴一番,又转头卖乖拿前爪拍了拍它小爹爹的鞋,算作安抚:小爹爹,没事的,虽然我走了,但是我的心是与你同在的。 轩墨:“……” 顾念景:“……” 轩墨是真的无语到凝噎,顾念景是真的气到说不出来。他算是切身体会到“白眼狼”这个词的深刻含义了,感情就是为旺财这狼崽子量身打造的! 气归气,正事还是要办的,他可没忘记轩墨来找他的缘由。于是顾念景整理好心情,面上展出一个特别明媚和煦的笑容,一抽挥开折扇,问:“不知道轩墨来找我是为什么事啊?” 轩墨:“管好你家的狼。” 这次轩墨说的话多了一个字,进步实在是太明显。顾念景心下高兴,也不计较轩墨话中那个独“你”字了。只是他心里高兴,面上却得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来,“想必你刚才也看见了,旺财,是不大听我话的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62 。你知道的,孩子一般长到一定的年纪,就会出现叛逆期,想必,旺财现下就正处于这个时期。” 轩墨:“……” 论睁眼说瞎话的能力,一百个轩墨也不及半个顾念景顶用,于是轩墨沉默了。 顾念景继续发挥他睁眼说瞎话的能力,“其实吧,这个时候就得让一个可靠又值得托付的人来引导正处于叛逆期的孩子了,因为这个时期的孩子,不服管教,一般是听不进去与它朝夕相对的那个人的话的。我觉得……” 轩墨听顾念景说,只觉耳朵辣的慌,不免出口阻止他余下的胡言乱语,“我来找你不是为了和你讨论旺财由谁管教的问题的。” 顾念景:“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出现幻听吧?你居然同我说了那么长的一句话!第一次!头一次!” 轩墨:“……”你别是个傻子吧? 顾念景还陷在轩墨头一次对他说了那么长一句话的兴奋与激动且难以置信的多重情绪里,“今天太有纪念意义了!我得把每年的今天做个纪念日,年年纪念纪念!” 简直有病!轩墨:“……告辞。” “别走啊!”顾念景拉住他,急了,生怕轩墨一言不合就走,“有事说事,有事说事,别走,你说!” “……”轩墨瞥了眼顾念景拉住他衣袖的手,冷静道:“放手。” “不放!”顾念景撒泼,“我一放你就走了!你不是有话要同我说吗?” “……”轩墨无语至极,“你先放,我再说。” “好吧,但先说好,你不能走。”顾念景死盯着轩墨,“说好了不走的!” “……”轩墨,“我不走。” “那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顾念景用上毕生所学拿成语威胁轩墨,“你走了就不是君子了!” “……”虽然不是很想同顾念景扯皮,但轩墨觉得这个时候,这个皮,还是要扯一下的,“你错了,我本就不是君子。” “嘿!好巧!我也不是君子,所以咱俩天生一对!” 轩墨:“……” 顾念景还在那里自说自答,“其实吧,轩墨,咱俩真的挺相配的。你说是吧?是吧!你才貌双全,我智勇无双,真真是配,简直太配了!” ……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所以话题是如何从“旺财的管教问题”扯到“你我匹配度”这上面来的?轩墨无语至极,且实在听不下去,提脚走人。 顾念景自然不干,挥扇就拦,且理由充分,“你说了不走的!” 轩墨敛着眉,问:“我何时说过?” 顾念景大抵是没想过轩墨也有张口不认账的时候,微讶小会儿,才道:“刚刚说过!轩墨,你不能这样说话不算数的!” 轩墨是一个十足的行动派,他虽不把自己定义为一位“君子”,但在行为处事上遵从的还是君子一派所讲的“有可为”和“不可为”。 所谓“有可为”便是:有可为之,动之以理。 所谓“不可为”便是:不可为之,晓之以武。 顾念景显然是被轩墨放在“不可为”的行事准则里。如果有什么事是不能用一场架就解决好的,那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多打几次。 顾念景正自说自话的热闹,就瞥见一道软鞭直向他劈来,他灵活的转过身体,也才堪堪避过。嘴里仍然是不得停的,“轩墨轩墨!你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啊!” 轩墨沉默着不回应他,手中软鞭挥的更狠,带了丝狠厉。 顾念景上蹿下跳,躲鞭不及,嘴上更没个把门儿的了,“轩墨轩墨!你这也太暴力了!小心以后没人要!欸,不对不对!我还是要你的,你再如何,我都会要你的!” 轩墨听后非但不觉感动,脸色更是一下变得铁青,紧抿着的唇也终于惜字如金砸下冷冰冰的一个字:“滚!” “总算是说了句话了,”顾念景说这话的时候,微微松了口气,“你有气就冲我撒,可千万别憋在心里。你难受,我更心疼。” 轩墨闻言撤了软鞭,不想再同顾念景这么不清不楚的纠缠不休,“你以后别来找我。” “不行!”顾念景急了,上前一把抓住轩墨执鞭的那只手,“不找你我受不了!” 轩墨冷漠道:“与我何干。” 顾念景强词夺理,还一脸理所当然,“当然有关!我喜欢你,怎能说与你无关?” 轩墨看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现出一个讽刺的笑,说出来的话也是一字一句,伤人彻底,“可我不喜欢你,一点也不。” 顾念景闻言也不觉得难过或者吃惊,这本就是他知道的事实,所以他继续厚着脸皮道:“我一厢情愿就好。” 轩墨:“恕不奉陪。” 顾念景:“不用陪不用陪的。” 轩墨突然想起昨天问未然的那番“顾念景喜欢过你”的话,那时未然神色有异,态度扭捏,想必是羞于启齿说“嗯,是,顾念景是喜欢过我”这种话的。轩墨脑子转的飞快,暗想:距顾念景对他和未然二人所说的“喜欢”,这中间相隔时间并没有很久,如此可以想见,顾念景不是个长情的人。于是轩墨又说:“你之前还说你喜欢未然。” “不不不,对未然那不叫喜欢,遇上你,才是喜欢。”说到这里,顾念景顿了一顿,脑子像是突然开窍了一般,“欸?轩墨轩墨!你刚说那句话是不是吃醋了?!是,你就是吃醋了!” “……”轩墨瞥了他一眼,一本正经道:“我不吃醋,太酸。” 顾念景才不管轩墨说什么,反正他一口认定轩墨就是吃醋了,心里还挺美滋滋,于是又进行了一番告白,“轩墨,你要知道,我是喜欢你的。” 轩墨:“受不起,你不是个情长的人。” 哪知顾念景居然点头认同轩墨所说的话了,“嗯,是不算情长,”说到这里,他望进轩墨那双不见分毫温度的双瞳里,真挚道:“但爱你刚好。” 轩墨是不大能想通事情是如何延伸发展到告白这里的,他想不通,也不想问,就这么呆愣了半晌。顾念景见轩墨不说话,观其神态,似在发呆,暗想:轩墨大概是在害羞,看来得给点时间他缓缓。便也不说话了。 一时之间,两人都不约而同各怀心思的安静下来。 年后的日子总是过的特别快,穆桓止还没完成他的小目标———年后胖个三五斤,这年过得就只剩个尾巴了。 正月十五是元宵,集财镇上设灯会。穆桓止鲜少亲身体验这种众人一起参与的活动,又听得顾念景眉飞色舞地讲了一通集财镇的灯会是如何如何的热闹,如何如何的有趣,听得他是心痒难耐,当即就央求拂诺带他下山去体验一把集财镇灯会的热闹。 汤圆是个爱热闹的,自是不必穆桓止邀请就着急表态说自己愿意同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63 他们一道下山感受这份热闹。未然在宫里时做的是太子陪读,自然也是极少出宫,心里也对集财镇的灯会多了几分期待,便也答应下山。轩墨是个喜静的,当即就拒绝了穆桓止的邀请。 顾念景尝试挽留了一下,“轩墨,你就去吧,今天可是年尾巴了,今天要不去就得等到明年了。” 轩墨想:明年我也不会去。所以还是摇头拒绝。 顾念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今天灯会有猜灯谜,轩墨你不想去?你平日读了那么多书,这次可是一展你读书人风采的时候。” 轩墨又想:你怎么知道我平日里读了那么多书的。这次倒是没着急拒绝了,他想了一想,顾念景说得也有点道理,平时读那么多书碰上拂诺这么个二百五也没个用武之地,今日下山猜灯谜,正好能让平日所学派上用场。所以在想了一番后,就答应了。 顾念景一听轩墨答应要去了,高兴激动的忘乎所以,一柄折扇摇的越发欢快,还一个劲儿直夸轩墨机智识大体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旺财也感受到了它爹的高兴,围着顾念景打转儿,对着轩墨咧嘴龇牙摇尾巴。 穆桓止掩面叹息,表示没眼看他那没出息的哥哥和没出息的弟弟。 拂诺却是有些想不通的。在他的印象里,轩墨一向是个有主意且固执己见的人,一旦决定了某件事,那么不论是谁,都无法改变他的初衷。而现下站在他不远处的轩墨,与他印象中的那个固执己见,绝不回头的轩墨出入太大。拂诺莫名觉得感伤,这种感伤具体来说就好像一个自己很熟悉的人,再见时向你问好说得不是那句:好久不见,而是客气又不乏生疏的一句:你好。 拂诺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好。他不禁胡思乱想起来:这难道就是爱情的力量?脑补了这么一出,拂诺觉得自己更不好了。 到达集财镇的时候,离日正还差了一刻钟,但也是到了吃饭的点了。拂诺一行人便去了客仙居吃饭。迎客的竟然还是之前那伙计,伙计不仅嘴甜,记性也好,一看见拂诺张嘴就来一句:“客官又来吃饭?” 拂诺微微一笑,礼貌回他:“是。” 伙计把汗巾往肩上一甩,本就不大的眼睛这下笑得更是没缝,“好咧!客官窗边儿请!” 之前就说过,集财镇风水不好,养出来的人一个赛一个的难看。而拂诺他们,又是与之相反的一个赛一个的好看,故而他们一出现在客仙居,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不多时,议论声就蔓延开来。 “当真是一道风景。”有人这么说。 “是啊是啊!”有人兴奋附议,“好久没见过长得这么妙的人儿了!还一来一打!今天这饭吃的值!既饱了腹,又饱了眼!” “要我猜,那两个小的是他们中谁的儿子吧?我猜红衣服那个是娘,蓝衣服那个是爹!” 他们口中的“红衣服那个”是拂诺,“蓝衣服那个”是轩墨。食客议论声算不得大,若不是刻意去听,是听不清他们议论的内容的。拂诺他们倒不是刻意去听,只不过他们耳力甚好,容不得他们不听。所以,食客们的上述议论尽数不落地进了他们的耳朵。 一时之间,拂诺这桌的气氛有些微妙。穆桓止和未然耳力比不得拂诺他们,听不见食客们的议论,但从轩墨不大美好的脸色来看,也能猜到他们说的话不大中听。穆桓止往汤圆那个方向挪了挪,压低声音问他,“汤圆,他们刚刚在说什么啊?师叔脸色好难看啊。” 汤圆想:不难看才怪。于是他也同样压低了声音回穆桓止,“他们说,我和你,是拂诺和轩墨的儿子。” 穆桓止:“……”难怪师叔脸色不好。他抬眼偷偷往顾念景那里瞥了眼,发现他哥哥脸色也算不得美好。穆桓止叹气:唉,一番本该无伤大雅的议论弄的几个人心情都不美好,他们也是好本事。 日正时刻,客仙居突然涌进一大批食客,且以男性食客居多。他们美其名曰:吃饭,实则是来看前不久进客仙居吃饭的一伙人———拂诺他们。 一时之间,客仙居内食客济济,议论四起,好不热闹。掌柜的窝在柜台后拿着算盘敲的咣咣响,一张麻脸上爬满了笑,今日所赚,抵得上客仙居去年小半年赚的银子了! 拂诺他们来得早,吃食上的也算快,跑堂的伙计一边高喊:麻烦让让!麻烦让让!一边利索的传菜。 等菜全部上了桌,管账先生未然发现多出了两道荤菜,便叫住准备走的伙计,同他说出了错,多拿了两道菜出来。 伙计却说没错没错,这两道菜是掌柜的送的。见未然他们一脸不信,以为是担心这肉不好,便同他们解释:“这肉新鲜的很,不是什么坏肉。” 未然道:“不是说这肉不好,只是掌柜的为何要送两盘菜给我们?” 无功不受禄,这个道理没人不懂。他们与这客仙居的掌柜素未谋面,更谈不上神交已久,所以掌柜的为何要送两盘菜给他们?还是两道分量十足又卖的忒贵的荤菜。 伙计笑笑,扯过肩上汗巾揩了把额头上冒出来的汗珠后同未然解释:“自打客官们进屋,就先后招来这么多客人,掌柜的高兴,就送了各位两道菜以表他的感激之情。” 闻言,顾念景将目光移向还在把算盘打的啪啪作响的掌柜那儿,有些不敢相信道:“竟还有这种操作?” 伙计点头,回他:“顾善人,就是有这种操作。” 汤圆才不管有没有这种操作,来者皆是菜,是菜他就吃,于是拿起筷子把碗敲得啪啪作响,“啊啊啊!!!吃饭了吃饭了!” 伙计走前看他一眼,心想:这孩子别是饿死鬼投胎吧。 一顿饭吃下来,穆桓止觉得离自己年前定的“胖个三五斤”的目标又近了一步,他隔着衣服摸肚皮,觉得大了一圈不止。 拂诺看他这样,也摸了一把,笑侃他:“桓儿怕是又胖了。” 穆桓止纠正他,“不是‘怕是’,而是就是胖了。” 拂诺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又摸了把他的肚皮,一本正经道:“为师摸着,感觉胖了一圈。” 穆桓止同他握手,同样一本正经的回答他,“英雄所见略同。” 拂诺:“哈哈哈哈。” 轩墨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冷眼旁观师徒二人幼稚的互动。旺财摇着尾巴扫了他裤腿一下,以示存在感。 轩墨:“……” 隔壁几桌的人见状,又嗑起瓜子议论开来。 “那孩子爹怕是吃醋了。”说话的人吐了瓜子壳,力道没怎么把握好,吐在了桌上,引起和他同桌的人一阵嫌弃。 有人接话:“我也这么觉得,吃自己儿子醋,今儿倒是头一次见。” “活久见。”吐瓜子壳的那人秃噜了个新词儿。 “是是是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64 ,”旁边的人点头附议,“确实活久见。” 轩墨:“……” 顾念景展开折扇扣到轩墨手上,劝他:“轩墨,不要同乡野村夫计较。” 轩墨没说话,但是把心里头蹿起来的那把火压下去了。 不多时,伙计过来收桌子,汤圆正咽下嘴里最后一口肉,还打了个饱嗝,伙计见他面前摞的那一堆空盘,肯定道:这孩子绝对饿死鬼投胎。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吃饱喝足,顾念景作为被集财镇民众尊一声的“顾大好人”,尽了一份地主之谊———结了账。结完账,又领着一众人和一条狼去领略集财镇白天的风貌。 集财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论尺寸大小,属于刚刚好,是个规矩的集镇。现下还是白天,大街上就已经有人张灯结彩为晚上的灯会做准备了。顾念景走不过三步,就有人跟他打招呼:“顾善人,下山来看灯会啊?” 顾善人端着翩翩公子的派头,礼貌回他:“是啊,携家眷来看看。” 家眷成员里包括,心悦之人:轩墨;便宜弟弟:二狗;蠢蛋儿子,旺财。余下三个,简称路人甲乙丙。 那人听了甚为惊讶,心想:顾大善人何时娶亲生子了?再看顾念景旁边跟着的一位红衣美人,两个锦衣玉瓷胖娃娃。又想:顾大善人好福气,娘子这般好看,顾大善人好魄力,娃娃都这么大了。想归想,说却不能这么说,那人从荷包里取了一点碎银,连声道:“恭喜恭喜,不知顾善人竟然成了家,这点碎银就当是给孩子的压岁钱了。顾善人快些收着,莫要推辞。” 其实这人不说后面那句话,顾念景也断不会推辞的,他咧嘴一笑,也由着这人误会下去,道:“那我就收下了,感谢感谢。” 那人同顾念景又你来我往客气了一遭走了。 见那人走远了,汤圆才阴沉着脸阴恻恻的对顾念景说:“你还真是会占人便宜啊。” 顾念景是个十足厚脸皮的,他把碎银拿出来放进他的荷包里,道:“好说好说。” 汤圆见顾念景非但没有一点点的羞耻感,还把本该属于那人口中“孩子”的两甸碎银一点也不给他们的直接装进他的口袋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喂!这银子是那人给小孩子的,你要点脸好不好!” 顾念景听得汤圆这么说,纳罕道:“你何时见过我要过脸?你真是太不了解我了。” 汤圆气的直跺脚,“你这人!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顾念景一展折扇,笑的风流,反问汤圆:“我这人怎样?”问罢不待汤圆回答,便自己说了:“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翩翩公子,心地善良,为人大方。” 穆桓止在一旁听不下去了,小声提示他自我感觉过于良好的哥哥:“哥哥,最后一条还是算了吧。” 顾念景睨他一眼,一折扇敲他头上,“小兔崽子,和旺财一个德行!” 穆桓止还没来得及发问旺财是何种德行,他兄弟旺财就出马了,“嗷呜!”嗷呜完还不够,举起前爪直招呼到顾念景为看灯会新换的月白绘竹锦服上,顿时,衣服上就被留下两个狼爪印。 顾念景:“……” 轩墨觉得,自己当时一定是脑子里进了拂诺才会同意顾念景下山赏灯的要求。 日沉三刻,夜市开,展灯会。街道两旁,商贩所卖,俱是花灯、元宵、驱鬼面具、糖人葫芦串儿。花灯样式繁多,但大体不离仙音烛、关刀灯、兔子灯这几种经久不衰而又最得男女老少喜欢的样式。 轩墨在一处猜灯谜的摊位前止了脚步,摊主很热情,又是第一次见到长得像谪仙一样的人,所以在原本就很热情的基础上又加了许多分热情。他一面给轩墨讲游戏规则,一面取了一盏转鹭灯递给轩墨看,“公子你请看,这就是我刚才同你说的转鹭灯,但凡你今日连答对三题,这灯就送给你了!” 轩墨接过灯,托在手里转了转,问他:“若是我都答对你给的题,你能送我几盏?” 摊主自信道:“不瞒公子您说,我这摊子年年灯会都在摆,但能全部猜对灯谜的人,至今没有一个。” 轩墨同样自信的回他:“那我就做这第一人。” 摊主暗想:到底年轻,口气实在是狂,但年轻人嘛,狂一点也是好的。摊主这么一想,就又理解了。取来封好的字条,报出谜题:“年终岁尾,不缺鱼米,猜一字。” 轩墨答:“鳞。” 摊主问:“南人不复反矣,打一地名。” 轩墨答:“泸定。” 摊主再问:“一只罐,两个口,只装火,不装酒,猜一物什。” 轩墨举了举刚刚摊主递到他手的转鹭灯,再答:“灯笼。” 摊主豁然一笑,“公子果真好本事,佩服佩服!”说罢,又另取了盏灯给轩墨,“说到做到,这新灯送你!” 轩墨没接,道:“摊主已经送我一盏了,这盏就留着等会给吧。” 摊主哈哈大笑起来,“公子好魄力,那接下来的题目可就不算简单了!” 轩墨扬了扬嘴角,道:“摊主尽管来。” 顾念景蹲下来同旺财咬耳朵,“儿子,看见没?你小爹爹刚才笑了!” 旺财撒欢一样冲着轩墨叫了一嗓子,又乖巧地蹲下来冲着他摇尾巴。 旺财之前同顾念景下过几次山,在集财镇混了个脸熟,所以大家都认识它,且知道顾大善人养的那条狼,是没有什么攻击性的。而且旺财拉拢人心的本事与生俱来,摇个尾巴,撒欢跑个圈,就能引得集财镇一众男女老少的高喊:啊!旺财好可爱啊!记得旺财有次因为吃太多引起了消化不良,有一阵没随顾念景下山,山下民众知道原委后还自发去各庙里烧香拜佛盼着雾宿山吉祥物快点好。综上可知,旺财是比它爹更得集财镇镇民民心的雾宿山山红。 所以旺财刚刚嚎的那一嗓子,别人只会当它在撒娇,而不是要去攻击谁。 顾念景见旺财这样有点郁卒:刚刚是我在同你说话吧? 轩墨这一处,答题答的正酣。拂诺那一处,吃东西吃的正香。 穆桓止舀起一个滚的很圆的汤圆放在嘴边吹了吹,吹完后觉得不那么烫了,便往嘴里送,“汤圆,你看,我把你吃了。”说完就是一口吞。 汤圆:“……稳重点,都胖三五斤的人了。” 穆桓止又舀一个汤圆放勺子里待凉,继续胖友之间的你问我答,“汤圆,你胖了吗?” 汤圆不确定道:“大概……也许,是胖了的。” 穆桓止肯定道:“我胖了,先前午食结束后,师傅摸了我小肚子,说我胖了。” 汤圆腆着肚子抓住穆桓止的手放到上面:“你感受一下,大没?” 穆桓止摸了摸,又摸了摸自己的对比了一下,才说:“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65 我感觉我们两个好像差不多。” 汤圆呜呼哀哉:“啊!那就是真的胖了。” 拂诺和未然看着两个小胖子之间的交流,默然无语。 拂诺看着刚刚还呜呼哀哉的小胖子汤圆嘴巴里又塞满了,无语道:“知道自己胖了,还吃这么多?” 小胖子慢条斯理地嚼完,又慢条斯理地咽下去,最后慢条斯理地说:“拂诺你可能不知道一句话:不吃饱哪有力气减肥。” 拂诺:“……” 轩墨在的那个猜灯谜的摊子已经被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穆桓止和汤圆仗着个子矮,身形灵活地钻进水泄不通的里圈,拉过一个并不认识的人的衣袖就自来熟的问:“如何如何了?我师叔猜到第几题了?” 那人热闹看的正起劲,眉飞色舞道:“这小公子好生厉害!都猜到第一百零三题了!” 穆桓止知道他师叔厉害,但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厉害,当即就鼓起掌来,“哇!师叔好棒啊!” 他这一鼓掌,就带起了周围离他近的人鼓掌,周围一圈离他近的人又带起另外一些离他们近的人鼓掌喝彩,如此连带,一众人都鼓起掌喝起彩来。 “最后一题,”摊主都快哭了,“莫中美人计。”这次摊主留了个心眼,没给任何提示,也不说是猜个人名,还是猜一物什。 轩墨闻言,眉峰果然微微拢起,这是要猜个什么? 周围看热闹的一众人见轩墨沉默不语,鼓掌喝彩声也渐渐弱下来,窃窃私语声渐渐四起。 “这道题可以说是有点刁钻了。” “是呀是呀!老王也不给个范围,这叫人如何猜?”老王就是摊主,大名王戈必,熟悉他的人便称他一声“隔壁老王”。 “我看老王是怕这小公子赢了他全部身家才故意不给范围的。” “呵,这老王可谓是无奸不商了。” “是啊是啊。” 老王才不管周围人如何议论他,他只盼轩墨千万别回答正确,千万给他留点摆摊的花灯。 “小公子可还答的出来?”老王笑眯着眼问他,一副胜券在握断定轩墨答不出来的模样,他看了眼沙漏,道:“哎呀!时间要到了!” 轩墨瞥了眼老王,缓缓道:“戒之在色。” 老王脸色登时变的很难看,轩墨一看他脸色就知道自己答对了。人群里有人发出一声欢呼喝彩,顿时,周围一圈人都欢呼喝彩起来。明明赢的不是他们,他们却比轩墨还要高兴。 “轩墨,你刚才是没看见那摊主的脸色,可难看了!”顾念景左手提灯,右手提灯,两只手都不得闲,嘴上也不得闲,“你真棒!” 轩墨手上也拿了几盏,听见顾念景这么说,“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顾念景嘴不得停继续夸:“轩墨,你太厉害了!果然平时书读的多就是不一样!” 轩墨:“……” 穆桓止跟在后面很是艰难的一步一步挪,“哥哥,这些灯我们都要拿回去吗?” 顾念景一脸理所应当,“当然要全部带回去啊,这可是你师叔赢回来的!”言语中带着不乏掩饰的骄傲之情。 穆桓止:“……” 汤圆凑上来,同他咬耳朵,“我就说问了也白问吧。” 穆桓止叹气:“唉,陷入爱情的人真是毫无理智可言。” 汤圆不能更赞同了:“同意同意!” 浈衶河畔,已经有不少善男信女在哪儿放灯许愿。各式花灯乘着河水载着人们的愿望慢慢向远处漂去。穆桓止他们提着一串灯笼过去的时候,河道上已经放有很多花灯了。穆桓止嘴甜,对着已经放好花灯但还站在那里占地儿的善男信女们一通哥哥姐姐的乱叫,“哥哥,麻烦你往边上站站,我放个花灯许个愿。” “姐姐,麻烦给我腾个地儿,我放盏花灯。” 穆桓止口中的“哥哥姐姐”其实真要论起来,该是做他叔叔婶婶的年纪,但人总是有那份虚荣心,被这么小一个孩子叫做“哥哥姐姐”,让他们有种自己依然还年轻的感觉。这份虚荣心被满足,对于穆桓止的要求自然是有求必应。 “来来来,小朋友,到姐姐这里来。哎哟!小心一点,别摔了!” “小朋友,来哥哥这里,哥哥这里位置好,能把花灯放好远的。” 穆桓止左右逢源,先去了姐姐那里给他父皇放了盏灯,许的是:喜乐安康的愿。然后又去那个哥哥那里给他自己放了盏灯,许的是:平平安安的愿。最后跑去一个僻静处,放了最后一盏花灯,许的是:岁岁今朝的愿。 拂诺和轩墨不大懂这些玩法,所以站在岸边看他们放。河道边人多,许愿的、看灯的、闲聊的、熙熙攘攘,甚是热闹。拂诺偏头对轩墨感叹:“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轩墨淡淡地“嗯”了一声。 拂诺又道,这次声音压下去了一点,“只有这样,我才觉得我们与这个世界是有联系的,是活生生的‘人’。” 轩墨闻言瞥了他一眼,河灯绰绰,隐去他一半的面容,让人看不分明,“是吗。” 陈述的语气,反问的话。拂诺不知道该不该接,他在轩墨面前,总是多说多错。今天这么好的日子,他不想说错话惹恼了轩墨。 轩墨也并不做让拂诺回答的准备,说完后就把头转向河道上去了。眼睛随意一扫,正巧和顾念景的目光对上,只见顾念景一双桃花眼微弯,清澈如水,又像一潭深水,深不可测。 顾念景对他做了个口型,又怕轩墨看不明白,指了指河道里那个被别的花灯挤的寸步难漂的花灯给他看。其实在他做口型时,轩墨就明白了,他在说:我给我们放了花灯,许了愿。 “我们。”轩墨默念,嘴角牵出浅浅笑意,多新鲜的词。 顾念景放了花灯就来缠轩墨了,他一脸兴奋的同轩墨讲他许的愿,“放的多不如放的巧,我怕不灵验,就只放了一盏,但我在那一盏灯上许了三个愿!” 轩墨心情不错,还能给他个回应,“许了什么愿?” 顾念景又卖起关子来,手指交叉封在嘴上,“不能说不能说,说了就不会实现了。” 轩墨:“哦。” 顾念景立马没原则,“但你一定要听的话,我也会讲的。” 轩墨觉得奇怪,“我没有说我一定要听。” 顾念景:“哦,既然你不是一定要听,那就是我一定要讲的。” 轩墨:“……” 顾念景兀自说:“第一个愿望:身体健康;第二个愿望:多多发财;第三个愿望,”顾念景说到这里顿住,一双眼直望向轩墨,酝满柔情蜜意,“第三个愿望:与所爱之人,长相守,共白头。” 赏完花灯许完愿已经是日晚了,穆桓止还惦记着茶的事,所以他们当晚就宿在了客仙居。一行六人还有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66 旺财,要了四间上房,穆桓止自然是跟着拂诺睡的,汤圆最近缠上了未然,他俩自然也是睡一个屋。余下两间房,就是顾念景和轩墨入住了。旺财蹲在房门口,蓝眼珠子巴巴地瞅轩墨那屋两眼,又把眼珠子转向它爹房里看两眼,然后抬头盯着它小爹爹。两个屋都想去,但更想去小爹爹那里,但又怕亲爹吃醋,哎哟,真是愁死狼了! 顾念景才懒得管它肚子里弯弯绕绕的百转纠结,“旺财,跟我进屋。” 旺财没动,它盯着轩墨,眼珠子一转不转,犹自做着最后的坚持。 顾念景薅了它一把,“走了。” 旺财还是不动,觉得还能再坚持一下。 顾念景干脆利落把它抱起来,“回屋了,别蹲过道里当门神。我跟你讲啊,哎!你是不是又胖了?旺财,我跟你讲啊……你瞪我干嘛?说你胖怎么了?还不许我说实话了?喂喂!你还瞪!……” 轩墨:“……” “师傅,”穆桓止翻了个身,抱住拂诺,趴在他耳朵边说:“我今天放了三盏花灯,许了三个愿望。” “嗯,许了什么愿望?”拂诺轻拍他后背助他入睡,“同师傅说说。” 穆桓止摇头拒绝,“不能说不能说的,说出来就不灵了。” 拂诺轻笑,诱哄他,“你同为师说说,没事的。” 穆桓止比他哥有原则多了,还是摇头拒绝,“说不得说不得,我怕不灵。” 拂诺见他如此,也不再继续缠问,只是好奇心被穆桓止勾起,一时间扰的他睡不着。静默了会儿,他瞧着穆桓止一闭一闭的眼睛,轻声问了句,“桓儿的愿望里可有为师?” 穆桓止迷迷糊糊听得拂诺这么问,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在他脖颈处蹭了蹭,嘟囔了句,“当然有啊。”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元宵节一经结束,整个年就算是全部过完了。正月十六的清晨,穆桓止一行人用过早食后,顾念景就带着他和拂诺去镇上大户那里问茶。旺财昨天被它爹因为长胖嫌弃了一遭后记了仇,死活不愿跟他走,耷拉着尾巴围着轩墨转。 顾念景口中的大户果然很有大户的风采。四进宅院,大门口没放常见的镇宅石狮,而改放两座高约三尺寓意招财进宝的貔貅。宅院内建有楼台茶舍,修有水榭荷塘,荷塘上架有一座长约五丈,宽约十尺的用花岗岩石砌筑的拱桥。院内所种,皆是品种稀缺又贵的要死还不好养活的析柇树,所谓普通人家家养的杂花杂草扑街破烂儿,拂诺在院子里匆匆扫过,俱无所见。所到之处,无可谓透着奢靡;所见之景,无可谓散着别致。 拂诺看过,用尽毕生所学也只能用一个字来定义这家大户人家:壕。 穆桓止养在皇宫近十年,见过的稀缺宝贝自然比这处大宅院里彰显的要多的多,但在集财镇这个地方,还能做到如此大户的,可以说是非常之罕见了。穆桓止想了片刻,想出了个词:有钱! 一行三人被管家一路带至这家主人会客的地方,拂诺甫一抬头,就瞧见会客的地方有个雅名,叫:汀芷堂。拂诺一看见这名字,心思就活络起来,他想:是时候给自家那几处院子取个名字了,肯定不能他来取,不然必然是叫饺子米酒热面皮的没跑———详情可以参考汤圆的名字。所以,取名字这事得让轩墨来,轩墨出品,必属精品。拂诺还沉浸在取名字这处无法自拔,那处大户人家的家主就来了。 “不知顾大善人拜访,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抱歉抱歉。”家主拱手致歉,脸上陪笑,“年后胖三斤”的惯例在他身上彰显的异常明显,他只需走一步路,脸上肥肉就跟着颤上一颤。家主被一貌美的婢女扶着进屋,肚子上的肥肉在厚重衣物的掩饰下依然看的明显。 “好说好说,”顾念景答的敷衍,“今日我上门打扰,只为一事。” 家主一面请他们入座,一面让婢女去沏茶,“不知顾善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师傅,可以坐啦!”穆桓止拉他袖摆,拂诺这才回过神来,听得那家主说话,觉得声音熟悉的很,于是寻声望去———嚯,不熟悉才奇了怪了,堂上坐着的,不就是之前言语轻薄过他的王二麻么。 王二麻也感受到了拂诺的视线,他这才把视线投到他身上来。可王二麻的记性不如拂诺要好,记不得先前对他言语的轻薄,只看到拂诺的脸的那一刹,微微恍神:世间竟有如此妙的美人儿。 拂诺被他这么看着,不悦皱眉,又顾及这次是有事相问,不好发作,便把脸往外转去。 顾念景等貌美婢女把茶奉上来,启盖嗅了下,才道:“今日前来,是为此茶而来。” 王二麻会客准备的茶正是皇室贡茶:“春醉”。 王二麻神色微变,拿起茶盏掩饰性喝了一口:“不知顾善人要问什么。” 顾念景也不客气,虚空指了一指穆桓止道:“我弟弟,对,就是下面坐着的这个小胖子,喜欢喝茶,上次我泡这茶时让他闻见了味儿,死活缠着我让我给他找些来,我这个做哥哥的,当然只有满足他啊!所以今天前来,是为在你这儿讨一份“春醉”。” 王二麻微松口气,放下茶盏,笑道:“原来如此,只不过我这茶库存不多,只怕不能让小公子尽兴。” 穆桓止也不客气,“无需尽兴,无需尽兴,叔叔给我半月份的就足矣。” 王二麻面上维持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心里直骂穆桓止这小胖子狮子大开口,无需尽兴就要我半月份的春醉,那要是您厚着脸皮尽兴一次,我不得悉数奉上? 王二麻歉意道:“小公子实在是为难叔叔我了,这茶精贵的很,怕是库存里也没您要的半月份的量。” 穆桓止很是善解人意道:“叔叔不必感到抱歉,这样会搞得我不好意思的,那这样吧,叔叔您给我十天的分量就好。” 王二麻想:你要真感到不好意思就别要了! “哈哈哈,小公子很会体谅人啊,”王二麻苦笑搓手,忍痛唤来在外面侯着的管家,低声对他吩咐了几句,复又问:“不知顾善人能否赏个脸留下来吃顿便饭再走?”其实心里想的是:我就客气一下说说而已,您可千万别赏这个脸。 顾念景道:“就算你不说这话,我也会留下来蹭顿饭再走的。” 王二麻:“……”哦,那还真是难为我说出来。 “春醉”被包装密封好送到穆桓止桌上,顾念景拆开包装捻出一小撮茶叶放到鼻下嗅了嗅,道:“果然是好茶,晚辈在此谢过叔叔了。” 王二麻呵呵道:“不谢不谢,就当是我这个做叔叔的给小公子的见面礼了。” 拂诺在一旁看着王二麻其实心里舍不得但又不得不给的憋屈样儿实在是想笑,但碍于正主在这儿,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67 只得硬生生的给憋回去。 穆桓止封好包装,问出了困扰他多时的问题,“不知叔叔这茶从何而来?”见王二麻面有豫色,又道:“晚辈问这茶的出处,只是想以后没了叔叔赠的“春醉”,我也能去别的地方寻来,而不是又让叔叔忍痛割爱了。 他这一番话说得可谓是滴水不漏,让人寻不出纰漏来。王二麻便也放下心来,道:“这茶是我家中一位亲戚所赠。” 穆桓止听他这么说,便止住了话头,话里有谎,便是无需再问。 “哦,是这样啊,那就算了。看来叔叔赠的茶我可得省着点喝了,毕竟没了就没了,我也不好意思再腆着脸找叔叔讨。”穆桓止假模假样的表达了一下遗憾之情。 王二麻心想:总算说了句我爱听的。但嘴上还是意思意思客气了一下,“小公子爱喝我这茶是我的福气。” 穆桓止却是懒得同他客气,直点头道:“的确是叔叔您的福气。” ……王二麻觉得自己今天得减寿十年。 作为集财镇只此一家的第一大户,又是说了留客吃饭的这种客套话的集财镇土豪,王二麻家招的厨子,不得不说,不捧不踩,其水平直逼穆桓止心中的三线标准。一线标准自然是他家御膳房的御厨,这二线标准自然是给了未然,第三线,就落到了王二麻家。 穆桓止觉得,雾宿山真是个人杰地灵风水极盛的好地方。山上风水养美人俊公子,山下风水养手巧大厨师,各司其职,不能太棒! 王二麻在开饭前同顾念景三人举杯客气了一句,“三位客人别同在下客气,这菜分量做的足,不怕不够吃,就怕吃不够。”他心存侥幸地想:看这三位面相也是斯文人,不至于吃个饭,还活像饿死鬼投胎,我就客套客套一句,你们千万跟我客气一点。 然而事实证明,他那份侥幸的心思真是很天真。这三位,除了拂诺因为自身原因吃的少以外,另外两个,面相上来说,可以说是非常斯文了,但遇上一桌子的佳肴,其吃相就可以说是非常之不斯文了。 穆桓止较之顾念景的吃相还要好上一些,毕竟前十年在宫里学的规矩受的教养摆在那里,也不能太过放飞自我。然而饶是这种没有太过放飞自我的吃法,也还是让王二麻狠狠的惊了一把。 如果不是穆桓止略胖的体型如客观事实一样摆在这里,那么王二麻绝对会认为顾念景有虐童倾向———以至于这孩子从来没吃过一顿好饭。不然这活像这么些年都没吃过饭的豪迈吃相是如何来的?只是关乎顾念景是否有虐童的这个想法随着穆桓止的体型破灭,王二麻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把它归功于自家厨子厨艺太棒。思极此,王二麻铁公鸡地想:看来下次顾念景和这小破孩儿上府拜访的时候得让一个连菜都炒不熟的半吊子厨子来做饭,不然白送他们茶就算了,还得搭上一桌的美味佳肴,实在不值! 王二麻瞧着穆桓止已经两大碗饭见底还大有再来一碗的趋势,揩了把额头上冒出的汗珠,干笑道:“小公子挺会吃饭哈……” 穆桓止微微叹了口气,捧着碗道:“唉,这也算是我众多优点里的一个了。” 王二麻:“……” 一顿饭总算是在王二麻暗搓搓翻了无数个白眼,心底骂了无数遍的脏话之后结束。穆桓止吃的太撑,摊在椅子上休息。顾念景同王二麻说了些话,话里话外都在敲打王二麻不要再做欺男霸女的事,不然有他好看。王二麻一边哂笑一边解释,“顾善人,瞧您这话说的,您就算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做那档子事啊。” 顾念景也不说话,只似笑非笑看着他。王二麻心里有鬼又怂的要死,不太敢看他眼睛,就把两眼珠子戳地上,嗫嚅道:“顾善人的话我记下了。” 顾念景懒懒地“嗯”了一声,走到穆桓止跟前把他抱起来,说:“二狗,回家了。” 王二麻赶紧起身相送,生怕他们又起留下来午憩的心思,顾念景敷衍地道了句告辞就抱着吃撑的穆桓止走了。拂诺跟在后面,顺便带走了“春醉”。走出没几步,就感觉背后黏着一道视线,拂诺微微侧头,就瞥见王二麻站在汀芷堂里,日头斜照,隐去他一半不大好看的面容,剩下半张脸暴露在阳光里,依然难看。拂诺收回视线,快走几步追上了顾念景。 出了王二麻府邸,拂诺从顾念景手里接过昏昏欲睡的穆桓止,见顾念景眉头蹙起,问道:“怎么了?” 顾念景摇头,眉头依然皱着。他刚才在王二麻那里好像闻到了一股相识的味道。按理说,他的嗅觉早在十几年前就是被毁的差不多了的,不该啊……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你刚才在王二麻那里有没有闻到什么香味?”顾念景问。 拂诺脱口道:“饭香。” “……”顾念景扶额,“不是,好吧,除了饭香,还闻到了其他的味道吗?” 拂诺摇头,“没有。”又问:“你闻到了什么香味吗?” 顾念景捏了捏眉心,道:“不确定,只觉得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闻过。” 拂诺 “哦”了一声,既然想不起来那再问也是徒劳,于是道:“没事,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应该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香。” 顾念景 “嗯”了一声,和拂诺并肩往客栈走。走了一阵,拂诺想起要问的话了,“你和那王二麻很熟?” 顾念景摇头,“不熟,只是他每年都会给黑风寨送东西,一来二去,知道名字了而已。” 拂诺道:“这人不像是个好人。” 顾念景赞同道:“是不算个好人,欺男霸女的事没少做过。所以刚才我已经敲打他一番了,希望他能长点记□□。” 拂诺笑了笑,起了揶揄的心思,“没想到你还这么有心,倒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顾念景也笑,桃花眼微弯,斜睨着拂诺,“那只能说明你不识我。” 怀中的穆桓止砸吧嘴巴动了动,拂诺轻拍他后背,拿宽袖给他挡住寒风,也没了继续揶揄顾念景的心思。 顾念景道:“你这真像养了个儿子。” 拂诺笑道:“可不就是当儿子在养。” 顶着一路寒风回了客栈,拂诺把穆桓止轻放到床上,给他掖好被角,自己坐在床头守着他。穆桓止睡觉一向不大老实,不消一歇茶的功夫就得踢一次被子,不出一刻钟的时间就得从床头滚到床尾。 拂诺觉得好笑,一个自小就受皇家规矩讲究一言一行得合礼制的皇子,睡相怎会如此清奇,简直就是独开在皇室的一朵奇葩。正这么想,就见奇葩翻了个身,滚去床里头继续睡了,一条腿大咧咧横到外面卷着被子,也不怕着凉。 拂诺任劳任怨尽职地扮好假师傅真他爹的角色,把卷在穆桓止腿下的被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68 子拽出来盖到他腿上,又把可能会漏风的边边角角给他掖好。做完这些,就又没事了,索性靠到床头,支着下巴看着穆桓止发呆。 年过完就近十一岁,算得上是个大孩子了。拂诺伸出手指戳了戳穆桓止肉嘟嘟的脸,笑道:“小胖子。” 小胖子在睡梦中皱了皱鼻子,却不见醒。 拂诺又不死心的戳了戳,这次力道没太掌控好,不待他撤回手,就听得穆桓止“嘶”了一声,然后眼睛缓缓睁开,悠悠转醒。“……师傅?”穆桓止刚醒眼睛看人还不太分明,只能辨个大概。 “嗯,是我。”拂诺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把手拢进袖间,面不改色地说:“为师帮你掖了掖被角。” “……”穆桓止揉了揉脸,不太相信,“掖被角就掖被角,可为何我的脸会疼?” 拂诺依旧面不改色,“刚才回来起了大风,你脸受了冻。” 穆桓止见拂诺一脸坦荡,实在不像是拿话来诓他,于是便相信了他的说辞。“师傅中午没睡?” 拂诺眼神幽怨地看着他,不发一言。 穆桓止有点慌……不至于和我有关吧。 拂诺幽怨道:“就是和你有关。” ……师傅,你学过读心术吗?要不要这么可怕……穆桓止一脸惊恐,深觉自己在他师傅面前毫无秘密可言,硬着头皮问:“与我何干?” “一路抱你回来,手臂压酸了,酸的睡不了。” 闻言,穆桓止立马从被窝里钻出来,贴到拂诺身上抓住他的双臂就是一阵揉捏。“师傅感觉如何?”穆桓止是有些愧疚的,他那本就算不得轻的体重在过完年的基础上又重了个三五斤,而且客栈与王二麻所住的地方相隔又算不得十分近,拂诺一路抱他回来,真是辛苦了! 拂诺见徒弟贴心,也没了捉弄他的心思,便道:“可以了,桓儿手法不错,就这么捏了一会儿为师就不怎么觉得酸了。” 穆桓止属于那种顺杆爬的典型,听拂诺夸他,立马嘚瑟上了,“也就敢和宫廷里的那些御医们一较高下。” “……”拂诺揉了把他的头发,无奈道:“你这脸皮的厚度,比之顾念景是他第一你第二的水平。” 穆桓止笑嘻嘻道:“那不正好,天下无双!” “……”拂诺听穆桓止这么说,先是无语片刻,随后仔细琢磨了一下他刚说的话,觉得有哪里不对,便又仔细想了想,这才发现不对在哪里来。他轻咳一声,觉得还是要顾及一下徒儿的面子好,便很小声的跟穆桓止纠正:“‘天下无双’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哪知穆桓止一点也不脸红道:“哎呀!师傅知道我什么意思就好啦!” 拂诺想:所以我这徒弟脸皮到底是有多厚? 穆桓止说完下床穿好衣服,取来春醉,捻了一些放在掌心摊开给拂诺看,笃定道:“那个王地主说谎了。” 拂诺还沉浸在他徒儿脸皮厚度为几何的问题里,听的穆桓止这么说,微一恍神,问:“王地主?谁?” 穆桓止面露嫌弃地看了拂诺一眼,语重心长道:“师傅,健忘要不得啊。” “……”拂诺敲他脑袋,“为师好歹是活了这么久,偶尔的记性不好也是可以理解的。所以,‘王地主’到底是谁?” 穆桓止撇了撇嘴,说:“就是给我春醉的那个叔叔啊。” “……哦,”拂诺感到奇怪,“好端端的你叫他王地主干嘛?” 穆桓止理所应当地道:“他姓王,又有钱,当然叫他王地主啦!” 拂诺扶额,道:“其实他是有名字的,不叫王地主,而是王二麻。” 这次换穆桓止感到奇怪了,“师傅为何知道他的名字的?”明明刚刚王地主都没说的。 拂诺便跟穆桓止讲了一下前不久下山遇到王二麻发生的事情。他讲完倒不觉得有什么值得生气的,毕竟所隔时间有点久,加之拂诺本来就没太放在心上,全当跟穆桓止讲了一通再普通不过的遭遇。但穆桓止显然不这么想,他听后只觉恶心,当然,这个恶心的对象是王二麻,想他师傅绝代风华,洁身自好,竟然被一个气质猥琐言行粗鄙的土地主当街用言语耍流氓,就觉得一口怒火蹿到喉间,直烧的他喉间一阵滚烫。过了半晌,他才低着声音问拂诺:“王二麻可还对师傅做了什么?” 拂诺安抚一样摸了摸他的头,道:“没有了,为师有武功傍身,加之汤圆又是个护犊子的,为师吃不了什么亏的。” 穆桓止脸色稍霁,“师傅,我以后定然不会让他再这样了。” 拂诺宽慰般笑了笑,逗他:“所以你得快快长大保护师傅啊。” 穆桓止挺了挺肚子,道:“我现在就可以保护师傅啊!哼,早知道那王二麻竟这么对待过师傅,我定会厚着脸皮找他多讨要一些春醉来,哭不死他!” 拂诺失笑,到底是个孩子。说到茶,总算是没忘了正事,“对了,你刚才说王二麻是在说谎,何以见得?” 穆桓止不屑道:“哼,真以为雾宿山没人知道春醉么?春醉乃皇家贡茶,寻常人是如何能喝到的?他还骗我说是家中亲戚所赠,我竟不知穆氏皇亲还能在集财镇有他这么个亲戚!” 拂诺略微一想,也明白过来。穆氏皇族都居临安,其族下旁系分支,也不得远离临安城择别地而居。故而,但凡身上留有一丁点穆氏皇族血统的人,都是不能远离临安而居的。如此,王二麻的一套说辞当真是漏洞百出。 “哼,他尽管编,若我信了,算我输。”穆桓止说完,又道:“但这么一想,就更奇怪了,他非穆氏皇亲,那这贡茶又是如何得来的?给他贡茶的人又有何目的?”穆桓止抓了抓头发,哭丧着一张脸,道:“想不通啊想不通,真让人头大!” 拂诺也想不通,他这脑子也就偶尔拿出来使使,大多时间还是处于冬眠的状态。师徒二人各自想不通了一会儿,拂诺建议:“不如把他抓来问问?” 穆桓止不赞同地摇头,“敌暗我明,这样难免打草惊蛇。” 拂诺觉得他徒弟真是思虑良多,果真是个做皇帝的料子,想了想,又建议:“不如给你父皇修书一封说一下?” 穆桓止沉默了会儿,道:“也好。” 主意打定,托楼下小二买来笔墨纸张,穆桓止便坐在桌前洋洋洒洒地写起来。拂诺刚开始还挺放心,觉得穆桓止既然有这个自信来写,那么陈述事实,罗列证据的能力还是可以的,便没在旁边看着。过了会儿,他觉得有点渴,便去桌前倒水喝,顺便扫了下穆桓止写的内容。这一扫可不得了,入目的画圈圈点符号,知道的还知道他在写信,不知道还以为他在画符! 简直目不堪看,惨不忍睹! “……”拂诺点了点纸张,忍不住问:“桓儿你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69 在写什么?”他实在是有点好奇。 哪知穆桓止摇头道:“我没有写啊,我在作图。”说着指着纸上一块被染的黑漆漆的地方道:“喏,师傅你看,这就是王二麻的府邸。” 府邸就府邸,你好好画就是,只是为什么看着这么的像……拂诺盯着看了看,问:“为何把他府邸画成乌龟状?” 哪知穆桓止又摇头道:“不是乌龟,是王八。正好他也姓王,和王八绝配。” “……”拂诺觉得他徒弟报复的风格真是和他的睡姿一样,清奇的犹如一朵奇葩。 “其实为师觉得吧,你这么画,你父皇不一定能看懂的。” 哪知穆桓止笃定道:“一定能看懂的。”说罢顿了顿,看了眼门窗,发现都闭的很严实,便放下心来同拂诺说:“师傅,我跟你说个秘密哦,你可千万替我保守。” 拂诺便凑近些,道:“说吧,为师替你保守。” “其实这是我们家祖传的画风,师傅你是不知道我父皇的画工的,简直不忍直视。” “……”既然是祖传手艺,那也就不奇怪了。 拂诺便由着他折腾去了。 他们这边在折腾,王二麻那边也在折腾,不过折腾的对象不一样。穆桓止是在折腾画工,王二麻是在折腾写信。 今天上门来讨要春醉的那个小孩实在奇怪。春醉的味道初次品起来并不十分讨喜,就连他这么爱茶的人在初次品茶时也不免漱了三道口才适应下那个味道。但那个小孩,听顾念景说是在闻到春醉的味儿后就喜欢上了这茶,若非他观察那孩子在管家给他们泡上茶他一口都没喝后,怕是真要信了顾念景的那套说辞。只是一个孩子,一个根本就不懂茶的孩子,找他讨要春醉是为何?难道……难道是察觉到了什么?王二麻转着手中扳指,喃喃自语:“不应该啊,这茶乃是皇家贡茶,寻常人如何能知道?难道,那孩子是穆的?只是皇族家的孩子,怎会来这里?难道是为了看灯?不该啊……” 管家研好墨,弯腰上前,对王二麻说:“老爷,好了。” 王二麻点头,道:“你先下去吧。”不管怎样,先把这情况汇报给那人再说。至于后续发展如何,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想定,王二麻提笔就来,洋洋洒洒一大通,逻辑清晰,笔下带风,不消片刻,一封信就已经写好。摊在案几上晾至片刻,等墨水完全被吸干,才小心封好装到信封里,喊来在外面守着的管家,交到他手上。 “老爷,还是送去老地方?”管家收好装进袖间,低声问了一句。 王二麻“嗯”了一声,转了转脖子,叮嘱了一句,“加急。” “好的,老爷。” “去吧。” 管家应了一声,弯腰退下了。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客仙居死了个人。在未时三刻,穆桓止他们正要启程回雾宿山时。 要说死人并不稀奇,每天有人生,对应的,就每天有人死。生老病死,本是人之常情,但这份人之常情落在不同的人身上就会产生不同的效果。 如果死的是家中亲人,那么这份人之常情就会加悲伤、难过的情绪在里面。但如果死的是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那这份人之常情里面就不会有什么过多的情绪,最多引起一阵唏嘘。 客仙居死的这个人,于穆桓止他们来说,正是第二种。但和第二种又有那么一点不同。因为这个和他们毫不相干的人死了,却引起了以穆桓止为首的未然等人的一众唏嘘和惋惜。多了惋惜的情绪,就有了那么一点不同。 顾念景拉过店中一小二一问,才知,原来死的是一房客。而集财镇捕快办事效率极高,客仙居掌柜前脚报案,捕快后脚就赶至案发现场。不消片刻,便验好尸,取了证,询问一众房客有关案情的种种细节。 这下,穆桓止他们想走也走不了了。于是闲着无事的顾念景便问了一下捕快大哥那死者的名字和生平。 原来,死的那房客名叫刘铮亮,年十二,是集财镇一位神童。话说这刘铮亮,一岁说话,两岁吟诗,三岁便可对对子,等长至六岁,便对晦涩难懂且生僻字极多的《摘文录》有了自己独到的见解。乡里乡外,镇上镇下,见过他的人,无不称他为“神童”一个。神童刘铮亮长到八岁便过了院试,考取了秀才。又过三年,考了乡试,成了举人,小小年纪便成举人,一时之间,风光无两。十二岁这年,本准备参加会试的,却不想突生横祸,神童一朝殒命,可谓是天不遂人愿。 向来不理凡尘事的轩墨听到这里,也不免唏嘘了一句:“果真天妒英才。” 穆桓止非常具有好学精神,忙问:“师叔,‘天妒英才’作何解释啊?” 轩墨解释:“上天因为嫉妒一个人的才华,而让他命运坎坷。” 穆桓止了然地点头,惋惜道:“唉,可惜了这么个聪明的脑子。” 拂诺摸了摸他的脑袋,欣慰道:“桓儿,好在你是不怎么聪明,不然‘天妒英才’这事落到你身上,为师真是接受不了。” 穆桓止向来不会让自己在口头上吃亏。他斜着眼向拂诺投去一道视线,转了转眼珠子,转瞬攀上他的身,缠着要他抱。拂诺抱起他,穆桓止便凑到他耳边极小声的感叹了一句:“难怪师傅能活这么久。” 拂诺刚开始没大听懂,还理所应当地想:我是灵怨,当然可以活很久。但见穆桓止望着他时眼睛里盛满那不怀好意的笑,便琢磨了一下他刚说那话的意思,一下子便懂了:感情这小胖子是拐着弯的在骂他没脑子,连老天爷都懒得收他! 拂诺暗中捏了下他屁股,咬牙道:“为师看你就是欠收拾。” 穆桓止哼唧着扭了下屁股,撅着嘴从拂诺身上爬下来。 捕快问完话已近申时。穆桓止他们退了客房,在客仙居一楼喝了热茶,吃了点心,等雪下的小些了,便同掌柜的告辞回了雾宿山。 晚间入睡,穆桓止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小脸在外面,有一搭没一搭的同拂诺闲聊。 “师傅,对于今天下去客仙居发生的命案,你怎么看啊?” 拂诺玩着他的头发,坦诚道:“为师的看法就是没有看法。” “……”穆桓止感叹:“好吧,徒儿还是有些看法的。你说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 拂诺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想开一点就好。” 关于生死,这个话题总是沉重,穆桓止情绪突然低落下来,默了片刻,闷声道:“我以后也会死。” 拂诺把玩他头发的手骤然顿住,他也默了片刻,才说:“每个人都会死的。” 穆桓止看着他,道:“可师傅就不会啊。” 拂诺轻声道:“因为师傅不是人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70 啊。” 穆桓止看着他,问:“师傅,你活了这么久,会觉得孤独吗?” 拂诺想了想,摇头道:“以前不会。”顿了顿,凑上去亲了亲穆桓止额头,又道:“但现在会,因为为师遇到了你。”因为遇见你,才知道原来人世不是只有单一,它也可以这么多彩。 穆桓止嘴角弯了弯,也凑上去亲了亲拂诺的脸,把手从被窝里拿出来回抱住他,道:“那徒儿就不怕死了。” 拂诺奇怪道:“为何?” 穆桓止笑眯眯道:“因为在徒儿死后,师傅会记得徒儿啊!” 拂诺逗他:“那可不一定。” 穆桓止听出拂诺话里的逗弄之意,笑道:“那徒儿就努力活着,争取活过百岁。” 拂诺包住他的手,道:“一言为定。” 穆桓止坚定道:“一言为定。” 逝者不可追,所以活着的人,更要好好活着。每天都是新的一天,苟活和偷生并存,生离和死别同在。未来总是难以预料,身边人来去匆匆,去留不定,昨天还陪着你的人明天就有可能和你天人永隔。所以,珍惜身边人以及好好活着就显得尤为可贵。 王二麻的那封加急信在第十五日才送达。收信人看过信后只回了他一个字:等。 至于等什么,为何等,却是一概不说。一如既往的简略神秘。王二麻嗤笑着烧了那封信,小眼睛里精光微闪,透着算计。其实说到底,他们不过各取所需。 穆谦万没想到会再见到玄明宇。上次见他,还是除夕前夕,他半夜溜进宫那次。说到他这个小舅子,穆谦就脑仁子发疼。他这小舅子,生于漠北,心系江湖。半点没有身为皇亲国戚的意识这一点暂且不提,还一门心思想把穆桓止带走,美其名曰带他浪迹天涯,江湖为家,实则就是风餐露宿,没事找事。 上次他溜进宫的目的就是这个,软磨硬泡一通就想知道穆桓止究竟被送去了哪里。穆谦被他吵吵的脑仁子疼,又念及他是亡妻的弟弟,便给了他一个讯息:桓儿正在东北,雾宿山方向。玄明宇再三确定穆谦没有诓他后,当即谢过他,赶赴那里。 穆谦到底是留了心眼的。雾宿山不是一座独立的山系,周围群山环绕,而且拂诺所住的地方,设有奇门遁甲,等他那小舅子找到穆桓止,那估计得是猴年马月的事了。再有,退一步说,如果,如果玄明宇运气实在是好,破了那些混人视线的障眼法,让他一下子找到了穆桓止,那么他也是不怕的。毕竟有拂诺他们守着他,而且穆桓止对他这位舅舅的印象实在不深,拂诺他们断然不会让穆桓止跟他走的。 穆谦所想颇多,并且自认为把能顾及到的情况都想进了他那些心思里。但万事无常,变化莫测,穆谦却是不知道原来万事还可以这么变。 “你说你运气颇好地破了那些奇门遁甲,找到了桓儿,但没告诉他你是他舅舅,还把他打晕,但在抱他下山的途中他被一个陌生人劫走?”穆谦拧着眉头,觉得简直匪夷所思,“所以桓儿现在如何了?” 玄明宇灌了口热茶,道:“啧,这茶忒涩,你这······好吧,打住!打住!你别这么看我。桓儿没事,我前不久在王二麻那里又看见他了,白白胖胖,感觉又长好了。” 穆谦感觉头更疼了,“所以你口中的‘王二麻’又是谁?”谁家的爹这么不长心给孩子取这么个糟心名字。 玄明宇又灌了一口那忒涩的茶,道:“雾宿山集财镇上一土财主,我见桓儿和两个大人模样的人去他那里吃饭来着。” 穆谦睨他,揶揄道:“怎么?这次没把桓儿带走随你浪迹天涯?” 玄明宇扼腕长叹:“我是有这个想法,可是里面有一个,就是从我这里劫走桓儿那人,我打不过他。” “……”穆谦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下来,“那另一个是谁?拂诺吗?” 玄明宇是见过拂诺画像的,那画像传神的很,他自然是记得的,“正是拂诺。” 穆谦微微松了口气,不一会儿,眉头又拧起来,他问玄明宇,“打伤你那人是谁?桓儿为何和他在一起?” 玄明宇耸耸肩,“我哪儿知道,看着桓儿和他挺亲近,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穆谦没说话,拧眉沉思起来。玄明宇上次弄丢了他的宝贝外甥,这下也不敢造次,对他外甥亲爹说出:我还想带桓儿浪迹天涯的话来。便也安静如鸡。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春节已过,临安回暖,合该是万物复苏欣欣向荣之景,梁王府却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阴沉劲儿。 然而梁王穆宵却是心情极好。这日清晨,他提酒一壶,带着涑奚去湖心亭对饮,饮至兴头上,拿出一方信笺放到桌上推到涑奚跟前,微醺的脸泛着红晕,道:“你看看。” 涑奚面无表情地拆开,一目十行般扫了一遍,看到“春醉”,“一个小孩儿”等字眼时,眼神微动,脸上却依旧没什么表情。 “本王派人去雾宿山查探一番,看这小孩儿究竟是不是穆桓止。”穆宵从涑奚手中抽出信笺,道:“如何?” 涑奚道:“属下这就去办。” 穆宵饮了口酒,悠悠道:“不急,不用你去,本王自有人选。而且,就算确认是他,本王现在也动不了他。” 涑奚攥紧拳头,不发一言。 穆宵撤了酒壶,托腮看着他,道:“你好像很急?”问完自己便笑了,“哦,也是,沈哲成还等着你,难怪你急。” 涑奚看着他,眼底无波无澜,但穆宵偏偏觉得那双眼里藏着风暴,仿佛下一瞬,就要把他拖拽进去,剔骨剜心。 穆宵唇角勾起,微醺的脸使他少了平日里惯见的那些笑里藏刀和表里不一,多了份孩气,他屈起食指,手敲青石桌面,道:“再等两年,也就两年,你就自由了。” 山中无岁月。雾宿山上,青松拔枝,柳木抽条。集财镇下,人来人往,过客匆匆。时光荏苒,三年既过。 拂诺觉得也就一眨眼的功夫,穆桓止就猛然从一个黏糊糊的奶娃娃长成一个……依旧黏糊糊的,少年。 “师傅!师傅!你看徒儿手里拿的是什么!”少年清亮的嗓音穿过院门钻进拂诺的耳朵里,拂诺眉眼弯起,视线以内,皆被穆桓止一人占满。 少年身形修长精瘦,再不见儿时圆滚滚的样子。从前被肉嘟嘟的脸遮盖住的眉目长开来,两道羽玉眉,一双丹凤眼,薄唇似刀刻,微微下弯着,平端带出点邪气。月白直裰,腰间挂一柄折扇———正是顾念景那把十六方象骨扇。端的是一副翩翩公子的俊俏模样。 “桓儿手里拿的是什么?”拂诺配合着他,向他伸出手来,“拿来为师瞧瞧。” 穆桓止藏到背后,卖起了关子,“师傅不若猜一猜?”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71 拂诺“哦?”了一声,收回了手,敷衍配合他,“临安来的信?” 穆桓止摇头,“师傅再猜。” 拂诺又猜:“轩墨的狼毫?” 穆桓止撇了撇嘴,道:“师叔才不舍得送徒儿那个。” 拂诺想了想也是,他那师弟,最是宝贝他房里那些文房墨宝。便又猜道:“风筝?”清明节将至,是要踏青的时候了。 “……”谁能把那么大个风筝藏背后啊。穆桓止无语片刻,无奈极了,道:“师傅,你能走点心吗?” 拂诺反思了下自己的态度,好像是太敷衍了些,当下做了自我检讨,便如他徒儿说得那样走心猜了一回,“莫不是玉佩?”猜完,拂诺突然想起前几天穆桓止对他念叨过玉佩的话,他想:这次总不会猜错了吧。 果然,穆桓止点了头,把玉佩从背后拿出来托在掌心送到拂诺眼前,“就是玉佩。” 拂诺拿过被穆桓止托在手心里宝贝的不行的玉佩,笑着打趣他:“等你成年,要多少玉佩没有,何必宝贝这么一块玉佩。” 拂诺这话说得倒是不错。因为就穆桓止以后的身份来说,这样一块材质为普通白玉,样式为常见的寒竹瑞兽的普通玉佩,实在是不值得穆桓止这么宝贝。毕竟,他以后能见到或佩戴的玉佩,就算是顶差的,也是能甩如今这块玉佩几条街的水平。 穆桓止拿回玉佩,重新托在掌心,问了拂诺句不相关的,“师傅觉得这玉佩送人如何?” 拂诺问:“送人?送谁?” 穆桓止收回玉佩,四下看了看,确认无人了才说:“送给未然的,今年他满二十,该有个成人礼了。” 哪怕拂诺这脑子时常不拿出来使使,但也是知道男子成年是要行冠礼的这个常识的。理应说穆桓止这些年受了不少礼制教化,不会是不知道的。拂诺想:难道是时代在变化,现在的冠礼不戴冠,改配玉了吗? 穆桓止将他的疑惑看在眼里,还不及拂诺说话,便微微叹了口气,道:“冠礼需是家中长辈行才可,但未然是孤儿,所以,此礼是行不了的。” 拂诺又道疑:“为何行不了?他入了宫,你成了他的主子,难道行不了吗?” 穆桓止以最是简单粗暴的话语同拂诺解释,“主子是主子,爹是爹,爹可能是主子,但主子决不会是爹。而且,徒儿从来没把未然当下人。” “……”拂诺道:“懂了。” 穆桓止“嗯”了一声,继续道:“所以徒儿才退而求之寻了块玉给他作成人礼,这玉的确不算好,但却是徒儿力所能及里寻到的最好的了。” 拂诺莞尔一笑,道:“用心准备的便是最好的,未然必然十分喜欢桓儿送的礼物。”顿了顿,又道:“为师可要准备什么?” 穆桓止看了眼拂诺,又四望一下除开摆有必要的桌椅板凳这类物什外的可谓称得上是“空空如也”的屋子,忍不住道出现实:“师傅觉得,你有什么能送给未然的?” 闻言,拂诺脸色一僵,转而可疑地泛红,随之打了两声“哈哈”转移尴尬,颇有些不自在地道:“好像,是没什么能拿的出手的啊。” 穆桓止道:“所以就徒儿送好了。师傅也没什么能送的,再者,师傅送了未然不一定好意思收。” 拂诺问:“那你送的他就一定会收了?” 穆桓止一派自信的回答:“当然。” “……”脸真大。 “对了,顾念景这柄扇子怎么到了你手上?” 穆桓止“啊”了一声,敲了敲扇柄,道:“哥哥说我都十三了,身上也没个正经物什,便把他折扇暂时借我充充门面。” “……” 未然到底是收了穆桓止给送的成人礼。虽开始退就了一下,但耐不住穆桓止的一通软磨硬泡,便收了下来。 礼尚往来,国之传统。未然收下礼物后,想了想,说:“等桓儿成人礼那天,我也给桓儿准备一份礼物。” 穆桓止现在才十三,虚岁也不过十四,距离他的成人礼,那就是六七年后的事了,穆桓止摆摆手,道:“随你吧。” 山上日子一如既往的这么过着。穆桓止每天不是学习治国之道,就是跟着轩墨练武。日子说单调也的确是单调了点儿,但穆桓止到底长大了些,不再似儿时那样贪玩,心性也收敛了不少,更是渐渐懂得了自己身为一个储君的责任,所以也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有多无趣或者单调。 拂诺一改之前的不靠谱,在教习穆桓止治国之道时,着实废了不少心思。每天和穆桓止一起温书论道,遇到意见相悖的论点,师徒二人往往讲事实摆道理,引经据典,查古考今,势要让另一方信服采纳自己的观点。但结果往往是双方都据理力争,坚信自己观点无错。这个时候,他们便叫来未然和轩墨,让他们判判哪方正确。穆桓止鬼点子多,每次都要和拂诺打赌,赌约是输者一方要让赢着那方在脸上画乌龟。因为这个,拂诺被汤圆叫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拂乌龟”。 后来拂诺算是想明白,和穆桓止打赌他是一点好都讨不到的。于是他也学精,每逢和穆桓止有了论点相悖的时候,就把二人的观点融会贯通,如此揉砸一通,竟也说得过去。如此,拂诺终于摆脱了被画乌龟的命运。 顾念景极度守信的践行着当初说的“我弟弟在哪儿我就在哪儿”的话。是以,穆桓止在雾宿山待了这么些年,他也厚着脸皮带着旺财继续住在这里。只偶尔带着旺财下山去集财镇上逛逛,毕竟旺财深得民心,是比他这个顾大善人更得镇民爱戴和喜欢的雾宿山山红。而黑风寨还是那个黑风寨,只不过他已经好久没有回去过,所以他也不知其实寨子里的一众土匪大多已经金盆洗手,去了别处换了新身份讨生活。那些犯过或大或小错误的土匪,其实本性并不坏,顾念景收了他们,给了他们一个叫“黑风寨”的家,但寨主一走三年,这个叫“黑风寨”的家,自然就散了。 轩墨被顾念景纠缠三年,算是通会了他当年那句“不算情长,爱你刚好”的告白该作何解。只是一贯冷心冷清的他,对顾念景的感情回应不了,几番告知顾念景他们之间没有可能后,顾念景依然厚着脸皮缠着他,轩墨便再懒得管他,由他去了。只是对着旺财的态度稍稍好转,至少不再一见它就脑仁子泛疼。 这三年旺财一身骨架长开来,四肢健达有力,毛色乌黑顺亮,四十二颗利齿长齐,尾巴一甩一甩,像一道鞭子。不盯着人看,只安静蹲在那里的时候,还是能窥见几分狼的影子。但眼珠子一对人,特别是一对上轩墨,留给人的,就只剩一张它蠢兮兮的脸。 未然在雾宿山的这些年,性格开朗了不少。不再那么自卑,和人说话时也不再唯诺。一笑眉眼弯起,杏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72 眼里像是盛了一汪春水,让人沉溺其中,不忍移眼。那道背影还是时常钻进他的梦里,未然每次都竭力想要看清那道背影到底是谁,但每次他和那道背影之间都被隔上一层雾气,看不分明,也让未然无法拨开迷雾前进一步。 汤圆长高了不少,也不再维持着他圆滚滚的体型,瘦了不少,但还是瞧着可爱。这三年他已经完全适应了这具身体,极少幻化到他猫的本体。瘦了的汤圆胃口依然好,每次吃饭,总是一顿三碗饭没得跑。拂诺为此不少笑他人小胃大。汤圆闻言白眼翻上天,竟不和他打嘴炮,只专心吃着碗里的饭。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狗子终于要长大一点了啊!!!终于不再是个奶娃娃了!!!好想下楼跑圈儿!!!激动⊙?⊙! ps:王二麻寄信用的是顺丰,穆狗子寄信用的是邮政。orz。 今天更三章,以后更新随缘,因为课炒鸡多,而且,三次元很多事要忙。。。 不过,好在这文太冷,没啥人看,不会遇见催更的小可爱。。哈哈哈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穆桓止他们住的院子早在三年前就被安上了名字。名字自然是轩墨取的。穆桓止他们住的叫:“正阳阁”,轩墨想的是:穆桓止身为太子,需与日同辉;而轩墨自己的院子叫:“映雪楼”,没什么特殊含义,就随便一取;未然那处院子被取名“听雨轩”,轩墨说不出什么含义,只觉得未然那处院子,就该叫这个名字才合适。顾念景等不及轩墨给他那处院子取名,自己就说了,叫:慕轩居,这样取名,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轩墨懒得理他,刚准备开口说出给汤圆准备的的名字,汤圆也说话了,他说:“实不相瞒,我的自己已经取好了。” 穆桓止倒是吃惊了一把,在他印象里,汤圆除了看看简单易懂只有画的春宫图,是极少涉猎有文字的书本的,他取名……不是穆桓止瞧不起他,而是现实摆在这里:汤圆能认识几个字吗? 现实里的汤圆的确不认识几个字。而他也不觉得丢脸,显然是做好了丢脸的准备,微一沉吟,缓缓道出四个字,抑扬顿挫,做了停顿,简直戏多。他说的是,“吃喝,玩乐。” 一众人:“……” 拂诺和顾念景最先笑出声来,拂诺笑的眼泪都沁出来,他一手扶腰揉肚子,还不忘侃上一句,“汤圆啊,你干脆叫‘吃吃喝喝’不是更好!” 汤圆被他们笑的红了脸,居然还一本正经的同拂诺争辩道:“‘吃吃喝喝’哪有‘吃喝玩乐’这次词覆盖的广!拂诺,你没文化。不要说话!” 这下拂诺笑的更放肆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汤圆,你是想笑死我,好继承我在雾宿山的产业吗?实在是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 汤圆被他笑的脸愈加红了,干脆瞪了眼拂诺,捂着耳朵跑开了。 跑出几丈远,还能听到拂诺的笑声,犹如魔音灌耳,把汤圆脸和脖子都给臊了个通红。 最后挂在院门外的木板到底是没给他刻上“吃喝玩乐”的名字,取了个““醉仙院””的名字给替了。门板挂上后,汤圆问拂诺为何要给他换这么个名字。 拂诺说先前的名字不符合雾宿山周身的气质,挂着这么个名字在雾宿山,更是跌了拂诺他本人的气场。 汤圆斜拉着眼看他,哼道:“你的什么气场?二百五的气场?” 拂诺:“……”想打人。 雾宿山的一切都在变,新旧交替,日月更迭,积雪此消彼长,青松万年长青。但万变不离其宗的是:人还是那些人。 穆桓止现在已经不再和拂诺睡同一张床上,拂诺问过原因,穆桓止支吾着不肯说,拂诺也就不再缠问。他想着孩子长大,有了心事,便是不好意思和他这个师傅分享那份心事,心里虽有失落,但还是由着他睡去了外屋。 雾宿山的日子平静如一碗端平的水,半点波澜不现。而临安皇城,却是与之相反的风雨欲来,暗流涌动。 临安城内又死了个人。要说死个人并不稀奇,每天都有人死,若是每死一个人,就惹人稀奇一次,那一天下来,恐怕还不够人稀奇的完。那为什么这次死在临安的这个人,能掀起一阵浪来呢? 原来,这次死的人,不是个小人物,而是邻国使臣,莫干。要说这莫干,也是个人物。生于乡野,却有旷世之才,纵情山水,又有文人之态。邻国皇帝顾惜人才,不顾朝堂一众大臣反对,改了国家“乡野之夫不得入朝拜官”的律令,将人请出山门,拜为右相。右相之职,便是与群臣议事,辅社稷江山。 莫干虽被拜为右相,却是十分有自知之明,这右相还没做满一个月,便请皇帝辞去其职,在工部捡了个职,安安静静地当了差。 这次临安之行,目的便是与之交流一番水利修建的经验与心得。临安临水,国都被河道环绕,城内溪河纵横,市民临水而居。是个名副其实的“水城”。每逢雨季,便是一场灾难。但好在水利设施修的好,所以每逢洪灾,必能化解。这次莫干携邻国皇帝之意前来临安,为的就是这个目的。 邻国叫日兴国,名字里头虽有“个日”字,却是个有着和临安城一样别称的名副其实的“水都”。但不同的是,日兴国的水利设施,做的不如临安城的一半好。大臣找不出原因,莫干也看不出缘由,偶然听得临安城水利设施修的一级棒,便请奏皇帝,修书一封,送到了穆谦手里。邻国皇帝条件开的尤其好,穆谦没有理由拒绝送上门的肥羊,便同意了让莫干此番临安之行。 不料,天不遂人愿,莫干的临安之行尚只开了个头—— —在朝堂上拜了穆谦三拜,便身首异处,死的离奇。 莫干的尸体从外面看并没有什么损坏,面色如常,唇色艳丽。如果不是胸腔没有起伏,大家都会觉得这莫干只是在睡觉。然而,当仵作验过尸,银针变了色,便初步可以判断:莫干是中毒而亡。 莫干身份特殊,出事当晚便封锁了消息,将尸体连夜送至大理寺保管。大理寺一众官员,看见莫干尸体也犯了难。要说中毒,也该有个中毒的样子,如此毒死人还能让人面色如常的毒,简直闻所未闻。但闻所未闻归闻所未闻,事情还是要办,莫干没住在皇宫,说是自由惯了,便寻了个客栈住下。当晚,穆谦摆驾大理寺,拨了一众锦衣卫,去了莫干住的那所客栈,把相关人员一个不落抓进大理寺。 大理寺内,刑部尚书、侍郎、御史中丞连番会审,通宵达旦三个昼夜,审出了个不算结果的结果—— — 一众人等,皆属无罪。穆谦大怒,但又无计可施,审议的时候他就在现场,众人说辞毫无纰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73 漏,而且,莫干所中的毒,并非是混在饭食汤水里让他吃下去才中的,因为胃里并没有残毒的痕迹。这样,客栈的这条线索算是彻底断了。 穆谦一连几夜都没睡过一个安生觉,莫干死了,又是死在临安城内,于情于理,于国于家,他都该给日兴国的皇帝一个交代。于是,在莫干死后却依然没查出丝毫线索的第四日,穆谦修书两封,一封送往日兴国,一封送往雾宿山。 临安和日兴国相隔万里,快马加鞭,穆谦的这封信,也得在路上耗上一个半月才能送达。而雾宿山和临安所隔,不过千里,快马加鞭,办个加急,半月足矣。 “皇兄这次,怕是有得忙了。”穆宵摩挲着手中棋子,观棋布局,“所以说,涑奚,三年的时间,也是值得的。” 涑奚没说话,只向对面斜倚在座上的穆宵投去一个眼神,那眼神极短,只停顿几秒,便即刻收回。 但穆宵依旧捕捉到了,他低低一笑,道:“想杀我,也得等你拿到沈哲成骨灰后。不然得不偿失。” 听到“沈哲成”的名字,涑奚总算是给了回应,他捏着棋子,指间泛白,“你说过,等你有了穆桓止消息。就给我沈哲成骨灰,放我走。” 穆宵从鼻音里带出一个“嗯”字来,尾音上扬,带着困惑,他反问:“谁告诉你本王有了穆桓止消息?” 涑奚讽道:“王爷不是三年前就知道穆桓止在哪里了吗?” 穆宵布下一棋,摇了摇头,片刻道:“那个地方,无人能进。本王派人去寻过,俱是一无所获,想来是设了什么奇门遁甲,隐匿了穆桓止的去处。” 涑奚自然不信他的话,只当这是他束着他不放的借口,当即就撤了棋子,冷冰冰道:“王爷言而无信,又何须找些冠冕堂皇的借口。” 穆宵听后倒也不恼,甚至还笑出声来,他歪着身子,撑着脑袋,道:“本王困了你这么些年,累了,不想再骗你。” 涑奚就又不说话了。这些年,穆宵对他的态度和以前相比的确大有不同。不再似以前那样一言不合动辄拉着他发泄,也不再说些难听的话刺他,他终于让他做回了侍卫,却不肯说让他带着沈哲成骨灰离开的话。涑奚问了他无数次诸如“王爷何时放我走”“王爷何时把沈哲成骨灰交给我”之类的话,但每次都被穆宵一句轻飘飘的“等本王找到穆桓止,本王定然放你走”给挡了回去。 涑奚心急如焚,但又不被穆宵派去雾宿山一探究竟,几次想要偷偷前往,都会被穆宵给堵回来。所以面对气定神闲的穆宵,他越发沉不住气,几次都想不管不顾地杀了他,但每逢动手都会想到沈哲成还未入土为安的骨灰,就又忍了下来。 “莫干,是王爷杀的?” 穆宵摇头,道:“本王手上从不沾人血。” 涑奚把这话听到耳里,只觉讽刺至极,说出来的话也不免讽刺,“也是,王爷一向喜欢借刀杀人。” 穆宵摸出一颗黑子捏在手心,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借刀杀人,好过手上沾腥。” 涑奚没再说话,也不看棋局如何,捏了颗白棋就随意一放。 穆宵看着面前这局棋,终于大笑起来,涑奚被他笑的莫名其妙,也低头观棋。原来,他竟是下了场死棋———把二人都困死在了其中。 这场棋到底是下不下去了。穆宵让人撤了棋局,自己又去后院里挖出一坛十多年前的林家花酿,满上两杯,递了一杯给涑奚。“尝尝。” 涑奚接过,但见穆宵一饮而尽,眼神微动,“这酒叫什么?” 穆宵又满上一杯,举杯晃了晃,道:“‘十里长醉不醒’,十多年前的林家花酿,贡酒。” 涑奚浅酌一口,心里赞道:的确好酒。面上却是不显声色,“林家花酿,不是早就没了吗?” 穆宵听到涑奚这句话,只觉耳熟的很,闭眼想了会儿,方才记起这话三年前他同穆谦也说过。 “的确没了。”穆宵说到这里,四下望了望,见无人来此,突然凑上前来同涑奚咬耳朵,“不过我藏了好几坛,没人知道,偷偷藏的。” 穆宵说话时,呼出的气息圈在涑奚脖颈周围,涑奚不适地转了转脖子,想离他远一点。穆宵像是有所察觉,没等涑奚坐远,自己就又坐回了他的对面。 他笑了笑,嘴角隐约可见两点梨涡,“喝一点少一点,这林家花酿又是世间难寻的好酒。早知如此,当年就不该灭他满门。”说到这里,穆宵打了个酒嗝,眼底笑意不减,“说是灭他满门也不尽然,至少当年还是漏了两条鱼的。” 涑奚没接话,他早知林家当年的灭门惨案离不开对面这人之手。 穆宵又道:“我虽没找到穆桓止踪迹,却有了当年其中一条漏网之鱼的消息。呵呵,原来他也在雾宿山啊,真是聚到了一处。” 涑奚看了他一眼,发现穆宵眼神涣散,脸颊也染上两团酡红,他道:“王爷怎么没派人去杀了他?”说到后来,声音已经带了讽刺的意味,“毕竟斩草除根,才是王爷行事风格。” 穆宵道:“你知道的,我喜欢借刀杀人。而且,这次,我借的可是一把世间难寻的好刀。” 涑奚没接话。 穆宵自斟自饮,半坛酒下肚,眼神终于变得不那么对劲—— —这是醉了才有的样子。涑奚放下酒杯,喊来在院子外的护卫,把醉酒的穆宵送进了房。 入夜,涑奚换上一身劲装,简单收拾了个包袱,就驱马朝雾宿山方向疾去。不管穆宵说的是真是假,他总得亲自去一趟才能放心。 本该醉酒酣睡的穆宵却在黑暗中倏然睁开眼,许久,才轻叹一声,道:“这么急,是知道我在雾宿山给你准备了礼物吗。” 第50章 第五十章 穆谦的那封信,快马加鞭,日夜不歇,终于在第十日的黄昏送到了拂诺手里。这是从临安来的第二封信,比之上次的那封简短的只有两个“无事”的回信,这次可谓是粗长。 拂诺一字一句,仔细看完,神色难免凝重起来。穆桓止拿过来信,还没看到一半,眉头就拧成一团,显然是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师傅你要如何?”穆桓止拿出火折子,烧了那封信。 拂诺捏了捏眉心,道:“这种事,为师觉得得问问你师叔。” 于是两人一同去找轩墨。在轩墨的“映雪楼”里,师徒二人毫不例外见到了顾念景和旺财。 顾念景并不知晓穆桓止的真实身份,所以有些话不能在他面前说,拂诺向轩墨使了个眼色,轩墨会意,寻了个理由把顾念景支走。顾念景一步三回头,旺财也随它爹一样一步三回头,穆桓止无语至极,觉得他哥白活了这些年。忒没出息。 顾念景一走,拂诺就直说了:“临安出事了。”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74 听拂诺这么说,轩墨就知道出在临安的这件事肯定不算小事,不然拂诺和顾念景不会在这个时候还来找他。一问,果然不是小事。 “中毒而亡,但判不出所中何毒,听起来的确棘手。”轩墨说着从里屋抱出一个箱子,打开挂锁,找出一本医书来,“我先查查,看书上是否有记载。” 拂诺点头,揉了揉眉心,道:“也只能这样了。但这件事还得是尽快解决,皇上送到日兴国的那封信,只剩一个月就能送达了。” 穆桓止走到轩墨跟前,道:“师叔给我几本书吧,我带回去也找找。多一个人帮忙找也能省下一点时间。” 轩墨点头,在箱子里找出几本书递给穆桓止,还不忘嘱托一句:“这三本书,年头有些久,记载的东西都有些久远,你看的时候多费些心思。” 穆桓止接过书,点头,沉声道:“徒儿记下了。” 拂诺沉默了会儿,也向轩墨伸出了手,硬着头皮道:“要不你也给我几本吧。我试着看看。” 轩墨是知道拂诺的,看兵书还行,但一旦接触到医书这类枯燥无味又晦涩难懂的书,准是一看就犯困。所以,在拂诺说完后,轩墨当即摇了头,道:“你还是试着联络一下其他灵怨吧,必要的时候,我们得去一趟临安。” 最初的时候,灵怨都居临安。因为那个时候,穆氏刚刚建国,国都并不稳定,还是得需要他们的力量来维护国都的安全。后来,穆氏先祖兴国安邦,有了威震四方的国力,而灵怨也在十几年的生活中,有了自己的意识,形成自己的主张。所以有些灵怨便选择离开临安,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最初形成的灵怨,有一百人,后来因为一些不可言说的原因,死去不少,就只剩了三十余人。这剩下的三十余人,平时极少联系,但还是建立了一套属于他们自己的联系方式。寻常不联系,每逢联系,必是出了不寻常的事。 之前说过,灵怨绝对服从于穆氏历代君王,但召唤灵怨的事,还是得需灵怨的领导者来进行。而拂诺,便是灵怨的领导者。所以这次临安有难,不管需不需要接受灵怨的帮助,拂诺都得把灵怨召唤出来。因为这次,他不只是灵怨,还因为他是穆桓止的师傅,所以临安皇都,绝对不能出事。 回去的路上,穆桓止心情沉重了不少,手里抱着的医书,也觉得是被灌了铅的,沉重异常。 “没事的,皇上定会想出办法化险为夷。”拂诺安慰穆桓止时,习惯性想要摸他的头,手举至头顶,才发觉当年和汤圆一样高的小萝卜头,如今已近乎和他一样高。这样一来,摸头似乎不太合适,拂诺放下手,改为拉了拉他的衣袖,“不要多想。” 穆桓止声音低低地“嗯”了一声,就又不说话了。 拂诺见他情绪依旧低落,便伸出手去握住了他的手。拂诺因为是灵怨的缘故,身上一向没什么温度,手冷的像冰,但穆桓止却从这只握住他的冰凉的手中找回了一丝温暖。半晌,他慢慢的,回握住了那只手。 月色正浓,冷冷清清撒下一地光辉,穆桓止和拂诺两人的影子被拉的斜长,影影绰绰,纠缠在一起,像极了一对天成的璧人。 轩墨连夜不歇,翻看各类医书古籍,也是用了六天时间,才从《白草集》里找出关于莫干所中奇毒的零星记载。 《白草集》为上古游医白术所著,年代久远,书籍页残缺不堪又脆弱异常,好像稍稍使点力,它就会碎成渣。而这本书,书名虽被取作“白草”,却不只是记载了百种药草。书中所记,多是各类奇草毒虫,而书中语言多是上古文,晦涩难懂,轩墨费了好大的劲儿,连蒙带猜,才把这种毒知道了个大概。 原来,这种古怪的毒,叫“无痕”。无痕,以蜈蝎草茎叶制成,将受足九九八十一天雨露的蜈蝎草摘来,择其茎叶,于阳光下暴晒三日,然后将其碾碎,置于小白瓷瓶中悬于燃松木上烘烤六日。这样,无痕此毒,算是完成了一大半。最后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就是在无痕的半成品里滴入一滴蛊王精血,如此,无痕算是彻底制成。 既是被白术取名“无痕”,便是有他取名的道理。“无痕”无色,但未入水时香味极浓,但又入水即化。故而,那极浓的香味也在入水的瞬间被稀释,变得无味。“无痕”被人服下,不会在中毒之人肠道中留下丝毫痕迹,而且,中了无痕的人,不会像中别的毒一样,出现或七窍流血,或唇色发紫的症状。而是面色如常,和寻常人无异。所以,联系莫干中毒后依旧和常人无异的状况来看,轩墨断定:莫干所中之毒,必是无痕无疑。 得出这个结论,轩墨连书都来不及收便赶赴拂诺那里。 赶到时,见拂诺和穆桓止依旧埋在书里。穆桓止连续几夜没睡过一个好觉,此时双眼充血,眼圈下方着了一圈青色,困极时,便灌上一口浓茶,驱赶睡意。 “我找到了。”轩墨站在门口,向着屋子里的两人说。 闻言,穆桓止从凳子上弹起来,疾走到轩墨跟前,问:“是什么?” 轩墨道:“无痕。” 闻言,穆桓止和拂诺齐齐皱眉———俱是一副没有听说过的样子。轩墨进屋寻了把椅子坐下,便同他们讲了一下此毒的来历。 听轩墨讲完,穆桓止道:“师叔,徒儿有两问。” 轩墨:“嗯。” 穆桓止问:“此毒能解否?” 轩墨摇头,答:“否。” 穆桓止又问:“蜈蝎草可易寻?” 轩墨再摇头,答:“难。” 穆桓止拧着两道眉,分析:“杀人者杀人,必有一个动机:或寻仇、或为财、或情杀。从父皇所送书信来看,莫干死时,衣冠整洁,面容干净,房中银两一锭未取,那么可以初步断定,下毒之人,不为寻财。” 拂诺插了一话,道:“还余有两种可能。” 穆桓止摇头道:“余下两种,俱无可能。” 拂诺不太能想明白,便问:“为何?” 穆桓止道:“若是寻仇,那么下毒之人和莫干之间必是有什么血海深仇,试问,对待这样一个仇人,你会让他死的很体面吗?定然不会,非但不会,寻仇之人还得找出各种让人死的难看的方法杀死仇人,以泄心头之恨。” 拂诺听穆桓止这么说,也觉得十分有道理,便又问:“那“为情”又为何不可能呢?” 穆桓止道:“莫干是日兴人,而且之前从未踏入过穆氏国土,此番前来,也只在朝堂上拜见了父皇,所以,若是有情,那么这份情,也只能是在日兴国。试问,有哪个姑娘会选择千里迢迢来到临安,只为追杀情人?” 拂诺道:“不会。”除非这姑娘吃饱了撑的。 穆桓止又道:“最后一点。徒儿刚问过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75 师叔,师叔说蜈蝎草并不好找,既然蜈蝎草难寻,那么下毒之人用他来毒死莫干,用意何在?” 这时,静坐在一边的轩墨突然道:“挑起两国战事。” 穆桓止点头,道:“正是。” 拂诺又想不通了,问:“若是为挑起两国战事,那么挑拨的方法有千千万,为何选择给莫干下“无痕”这种毒?” 穆桓止不答,只反问拂诺,“师傅可还记得中了“无痕”的症状?” 拂诺点头,道:“记得。面色如常,与常人无异。” 穆桓止手指敲拨桌面,道:“正是。如果中了寻常的毒,或者,莫干是个寻常人的普通死法。那么,大理寺定然能从中抽茧拔丝,找出一些东西,从而顺藤摸瓜找出凶手,给日兴国国主一个交代。可是,莫干中的是“无痕”,据徒儿所知,大理寺对于“无痕”,也是一概不知,这样一来,他们如何找到证据?他们连给父皇一个交代都没可能,又如何给日兴国国主一个交代?” 拂诺听闻,不免愤然,道:“下毒之人,果然狠毒!” 穆桓止道:“所以,大理寺结不了案,父皇也给不出日兴国国主一个交代。而莫干是日兴国重臣,曾被日兴国国主拜为右相,这样一个人,死在了临安,而父皇又交不出凶手,所以,日兴国国主只会觉得是父皇故意拖沓,包庇凶手。一旦如此,两国必定交恶,而且,案情拖的越久,对我国越不利。长此以往,两国之间,一场恶战必不可免。” 穆桓止说完,余下两人都沉默不语,一时之间,静极。半晌,轩墨才道:“无论如何,先修书一封给皇上,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议。” 穆桓止应了一声,便起身去找笔墨,被轩墨拦了下来,他道:“写信的事我来,你去好好睡一觉。” 穆桓止也知道自己状态不好,便就没有推辞,让轩墨去回这封信了。 轩墨一走,拂诺就打来一盆水放到穆桓止面前,绞了布巾给他擦手,“先别想了,好好睡一觉,不然拖垮了身子,得不偿失。” 穆桓止“嗯”了一声,揉了揉拧了许久的眉,“师傅也睡一觉吧,这些天,想来也是没睡好的。” 拂诺拧了布巾,倒了水回来,捏了捏他的手心,道:“无事,为师睡不睡都没什么大碍,你安生睡一觉,为师守着你。” 穆桓止便去睡了。拂诺坐在他床头,像以前很多次那样守着穆桓止,轻拍他后背,助他入眠。穆桓止半梦半醒间,捉住拂诺的一只手抵在了下颌,拂诺挣了挣,没有挣开,便就随他去了。 鼻尖嗅得熟悉的味道,床边坐着熟悉的人,穆桓止心下安定,沉沉入睡。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顾念景近些日子可谓是十分郁闷。轩墨太忙,可以说是忙到废寝忘食的地步。顾念景挂心轩墨的身体,便同他表达了一下其实自己可以帮他忙的意思。不料,轩墨非但不领情,还无情地锁了院门,让顾念景进不了他屋,白让他害了六天的相思之苦。这是郁闷之一。 再有,近些天的旺财,可谓不正常的过了头。白天不见踪影,夜半嚎叫不止,扰的顾念景一夜起七八次,就为吼一句“旺财闭嘴!”。起初,顾念景以为是旺财这些天没见到轩墨的缘故,想的紧了,又实在见不到,所以夜晚嚎叫一番发泄一下心头的思念之情,想见之感。于是,第二天一早,他带着旺财在轩墨院子处转了一转,指着紧闭的院门同它说:“你小爹爹近日忙的很,无暇顾及你,你安分一点,晚上别叫了,免得扰他休息。” 要是平日里顾念景这么说,旺财绝对会依了它爹的意思,晚上安安分分,绝不嚎一嗓子眼儿。但这几天的旺财,实在不正常的很,所以,当晚,旺财嚎的音儿比前夜里更甚。 顾念景便纳了闷儿了,他想了一阵,一个不算突兀的想法在心底生成:这破崽子莫不是正在经历叛逆期?这么一想,顾念景有些头疼,他没经历过劳什子叛逆期,他的少年时期,都在练武保命中度过。故而,对于这个出现在旺财身上的“叛逆期”,他能想到的解决办法,可以说是没有。但他没办法,不代表轩墨没有办法。 于是,这天,他抱着“也许轩墨今天不忙”的想法,再次来到了轩墨院子外。他手刚举起来,正欲意思意思敲下院门,手还没碰到门,院门就“吱呀”一声响———被风吹开了。 ……顾念景心下欢喜,想:可谓天助我也!面上笑嘻嘻,脚下一个跨步,便迈了进去,他冲着屋子喊了两声,“轩墨———轩墨!” 没人应。 他想:莫不是太累了在睡觉?于是压低了脚步声,轻手轻脚进了屋,里屋外屋找了个遍,还是没见到人。他正奇怪,突然瞥到那本被轩墨摊在桌子上的《百草集》,他走过去瞥了眼上面的字,发现一个都不识,当即就想:还好轩墨拒绝让我来帮忙,不然这下丢人可就丢大发了。 《百草集》上面的字他虽不识,但这并不妨碍他翻看轩墨在空白处所做的笔记。才看了一行字,他就止不住地夸:这字真好看!可以裱起来挂家里,天天看!然而,看过六行,发现轩墨所做的关于“无痕”的笔记后,顾念景突然消了声。 他瞳孔微缩,双肩止不住地颤抖,手握成拳,骨节泛白,抵在那行字上。很多被他深埋于心的记忆被这两个字轻而易举地唤醒,这两个字于他来说,就像一把尖利的小刀,轻而易举刺破他谈笑风生的面具,易如反掌将他拖拽进记忆的深渊。直至今日,顾念景才发现,原来,这么多年,对于当年之事,他竟然没有忘记分毫。 管家给他新取的名字果真深意十足:顾念旧时之景,不忘灭门之仇。 顾念景衰颓地回到了住处,他关了院门,锁了窗户,衣衫未褪,摔进了床里。四周安静下来,只剩呼吸浅浅。这个时候,所有情绪都被放大,恐惧、愤怒、不甘、愤恨……而那些深匿于心的记忆,也在“无痕”的刺激下,破茧而出,争先恐后般涌了出来。 关于林家那场灾难,事发多年,已经不太有人能记得。但身为死里逃生的当事人之一,顾念景却是一辈子不敢忘,更是不能忘。 顾念景一开始并不叫顾念景,而是叫林陌。林家以酿酒起家,家中祖传“花酿”更是让林家酒业名扬天下。一年暮春,穆尧微服私访,品尝到此酒,回味了许久,直赞:“此酒只应天上有,人间哪能几回品”。后来,穆尧颁了圣旨,将林家“花酿”奉为贡酒,专供皇亲国戚。 此等殊宠,却是令林家惶恐备至。需知,帝王心,难参透。一时的殊宠并不等于一辈子的殊宠,帝王的殊宠,于普通人来说,就和博弈无异:如若一着不慎,便会落得个满盘皆输的下场。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76 所以,有了此等认知,林家更是兢兢业业,严格把关送进宫的花酿。 然而,还是出了事。那是顾念景七岁的时候,在穆尧长子穆谦的生日宴上,被奉上穆谦那桌的花酿在小宦试毒时,银针变了色。穆尧脸色登变,当即下令关押了顾念景的父亲,林参。 林参在狱中直呼“冤枉”,林参之友,通政使司副使宋修,也请奏皇帝,说事有蹊跷。 宋修冷静分析,原因有三。林家花酿早在未被奉为贡酒的时候便已是有口皆碑,而在被奉为贡酒后的这三年,更是没出过一点纰漏。为何偏偏在皇子生日宴上出了这等事?这是其一。再有,花酿既是被奉为贡酒,那么开坛前都会有专门的人拿银针试毒,试过一次后并不算完,在倒入酒樽中后还得再试一次。如此两次,杯中酒方可饮用。如此严格又谨慎的把关,林参不会以身犯险。最后,退一万步说,就算林参有心害皇嗣,也断然不会选择这么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林参并非孑然一身,他的身后,是整个林家。所以,宋修上奏,以一个臣子的身份,客官分析,道出案情蹊跷。 穆尧做事,向来秉承一个原则:不错杀一个好人,但也绝不放过一个坏人。他听宋修分析,也觉事有蹊跷。但蹊跷归蹊跷,终归是口头分析得来。而大理寺当晚,却是在林府搜出了直接有力的证据——— 一包不明药粉。那包药粉被连夜送进宫,御医将它兑入花酿中,取来银针验毒,一验,银针果然变了色。但这样并不能充分说明在林府搜出来的这包药粉和投在皇子酒里的是同一种,于是,御医又取来验过皇子那杯酒的银针对比检验,发现杯中所下,皆是同一种毒。 这下,可谓是铁证如山。 变故来的太快。林家一百三十余人,早上还是一群鲜活的生命,一夜之间,便变成一百三十余条冷冰冰的尸体。管家年轻时当过几年土匪,学了一身护体的本事,拼死才救了顾念景和他年幼的弟弟出来。而他那年幼的弟弟,却在一路的颠沛流离的逃亡中和他们走散,让顾念景自责了这么多年。 这样一通回忆下来,顾念景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被那些渗着血的回忆凌迟了一遍。他按了按眼角,指间浸了一些湿意。这些年,他韬光养晦,囿居雾宿山,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手刃仇人,给林家一百三十余条冤魂一个交待。然如今来看,这份交待,却是被套以无期。发生在林家的灭门惨案,事隔太久,他虽是当事人,但总归当时年纪不大,而且当年之事很多都是通过管家的口才得知。所以,真相到底是为何?幕后黑手又是出于什么原因或者目的要把林家置于死地?顾念景不知道,也理不清,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等”,一个无可奈何中透着零星希望,零星希望里又掺有满腹绝望的字眼。顾念景虚闭上眼,觉得心累到无以复加,于是只能怀揣着那点希望,在原处绝望地找寻与等待一个真相。一个能给林家枉死的一百三十余条冤魂的真相。 残雪渐融,化为水,一滴连着一滴坠到雪地里,砸出一个小坑。玉钩高悬,铺满一地清晖。清明前后的雾宿山依然冷,夜间山风呼啸,呜呜咽咽,像是在唱一首挽歌。 风乍起,又乍停,呜咽的挽歌唱到一半被迫喊停,连一点余音也没留下。忽然,睡在青松上的寒鸦四蹿飞起,“呀呀呀”地乱叫一气,声音凄厉,在这四寂的山间夜晚,听着渗人的很。 旺财蹲在土丘上,竖起耳朵抖落一身雪块,蓝眼珠子随着寒鸦飞去的方向转了一转,就又不动了。须臾,在他的斜后方,忽然现出一道人影来。旺财嗅觉灵敏,反应也够快,感受到那道人影后,立时奔了过去。像一支出弓的箭,挟带一身锐气,速度极快地扑了过去。 却是扑了个空。 倒不能怪它。而是那道影子极为诡异,像极一道虚影,只是一团气体存在于那里。旺财略显疑惑的歪了歪脑袋,前脚掌刨地,又把鼻子凑进去嗅了嗅,发觉没闻到什么陌生人的味道,便直立起身体,冲着刚刚虚影存在的地方嗷了一嗓子。声音中透着一股狠劲儿,嗷完后,旺财又举起爪子拍了拍脚下雪地,像是在宣示主权。 做完这些,旺财静立了会儿,发觉实在是没什么人来,便踩着步子一晃三摇尾地回去了。 待旺财走远,在它身后,忽然现出一道影子来。影子被月色晕开,在地上牵出一条歪歪斜斜的痕迹来。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顾念景第二日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去见轩墨,整个人颓的不行。轩墨几日没见他,没想到这一见面就让他的视觉接受了这么一个颇有些震撼的画面,这让他有些许好奇这几天在顾念景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要知道,往日的顾念景,极其顾惜自己的形象且十分之臭美。冬日的衣服,绝不连穿三天,头上的发带颜色,绝对要和当日所穿的衣服配套,绝不允许自己蓬头垢面,把脸皮看的比什么都重要。而且,他身上随时随地携带一柄木梳,好方便他无时无刻能整理他的发型。故而,今日这样一个面色憔悴的顾念景出现在轩墨面前,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轩墨往后退了一退,给他让出一条道来,看着顾念景不好的脸色,想了一想,还是问了,“你怎么了?” 顾念景抬眼看了轩墨一眼,轩墨莫名从这双往日里都盛满笑的眼睛里看出几分委屈来,于是他不自觉放低了音调,又问了一句,“你究竟怎么了?” 顾念景朝他走近一步,揉了揉眉心,问:“轩墨,你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吗?”问完不待轩墨回答,立马又道:“你绝对能办到,而且这个要求绝对不为难人。” 轩墨见他脸色实在难看,又想着他平日里也的确没对自己提过什么为难人的要求,便点头应下,道:“你说。” 顾念景见他点头,桃花眼立时弯起,他微微弯下腰,冲轩墨张开手臂,说:“轩墨,你抱抱我吧。” 言语恳切,带了点撒娇的意味在里头。要说这要求的确能办到,也的确不算为难人,但轩墨还是踯躅不定了一下。顾念景等了片刻,见轩墨仍没有动作———既不摇头拒绝,也不伸手回抱,于是自作主张,向前走了小半步,拉过轩墨的胳膊,就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轩墨被顾念景如此做法给弄得怔了一怔,却也没有挣扎,只身体略显僵硬的由他抱着,双手杵在身体两侧,实在不知该做怎样动作才算恰当合理。 顾念景才不管那些恰当与否,合理与否,他只知道,在他拥面前这人入怀的时候,心里头那些灰败的情绪一点一点土崩瓦解,像是清风拂面,一下子就把那些个情绪吹了个一干二净。 “你不抱我没关系,有我抱着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77 你就可以了。”顾念景贴着轩墨耳朵,到底是没胆大妄为亲他一口,磨蹭半天,才道:“轩墨,其实我刚刚心情不太好,你能感受到吧?恩,一定能的。但你不知道吧,现在我这么抱着你,不好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好了,轩墨。 ”顾念景说着壮着胆子蹭了蹭轩墨的脖颈,“你能不能喜欢我一点啊,不多,就一点就好。” 待说完这句,顾念景发现轩墨耳尖浮上一层薄红,紧接着,人就在自己怀里挣了挣,“松开。” 两个字说出来,竟是有了恼羞成怒的意思。 顾念景无赖上身,将刚才没派上用场的胆大妄为用在了此处,“我不。”说完,就又把人往 怀里带了带,又捁紧一圈。 “……”轩墨额角青筋跳了一跳,对于顾念景这种无赖行径,到底是没那个好脾气忍受,正欲出掌袭他后门,余光突然瞥见一道黑影。那道黑影轩墨只看一眼便确信自己是没见过的,当即收回掌式,对着顾念景低语一句,“外面有人,不认识。” 顾念景听出轩墨口中的正色,于是当即松开手,装作无所察地顺了顺轩墨被他弄乱的头发,不经意往外一瞟,没看见人,又怕再瞟一眼被黑影发现,于是放低了声音问:“还在吗?” 轩墨偏了偏头,打开他抚弄自己头发的手,趁此向外瞟了一眼,道:“不在。” 闻言,顾念景规矩站好,全然不见刚才的无赖劲。 轩墨求之不得这样规矩正经的顾念景,只是眼睛落到他眼底那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到底还是忍不住停了一停,还是有点好奇顾念景这几日的经历。 顾念景像是猜得他心中所想,摸了摸眼底黑眼圈,看向轩墨时眼神颇为哀怨。 轩墨心头一跳,莫名就不想知道了,但他阻止不及,顾念景嘴里没个把门就秃噜了出来,“不用看了。想你想的,你得负责。” “……”就知道不会是什么正经答案。 轩墨左手按了按额头跳的欢脱的青筋,右手指了指门,毫不客气道:“劳烦你滚。” 顾念景应了一声,就真的滚了。但人还没滚出院门,就又折回来扒着门框,快速同轩墨打商量,“下午我能把旺财带来吗?它几日不见你,实在想的紧。” 轩墨觉得额头刚压下去的青筋又跳起来了,他揉了揉眉心,无可奈何道:“随你。” 顾念景粲然一笑,扒着门框的手就又不想松了,“轩墨,我也想你,你别赶我走了。” 轩墨:“……” 顾念景发现轩墨耳尖又在微微泛红。他有点奇怪,以前也不是没说过这些话来撩拨轩墨,但那个时候根本不见轩墨有何反应。但这么说也不尽然,因为,那个时候,轩墨给的最大的反应就是让他滚。好在顾念景脸皮实在够厚,轩墨叫他滚,他就笑嘻嘻地滚了,第二日照样能腆着脸往前凑。现在的他,脸皮还是一如既往的厚实,而轩墨,却和以前的轩墨相较,出现了偏差。 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顾念景觉得满身情绪都被双喜占据。一喜名曰窃喜,一喜名为惊喜。窃喜在于他发现了轩墨这种偏差,惊喜在于,这种偏差出现在了轩墨身上。而他在这头双喜交加,轩墨在那头无语凝噎。 最终,轩墨败下阵来,开口道:“随你。” 轩墨突然说话,又是这样一句乍一听既没承上也没启下的话,这着实让顾念景愣住小歇, 但愣归愣,好在耳朵没有一同愣住,听得轩墨口中“随你”二字,脸上登时做出喜笑颜开来的表情来。 他嬉皮笑脸又想往前凑,脚尚未迈出一个步子,就被轩墨及时止住,“别靠我太近。” 顾念景收回步子,也不说话,手抠着门框耷拉着一双桃花眼瞅轩墨。就差把“委屈”俩字儿写脸上挂着。 轩墨转过身,面上端的是面无表情,其实内心警铃闹成一片:不能心软!不能心软!不能心软! 所谓“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果然还是有道理可循的。轩墨如此警醒自己三次,果然没有心软地留了一个“生人勿近”的背影给顾念景。 顾念景觉得很受伤。 受伤的不止顾念景一个人。同一片天,和他呼吸同一受伤空气的还有他便宜儿子,旺财。 旺财第九十九次望天,继而第九十九次刨地,再而第九十九次叹气。 它刚刚又见到昨天那道黑影。但等他跑过去的时候,就又没有了。而且,那道黑影离开,在原地竟然没有留下丝毫气味,这让他根本无迹可寻。旺财不禁有些恼怒,发泄似的拿前爪刨地,不多时,它面前雪地就被刨出一个深坑来。 刨完地,旺财舔了舔被雪浸湿的爪子,等舔的热乎些了,又把刨出来的雪推进坑里,简直无聊的不行。 寒风料峭,吹的旺财耳朵抖了几抖,蓝眼珠子随着风吹来的方向转悠,未几,风停,蓝眼珠子便定在一处不动了。 最先听到旺财嚎叫的是汤圆。彼时他正缠着未然央求他再做一次那道令他回味无穷赞不绝口的叫不上名字的无名菜肴。其实,这道无名菜式并不好做,所需材料颇多,所需时间也颇长,未然正犹豫间,汤圆突然安静下来。 未然以为是自己长久的犹豫让汤圆生怒,正欲答应下来,汤圆忽然道:“未然,你听见旺财叫了吗?” 面容严肃,语气正经。 未然从未见过这样的的汤圆,听得他这样问,也知他突然的安静并非在生气,便摇头道:“未曾。” 汤圆想:莫非是自己出现了幻听?于是又凝神听了一会儿,须臾,摇头,道:“不对,你再仔细听听。” 未然便仔细去听了一会儿,仍是什么都没听到,所以还是摇头,道:“还是不曾听见。” 汤圆掏了掏耳朵,拧眉道:“不对不对,旺财一定是叫了。别是出事了吧?不行,我得去看看!” 汤圆是个十足的行动派,话音甫落,脚在下一刻就跃了出去。未然那句“小心”还没来得及喊出口,汤圆那未迈过门槛的右脚就被拌住,“扑通”一声,摔的可谓是四仰八叉,实在是疼。 “……” “……没事没事,不疼的。”汤圆站起来,胡乱拍了拍身上的灰,又胡乱揉了把屁股,摔倒的人反而安慰起站的好端端的人来,“不疼的,我皮糙肉厚,就这么一摔,完全不叫事儿。哎!不说了!我得去看看旺财!” 这次未然赶上了时间,及时道了一句,“千万小心!” 汤圆的那句“知道了”被风搅散,浮在空中,半天才飘进未然耳朵里。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汤圆赶过去的时候,正见旺财和一个黑衣人在那里对峙。旺财这处,气氛不可谓用剑拔弩张来形容。而黑衣人那处,大可用气定神闲来描述。 只见旺财全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78 身毛发竖起,前脚掌刨地,狼尾翘的奇高,犬齿毕露,喉咙里发出“呜呜呜”的吼声。这一系列的动作,正是在为进攻做准备。而那黑衣人,只闲闲地站在那里,通体的玄色服饰,脸隐在兜帽里,看不清长相到底为何。 旺财见到汤圆,周身凌人的气势减弱了几分,汤圆索性一个跃步飞到它身边,安抚一样拍了拍它的脑袋。旺财拿脑袋回蹭了蹭他的手,喉咙里发出一阵呜咽,像是在撒娇。 “没事的,我来帮你了。” 话音刚落,就携带一阵掌风袭向那黑衣人。黑衣人速度极快地躲过,一个眨眼,就站到了旺财斜前方。旺财嚎叫一声扑向他,黑衣人喉咙里发出一个表示疑惑的“嗯?”字,又是极快地躲过。汤圆这时候已经来到了黑衣人的后方,举掌欲劈,那黑衣人像是后脑勺上长有眼睛似的,转身,轻而易举地擒住了他举起的那只手。 右手结出一道掌风,虽没劈到黑衣人身上,却把他头上兜帽给掀了下来。这下,汤圆才算看清那黑衣人的长相。 秀眉星目,薄唇挺鼻,那双形状姣好的眼眶里本该嵌的是一双极好看的瞳眸,然而,左眼眶中的那只眼,生成了双瞳。观其长相,合该是个温文尔雅,清秀俊逸的模样。但那张脸,却苍白的近乎病态。更诡异的是,那人眉心处那道黑色的火焰状咒符。那咒符与其说是咒符,不如说是胎记更贴切一些。因为就似长在他皮肤里一样,周身蜿蜒出的一道纹路,顺着左边眉毛爬满上眼睑处,实在诡异的异常。 汤圆被他这幅模样唬的怔了一怔,那黑衣人见汤圆不动,也没了出手的打算,就那么站着。 半晌,汤圆终于回了魂,他瞪着一双眼,向后退开半步,直问:“你是何人?” 黑衣人听得汤圆发问,也不回答,只偏了偏头看向蹲在汤圆身侧的旺财。旺财被他这么不发一语的看着,莫名觉得紧张,虚张声势的冲他嚎了一嗓子。 黑衣人这才有了反应,喉咙里发出一阵奇怪的声音。 汤圆纠结旺财周身紧张的气焰,不动声色的在掌心结出一道怨气,见黑衣人还盯着旺财一动不动,便不着痕迹的往前移了半步。说时迟那时快,汤圆纠结掌心怨气,直砍向黑衣人。 然而。饶是这么快的速度,也被那黑衣人轻快躲过。这样的速度,不该是个寻常人该有的。汤圆见偷袭不成,索性准备来个撕破脸皮的混打。但下一瞬,这个念头就被他扼杀在摇篮里。 因为旺财被那黑衣人凌空一抓,吊在了半空,四肢腾空挣扎,嘴里发出一阵嗷嗷的嚎叫。汤圆撤了掌式,双手举高,做出一个投降的动作,“好了好了,不打了,我认输,你快把旺财放下来!” 黑衣人并不动作,忽地,他举起左手,虚握成拳,复又松开。汤圆搞不清他这套动作到底是何意,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只一脸紧张地杵在原处。就这样敌不动我不动地杵了一会儿,汤圆这才后知后觉旺财已经在这段时间里没有嚎叫了。 莫不是死了吧…… 这个念头刚冒了个头,就被汤圆掐灭。不会的,不会的,都说祸害遗千年,狼随主人,顾念景这一大害还活的好好的,旺财这一仅能排作“小”的小害怎会赶在他前面死。汤圆虽然这样想,但心里还是没底,嘴比想得快,就问了出来,“你把旺财怎么了?都说了不打认输了,你怎么这么不讲信用啊!” 汤圆这话说的实在是有够厚脸皮的。也不知不久前偷袭的人是谁。再有,他们之间的停战,也只是汤圆单方面喊停,喊停以后也没有做出“如果再动手该当如何”的相关协议。由此可见,“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话说得果真是极有道理的。顾念景在这雾宿山待了三年,一身优缺点,独属厚脸皮这一项被汤圆学习了个通透。 黑衣人不说话,汤圆见他喉结滚动了一下,随后,一个单音节“嗯?”从喉咙里发出来。 虽不能确认旺财的死活,但有一件事,汤圆这下可以百分之百确认了:这个黑衣人不会说话。但到底是先天不会说话还是后天一些原因所致的不能说话,汤圆无从得知,当然,他现在也没那个心思去知道。他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用尽量平和的语气说:“你不会说话,是吧?”见黑衣人没什么反应,汤圆自顾说开,“那这样,你听我说。我们之前说好不打了是吧?嗯,就是。所以你得守信用,我不打你了,你也得放了旺财。” 黑衣人不为所动,汤圆一鼓作气,“我说的话你能听懂吧?肯定能。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你得放了旺财。” 黑衣人还是没什么反应。汤圆无限悲哀地想:这人莫不是个傻子吧?我都说的这么清楚了,怎么还不给个反应? 汤圆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某种决定般,指着被吊在半空中的旺财装模作样的威胁:“这条狼,对,就旺财。你要是杀了它,它爹不会放了你的!轻则要你半条命,重则将你碎尸万段!” 黑衣人听闻,歪了歪脑袋,喉咙里又发出一声略显困惑的“嗯?”字。 “……”汤圆沮丧透了。遇上这么个敬罚酒都不吃还听不懂人话的木头,真是要了命了! 正兀自沮丧间。突然,黑衣人喉咙里发出一阵古怪的笑声。也许是久不发声的缘故,那阵笑似是从喉咙管里挤出来的,就像是一把锈尺锯在木桩上,拉拉扯扯,一阵嘶哑。 汤圆:“???……”……笑啥???然而,不待他道出这句疑问,下一瞬,一把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嗓子就让他回了神。 “汤圆,你怎的这么没用,连一个小喽啰都打不过。” 一如既往地听了让人气的能还魂的语气,但此刻,汤圆却觉得这语气亲切的非常。 “拂诺,你可算来了。”说话的人,正是拂诺。汤圆回头望他,见他一身大红衣袍,衬着冰天雪地的背景,着实晃眼。 拂诺嘻嘻一笑,扯了扯本就松散不堪的头发,道:“可算是把我盼来了,是吧。” 闻言,汤圆毫不吝啬地分给他一个白眼。见拂诺还似闲庭漫步一样往他这处踱,几个大跨步上去,拉过他的胳膊就把他往黑衣人那里带,“你可得了吧,狼命关天的事,你还在那儿慢慢悠悠,又不是唱戏走过场!” 拂诺“哟”了一声,斜眼看他,揶揄道:“我竟不知,你什么时候对这头小狼这么上心了。怎么,不缠着桓儿了?” 闻言,汤圆又是一个白眼翻上去,“你可闭嘴吧!” 于是拂诺就闭嘴了。 有了拂诺这个帮手,汤圆觉得底气甚足,再次开口时,也没了那股虚张声势的劲儿,“喂!黑衣人,快些放了旺财,不然,我们要你好看!” 黑衣人并不理会他,转而将视线投到拂诺身上。而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79 拂诺,也正在看他,眼底有思量,也有探究。两两视线相撞,拂诺眼睛微微眯起,构成一个思考的弧度。 “不能说话?”拂诺问。 汤圆点头,答道:“嗯,我就没听他开口过。” 拂诺“哦”了一声,并起左手的食指和无名指,在额角点了点,一派若有所思的模样。 汤圆性子急,又实在担心旺财的安危,见拂诺一派神道悠闲的样子,立马急了,“拂诺!你快把旺财救下来啊!” 拂诺看了他一眼,又“哦”了一声,摊手道:“不好意思,能力不足,救不下来。” 汤圆:“……那你来干嘛啊?!” 拂诺觉得奇怪,困惑道:“不是你叫我来的?” 汤圆也奇怪了,“我何时叫过你?” 话音刚落,两人都沉默下来。沉默小刻,二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那黑衣人,又不约而同地道:“莫非是他?” 然而,不待他们继续深究,突然,黑衣人有了动作。汤圆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他是如何出的手,就被他带出的气浪震出三里远。 “……”汤圆这个倒霉催的一脸悲催相的从地上爬起来,又一脸哀怨地揉了揉多灾多难的屁股,看拂诺那里,已和黑衣人缠斗在一起,打的是一个难舍难分,不分你我。于是,汤圆跃步飞至旺财那里,结了一个法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念了咒语。歪打正着,居然就这么解了! 简直可喜可贺!汤圆心下激动,连忙奔过去接住旺财下坠的身体。探了探它的鼻息,虽然微弱,但好歹是有。汤圆微微松了口气,转而托住旺财的身体,把它捁在怀中,给它渡了一些真气。要说汤圆道行尚浅,体内真气自然也不见得有多好,但聊胜于无,汤圆便抱着能渡一点是一点的想法渡了一些给旺财。 渡完真气,汤圆又探了探旺财鼻息,谢天谢地,总算是稳定了些! 将旺财安置好,汤圆略略运转了一□□内自身真气,自觉运转甚好,便忙不迭地加入缠斗。 “不错不错,还能记得来帮忙,不愧是我拂诺带出来的人。”看来这架打的很是轻松,拂诺还能抽空厚着脸皮往自己脸上贴金。 汤圆送出一掌,翻出一个白眼,“你快得了吧,我这是自学成才,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拂诺却是不赞同地道:“此话怎讲?我助你占灵成功,你一身本领也是我亲自所教,如何与我半点关系都无?” 汤圆躲开黑衣人袭击,心想:这人莫不是针对我?一个劲儿怼着我打。 “都说你记性不好,我看不尽然,不然这都多少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你还能记得这么清楚。” 拂诺嘻嘻一笑,为汤圆化去一掌,“我做的好事还不允许我惦记着啊!” 汤圆:“……”你美你说了算。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二人正说话间,忽然,听到旺财那处发出一阵呜咽哀嚎。汤圆回头望去———正是旺财醒了。他心想:看来我真气也不是那么不顶用,至少旺财醒的还挺快。 醒后的旺财体内流窜着汤圆渡给它的真气,一身皮骨都得劲,浑身气力正愁没地方发,就见拂诺他们和一陌生人在它不远处纠缠在一起。行动快于思考,旺财抖擞抖擞全身毛发,一个箭步便冲了过去,汤圆只觉眼前射过一把利箭,“嗖”的一下,正中靶心! 旺财一口咬住了黑衣人的小腿! 拂诺和汤圆赶紧近身上前一个制住黑衣人的左臂,一个制住他的右膀,动作迅速,半点犹豫都无! 黑衣人挣了挣,没能挣脱拂诺他们二人的桎梏,倒是脚下使力,踹飞了旺财。 先是听见一声惨厉的“嗷 ———”,再是看见旺财以在半空中弯起一个半圆的弧度坠地,“咚”的一声,还是脸先着地。汤圆别过眼,听声音就觉得疼。 果然,不多时,大概是痛感回身,旺财嚎叫开来。嗓音一声赛过一声的高,自然,也是一声赛过一声的惨。 这么一番嚎叫,惹得被桎梏住的黑衣人越发暴躁起来。他拼命挣扎,胳膊施力,汤圆被他晃的整个人都站不稳,而他不算小的力气在他的挣脱下也显得不值一提起来,拂诺赶紧捻出一个咒来,正欲施的时候,余光里瞥见一个人影。折扇在手,蓝衣束发,穿的招摇晃眼睛的———正是顾念景。 顾念景对于他的身份是不得知的,拂诺赶紧撤去咒语,采取最是简单粗暴的法子———用了一记手刀,放倒了黑衣人。黑衣人闷哼一声,那只双瞳微缩了一下,摇摇晃晃,终于还是倒了。 “……” 汤圆脸上表情写满“不敢置信”这四个大字。在他看来,一个武功诡异高强的人竟然被一记手刀给放倒,实在有够匪夷所思的。而这种匪夷所思的程度就和某一天拂诺终于发现自己是个二百五的事实一样。简直是十二万分的不可思议! 拂诺把汤圆这幅表情尽收眼底,收回手式,在他眼前挥了三挥,毫不自知地说:“回神了回神了。别傻看着了,我知道我很厉害的。” 汤圆:“……”汤圆这下连白眼都懒得翻了。所以说,二百五始终是个二百五,一点自知之明都无。 顾念景抱着旺财走过来。如今的旺财完全称得上是个体格超标的胖子,顾念景就抱着他走了这么点路,额头上就冒出了一层虚汗。 汤圆见顾念景额上虚汗不止,嘴就开始犯欠,“你别不是肾虚吧?” 顾念景把在他怀中虚弱之余还不忘呜呜咽咽小声叫唤的旺财往上搂了搂,给汤圆飞去一个眼刀,凉凉一笑,道:“我肾虚与否,与你何干?” 汤圆白眼翻上天,拢了拢衣袖,虚情假意道:“自然与我无关。只是,我关心你啊,毕竟男人肾虚要不得啊。” 顾念景看着他,站定,笑的一脸揶揄:“我肾不肾虚,你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汤圆:“……”不要脸! “旺财这是怎么了?”顾念景可算是问到了正事。 拂诺走过去,捋了捋旺财脑袋上竖起的毛发,道:“受了点惊吓,无碍。” 顾念景道:“什么惊吓能吓到它?我实在是好奇。” “……”拂诺一指晕在雪地里的黑衣人,道:“就是他。旺财咬了他,他踹了旺财一脚,所以受了点惊吓。” 顾念景了然的一点头,转而低头哄旺财,“别怕别怕,大爹爹替你踹回来。” 拂诺以为顾念景只是说笑。毕竟,这种类似于你打我一下,我就必须还你一下的把戏,只是幼儿间常做的事。寻常大人,哪个会这么做?成人了,往往成熟的很,遇上事,大多是一言不合就开打的。谁还似个小孩子一样你来我往打着好玩? 然而,拂诺还是低估了顾念景的脸皮。只见他搂着旺财,真就上前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80 踹了一脚。踹完后,接着哄旺财,“你看啊,大爹爹给你踹回来了。不气了哈,也别委屈了哈。” 拂诺:“……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顾念景抬头看他一眼,“啊”了一声,道:“你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就不要讲了吧。” 拂诺:“……” 回到住处后,拂诺拉着汤圆架着黑衣人去找轩墨。在回来的路上,汤圆已经给他报备了一系列关于黑衣人的诡异特征,拂诺听后也觉诡异的古怪,但又无从得知这些诡异到底是为何,便想着来找轩墨。轩墨博学多识,应该知道一点。 到了轩墨这里,才发现轩墨这处热闹的很,除开顾念景和旺财,余下两人都聚在了此处。 穆桓止见他们进来,肩上还架了个人,忙走过去搭了把手。“师傅,这是怎么了?这人是谁?”穆桓止把人放到椅子上后这才看情那人的长相,显然,他也被唬了一跳,瞪着一双眼急问拂诺:“师傅师傅 !这,这到底是个什么啊 ?!” 他做这么问,也引得未然和轩墨过来看。二人一看,俱是发出一声倒吸凉气的音调。 拂诺喘匀了气,没着急回答他,而是拿起桌上的水灌了一大口咽了,才道:“我倒着回答。首先,这人为师不认识。然后,我们打了一架。在来的路上,汤圆给我说了一些关于这人诡异的举止和模样,我不甚清楚,就把他带来轩墨瞧瞧。对了,你们都在这里干嘛?” 说话间,轩墨已经取来银针一枚刺向那人的脖颈处了。 穆桓止回答:“京中来信了。” 拂诺瞧他脸色不算美好,大概猜到了信中内容,走过去安抚一样拍了拍他的肩。“信呢?拿来为师瞧瞧。” 穆桓止从未然手中接过那封信,递给拂诺。拂诺草草扫了一遍,发现落尾日期写着五月十一,正是上封信送出去的第三日寄出的。两封信所隔时间这么短,想来,是真的火烧眉毛了。 拂诺揉了揉眉心,觉得头愈发疼了,“灵怨悉数召回还需一些时日,现在京中有难,不如我先去临安走一趟。” 这时,轩墨突然开口道:“药傀。” 屋内三人俱是一脸疑惑,穆桓止率先发疑,“师叔,什么‘药愧’?” 轩墨指了指那黑衣人,道:“他只怕是被制成了药傀。” 药傀,以活人生祭而成。将天下至毒之蛊虫放于一起,以活人之血养足七七四十九日,然后将放血之人投至放有蛊虫的容器中,蛊虫钻其皮肉,饮其热血,若是此人不死,那么,药傀制成。制成后的药傀只听从施蛊之人和同施蛊之人流着同种血液的至亲召命,额上有黑色火焰纹咒符,左瞳异变生双瞳。而且,药傀刀枪不入,绝对服从,是把绝佳的利器。药傀的制作方法可谓血腥异常,是和灵怨一样上不了台面见不得光的禁术。也不知是谁,竟然知道了这门禁术,还用在了活人身上,让他制成了药傀。 众人得知药傀的制成方法后,俱是一阵恶寒。汤圆首先受不了了,抖了抖身上被激起的一层鸡皮疙瘩,嚷道:“太可恶了!实在是太可恶了!拿活人生祭这种法术,实在是有悖命理!有违天道!” 拂诺和轩墨没说话,毕竟,真要追究的话,他们的来历,也并不比那药傀来的光彩。 汤圆无所察,还在那里跳脚骂道:“要是我知道了是谁做的,非得让他经历一番不可!真是气死我了!王八蛋!渣碎!” 穆桓止虚咳一声,示意汤圆冷静一点。毕竟,他这一番叫骂,着实令另外两位感到尴尬。但汤圆这下正在气头上,全然忘记拂诺他们的来历,骂的正在兴头上,又听穆桓止连着咳嗽几声,于是停下,关心道:“你染风寒了?怎么老是咳嗽。” “……”穆桓止忙摆摆表示自己没事,又关心道:“骂累了吧?要不歇歇?” 汤圆大手一挥,道:“劳烦关心,不累不累,我还能骂他个三百回合。” 穆桓止 :“……” 轩墨按了按额角,觉得脑仁实在是被吵的疼,便瞥了汤圆一眼,汤圆怕轩墨怕的厉害,哪怕是一个眼神,也能让他顿时消了声儿。汤圆安静了,轩墨便同拂诺道:“我随你一同去临安。” 拂诺点头,道:“也好。何时动身?” 轩墨想了想信上内容,属于十万火急之事,便道:“明日一早。” 拂诺应下,将来信装好放回袖中,指了指那药傀,询问轩墨,“这人如何处理?” 轩墨将腕间软鞭解下,复又缠回手腕上,想了想,道:“关起来吧。” 言罢,穆桓止便上前拉起那药傀,谢过了未然要来帮忙的好意,架着那药傀将他送至一间久不住人的屋子里。穆桓止没让他进去,拂诺便站在门口等他,只见穆桓止将药傀放置在一张软榻上,取来麻绳在那药傀的手上和脚上仔仔细细缠紧一圈又一圈,又找来一条婴儿臂膀粗的铁链将他捆住,做好这些,又检查一遍是否妥当。既不能太松,不然怕他逃走,也不能太紧,不然勒得难受。拂诺见他如此体贴,不免心生感慨:养了三年的孩子真的长大了。 见穆桓止忙完,拂诺便对他道:“回去吧。” 穆桓止锁好门,同他一道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10.31,河图图生日快乐 !!!ε=(?ο`*)) 永远的图三岁,永远的萌兔兔 !(*^▽^*)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回去的途中,拂诺一路沉默。其实穆桓止心情也算不得十分美好。毕竟,国都有难,他身为一国储君,却只能囿于一隅之地,半点忙都帮不上,可以说是十分无奈郁躁了。但察觉到拂诺低沉的情绪后,他还是略略收拾心情,客套着询问拂诺,“师傅,你可还好?” 问完,穆桓止就深感自己这句客套话实在是问的客套的过了。因为就单从拂诺这不同以往的样子来看,怎么看都应该是属于不怎么好的那一类的。 果然,穆桓止甫一问完,拂诺就斜了他一眼,吊起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脸,道:“你看为师的样子,像是还好吗?” “……”穆桓止抚了抚额头,暗叹一声,正色道:“徒儿觉得不好。” 拂诺点头,也叹了口气,道:“为师这样,也就一般不好吧。”看一眼穆桓止,又道:“你也不好吧?” 他这句话虽作疑问句询问,但口中语气,已经是十分笃定了。于是,穆桓止点头,实诚道:“徒儿的确不好。” 闻言,拂诺停下,绕到穆桓止左手边,然后站定。见他不停地揉眉心,便知他现下心中一定郁躁至极。于是,拂诺举起右手试图去摸摸他的头,手还未碰到发梢,便突然意识到旁边这个已经及他肩部的徒弟,已经不是个孩子了。若再拿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81 这个安慰小孩子的做法来安慰他这个少年,实在有失妥当,于是改为拍了拍他的肩,胡乱安慰道:“不好就不好,哪有人整天都是好的。好与不好,不过一时,过了今天,明天就会好了!” 这话乍一听让人无法理解,一会儿“不好”,又一会儿“好的”,简直乱七八糟,惹人困惑。但穆桓止早已习惯拂诺这样乱七八糟说话的风格,所以还是能听懂他师傅不同常人的独到安慰之法。 穆桓止点了点头,却是一句话不说。看来还在“不好”。 拂诺没了办法,他一向不怎么带脑子出门,方才安慰穆桓止的那一通话也是乱说一气,不作思量的。如此看来,乱说一气的话果然起不到任何实质性的作用。穆桓止心情依然不好。 拂诺便站在原处用脑子想了一想:如何才能用一个最是简单粗暴的法子让桓儿心情好那么一点点?哪怕只有一点点,也是好的。这次,他带脑子思量一番的结果就是真的让他想出了个最是简单粗暴的法子。 想定,他扳过穆桓止的肩膀,好让他正面对着他。穆桓止神思尚在游转,被拂诺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怔了一怔,微讶道:“师傅这是干什么?” 拂诺言简意赅快速道:“看我。” 穆桓止 :“……” 拂诺正色道:“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为师不笑你。” “……”穆桓止更感困惑,眉头微拧,道:“徒儿为何要哭?” 拂诺理所当然道:“你心情不好,当然得哭,哭出来就好了嘛!” “……”穆桓止扶了扶额头,无奈提醒他这位傻师傅:“师傅,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言下之意就是他不会动不动就用哭来发泄情绪了。 拂诺挠了挠眉头,神情甚为不解,问道:“谁说哭是小孩子的权力的?” 穆桓止被问的哑口无言。的确,哭不是独属于小孩子的权力,若是遇上伤心事,任何年龄段的人都是可以哭一哭来发泄一下心中或难受或不甘的情绪的。但眼下,要十三岁的穆桓止当着拂诺的面哭出来,他还是做不到的,于是,他只能干巴巴地道一句,“男儿有泪不轻弹。” 拂诺听闻后觉得更加匪夷所思了,奇道:“那你小时候那么爱哭?” “……”穆桓止呵呵一阵干笑,还没来得及说出那句“今时不同往日”,就听得拂诺扔下一句雷人之语。 拂诺说:“还好你小时和为师睡了三年,不然,为师定会怀疑你的性别。” 这话怎么听怎么暧昧,怎么听怎么别扭。穆桓止脸色微红,不甚自然道:“……师傅,徒儿求您可闭嘴吧。” 拂诺举起双手,手指交叉在嘴上架起一个十字,说了最后一句话,“好吧,为师闭嘴了。” “……”穆桓止双手合十诚心道:“真是谢谢您了。” “好说好说,谁叫我是你师傅呢!” “……”穆桓止忍不住道:“师傅您不是闭嘴了吗?” 拂诺奇怪道 :“可是刚才你对为师说‘真是谢谢您了’,如果为师不回你,你岂不是很尴尬?” “……”穆桓止心下诚恳道:那真是我的错。 一路这么插科打诨回去,拂诺心情渐好,穆桓止心情也稍霁。拂诺看他眉头终于不再拧着了,心下一松,连带着自己心底那点“不好”也没了影儿。 第二天不过蒙蒙亮,拂诺就起床了。洗漱完毕后,他推开房门放轻脚步声出去,正见穆桓止翻了个身,被子一角被他掀开晾在一边。虽说现在已是五月,但在雾宿山,早晚温差还是很大。拂诺怕他着凉,于是踩着步子小心步过去,给他掖好被角。做好这些,拂诺正欲抽身离开,突然,穆桓止扣住了他的手腕。 “……”拂诺微微挣了一下,发现并不能挣开,正欲施力。这时,穆桓止发出的一声呓语让他止住了动作。 “师傅……” 拂诺见他眉头深锁,两颊泛着极不正常的潮红,嘴唇蠕动,夹杂着细碎的□□,似是极为难受。于是伸出另一只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发现除了有些汗涔涔外,并无任何发烧的迹象。心下奇怪道:这是怎么了?莫非是陷入了梦魇?若真是如此,那这可不妙。 心中做了上番思量,拂诺当下伸出另一只手欲拍穆桓止后背,试图把他唤醒。岂料,手刚绕到他后背,穆桓止猝然睁开了双眼!拂诺见他醒,喜色浮上脸,然还没来得及喊他一声,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待反应过来时,才发现他竟是被穆桓止压在了身下! “……”拂诺被穆桓止这算不得十分小的块头给砸的发出一声闷哼。待那阵眩晕过去,抬眼看穆桓止,才发现他眼神还算不得十分清明,于是双手攀附上他的肩头,试着喊了一声:“桓儿?” 然而,并没有起什么实质性的作用。因为就在拂诺喊出那句“桓儿”后,穆桓止非但没有片刻转醒的迹象,反而将脸埋进他颈间,凑近嗅了一嗅,然后,磨了磨牙齿…… “……”拂诺不禁想:等会别就一口咬上了吧? 还好,他想的有点多。因为就在他这么想了的下一刻,拂诺就感受到颈间埋着的脸动了一动,紧接着,就听到穆桓止鼻腔里发出一声困惑的“唔?”。 “醒了吧?”拂诺拍了拍他的后背,接而把埋在他颈间的脸挖出来,捏着他的下巴晃了三晃,“醒了就麻利点起来,为师一把老骨头都快被你压折了。” “师……师傅……???”穆桓止定了定神,双目逐渐清明,待看清他和拂诺这般暧昧的动作时,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般,就着凌乱的衣衫和团作一团的被子滚下床去。 “……”拂诺整了整衣襟,顺势从床上爬起来,对着滚下床的穆桓止伸出手,问:“摔的可疼了吧?” 穆桓止看着拂诺对他伸过来的那只手,喉结上下滚动了一轮。拂诺拿眼神催促他快点上床,于是他伸手拉住拂诺递过来的那只手,就势站了起来,“还好,不算很疼。” 拂诺下床,摸了把他的脸,奇道:“又不是发烧,脸怎么这么红?” 穆桓止别过脸,抓了抓头发,似是有些难以启齿。半晌,才顾左右而言他,“师傅,你还不走?” “恩?哦哦,是该走了。”拂诺也没多想,提脚就往外走,走了三两步,又折回来,问了一句,“真没事?有事一定要和为师讲啊。虽然为师不一定帮得上忙。” “……”你那还问。。。。。。穆桓止无语小刻后掩面赶人,“师傅,徒儿算是求您别说话了,快走吧。” “好吧,走就走。为师真走了啊。”嘴上说着要走的话,脚下步子却是不迈半点。 “……”穆桓止抱起地上被子拍了拍,受不了地道:“您可真的快点走吧。” “真走了。”拂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82 诺朝他挥手,“等为师给你带好消息回来!” 穆桓止把被子抱上床,随口敷衍道:“行行行,徒儿等师傅的好消息。” 他也就随口一说,实则心里对拂诺所说的“等为师给你带好消息回来”这句话是不全信的。毕竟此番遇上的是轩墨这么一个冷静睿智的人都觉得棘手的问题,更遑论拂诺。穆桓止折好被子,喉咙里溢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气声。他在心里默算了下年头,还有五年,只剩五年他就可以重回临安,封太子,拜朝堂,为父分忧。 这么一想,穆桓止突然就觉得日子有了盼头,不过五年,他想。 他却不知,他的身边有好多双眼睛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让他再无下一个五年可盼。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拂诺着急忙慌赶到约定地点和轩墨会和时,果然毫不意外地看见了顾念景和旺财。 他赶到的时间掐的不太好,正巧碰见顾念景和轩墨二人在那里拉扯。顾念景背对着他,拂诺瞧不出个所以然来。但轩墨却是留了个侧脸给他,但观他那半张侧脸,微微泛红,又见其衣袖,被顾念景紧拽于手心。接而,不知对面站着的顾念景说了句什么,轩墨眉尖一皱,试图从他手里扯回衣袖。也不知是力道使的大了些还是其他原因,只听得“撕拉”一声响,那衣袖竟被扯出一个大豁口出来。 ……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按理说,这个时候,拂诺要不就是找个地方好生将自己藏起来,要么就是安静的站在原地当个哑巴。然而,顶着汤圆口中“二百五”名头的拂诺,一向不怎么按常理出牌。于是,他掩拳轻咳一声,施施然走了过去。看一眼轩墨,但见他面上呈着恼羞成怒的表情,觉得稀奇的很,笑眯眯地道了句早安:“师弟,早上好啊。”然后眼睛状似那么不经意地一瞥,“恰好”瞥见轩墨遮掩住的袖摆,眉毛一挑,微微讶然,又道:“呀!师弟,你这袖子怎么要断不断的?” …… 最怕拂诺突然的关心。 轩墨:“……” 拂诺没得到轩墨回应,已是早就习以为常的事了。所以,也不觉得尴尬。视线一转,投到了顾念景身上。拂诺收了笑眯眯的笑,揶揄道:“顾公子好兴致呀。大清早的不睡觉,来这儿上演送君千里,可谓情深啊。” 闻言,顾念景拿折扇敲了敲手心,似乎是被拂诺口中的 “情深”二字取悦,眼睛立时弯了一弯,很高兴的样子,道:“好说好说,拂公子不也起了个大早么。” 拂诺矜持的一点头,罕见的没再搭腔。 旺财适时地嚎了一嗓子。它昨天刚受了惊吓,故而,这一声嚎叫,并不比先前有力,反倒软绵绵的,像是撒娇。 顾念景伸手抚了抚狼头,转而看向轩墨,诚恳道:“轩墨,你就让我们去吧。你看,旺财舍不得你。” 轩墨看一眼旺财,神色复杂。又低头看一眼被扯坏的袖摆,神色更加复杂起来。不过对于顾念景说的话,没表态就是。 顾念景继续道:“你看,旺财先前几天不见你,嚎了好几天。你今天这一走归期还不定,那旺财指不定得嚎成什么样子呢!” 轩墨不说话,只伸出手抓了抓旺财耳朵。旺财扭着脑袋拱他掌心,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蓝眼珠子里盈满不舍。 顾念景见轩墨面露犹豫之色,便知事情尚有商量的余地,于是想要再再接再厉一下,“轩……” 但名字尚未叫完整,余下的话就被拂诺挡了回去,他说:“不方便。” 拂诺摇头,看着顾念景,端着一副认真严肃的面孔,重复道:“不方便。我们此去之地,路途遥远,必是使用轻功。带上旺财,不方便。” 轩墨点头,难得站在他这边,道:“的确不便。” 顾念景却是个见招拆招的,当即奋勇道:“那我也去!” 这次,换轩墨拒绝了,他说:“不可以。” 顾念景苦着一张脸不说话,旺财像是有所察,小声“嗷呜”一声后凑过去拿脑袋拱了拱他的小腿。然后就又折回到轩墨身边,仰头瞅着他,蓝眼珠子转也不转。 轩墨难得于心不忍一次,便又说了一句,“乖。我尽量早点回来。” 此话一出,拂诺和顾念景二人表情俱是一变。拂诺是惊讶,顾念景则是惊喜。拂诺万没有想到,他那一向冷心冷清话不多说的师弟,竟然有一天,也会用这般宠溺的语气同一条狼说着打着商量的话语。简直太匪夷所思!太令人少见多怪了! 顾念景惊喜之余,一把上前抓住轩墨手腕,激动道:“那,那你可得快些回来!旺财我会好好管着的,你不用担心!” “……”轩墨抽回手,心下奇怪道:我何时说过担心旺财的话了? 顾念景还在那里自说自话。而他颠来倒去,翻来覆去的内容,也不过是那些“在外注意安全”,“早点回来”之类的惯常用语。饶是如此,轩墨听了也不见有丝毫不耐烦的情绪外露。 拂诺轻咳一声,适时提醒一下在场二位他的存在感。但见顾念景止了声,立马道:“轩墨,该走了。” 轩墨微一点头,弯腰抓了抓旺财耳朵,随后附在它耳边说了一句,“乖。” 旺财抖了抖耳朵,拿鼻尖蹭了蹭轩墨的脸。 顾念景先前惊喜的表情瞬间僵在脸上,扭曲成一个嫉妒的模样。旺财像是感应到了他的这种情绪,得意地冲他晃了晃尾巴,眼睛还眨了三眨。 ……死狼崽子 !!! 山门口立了一座石刻,高约六尺有余,状为不规则,上面龙飞凤舞狂草三字:雾宿山,字为红色,渗入石刻里,淬血一般。拂诺走到石刻前,在左手中指上划上一道,滴入那狂草的尤为霸道的“雾”字上。 不多时,伴随一阵算不得大的声响,待及尘埃落定,山门前景物陡然一变。原先植在门口处的数多木樨,腊梅树,竟然空出一条小道来。 “好了,”拂诺一拍手掌,举袖掩面,挡去面前扬起的细小尘土,“走吧。” 轩墨紧随其后。以手作扇,扇去眼前细碎尘埃。二人都在专注拂尘,一心赶路。所以,俱没有注意到三丈开外,长有许多绦柳,杜仲的地方里掺了一抹与之格格不入的玄色。 约摸一炷香的时间过去,那抹玄色才现出全身。玄色劲装,袖口束有护腕,清俊面孔,端的是一副面无表情,正是涑奚。涑奚提剑来到石刻前,石刻上渗入的血还未干透。他并出两指一抹,置于鼻下嗅了一嗅,是血,但不闻腥味。他想了想,将指上血迹重新揩到石刻上,敛神片刻,抽剑出鞘,挽出一记剑花,毁了那淬血的“雾”字。 做完这些,他收了剑,提脚往里处走去。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83 “唉……唉,唉!”穆桓止三叹一吁,单手撑面,又是一记唉声叹气发出。 “唷,我这弟弟怎么啦?怎么唉声叹气一副丧样儿的。” 沉浸在一通纠缠不休的胡乱猜想中的穆桓止陡然听见人声,吓了一大跳,险些从椅子上一头栽下去。好在顾念景眼明手快扶他一把,虽说还是踉跄了一下,但不至于摔成脸着地那么难看。“……谢谢,”穆桓止就着扶他的顾念景站直,“哥哥。” 顾念景顺势捏住他下巴,啧啧一叹,“说话怎么还带这么大喘气儿的。”说完自己寻了把椅子坐下,二郎腿一架,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穆桓止虚虚一应,摸了把脸,问道:“很难看吗?还好吧。” 顾念景晃着折扇,当即道:“我给你找个铜镜你自己瞧瞧,看我有没有诓你。” 穆桓止看顾念景那说风就是雨的架势,真怕他找个铜镜来,连连摆手拒绝,“算了算了,就像你说的,那就真的很难看吧。” 顾念景顿了一顿没说话。沉默半晌,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突然站起来,凑到穆桓止跟前,促狭一笑,“你该不会是……嗯?” “……???”穆桓止压了压额角青筋,一脸困惑的问道:“……什么?” 顾念景单手攀着他的肩,低着头压低了声音同他普及相关知识,“就是你现在十三了是吧?有这个反应也很正常,不要惊慌,不要觉得难堪。男人嘛!总要迈出这一步的!” 穆桓止听后,脸上困惑表情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更甚。 他摊着手表情很是无奈,“……哥哥,你到底要说什么啊?” “傻子!”顾念景恨铁不成钢地举起折扇对着穆桓止脑袋就是一敲,“就是遗精啊!懂了吗?!” “……”穆桓止脸“腾”地一下红了。不知道是因为尴尬还是因为难堪,亦或二者皆有。 顾念景看他红了脸,正欲调侃几句,话还没组织好,余光突地瞥见一人。玄色劲装,腰间悬剑。顾念景眼睛霎时一凛,呵道:“谁?!” 涑奚也没想要遮掩,所以顾念景甫一呵完,他就大方地走了进来。背手而立,姿态从容。 穆桓止站在顾念景左侧,肩上还架着他一条胳膊,在顾念景呵完那一句“谁?!”后,他就抬头了。眼前这人,说不上是十足的陌生,但又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脑子里有个模模糊糊的人影,但是辨不清真容。“你是谁?”他看着涑奚,警惕地问道。 涑奚并不回答他。只微微侧头,审视般看着眼前这位少年。他见穆桓止的次数屈指可数,而这屈指可数的次数里所见的还是穆桓止尚且年幼的样子。记忆中的他,还是个圆滚滚的小胖子,拖着一口奶音喊穆宵“皇叔”。而眼前的少年,身形已近修长,五官长开来,肖极了故去的皇后。涑奚一向谨慎,不敢万分确定眼前少年就是穆桓止,所以并没有冒然叫上一声。 顾念景见涑奚一双眼像是钉在了穆桓止身上,心中难免不快,一把拉过他,将他护在身后。复问:“你到底是谁?怎么进来的?”顾念景早在这之前就被拂诺告知了门口设有阵法,寻常人是进不来的。 涑奚还是不说话,但他做了一个提剑的动作。行动大于言语这句话,在他身上一向贯彻的十分明了。 穆桓止见他这样,迅疾从顾念景背后跳出来,在他们还没来得及兵戎相见的时候立时阻止,“要打架出去打!院里场子大,包你们尽兴!” 闻言,涑奚抬眼瞥了他一眼,仍是未说半字,但将出鞘寸许的剑推了进去。 顾念景一扯嘴角,勾起一个笑,“唰”地一声,展开折扇,对着大门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涑奚执剑紧随其后。 到了院子里,空间豁然开阔了许多。而站在院子里的两人并没有立即动手,相反,还闲适站定,双双打量起对手来。 穆桓止见他们目前尚还算心平气和,微微松了口气。顾念景的武功他是知道的,不算顶好,但也排不上差就是了。算得上是个中等偏上的水平。而走在他前面的这个人就不好判断了,但见他一身劲装打扮,想来是个武人。但武人的武功也分三六九等,眼前这位,算是哪一等还真是不好评判。 穆桓止还在这里兀自想着他哥哥如果同这个人打的话胜负为几何,猝不及防,耳边擦过一阵破风声,急忙抬眼看过去———二人已经开始打了。 穆桓止在一旁是又紧张又激动。所谓高手间的对决大抵就是这样,出招快、狠、准,而且,不屑于使什么阴招。招招狠厉,但又招招磊落。 此番观战,穆桓止才发现玄衣人所使的剑,是一柄软剑。他虽然武功不怎么样,算得上是个十足的半吊子水平。但对于各类兵器的名字与使用起来的长板和弊端,还是了解颇多的。软剑剑身柔软如绢,故而,力道不易掌握运用。使得力气小了,剑神软绵绵的,没什么杀伤力;但若力气使得太大了,出剑的瞬间,收回来又不是那么轻易,容易让人在这个间歇钻了空子,损自身安危。 但眼前这人,一柄软剑使得可谓是出神入化,游刃有余,如行云流水,又似万花丛中探花。只见一记软剑挥出去,剑身在半空中抖了几抖,玄衣人灵活转动手腕,剑身抖的越发厉害起来,简直到了令人眼花缭乱的地步。 穆桓止拽紧拳头,立时紧张起来。 顾念景以扇作器,扇面锋利似利刃,使起来也衬手的很。玄衣人挥剑的速度越来越快,顾念景有好几次都差点被软剑近了身,破了相。 穆桓止对于自己的武功到底如何,是十分有自知之明的。因此,他也知道,如果他凑上去帮一把,那么这个忙,极有可能变成倒忙。所以,他称职地捡起了场外军师的职责,快速而精准的告诉顾念景如何躲避玄衣人的袭击。 “哥哥!小心下盘!对!就是这样袭他面门!” “哥哥!你你你你!!!……小心啊!!!——” 穆桓止一叠声地喊顾念景小心,尾音处还破了音,听起来又尖又厉,竟然有些凄渗。 然而,已经来不及。玄衣人那剑挥的极为刁钻,乍一挥出来的那一刻,速度是极为慢的,顾念景便扬扇象征性地挡了一下。然而,下一刻,那玄衣人突然狠挥软剑,剑身立时扭动起来,穿过小骨间隙,擦过顾念景脸颊,立时留下一道血痕。 顾念景这人,一向自惜脸皮,往往是半点都折损不得的。所以,涑奚此举,简直是老虎嘴上拔毛,正正踩中了他的忌点。 顾念景一抹脸上血渍,顿时就炸了,也顾不得去擦一擦,当即就狠挥折扇,往涑奚身上招呼过去。一边打一边骂,“他妈的!没听说过打人不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84 打脸吗?!这点江湖规矩都不懂,你他妈怎么混的!!!” 哪知,顾念景吼完上述话后,竟然还听到涑奚开了金口,回他一句,“没有。” “……”顾念景气的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我可真是去你妈的了!既然你没听过,老子今天就来教教你!” 涑奚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游刃有余地躲过顾念景的一记袭击,漫不经心道:“嘴巴放干净一点,手下败将。” 他最后四个字,说得极轻,但又能保证顾念景听得分明。漫不经心的语气,从容不迫的回击。顾念景满腔怒火当即被激的更盛。 “你毁我脸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手下放干净一点!!还有,胜负尚未分,你他妈的才是手下败将!” 涑奚这次没搭话了。而是专心致志同他打。软剑挥动起来快如闪电,一阵白光乱闪,让人看花眼。渐渐的,顾念景落于下风。 这下,场外人员穆桓止可着了急了,也不管他上去是不是帮倒忙了,赶紧进屋寻了把长剑就加入了战斗。 “你怎么来了?!”顾念景错身堪堪躲过一击,身形有些狼狈。 穆桓止长剑一刺,回道:“哥哥,我来帮你。” “……”顾念景本不想打击他,但现在是事关人命的大事,还是有必要打击一下。毕竟,打击一下死不了人,但如果没有这个打击,很可能让穆桓止死。 “你这武功还敢来帮我?你可得了吧,快点回去!” “我不!”穆桓止犯了倔,“我不帮你你都要输了。” “……”顾念景险些被穆桓止给气死,顿时没好气道:“要点脸!你帮了我,我输的更快!” “我保证这次不会了!绝对!”穆桓止也不知是从哪里生出的自信叫他大言不惭说出这句话来,“哥哥,这次我绝对不帮倒忙,信我!” “……”顾念景忍住了没打击他,但还是在心底槽了一句,“信你有鬼!” 然后。下一秒,穆桓止就被打脸了。 事情是这样的。涑奚软剑挥过去的时候,其袭击对象是穆桓止。原因无他,只因穆桓止话多。涑奚被吵得两道剑眉紧锁,素来面无表情的脸也现出一丝不耐烦的表情来。顾念景见软剑直挥向穆桓止,护犊心切的他立时展扇欲挡。岂料,他这一挡,速度比之涑奚,还是慢了半步。但对于穆桓止来说,顾念景的这一挡,还是能让他顺势躲一躲的。然而,穆桓止个傻子非但没有躲那么一下,还直面迎了上去。 涑奚攻击速度太快,顾念景挡过去的一扇还没来得及收回,涑奚就放出了第二招。这下,穆桓止完全是避无可避。当然,他个傻子,也没想要避。为何?只因他想要证明一下自己不完全是来帮倒忙的。 只听得一阵破风声极速掠过,穆桓止竖起长剑欲挡住涑奚攻势。这时,顾念景突然从涑奚背后袭击,眼见就要攻上他后侧肩骨了,涑奚像是后面生了一双眼睛似得忽地一闪,身形瞬移,往旁边躲了一下。 涑奚一避,直面顾念景的就是穆桓止了。而顾念景出招太快,完全来不及收回,穆桓止不知是被吓傻了还是本来就是个傻的,竟是躲也不躲,避也不避。 顾念景咆哮似的大吼,“你他妈倒是让一下啊——!!!你是不是……” 涑奚突然发起攻势,手腕一转,挥向了顾念景。顾念景一句咆哮尚未吼完,就突然消了音。他的左腿韧带被涑奚割了一剑,顿时制止了他的行动力。穆桓止像是才回魂一样往旁边一滚,顾念景这才没伤了他。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穆桓止虽没受伤,顾念景却是挂了彩。穆桓止连滚带爬爬到顾念景身边,扶起他,哆嗦着嘴唇颤着手撕下一方衣袖给他包扎。 “……哥哥,对,对不起……我,我……”穆桓止说不出话来了,哽咽着给顾念景止血,一边包扎一边哭,翻来覆去的道歉。 顾念景见他这样,连骂他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好拍了拍他的肩,安慰他,“没事没事,幸好没再伤到脸,我知足了。” “……”穆桓止噎了一下,抬头便见涑奚站在他们面前。软剑被他缠在了手腕上,剑尖还淌着血,一滴连着一滴,顺着缠绕成圈的剑身流下来,砸到他们面前。 “我,我们打个商量!你看,我,我哥哥都受伤了!所以先休战。对,就是休战!这场架先打到这里,以后,以后我们再战!”穆桓止给顾念景包扎好,手法生疏,实在惨不忍睹。对于顾念景这种极度臭美的人来说,实在是没眼看。他动了动腿,有些疼,于是只好用宽大的袖摆将不忍直视的那条腿给掩好,决定眼不见为净。 涑奚歪了歪脑袋,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说出来的话却是讽刺意味十足,他说:“手下败将也有资格讲条件?” 穆桓止这下彻底不要脸了,伶牙俐齿道:“谁规定的手下败将不能讲条件?不管谁规定的,反正我不知道。” 哥俩败在了涑奚的招式下,涑奚败在了穆桓止的脸皮下。他沉默半歇,也不点头同意也不摇头拒绝,看着穆桓止,说了句,“我问一个问题。” 穆桓止再次不要脸道:“人生赢家也有资格问问题?” 顾念景闷哼一声,憋得。他实在是想笑,但无奈时机和场合都不对,所以只能生生忍住。 “……”涑奚面色瞬间冷下来,把缠在腕间的软剑一圈一圈解下来,一字一句道:“人生赢家没有资格,但我有。” 穆桓止见他来真的了,立马认怂,“英雄有话好好说!英雄……哥哥,哥哥!别一言不合就动手!我,我跟你开玩笑的!你问你问,我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涑奚哼了一声,止了动作。 穆桓止在一旁小声建议:“哥哥,刀剑无眼,你把这剑收一收。” 涑奚没听他的,但横了个眼神给他。穆桓止明白了,立马闭嘴安静了。 涑奚问:“穆桓止在哪里?” 穆桓止装傻,装的还挺像一回事。他转了转脑袋,一派天真地问顾念景,“哥哥,他口中的‘穆桓止’是谁啊?你认识吗?” 顾念景皱了皱眉尖,有些厌恶地问:“姓穆?” 穆桓止没察觉,点头称是,乖的不行,“是啊,就是姓穆。” 顾念景了然道:“穆是国姓,应该是穆谦那个扶不上墙的傻儿子。” “……” “傻儿子”穆桓止沉痛点头,打碎牙活血吞,“原来是他啊。” 涑奚皱眉道:“废话这么多。穆桓止在哪里!” 穆桓止道:“这位哥哥,刚才的废话你也听见了,我们并不认识你口中的这位穆桓止。” 涑奚将软剑复缠回腕间,穆桓止见状,暗暗松了口气。但一口气尚没松完复又提起,因为他看见那人捡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85 起了被他搁在一边的长剑,然后穆桓止听到他说:“看来,还是要打,不然问不出实话。” 穆桓止急了,“喂喂喂!!你这人怎么这样?!都说了我们不认识穆桓止啊!!” 涑奚懒得同他再费口舌,举起剑就往下狠狠刺去—— 顾念景腿上有伤,自然不能作为救命指望。穆桓止全然是死马当活马医,他抓过顾念景手中折扇,伸手就挡了过去———闭着眼睛挡的,他怕等会准头不好被长剑刺个对穿后见血。 预想中的扇面和长剑相击时产生的碰撞声并没有听见。顾念景拿完好的右腿撞了撞他后背,说:“睁眼看看,情况有变。” 穆桓止还是有些怕,在他睁眼前的这短短一瞬里,他琢磨玄衣人杀人时是不是还有个讲究———得让人把眼睛睁着看自己是怎么被他杀的。于是,他只是虚虚将眼睛开了半线,待看清情况后,一双眼倏然瞪大了。 原来,玄衣人没立刻杀了他们不是因为有什么破讲究,而是他现在有了新麻烦! 穆桓止哆嗦着一张嘴问顾念景,“……哥,哥,他,他怎么出来了?我……我昨天明明把他锁牢了的。” 原来,那新麻烦正是昨日被拂诺他们制服,又被穆桓止用婴儿臂膀粗的铁链锁在屋子里那药傀! 顾念景动了动腿,发觉还是疼,“我怎么知道。许是你没锁牢呢。” 穆桓止笃定道:“不可能。我昨天仔细检查了几遍才走的,师傅当时也在场。” 顾念景嗤道:“拂诺?得了吧,纯二百五一个,你还指望他?” “……”穆桓止决定不再多说,于是转移话题,道:“我们现在,是不是该跑路了?” 顾念景:“知道你还问!” 穆桓止:“你不也没说吗?” “……”顾念景:“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被拂诺教成了一个傻子。真是亲承了你师傅他衣钵。” 穆桓止回嘴: “是啊,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认了你做哥哥。” “······”顾念景道 :“小兔崽子,有这时间和我打嘴炮,不如快扶我起来跑路 !” 于是穆桓止赶紧把顾念景扶起来,见那边打的正酣,根本无暇顾及他们,心里隐隐高兴,暗想:果真是天不要我亡。然而,高兴的太早。 才走七八步,喘成牛一头。顾念景比他高了一个头不止,体格自然是比他要大,加之左腿受伤,使不上什么劲,所以他左侧体重都压在穆桓止身上。 顾念景听穆桓止喘成这样,即使是在这样不合时宜的时间,他还是没忍住不合时宜地问了一下,“二狗,你是不是肾虚啊?怎么喘成这样。” “……”你自己多重没点准数吗?!穆桓止虚虚翻了个白眼,不打算搭理他。还有,他现在十二万分的后悔当初在顾念景面前胡诌他叫林二狗。现在听顾念景叫这个名字,他只想一头撞墙。 顾念景见穆桓止不搭理他,还来劲了。他转了转脑袋,又说:“真是肾虚也别不好意思。我以前在黑风寨的时候有个手下专治肾虚,赶明儿带你去瞧瞧。” “……”穆桓止好心提醒他,“黑风寨在你来这儿的不久就散了。” 顾念景嘀咕:“又不是全走了。” 穆桓止心累道:“哥,我觉得咱俩先脱身为妙。身为跑路的,得有点跑路的自觉。” 顾念景道:“我就是关心关心你。男人肾虚可要不得。” “……”穆桓止想:我肾虚与否与你又没多大关系。瞎操心。嘴上还是道:“那我真是谢谢你了。” 顾念景:“客气啥。应该的!” 穆桓止:“……” 涑奚和这药傀过了数招后,渐渐觉察出不对劲来。但他还没细想,就见刚还伶牙俐齿装疯卖傻的那少年扶着他口中的“哥哥”一步一步往门口挪。跑路还不忘带着受伤的拖油瓶,还真是兄弟情深。 涑奚三枚银针甩过去,穆桓止登时止了步子。他向涑奚这边看过来,眼神有点飘忽,开口说话时,感觉声音都不是自己的。 “哥……你说,他要是甩偏点,咱俩,是不是就交待在这儿了……” 顾念景倒是不担心,道:“他扔的时候有准头的。” 穆桓止问:“那,咱们还走吗?” 顾念景道:“再走的话,下次他甩银针就没个准头了。” 言下之意,穆桓止自然能听懂。他有些无力。早些时候还信誓旦旦对拂诺说长大以后要保护他,现在国都有难,却还是要他师傅师叔出马。他身为一国太子,却只能囿于一隅,半点忙都帮不上。一身武功学的平平无奇,遇见危险,甚至连临危不惧都做不到。 “小心!”顾念景惊呼在耳边炸起,穆桓止反应及时,堪堪躲过一记袭击。 “哥哥折扇借我一用!”穆桓止飞速说完,就把顾念景手中折扇夺了过去。 穆桓止加入了二人的缠斗,顾念景被他们晾在一边,暂时安全。 涑奚越打越觉得不对劲。这面相诡异之人,行招方式、见招拆招、攻击速度,完全是他熟悉的套路。简直就同复制他的一样!正这么想,突然听到那人喉中发出一阵古怪的笑声。涑奚心中暗道一声:果然。 如他所想,下一刻,那人突然减慢进攻速度。穆桓止刚才见顾念景吃过这方面的亏,自然是有所防备,知道现在半点放松不得。眼神一瞟,见药傀将眼睛移到行动力受阻的顾念景身上,眼皮陡然一跳,身形极速一闪,跳出缠斗圈,极速飞奔过去,欲将顾念景护住。 药傀见穆桓止跑掉,立时追了过去,涑奚紧随其后。穆桓止没防备后头,猝不及防,被紧追过去的药傀一掌狠狠拍下。 穆桓止一口血喷出,身形一歪,倒了下去。 “二狗——!!!” 顾念景拖着受伤的腿爬过去,将倒地的穆桓止扶起,让他把头枕在自己右腿上。一手探向他脉搏,一手去擦他嘴边不断溢出的血。 “……二狗,你,你别睡……你撑一下,哥……我,我……桓,桓儿?” 怀中穆桓止呼吸渐弱。顾念景发现自己声音实在抖的厉害,几乎语不成句。 “你们他妈的是不是有病!一个二个,话都不说直接开打!特别是你!”顾念景眼底浮上一层雾气,怒瞪着涑奚道:“都说了我们不认识什么穆桓止,你他妈的还打!现在好了,我弟弟被你们打成这样!你们谁他妈的赔我!!!” 涑奚没说话。 药傀在原地站了半歇,看着已然陷入昏迷的穆桓止,喉结突然滚动了一下。顾念景抱着穆桓止,蓄结体中内力集中于掌向他输去。 突然!药傀一把上去抓过穆桓止衣襟,顾念景没所顾及,穆桓止就这样被药傀抓走。 “喂!你他妈的干嘛!”顾念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86 景急了,拖着一只伤腿勉强站起,但又不敢有所动作,就怕面前这怪物又伤了穆桓止。“我弟弟都这样了,你还不放过他!” 药傀没理会顾念景。他抓着穆桓止,将鼻子凑到他糊满鲜血的颈间嗅了一嗅。紧接着,药傀将一只手搭到穆桓止脉搏上。顾念景一颗心都被吊在了嗓子眼,连呼吸都放慢了速度。 药傀喉结再次滚动了一下,伸出两指揩去穆桓止颈间血。顾念景和涑奚和他相隔甚近,所以自然而然,两人都听见了他喉间吞咽的声音。 顾念景倏然瞪大了一双眼!他没听过眼前这怪物发声,自然不晓得他声音究竟是怎样。陡然一听他这破铜烂铁般的声音,还是惊了一把。而更让他惊讶的是,这怪物说的内容。 他微微低头,右手成拳抵于心口,是一个恭敬的态度。 他说:“主人。”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顾念景被他这声 “主人”惊的下巴都险些合不上。涑奚也是瞳孔微缩,眼里有些许不可置信。 顾念景跌跌撞撞地踉跄过去,摸了摸穆桓止脉搏,跳动速度比之之前正常了许多。他抬头看着药傀,抖着一把嗓子说:“你,你救了他?” 药傀没说话。顾念景见他沉默,态度软下来,他指了指自己脖子,试图跟他讲道理,“你把我弟弟给我,你把他这样抓着,他脖子会不舒服。” 药傀没动作。被他抓着的穆桓止动了一动,喉间突然呕出一大口血来!顾念景被吓了一跳,生怕他又出什么事,拖着一条腿虚抱着他,小声喊了一句,“……桓儿?” 穆桓止转了转脖子,眼皮上像是承了两块千斤重的石头,抬起来实在艰难。他贴着顾念景,极虚弱地喊了一声,“……哥?” 顾念景搂紧他,觉得眼眶都烫的疼,这种感觉他已经许久都不曾体会了。他哑着嗓子道 :“我在。” 穆桓止觉得太累了,浑身上下都使不上劲儿,他回搂住顾念景的腰,眼睛睁都未睁,说道:“好困,我想睡。” 顾念景一只手搭上他的脉搏诊了诊,发觉此时的跳动,已经是正常的频率了。于是道:“你先睡,哥哥守着你。” 穆桓止便睡去了。 这时,药傀上前,托住穆桓止的身体,把他从顾念景怀中接过,送进了屋子里的床上。 顾念景托着一条腿一瘸一拐地进去。涑奚立在原地想了想,随即也跟了进去。 “你究竟是什么人?”顾念景面无表情地问涑奚。 涑奚没说话,而是把视线投在后面给穆桓止掖被角的药傀身上。 “你又不是个哑巴,回句话会死吗?!” “涑奚。”涑奚看了他一眼,同样面无表情地回道:“名字。” 顾念景还想说什么,就见涑奚瞳孔紧缩,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于私于理,他都没有去扶上一把,而是抱手立在一边。冷着一双眼顺着涑奚的视线看去———只见药傀将被子的边边角角都给穆桓止掖好,正欲起身时,脖子里突然坠下一截用红绳串的半块环形羊脂玉来。 涑奚大步上前一把拉住药傀胳膊,拽下他颈间羊脂玉,托在手里,眼里布满不可置信。他看着那药傀,将他五官细描摹刻尽收入眼,一双眼霎时红了。 良久,涑奚像是不确定一样,极小声的,带着一丝试探地喊了一声,“……沈哲成?” 没人应他。 风拍窗柩,呜呜咽咽,似断气了一样。 涑奚一把抓住药傀的衣襟,一双眼赤红着瞪着他。“沈哲成,你说话……!” 药傀歪了歪脑袋,似乎难以理解涑奚突然的发问。 涑奚赤红着一双眼,额头青筋暴起,“沈哲成!你回答我!” 顾念景抱手靠到背后门框上,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是一副看戏的派头。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幅样子?你,说话……回答我!” 顾念景在一旁讽刺道:“你俩是朋友?哦,难怪了。有句话说的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哑巴和哑巴凑一起,刚刚好。”话语中还带有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在里头。他一贯的作风便是如此———招式上输了别人不算丢脸,若是耍嘴皮子的功夫还败在人下,那丢人可就丢大发了。如今涑奚和这个被他叫做“沈哲成”的暂且称之为“人”的人之间明显有纠葛,如果他还不趁机嗞上两句,那可真不是他顾念景一贯的行事做派。 涑奚赤红着眼怒视着顾念景,“闭嘴!” 顾念景一向是反其道而行的。你让他说话,他偏偏装哑巴。而你若叫他闭嘴,他又偏偏要说。所以此刻,他又说了,“怎么?你打伤了我,还不许我说话了?我偏要说,嘴巴长在我身上,我就说。你刚才不还装哑巴装的挺带劲的吗?怎么,现在你朋友不说话了,你知道着急啦?” 涑奚被他激怒,他松开钳制药傀的手,飞袖甩出三枚银针,吼道:“你给我闭嘴!” 顾念景躲了一躲,堪堪躲过。惊魂未定之时,脖子上突然多出一只手。是涑奚。 “我让你闭嘴了。”涑奚手下发力,眼眶虽然红着,脸上却还是面无表情的。 顾念景提扇袭他后背,涑奚空出来的那只手拦住折扇,如此,他掐住顾念景脖子的那只手就被卸去一些气力。 顾念景腿上受了伤,虽做了包扎,但疼痛感依然在。加之他本就不是涑奚的对手,所以一段时间的僵持后,顾念景渐落下风。 穆桓止满嘴腥甜,额上青筋一跳一跳。他虚虚睁开眼,迎目的日光刺的他眼前一黑,旋即闭上。待适应了一会儿,他才又睁开。 睁开后眼珠子转了一转,这一转,就看见顾念景和涑奚又对付上了。穆桓止觉得脑仁子疼。 药傀见穆桓止转醒,白着一张脸撑起半边身体,试图从床上起来。但他挨了一掌,失血算有些多,所以这么简单的动作被他做起来有些困难。于是,药傀上前借了他一只手,扶了他一把。 穆桓止还来不及细想这药傀为何突然帮他,手便搭了过去借力起来。躺了一会儿,现下腿上还没什么力气,穆桓止便就继续扶着药傀的胳膊,说:“别打了。” 声音极小,说是声若蚊蝇也不为过。但是,顾念景和涑奚两个内力深厚的习武之人还是听见了,并且立马停手。 “……”穆桓止坐到床沿上,又说:“有话好好说,别一言不合就打架。要是实在说不好,那就出去打。” 顾念景瘸着一条腿上前搭了下穆桓止脉搏,又探了探他鼻息,发现已无什么大碍了。暗下松了口气,道:“可算是没事了。你要出了什么事,拂诺非得剁了我不可。” 穆桓止不大赞同道:“师傅没有这么残暴。” 顾念景道:“行行行,病人最大,你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87 说什么就是什么。” 穆桓止撇撇嘴,嘟囔:“实话实说嘛。” 顾念景算是怕了穆桓止这股较真劲儿,举手道:“好好好,你师傅最是慈悲,最不残暴。” 穆桓止还来不及赞同一下顾念景所说的话,涑奚突然开口了,他说:“你们认识?” 他这么问,显然是在问穆桓止,而这个认识的另一方,显然不会是顾念景。那么,就只剩下药傀了。 穆桓止“啊?”了一声,表情困惑,道:“你说这个?”他指了指药傀,赶紧撇清关系,“我们不认识的。真的。比我不是穆桓止还真!” 涑奚显然不信,看着穆桓止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可他叫你‘主人’。” 这下,换穆桓止愣住了。片刻,他才道:“叫我?”他指了指药傀,又指向自己,“‘主人?’,我怎么没听到?” 顾念景适时提醒,“你昏过去那阵儿叫的。” “哦。”穆桓止一脸无辜,摊手道:“可我真的不认识他的。” 涑奚不说话了。又把视线投到药傀身上。药傀像是感受不到他的目光,只垂着一双眼看着穆桓止衣摆上沾上的血渍。 “你叫他沈哲成?”顾念景也坐了下来,问涑奚。 涑奚点头,笃定道:“他就是。” 这下,穆桓止更糊涂了。这“沈哲成”又是谁啊?!他这么想着,嘴上就问了出来。 涑奚顿了一顿,眼中突然升起悲戚的神色,他道:“……是我,一位朋友。” “可你朋友为何不认识你?”穆桓止再问。 涑奚摇摇头,痛苦道:“我,不知……” 不知怎的,穆桓止突然有些同情他。这个同情感来的突兀,穆桓止自己都觉得奇怪。按理说,他不该对这个来历不明且打伤了顾念景的人抱有这种感觉的,但他却控制不住自己对他的同情。穆桓止缓了缓。按捺住心思,看着那药傀,试探性叫了一声,“沈哲成……?” 闻言,药傀突然抬头,喉结滚动,张口应了一声。虽声音嘶哑,但在场三人听得分明,他在答:“是。” 涑奚的面无表情彻底崩塌。他一把上前拽住沈哲成衣襟,赤红的眼里突然落下两行泪来,他喑哑着嗓子说:“……是你!是你……沈哲成。你看看我……我,我是涑奚啊……你说话!你明明就会说话的!你开口啊!” 沈哲成看着他,全然是看陌生人的姿态。 涑奚被他看着,深觉一颗心都被浸在了寒冬腊月的雪地里,里里外外,都快被冻的结成冰了。 沈哲成还是不说话,涑奚的哭喊于他来说并无多大作用。他唤不起他的意识,他叫不出他的名字。 穆桓止看着近乎陷入癫狂状态的涑奚,心中隐隐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 药傀……沈哲成……灵怨……血亲,召唤!穆桓止串联上述所想,本就没什么血色的一下子变得煞白。 会是他想的那样吗?……会是,那个人吗? 第60章 第六十章 拂诺他们一路疾行,日夜不休,花去一天时间就赶到了临安。临安破晓,夜市尚撤下去,早市就稀稀拉拉开了起来。卖包子的扯着嗓子王婆卖瓜一样夸自家包子皮薄陷多;盛粥的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地打,一声吆喝也变了调子,于是索性闭了嘴,安静搅粥;糕点铺子也撤了门板,挂上牌子,提示营业。 拂诺偏头问轩墨,“要吃点什么吗?” 轩墨摇头,兜帽下的一双眼隐约可见疲惫,“顾念景不在这里,可以不吃。” 拂诺“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走了一路,突然道:“你最近提顾念景的次数好像有点多啊。” “……”轩墨隐在兜帽里的耳朵红了一红,立马否认,“没有。” 拂诺这次聪明了一点,看破没说破。只高深莫测似个过来人一样笑了一笑。 轩墨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又强调一句,“真没有。” 拂诺哈哈一笑,道:“好好好,我信我信。” 他这幅揶揄的姿态,明显就是不信的。轩墨哼了一声,没搭腔。 二人于辰时一刻进宫。这个时间,正是穆谦上早朝的时候。拂诺寻了个地方瞧了瞧穆谦上早朝的样子,到底是朝堂,比不得私下。朝堂上的穆谦不苟言笑,所言之语所断之事俱彰显着天子威严。拂诺鲜少见穆谦这幅样子,今天好歹见到了,觉得稀奇的很,不免多看了会儿。看过后,他就想:桓儿以后当了皇帝,也会这样吗?如果真是这样,那当皇帝也没什么好。喜怒不形于色,累人。 轩墨兴致缺缺,看什么都是一副索然无味的样子,见拂诺看的起劲,也没想扫了他的兴。正巧,穆谦御前总管李德成领了穆谦口谕来将二人径直带去了御书房。轩墨这才得了解脱。 二人在御书房等了约摸一个时辰。拂诺茶喝五六盏,如厕三四次。等他第七次端茶的时候,终于听到门外内侍高喊:“皇上吉祥———” 拂诺连忙放下茶盏,心想:吉祥吉祥,皇上来了,可真是吉祥! 轩墨礼数周到,起身相迎,被赶来的穆谦托了一把,道:“免礼免礼。” “你们这么快入京,可是找到了线索?” 轩墨回头看了一眼拂诺,发现他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便回答:“是。莫干所中之毒为‘无痕’。” 穆谦谨慎地问了一句,“你可确定?” 轩墨道:“确定。” 说着便把关于中了无痕之毒的相关症状以及穆桓止对于莫干死因的推断一并说与穆谦听。 听闻,穆谦沉默许久,像是从中抓到了什么线索,但略一想,又找不出什么关联。正沉默间,门外有内侍来传:“皇上,梁王求见。” 拂诺和轩墨对视一眼,都极度自觉地走到了屏风后。穆谦捏了捏眉心,道:“宣。” “臣,拜见皇上。” “免礼。” 穆谦看了一眼穆宵,见他亲王朝服还未换下,想必是一下朝就赶过来了。还不待他问,穆宵就开口了,“不知日兴国使臣莫干离奇死亡一事,皇上可有了进展?” 穆谦一顿,随后狡猾一笑,道:“听你这么说,想必是有了线索。” 穆宵听闻微怔,旋即笑开,嘴角可见两点梨涡。他先是例行公事奉承一句,“皇上圣明。”然后才迂回问了穆谦一个问题,“皇上对于莫干所中之毒可有什么看法?” 穆谦道:“面色如常,让人在第一时间完全看不出是中了毒的,还有……”他顿了顿,恍然道:“原来如此。” 穆宵颔首一笑,道:“正是如此。” 二人都未把话说透,但一切尽在不言中。莫干所中之毒,正是当年差点害死穆谦的同种毒。 穆谦哈哈一笑,茅塞顿开后,觉得思路也豁然贯通起来。他问穆宵,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88 “莫非还是当年之人?” 穆宵又是颔首一笑,低垂的眉眼带着森森寒气,但等他抬头时,眉眼又恢复他往日的温顺。“自然。” 穆宵一一分析,“毕竟当年之事牵扯到林家一百三十余人,其中不乏有无辜者。”他顿了顿,才一字一句道:“自然,也不乏有漏网之鱼。” “漏网之鱼?”穆谦捕捉到重点。 穆宵道:“正是。当年灭门之事,还是有人逃出生天。林陌,林念,以及管家林德才。” 穆谦疑道:“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穆宵道:“当年领了那道抄家圣旨的是臣的舅舅宁远贵。事后,他派人清点尸体,才发现少了三具。于是一路排查,才知原来少的是这三个。这些年来,舅舅同臣一直在暗中探查,前不久,才终于探得这三人的下落。” 穆谦连忙发问:“现在人在何处?” 穆宵道:“弟弟在流亡途中死于天灾,哥哥被管家带着一路潜逃。据臣所查,现今,他们就在雾宿山。” 最后三个字穆宵是看着穆谦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的。 屏风后的两人听得穆宵这么说,无言对视一眼,转而相继摇了摇头,示意静观其变。 穆谦在听到穆宵说出“雾宿山”这三个字后,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僵了一下。他稳了稳身形,才缓缓道:“可确定?” 穆宵道:“十分确定。” 穆谦改了风口:“但这并不能下结论莫干之死与他们有关。” 对于穆谦的改口,穆宵也不拆穿。只微微一笑,接着摆证据。 “臣也怕出纰漏,毕竟事情过了这么多年,保不齐出什么岔子。所以臣当日不敢告知皇上。只是派人去雾宿山细细查探一番,正巧遇见了当年的林家大公子,只不过现在改了名,冠一个“顾”姓。而且,他和当地一个土财主走的很近,而那土财主家,种有许多析柇树。” “皇上怕是不知。析柇树的茎叶,别名‘蜈蝎草’,正是莫干所中之毒里必不可少的一味药。” 这下,由不得穆谦不信了。 十几年前林家因为“无痕”而被灭门。十几年后,侥幸逃生的林家后人怀揣着灭族的恨意以同样的方式让穆谦不好过。冤冤相报,大抵如此。 藏在屏风后的拂诺无声地动了动唇舌,虽没有发声,但轩墨依然从他的口型中辨出了那三个字———顾念景。 轩墨点头,再毫不犹豫地摇头。他指了指外面,示意等穆宵走了再说。 拂诺微一点头,漫不经心地扯了扯袖摆。 穆谦和穆宵又在外头说了些什么,轩墨却是无意去听了。他眼神聚在某一个点上,动也不动,像是入定般。但如果顺着他的视线看下去的话,会发现他眼睛的聚焦点,正是在那只被顾念景扯坏的袖摆上。 等拂诺出声叫他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穆宵已经走了。人随拂诺走出屏风,意识尚未完全回到脑子里,就听得穆谦问了一句,“雾宿山,可是有一个姓顾的?” 轩墨一瞬间拽紧袖摆,隐在袖摆里的指节泛起青白。他望向拂诺。拂诺没说话,然而,无声胜有声,他不说话无异于默认。 “原来真有这么个人。”穆谦若有所思地敲了敲桌子边角,眉心拧起一个思考的弧度,“拂诺,刚刚梁王的话,你也听见了。这个顾姓公子和雾宿山一财主走的很近,你不会不知吧。” 他这最后一句,隐含笃定的语气。拂诺点头承认,“知道。” 穆谦又问:“那顾姓公子全名为何?那土财主又叫什么?” 拂诺沉默半晌,轩墨闻而不答。 穆谦等了片刻,脸上表情逐渐冷下来。显然耐心告罄。“朕在问你们话!” 拂诺张了张口,才缓缓道:“顾念景。王二麻。” 经他这么一说,穆谦倒是想起了什么。拂诺口中的“王二麻”可不就是之前玄明宇说起过的那人。那么三年前,玄明宇看到的那个陌生男子,就是顾念景无疑了。 “这顾念景什么来头?” 这次,换轩墨说话了。他说:“没有来头。” “没有来头。”穆谦复述一遍他的话,继而沉默下来,小刻后才又道:“没有来头就是大有来头。” “顾念景和王二麻是条线索,得查。” 轩墨脸色瞬间冷下来。但好在他一直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所以穆谦也没所察觉。 拂诺见状,上前一步堵住轩墨去路,负在背后的手摇了摇,示意轩墨稍安勿躁。轩墨这人在行事方面看起来比他有原则许多,然则事实并非这样。如果真是个有原则的,当年拂诺也不会想出那招逼轩墨远走,从而致使他俩关系破裂,这么多年都得不到一个和解。 拂诺道:“臣以为不妥。” 穆谦看着他,一双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哦?有何不妥,说说你的看法。” 拂诺心想:我能有什么看法?要我谈看法,可真是强人所难了。但嘴上还是道:“仅凭梁王一人之言,就去查人家来路,有失妥当。” 闻言,穆谦把视线投到拂诺脸上。穆桓止眼形肖他,都是极为好看的丹凤眼。但穆桓止眼里盛着少年人惯有的赤诚与无畏;而穆谦眼里,能见阴谲,也可见细碎微光。 穆谦就这么无言地盯着拂诺,拂诺被他看的一通不自在。心想:看我干什么?我有什么好看的?哦,不对,我的确很好看。不过,他也不能一直盯着我看啊! 拂诺颇为不自在地转了转脖子,回头看轩墨,见他头微微低垂着,也看不到脸上表情为何。不过看不到也能想到———总归是面无表情就是了。 终于,穆谦开口了。他不做停顿,语速适中地道:“朕以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莫干之死,朕总得给出个交代。” 拂诺无语片刻,才道:“交代是要给,可也不能牵扯无辜之人啊。” 听闻此言,穆谦笑了。他反问拂诺,“你凭何以为顾念景无辜?” 拂诺心想:凭何?凭他长得好看。更凭他爱我师弟。但这两个都不能摆在明面上来说,只能暗搓搓在心里自己想上一想。他道:“不巧,莫干出事那天,顾念景正和我们在一起。” 闻言,穆谦又笑了。声音低低的,笑意不达眼底,他道:“杀人尚还有借刀的,顾念景不就有王二麻这把刀吗?” 拂诺嘴角向下撇了撇,忍不住道:“就他?算了吧。他这把刀,用来杀猪还差不多。” “……”穆谦懒得同他扯皮,拿出帝王之威,一锤定音道:“朕意已决,你无需多言。” “臣以为……” 穆谦拔高了声音问:“你是皇上,还是朕是皇上?!” “……皇上是皇上。” 穆谦哼了一声,拂袖道:“为人臣子,就该有个臣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89 子的样子。社稷面前,孰轻孰重,自己心里掂量掂量。” 他这最后一句话,显然不是说与拂诺听。轩墨自然能听懂。但听懂是一回事,听进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显而易见,轩墨是后者。 穆谦行事一向讲究“效率”二字。所以在掌握消息的当天,他就调拨刑十余羽林军领旨去雾宿山彻查相关事宜。羽林军不同于禁卫军。前者负责调查取证,后者专职护卫抓人。不过,杀人的本事都是个顶个的好。而且,本质上都是为皇家服务就是了。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算算时日,送去日兴国的那封信,再过个十多天,就能送到日兴国国主手上了。短不过十多天时间,穆谦都不敢保证找出凶手。所以他给此次前去雾宿山的羽林军下了死命令,三日之内,必须赶至雾宿山。如若逾期,提头来见。 因为有项上人头作胁,一众羽林军快马加鞭,日夜不歇,甚至还提前半天赶到了目的地。他们稍作休息,于当晚敲开了土财主王二麻的家门。 那个时候,正是日暮时分。王二麻正酒足饭饱搂着他新收的一貌美小妾行那档子事。正翻云覆雨,美人娇喘连连间,听得房门被人敲响,紧接着,管家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老爷,门外有人求见,领……” 王二麻看着身下娇喘不休的美人,只觉管家今天烦人的很。于是不耐打断,“不见!” 管家顿了顿,把眼睛往架在他脖子上的那把弯月刀上移了寸许,忍着晕过去的冲动飞速道:“老爷,人是皇宫里来的,您还是见见吧!” 王二麻觉得今天的管家胆子真是肥的能上天了,都敢摆出皇宫的人来威胁他。于是口不择言道:“天王老子来了老子也不见!你去……” “砰”地一声,门突然被人从外面大力踹开,质地良好的房门成四分五裂状散在地板上。一行头戴巾帻,身着黛蓝圆领袍,腰悬玄铁弯刀的人闯了进来。 貌美小妾被吓得尖叫连连,羽林军一记弯刀飞过去,刀身堪堪砍在床沿上,小妾白眼一翻,晕了过去。管家见状,冷汗涔涔往出冒,脸上肥肉颤了三颤。他一个白眼滚上天,也终于如愿以偿地晕了过去。 “王老爷,好兴致啊。”说话的人虽是笑着的,但那映在眼底的笑,无端让人感到一阵恶寒。他眼睛大致扫了一遍室内光景,啧啧一叹,“美人在怀,可谓潇洒。” “……你,你们是,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王二麻已经被吓懵了,大脑一片空白,看着这身标志性的穿搭自然想不起他们就是皇都羽林军。 “我们么。”说话的人漫不经心地吹了吹指甲,道:“不才,你口中的‘天王老子’正是在下的皇兄。” 说话的人正是穆宵。此番出宫,是他主动请缨。穆谦以为,在这之前,穆宵已经对王二麻有了一定的了解,如果他去的话,说不定还能事半功倍。于是便允了他的请求。 王二麻那双时常半眯着的眼倏然瞪大了,他结结巴巴,磕磕绊绊才把一句话说完。 “你……你就是,梁,梁王?那他们……”王二麻此刻的脑子终于得力了一回,“他们……他们就是,就,就是羽林军?” 穆宵微微一笑,道:“正是。” 王二麻上下两排牙齿打了一通乱颤,他强忍着恐慌,突然跪在了床头,止不住地磕头认罪,“王爷,王爷。小人错了,小人口不择言,小人知罪。小人,小人……” 王二麻书读极少,除却“口不择言”这个词外,他搜肠刮肚绞尽脑汁也愣是没能再给自己想出一个合理的词来知罪认罪。所以,他一个人在那里“小人,小人”了半天,终于“小人”不出来了。 穆宵寻了把椅子,一掀衣摆坐了下来。他拿起桌上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手下其余人都没有出声,他们一向搞不懂面前这位王爷的行事风格。 “春醉。”穆宵呷了一口,眼睛看向床上那坨乱颤的肥肉,问道:“天王老子喝的茶,你府上怎么会有?” 王二麻愣住。他这个头还只磕在半空中,求饶的话尚还在组织中。而穆宵下一个问题就抛了出来,维持着这个半磕头的姿势,他想是该继续磕下去,还是回答他这个比磕头还让人煎熬的问题。 孰料,穆宵像是看透他心中所想。放下茶盏,道:“继续磕,边磕边说。” 这可以说是双重煎熬了,把尊严和身价性命捆在一起供穆宵踩捏。王二麻咬了咬牙,想:干脆不管不顾装晕一回昏过去算了。正准备来场灵魂表演时,就听得穆宵悠悠道:“可别和你那小妾管家一样晕过去。不然,有你好受的。” 他说这番话时,语气平淡无奇,半点起伏都无。但王二麻还是被吓到,一身肥肉颤的更厉害,颤的他顿时掐灭了那个念头。 “是。王爷您喝的这茶,正是春醉。” 穆宵嘴边梨涡现出,他道:“本王自然知道这是春醉。只是,春醉是皇家贡品,你一介平民,如何能喝到?” 王二麻汗如雨下,脑门磕过的地方已经被汗打湿一大片,形成一圈汗渍。他组织了一下语言,结巴道:“王爷,这,这茶是京中一位,一位朋友所赠。” 穆宵左手撑着下巴,右手手指敲点着桌面,姿态倒是悠闲。他“哦”了一声,又道:“据本王所知,你在京中可没有一个姓穆的朋友。” 春醉专供皇家品鉴,不巧,这皇家,只姓穆。这句话,穆宵没明说。但他刚说的那句话,已经表明王二麻并没有说实话。 羽林军有一个特点,也算是一项专长,就是脑子好使。往往主子说一句话,也不把行动指示传达,他们就能心领神会,一举拔刀相向对敌。虽说这次的主子行事风格他们不太能搞懂,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发挥他们的专长。 就好比现在。 穆宵那句话刚刚说完,就听到“唰”地一声,整齐划一地拔刀声立响。刀尖对准床中心还没停止磕头的王二麻,形成一个半月状包围圈。 穆宵摇摇头,啧啧一叹,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快点放下,别吓坏了他。” 然而,王二麻已经被吓坏了。他瞪着一双本就不大的眼,嘴巴张得奇大,涎水顺着嘴角流下来,滴在胸腔,流过肚皮,最后聚在肥肉堆积的大肚子上,形成一滩水渍。“别……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 穆宵嫌恶地掩住口鼻,两道眉毛立时皱起。他道:“拖下去,继续审。” 审讯结果很快就被羽林军整理出来供穆宵过目。 王二麻算不得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在经历了刚刚一番惊吓后,他前前后后一着不落就全部交代了。半点不敢耍滑头。 春醉不是一位朋友所赠。严格来说,是位生意上往来的合作伙伴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90 给的。雾宿山天寒地冻,水土不甚好,没养出一方标致的人来,倒养出了一批稀缺的药材。王二麻作为雾宿山这里的一方恶霸,屯田数顷,专种这些稀缺货。他京中那位生意伙伴,不缺药材,但缺银两。他知道王二麻好色,嗜茶,便以美人和贡茶作换他手中药材,然后又把药材高价出售,从中牟取暴利。 穆宵看着王二麻在供认纸上按的手印,轻轻笑出了声,他问:“王二麻可知道和他做生意的人是谁?姓什么?” 其中一个手下上前,微微弯下腰,回道:“他说姓林,单名一个陌字。” 穆宵眼神微动,随后,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道:“本王知道了。” 他们当晚宿在了王二麻家。王二麻虽然被吓坏了,但晕过去又被羽林军泼了一盆冷水醒过来的管家还是挺管用。有条不紊地给他们安排住处,忙里忙外的给他们提供宵夜。如果忽略掉他没停止过颤抖的双腿和白的不正常的脸色外,穆宵甚至都要相信管家是真的把他们当作寻常上门拜访的客人一样来招待了。 穆宵当晚有点失眠。他并没有认床的习惯,只是单方面的睡不着觉。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几个反复,穆宵干脆掀开被子下了床。他没有穿鞋,光着脚走在地板上。夜晚寒气升上来,光脚踩在上面是有点冷的。但穆宵像是无所谓冷不冷,光着脚打开了窗户,撑着下巴在那儿发呆。 今晚夜色朦胧,清晖铺了一地。穆宵算了算时日,心想涑奚应该早就到雾宿山了。至于那件礼物,自然也该是见到了的。就是不知,涑奚是会更恨他一点,还是会感激他对沈哲成的不杀之恩。想到这里,穆宵笑了一下,笑容里有点孤寂。他想,总归还是会恨的。 他从不把自己定义为一个好人,但又觉得拿坏人定义他的话,有点委屈“坏人”这个词了。他也从不去想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人,但今天,却确切的想找一个词来给自己定义。他撑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否决了很多,保留的极少。最后,他给自己在“坏人”这个词面前加了一个形容词,“偏执的”。 偏执的坏人。 穆宵微微一笑,眼底闪着光,像是得了长辈夸奖四处炫耀的孩子一样。片刻,他眼底的光熄了。脚底传来阵阵寒意,这让他想起了小时候,一入冬他就感冒。宁贵妃为了让他看起来不总是一副病殃殃的药罐子模样,特特让人撤了屋中火炉,又命人将他身上衣物剥的只剩下一件单衣,然后把他床上棉被撤的只剩下最薄的那张。最后慈母关怀一样地告诉他,这样治病,效果最好。 临安城的冬天不比雾宿山。前者是冷且湿,后者则是冷且干。夜晚尤其难熬,穆宵整夜整夜地睡不着,每晚都像条小狗一样蜷成一团,捂着冻成冰的脚,睁眼等天亮。他没想过告状,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一个病殃殃的幼子,有个两面三刀的母妃,他斗不过她。 到最后,他这一入冬就感冒的毛病虽然没有被治好,但他那副病殃殃的身体却经此一冬后能耐得住寒了。 故而,穆宵时常苦中作乐地想:这也称得上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捉虫~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第二日他起的很早,一身神清气爽,完全不见半点失眠的样子。羽林军在王二麻府上搜出几包春醉,又在王二麻卧房里的一方暗格里搜出一包白色不明粉状物。 王二麻过了一晚已经从过度惊吓的情绪中恢复过来。他抱有一丝盲目的自信想:好歹我也是见过大风大浪并且属于别人口中的祸害遗千年的那类人,不至于连这么个坎都过不去。再有,我该说的都说了,简直到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地步,梁王不至于再把我怎么样。更有,这个梁王,观其面相,是个斯文俊雅的,一看就很好说话。等私下拍他一通马屁,再送他几箱银两,他就不信这梁王还能找他什么岔! 他做了上述思考,心里感觉踏实了许多。一双小眼睛转的飞快,心里算盘打的啪啪作响。他在想,该如何搭上梁王这条线。穆宵瞥了他一眼,嗤笑一声,略微表达了一下他不屑的意思。 “这是什么?”穆宵掂着那包不明粉状物,问王二麻。 许是昨晚磕头磕的多了,把脑子磕出点毛病来。王二麻听见穆宵问他,下意识就磕了一个头。 穆宵嗤笑,道:“磕头作甚?我又不是你爹。” “……”王二麻心想:我爹我也没这么磕过。 “哦哦,下意识动作下意识动作而已。”王二麻把眼睛转向穆宵手上那包药粉上,道:“小人也不知这到底是什么。别别别!!!别拔刀!!!” 王二麻见羽林军又欲拔刀,连忙一叠声的阻止,真是怕了这群一言不合就上手的人,“各位爷先听我说完。这包药粉用途为何小人的确不知啊!说起来,这药粉还是林公子给小人送来的。至于它具体用途,林公子也没详细告知。真的!其余的,小人真的不知道了!” 王二麻说得恳切,就差指天立誓了。 穆宵只手托着下巴,突然笑了一下。 王二麻被他笑的一愣,也做了一副陪笑的表情,小心翼翼道:“王爷,您看……” 穆宵“嗯”了一声,斩断他余下废话,“回话漏洞百出,推卸责任,让人难以相信。这样吧。”他拍了拍手,旁边站着的几个羽林军立马上前,道:“王爷请讲。” “绑了他,压回京都,听候皇上发落。”穆宵想了想,又补充,“他是个不会武功的,顶多就算一恶霸,这样的人,旁人巴不得他死,不会想着来救他。所以,此番回京,本王只拨给你们三人随同押送。其余的,随本王留下,捕漏网的大鱼。” 众羽林军齐齐单膝跪下,手握弯刀,道:“属下听命!” 王二麻万没有想到自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最终结果还是要去死。他心里接受无能,以至于奋力挣扎,嘴上还一边问穆宵:“王爷王爷!为什么啊?!小人何罪之有!小人知道的都说了!不知道的就是真的不知道啊!王爷!” 穆宵嫌弃他吵似得堵了堵耳朵,道:“给你定的罪多了去了,等到了临安,你自会知道。” 说完,人就站起来,一展衣袍,半点不作停留地走了。 王二麻余下大喊冤枉的话被羽林军封住穴道,堵在了喉间。他说不出来,只能一通乱喊。呜呜哇哇,疯了也似。他府上一众小妾,下人也像是吓傻了似的不敢吱一声,有些胆子小的,甚至还晕了过去。 由此来看,王二麻还算坚强。 还算坚强的王二麻被羽林军带走。其实。这个时候的他已经是傻了的。他十分想不明白,自己明明把知道的都说了,为何还会被定罪。他觉得冤枉透顶,但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91 无奈穴道被封,说不出他的冤屈。所以只能张着嘴无意义地乱喊,好歹能引起羽林军注意一下。 其中有一羽林军,长得浓眉大眼,眉宇中透着稚气,性格也有些急躁。听王二麻一通乱哇哇的叫喊,早就忍不住了。但刚刚穆宵在场,他不能越了职,所以只好咬牙忍着。现在穆宵走了,人在他们手上,自然是不用忍了。他提了提弯刀,恶狠狠地威胁:“别喊了!再喊割了你舌头!” 王二麻胆战心惊地看了他一眼,见他一脸凶相,不似说笑,立马识相闭嘴。 世界终于落得清净。 雾宿山这几天的气氛不可谓不沉闷。汤圆和未然花了小半天的时间才算勉强接受涑奚这个来历不明且一看就不好招惹的不速之客。而涑奚,自那天的失控后,就再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他又恢复了往日的面无表情,只是如今的面无表情不同于以往的面无表情。现在的涑奚,整个人身上都透着一股灰败之气,就像垂死之人,了无生趣。他还是时时看着沈哲成,哪怕如今的沈哲成并不认得他。 穆桓止受的伤已无大碍,被未然仔细照料了两日,也好的彻底。至于顾念景腿上的伤,其实算不得严重,未然捣了一些药给他敷了几天,止了疼,伤口也在慢慢愈合。 今天是拂诺他们离开的第三天,穆桓止却觉得他们走了很久。近几日的天色阴沉的厉害,墨云遮天,偶有天光乍泄,也似老天施舍。穆桓止看着去往临安城的方向,心中起了忧思。 押送王二麻的羽林军于出发后的第四天抵达临安。其实,如果不是王二麻一路故意拖延进程,他们还能更快点。毕竟,当日来到雾宿山,他们也只用了两日。而越是临近临安,王二麻越是能感知到死亡的逼近。其实,时至今日,他仍然是想不通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的。因为在他看来,从京中那位林姓公子手里买来“春醉”这件事,并不能构成一桩犯罪。如果真要追究,那么卖他“春醉”的那个人,罪过该是比他更严重的。而据他现在知道的来看,穆宵似乎并没有给那位林公子定罪的打算。这么一来,可就真的是太不公平了,他磕头就算了,反正这张脸皮对他来说是无所谓有没有的。但眼下是,他不仅磕了头,还得给人背锅,王二麻做这么一想,顿时觉得自己亏大发了。于是他故意拖延,抱着能赖一天是一天的想法,拖拖延延,但最终还是在羽林军的快马加鞭兼之言行恐吓下不情不愿被押到了临安。 羽林军并没有直接把王二麻押送进京,而是在外面找了家客栈,安排他住下。王二麻想:这就和死刑犯在行刑之前总会被招待一顿好吃的吃了再上路是一个道理,今天我安排住客栈,明天就该上街被砍头了。 王二麻被押回客栈住下的时候,明知没有希望,但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我会死吗 ?” 没人理他。但王二麻也不知是心理因素作祟还是怎样,就觉得他们内心的答案是肯定的。一时之间,心中难平,连叫喊的精力也没有了。晚上的时间,穆谦来到了这家客栈。在此之前,王二麻并没有见过天子真容,所以一时也不知该作何反应。正犹豫间,听到一众羽林军恭敬叫他“皇上”,心头一跳,腿就不自觉跪了下去,一句“皇上”还没喊出口,就被穆谦打断,“你就是王二麻 ?” 王二麻微怔片刻,缘由是他在想穆谦怎会知道他的名字。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一直被他们监视一样,这可真是令他惶恐备至。 就在他微怔的片刻,穆谦又问了一遍,“你是不是王二麻?”语气中多了一丝不耐烦。其实穆谦在来之前就已经看过他的画像,如今这么问,只是为确认一下这么奇葩的名字是不是真的存在。 王二麻回过神来,忙道:“是,正是小人。”此番回答,与他来说已经是恭敬异常。毕竟站在他面前的是天子,天子尊荣,不怒自威。王二麻又是个欺软怕硬的怂人,见到穆宵就怂成那样,遑论天子穆谦。 穆谦“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他一掀衣摆坐下,也不叫王二麻起来。他先是看了王二麻几眼,才又道 : “朕问你三个问题,你如实回答。如果有半句假言,你该知道后果。” 王二麻在穆宵那里经历了一通,哪里还敢造次,忙表明自己态度, “皇上请问,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穆谦点头,很满意他这样的态度。他微一顿首,问道:“你府中是否种有析柇树 ?” 王二麻回道 :“小人府上的确有。” 穆谦又问, “‘春醉’,你府上可也有?” 王二麻又回:“小人府上的确有,不过·······” 穆谦抬手止住他余下话头,“回答朕的问题就好,朕不听旁的。” “······”王二麻 :“是。” 穆谦再问 :“从你府上搜出来的那包白色药粉,你可知是什么 ?” 王二麻目光闪烁,犹豫道 :“这个······小人是知道的。不过小人,小人并不知道这个是干什么的啊!” 穆谦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你以为,朕会信你 ?” 短不过七个字,却一下把王二麻打下深渊。他扑倒在穆谦脚边,又被羽林军立马拉开,仿佛怕他侮了天子尊容。王二麻全力挣扎,发现实在挣不过,急道 :“皇上,小人冤枉!小人真的不知道啊!” 穆谦站起来,冷笑道 :“你可一点都不冤枉。析柇树能制毒你不会不知道,春醉是皇室贡茶你不会不知道。光是最后一个,就够你死好几回了。” 王二麻哑然,穆谦冷着脸摆手示意羽林军把他拖下去听候发落。羽林军尚未近身,王二麻突然从地上蹿起来就往门外跑,羽林军一个健步跨过去抓住他,王二麻被反拧住胳膊,疼痛让他一下失去行动力,他再次跪了下来。 穆谦踱步到他面前,冷声道 :“拒不认罪,妄图逃跑,罪加一等。” 王二麻前额伏地,把头磕的咚咚响。他语无伦次道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皇上,皇上,春醉是小人在别处买来,这析柇树制的毒,也是那人他要的啊 !其他的,小,小人,小人真的不知道啊!······” 穆谦冷哼一声,打断他的语无伦次,“卖你春醉的那人,可是姓林 ?” 王二麻忙点头,“对对对,就是姓林,他还是临安式人。皇上,请您明察啊!” 穆谦瞥他一眼,声音彻底冷下来,“那你可知,临安林式,早在十几年前就被抄了个干净?” 闻言,王二麻彻底傻了,他怒瞪着一双绿豆眼,适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被人骗了。什么林公子,不过是人家用的一个假姓,如今出了事,那个假的林公子倒是全身而退,不见踪影,独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92 留他一个给他背锅!王二麻心头火起,也知自己死罪难逃,索性破罐子破摔,把那骗他的人连带穆谦穆宵一通好骂。 在他不管不顾后,可谓是彻底放飞自我,骂人的话也非一个难听就能概括。像“□□,贱人”这类词还是轻的,更多不堪入耳的词都能上升到人的祖宗十八代甚至生殖器官上。简直耳不堪闻,叫人听了无法忍受。 穆谦根本没听到这么粗野的骂人方式,一时之间有些讶然。而且王二麻骂人时语速极快,不能完全听清他到底在骂什么。穆谦皱着眉头,在清除的听到穆宵的名字后面跟有 “□□卵蛋”这四个字后,抽出其中一个羽林军的弯刀,毫不手软,半点不见犹豫地砍向王二麻。 霎时,血流如注,一时之间,房间里只剩下王二麻一通乱哇哇的惨叫。 穆谦面不改色收回弯刀,接过羽林军递来的手帕把手擦净,冷声道 :“既然嘴巴这么恶毒,那还是没有了的好。关起来,择日斩。” 王二麻被羽林军拖下去。房间里蜿蜒出一条血路来。 房间里还弥漫着血腥气,穆谦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散去满室腥味儿。窗外的临安天色极好,碧空如洗,视线所及的地方连一片云都看不到。穆谦看着这不可多的天色,微微出神。都说暴风雨来临前,总归是平静的。而今天色这般好,好到他都忘了这天,是快变了的。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王二麻问斩那天,有探子来报,那封信,日兴国国主终是收到了。他们要一个交代,穆谦便延了王二麻的死刑。过了十日,日兴国国主亲临临安,穆谦言出必行,命刽子手千刀万剐王二麻以给日兴国国主一个交代。这还不算完,穆谦为表诚意,言说必找出幕后主凶,活祭莫干亡灵。 穆谦话都说到这份上,日兴国国主也不好过多追究。两国交往,讲求一个 “礼”字,既然穆谦做出了保证,他若执意追究下去,双方都难看。更有,莫干虽说是在临安出事的没错,但是他是受自己的旨意来到临安做的这个交流。如果真要说道起来,他身为国主也是有责任的。所以,既然说不清,那还不如各退一步,也好过撕破脸皮令双方都难看。 涑溪死寂了几日,在一日的下午,突然提刀去找了穆桓止。那时穆桓止正关了门脱了衣服检查身上被沈哲成一章劈下后留下的如今来看已经不是很明显的掌痕,检查妥当,正欲拉衣襟时,听到扣门的声音。穆桓止边系衣服边对着门外喊 :“马上就来。” 开了门,却是一柄软剑直抵喉间。穆桓止微微侧颈,剑尖立时进一寸,穆桓止脖颈出立马被划出一道血痕。穆桓止皱眉看着涑溪,问 :“你这是干什么 ?” 涑溪抬了抬下巴, “进去说。” 穆桓止不太想。在外面站着好歹来个人能立马看见,进了屋,那就可是任由涑溪为所欲为了。涑溪见他踟蹰,剑尖又往前推送一分, “我耐心有限。” 穆桓止算是领会到了涑溪一言不合就让人见血的本事,他略一思索,道 :“这样,我们各退一步。你把剑撤了,我就进去。” 涑溪一言不发,两人静默片刻,到底是涑溪撤了剑。穆桓止说到做到,在涑溪撤剑后,慢吞吞地进了屋。门被涑溪在背后一掌拍上,穆桓止回头看了他一眼,装作若无其事地拿左手擦了擦脖颈上的血迹后,问道 :“你有什么事,说吧。” 涑溪把剑一圈一圈卷回手腕上,眼睛紧盯着穆桓止,问 :“你究竟是何人。” 穆桓止心里“咯噔”一声,心下有些慌乱,在听到涑溪这么问之后,他第一时间想的就是是不是自己暴露了。但转念一想,既然涑溪这么问了,就说明他也是不确定的。所以心里虽然慌乱,但面上好歹是保持着镇定,他装傻反问, “你呢,你又是什么人 ?” 涑溪看着他,眼神冷的能结冰, “是我在问你。” 穆桓止有心拖延时间,笑嘻嘻地道 :“我知道啊,但就许你问我,就不许我问你啊。” 涑溪冷声道 :“一张嘴倒是擅诡辩,你说,我要是让你再也发不了声,你当如何。” 穆桓止十分相信涑溪会做出这种事来,于是收起嬉皮笑脸,正色道 :“我觉得不如何。” 涑溪道 :“回答我,你究竟是谁。” 穆桓止道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林二狗正是在下。” 话毕,涑溪突然笑了。涑溪极少笑,至少这些天穆桓止是没见他露出一个笑脸的,所以在见他笑后,穆桓止愣了一愣,随即想通,大概是个人听到他这个胡诌的奇葩名字都是会笑上一笑的。虽然涑溪这笑怎么看怎么冷,但也算笑了。穆桓止也笑道 :“好笑吧,呵呵,这个名字吧,其实是这么个······” 涑溪移步上前,将穆桓止双手反扭于背,讽刺道 :“你说你姓林,那你可知,林姓早在十多年前就被革除于姓谱了?” 穆桓止还想挣扎一下, “这个,我真不知道。还有,我父······” 涑溪把他推搡到椅子上,右脚跨到扶手上制住穆桓止,左手掼住他胳膊,右手三枚银针直抵他颈间动脉,“你若再耍滑头,我让你好看。” 穆桓止想 :还是算了吧,我已经够好看了,再好看我会膨胀的。 穆桓止道 :“好汉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 涑溪换了个问题, “你对沈哲成做了什么 ?” 穆桓止想:还真是一个问题比一个难回答。他反问涑溪,“你怎么不回想一下他对我做了什么。” 涑溪道 :“他叫你‘主人’。” 穆桓止无辜道 :“这个我真的不清楚。我也奇怪他怎么叫我‘主人’。” 涑溪却是不信的,在他看来,面前这个少年,看似无辜,实则心眼极多。油嘴滑舌,极擅诡辩,一语不慎,就会被他绕进去。涑溪一语不发紧盯着穆桓止,手下毫不留情的把银针推进穆桓止脖间动脉里。 穆桓止疼的脸都扭曲了,嘴唇泛白,额上起出一层薄汗。 “别······别推了!!!疼 !!!嘶———住住手,!!!” “你说还是不说 ?”涑溪把银针又推进去一寸, “我提醒过你了,不要再想耍滑头。” 穆桓止委屈的都要哭给他看了。真正耍滑头的时候吧,他不对自己有什么动作,现在好不容易说了次实话,还被插了银针。穆桓止越想越觉得委屈,越委屈越觉得脖子那里疼。 “我,我真的不骗你啊!!!!我,我······” 穆桓止哭的说不出话了,一时之间又哭又喘,偏偏整个人又受制于涑溪,动弹不了。 涑溪看他哭成这样,一时之间有些接受无能。在他看来,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93 男儿宁可流血也是不能流泪的。 “别哭了 !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丢脸。” 穆桓止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他有些不服气的辩道 :“谁,谁说男人不能哭的。我,就,我就哭 !” 涑溪 :“······” 穆桓止边哭边想 :汤圆怎么还不来 ?!我,我都要疼死了 ! 事实证明,祸害遗千年这句话是十分有道理的。至少,在穆桓止身上是一直存在的。就在穆桓止疼的死去活来,哭的不能自己的时候,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撞开。紧接着,就见沈哲成疾步进来。穆桓止对于来的是他而不是汤圆有些奇怪,但眼下,也由不得他挑了。涑溪那只拿捏银针的手并没有从穆桓止动脉上拿下去,穆桓止怕他一时手抖直接把整根银针插进去,忙对沈哲成说 :“别打别打 !” 沈哲成果然停下。穆桓止止住哭声,同涑溪打商量, “你看······沈哲成来了,你有什么问题你问他。我,我真的不知道。” 涑溪警惕地盯着沈哲成,话却是对着穆桓止说 :“我说的话他不会听。”话语中都能听见一股挫败。 穆桓止把气喘匀,惨白着脸道 :“那好。我,我替你问。你,你能不能先把针收一收 ?” 涑溪摇头拒绝,但还是退了一步,道 :“针我不收,但也不会再往里推就是了。” 穆桓止也退一步,道 :“好。” 他看着沈哲成,问道 :“你为何认识我 ?” 听闻,沈哲成歪着脑袋,左瞳一转不转紧盯着穆桓止。他眉尖微微蹙起,似乎在思考穆桓止的问题。穆桓止一时不免紧张起来,他一怕沈哲成什么也不说,二怕涑溪听不到想要的答案又把针推进他动脉。 突然,穆桓止看见沈哲成的嘴巴动了动,紧接着,他就听见一串嘶哑就像是从破风箱里拉出来的声音从沈哲成喉咙里发出来:“······穆。” 他说的声音不算大,但又能让在场二人都能听见。涑溪听后,手上力道突然散去,整个人如遭雷击,定在了原处。沈哲成说 “穆”。而关于这个姓,他能想到的,只有穆宵。 “桓儿出事了!”汤圆一个盹尚未打完,眼睛快于意识先醒。但他忘记自己是在椅子上打盹,喊出这句话后,便一个踉跄,从椅子上栽下来。 顾念景扶了他一把,忙问, “出什么事了 ?” 汤圆想起顾念景是不知道他给穆桓止结了引路绳的,于是就着顾念景扶他的姿势飞速同顾念景解释了一下。顾念景听后眼神微动,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雾宿山可真是一个能人辈出的地方。” 汤圆矜持着谦虚了一下,“好说好说,也就出了我这一位能人。” 顾念景把他按进椅子里,道 :“你在这里候着,我去。好歹我和他们交过手,算是熟悉他们的招式,你留在这里。” 汤圆也不推脱,立马道 :“好。那你注意安全。” 顾念景应下后,便风风火火的往穆桓止的住处赶。 他的腿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还是不能疾步行走,不然伤口愈合的慢,还可能留下疤。虽说很多人都认同 “男人身上留道疤才能被称之为男人”的这一说法,但对于顾念景这种极度臭美的人来说,是绝对不能容忍自己身上留有这样一道疤的。所以他平日是注意了又注意,唯恐因为自己的疏忽留下什么难看的疤。但如今穆桓止有了难,他暂且把 “会不会留疤”的担心放在一边。他一边疾步赶去穆桓止的住处,一边念叨 :狗子啊,我腿伤要是留了疤,你可得负全责。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涑溪右手持软剑制住沈哲成,左手掼住穆桓止,笃定道 :“穆桓止。” 穆桓止还想坚持一下,装傻道 :“谁 ?” 涑溪眼神微眯,“穆宵。你的叔叔。我见过你,在你小时候。” 穆桓止想 :那可真是够久的。难怪我没印象。但面上还是继续装傻,“穆宵 ?梁王 ?” 涑溪哼笑,讽道:“你们叔侄俩真是像,笑里藏刀,演技一流。” 穆桓止想 :英雄所见略同,我真是谢谢你的夸奖了。 嘴上还是谦虚道 :“我觉得我戏演的不如嘴炮打的好,你这么说,我真是不好意思。” 涑溪懒得同他再扯皮,手指威胁性的往穆桓止脖子那里移了移,道 :“太子殿下,这银针的滋味不好受吧 ?” 当然不好受!简直是比听师傅讲学还要难受的折磨 !穆桓止闻得此言,嘴皮子都抖了抖,他道 :“英雄,我问一句,就一句。是不是我承认我是穆桓止了,你就会杀了我 ?” 涑溪微一侧头,摇了摇,道 :“杀你对我来说无用。我不会杀你。” 涑溪这人虽然一言不合就让人见血,但是说话算数。穆桓止尚且信得过,他略一沉吟,终于承认:“是我。我就是穆桓止 。” 涑溪扯起一边嘴角,道 :“果然。”顿了顿,又道 :“难怪。” 穆桓止立马追问,“难怪什么 ?” 涑溪缄默,他看了一眼背后的沈哲成,道 :“你帮我一个忙。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见穆桓止迟疑,涑溪接着道 :“这个秘密可以让你解临安之难,替你父皇分忧。” 涑溪话都这么说了,穆桓止还是保持着一贯的谨慎, “你先说什么事,能帮的我必定帮你。” 涑溪笑了一下,一个极浅的笑容,转瞬即逝, “替我治好沈哲成。” 穆桓止点头答应,拱手道 :“这个忙,我定倾力帮。” 涑溪的眼睛似是不经意往门外瞟了一眼,道 :“在你看来,你皇叔穆宵是个怎么样的人 ?” 穆桓止想了一下,他对这位皇叔的印象还停留在他领旨离宫那年。虽说过去了这么些年,他也再没见过穆宵,但在他的记忆中,这位皇叔,性情温和,没什么长辈架子,很是容易相处。于是他道 :“是一位值得人敬重的好叔叔。” 涑溪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他松开穆桓止,收回软剑,踱步到沈哲成跟前,说 :“如果你这位值得人敬重的好叔叔,一心想着怎么和你父皇争王位,一直想着怎么杀了你,你还觉得他值得敬重吗 ?” 穆桓止下意识摇头,摇头过后立马道 :“口说无凭,我凭什么信你 ?” 涑溪漫不经心的把软剑一圈一圈缠回手腕,随后一字一句反问穆桓止,“那你觉得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你觉得这个不能说服你,那么,这枚玉佩呢?” 涑溪把一枚环形玉佩丢进穆桓止怀里。穆桓止看着那枚玉佩,脸色登时煞白。他脚步虚浮,一时险些站不稳,幸而手扶住桌子,才堪堪稳住身形,不至于让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94 自己太狼狈。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喉咙管里挤出来,“一枚,一枚玉佩而已,我凭什么就信你?······你,你拿出证据来 。” 涑溪看着他,讽刺道 :“你心中既然已经有了答案,为何还要找我要证据 ?你现在这样,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穆桓止手握成拳,咬牙道 :“他是我皇叔,你不过是一个外人。我凭什么信你 ?!” 他怎么能信他?穆宵是他皇叔,在他还未离宫的时候,是比他父皇更疼他的人。他已经记不清穆宵替他在穆谦那里给他挡回去多少板子,也记不清穆宵从宫外给他带回过多少玩具,更记不清有多少回穆宵在临安漫漫难捱的寒夜哄他入睡。可以说,他在穆谦那里缺失的父爱,都在穆宵那里重获。只是如今,一个陌生人来告诉他,他其实并不值得你敬重,他只不过是一心想要你命而已。涑溪不过是个陌生人,怎比的上他和穆宵的骨血亲情。所以,涑溪的话,他怎么敢信 ? 涑溪看着他,眼神充满怜悯,“其实你已经动摇了,不是吗 ?” 穆桓止立马否认,“我没有 !他是我皇叔,他定不会害我 !” 涑溪盯着他的眼睛,半点不留情面地说:“你生在皇家,这种事不是早就见怪不怪了吗。父子尚还有反目的,更何况你和他的叔侄关系。你凭什么以为他是真的对你好 ?” 穆桓止拔高了声音道 :“那你说这么多,我又凭何信你 ?” 涑溪也拔高了声音道 :“好 !我看你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那我今日就让你看情你敬重的好叔叔到底对你做过什么 !” 穆桓止下意识想要逃避,涑溪却已经快他一步开口,“你五岁那年,临安办灯会,你偷溜出宫。穆宵已经找好死士要你一条命,可惜你命好,逃过一劫,还摔了脑子,丢了那段记忆。” “你入住东宫后,你养的那只乌鸦无故死亡,你就没有一点怀疑 ?你离宫那日,穆宵据理力争主你留宫,你真以为他是心疼你 ?”涑溪踱步到他跟前,看着穆桓止惨白的脸,撒下最后一把盐,“他主你留宫,不过是因为你人在宫中,容易控制。你凭什么······” “别说了 !”穆桓止突然出声打断他,“我,算我求你,别再说了······”他整个人瑟缩着,看起来无助又迷茫。他一双眼完全不能对焦,整张脸上都被眼泪糊满,看起来狼狈又可怜。这个时候,他根本无心顾忌脸面是否干净,是否令他难看。他只知道,那个被他自小就供在神坛上的亲叔叔在对他的好的时候,还在想怎么弄死他。他想起他第一次知道穆宵的取向的时候,还暗暗起誓以后等穆宵老了,要像孝敬穆谦一样孝敬他。只是当初立下的誓有多郑重,如今再看,就有多痛心!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在对你好的同时,又在背后捅你刀子? 穆桓止到底是被穆谦保护的太好,涑溪说的这些,在皇室里实属常见。皇宫里头出来的人,哪个不是陷在泥沼里 ?哪个手头不沾一点腥?穆桓止看不见的这些,并不代表它们就不存在。 涑溪才不管他受不受得住,他看着穆桓止,眼神不复以往的冰冷,透着一股子怜悯,“你这位叔叔,还干过哪些伤天害理的事,我干脆好人做到底,一一给你道来。” 穆桓止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他双手抱住头低声恳求道 :“不要,别 !不要说了,我求你,别再说了······” 涑溪不作理会,自顾说开,“你的那位受你敬重的叔叔,在他还只有十四岁的时候,就手沾一百三十余人的血了。你之前是不是还奇怪你在说你姓林后,我笃定你在说谎 ?我现在告诉你原因,因为啊,”涑溪蹲到穆桓止跟前,钳起他的下巴,望进他的眼睛里,一字一句,刻意残忍道 :“你叔叔,在他十四岁的时候就借刀灭了人家满门。你想知道原因吗 ?” 穆桓止面上满是痛苦之色,他摇头道 :“别说了,你,别再说了······” 涑溪松开手,冷哼一声,“原因不过是林家在皇子□□中没有站队而已。你想想,林家何其无辜,你再想一想你那一位叔叔,他还值得你敬重吗 ?” 穆桓止整个人都说不出话来了,他就这样坐在地上,大脑完全放空。什么都不想。管他涑溪说的是真还是假,管他皇叔对他是真情还是假意,他都不想去想了。就这么在地上坐了一会儿,沈哲成突然上前来拉他。穆桓止挣了一下,没挣脱,倒是牵动了脖子上的伤口,血顺着脖子又流下来。沈哲成盯着穆桓止流血的脖子,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穆桓止听到了吞咽口水的声音。他怔怔地看着沈哲成,颤着手揩了一把脖子上的血,他突然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 血······药愧······穆······ 所有的一切在一瞬间突然串联起来拼凑成一个真相。穆桓止死死抓住沈哲成的胳膊,就像一个急于找夫子讨要问题答案的学生。他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沈哲成,嘶哑着嗓子问他,“你,穆宵,你可认识······ ?” 沈哲成看着他,眼神里带了点怜悯。他张了张嘴,试图说话,但每次发出来的声音都嘶哑难听,像一把生了锈的锯子,拉出来的声音无不是折磨人的。于是在几次发声无果后,他闭嘴了。 穆桓止眼里噙着泪花,但却是笑着的,他又反问沈哲成,“怎么会这样 ?怎,怎么能这样 ?” 没人回答他。没人能回答他。这里站着的每个人都无辜,都是受害者。也许他们心中也有和穆桓止一样的疑问 :怎么会这样 ?怎么能这样? 穆桓止尚在追问一个答案,涑溪突然朝着门外说了一句, “听够了,就出来吧。” 这样一句话,没头没脑,让人听了匪夷所思。穆桓止正奇怪,就瞥见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人。 穆桓止呼吸顿时急促起来。他推开沈哲成,急于开口解释,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顾念景举扇做了个打断的动作。 顾念景一双眼也有些微红,他看着穆桓止,嘴角向一边扯了扯,勾出一个讽刺的笑来, “你骗我够久,藏的够深啊。太子殿下。” 光是那短不过四字的“太子殿下”,就足够把穆桓止打进地狱了。穆桓止从来不知道,原来真的有人能用言语来伤人而不见血的。他疾步到顾念景跟前,被顾念景立时避开,他展开一柄折扇的距离,疏远而阴阳怪气地道一句 :“太子身份尊贵,还是和草民保持距离的好。” 穆桓止眼里噙着的泪立马就掉了下来,他抓着袖口,哽咽着开口, “哥哥,你······” “快别。”顾念景眼睛都不看他,“小人不过乡野村夫一个,没那个身份和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5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95 太子殿下称兄道弟。” 穆桓止难受的都要昏厥了,他抹了把眼泪,继续道 :“你听我解释。” “解释 ?”闻得此言,顾念景这才把眼睛移到他身上。他讥讽道:“你在我这儿,解释过的还少吗 ?”不待穆桓止说什么,顾念景就替他说了,“初见你,我问你姓名,你说你叫林二狗,我信了 ;后来,你说你家中无人,兄长失踪,我又信了;再后来,事情败露,你向我认错,说再不骗我,我还是信了。那这次呢?我该信你吗?你总是能编出千般理由万般解释为你的谎言粉饰。我顾念景扪心自问不曾亏待你,一直把你当亲弟弟一样看待。你呢 ?你又是如何对我的 ?百般隐瞒,一再欺骗。所以这次,你又想搬出什么理由骗我 ?!恩 ?太子殿下 ! ” 穆桓止说不出话来了。顾念景再不看他,他拖着那条受了伤尚未痊愈的腿移到门口,声音不带任何起伏地说 :“从此以后,还是请太子殿下别再叫小人一声‘哥’了。小人担不起。”说完,他便半点不做停顿地走了。 穆桓止觉得浑身气力在一瞬间都被卸了个干净。他险些瘫软到地上 ———如果不是沈哲成扶他一把的话。顾念景的话,就像一把锐利的刀,刀刀割进他皮骨里。刀刀见血,刀刀要人命。穆桓止捂住脸,终于放肆哭出声来。 一时之间,所有声音都被穆桓止嘶声力竭的哭喊所替代。除却此声,天地寂静。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第三日的清晨,薄雾尚罩在山头,山间宁静便被兵刃交接的声音所打破。是禁卫军领旨攻上了山头。穆桓止见来的是禁卫军,还想着同他们交谈一下,别一上来就甩刀子,伤了彼此之间尚存的和气。岂料,人家禁卫军根本不听他的,直接将穆谦那道圣旨搬出来,照本宣科念了一遍,对着穆桓止说 :“太子殿下,可听清楚了?” 穆桓止想 :听清楚了。但意思不是太清楚。顾念景怎么就变成了反贼? 禁卫军才不管他能不能清楚,把圣旨收进匣子里,对着身后一众禁卫军一挥手,道一句 :太子殿下,得罪。 禁卫军统共三十六人,领队的是一个青年,名景芢,年约二十六七,长得斯文俊秀,一点也不像个武人。但穆桓止知道,禁卫军的能力是不能单靠他们的面相就评断的。皇家禁卫军,多是皇家养的死士,一生忠于皇家,敢拼命,不惜命。且只听命于皇帝一人,杀伐果断,绝不手软。 穆桓止他们,除却完全不会武功的未然和不太做指望的旺财外,也就只有五个习武之人。这样一来,他们似乎完全没有胜算。穆桓止只身挡在禁卫军前面,急道 :“孤觉得这里面有误会 ! 顾念景一直在雾宿山,怎会变成反贼 ?” 禁卫军不听他的,但到底穆桓止太子的身份摆在那里,头领景芢对他的态度还算客气恭敬, “请太子殿下让开。皇上只说抓顾念景一人回京,手下不想伤及无辜。” 这就是威胁了。穆桓止面色一沉,他抽剑出鞘,直指着那统领道 :“要带他走,先过了孤这关 !” 景芢面色不改,重复,“请太子殿下移步。” 穆桓止觉得和这种人交谈的想法简直太过多余,因为他根本不会听进去他说的话。思及此,穆桓止正欲和这人来个行动上的切磋,就听到顾念景说话了,“我跟你们回去。” “哥哥 !”穆桓止回头,急道 :“你不能去 !” 顾念景看也不看他,他把旺财交到汤圆手里,细细嘱托一番,便踏步向禁卫军走去。越过穆桓止的时候,胳膊被穆桓止一把扯住, “别过去。” 顾念景分一点眼神到他身上,嗤笑道 :“怎么 ?太子殿下担心草民安危?” 穆桓止听到顾念景口中讽刺意味十足的 “太子殿下”四个字,心脏难受的就像被人抓在手里使劲蹂一样。他深吸一口气,放低身段恳求道:“哥哥,现在别和我置气好吗 ?总之,你再信我一回,现在别过去。” 顾念景看着穆桓止低声下气的姿态,再听到他让他再信他一回,都快笑了。他别开眼,拽回胳膊,道 :“那真是谢谢太子殿下抬爱。不过,草民受不起。” 说完,半点不做停顿的继续往前走。穆桓止再次拉住他,将出鞘的剑刃横到顾念景脖子上。 “哥哥,得罪。”穆桓止附在他耳边小声说。 “现在你们要抓的人在孤手上,”穆桓止将自己逼近一个不能回头的境地,“若是孤杀了他,你们也交不了差 !” 景芢看着他,面色终于凝重起来,“还望太子殿下不要为难小人。” 穆桓止一点也不让步, “你们不为难孤,孤也断然不会为难你们。这个人,你们不能抓 !” 景芢没说话。双方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穆桓止听到顾念景极小声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 为什么我林家一百三十余人丧为你们穆式刀下冤魂,如今身为穆式太子的你,却公然抗旨不尊,反救我一个反贼 ? 穆桓止 “啊 ?”了一声,适才反应过来顾念景是在问他。这可真是令人惊喜异常。顾念景竟然主动和他说话,这还是这三日来的头一次 !穆桓止面上终于带了笑,他诚恳道 :“哥哥,我不会再骗你。当年之事,我定会给你一个交待。” 顾念景不表态,只道 :“你不让他们抓我,这是抗旨不尊。” 穆桓止握住剑的手微不可见地抖了一下,但他还是故作轻松道 :“父皇就我一个儿子,不至于把我怎么样的。”顿了顿,他换了种郑重的语气,又道 :“当年之事,到底为何,我会给你一个交待。” 顾念景没说话了。穆桓止看着面前肃立的禁卫军,道 :“让开!” 禁卫军没有动作。穆桓止一咬牙,破釜沉舟一样把剑往顾念景脖子处推了一推,顾念景脖子那处立时见了血。 “孤叫你们让开 !” 景芢左手缓缓举起,穆桓止眼睛里欣喜迸出,觉得看到了希望。谁知,却是一声令下 :“太子殿下,这个要求,属下恕难从命。”说完,他对着后面肃立的禁卫军命令道 :“在场几人,除开太子殿下,其余人,杀尽。” 手落,令下。穆桓止阻止不及,双方就已经打了起来。沈哲成和涑溪同属于一言不合就去交手的人,奇怪的是,禁卫军见到沈哲成这幅怪异的模样,却不觉得半点奇怪,仍是脸色如常与他交手。涑溪对于这一怪象也没太放在心上。因为顾念景被穆桓止挟持着,禁卫军暂时不敢对他们有什么动作。穆桓止慌乱过后,立马镇定起来,他把握剑的那只手盖到顾念景手背上,快速说道 :“哥哥,你用我做人质。快 !禁卫军个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6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96 个武功高强,汤圆他们打不过的 !” 顾念景也不推脱,接了他手中的剑,一个转身,就把那柄剑横到了穆桓止脖子上。 “住手!现在穆桓止在我手上,你们要是再不停手,我就杀了他 !” 穆桓止到底是太子,又是穆式唯一一个有皇储资格的接班人,禁卫军不敢再有动作。纷纷住了手。 穆桓止眼珠子转的飞快,他扫一眼他们现在的处境———未然被汤圆护着,没有受伤;沈哲成和涑溪武功在这里摆着,禁卫军暂时不能奈他们何;旺财跑路的本事得穆桓止真传,禁卫军也没能伤他分毫。 “哥哥,你让他们退后。后山地形复杂,我们去后山躲一躲。” 顾念景应下,瞥了一眼禁卫军,把剑不着痕迹地往外移了一寸,小声回应他:“好,” “你们退后!别耍花招 !” 顾念景一边冲禁卫军喊话,一边观察地势。他带着穆桓止一步一步往后退,汤圆他们也随着顾念景的步子往后山方向移动。禁卫军虽不敢有动作,却是一刻也不松懈。他们紧盯着顾念景离开的方向,暗自记下他们离开的路线。 等到了后山,顾念景握剑的那只手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穆桓止心情复杂地看着顾念景脖子上结的那道血痂,歉意道:“对不起。” 顾念景一摸脖子上的伤口,哂道:“我都破相两次了,要是轩墨嫌弃我,你得负全责。” 听到顾念景同他开玩笑,穆桓止心情也放松下来,“不会的不会的。哥哥一表人才,英俊潇洒,轩墨师叔断然不会嫌弃的。” 顾念景只笑了一笑,没有搭腔。旺财蹲在他脚边,蓝眼珠子看一眼顾念景后,又把眼珠子转到穆桓止身上。穆桓止瞥到它,弯腰薅了一把它头。旺财嗷了一嗓子,拿脑袋顶他腿。 顾念景瞥见,轻笑了一声, “当年旺财来的时候,你还只有这么高。”他拿手在他腰上面一点比了比,“没想到,才三年,你就长到和我差不多高了。” 穆桓止也笑,笑里盛着无限回忆,“是啊。当年不仅矮,还是个胖子呢。” 闻言,顾念景把视线投到他面前的少年身上。少年身形修长,全然无法让人把他和记忆中的那个小矮墩联系起来。他总是站得挺直,像一棵劲拔的青松。顾念景想起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的穆桓止在行为规范方面,大概用 “坐没坐相,站没站相”这八个字形容最为贴切。而他变成现在这样,还是轩墨看不过眼,生生给他矫过来的。轩墨不比拂诺,穆桓止能拉着拂诺的袖子冲他撒娇,却连跟轩墨说句话的胆子都没有。所以,穆桓止在经历了那段令他痛不欲生的地狱折磨后,终于将通身的毛病给矫了过来。 二人正回忆间,就听到汤圆一句撕心裂肺的 “小心 !!!———”破风而来,直抵穆桓止和顾念景耳中。 顾念景想也不想,完全是在动作使然的驱动下把穆桓止护在了身后。旺财很有眼力劲儿地躲到了穆桓止后面,行暗中观察的动作。 是禁卫军又追了上来。 穆桓止还想故技重施,让顾念景以他做人质逼退他们。却不想,被顾念景毫不犹豫就拒绝。他说 :“禁卫军知道我不会伤你,这招没用的。” 穆桓止一想,也是。当即做出决定 :跑。 汤圆在前面带路,他们紧跟其后。后山地形复杂,三步一个坡,五步一个坑,百步之内必见土丘。穆桓止他们跟着汤圆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踏。跑了一段路后,穆桓止突然意识到不对劲来。雾宿山山口是设有奇门遁甲的,为什么涑溪能进来 ?为什么禁卫军也能进来 ?父皇为什么要派禁卫军来此地抓人?临安究竟发生了什么 ? 穆桓止越想越觉得奇怪,但他现在脑子糊成一团,实在是想不出答案,所以只好压下那些困惑,一心跑路。只是,天有绝人之路。他们在羽林军的穷追不舍下,终是跑到一处断崖边,断崖在前,追兵在后,已是退无可退,无路可退。 穆桓止只身挡在众人面前,面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他拔高了声音对着禁卫军道:“你们不用追了!孤说了,顾念景抓不得 !如果你们真要抓,就连同孤一起抓回去 !” 景芢看着他,眼底生出一分戏谑,他道 :“太子殿下,这招激将不管用了。” 听到此话,穆桓止不禁想:是我的演技退化了 ?还是你们要求太高 ? 他道 :“好吧。”顿了顿,看一眼顾念景,才道 :“那就莫怪孤不客气了。” 话毕,拔剑。 穆桓止武功实在一般,如果真要他和禁卫军这样的死士硬碰硬,最后的结果不言而喻。思及此,顾念景压下他拔剑的手,附在穆桓止耳边道 :“不妥。”穆桓止和禁卫军之间的硬碰硬, 不会是两败俱伤,只会是穆桓止单方面的被吊打。 对于顾念景的担心,穆桓止不是不懂,正是因为懂,所以才想要赌一把。他回头,对着顾念景浅浅一笑,嘴角现出一点梨涡。 “哥哥,如果这把我赌赢了,你就再请我喝一坛花酿,好不好。” 顾念景眼神微动,他牵扯嘴角,微微向上扬了扬, “好。一言为定。” 然后他慢慢地松开了压下他拔剑的手, “你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 能打过吗? 我也不知道。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穆桓止将剑尽数拔出,剑气凝于掌心,聚成一团,只待一击即中。景芢也将腰中悬着的弯刀解下来,做出一个邀战的姿势。和武人对打,规矩颇多,讲究“道义”二字。禁卫军是死士不错,但本质上离不开“武人”这一层身份。所以,就算打起来,也不会使什么阴招。而穆桓止就是看的这一点,才想着来赌一把。他刚才偷偷对汤圆使了眼色,一旦两人打起来,汤圆就见缝插针补个刀什么的。 “太子,得罪。”景芢祭出弯刀,飞身上前。 穆桓止出剑挡下他这一击,刀剑相接, “锃”的一声脆响。汤圆凝神肃立,手掌聚力,他见景芢在剑气的震慑下向后退开数步后,立马纠结出一道掌风劈向景芢。这一掌,直接掀飞了景芢的弯刀,弯刀落地,翻出一阵血气。景芢一介武人,做事一向讲求“本其心,遵其义”的原则。所以对于汤圆的偷袭,他是万万没想到的。 “······偷袭 ?”景芢还是有些接受无能,余下禁卫军也觉得这种做法实在太过遭人诟病,面上表情也变了一变 :俱是嫌恶的样子。 始作俑者汤圆倒是面不要改色,且言辞凿凿地说 :“你们人多,我们人少,如果要取胜,当然得想些别的的法子。再有,我们又不是武人,讲那些个江湖道义干嘛 ?” 景芢被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7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97 他这番不要脸皮的话刺激的当即咳出一口血来, “既如此,”他一抹嘴角血迹,冷冷一笑,道 :“那就得罪了 !” 汤圆连连摇头,忙摆手拒绝, “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朋友,我们并不熟,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 景芢扣下腹部别的一柄断刃,对着身后禁卫军一挥手,喝道 :“上 !” 这反转的速度堪比疯狗咬人,汤圆还愣了一愣,尚在思考 :这怎么就又要打上了 ?穆桓止拉他的时候,他这才跟着他的步子朝着反方向疯狂跑路。简直要疯 ! 禁卫军这次是存了要置他们于死地的想法追他们的,追击的速度极快,且手中的弯刀挥的一点也不留情面。本来,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情面可讲。涑溪和沈哲成尚能对付他们,顾念景得护着旺财,扇子在手中使的也不甚灵活,行动力有些受阻。汤圆好歹会些小门小道小法术,一时也吃不了亏。 “未然,你还好吗 ?”未然毕竟身体残缺,不比常人,这种不要命的跑法,他的身体根本吃不消。 未然脸上冷汗涔涔,嘴巴泛着不正常的紫色。他道 :“······没事,桓儿,不,不必管我。” 穆桓止蹿到他跟前,飞速道 :“上来,我背你 !” 未然忙摇头拒绝, “使不得使不得,这不妥。” 穆桓止也不再同他多说,拉过他的胳膊就往背上扯。未然断没有想到穆桓止会这么做,一时怔了怔,忘记了再拒绝。待他反应过来,忙道 :“桓儿,放,放我下来吧。这不妥。” 穆桓止气喘吁吁道 :“有何不妥 ?我小时候也是这样被你背过的。” 未然不说话了。他一时忘记了,眼下这个人,不再是个孩子了。他现在,已然是个有担当的少年。遇到问题,不会再躲在别人背后,而是会勇敢站出来,撑起一片天。真的,就一眨眼,便长大了。 “桓儿,小心 !”顾念景大喊一声,朝他们扑过来。三人滚作一团,未然脸上冷汗冒的更甚。 “太子殿下,束手就擒吧。”景芢弯刀在手,悬在未然颈侧,声音不带任何起伏地说道 :“希望殿下别再耍花招,不然,一条内侍的命,属下还是取得的。” 穆桓止丢了手中剑,摆上十足的诚意。 “放了他。” 景芢拿脚踢开地上的剑,不听他的,“那可不行。殿下花招太多,属下信不过。” 穆桓止 :“······” 他想:我的信任值就这么低了? 穆桓止 :“那这样,”他想了想,偷偷拧了顾念景一把,“你抓顾念景吧,未然,他身体不适。” 景芢看一眼顾念景,收了剑,一指他手中的扇子道:“扇子给我。” 顾念景磨磨蹭蹭的把扇子递给他,又不放心地多说了一句, “别给弄坏了。” 景芢嗤笑,“不过一把破折扇。” 顾念景瞪了他一眼,呛他一句,“不识货。” 景芢不接茬,他欺身上前拧住顾念景衣襟,冷哼道 :“早知会被抓,干嘛费这么大周折逃。” 顾念景盯着景芢背后,右手微微抬起,食指微动,面上嘻哈道 :“哈哈,这不心存侥幸以为自己能逃吗。” 景芢又是一声冷哼,弯下腰去预备拽他起来。正在这时,不远处的旺财就像一把离弦的箭, “唰 ———”地一声,蹿了上来,直接扑在了景芢背后。景芢一时不备,被旺财扑倒在地。就在这时,顾念景寻得机会立马站起来,他唤回旺财,拉过未然就驮在了背上,穆桓止夺过景芢手中顾念景的折扇,也赶紧跑了。 身后羽林军仍然穷追不舍,穆桓止都快被他们这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精神给折服了。正在这时,旺财突然嚎了一嗓子,这一嗓子透着凄厉,惹人心疼。旺财嚎完这一嗓子后,就缩在顾念景怀里不动了。估计是刚刚被吓得不轻。顾念景安抚性地顺了顺他颈间的毛。 “哥哥 ———”穆桓止回头看他,绝望道 :“没,路了。” 前方是一处断崖。他们再次陷入退无可退,无路可退的境地。 “怎么办 ?”顾念景看着那处断崖 ———乱石嶙峋,杂草丛生,不见高度。 “赌一把。”穆桓止看着他,这种时候容不得他们纠结。后有追兵,前是断崖。生与死,不过一瞬的抉择。 “跳 !”顾念景当机立断,“赌一把。” 于是抱着这样一种放手一搏的心态,三人一狼齐齐坠崖。在他们坠崖的那一刻,未然尽全力抱住穆桓止。在他们滚落山崖的过程中,不时会被横生出来的枝杈杂草给划破衣服,刺穿皮肤。但因为穆桓止被未然护着,所以这些本该由他受的伤都被未然代替。 也不知他们顺着山崖滚落了多久,就在他们以为终于要到底了的时候,半途突然横出一块尖石来。未然没有看见,穆桓止却是看的分明。他回抱住未然,将他扣在怀中,用一己之躯替他挡住那块坚石。 就听得一声闷哼。穆桓止眼前一阵发黑,上一刻还存在于眼里的东西好像都失了颜色,所有色彩都在远离,所以声音都在飘远。耳边谁的声音忽远忽近,飘忽不定。 ———“以后遇上别人欺负你,要记得还手。” ———“小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穆桓止努力突破眼前障碍,他抓住未然的手,虚弱一笑,“未然······原来,我们真的很早就见过。”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啪”的一声脆响,是杯子坠地的声音。 “轩墨。”拂诺看向他,不确定地开口,“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轩墨没说话,只把两道眉毛拧着。 拂诺静默了会儿,还是觉得他的预感不是空穴来风,他道 :“我有预感,雾宿山出事了。” 轩墨道 :“我最近,也觉得有些心浮气躁。” 听得轩墨这么说,拂诺便确信:那雾宿山就真是出事了。要知道,轩墨这人,一向最是沉得住气,鲜少会有这样心浮气躁的情绪外露。事出寻常必有妖。 “我要回去。”轩墨扔下这句话后,就往门外走。脚还未踏出门槛,就被拂诺展袖拦下,他说:“轩墨,我们暂时不能回去。” “为什么?”轩墨拂开拂诺的袖子,隐约有些生气,“你什么时候这么听穆谦的话了?” 拂诺拉他进屋,将门关好后,这才道 :“轩墨,不要意气用事。” 轩墨冷哼一声,不服气道 :“我何时意气用事了?是你自己畏畏缩缩吧 !” 拂诺叹了口气坐下,反问道 :“轩墨,你不觉得是自己反应过激了吗?” “我反应过激?”轩墨感觉好笑,“刚刚是谁说预感雾宿山出事了的 ?明明是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8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98 你挑起的话头,我不过是顺着你的意思往下继续说而已,你反倒怪起我来了 ?” 拂诺拧着眉看他,一语破的,“可要放在以前,你是不会搭腔的。” “以前是······”轩墨突然不说话了。 大概是后知后觉,也意识到自己今天的反应有些不对劲。 拂诺手指敲着桌子,问他 :“轩墨,你是在担心谁吗 ?” 轩墨又欲出言反驳,就被拂诺打断,“或者说,你是在担心顾念景吗 ?” 轩墨意外的沉默下来,连一句辩驳的话都不说。 如此态度,可谓是不言而喻。 拂诺又叹口气,语气不可谓不郑重,“你,想好了吗 ?” “想好什么 ?”轩墨一时跟不上拂诺的思维。 “和顾念景共度一生的打算。” 轩墨再次沉默。半晌,才摇头,低声道 :“我不知道。” 灵怨的一生太过漫长,古语中的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在他们身上根本就是幻想。他们要历经遥遥无期的一生,看着身边挚爱青丝变华发,一朝变枯骨。轩墨独活这些年,极少有牵挂,如今唯一的牵挂,全数系在了顾念景身上。他不知道未来如何,也根本不敢有“和顾念景共度一生”的念头,感情之事,他一向赌不起。 “轩墨,”拂诺握住他手腕,“你千万想好。” 轩墨抽回手,道 :“我知道。”默了默,又道 :“拂诺,三十多年前,你为何要走?” 三十多年前,正是他们拜在无垠道长的那段时间。拂诺不自在地笑了笑,正欲顾左右而言他,轩墨又道:“说实话,你不要再想骗我。” 他用了“再”这个字,拂诺耷拉下眼皮,唇角笑意渐渐隐去,半晌,他才道:“好。” 三十多年前,他们拜入无垠道长门下,为的是静心定性,忍住弑杀的冲动。无垠道长门下弟子颇多,拂诺他们,不过是这众多弟子中的其一而已,算不得稀奇。初拜门下,拂诺他们还算低调,整日不是打坐背心法,就是夜习门中道法。只是,这样低调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 大概所有的门派都有这样一个通病,先拜入门下的师兄们总有一种谜之优越感,自认高人一等,总喜欢刁难欺负后来的师弟们。无垠道长这样一位最是德高望重的门下弟子亦是如此。拂诺他们是在拜为门中弟子的后一个月被那些师兄们找麻烦的。那时候的轩墨性格怯弱,也不擅长交朋友,常跟在拂诺屁股后头转悠,活像他的跟屁虫。而他的那些师兄们,也是以 “跟屁虫”来形容轩墨的。每逢见面,从不叫他本名,只以 “跟屁虫”来叫唤他。如此几次,轩墨听了没恼,倒把拂诺惹恼了。拂诺五次三番找他们理论,都被他们以更加难听的话给抵回去。轩墨劝他,不要去听,任何难听的话只要不去听,不去想,就不会觉得难受了。拂诺看轩墨都这么说了,也就任他们说去了。 可是,如此的忍耐,只换来他们更加恶俗下流的话语。什么 “拂诺屁股后的跟屁虫啦,男人没个男人样子啦,”这还是轻的。往重了去的,还有说轩墨是拂诺养在身边的兔子,专门伺候男人的。这话说的实在是难听至极,拂诺无论如何都忍不了,当即就去同他们理论。理论的结果并不乐观,嘴皮子间的理论到底不如刀剑相向痛快打一场来的实在。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反正最后拂诺一人将他们那群嘴碎的师兄们全数打趴跪地求饶,一点往日师兄盛气凌人的姿态都没有。 同门相殴,还是以多欺少且人少的那一个单挑了人多的那一方的打法。这样的事,不需同门的上报,无垠道长在事出后的小半个时辰就知道了。因为事发之时,无第三方人士在场,所以谁也说不清到底是谁先动的手。无垠道长沉吟片刻,决定罚他们各挨六十软鞭,然后关三月紧闭。六十软鞭的滋味并不好受,而且受刑的人被要求撤去一身护体的武功,只用一副普通人的身体来受刑。更甚的是鞭子是浸在兑了盐的冰水里的,且鞭上挂有倒刺,抽一鞭就如同去了小半条命。轩墨哭红了眼向无垠道长求情,也换不来他的心慈手软。 拂诺受刑后,昏睡两天两夜才醒。甫一醒,就见轩墨跪坐在床头,头垂着,眼睛红肿的都快睁不开了。 “师兄,你,你终于醒了。”轩墨眼眶一红,又有点想哭。 拂诺努力把手抬高,摸了摸他的脑袋, “别哭,别哭,这点罚师兄受得住的。” 轩墨哽咽着点头,但眼泪还是大颗大颗往下掉,“师兄,等你好了,我们,我们就走,好不好 ?我,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拂诺捏了捏他手指,应了一句 “好”。 拂诺身上的伤彻底好起来是在一个月后。伤好后,就得去领第二道罚了。关禁闭的屋子设在后山,是一处山洞,洞内温度极低,且无论你武功高低几何,修为段数几等,进了山洞,皆属白搭。在拂诺关禁闭的那三个月,轩墨就在洞口陪他。有时候是同他讲山下发生了什么趣闻,有时候是讲山下那家生意极好的点心铺又新推出了什么点心。多是一些日常琐事,轩墨有时候讲着讲着就忘记了时间,被巡夜的师兄逮住,给他一通言语上的教训。 三月既过,拂诺禁闭结束。轩墨起早去接他,却是看到瘦的只剩一把骨头的拂诺,眼里当即就汪了两泡泪。拂诺取笑他似个小姑娘,轩墨只得把眼泪给憋回去。 以后的日子还算风平浪静,再没人找他们麻烦,轩墨也暂时忘记当日说的要走的话。日子就这么过着,平平淡淡,像一潭死水,半点波澜都不起。 死水开始起波澜是在七月初。轩墨一人去后山择药,遇见了先前欺负他们的那伙师兄。 世界上总会有这样一群人,永远不记打,而且永远觉得自己的失败并非是自身实力太弱,而是对方投机取巧,使了阴招。这天,他们堵到了轩墨,开始是用极其难听的话刺他,轩墨左耳进右耳出,并没有他们所预想的在听到诸如 “哟,跟屁虫今天怎么一个人啦”, “你那好师兄没和你一起 ?” “不会是被你师兄始乱终弃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类话后露出什么难堪或者屈辱的表情,而是只平静地看着他们,就像看着一群得了失心疯的疯狗。而他们用这些话刺了一番见轩墨实在没什么动静后,便将那些难听的话移到拂诺身上。 那些话,轩墨现在回忆起来,已经不能记得全部,但大体和一些污言秽语是分不开了。至于后来发生的事,轩墨已经不太能记得。倒不是他不愿回忆,而是那段回忆就像被人生生掐断,再也记不起。其实关于轩墨那段被抹掉的记忆,拂诺也是不太愿意去回忆,毕竟掺着血,不见美好。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9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99 那些人是轩墨所杀。拂诺赶到时,已经阻止不及。十余人命,一朝化为亡魂。在拂诺眼中,轩墨还是那个跟在他屁股后面怯怯懦懦叫他师兄的小师弟,他会红着眼睛喊疼,也会笑着说 “师兄你等等我”。轩墨该有千般模样,但唯独不该是现在这样 ———冷着眼,凝着眉,对着一堆死尸冷笑。拂诺带着轩墨回去,强行抹掉他这段记忆,替他承担所有罪责,只为守住他记忆中那个单纯无邪的小师弟。 拂诺受罚前夜,轩墨举剑质问他为何杀人。拂诺脸上毫无愧色,只用一句轻飘飘的“他们该死”作答。 轩墨不信,厉声质问他为何变成现在这样。拂诺看着他,脸上挂着笑,眼底沉着讥讽,他说:“轩墨,你又觉得你有多了解我?我杀人不过是因为他们该杀。你现在质问我,不过是因为你把我捧的太高,如今我跌破你想象,你接受无能,所以才拿剑质问我。轩墨,你并不了解我。我这人行事一向如此,有恩报恩,有仇必寻。” 轩墨看着他,举剑的手抖的不成样子,他眼里写满不可置信,眼前这个人,陌生到他害怕。偏偏眼前这人还要火上添油,亲手撕碎最后一点美好,“是你自己太蠢,看不清我。你走吧,走的越远越好,以后都别出现在我面前。” 至此,师兄弟情断。轩墨出走,未留只言片语。拂诺受尽业火之刑,拖着累累伤痕被逐出师门,一个人来到雾宿山,养伤度日。 事已至此,真相大白。 “你不必如此。”轩墨强撑着站定,他深吸一口气,道 :“是我做错事,你不必为我讨罚。” 拂诺倒不觉得有什么,他也不想在轩墨这里邀什么功,“你是我师弟,我该护着你的。” 轩墨拂袖,怒道 :“又是这句话 !这话我听了这么些年,听够了 !凭什么,凭什么你是我师兄就得承受这些 ?凭什么我做错了事你不怪我 ?还替我受罚 ?原本这些,该是我受的 !你凭什么······ !我······”轩墨说不出话来了,他捂住脸,终于哭出声来。 拂诺上前揽住他的肩,道 :“师兄自愿的。” 轩墨推开他,踉跄着站定,他赤红着一双眼瞪拂诺,“我受不起。” 拂诺苦笑,沉默了一会儿,才道 :“当日之事,我也有错。若非我偏执,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你不用觉得抱歉,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对不起,是我的错,害你现在这么痛苦。” 自从离开师门,轩墨就再没哭过。今天如此,算是十分失态。他别过脸,擦干净脸上泪痕,只一双眼还红着。 “既然觉得对不起我,那你现在就让我回雾宿山。” 拂诺没有立时表态。轩墨也不催他,只静立着,等拂诺一个回答。 “你不能一个人回去。”拂诺按了按额角,道:“我和你一道回去。”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穆桓止伤的并不重,只是头上糊满血,看着有点吓人而已。未然是伤得最重的那个。他身体比不得正常男人,又护着穆桓止滚了一路,零零落落的伤加起来,都得去掉他半条命。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他们滚落的那处山崖下方有一潭清泉。穆桓止撕下一角衣料,放到水里搅湿,给未然擦干净脸上污垢。顾念景醒后带着旺财找到他们的时候,穆桓止正脱了未然的衣服给他查看后背的伤口。穆桓止听见后面传来的动静,下意识就把未然褪到腰间的衣服往上提了提。顾念景眼尖,一眼就瞥见未然后背的那块蝶形胎记。 他立时僵立在原地,像是被人施了定身的法术,他的眼睛在一瞬间瞪大,整个人因为震惊、不敢置信、失而复得等多重情绪交加而激烈颤抖。那块胎记,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的弟弟———林然。 穆桓止看清来人后,松了口气,但见顾念景神情反常,又觉得奇怪,“哥哥,你,怎么了 ?” 顾念景被他唤回意识,深知现在还不是认回未然的时候,他强行说服自己冷静下来,“······没事。” 又问 :“他,他怎么了 ?” 穆桓止边给未然把衣服穿好,边回答 :“受了些伤。” 顾念景忙上前一步,问道 :“严重吗 ?” 穆桓止给未然系好衣带,心想反正他身份已被顾念景知晓,那未然的身份也没了隐瞒的必要,便说 :“未然受过宫刑,身体比不得普通男子,这些伤,可能让他熬不住。” 顾念景只觉穆桓止的话让他如遭雷击,他深吸一口气,还是没忍住伸出手探了探未然微弱的鼻息。只一下,就让他失了方寸,乱了呼吸。 “为,为什么······这么弱 ?” 穆桓止揉了揉太阳穴,嘶声道:“我尽力了,我真的······我通知了汤圆,他会找到我们,他应该,不 !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顾念景看着未然苍白如纸的脸色,心脏一抽一抽的疼。他蹲下身,对着穆桓止说 :“你,你让我抱着他。”语气微颤,却是不容拒绝。 穆桓止把未然放到顾念景怀里。顾念景小心环着他,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唯恐稍一用力,就弄坏了。未然很瘦,少年人的身形,却只剩一把硌手的骨头。他托着未然的头,看着他紧闭的眼,突然有一种要哭的冲动。这个人,是他可怜的幼弟,被他弄丢十余年,如今阴差阳错,终于让他找到了他。顾念景想,等未然醒了,他就认回他。他还要让未然回到他身边,他要用余生把未然这些年缺失的亲情全部补回来,他要让他做回林家二少爷,永远开心,永远喜乐。 汤圆来的及时,风风火火,一路疾行,进了山洞就去探未然脉搏。他道 :“交给我,能救。” 如此五个字,可算让顾念景感觉到了心安。只见汤圆取出一把匕首往胳膊上划上一刀,然后举着流血的胳膊就往未然嘴里送。顾念景没见过这种疗伤的法子,忙拦下他,着急问道 :“你这是在疗伤?哪有这样喂人喝血的疗法 !” 汤圆拍开他手,白了他一眼道 :“少见多怪 !我说有那就是有。赶紧把未然嘴掰开,我把血喂进去。” 这场面实在是诡异 ———一条血淋淋的胳膊火急火燎要往人嘴里送,偏偏送胳膊的人还一脸情愿,不见半点勉强。顾念景尚在犹豫,毕竟现在躺他怀里的是他亲弟弟,他可不想他再出点什么事。穆桓止上前拍了拍顾念景肩,道 :“信汤圆一次。” 顾念景犹豫一瞬,汤圆已经替他做出选择,“婆婆妈妈不像样 !”他托住未然的头,顺势把血喂进未然嘴里。“我还能害他不成 ?都说我血有用了。” 像是在印证汤圆所说的话的可信性,在他说完这句话后,顾念景就感觉到怀中的人动了动。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100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100 “弟······未然,你,你感觉怎么样?” 未然努力把眼睛撑开一线,模模糊糊瞥见一道影子在他眼皮底下晃,但又瞧不清真容。他试图把眼睛睁大,但眼皮上像是压着两块巨石,让他一度无能为力。他闭上眼,又陷入了昏睡。 “这,怎么,怎么又昏过去了 ?” 汤圆翻了个白眼,说 :“你总得给他时间适应一下吧,我这血又不是灵丹妙药立马见效的。” 顾念景一想,的确是这么个道理,自己当真是关心则乱,随即闭了嘴。 穆桓止凑到汤圆跟前,看着他的伤口,关切地问道 :“你这伤不处理一下吗 ?” 汤圆无所谓地摇摇头,继而把胳膊举到他眼皮子底下,得意道 :“你看,痊愈了。” 穆桓止一看,伤口果然愈合了,只剩一道道蜿蜒在胳膊上的血渍。他转念又一想,汤圆不算个完完全全的人,愈合能力自然是比不得他们这些普通人的,随即放下心来。 未然醒来是在半个时辰后,顾念景见他醒来,总算是信了汤圆的血能疗伤的话。一盏茶的功夫后,山洞门口传来窸窣一阵声响。穆桓止一时紧张不已,紧盯着洞口,却见猫着腰先后进来两个人。原来是涑溪和沈哲成。他们也显狼狈,衣服破了洞,手上划有伤,脸上溅着血。涑溪不发一言走到穆桓止面前,一双眼看了他一会儿,才道 :“我们暂时把他们甩开了。” 穆桓止点了下头,道 :“我们躲不了多久的,他们不会罢休的。” 涑溪没接话了,只拧着两道眉看着沈哲成。这时,汤圆突然说了一句 :“穆桓止,你是太子,他们怎么不听你话 ?” 穆桓止不好意思道:“其实,他们已经算是给我面子了。” 汤圆 :“ ???” 穆桓止道 :“如果他们不是碍着我太子的身份,怕是早就砍死我们了。” 汤圆 :“······” 汤圆 :“所以,现在怎么办 ?” 穆桓止道 :“等。” 汤圆不解 :“等 ?等拂诺他们吗 ?他们兴许都不知道我们遇难了。” 穆桓止摇头,道 :“不等师傅,等禁卫军。” 汤圆惊的下巴险些掉到地上,“等,等禁卫军是,是什么意思?” 穆桓止肃穆道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等禁卫军,我随他们一起回临安。” 汤圆扶了扶额头,无力道:“所以我们跑这么一遭是干什么 ?” 穆桓止:“我以为我能挽救一下局面的。” 汤圆:“······” 他们便在原地歇了小刻,禁卫军的办事效率果然很高,在他们就歇了这小刻的时间里,他们就找到了穆桓止一行人。穆桓止立马站起来,护住身后一众人, “带孤回去,孤就不折腾了。” 景芢也觉得这么毫无意义的相互折腾实在是浪费时间,于是自作主张的一点头,道 :“可以,属下答应殿下。” 穆桓止扶着顾念景起来,未然仍显虚弱,顾念景只得背着他走。该是禁卫军被穆桓止耍怕了,但见穆桓止去扶顾念景,顿时警觉起来,将手中弯刀出鞘三分。穆桓止全当没瞧见,一门心思盼着回临安的路上别再出什么幺蛾子。 一行人到山下集镇的时候已经很晚,景芢略一思索,直接把人带去了王二麻家。此时的王家府邸已经不同于三年前穆桓止所见的那样无处不透着奢靡,无处不渗着有钱。现在的府邸,大抵用 “惨败”二字形容最是贴切。池塘里只剩一塘死水,先前养的那些名贵的鱼种都翻了鱼肚,鱼眼珠子瞪的老大,成为一汪死鱼。该是死了有些日子了,池塘里都散着一股恶臭。房梁上结着一张张蜘蛛网,桌椅板凳上积了一层厚灰,院门大开,仆从不再。 穆桓止不禁想 :这三年里,王二麻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能将自家家业败成这样?但这显然不是他现在该关心的问题,他微微偏了下头,对着顾念景咬耳朵, “有问题。” 顾念景没立刻表态,只神色微沉地拿眼睛巡视了一圈周边环境。他把背上的未然往上面托了托,才道 :“找个房间收拾一下,未然需要好好休息。” 穆桓止应了一声就去准备了。他进了一间算得上大的卧房,进了屋才发现这房子内里装修颇有王二麻的风格,简言之就是两个字:有钱 !正对门的墙上挂着的是前朝名家杜且行遗作 《松石》;画下摆着一方长桌,桌上横七竖八散着一套楠木雕的挂件,穆桓止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一套生肖雕刻;生肖雕刻旁边竖着一尊金佛,金光闪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 “我很贵”的气场。这种豪气中带着几分土,土气中夹杂着几分不伦不类的装修,可以说是十分符合王二麻的审美了。穆桓止心想:也不知这王二麻到底有多大的家业,外头都败成那样了,里头还能这么壕。 想归想,正事还得干。这屋子装修是壕了点,但未免太远离尘世了些,他找了一圈也没看见一块可以擦灰的抹布,又想着未然急需休息,便开了柜门预备拿件衣服去擦灰。柜子里的衣服久不出柜,倒是干净,穆桓止翻出一件青灰肥衫抖了抖,不想竟让他抖出一封信来。穆桓止心下困惑 :怎还有信?瞟了一眼紧闭着的房门发现的确没人经过后他弯腰捡起后揣进兜里了。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一样把房子里打眼的灰擦了。 未然睡觉的时候顾念景就守在旁边,掖被擦汗,满目心疼。一般人看着还算正常的场景,落在汤圆眼睛里,就只剩意图不轨,非奸即盗这八个字了。缘何?他可没忘记多年前顾念安是如何撩骚未然的,在撩拨未然不成的情况下又是如何赖上轩墨的。他自己明明都说了喜欢轩墨的!这轩墨才走几天啊 !就又撩上未然了 !管不住自己的男人一辈子不举 !汤圆越想越觉得生气,越想越觉得顾念景不是个东西。 “喂喂喂,手手手 !!!”在看见顾念景第三次给未然擦汗时,汤圆实在是没忍住开口了。在这个相对安静的环境,顾念景陡然听见汤圆出声,还被吓得颤了一颤。待心神稳了稳,他这才瞥了汤圆一眼,带了些责怪的意思在里面, “嚷嚷什么,没见未然在休息吗 ?” 自然是看见了,不然早就喊了。汤圆不服气的哼哼,但还是记得把声音压下来,“你把手拿开!” 顾念景奇了怪了,他手放在这里又没碍着他,干嘛要拿开?顾念景做这般想,便没有拿开。 汤圆自然不干,上去就把他手往旁边扒拉。“你放这儿未然怎么睡 !” 顾念景斜睨他,“你今天没吃药 ?” 汤圆看了一眼未然,道 :“出去说。” 顾念景给未然掖好被角,微一点头,随汤圆出去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1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101 了。 出了门,正见穆桓止脚步匆匆往外赶,身后跟着涑溪,面色冷凝,周身散着不虞的气息。顾念景眼神微动,有了考量,便没叫住穆桓止。 “那不是穆桓止吗 ?”汤圆也看见了他,对着顾念景说了一句。 顾念景敷衍的 “嗯”了一声,捏住汤圆的肩膀,问他, “咱们现在出来了,说吧。” 汤圆闻言脸色立马沉下来,他这幅样子让顾念景不禁纳闷 :我最近又招惹到这位祖宗了 ?正做这么想,就听见汤圆在那里突突了, “我跟你讲,你别想脚踏两条船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我最恶心这种人了 !你。。。。。。” 顾念景听的一脸莫名,忙打断他, “什,什么 ?脚踏两条船 ?我踏谁的船了?” 他这话问的正经,眉眼之间也不见调侃,汤圆愣住,心想 :莫不是自己想歪了 ? 顾念景见他愣住,忙夺话语权, “你脑子里又在想些什么 ?我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我吃哪个碗了 ?又看哪个锅了 ?你给我说清楚 !” 顾念景说这话时,语速极快,且话中又带着些许质问,汤圆竟被唬住,一时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顾念景再接再厉,“说不出来,你看,你分明就是在诬陷我 !” 汤圆张嘴欲辩,顾念景第三次堵回去, “事实胜于雄辩,你就是在诬陷我 !” 汤圆不说话了,顾念景当他默认,还一脸欣慰地想着熊孩子果然长大了,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他这厢想的美好,不料汤圆突然爆出一连串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念景 !!!原来你还没踏上轩墨这条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太好笑了,简直笑死我了 !” 顾念景回过味来,面上冷漠,心想 :笑死你才好。然后头也不回地回了屋,还特别小心眼地锁了门。 汤圆笑够了才想起正事没说,忙提脚追了进去,却发现门被人从里面挂起了门栓。 汤圆不想拍门,怕动作太大把未然吵醒,索性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似乎想用这个白眼把对顾念景的怨念全数翻进去一样。他看一眼周边环境,发现无人经过,便幻出原身,跃上了房梁。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第二天摆早市的尚未出摊他们就出了王府踏上行程,可谓是十分赶。汤圆给未然喂足了足够的药,未然一路昏睡,再醒来,已经是在一家客栈了。睁开眼,毫不意外看见了一脸倦色的顾念景。顾念景见他醒,忙问 :“饿不饿 ?要不要吃点什么东西 ?口渴吗 ?我给你倒点水吧。”话这么问着,人就要往桌子那边走。未然睡了太久,既不口渴也不饿,于是赶紧把他拉住,虚弱一笑,道 :“我不饿,也不渴。”末了,又道谢 :“多谢顾公子了。” 其实对于顾念景这般热情的态度,未然是奇怪加惶恐的。毕竟三年前顾念景就已经把话说明,而且自那之后,他对他的态度,就可谓是十分规矩。既不疏远,也不见热络。而现在,似乎先前种种撩拨又故态复萌。其实,对于别人对他的善意,未然一向是不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的,但顾念景这样,却容不得他不去想顾念景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是因为轩墨不在此处,他耐不住寂寞才这样 ?未然做这般想。脸色 “唰”一下就变得难看起来。 顾念景自刚刚就在观察未然的脸色,见他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立马担心起来, “未然,你没事吧 ? !” 未然忙摇头,道 :“没事。”顿了顿,到底是把心中困惑问了出来,“顾公子,为何要这么对我 ?” 顾念景张了张嘴,一句实话险些脱口而出,好在是忍住了。他笑了笑,眼睛里流露出的东西未然不太能看懂,“就当是,我在赎罪吧。” “什么 ?”顾念景这话说的声音太小,未然完全听不清。 顾念景摇头,看了他一眼,只说了句你好好休息,然后就出去了。 穆桓止见他出来,拿眼神询问他如何。顾念景拖着步子走到他身边,不说话,头垂着,看起来沮丧极了。穆桓止拍了拍他肩,安慰他似,道 :“慢慢来,如果,如果你不方便说,我可以帮你。” 听到他这么说,顾念景终于抬起头来,他嘴巴动了动,却始终没说出一句话来。像是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又像是喉咙里哽着一根刺,只要开口,就刺得疼。穆桓止也不催他,就静立着,等他开口。 “林......未然,他,他这些年过得如何 ?”到底还是说话了。 “他十二岁进宫,跟在我身边八年,如今是及冠的年纪。哥哥你知道的,一入宫门深似海,他的一生差不多就折在里面了。但他说他很开心,因为入宫以后能遇见我。我一直不太能明白他这句话的含义,直到前不久,我们坠崖那日,我脑袋受了伤,记起了一些忘记了的事。原来,我们很早之前就见过的。我忘记了他,他却为护我周全甘愿挨那一刀子。”穆桓止这话说的颠三倒四,也不算回答是在回答顾念景的问题,但他还是说了出来。停顿小歇,他按了按额角,再开口,似乎疲敝不堪,“所以,哥哥,对于你的问题,我没那个资格来回答你。他这半生残缺因我而来,我,我也不知道他跟在我身边的这些年到底是快不快乐的。” 顾念景等不到想要的回答,神情有些沮丧, “我三年前见你,就觉得你像他,所以认你做弟弟。三年已过,你十三,我看着你从一个半大的孩子长成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小大人,却错过他这些年的成长。”顾念景说到这里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着的房门,他的眼眶有点红,声音不自觉带上了哽咽, “他小时候总喜欢缠着我,问我最多的一句话是 “哥哥是喜欢我多一点,还是喜欢隔壁家的丫头多一点 ?”。他特别怕黑,每逢雷雨天更甚。每遇打雷下雨,总是钻我被窝要我抱他睡。他是家中幺子,又乖巧懂事,家里人宠他不行,养出他一身娇气的毛病。其实他特别怕疼,但有一次我带他出去玩,不小心让他跌了跤,他愣是一滴泪都没掉。事后我问他为什么不哭,他说哭了眼睛会肿,让爹娘看见了会责骂哥哥,比起摔跤的疼,他更怕哥哥被爹娘骂。林家出事那年他也不过四岁多一点,在后来的逃亡中我把他弄丢,他也不过五岁。现在他二十,我弄丢他整整十五年。杳无音信的十五年。我一直,一直......”顾念景抱住头,面露痛色, “我一直以为他是不在了的。他那么娇气的一个人,是怎么熬到现在的......” 没人能回答他。 顾念景静默片刻,捂住脸,许久,一声诘问才从指缝中泄出来, “我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2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102 都还没尽好一个兄长的责任,他怎么就长大了?” 穆桓止站在顾念景旁边,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他心里也堵得难受,像是被人隔空打了一拳,疼的真实。于他来说,他五岁做的事不过是举手之劳,可对未然来说,却是一份极大的恩情,一份值得他那么怕疼的一个人不惜挨那刀子也要入宫来还的恩情。 两人相对静立,一时无言。又是一炷香的时辰过去,才听得顾念景开口,他说 :“我,我不打算认回他了。” 天晓得他这话说出来用了多大的勇气。他用了十五年找回的弟弟,却认不得。穆桓止显然不能理解,他看着顾念景,难以置信道:“为什么 ?!你好不容易才找到他,为何又不认他 ?” 顾念景赤红着一双眼反问他, “那你说,我要如何认回他 ?” 穆桓止不说话,沉默间他已经明白了顾念景的意思。纸终究包不住火,如果顾念景认回未然,那么他现在所承受的这些未然势必也会承受。顾念景对他的愧疚已经太多,又如何舍得让他再经历那些?所以,比起令未然痛苦,顾念景更愿意让自己难受。身为兄长,他却是在兄长的这个角色中,缺了太多年,现在好不容易让他重新捡起了这个角色,他又怎能错过给未然补偿的机会 ? 顾念景先回了房间,又是一个无眠的夜晚。他也没躺回床上,就靠在窗户边上看外面黑沉沉的天色。脑子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猜测和想法绞作一团,让他觉得烦躁和无所适从。手指无意识地扣着楼花的窗框,衣摆沾了些落在窗框缝里的灰,顾念景无所察,整个人都游离在外。旺财实在看不过眼,拿脑袋拱他腿,拱了几次仍不见他回魂,干脆嚎了一嗓子迫使它爹抬头看它。 “怎么了 ?”顾念景拧了一把它耳朵,大晚上的叫魂呢? 旺财拿蓝眼珠子斜他,像是不服气一样,又用脑袋拱了拱他膝窝。顾念景膝盖被它顶的弯了弯,一通难以言喻的心情被它这么一闹顿时散去不少。 “到底长大了,学会看人脸色开解你爹爹了。” 旺财听不懂顾念景说的,但见他脸色和缓了些,晃了晃尾巴,抖擞了圈颈间的毛,看起来精神极了。 顾念景看着它,不自觉呢喃道 :“怎么就都长大了。” 穆桓止回到住处后也是没有睡着,同宿的汤圆已经会了几发周公,也不知梦见了什么,竟还砸吧着嘴痴汉一样笑出了声。穆桓止用被子盖住他脸,决定眼不见为净。坐在床头,却是了无睡意。想东想西,瞎想一气。不知怎么就想到了拂诺。算算时日,拂诺他们已经去往临安好多天了,也不知临安的事情解决了没有。穆桓止这么一想,突然想到拂诺临行前的那日清晨他做的那个古怪的梦。梦中主角是他和拂诺就不必说了,至于梦里内容,他已不想再去细想,实在是,是太惊世骇俗了些。他,他竟然...... 穆桓止及时阻止脑内回想,强制性说服自己立马睡觉。一闭眼,拂诺那张脸立马浮了出来,穆桓止只好把闭上的眼复睁开。有风拍窗,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穆桓止凝眉,一股不好的预感陡然而生。他悄悄拍醒熟睡的汤圆,见汤圆睁了眼,附在他耳边小声说:“屋外有人,咱俩装睡。” 汤圆被他拍醒,还显迷糊。但在听得穆桓止这么说后,迅速进入状态,闭上眼,发出猪一样的震天呼噜声。 ......穆桓止无言地扯过被子盖到自己身上,心想 :简直是戏精本人了。 戏精汤圆把眼睛瞥开一线,小声问穆桓止, “他们怎么还不进来?我装的好辛苦。” 话甫一问完,就听到窗户那边发出一阵极细碎的声音。 ......穆桓止再想 :简直是乌鸦嘴本身了。 桌上留有一盏灯,灯光投在地板上,牵扯出三道影子来。穆桓止睡在外面,心跳的极快,他听到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 “哪个王八蛋敢扰我睡觉 !!!”汤圆突然掀被而起,穆桓止被他这声中气十足的吼声吼的一脸懵,整个人僵在床上,甚至连眼睛都忘记了睁开。 进来的三道黑影见床上人醒来,毫不含糊抽出背后长剑刺向他们 !汤圆也不惧,抓过一件外衣随意一裹,就挥掌袭了过去。穆桓止黑着一张脸从床上窜起来,也是动作极快地抓过一件衣服裹到身上,长剑被他提前放在了床板下,所以抽出来的时候也是十分容易。 汤圆近些年的法术渐长,几门保命的本事也是学的十分透彻,所以饶是对方有三人,且武功高强,汤圆打起来也是毫不吃力。穆桓止武功也就算得一个中等偏上的水平,但好歹有汤圆帮衬,所以打起来也不觉得吃力。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穆桓止挥剑狠刺,厉声问道。 对面三人勉强应付着他们的招式,却不说话。 穆桓止也不再质问,只手下长剑挥的越发快、狠、决起来。 渐渐地,对面三人还击的动作越来越慢,竟是有了力不从心之感。但窗户被汤圆施咒封死,唯一的出口———房门,也有穆桓止挡在哪里,完全逃不出去。所以,眼下对于他们来说,要想出去,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杀了对面二人。只是,这种情况怕也是难。穆桓止还好说,他们中随意一个调出来也能和他打,可那个圆脸少年是个麻烦,会些法术,难缠的很。 汤圆反拧住其中一人胳膊,手上动作更是快,立马就抓住了那人脸上布巾 ! 布巾被扯下,那人面孔立马暴露出来。穆桓止眼睛一瞥,心下起疑 ———这人面相怎么这么熟悉? 然而还不待他细想,就听到汤圆喊了一声, “小心!门外有人!” 穆桓止动作也快,赶紧往旁边躲了一躲。正堪堪站定,门就被人从外面破开 !穆桓止定眼一看,却是顾念景他们。穆桓止一句疑问尚未问出口,就听到顾念景飞速道 :“客栈被人从外面包围了 !” 穆桓止立马接上 :“怎么会这样?禁卫军哪里去了 ?!” 顾念景 :“不知道!全都不在客栈了 !” 穆桓止立马意识到他们这是着道了。但是来不及细想,只能硬着头皮上,毕竟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 打得正酣的时候,汤圆突然发出一声崩溃的大喊 :“这他妈的得打到什么时候啊!” 穆桓止冷静问道:“你还能撑多久 ?” 汤圆道 :“还可以撑一段时间,你不用担心!” 顾念景也道 :“我也还能撑一段时间。” 穆桓止转了转脑袋,没见到涑溪,沈哲成他们。顾念景瞥见了,解释道 :“他们在楼下阻拦 外面的人,未然被我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你不用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3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103 担心他。” 穆桓止这才暂时放下心来。涌进客栈内的黑衣人越来越多,穆桓止只觉他今年真是犯太岁,不是被人追杀就是在被人追杀的路上。正做这么想,就听得汤圆又一声崩溃的大喊 :“去他妈的 !老子撑不住了 !!!” 穆桓止猛地回头看他,只见他正被三五个黑衣人包围着,其中有一黑衣人,面上并无面巾,鸾星目,鹰钩鼻,一脸凶相,是副生面孔。而他口中□□念有词,似是在念什么咒语,汤圆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起来。穆桓止心中陡然升起一个不好的预感 :汤圆不会化出原型吧 ?! 下一秒,他的预感就成了真。只听到一声尖利的猫叫,穆桓止眼皮一跳,就见一团黑乎乎的肉团朝他扑来。他下意识接住,就见已经化出原型的汤圆闭着眼耸着鼻子哼哼地叫着,看起来娇气又脆弱。穆桓止心下一软,把他搂进怀里,手中长剑更是挥的快、狠、准。 刚才汤圆化出原型的时候,顾念景也是看见了的,他心下吃惊,但也知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少了汤圆这么个主力,他们打的越来越吃力。楼下兵器相接的声音简直堪比修罗场,穆桓止一张脸惨白惨白的,他背部受了一刀,血把衣服的颜色都浸深了。顾念景拽着他一只胳膊,两人各司其职,一个负责左边,一个负责右边。如此分工,倒是分散了些双方的压力。 “你还撑得住吗?”顾念景狠狠砍下一个黑衣人的胳膊,血溅了他一脸,看起来狼狈极了。 “这点疼还是受得住的。”穆桓止咬牙死撑,手中长剑挥的却是越来越没什么威慑力,软绵绵的,倒像是醉酒的人在舞剑。 观其还击速度,已是强弩之末。 第70章 第七十章 来路不明一心让他们死的黑衣人、敌众我寡的形式、逃无可逃的困境。穆桓止都要崩溃了。正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声音嘶厉凄惨,渗人极了。穆桓止不清楚楼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听声音不是涑溪也不属于沈哲成,莫名就放了心。那阵嚎叫,楼上围攻他们的黑衣人自然也是听见了的,但见他们脸色俱是一变,说不上是恐惧还是其他,穆桓止看着,突然就对楼下的声音有了几分好奇。又见刚才那个让汤圆化出原型的黑衣人皱眉对着身旁一身形稍显矮的人快速耳语几句,话毕,就见矮的那个神色匆匆向门口赶。 “哥哥,拦住他 !” 顾念景举起扇子就往门口甩去,只见折扇在空中飞旋几圈就缠到了那人腰上,扇面似刀,速度且快,飞旋着就把那人腰带给削了下来。这可真是衣带渐宽了。那人面上一红,狠狠瞪了顾念景一眼,以手为刃抓过折扇就劈了下去。顾念景赶紧上去捡起扇子,又是一记狠扇,直把那人扇的连连后退。 他这边得了势,穆桓止那边却是无论如何也撑不住了。后背的伤口火辣辣的疼,黑衣人打他的时候又是半点江湖道义不讲,什么招数损就出什么招,简直是乘人之危的典型了。穆桓止勉强应付,他后背抵墙,而围攻他的黑衣人共三人,三人各据一方,完全将他困在了三人的包围圈中。就在穆桓止觉得自己今天大概就要交待在这里的时候,就见从一旁的窗户里窜进一团黑色的毛团。 “旺财 !”穆桓止惊喜地叫了一声。 许是满屋的血气刺激了旺财体内隐藏的兽性,旺财抬头看穆桓止的时候,眼睛和以前都不太一样了,里面似乎多了些狼的野性。 穆桓止向后一躲,避开一击,又喊了一嗓子, “旺财 !” 话音刚落,就见一团巨大的黑影撞开围住他的黑衣人朝他扑过来。黑衣人防备不及,被它惯倒在地。旺财厉爪攀肩,尖利的爪子狠插进其中一人的肩膀,狼尾狠狠一甩,地板都被他那条尾巴甩的颤了一颤,霸气又威风。 穆桓止也不管旺财能不能听懂,直说出自己的想法:“旺财你帮帮我们,把这些坏人打退。” 旺财回过头来嗷呜了一嗓子,然后举起血淋淋的爪子再次拍向那人已经伤痕累累的胳膊。其余黑衣人手上虽有武器,但在面对旺财的攻击时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旺财体型庞大且十分灵活,尖牙利齿且兽性毕露,身后还摇着一条可作为武器的长尾,可以说是十分的不好对付了。 黑衣人中有一小部分受困于旺财的攻势下不是缺胳膊就是断了腿,屋子里的血腥味儿越来越浓,简直到了令人作呕的地步。穆桓止一张脸苍白的都没法看,失血过多让他连站直都成困难,更遑论在黑衣人步步紧逼的攻势下去提剑还击。就在这时,一道凌厉的招式突然朝他袭过来,他在极其刁钻的攻势下堪堪躲过一击,人却是在地上狼狈地滚了几圈。黑衣人见他躲过一击,气急败坏一样又补上一刀,穆桓止人还来不及站起,发现又是一击,他根本避无可避,穆桓止不禁绝望地想:今天可真得交待在这儿了。 却不想,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而是一道宛如穿破天际的哀嚎在耳边炸起。 这声音...... !!!穆桓止猛地睁开眼,果不其然看见的是旺财扑在他身上 !那黑衣人见没能杀死头号目标,还想再补上一刀。穆桓止使出全身气力推开旺财,将手中短刃狠狠往那人大腿上刺去!黑衣人吃痛,发出一声闷哼,顾念景赶过来立马补上一刀,算是彻底结束他性命。 屋子里还余几个黑衣人,顾念景满含担忧地看了一眼旺财后,强行让自己远离它的视线。 旺财见他走,低低地呜咽了一声。穆桓止抱着它,眼圈干涩,却还是哽着声音说 :“旺财,哥哥马上就来了,别怕,别怕啊。” 旺财整个身体抽搐不止,腹部起伏越来越小。 一屋子的黑衣人解决的只剩两三个,顾念景杀红了眼,一把平日里用来附庸风雅的扇子被他施以狠厉,作为他杀人的趁手利器。但他又实在担心旺财伤势,所以偶尔的分心让黑衣人钻了空子,身上也是挨了好几刀。等快速解决掉剩下这几个黑衣人回到穆桓止那处时,旺财已经不发声了。顾念景几近哽咽,他抹了把脸,一双手抖的不成样子,却还是不死心地喊了一声 :“......旺财 ?” 屋子里只剩满室腥稠的血味和穆桓止低声的呜咽。旺财并不应他。 “旺财 ?”顾念景依然不死心,他拖着一身伤将旺财抱进怀里,摸摸它的脑袋,晃晃它的尾巴,动作轻柔,却唯独自欺欺人着不去探它的鼻息。等手上沾满了血,他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朝穆桓止大吼:“包扎,对,包扎!你快去,不不,不用了,”他撕下身上衣布,几乎语不成句:“对,包扎,旺财,你别,别怕疼,我,我轻一点,包扎......” 穆桓止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4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104 哭着抱住几近失疯的顾念景,终于还是哭喊着告诉了他现实 :“哥哥,哥哥,你不要这样......旺财,旺财已经死了!” 旺财后背的那条伤口,长两尺有余,深一寸不止,有些地方,甚至都能见到皮骨,血糊了满身,毛发凝成血块。记忆中的旺财狐假虎威又爱黏人,咬人之前先看顾念景指示;多情又钟情,时时缠着轩墨撒娇,轩墨给个笑脸,尾巴能翘上天的嘚瑟。穆桓止一直觉得它怂里怂气,半点狼的风范都没有,如今它却能救下他性命,生生替他挨下那致命的一刀。它完成了一条狼忠诚护主的使命,也以一条狼的尊严死去。 只是这么黏人的旺财 ,怎么舍得先走?到了下面都没人陪它,它要怎么办? 穆桓止甚至都不敢看顾念景,他这么疼它,就算杀了自己都不够他解恨的。 很久之后,穆桓止沙哑着声音对顾念景说了一句:“对不起。” 顾念景并不看他。他紧抱着旺财,像是沉舟之人抱着最后一块能救他性命的浮木。 穆桓止强撑着道完歉,残剩在身上的气力像是顷刻间被人卸走,他整个人都软到地上。身上伤口似火燎过一样的疼,面上挂着惨白的脸色,一双眼完全失神,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他疼的要死,意识渐渐飘远,似乎身边的一切都在远离他。 谁的疾呼在耳边骤然响起,断断续续的,更像是在哭。谁,在哭 ? 眼前有几道影子晃来晃去,人是看不真切的。恍惚中有人弯腰将他抱进怀里,动作小心,声音温柔。 “对不起。师傅来晚了。” 一如三年前,他擦去他脸上泪痕,牵起他手,将他从黑风寨救走。 这是他的光。三年前他解他于生死存亡之际,三年后他救他于命悬一线之时。穆桓止终于能如愿晕过去,但在晕过去之前,他蹭着拂诺脖子,嘴角牵出一个勉强的笑来, “你来了,就不晚。”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穆桓止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内容千奇百怪,毫无逻辑可言。人却是熟悉的。穆谦、玄颖逸、未然、顾念景、汤圆、轩墨、旺财......梦中人来人往,有的停留一瞬,有的伴他一时,然后就又离开。他们身份尽不相同,但他们又有一个共同的身份———过客。穆桓止见他们走,心中却是不奇怪的,就好像对于这种事情早已习惯。 雪降的猝不及防,大如鹅毛,小刻就将天地变了样。穆桓止于冰天雪地中僵立,撑伞的手泛着紫,显然是冻的厉害。却在此刻,入眼的天地尽白中突兀地现出一抹红色的身影来。那抹身影身形修长,一身红衣艳似娇花,头发松松垮垮地系着,伞檐遮住他眉眼,叫人难以窥清真容。 穆桓止却是脱口而出喊出那声 :“师傅 !” 拂诺把伞移开,好看的眉眼必现,唇角一勾,笑意顿现, “桓儿。” 穆桓止举着伞跑过去,眼睛亮晶晶地道:“真好,师傅还在。” 没头没脑且没个起承转合的话让人听了直犯糊涂。拂诺自然是听不懂,他也不问,就这么看着穆桓止。 穆桓止却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磨磨蹭蹭蹭着步子跺到拂诺旁边,伞也不撑了,就蹭拂诺的。沉默片刻,他问:“师傅,你看,他们怎么都走了啊 ?” 拂诺老神在在,他抓着穆桓止的手,说:“每个人都会走,没人能陪你一辈子。”见穆桓止欲出言反驳,立马又道 :“你看,师傅也会走。” 穆桓止感受着手中残留的独属于拂诺的温度,怅然失神。 茫然天地,又只余他一人。 “师傅 ———师傅 !!!师 ———” 穆桓止大喊着从梦中惊醒。 “桓儿,没事了,没事了,师傅在的。”拂诺心疼的把穆桓止搂进怀里,一遍又一遍出声安慰。 穆桓止混沌的大脑渐渐归位,身上的痛感也逐个苏醒,疼的他身体止不住的发颤。 拂诺眼眶微热,掌心聚力抚在穆桓止因疼痛而止不住发颤的身体上, “桓儿乖,你先忍一忍,师傅给你疗伤。” 穆桓止一声不吭,只拿手将拂诺抱的死紧。 拂诺就由他抱着,一边用内力给他疗伤一边说那日他赶到那处客栈后发生的事。 客栈里自然没能留下活口。未然也看了他们的尸体,并没有发现一张属于先前那伙禁卫军的面孔。现在他们暂宿在距临安三百里外的延都,穆谦已经得知他们遇害的消息,正快马加鞭的往这里赶。说到穆谦,穆桓止总算给出了一点反应,他在拂诺怀里转了转脑袋,声音嘶哑地问:“父皇何会来?” 他自认为说的大声,其实不过蚊呐。拂诺没听清,微微偏过头,头发垂下几缕拂到穆桓止脸上,痒痒的。“桓儿你刚刚说什么 ?” 穆桓止突然就不想问了。 “师傅,你抱抱我。”他开始撒娇。 拂诺奇怪,“为师不是抱着你么 ?” “再紧点。” 好吧,天大地大,病人最大。拂诺依言抱紧他,又担心自己使的力道是否合适,于是追问了一句:“这样合适吗 ?” “嗯。”穆桓止懒洋洋的,又蹭拂诺脖子,“这样就好。” 就这样抱了一会儿,穆桓止就又困了,身上的伤倒是不怎么疼了, “师傅,我想睡,你抱着我睡。” 拂诺忍不住想 :受了个伤,倒是比以前更会撒娇了。他捏了捏穆桓止耳垂,笑道 :“好,师傅陪你睡,不过说好,等会不许踢被子。” 穆桓止闭着眼睛往拂诺怀里拱,嘴里嘟嘟囔囔:“才不会。” 顾念景一度觉得自己是在做梦。睁眼的那一刹,撞进视线里的那人竟是轩墨。但见轩墨神色倦怠,脸色苍白如纸,头发胡乱束着,整个人看起来糟糕透了。哪怕是先前轩墨入他梦里数百次,也没有一次似这般疲惫不堪又脆弱异常。一身的伤疼得他无法动弹,他动了动手指,适才发现手背被人拿手裹住,似手中揣了一个火炉,里外都暖的踏实。他这才反应过来这并非是梦。轩墨,是实实在在,真真切切守在他床边的。 他这么一动,轩墨也醒了。睁开眼,眼底一片赤色,见顾念景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立马用手遮住了。遮了半许,又恻过身子,背对他坐直了。 “轩墨,”顾念景开口叫他,声音喑哑,牵动喉间一口腥甜,又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让我看看你。” 轩墨摇头,不依他。 顾念景咬牙支着胳膊撑起半边身子,又伸出一条胳膊去掰他肩膀,这番动作下来,头上已经冒出一层冷汗,“没事的,你让,你让我看一看。” 轩墨还是不依。 顾念景脸色发白,人重重地倒回床上。倒是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5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105 没觉得疼,就是累,身累心更累。轩墨听到动静总算回了头,但见顾念景摔回床上,眼睛也顾不得遮了,急急开口询问:“你有没有摔到哪里 ?疼不疼?” 顾念景扯着他衣袖,把他整个人圈进怀里,才道:“先前疼的难受,但现在抱着你,就觉察不到疼了。” 轩墨趴在他怀里,也不敢动弹,就怕自己没个轻重惹他牵动一身伤口,又听得顾念景道 :“醒来第一个见到是你,我很高兴。” “轩墨,你刚才是在担心我吗?”顾念景这句话问的小心,唯恐此情此景是自己历经的一场梦,稍微大点声,梦就该醒了。 怀中的轩墨安静许久,耳尖倒是诚实地冒出一点红。顾念景也不催他,就静静地等着,等了许久,合该是四五盏茶的功夫,才听得轩墨极小声地 “嗯”了一声。 顾念景眉开眼笑,低下头亲了亲他额心,又道:“真好。” 轩墨沉默复沉默几遭,终于又说了一句 :“我也觉得好。” 顾念景眼底笑意乍现,两人就这么相拥了一会儿,顾念景才又开口,这次仍是小心翼翼的,他问 :“轩墨,你的眼睛如何了 ?” 顾念景感受到怀中人立马僵住,甚至连拂在脖颈处的呼吸都变得微乎其微起来。顾念景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但话是已经说出去了的,要想收回却是不可能的。见轩墨沉默,顾念景又立马道:“没事的,你要是不愿意说我就不问了。” 这句话刚说完,就感受到怀中人挣了挣,似乎是想从他怀里起来。顾念景不敢再锢着他,就松了手由他起。 轩墨仍是不愿看他,低垂着一双眉目,低声问:“我这个样子,你就不怕?” 闻言,顾念景拉起他手,又腾出一只手去抬他下巴,轩墨一双眼慌张四躲,就是不肯看他一眼。 “轩墨,看我。”顾念景故意板起脸,好让轩墨看他。 轩墨果然犹犹豫豫抬眼看他,一双赤色的瞳眸尽是不安。顾念景微微一笑,凑上去亲了亲他脸,道:“轩墨,我喜欢你。自三年前茶楼一瞥,便是将一颗心全数系在了你这里。所以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也只喜欢你。” 这算不得顾念景说得最动听的情话,但却是他倾注一颗真心,浇灌满腔实意的真情之言。真情自然感人,感人必是落泪。轩墨听得顾念景这么说,眼眶霎时红了,不多时眼眶突然就是两行泪落下来,湿了一脸。 顾念景眼皮一跳,懊恼不已,暗骂自己怕是又说错了话。好在他脑子虽是迟钝了片刻,手上动作却快得很,一把把轩墨抱进怀里,翻来覆去地哄,“轩墨,你,你别哭,我,是我错,我又说错了话,你快别哭了。” 轩墨也觉得这样就哭了实在是难看,胡乱擦了擦脸,抱怨 :“顾念景,你烦人。” 顾念景也就受着,“是,是我烦人。以后还有得你烦,你恐怕得多担待些。” 轩墨不说话了,只两条胳膊缠着顾念景的腰,低低啜泣。顾念景边亲他边低声哄着,哄了许久,可算彻底把人哄好。人哄好了,顾念景就开始不正经,他凑到轩墨耳边,沙哑着嗓子笑道 :“就算哭,也不该是现在哭。” 轩墨没太明白,但听顾念景话里的调笑之意,也懵懂反应过来不是什么好话,羞愤地瞪了他一眼,就又不说话了。 顾念景醒来就逢这么一件天大的喜事,砸的他一时得意忘形,忘记正事。轩墨倒是记性好,给顾念景喂了一碗药后,道 :“旺财,我救回来了。” 一时之间,顾念景是又惊又喜,直觉得今天真可是双喜临门,喜的他都语无伦次了 :“救,救活了 ?真的?轩墨,你怎么这么厉害 !” 轩墨微一点头,想了想,又道 :“不过它原体已死,我只能把它的残魂寄到一名死去不足七日的死婴身上。”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下,观察着顾念景脸色,小心翼翼地追问 :“你,可会怪我 ?” 顾念景突然想到在客栈看到的那一幕,嘴里不自觉就问了出来 :“那,汤圆也是?” 轩墨无从得知顾念景是如何知道汤圆的由来,但见他脸上无甚嫌恶的神情,就连眉尖都没皱毫厘,便放下心来,道 :“是。” 听到轩墨承认,顾念景眉头微微一皱,不知为何,他毫不迟疑就将轩墨不正常的瞳色和死去的旺财联系在了一起。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立时从他心头升起,竟是越来越明晰。 他抓着轩墨的手,问 :“你,你救旺财,是不是很伤身体 ?” 轩墨不答,只拿一双赤红色的眼看着顾念景。 如此这般,又何须多问 ? 顾念景忍着泪把人搂进怀里,却是没忍住不骂他傻 :“轩墨,你怎么这么傻啊。你不必为我做到这步的,你,你这么折损自己的命,还不如直接拿把刀子在我身上划 !” 轩墨也抱紧他,直言道 :“我想让你高兴,我还想三口之家。” 听轩墨这么说,顾念景哑然,人是再舍不得骂了,只紧紧地抱着。他现在总算明了,原来两情相悦的滋味这般美好,就连这么简单的相拥,都像是裹着蜜,从外面甜到了深处。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穆谦赶到延都已近日暮。穆桓止一觉刚醒,整个人还是恹恹的,赖在床上不愿起,拂诺也惯着他,把吃食端上床,一勺一勺地喂进他嘴里。喂完一碗粥,楼下有人报皇上将临,拂诺不得不把人从被窝里挖出来,帮着穿好了衣服,正系腰带,就听见大门被人扣响。 门外自然是穆谦,又不只是穆谦,在他身后跟着一众羽林军,在院子里一字排开,个个腰间佩刀,神情肃穆,端得是一派训练有素;身边还跟有两位鹤发童颜的大夫,背着药箱,细细地喘着气。拂诺开门把人放进来,拜了一拜。穆谦着急见儿子,只匆忙应了一句起身。 穆桓止见到穆谦,也只恭敬请了一声安。拂诺不把自己当外人,一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穆谦一时顾不上赶他,又听得儿子这般疏离的态度,心里撕扯着难受,嘴上还是应了一声免礼。这就是皇家了,处处讲一个 “礼”,磨得人都没了人情味。 见穆桓止脸色难看非常,就问:“桓儿,身上伤如何了 ?父皇从宫里带了两个御医,让他们仔细给你瞧瞧。” 穆桓止淡淡一笑,举手投足,说话气度,已经是一副大人模样。他一脸疏离,拒绝道:“劳父皇挂心,儿臣身体已无大碍,不用再麻烦旁人了。” 穆谦看着这么懂事的儿子,心里没得到熨帖,反而是极沉的失落感。记忆中穆桓止不该是这个样子的,他该喊疼,他该撒娇,他该以受伤为条件为自己谋福利。他该有千百种模样,独独不该像眼前这样,忍着疼,克着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6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106 泪,客气又礼貌地道一句 “劳父皇挂心,儿臣身体已无大碍,不用再麻烦旁人了”。 怎就是旁人?这种事又怎是麻烦 ?穆谦想不通。可饶是想不通,他也不能去怨谁。是他一道圣旨将人送出宫,又是他找人教习他武艺礼数学问。他变成这样,是自己一手促成,如今自责,难免虚伪。 “父皇,儿臣有事要上告。” 穆谦敛住情绪,看一眼拂诺,发现他还是没生出丁点要走的意思,便清咳一声以示提醒, “什么话待会再说。”挥退两名御医,见拂诺还坐的四方八稳,便道 :“拂诺,你先出去一下。” 拂诺遭穆谦赶人,心下一愣,脚下岿然不动,嘴上没个把门 :“臣还要照顾太子的。” 穆桓止头一次从拂诺口中听得这一声 “太子”的称呼,不免怔怔然,看一眼拂诺,又看一眼穆谦,终于还是道:“师傅,你且先出去一下。” 拂诺总算是反应过来父子二人这是有要事相商,于是离座告辞,想着去找汤圆一同去看看那尚未化形的孩子。 屋内。 穆桓止看着穆谦,神情是肃穆的,眉眼是疏间的,“父皇,儿臣有事要讲。” 穆谦微一点头,道 :“你说就是。” 穆桓止微做沉默,略一思忖后,问道 :“对于十多年前的那场林府灭门之案,父皇如何看 ?” 十多年前,穆谦不过十四,但记性却是极好的,更遑论与他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那场灭门惨案。他拧着眉,点了点桌子,道 :“那场灭门案,早在事发不久就已经被大理寺结案。朕当时年少,未曾登基,至于当年案情进展到底为何,是不得知的。所以基于那场案子的看法,朕实在是道不出个一二三来。” 穆桓止似是早就料到穆谦会这么说,神情未变,继续道 :“儿臣却知,当年案情,事有蹊跷。” 穆谦挑了挑眉,对于穆桓止说的话是实打实的意外。毕竟那案子是大理寺结的,而据他所知,大理寺下,无一冤案。 “当年之事,确有冤屈。人证儿臣有,物证尚有一物,所以儿臣恳请父皇下旨重审此案。” 事关一百多条人命的事,又听穆桓止说事有蹊跷,穆谦自然不敢有所懈怠,忙问:“人证如今何处?” 穆桓止道 :“就在这座院子里。他名涑溪,是皇叔府里的一名护卫。”说到此处,穆桓止声音微不可闻地抖了一下,他抬眼看穆谦,见他眉头再次皱起,续道 :“皇叔与此案,尚有牵连。” 穆谦倒是一语不发,只是紧握着的拳头隐向了袖间。穆桓止毫无所察,放低了声音慢慢道 :“至于莫干一案,也是和皇叔有关。涑溪尚可作证。” 闻得此言,穆谦突然笑了。平日里不怒自威的一张脸,如今笑起来犹如沐浴了暖阳,整个人都看起来容易亲近了几分。只是这笑来的突兀,穆桓止并不觉得自己刚刚讲了什么惹人发笑的笑话。 “桓儿说了这么多,说来说去只有人证一位,物证一个,你叫朕如何去信?” 穆桓止辩道 :“人证就在此处,父皇若想见,儿臣立马请他来见。” 穆谦摇头道 :“朕只信人证物证俱全的证据。” 穆桓止急道 :“父皇为何先不见见那人证 ?物证,物证儿臣也有的 !还有,您难道不想快点给日兴国国主一个交待吗 ?” 这算是拿捏到穆谦的软肋了。诚如穆桓止所言,莫干一案,拖了这许久,而这许久不破的案子导致两国生出嫌隙。如今天下太平,还是不要起事端的好。至于那个人证么,见一面也是无妨的。穆谦这么一想,顿时豁然开朗,沉吟道 :“那就见一见那人证。” 涑溪进来规矩行礼。脸上却是结着霜,薄唇紧抿着,一副不卑不亢宁折不弯的模样。穆谦第一次见涑溪,倒是看了好几眼,但见他一脸冷漠相,心下奇怪:脸绷着不累? 找了把椅子坐下,穆谦摆出朝堂威严,道:“把你知道的全都说与本王听听。” 涑溪一五一十,纤介不遗,把他知道的有关穆宵身上牵扯的两起命案一起未遂案全部说与穆谦听。他的声音不带任何起伏,让人听了无端生出一股寒气。穆谦越听脸色越发难看,简直比锅贴还要难看,一双拳头也紧握着,上面青筋毕显。 但他仍坚持,“朕要证据,仅听你一面之词,朕不能信你!” 涑溪倒是气派神闲,只拿一双眼看穆桓止,眼神不可谓不怜悯。穆桓止被他看得莫名心虚,微微转过头,正恰对上穆谦审视般的眼。 “桓儿。” 穆谦只叫了他这么一声,就不发一言了。穆桓止硬着头皮看了他一眼,断断续续道 :“父皇,儿臣有一物,请父皇看。” 穆谦抬眼看去,就见穆桓止从袖中拿出一封信来,信上只写有一个字:等。但那字迹熟悉,落笔的迹法欹侧取势,分明是穆宵一贯的写字风格。穆谦盯着那封信,眼里布上一层阴霾,明明才轻飘飘的一张纸,却仿佛重有千斤,压在他心头,压得他都要喘不过气来了。 穆桓止像是看不见穆谦的脸色,又从袖中掏出一块环形玉佩来,玉是羊脂玉,上面雕有翠竹寒梅,正是穆谦十四岁送给穆宵的那块。玉佩完全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的一根稻草,穆谦直愣愣的从穆桓止手中接过那枚玉佩,仍是不信的,眼中酝酿着风暴,却是不发一言。 穆桓止有心安慰,于是走上前去,直挺挺地跪了下来,“请父皇息怒。” 涑溪奇怪:是穆宵做错事,穆桓止跪什么?正做这么想,就听穆桓止又说话了,“是儿臣的错,让父皇受气,请父皇息怒。” 听及此,涑溪免不了发出一声嗤笑,但好在他面部表情一向控制的好,所以这声嗤笑并没有太大声。因在他看来,穆桓止不过是说出真相而已,穆谦自己心理承受能力不强,穆桓止这个做儿子的跪下认错是做什么?简直匪夷所思,令人闻所未闻。 但涑溪不知,这就是生在帝王家的无奈了。帝王家的父与子,规矩在前,情义在后。事事讲求一个礼制,事事框着一条条规矩。诚如涑溪所想,方才穆桓止又做错了什么?不过是说出实话而已。但又实在不巧的是,这些实话正正触了穆谦某块逆鳞,惹他动怒。听到穆桓止这般认错,穆谦心下舒缓,但脸色还是不太好看,沉吟几刻,只道:“明日回宫。” 穆桓止应了一声,穆谦没让他起,他只能跪着。涑溪瞥了一眼他,只觉得可怜至极。 穆谦看他,眼底沉了些别的情绪,稍纵即逝。 “桓儿,你先起来。” 穆桓止叩首,“儿臣谢父皇。” 涑溪觉得自己该请辞了,于是道:“皇上,草民先行告退。” 穆谦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7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107 “嗯”了一声,自是放了他。 穆桓止想了想,也预备请辞。手还没拜下去,穆谦又说话了 :“桓儿,你如何看你皇叔。” 穆桓止直起身,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话来,又觉得自己一个后辈在背后议论一个长辈实在不合规矩,于是只得沉默。穆谦倒是不怎么在意他的沉默,只苦笑道:“原来人总是会变的。” 他身居高位多年,有关阴谋诡谲,人心不可测,自认为参的十分透彻,却不想,竟是实实在在栽在了穆宵这里。穆宵那张脸太具有欺骗性,看起来纯良无害,笑起来更是让人无法在心里设防,不想他实则是将一身反骨藏匿,收敛爪牙,只待在合适时机,给你致命一击。 穆谦想了想,莫名想到三年前的除夕,穆宵入冬过节,当夜与他对饮时说的那些现在细思起来莫名其妙的话来。现在来看,怕是当时就已经露出了狐狸尾巴,可惜当时自己酒意上头,听不懂他话里有话。 穆桓止见穆谦沉默不语,便又请辞离去,穆谦一脸莫名,“这是你的房间,为何要走 ?” “......”穆桓止:“儿臣,有些倦乏了。” 穆谦自是听得出他的言外之意,稍稍愣住,旋即笑了一下,才道:“难为你一身伤还听朕唠叨这许久。” 穆桓止忙道 :“父皇的话,又怎么能是唠叨。” 穆谦没说话了,只轻笑了一下。人走关了门,外面一众羽林军恭敬叫他“皇上”。黑夜寂寂,残月高挂,晕着半圈光辉。这样的夜里,穆谦突然觉出冷来。融进血的亲情,在皇权富贵面前,也是要让步的。身于皇家三十余年,位居高位二十年,却是今天才把这个道理悟透彻了,还真是悲哀。 作者有话要说: 穆宵是影帝,拿奥斯卡的那种。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回宫的途中倒是顺顺利利,因为念及穆桓止的身体,所以没有着急忙慌疾赶。拂诺时不时策马到他身边,问一句是否吃得消,穆桓止直说无碍。身体虽然受了亏损,但在拂诺昨夜的调理下,也好了个七七八八。灵怨医人的法子,倒真是不同于常人。 顾念景撒泼耍赖换来和轩墨的同乘,心里自是美的无法言喻。轩墨眼睛尚显赤色,他觉得太于招摇,于是头上罩着一顶兜帽,微微垂眸,就能将一双眼睛隐藏。 顾念景伤好得快,加之夙愿得了,心中越发得意,“轩墨,你说给咱们的儿子取个什么名字?” 儿子目前只能维持着小狼崽的模样,被汤圆抱在怀里,好一顿稀罕。 轩墨一双耳朵红了一红,嘴上却道 :“别瞎说。” 顾念景搂紧他,贴着他耳朵刻意压低声音说:“这可不是瞎说,本来就是咱俩的儿子。” 胡说八道方面,轩墨一向不敌他,于是干脆闭嘴。 顾念景倒是丝毫不在意,自说自话的本事也是奇好,“这次咱儿子的名字得由你来取,要我取,儿子长大了绝对恨死我。” 想到顾念景给取的“旺财”一名,轩墨觉得他刚才所言十分的言之有理。 “顾轩。”轩墨突然开口。 “恩?顾轩?什么......!!!你说咱们儿子的名字,顾轩 ?顾轩好,这个名字太好了!” 如果不是顾忌轩墨脸皮,顾念景恐怕当场就得亲上去。顾轩,他和轩墨的儿子,就该叫这个名字 ! 冠他的姓,摘轩墨的名,合二为一,自是一家。 轩墨也笑了一笑,只是他不经常笑,所以这笑并不明显。 “我也觉得好。” 轩墨极少说这样的话,顾念景今天像是听了个稀奇,直搂着他让他多说说。轩墨脸皮不如顾念景的厚,当然,他们这些人里,也就拂诺的脸皮能与之堪比,所以红着耳尖沉默。顾念景也怕多闹了惹轩墨生气,所以闹了一阵就安静了。 一行人在傍晚十分进了临安城。临安到底是养在皇城底下,其繁华,其昌盛,自是之前的延都不可比的。可惜时间不对,一行人又赶着进宫,所以饶是贪玩如汤圆也收起了玩乐一番的心思,驾着马一门心思赶路。 事关莫干案情,穆谦片刻不能耽误,急召了穆宵进宫。穆宵一身朝服,精神气十足,笑容和煦,端得一派从容淡定。这份从容一直持续到他见到涑溪,神情也是分毫不变,像是早有预料,又像是另有打算。 “穆宵,此人你可认得?”穆谦极少连名带姓的叫他,穆谦听着稀奇,嘴角笑意竟还深了几许,“臣认得。” 穆谦冷着脸, “认得就好。那你可知,朕深夜召你进宫,所为何事 ?” 穆宵也不绕弯子,微微弯下腰,拜了一拜,道 :“臣大概是知道的。” 穆谦就不说话了,静候着穆宵接下来的话。 “皇兄召见,可是为莫干一案?”听不到穆谦的回答,穆宵又是一笑,再道:“确实与臣有关,皇兄怕是知道了。” 没想到穆宵会这么干脆的承认,穆谦一时说不出话来,只看着他,眼底情绪晦暗不明。御书房里只剩他们两人,陪着他们的还有几盏豆形灯,豆大的火光,有飞蛾上前,几欲扑火。 “皇兄是在惊讶?”穆宵偏头看他一眼,眼底笑意绽的更深,“也是,合该惊讶,不然皇兄的城府可是比臣弟还深呢。” “莫干一案,是臣所为。”穆宵承认的干脆,想了想,竟又贴心地问了一句:“皇兄还有什么要问的?不如一并问清楚了,也好做到心中有数。” 穆谦似是太过震惊,仍是说不话来。 穆宵也不管那些规矩不规矩,自己寻了把椅子就坐下,又道:“皇兄还要问十多年前有关林家灭门一案吧?自然,此事与臣弟也尚脱不了干系。” 一桩灭门惨案,就被他这么轻飘飘的说出来,穆谦听后只觉胸口蹿起一把火,烧的他只能靠嘶吼才能将那口气给发出来:“那是一百多条人命 !穆宵,那是人命 !” 穆宵像是从穆谦口中听了什么笑话一样,竟然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还边拍掌道:“我的好哥哥,你也好意思说那是人命?你竟也知道那是人命。不过以后,这种话还是不要再在旁人面前说了,毕竟会贻笑大方。人命?你说说你手上沾了多少人的命,你竟然跟我讲人命?” 穆谦被他一通颠倒黑白的质问问的说不话来,只僵立着身体站在那里,浑身上下止不住的发颤。 穆宵毫不留情继续捅刀子,“这天底下,最说不得这种话的人就是你,你手上沾的血可比我多得多。” 良久的一阵沉默后,穆谦终于端回一点帝王的姿态,站直身体,质问道:“你为何要这样?” 穆宵微微一笑,道:“自然是为权,没有谁是愿意一辈子位居人下,俯首陈臣的。” 不想,穆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8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108 谦却是摇了摇头,道 :“朕问的不是这个。朕是问,你自投罗网,用意何为。” 如果昨天知晓真相的时候,穆谦尚能说服自己这一切不过是巧合,巧合让穆桓止知道了涑奚的存在,又正巧涑奚对穆桓止说出了真相,再凑巧让穆桓止在王二麻府上找到了那封穆宵的亲笔信。但今天通过穆宵的一番说辞,他便能断定,这一切不过是穆宵早早的安排。 先是让沈哲成去往雾宿山,又对涑奚吐露穆桓止下落,引涑奚去向那里。雾宿山设有奇门遁甲,能迷惑住常人涑奚,却是不能奈身为药傀的沈哲成何,所以就算涑奚进不去,沈哲成也能破了阵法,让他进去。可惜涑奚运气实在是太好,正巧遇拂诺和轩墨出山,开了阵法,让他钻了空子。如此,沈哲成和涑奚的见面就成了必然。即便沈哲成变成那般人鬼不辨的模样,涑奚也能从那半枚玉佩中认出了他。 既然沈哲成被涑奚认出,那么接下来的一切都有了解释。本以为死去多年的挚友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却是面目全非,人鬼不辨。又遇沈哲成叫穆桓止一声“主人”,理所应当,涑奚自然会认为沈哲成与穆桓止免不了干系,由此深究,自然能牵出穆宵这条线来。只是,穆宵这么做,用意何在?谋划一切,就为把自己牵扯出来?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穆谦又问了一遍,仍是不得解的。谋划了这么久,除了这么多绊脚石,却在将近成功之际,撒下一张逆天大网,将自己困在了其中。聪慧如穆宵,这么作茧自缚的做法,他却做了。简直让人猜不透,想不通,道不明。 穆宵一扯嘴角,扬起一个笑来,“以前是为权,”所以不择手段,穷竭手段也要给自己铺出一条血路来,“后来是为情。”世间万物,唯“情”字伤人,有人为它痴癫,有人为它疯狂,他却为这一字,自斩前路。 穆谦听及此,神色一怔,像是觉得不可思议,说了一句:“你竟也有为情所困的一天,” 穆宵仍是笑着的,“臣弟不过凡人一个,虽然狼子野心,七情六欲却是有的。” 穆谦不说话了,只拧着眉,痛心疾首地看着穆宵。 穆宵转了转小指,从椅子上慢吞吞地站起来,“近些天,臣弟这小指总是疼,疼着疼着就令臣弟记起一些旧事来。” “不知皇兄还记不记得,臣弟这小指是断过的。”说到这里,他停顿下来,举着那断过的小指,歪着脑袋看着穆谦,似在追忆。 穆谦自然是记得的。那还是穆宵八岁的时候,他们兄弟几人到猎场狩猎,除开穆宵,其余兄弟或猎到了兔子或猎到了野鸡,就穆宵一人,什么都没有猎到。对比其他兄弟的收获满满,穆宵心下有了落差,一难受就哭了出来。 穆谦作为兄长,当下就把手中猎的兔子分了一只给他。穆宵抽抽噎噎地接过,当晚却又抽抽噎噎的给他还了回来。穆谦问他原因,他只说不该拿哥哥的东西,不劳而获不是君子所为。穆谦也是心大,接受了他那套说辞。接过结了血痂已经死透的兔子,穆谦欲拉穆宵进屋,却不想被穆宵躲过。穆宵言辞闪烁,说天色已晚,该回殿了。 穆谦依了他,放他回了宫。第二天一大早去看他,正看见他解了缠在小指上的纱布,抖着手给自己上药。 穆谦一着急就闯进屋,吓得穆宵手一哆嗦,药瓶咕噜滚出去好远,正巧滚到了穆谦脚边。 穆谦捡起药瓶,心里着急,嘴上关切,“你哪里受了伤?请御医过来看没?”说到这里,穆谦才发现这屋子就只有穆宵一个人,“宫人呢?他们都去哪儿了?!就让你一个人在这儿?一群趋炎附势的狗奴才!” 穆谦这火气发的并非毫无根据,宁贵妃年前因小产心情抑郁,皇上半点关心都不曾送达,宫里的宫人都是一群人精,眼见宁贵妃失宠,自是怠慢他们母子二人。 “哥哥,”穆宵小声叫他,伸出那只完好的手扯他衣袖,“不碍事的,宵儿不疼。”话刚说完,泪珠子就掉了下来。 穆谦心疼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他心思深沉,也知道凭宁贵妃他们如今的处境,御医是请不来的,能找来治伤的药已是大幸,于是没有声张,只冷着脸拨开药拔子,给穆宵上药。 “告诉哥哥,你这小指如何断的?” 穆宵嗫嚅几声,才道:“就是不小心摔了。” 小指已经被接上,指甲上淤了一大块紫红色的血,断的那截小指血肉模糊,像是被人狠狠踩过。根本就不是摔倒才会有的伤。 穆谦脸色复一沉,又道:“你当哥哥是傻的?这伤怎么可能是你自己摔的!” 穆谦鲜少对穆宵说一句重话,如今这句质问砸下来,砸的穆宵身形一颤,泪珠子又往下掉,他低声,苦苦地哀求道:“哥哥,宵儿求你,别问了。” 穆谦胸腔剧烈的起伏着,忍了又忍,终于把到嘴的话吞进了肚子里。他能力尚且不足,尚不能为穆宵做些什么。忍这一时,只为日后的反击。 “那断指,是宁贵妃所为?”如今,穆谦终于问出这句话来,却觉得心口一阵绞痛,就像被人往心口捅了一刀,刀尖挨着心脏,疼的他半天喘不过气来。 穆宵一派云淡风轻,“是。那皇兄是不是奇怪臣弟的生母为何这样对臣?” 穆谦不说话,穆宵自顾自道:“因为她说啊,‘皇家不养无用的废物’,我连一只兔子都得靠皇兄施舍,废物如我,不如不活。” “皇兄,你知道臣弟这根小指被母妃碾断时,在想什么吗?臣弟想啊,这做人,就该狠一点,不然活不了......” “别说了!”穆谦出声打断他, “你闭嘴!” 于是穆宵闭嘴了,眼角夹着笑,歪歪斜斜地支着身体站在那里。穆谦被他看得恼火,拂袖道:“莫干一案,朕说了要给日兴国一个交待,林家灭门一案,牵连一百余人,也是要翻案的。穆宵,朕这次再不能护着你。” 穆宵嘴角绽出两点梨涡,“皇兄一身正气,自是刚正,自然不能包庇了臣弟。皇兄。”穆宵看向他,眼底在烛光的映照下,淬着光,“臣弟只求皇兄依法行事。” 穆谦艰难地吞吐下一口气焰,道:“朕自然会依法行事。穆宵,天道有轮回,你犯了太多错,该受罚。” 穆宵仍然是笑着的,“自然。”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穆宵当晚被投入大牢,一身亲王服被除去,换得囚衣加身。但他仍然是淡然的,嘴角漾笑,眼底蕴光。在这一刻,他全然将生死置之度外,只余躯壳一具,接受他最后的审判。 涑奚来到牢房,已经是第二天下午的事了。他着一身月白直裾,袖口绣有一簇簇开的极艳的寒冬腊梅,头发用月白发带高高束起,腰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9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109 间悬剑,面无表情,眉眼之间甚至可见厌恶。 穆宵也许看见了,但是自欺欺人装作没看见,反正他在看见涑奚的那一刻,眼底蕴的光更亮了些,“我没想到你真会来。” 涑奚寒着脸,声音不带任何起伏地说:“如果不是有求于人,我不会来。” 闻言,穆宵神色暗淡下来,整个人看起来颓丧了不少,“也是,难怪。” 又道:“可是你还是来了。” 涑奚皱着眉,不想再同穆宵多说一句废话,伸出手直言道:“解药给我。” 穆宵不语,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涑奚,像是要把这个人刻进脑子里一样。 涑奚被他看的生烦,又道:“解药!” 穆宵突然笑了,笑得肆意,笑得颠倒,弓着腰,揉着肚,眼泪都给笑出来,糊了满脸,狼狈又可悲。 “涑奚,原来你也会急的。哈哈哈哈,果然遇上沈哲成,你就是不一样的,哈哈哈哈哈哈......” 状似疯癫,话不成句。涑奚忍无可忍,隔空甩出三枚银针,封住穆宵笑穴。 “我无欲多言,你快把解药交出来!” 穆宵摸着钉进脖子里的三根银针,慢吞吞,阴恻恻地道:“你来见我就是为给沈哲成寻解药,涑奚,你现在是有求于我。” 涑奚双拳紧握,唇线紧绷,忍了几忍,还是吞下到嘴的谩骂,咬牙切齿道:“是。” 穆宵拣了块干燥草垛坐下来,拍了拍沾在裤腿上的草屑,才又慢吞吞地道:“我就想多看你一会儿,现在还没看够,解药自然不会给你。” 涑奚听后只觉一阵恶心,心下嫌恶,面上冰冷。最终忍了又忍,也只能别过脸不再看他。 穆宵被他这个动作刺痛,眼神彻底暗淡下来,就像开的正艳的花突然遭大雨倾盆,浇了个花败叶落。许久,他才道 :“我再借你一刻钟的时间,就一刻钟。你耐心一些,等我说完。” 说罢,不等涑溪应答,他就又说了,仿佛怕时间不够用一样。 “我跟你讲一个故事,故事可能有些长,你不要觉得烦。有一个孩子,自落地起就是个药罐子,加之又是家中幼子,所以不怎么得宠。他上面,有几任哥哥,个个身强体壮,聪慧过人。反观那孩子,除了一身病,简直就是一无是处。这样的废物,在那样的家里,可谓十分尴尬。这个时候,那孩子的生母就体现出她的作用了。你知道她对那孩子做了什么吗 ?”穆宵微微一笑,这笑容里多了些狠戾,“她在寒冬腊月的天,将那孩子扒光了衣服丢进雪地,还慈母关怀地说那是助他锻炼身体。又在那孩子和几位哥哥走的亲近了些时碾断了那孩子的小指,十指连心,那孩子哭的不能自己,结果他那位自是端庄的生母却骂他一句‘废物’。涑溪,你说奇不奇怪,世上竟有这样的母亲,把自己的孩子不当人看。可是,你也听见了,世间偏偏就有这样的人。” “后来,这孩子长大,身体渐渐好了些,学问也做的较以前更刻苦。有一日,他得到来自生父的夸奖,这少年欣喜万分,激动难耐将这一喜讯分享给他母亲,结果你知道他母亲说了什么吗 ?她说 :‘不过得到一次夸奖而已,还不是废物一个’。” “那少年至今无法忘怀他的生母说这话时的表情,细细的眉蹙着,薄薄的唇斜翘着,纤细的手拍着这少年的脸,嘴里吐着恶毒的言语。少年长至十岁,听的最多的话就是‘不过废物一个’。而他那娘亲教导他的,也是一句‘是自己的便永远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若是喜欢,也得夺来据为己有。’。” 这就是穆宵的童年和少年时期了。他在尚且天真的时候,被宁贵妃用那些歪理邪说扭曲成一个三观不辨,善恶不明的怪胎,又近墨者黑,学会宁贵妃那副两面三刀的面孔。如今的不择手段,巧立名目,全然拜小时遭遇所致。可又能如何?错了就是错了,他做错太多,所以如今那些报应反噬到他身上,让他此生得不到心中所爱,此世化不了心中所恨。 可是,他仍然是不甘心的,他年少艰苦,活的困难。后遇涑溪,自认为遇到一生的光,却不想,那道光并不只是照耀他一人。于是心有不甘,不择手段,将那束光困在了自己身边。可是又能如何?不是自己的,哪怕处心积虑得到了,也终归不是自己的。强留的,能留一时,却是留不了一世。 “那孩子,是你 ?”涑溪动作滞缓地转过脖子,看着穆宵时,脸上布满不可置信, “是你 ?” 穆宵弹了弹手指,狡黠一笑,眉眼中多了些孩气,“不是,只是个故事而已。”看涑溪满脸的不可置信,奇道:“你竟觉得是我?”说罢,摇了摇头,低声道 :“怎么可能是我。”我比故事中的他可惨多了。 一刻钟的时间到了,穆宵口中别人的故事也讲完了。他再没留涑溪的理由。 穆宵站起来,从草坉里摸出一白瓷瓶来,“解药,给你。” 涑溪接过解药,迟疑地道了一句谢谢。闻言,穆宵拔出颈间银针,却是哈哈大笑起来,反问他何谢之有。涑溪答不上来,也觉得自己多此一举,直接拿解药走人就是,何必多说一句谢谢。再者,他这句谢谢说出来未免虚伪,是穆宵把沈哲成害成这样,如今拿来解药,不过是他应得的。 穆宵见他不走,眼神微微一动,道:“佛曰八苦 :生、老、病、死、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五阴炽盛。佛中八苦,我占五项,也算是我自作自受。涑溪,我不求你原谅我。我,我只想问你一句,你可曾喜欢过我?” 问完这句话,他拽紧衣袖,竟觉得十分紧张。这种心情就如苦读圣贤书的寒门学子等取放榜那日的心情一般。紧张、焦虑、不安,心里又隐隐有些期待。 涑溪抬眼看他,脸上仍然是没什么表情的。他嘴唇一动,嫌恶道:“穆宵,你别再恶心我了。” 这句话说完,涑溪看也不看他,抬脚便走。 穆宵也知是这么个答案,刚才亲口问出来,不过是自虐般想要确认一遍罢了。得到涑溪的答案后,穆宵忍不住幻想 :假如当初不那么偏执,假如他对涑溪好一点,那涑溪是不是就会喜欢他一点了? 但穆宵不知道的是,情爱里面,万万沾不得“假如”二字。若将“假如”带进情爱里,那这份情,便掺了假设的意味在里面,而情爱,又是如何能假设的? 眼见涑溪快走出他的视线范围,穆宵一急,喊道 :“涑溪 !” 涑溪脚步停了一停,却是没有回头。他听得穆宵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说 :“涑溪,你自由了。” 涑溪终是没有回头再看他一眼。 穆宵看着涑溪半点不做停顿的背影,脸上终是再也攒不出一个笑来。他目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10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110 送着涑溪步履不停,步步走远,看着他的背影终于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眼眶毫无征兆地红了。记忆中给他举伞遮雨的少年,终于只能存在于记忆中了。 穆宵握紧手中青瓷药瓶,脸色晄白,笑容转瞬即逝。他虚晃着步子,跌倒在草坉上,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将火折子点燃,火光渐渐大了,烧的穆宵眼神涣散,呛的他最后连视物都困难。他在闭眼的刹那,想起了那个雨夜,涑溪一身劲装,手持一柄油纸伞,给他遮住了瓢泼的大雨,从此,照进他晦暗的人生,成为唯一的光。 如今,光灭,人走,曲终,俱散。 牢房失火的当夜,穆谦一宿未眠。他召穆桓止进宫,父子俩相对无言。等抢水的一众狱卒说没能救回穆宵时,穆桓止情绪突然崩溃,他红着眼眶,一遍又一遍地问穆谦, “父皇,皇叔怎么能变成这样?人怎么能是这样的?” 穆谦也给不了他答案。人之性善,这是初生。只是后来人性被恶、欲、权等东西所磨灭。恶挤走了善,欲泯灭了知,权蒙蔽了眼。所以人变得善恶不明,好歹不分。穆宵自生就陷入泥沼,没人成为他的救赎,他便自甘堕落,与泥沼同生。明人自救,穆宵注定救不了自己。 穆宵畏罪自杀后,穆谦下了一道抄家的圣旨,穆桓止奉公领旨,带着一众禁卫军去了梁王府。府上只剩几个老仆,浑浊着眼,惊慌地看着涌进府上的一众禁卫军。穆桓止只得先安抚那些老仆的情绪,好歹让他们不那么怕了,才让人搜府。 穆宵被烧得连骨灰都寻不到一捧。穆桓止只得去他府中找来他一套亲王服,给他立了个衣冠冢。算是了了他和穆宵之间最后一点叔侄情谊。只是在找亲王服的时候,穆桓止发现了一口楠木雕花箱,黑沉沉的色,他开了锁,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卷卷画像。画像被保存的极好,没有落尘,也不见破损。他打开画像,发现画上所绘,皆属一人。 拂诺见穆桓止对着一卷画像发愣,上前去看了一眼后不确定地问他 :“要烧给他吗 ?” 穆桓止收起那些画像,没直接回答拂诺的问题,却是接了句不相关的,他说 :“皇叔一辈子的求而不得都埋在这里了。” 拂诺没接话,只捏了捏穆桓止肩膀。他沉默的把那卷画像收进箱子,落了锁,抱去了外面。穆桓止跟在他后头,突然就听到他低低地说了一句:“求而不得,不如就此放手。” 这样的道理,拂诺都懂,可惜穆宵不懂,也可能是懂了,在装糊涂。他骗了自己多年,最后终于连自己都骗不下去了。自欺欺人编织的梦,做了这么多年,该醒了。 穆桓止回想着刚才看到的那卷画像,莫名想起一句不搭边的诗来。 ———“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作者有话要说: “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苏轼 《蝶恋花》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莫干案已结,主犯梁王穆宵畏罪自杀,而事关十多年前的那场林家灭门惨案,也在梁王生前的供述中,落得水落石出。顾念景查得真相,虽没亲手手刃了仇人,但也为林家洗脱了罪名,将其姓从姓谱中恢复,也让林家一百余冤魂葬入族谱,让他们终于入土为安。 顾念景带着轩墨去了林家墓地。墓地刚建好不久,白石砖砌的墓室,呈堡状,墓碑上刻有葬者姓名,其室其家。穆谦派人烧了几日的香火以此来告慰亡魂,如今味道犹在,倒是不怎么刺鼻了。 轩墨看着墓碑上刻的一行字,甚为不解地道:“这碑上刻子女后代与其家眷,为何我在妻位?” 顾念景握住他手,理所应当地反问:“难道不是妻?” 轩墨不太能懂这些,经顾念景这么理所应当的一问,瞬间哑然,默认了这个位置。 顾念景一笑,把他手握的更紧。站了许久,才对着埋在墓室里的一众先人长辈,缓缓道 :“林家的列祖列宗,林陌给你们报仇了。”说着,顾念景一掀衣袍,直直跪了下去,对着墓碑重重磕上三个响头,“林陌不孝,让林家蒙了十多年的冤屈,还没能手刃了仇人。” 穆宵自杀是谁都没有想到的,而且,就算他不自杀,他的生死存亡,也该由国家律法来判定。所以,顾念景无论如何也是不能手刃穆宵的。轩墨想拉他起来,却被顾念景轻轻拨开了。轩墨预感他接下来还有话要说。 果然,顾念景沉默片刻,就又说话了:“爹娘,孩儿给你们找了个儿媳妇。可能这个儿媳妇不太符合你们的要求,可孩儿特别喜欢他,喜欢到非他不可,所以,孩儿恳求爹娘接受他。对了,我们有了一个孩子,等过段时间,他长大了些,孩儿就带他来拜祭你们。‘林’姓在姓谱中恢复了,可孩儿被叫了十多年的‘顾念景’,早就习惯了这个名字,所以,原本的名字,孩儿就不用了。” 七岁遭灭门被改名换姓后,这世间就再无林陌。 “弟弟,孩儿也找到了。他,他过的很好,至于其他,也应该是好的。” 提到未然,顾念景所有的巧言善辩通通失了效用,他再次陷入了缄默。正兀自缄默时,就感受到身边人影矮了下来是轩墨也跪了下来。轩墨握住他手,坚定道:“以后你不会是一个人了。” 顾念景轻声一笑,“我们,三口之家。”说完,在轩墨手背上落下一吻。 二人回去的时候,墓地上起了一阵微风,纸钱燃尽后剩的几捧香灰被卷的四飞。顾念景替轩墨掸去衣服上沾上的香灰,然后重牵起他的手,走向归路。 同时同刻,穆桓止也和拂诺站在荒郊野岭外的一处孤坟前静默。这孤坟就是穆宵的衣冠冢了,他生前作了太多恶,死后连皇陵都入不了。穆桓止心守孝悌之道,遵从祖上之规,给穆宵寻了个荒郊野外,烧纸立坟,算是尽了他这个侄子的最后一点情分。 许久,拂诺听到穆桓止低压的声音极沉的响起:“其实现在想想,我这个叔叔,也是可怜。一辈子都在争,和父皇争皇位,和沈哲成争爱人,争了一辈子,反而什么都没落在手上。其实现在这样也好,他早入轮回之道,来世投一户普通人家,安安稳稳,活过一生。” 拂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于是只得握住他手,以此给他慰藉。穆桓止无知无觉,矗在穆宵的孤坟前,站了许久。拂诺等不到他说话,甚为不习惯,只好自己说:“桓儿,不要太难过。” 穆桓止摇了摇头,道 :“徒儿不难过,只是想不通。” 想不通身边亲人为何背后捅刀,猜不透人心到底是善是恶,更看不明 “人”,到底该是什么样的。 拂诺捏了捏他的手,道:“既然想不通就不去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1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111 想,你在师傅这里,永远是个孩子最好。” 闻言,穆桓止偏头看他,道 :“师傅,没人能永远是个孩子的。” 拂诺心疼道:“长大未免太过残忍。” 如果长大要历经亲人背叛,体验世态炎凉,那这样的 “长大”,意义在哪里?拂诺想不明白,只是觉得太过残忍。他看穆式几任皇帝登位,皇位之下,堆着的皆是累累白骨,流的俱是汩汩热血。穆谦登位也是杀千万人,踩万人尸,才勉强坐上那个位置。所以能坐上那个位置的,哪个不是没有手段的?穆桓止是穆式独子,是自小就立下的储君,穆谦的那个位置,迟早是他的。只是,要让穆桓止变成那样,拂诺却是万般不愿。他看着他从一个哭包长成一个有所担当的小大人,又看着他以十三岁的年纪,承受他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压力,心中千万般个不愿意。如果可以,他倒希望穆桓止能永远是个孩子,软软糯糯,一团毛球。 但是又正如穆桓止所说,没人能永远是个孩子。他生在了皇家,就该承受皇家里的孩子该承受的。但万幸的是,穆谦只有他一个儿子,这样的万幸让他也许不用踩尸踏血登临帝位。就这点而言,拂诺又是欣慰的。只是,他想不通,穆谦后宫佳丽三千不止,为何就只有已经离世的先皇后生下穆桓止这一龙脉? 拂诺心中有疑,嘴上就问了出来 :“桓儿,这么些年,为何宫中就独生了你一个男娃娃?” 穆桓止想了想,不大确定地说:“这大概就是拔得头筹?” “......”拂诺:“虽然不太能理解这个成语的意思,但在为师的理解中,这个成语不是这么用的。” 穆桓止不甚介意道 :“大丈夫不拘小节。” 拂诺:“......” 二人回宫后,穆谦正正下朝。这几天的朝堂,气氛不可谓不压抑。梁王一派被连根拔起,朝堂内部大换血,各臣子惴惴不安,唯恐多说多错,惹了龙怒。 穆桓止搬进了东宫,拂诺跟进去住了几天,只觉得浑身的不自在,像鸟儿进了笼,被束住了自由。于是在住了几天后,便去了城中找轩墨。轩墨答应了替涑溪治好沈哲成,他手上虽有了穆宵给的解药,但要清除沈哲成体内日积月累的蛊毒,还得耗上些功力。 拂诺赶得巧,正好撞见轩墨给沈哲成清理蛊毒。沈哲成体内的毒,积的多且重,要清理起来并不容易。一盏茶的功夫下来,轩墨脸上已经出了一层汗。顾念景在一旁干着急,想给轩墨擦擦汗,又怕耽误事。 涑溪瞥见拂诺进来,微一思索,抬脚走了出去。 “拂公子。”涑溪习惯性的用武人的方式同拂诺推了推拳,“在下有一事相求。” 真是一点也不拐弯抹角。 拂诺靠在走廊外的柱子上,歪着脑袋,微微一笑,看似是在回应,实则是记起了涑溪伤穆桓止的事。 “有事就讲,我也不一定能帮。” “......”涑溪噎了一下,继续道:“在下看拂公子非比常人,所以想找拂公子求一味药。” 拂诺矜持一笑,“好说好说,你说吧,找我求什么药?” 涑溪看着他,沉声道 :“让人忘却前事的药。” 拂诺闻言,立马站直,道 :“你要这药干什么?你自己用 ?” 涑溪摇头,嘴角添了丝苦涩的笑,“不,给沈哲成。” 拂诺仿佛听见了什么天方夜谭的事,直瞪着一双眼,追问:“给沈哲成用这个 ?你知不知道这药是干什么的 ?” 涑溪表情一瞬间暗淡下去,他低声道:“我没办法。沈哲成这个人,本该干干净净,温润如玉。只是如今你看他,手沾人血,造下杀孽,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如果轩墨公子治好他,他有了这些事的记忆,他当如何度过余生?” 一双本该弹琴作画的手,却变成别人杀人的刀。如果沈哲成清醒,他要如何面对过去那个人鬼不辨的自己?涑溪想都不敢想。他为穆宵的一个谎言,忍辱负重活了这么些年。如今被告知挚友仍在,他还能救他,如何能让他再经历那些?不过是缺了以前的记忆而已,不过是忘记自己而已,比起沈哲成余生被愧疚、痛苦、自责纠缠的活着,涑溪宁愿自己痛苦。 都是可怜人。拂诺这么想,他看着涑溪的眼睛,确认道:“你确定要找我要这种药?” 涑溪毫不犹豫道:“是。” 拂诺:“好,我给你。” 轩墨用了三天时间才把沈哲成体内根深蒂固的蛊毒尽数除清。拂诺喂了昏睡的沈哲成一粒药丸,前尘往事,在这一小小药丸的作用下,终于忘得个一干二净。 沈哲成醒来,已经是在蛊毒清除后的第二日。药丸已吃,前尘往事自是不记得分毫。涑溪坐在床边,自他睁眼的那一瞬,双眼就乍出惊喜的光,“你,你醒了。” 沈哲成虽然不记得他,但听涑溪口中毫不掩饰的关心,还是微微一笑,问道:“敢问公子是何人 ?真是不好意思,我睡了一觉,总觉得忘记了很多人很多事。” 涑溪眼眶一红,立马别过头掩饰住了,“我,我是你一位朋友。你,头,”涑溪指了指自己脑袋,“受了些伤,所以不记得我了。” 沈哲成不疑有他,嘴角仍然上扬着和煦的笑,“那真是可惜,我能有你这么一位朋友,却不记得你了。” 涑溪眼眶微红,他牵起嘴角,笑了一笑,问道 :“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沈哲成摇头,又见卧房里站了不止涑溪一人,便看向拂诺他们,礼貌询问 :“你们,也是我的朋友吗 ?” 涑溪还没来记得说什么,拂诺就说话了,“是啊,我们都是你朋友。” 沈哲成眼底笑意更深,“啊,原来我的人缘这么好的。可惜我脑袋受了伤,记不得你们了。” 涑溪按住眼角,显然不想在沈哲成面前失态,他低声道 :“我出去一下。” 拂诺看了他一眼,也跟着出去了, “你后悔吗?” 拂诺是在问他给沈哲成药的事。涑溪摇头,道 :“不悔。” 拂诺只当他在逞强,但笑不语地瞥了他一眼。 涑溪又道:“前尘往事不必记,余生漫漫有我陪,所以,我不悔。” 拂诺了然。 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作者有话要说: “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卜算子·答施》 乐婉 这是糖。 脖子疼,腰也疼,更一点是一点。快完结了o(╥﹏╥)o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顾念景去了一趟宋太傅府,宋太傅一身便装,面貌已不是顾念景记忆中的模样,褪去顽皮淘气,只剩成熟的皮囊包装。但二人小时候一 分卷阅读111 分卷阅读112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112 起玩泥巴爬狗洞的交情还在,所以一逢顾念景拜访,谈笑说乐间,也不见分外生疏。 “你家的案子终于水落石出,日后你如何打算?”宋寒给顾念景续了杯茶,问道。 顾念景自林家出事后就是为复仇而活,如今大仇终得报,他肩上担子也终能卸下,落得一声轻松。顾念景高深莫测的一笑 :“隐居。” “哈 ?”宋寒对于这个回答显然是惊讶的,“隐居 ?你别是在开玩笑。”他这话说的并非毫无来头,要知道,在以前,林陌就是个爱热闹的,哪儿哪儿热闹就带人往哪儿凑。虽然现在换了名字,但就宋寒对他的了解,他爱热闹的这点本性是改不了的。 顾念景却是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他十分正经道:“轩墨喜静,我得陪他。” 宋寒一脸嫌恶,挥手赶人,“滚 !秀恩爱去死。”嘴上虽这么说,但心里还是祝福他的。毕竟顾念景吃了太多苦,如今好不容易遇见那个人陪他余生,他没立场对他的选择说三道四。 顾念景嘻嘻一笑,立马不正经了,“那可不行,我今天可是特特来关照你这位空巢老人的。” 宋寒吊着一张脸斜睨他,十分冷漠 :“门在转角,请你走人。” 顾念景见好就收:“行了行了,不逗你了。其实我是来给你送花酿的。” 宋寒即刻变脸,一张脸上堆满笑,“那感情好,花酿呢?”眼睛四下寻找了一番,发现并没有找见一瓶,“你藏在哪儿呢?” 顾念景拿手在他眼皮底下挥了三挥,“别找了,没带。” 闻言,宋寒一双眼倏然瞪大,指着顾念景急道:“你诓我?!” 顾念景拍开他手,慢悠悠道:“你这人,真是,急什么。虽然没给你带现成花酿,但我给你带来了酿制花酿的方子。” 宋寒立马坐正了,朝他伸手,“啰里啰嗦,你快点拿来就是。” 顾念景从袖中掏出来给他,“林家光辉因它,衰败也因它,我不可能再带着它在身边。如今酿制方法给你,你若哪天馋嘴了,就自己酿着喝。” 宋寒笑嘻嘻地接过了,极宝贵地看了又看,更甚至眼里都有了泪,他直念叨 :“这样也好,也好。”然后折好小心放入袖袍中。 顾念景给过宋寒花酿闲坐了一会儿就想走,宋寒眼睛一转,突然想起了一桩正经事还没同他说。 “太子身边那位近侍,”宋寒小心翼翼瞥了顾念景一眼,斟酌着道:“名叫林然。” 见顾念景反应不大,这才大着胆子又道 :“起初听到他名字,我十分震惊,毕竟林家出了那件事后,林姓就在姓谱上被除名了。后来我问管事公公,才得知他被一浣衣妇收留,浣衣妇夫家姓林,而且也没什么文化,所以给他取了这么个名字。他的名字记录在册,皇上必然是知道的,但是皇上竟什么也没做。即便皇上没动作,我也是始终不放心的,当时我刚做太子太傅不久,便自作主张同管事公公要来他,放在了太子身边。” 宋寒说到这里,发现顾念景脸色越来越难看,便识趣闭嘴。 顾念景沉默半晌,才道 :“谢谢你。” “然弟进宫就是为报太子恩,你实现了他的所愿。所以,我要谢谢你。” 宋寒松了口气:“那你会认回他吗?” 顾念景摇头,“现在就好,他记不得以前的事,我要是认回他,徒增他许多烦恼。” 宋寒一想,的确是这么个道理。顾念景虽然大多数时间是不靠谱了点,但是作为哥哥,他一向为幼弟考虑周到。 拜别好友后,顾念景回了客栈。 现如今大仇得报,阖家美满,他该放下一切,迎向新人生了。人总不能一辈子拘在过去,往前走,自有好风景。 顾轩刚化出人形,勉强只能维持三个时辰的原貌。顾念景回到客栈的时候,轩墨正抱着他给他喂米糊。顾轩还太小,虽是占灵而来,但到底还是个奶娃娃,太硬的没牙齿吃,太稀的又不能吃饱,简直就是养了个祖宗在身边。 “怎么又在吃?”顾念景记得他走之前轩墨已经喂过一次了。 “他饿了,总是哭。”轩墨拿手巾给顾轩把嘴巴擦干净。 “臭小子,事真多。”顾念景把顾轩从轩墨手里抱过来掂了掂,惊觉体重日益增长,不免担心迟早胖成旺财。“啧,怎么感觉又胖了?” 轩墨疑道:“又?他化形不过才第三天。”三天怎么可能吃成一个胖子。 顾念景嘻嘻一笑,毫不顾忌顾轩还被他抱着,凑过去就是往轩墨脸上亲了一口,“夸张的说法嘛。” 轩墨:“……” 顾轩吃饱喝足就想睡,但不知是和顾念景八字不合还是命里犯冲,顾念景抱着他死活不睡,就咿咿呀呀在那儿闹人。轩墨被他闹的脑仁疼,就把人接过,放在怀里颠,颠了一会儿,顾轩就打着哈欠栽到轩墨胸口睡了。轩墨把他放到床上,给他盖上了被子。 顾念景一脸吃惊,凑到床边看着打着呼噜的顾轩,问:“轩墨,你怎么做到的?我刚哄他半天他都不睡!这……” 轩墨竖起食指抵在嘴边,“你小点声,顾轩觉浅,等会把他吵醒。” “……”顾念景撇撇嘴,“得了吧,你听他都打呼噜了。” 轩墨没理他,倒是弯下腰给顾轩掖了掖被角。 顾念景倒了杯茶握在手里,“轩墨,我们什么时候走。” 轩墨放下床帐,走到顾念景身边,“就这两天,如何?” 顾念景把杯子递给他,又凑上去亲了一口他的脸,“听你的。” 轩墨看着他,淡色的眼瞳里有不安,“你真愿意陪我隐居?” 顾念景扣住他脑袋,直视着他的眼,痞笑道:“轩墨,我纠缠你三年有余,如今好不容易追到手,现在自然一切听你的。” 轩墨眨眨眼,不解道:“只是现在听我的?” 顾念景狐狸一条,“现在一切听你的,以后嘛,”他压低声音,刻意暧昧道:“日后再谈。” “......” 日后再谈另做他说。 轩墨敲开拂诺的门,问他要不要同他们一起走。毕竟穆宵已死,危险已除,而宫里人才林立,能教导穆桓止的不是只有他们。再有,他觉得穆谦也不会再让他们教习穆桓止。 拂诺犹豫了一下,才说:“我晚几天再回去。”又问:“你想好了?”这是在问轩墨要同顾念景隐居的事了。 轩墨毫不犹豫的点头,“嗯。”看拂诺无甚反应,又补充道:“他说他会一直陪我。” 拂诺只觉心肌梗塞,这种无形之中秀的恩爱最为致命,孤家寡人的他勉强稳住心神,才说:“你觉得好就好。”想了想,又问:“你们要去哪里隐居?还会回雾宿山吗?” “金陵。”对于 分卷阅读112 分卷阅读113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113 第二个问题,轩墨考虑了一会儿,才道:“会的。” 拂诺拍了拍他肩,笑道:“天大地大,记得回家。” “......”轩墨 :“恩。” 顾念景他们选择在穆桓止重登太子之位之后离开的临安。离开那日,临安天气好得不像样,顾念景出宫之时,去了一趟太子东宫。穆桓止身着太子便服,只是仍不足十五,所以不能束发,故而头上挽着的两个发髻削弱了些他太子便服包装出来的成熟面孔,让他有了几分孩气。穆桓止拉着他的手在那儿上演依依不舍,东说西说,什么都说,就是不想顾念景走。 顾念景哄着孩子,恰是顾轩哭了起来,穆桓止才不得不放他们走。 未然一身宫装,打底的白,外面罩着青衫,襟口穿着金线绣的梅花。他站在穆桓止身边,看着轩墨怀里左扭右转闹个不停的孩子,脑子里突然冒出这样一幅场景来 :一个半人高的孩子牵着一个小萝卜头,晃着步子左一脚右一脚的往着他们来时的方向走,然后他们越走越远,其中半人高的那个孩子,在他们快要消失在他视线的时候,突然转过头来。 顾念景同东宫里的一众人辞别,又特特来到未然面前,郑重说了一句再见。未然还未看情那孩子的脸,就被顾念景一句 “再见”拉回意识,他也就礼貌回应他一句再见。顾念景人已经走到东宫大门口了,但还是不甘心,唯恐此行一别是再不相见,于是将迈出大门的脚收回,再次特特走到未然面前,小心又小心地问了一句,“我能抱抱你吗 ?” 未然不明所以,求助似的看了轩墨一眼,轩墨无甚反应,未然才问道 :“为什么要抱我啊 ?” 顾念景压下鼻头泛起的酸意,认真道 :“你很像我一个亲人,所以我想抱抱你。” 未然是知道发生在顾念景身上的事的,对于他家破人亡的遭遇,他是心疼的, “好啊。”说完,张开手臂,给顾念景一个拥抱。 时隔十六年,顾念景终于又能抱得未然,而他记忆中羸弱的幼弟,已经长成一个大人,他会有更好的人生,一段只属于未然的人生。 即便百般不舍,顾念景也只能撇下心中翻滚的情绪,最先放开了未然。 “谢谢你,未然。”顾念景看着他的眼,情绪不明道:“此行一别,怕是再也不会相见,那我愿你岁岁平安,一生喜乐。” 顾念景不知,他的无心之话,却是一语成谶,这之后的漫长岁月,他们再没见过一面。哪怕是后来的死却离别,都没能让他们见上最后一面。 未然弯着眼睛接下他这句祝福,也礼尚往来地送他一句 :“那未然就祝顾公子阖家欢乐,一生顺遂。”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顾念景和轩墨的故事就到这里啦,他们两个人隐居奶孩子的故事,咱们番外见 ~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穆桓止重登太子位,开始变得越来越忙。拂诺无所事事,也不想即刻回雾宿山,便带着汤圆天天在临安胡吃海喝,安心长膘。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六天,第七天的时候,汤圆以长胖五斤的代价单方面终止了这场胡吃海喝。 “你什么时候回雾宿山?”汤圆举着糖葫芦问拂诺。 拂诺揉着肚子扶着腰,边走边说:“明天?” 汤圆点头,“也好,哎呀,玩了这么些天,把人都玩懒散了。” 拂诺笑他:“啧啧,说得好像你以前很勤勉似的。” 这话说的就很讨人嫌了。汤圆白眼翻上天,把嘴里糖葫芦嚼的蹦脆响, “你不说话的时候真美。” 拂诺嘻嘻一笑,“我觉得我说话的时候更美。” 汤圆面无表情 :“拂美人,今晚侍寝。” 拂诺故作娇羞,“哎呀,可是今晚我得陪桓儿,毕竟明天就要走了。” 汤圆跳脚,“他可是你徒弟 !”说完又觉得自己反应太大,瞄了一眼周围人,发现好在没人 注意到他们,于是微微降了些音量,继续说:“他可是太子,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拂诺,你这简直是在玩火 !” 拂诺闲闲一笑,掸了掸自己的袖子,漫不经心道:“你这话说的,我就开个玩笑而已。” 汤圆却是不信:“你可别了,前些天,穆桓止受伤,你日夜不休照顾他是为哪般?” 拂诺一脸无谓,反问他:“我是他师傅,照顾他难道不是理所应当 ?” 汤圆斜他一眼,道:“你我多年交情,我生病的时候你除了嘱托我多喝热水,还做过什么 ?” 拂诺再次反问:“难道生病不该多喝热水?” “......”汤圆:“你美你说了算。” 还是觉得不放心,又道 :“你自己的感情自己把握好,什么人能喜欢,什么人不能喜欢,你自己心里要有数。” 拂诺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他弹了弹指甲,道:“行了,回去吧。” 二人晃着步子慢悠悠往宫里走。 穆桓止下学的时候,恰逢拂诺进东宫。开饭的时辰尚早,拂诺便跟穆桓止讲了他和汤圆明天要走的话。穆桓止一听,脸色立马变了,“师傅要走?” 拂诺一只手支着脸,一只手敲桌子,道:“该走了,在临安待的时间太长了。” 穆桓止看着他,急道:“师傅就不能晚几天再走?” 拂诺也看他,奇怪道:“你如今重登太子位,少不了太傅武士来教你,为师还待在这里干嘛?” 穆桓止拉住他胳膊,开始撒娇 :“师傅你别走嘛。” 拂诺摸了摸脑袋,“师傅陪不了你一辈子的。” 这话听着熟悉,穆桓止沉默小刻,蓦地想起他受伤那晚做的梦来。如今拂诺这话说出来,简直就像是在印证那晚的梦一样。穆桓止心里有些不舒服,他不罢不休,反问:“为什么不能 ?” 拂诺扶着椅坐把站起来,“没人能陪谁一辈子的。” 拂诺这说的漫不经心,穆桓止听在耳朵里,却觉得犹如被人当头打了一棒,敲的他半天缓不过神来。他猛地拽住拂诺胳膊,手下用力,将他重推回椅子里,“师傅这话是什么意思 ?” 他双眼紧锁住拂诺,再次逼问 :“师傅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没人能陪谁一辈子’?徒儿之间跟师傅说的话,师傅都当耳边风了?” 拂诺看着穆桓止近在咫尺的脸,默默咽了口口水,他试图把穆桓止推开一点,却不想被他抓的更紧。 “桓儿,你先放一放,这样抓着师傅,不合规矩。”拂诺试图跟他讲道理。 穆桓止不听他的,反而更逼近一些,“师傅,请正面回答徒儿问题。” 这个距离,从外人的角度,简直和接吻无异。拂诺做这么一想,老脸一红,更觉不好意思了:“那个,刚才师傅胡 分卷阅读113 分卷阅读114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114 说的。” 穆桓止不依不休 :“请师傅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这小崽子,做回太子就上天了!拂诺觉得老脸有些挂不住,祭出他这个师傅所剩无几的威严,唬着脸,喝道:“把手从为师身上拿下去 !” 穆桓止眼色沉沉,紧盯着拂诺,一言不发。 他不过十三岁,但这么看着拂诺时,竟让他觉得有种被狼盯住的错觉。拂诺不敢造次,只好把声音软下来,再次商量:“桓儿,乖,把手从师父身上拿下去。” 穆桓止摇头拒绝,“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这次连敬称都没了,看来是真生气了。拂诺一时不太能适应这么和他说话的穆桓止,神色微微一变,只好选择回答他的问题,“为师觉得,为师不能陪你一辈子。” 穆桓止直视着他的眼,追问 :“师傅为何这么觉得 ?” 饶是好脾气如拂诺,也在穆桓止一再的逼问下,觉得恼火,他推了推穆桓止,神色有些不耐, “下去。” 穆桓止微微松开一点,嘴里仍是不饶人:“徒儿以前说的,难道师傅全部忘了个一干二净 ?” 你以前说那么多话,我怎么知道你说的哪句?拂诺心下无语,掀了掀眼皮,问:“那好,你说说为师以前跟你说的什么。” 穆桓止认真道 :“师傅说,守我活过百年之久。” 拂诺不说话了。 穆桓止执拗道 :“还是说,师傅当日这么说,是在诓徒儿?” 这罪过就深了!拂诺被吓得不轻,当即辩解道 :“不是,师傅没骗你。” 穆桓止又问:“那师傅还要走吗 ?” 还是绕回来了,拂诺无奈,“师傅当然要走。” 他用了 “当然”这个词,穆桓止心下一沉,脸色瞬间阴鹫下来,“所以说,师傅还是要走。” 拂诺没察觉到他的脸色,自顾自道:“师傅出来这么久,当然得回去了。再说,如今你重登太子位,师傅留在这里,也没多大用处了。” 穆桓止道:“师傅留在这里陪着我,就可以了。” 拂诺被他缠的没了脾气,只得敷衍道:“行行行,师傅不走,不走。” 他这话里的敷衍口气,穆桓止自然听的出来,但见拂诺这个样子,又怕真的惹怒了他让他不管不顾地走了。思及此,穆桓止缓缓松开擒住拂诺胳膊的手,嘴角慢慢绽出一个笑来,“是徒儿唐突了,师傅别介意。” 拂诺扶着腰站起来,毫不在意道:“不介意不介意,师傅干嘛跟你介意。” 穆桓止没说话,盯着拂诺按在腰间的手,眼神晦暗不明。 “师傅。”他出声叫他。 拂诺偏头看他, “怎么了?” 穆桓止意味不明的一笑,“徒儿快束发了,想找师傅讨要一份礼物。” 拂诺来了兴趣,“哦?那好,你告诉师傅想要什么。” 穆桓止低下头掸了掸袖摆上并不存在的灰,低声道 :“师傅不若想想能给徒儿什么。” 这可真是为难他。拂诺心想:我有什么?除了这幅皮囊,简直就是一无所有。 他开玩笑道:“师傅一心不灵,二手不巧的,还真是没什么能给你的。” 穆桓止还是低着头,“如果徒儿说想要师傅呢?” 他这话说的声音并不大,但又能保证拂诺听见。拂诺听后,当即愣在了原地,连腰都不扶了。没被吓着,就是觉得不可思议。穆桓止这人,拂诺完全可以大言不惭不要脸皮地说是他看着长大的。如今被看着长大的但在他眼里还是个孩子的穆桓止突如其来这么一表白,心里不是接受不了,而是觉得太不可思议了。简直比汤圆瘦了还要令他不可思议。 “师傅呢?以为如何?”穆桓止捏住拂诺肩膀,直视着他。 被他这么一捏,拂诺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才发现在他眼里还是个孩子的穆桓止已经比他还高。 拂诺撇开他手,严肃道 :“为师以为,不如何。” “为什么?师傅是嫌徒儿小?” “不是。”拂诺下意识摇头否认,这个并不能成为他拒绝穆桓止的理由。在他看来,穆桓止是个孩子没错,但是在另一方面,他又显示出他并不孩子的一面。而且,拂诺这个人,天生的没有廉耻感,所以一开始听到穆桓止的表白时,只会觉得不可思议,而不会想要拒绝,哪怕这人是自己徒弟。 “那是为什么 ?请师傅告诉徒儿原因。”穆桓止不罢休。 “你不过十三,未来还会遇见更多人,你就敢保证以后不会对别人动心?” 这才是拂诺担心的。他活了这么久,看过热恋时期的你侬我侬,也看过山盟海誓后的老死不相往来,如今穆桓止不过十三,见过的人不过几个?遇到的诱惑又有多少?而他拂诺的一辈子,漫长无期,他一生所求,不过六字:长相守,共白头。 穆桓止身居太子位,将来承大统,拂诺心中所求,他给不起。 穆桓止果然沉默。拂诺早知是这么个结果,心中虽早有预料,可还是会觉得难受。他压下心头情绪,故作轻松道 :“好了,快到晚膳时间了,先换下衣服,等会吃饭。” 话说完,人就想走。却不想胳膊被穆桓止一把拽住,他听到穆桓止低沉但坚定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请师傅给我五年,徒儿只要五年时间。” 给五年时间做什么?拂诺不明白,但也不想问。只微微侧过头,道:“好,为师就给你五年时间。” 穆桓止终于笑开来,“师傅,五年之后,你就是徒儿的人了。” 拂诺老脸一红,含糊不明地应了一声。 穆桓止掰过拂诺肩膀,在他脸颊下映下一吻,“先盖个章。” 拂诺脸彻底红了,忙推开穆桓止,自顾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发烧o(╥﹏╥)o 完结倒计时。。。 一个严肃的声明 :作者本人并不恋童,此文虽通篇胡说八道,但还是遵循一部分常识,在古代,男女结婚都很早的,(?﹏?) 穆桓止这个年纪,已经算不得小了,所以表个白什么的,真的是在常理之中== 拂诺:为师不恋童 狗子 (委屈巴巴):师傅,我不是小孩子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拂诺回雾宿山后,穆桓止心思全扑到了国政上。他只给了自己五年时间,这五年时间,他必须让自己强大起来。因为只有强者才能不受制于旁的。 他时不时会想起拂诺,想他是否像自己一样在想着他。还会想以前在雾宿山的生活,隆冬的雪和夏日的风,不见的春秋,红艳的腊梅,这些都能勾起他的回忆。很奇怪,他在雾宿山不过才待了三年时间,却仿佛有了在那儿度过了一生的错觉。 穆谦看 分卷阅读114 分卷阅读115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115 着他的变化,心中甚感欣慰。他开始让穆桓止进入朝堂,参与国事讨论。穆桓止在还未被立为储君的时候,先是进的涵书院学习,后来被立太子,由太傅教学,再后来出宫到雾宿山,由拂诺接手,教习他的功课。所以,穆桓止这些年学的东西,很杂,但又是因为这个“杂”,让他在很多事情上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穆谦不是不欣慰的,皇家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君主。 在拂诺走后的第三月,穆桓止满十四。十四,一个不尴不尬的年纪,没到十五不能束发,不够十八无法进行成人礼。但在穆谦看来,这又是穆桓止回宫后的第一个生辰,马虎不得,于是在檐水亭里宴请群臣,摆酒贺生。 穆桓止浅尝了一点桌上摆的贡酒,只觉入喉之后味道浓烈,喉咙像是被火燎过一样,烧得慌。他搁下杯盏,蓦地想起多年前在黑风寨喝的那杯清甜的花酿。可惜只喝过一次,现在顾念景也离开临安,随轩墨隐居,那杯记忆中令他回味无穷无法忘怀的味道,终于只能存在于记忆里了。 他尚陷在记忆里,旁边站着的未然就拿手悄悄拉了拉他胳膊。 穆桓止回过神来,一脸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未然悄声提示他:“皇上要考太子学问了。” 穆桓止这才把眼睛挪到主座上,穆谦一身便服,眯着泛红的眼睛正看着他。他忙拱手朝主座拜了拜,道:“请父皇考校。” 穆谦眯着一双眼,默了一默,似乎是在想该出些什么题目。过了一会儿,他才道:“何为四书五经 ?” 穆桓止自信道:“《论语》《孟子》《大学》和《中庸》此为四书,《诗经》《书经》《礼经》《易经》《春秋经》此为五经。” 穆谦微一点头,面上看不出什么赞许或欣慰的表情来,毕竟这问题实在是太简单。他又问:“儒学中有讲,三纲五常,太子说说,是哪三纲,哪五常 ?” 穆桓止仍是自信道:“三纲: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五常:仁、 义、 礼、智、信。” 穆谦赞许的一点头,再问:“孔夫子讲求中庸之道,太子以为,何为中庸 ?” 对于这个问题,穆桓止想了想,才斟酌道 :“中庸之道,意在不偏不倚,折中调和,中不偏庸不易。” 穆谦点头,又问:“那太子以为,何为你的中?何为你的庸 ?” 这种问题自然是没有标准答案,穆桓止略一沉吟,才缓缓道:“身居太子位,要做到喜怒不形于色,这是儿臣要达到的‘中’,儿臣身为太子,在其位谋其职,此为儿臣的‘庸’。” 这次听完穆桓止的回答,穆谦沉默许久。他沉默不语,席下众臣子自然不敢奉承太子讲得好,毕竟事关官职升迁或者性命安危的事,如果马屁拍好了,自然是皆大欢喜,如果马屁拍歪了,怕是会丢了项上那颗脑袋。 一时之间,噤若寒蝉。好好的一场热热闹闹的庆生宴,被生生绞没了气氛。 穆桓止猜不中穆谦心中所想,也是不敢说话,只把头低着,看着杯盏中剩的半杯烈酒发愣。 气氛就这么僵了一会儿,檐水亭里突然响起鼓掌声。先是从主座上传来的,自然是穆谦,再接着是反应过来的众位大臣,一边鼓掌一边嘴上不停夸穆桓止,什么 “别具慧眼”, “慧心巧舌”,反正就是什么夸人的词合适的就往他身上贴。 穆桓止听得只觉得尴尬至极,一双耳朵红的都快滴血。如果不是顾及场合和礼数,他都要捂住自己的耳朵了。好在穆谦抬了抬手,止住了场下的鼓掌声和拍马屁声。穆桓止如蒙大赦,感激地看了穆谦一眼。 穆谦端起一杯酒,对着座下众臣遥遥一敬,“今日太子十四生辰,朕设宴摆酒,在此庆贺太子长大一岁,朕一祝太子身体健康,二愿太子平安喜乐,三望太子在其位谋其职。”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刻意看着穆桓止,穆桓止心头突地一跳,总觉得他父皇这句话说出来意有所指。他也端起酒杯,对着座上的穆谦一敬,“儿臣,谢父皇恩。”烈酒入喉,脸颊上飞上两抹嫣红。 众臣皆贺,“臣祝赞,愿太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穆桓止再敬:“孤谢众位臣子恩。” 回到东宫的时候,穆桓止已经稍显醉态。他脚步虚浮,眼神涣散,躺回床上的时候,呓语一样叫了一声 “拂诺”。未然拿绞了水的布巾的手一抖,险些盖住穆桓止脸。 穆桓止不胜酒力,显然酔的厉害,错把未然当成拂诺。他长臂一揽,就这样把未然搂进了怀里。沉沉的呼吸喷薄在未然颈脖里,激的未然鸡皮疙瘩顿起。他不适地转了转脑袋,腾出手来试图推开穆桓止。 却不想穆桓止把他搂的更紧。 未然:“......” “太子殿下,请您放开奴才。” 穆桓止不适地□□了一声,两道羽玉眉皱着,显然是醉酒令他感觉难受。他砸吧砸吧嘴,嘟囔道 :“师傅,别闹。”说着,又把未然往怀里带了带,如此一来,两人搂的更紧,简直到了无法呼吸的地步。 “......”未然无语片刻,又道 :“太子殿下,醒醒。” 一推,没醒。 二摇,不醒。 三晃,就是不醒。 未然认命地叹了口气,睁着一双眼失神一样看着帐上流苏发愣。 穆桓止就这么搂着未然睡了一会儿,可能是感觉热,手一松,终于大发慈悲放开了未然。未然呼出一口气,从床上爬了起来,把冷透的布巾重新绞湿,给穆桓止擦干净脸,给他盖好被子,就一个人守在门外睡过去了。 有风拍窗柩,花香绕鼻,未然睡得昏沉,勉强撑开眼皮,只能瞥见一道模模糊糊不辨人脸的影子。正欲出声叫住那道影子时,鼻中吸进一味浓郁的香气,眼皮几阖,终于又睡去。 足音轻探,内室的门被人轻轻推开,又反手合上。有人踩着步子,踱到床边。穆桓止睡得不尽踏实,被角被扯到一边,露出敞开的衣襟,脑袋没有搁在枕头上,而是横在被子上。双颊绯红,眉毛紧锁着,嘴里溢出一串难受的□□。 “生日快乐。”拂诺拨了拨穆桓止的乱发,低下头在他耳边说道。 拂诺浅浅的呼吸喷在穆桓止耳朵至后颈这一块儿,像是被柳叶拂面,让他觉得有点痒。 “痒......”穆桓止躲了一躲,呓语一样嘟囔了一句。 “呵,还怕痒啊。”拂诺起了坏心思,一只手伸到穆桓止颈窝那里就是一阵挠。 穆桓止就是酔的再厉害,在拂诺连番的捉弄下,也不得不撑开眼睛,看在自己身上作乱的人到底是谁。 “别闹了,恩......你,师傅 !”穆桓止倏然睁大眼,眼睛里迸出的惊喜藏都 分卷阅读115 分卷阅读116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116 藏不住。 “恩,是我。”拂诺撤开手,应道。 穆桓止在床上坐好,看着拂诺惊讶道:“师傅,你怎么来了?你是特意赶在我生日这天来的吗?师傅,你......” 拂诺伸出食指封住穆桓止喋喋不休的十万个为什么,道 :“小点声,我偷偷进来的,不要让别人发现。” 穆桓止“哦”了一声,降低音量继续问:“师傅,你是来祝我生日快乐的吗?” 拂诺弯了弯眼,道:“不是。” 闻言,穆桓止双肩立马垮了下去,他失望道:“那你来这里干嘛啊。” 拂诺抱住他,把下巴搁到他肩膀上,“久不见你,有点想你,所以来看看。” 这话说的穆桓止高兴,他回抱住拂诺腰身,用脸蹭了蹭他的头发,道:“我也想你,想的不得了。” 拂诺“嗯”了一声,又道:“对了,我前些日子去了趟金陵,顾家小子能保持原型三天了。顾念景待轩墨极好,处处顺着他,看轩墨这么幸福,我真替他开心。” 穆桓止看着拂诺,认真道:“师傅,我也会让你像师叔那样幸福。”想了想,又觉得不够诚恳,于是改口道 :“不对,是比师叔还要幸福。” 明明才十四岁,说出来的话却十分的有说服力,让拂诺不得不相信,“恩,好。” 穆桓止美滋滋地抱紧他。 拂诺笑了笑,道:“也只有四年,我只用等桓儿四年就行啦。” 穆桓止眯起眼,道 :“请师傅一定要等我。” 两人就这么相互抱着,也不说话。一时之间,只有彼此的心跳交换。就这么相互抱了一会儿,穆桓止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把拂诺从怀里推开,紧张道:“师傅,你天亮是不是就得走了?” 灵怨有约:无圣上诏,不得入京。 拂诺点了点头,无奈道 :“是啊。” 穆桓止看了一眼房中漏刻,正是鸡鸣三刻,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他又抱住拂诺,万分不舍又十二万分的郑重道:“师傅,等桓儿当了皇上,就解了皇室和灵怨的契约,还你们自由。” 拂诺笑道:“行啊,那我等着那一天。” 穆桓止抱紧他,又反反复复说了好多话,像是百八十年没说过话一样。拂诺也不打断他,就静静地听着,偶尔问上一句,穆桓止就耐心给他解疑。 这样静拥的时光,填补了寂静的夜,连月色都变得缱绻。 作者有话要说: 大约还有三章完结,啊啊啊,?(?>?<?)? 最近更新慢,考试感冒做噩梦全部撞到一起,衰o(╥﹏╥)o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拂诺走的时候,穆桓止缠着他讲了很多让人臊脖子的话,饶是拂诺那么厚的脸皮,也是扛不住。连连躲避,直把耳朵捂住。 “师傅,你好好听我讲话。”穆桓止被他躲的无法,只好把他肩膀掰正,将他脸冲着自己。 拂诺放下手,道:“那你好好说话。” 穆桓止较劲:“我怎么没好好说话。分明是师傅没在认真听。” 如此颠倒黑白,也不知是学的谁。拂诺无奈,看来皇宫里的太傅太保也不尽然是好的,不然 好好的一个根正苗红的孩子怎么被他们教成这幅无赖模样? “好好,是师傅错,你讲就是。”拂诺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顺着他啊! 穆桓止又拿胳膊缠紧他腰身,“师傅,你有时间了就来看看我,我这几年模样变化的会有点大,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拂诺心想:不管怎么变反正是个人样就是了。 “行行行,为师时刻准备着。” 穆桓止得了拂诺承诺,心中高兴,低头亲了拂诺一口,又像是亲不够似的,复又亲了好几口。“师傅,你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来临安呢。” 拂诺微一沉默,道 :“为师又不是不来看你,你看,你昨天生辰为师不是来了么。” 穆桓止道:“可我想天天看着师傅。” 拂诺把他从怀中拉开,注视着他的眼,严肃道 :“这话可别被你父皇听见。” 穆桓止满不在乎地点头,“我知道的,我有分寸。” 这话一说完,他兀地想起昨天宴上,穆谦说的那句话来:“在其位谋其职”,穆谦到底想敲打他什么?这话中深意又是何意?难道是......穆桓止心中突然有了一个算不得好的想法。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走了。”拂诺捏住穆桓止耳垂,让他看着自己,“好好听话,为师等你十八。” “好。”穆桓止道 :“师傅等徒儿四年,徒儿许师傅一辈子。” 拂诺眉眼弯弯,温柔笑道:“好啊。” 不过四年而已,他有大把的时间去等穆桓止为他践行一个余生的承诺。 四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于穆桓止来说,四年的时间就像一鼎熔铁的炉,谋略、学识、兵家之计是炉中沸水,通过炉子下架的薪火,将炉中所有通通灌进穆桓止体内。也有可能是一柄雕物的刀,而穆桓止就是那枚被雕琢的玉,历经千雕万刻,终显璞玉后的玉琢冰雕。四年的时间,足以改变一个人,足以让他从喜怒难收变得玲珑剔透,也足以让他敛住反骨,藏住心中爱恋。 然而,对于拂诺来说,四年时间,却是犹如入油锅翻滚的煎熬。一方面掰着指头数离穆桓止十八还有多久,一方面又想该为穆桓止准备什么成人礼。太便宜的拿不出手,太贵的,他又实在是没那个钱。若说是做个手工送给他,他这手艺做出来的东西,估计连他自己都嫌弃。 他活了这么些年,为人处世方面虽然多多少少学了一些,但在人情世故上,譬如这送礼上,则是完全抓瞎。灵怨自有初始起就是个大人模样,活了这么些年,人情冷暖走一遭,世态炎凉看一遍,只是对于人类中的劳什子成人礼,他们却是没有体验过的,这没体验过,自然也没有备礼的经验。 这可真是为难他。拂诺焦灼不安又无可奈何,百思之后也想不出一份能送穆桓止的称心礼物来,于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去问了平日里醉心吃喝玩乐的汤圆。 汤圆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拉过拂诺的手拍了拍,老生常谈一样笑眯眯地对他说:“说到送礼啊,你来问我,可真是问对了人。你看,穆桓止那么爱吃,你送吃的不是正合他心意。这个,说到吃啊,这讲究就大了。你知道吗 ?你不知道,吃,是分地区的。就拿咱们雾宿山的特色小吃来说,这个是......” 拂诺听的一脸了无生趣,只得打断:“停停停。打住 !你以为桓儿是你?他现在不怎么爱吃了。” 汤圆痛心疾首,捶足顿胸道:“怎么能不爱吃呢?此等说法简直是丢咱们吃货 分卷阅读116 分卷阅读117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117 界的脸!” “......”拂诺听不下去了,没好气道:“没有‘咱们’,只有你一个人。” 汤圆道抚胸顺气,又端起桌上放的凉茶灌了一大口后才郁郁道 :“好吧,那这可真是令我伤心。” 拂诺受不了他这多年如一日做作的演技了,嫌恶道 :“快被演了,说好给我出招的。” 汤圆坐回凳子上,两条长腿叠交着荡来荡去,“好吧,其实我也不知道要买什么。哎哎,你别瞪我!我实话实说嘛,这个成人礼,我又没过过。” 道理他拂诺都懂,只是为何听了之后还是想打人 ? 拂诺扯住他耳朵,怒道:“那你刚刚是在耍我?!” 汤圆摊手,承认的爽快:“生活这么无趣,是该逗逗你啊。” 如此理所当然的口气,气的拂诺当场把汤圆修理地喊了几句 “爹”后才堪堪停手。 他拍拍手,斜睨他:“生活这么无趣,是该多修理修理你。” 汤圆迫于拂诺淫威有苦难言,只捂着个脑袋暗搓搓翻白眼,顺带在心里把拂诺骂了个一百二十八式不带重样。 骂完后,突然想起一个现实的问题, “离穆桓止十八还有多久 ?” 拂诺掰着指头算日子,算了好一会儿,才说:“三年零三个月余八天。” 所以还有这么长的时间,你瞎操心个什么 ?!汤圆气结,只想一口咬死面前这完犊子。 问过一遭,礼物还是不知道怎么送。拂诺愁出一脸苦相,整日唉声叹气,悲天悯己。 如此,又是一个月过去。 十月金秋,秋高气爽。百树枯,万花凋,雁南飞,寻新巢。 在这样一个晨起加衣还算十分舒朗的清晨,久不露面的顾念景拖家带口前来游玩。 顾轩长至孩童一岁,头上挽两团圆髻,稳稳扎扎分固左右两端,粉雕玉饰一张脸,睁着圆溜溜的一双淬着蓝色的大眼好奇张望。轩墨抱着他,他倒是听话,也不闹,所以拂诺还能得他一张笑脸相向。 顾念景此行前来,只为游玩,更确切的说,是带轩墨回娘家。当然,这话顾念景只敢在心里想,说出来是一点都不敢的,不然又得去睡外屋。这样的结果,他万分不愿相见。 “轩儿,都这么大了呀。”拂诺勾出一根食指逗他,粉嫩的小脸,戳上去就跟刚刚出笼的包子皮一样软。 顾轩还不太会说话,看拂诺逗他,咿咿呀呀抱着他的食指就往嘴里送。 吓得拂诺立马把手指往回缩,轩墨也去拍他手, “轩儿,这个吃不得。” 顾轩见拂诺缩手指,还以为他是在逗他玩,追着那只手指就去抓。轩墨抱着他往后退了一步,还在试图跟他讲道理 :“轩儿乖,这个不能吃。” 顾轩不依,嘴巴一撇就要闹,顾念景眼明手快从轩墨怀里接过他上下就是一阵颠。顾轩得了趣,笑呵呵的同顾念景玩,转眼忘记要去玩拂诺手指的事。 拂诺在一旁看的直瞪眼珠子,显然是惊的。 “顾念景哄孩子本事这么好? !” 轩墨点头,微微一笑道 :“轩儿哭闹都是他哄的。” 拂诺见轩墨笑,这下更是惊讶的连话都说不出了。爱情的力量果然强大,能把一块冰坨子融成一池柔情春水。 轩墨见拂诺这样,也不意外,笑过后继续看着顾念景逗弄顾轩。 顾轩被顾念景颠了半天,一时有些晕头转向,小脑袋呼噜着左右摆,蓝眼珠子鼓溜溜地转。 这幅憨态的模样落在轩墨眼里,就只剩“可爱”二字可作形容。他走过去接走顾轩,用自己的额头抵住顾轩的,问他:“轩儿饿了没有啊 ?” 顾轩一看抱着他的换成他最喜欢的小爹爹,一双大眼笑的弯成一轮弯月。他晃着脑袋,伸出小胖手就去抓轩墨的头发。轩墨也由着他抓,见他玩得尽兴,便知道他还没饿。 日正十分,在集财镇好一顿胡吃海喝的汤圆总算是打着饱嗝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回了雾宿山。不想,刚回雾宿山,就见三口之一顾念景外加孤苦伶仃独拂诺坐在庭院的石凳上推杯换盏,轩墨抱着孩子坐在一边,用筷子蘸了甜米酒往顾轩嘴里送。 汤圆被轩墨脸上那百年难得一见的笑晃的失了方寸,眼睛追着轩墨的笑,一时未看脚下路,左脚踩右脚,门槛绊双脚,让他很是狼狈地摔进了院子里。摔进门的动静闹的太大,屋内三人眼光,齐刷刷落到他身上。 顾轩慢了半拍,见轩墨不拿筷子喂他了,忙歪着脑袋随轩墨的视线看去只见一个圆脸小哥哥姿势略显奇葩的趴在地上动也不动。而他这动作中,清奇中略显奇葩,奇葩中显得好笑。他一时也忘记要轩墨喂他,乐的呵呵笑起来。 汤圆觉得自己这么大年纪在熟人面前摔倒就已经够丢脸,不想还被一个奶娃娃嘲笑。思及此,他脸皮一下子烧起来,烧的他恨不得将整张脸都埋进冰水里,再也不起来。 “吾儿免礼,”拂诺落井下石好不忘占尽汤圆便宜,“只是回家而已,不必行如此大礼。” 汤圆一口银牙磨得霍霍响,他曲起双臂站了起来,抖落身上草屑,嘴里骂咧咧道 :“拂诺你个不要脸的!还在我面前......” 轩墨清咳一声,堵住汤圆尚未来得及喷出的骂人之言。汤圆立马见怂,乖乖闭嘴。 顾轩见那圆脸小哥哥坐到了他旁边,自来熟一样歪着身体就往汤圆那里倒。汤圆刚被他笑,现在又得顾轩的投怀送抱,一时之间被吓得不行,连连摆手拒绝他的抱。 顾轩得不到就要闹,轩墨哄了几句依然不见好后,微微沉下脸,凶了他几句。顾轩长到现在,轩墨从未对他说过一句重话,哪怕是脸色都没对他掉过,现在几句重话砸下来,直把顾轩砸的眼泪出框,哭嚎不止。 轩墨不想哄他,也不准顾念景去哄。顾轩哭的肝肠寸断,涕泗横流。汤圆听不过去,反思了一下自己的作为,深觉顾轩这番哭闹还是源于自己,于是上前抱了顾轩,哄了一阵。 好说歹说,左哄右哄,总算哄的这位祖宗安静下来。轩墨看都不看一眼,直接进了屋。 汤圆抱着顾轩,也不知该作何动作。于是求救一样看向了拂诺,拂诺看向顾念景,也是一脸求助。顾念景指了指禁闭的房门,小声道:“遵妻纲。” “......” 汤圆抱着顾轩,眼睛四处乱飞,就是不敢看他,唯恐又得一顿嘲笑。拂诺见他四肢僵硬面如菜色地抱着顾轩,难得发了一回善心,坐过去帮了他一把,接过了顾轩。 汤圆如得大赦,立时松了一口气,又见拂诺抱孩子的姿势奇准,立马道:“哎 !拂诺,我知道你送穆桓止什么了 !” 拂诺随口应他一句:“送什么 ?” 分卷阅读117 分卷阅读118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118 汤圆兴奋道:“送孩子啊!他最喜欢小孩儿了!” “......”拂诺微微一笑,一点也不见不好意思地说道:“不好意思啊,桓儿最喜欢我。” 汤圆 :“......” 作者有话要说: 声明:狗子不恋童,只恋师 ! 期考将近,更新不定时。 还有两章完结,今天一家三口出来啦(●?З`●) 第80章 第八十章 顾念景他们在雾宿山待了十日,这十日里,顾轩那股随爹的自来熟属性在这短短十日发挥的淋漓尽致。他先是同汤圆建立了坚不可摧的革命友谊,这种革命友谊详情可见汤圆把自己屯了许久舍不得吃的零嘴主动拿出来给顾轩分享以作参考;这之后,他再是与拂诺确立了跨越年龄的忘年之交,这种忘年交的体现可把他日日缠着拂诺同他鸡同鸭讲作为参照。 十月十三,正是顾念景他们回到雾宿山的第十日。顾轩恰是蹒跚学步的年纪,整日牵着汤圆的衣角歪着步子跟在汤圆屁股后头转。这倒是解放了顾念景和轩墨,拂诺也算得了假,老怀欣慰地跑去轩墨院子里兴致勃勃地听八卦。 听的是一出关于漓国皇室的八卦。主角是漓国的皇后,皇后生前宽厚待人,端得母仪天下,却不想落得个离奇惨死,尸首难寻的下场。大理寺查不出真相,玄音寺探不出结果,不得已的情况下只得求助仙门大宗问渊阁前去查探。 一说到这种事,拂诺兴趣更甚,直拉着轩墨要他再多讲些关于此事的细节。 轩墨扯回袖子,神色疲惫道:“我本就是道听途说,这种事你若想多了解一些,还是自己去趟金陵吧。” 拂诺摆手婉拒,“算了算了,既然问渊阁已经去了,我就不凑那个热闹了。” 轩墨不置可否。皇后的死,寻常人都能看出蹊跷,更遑论仙门弟子。如今问渊阁去查探真相,迟早会拨云见日。 这厢八卦听完了,那厢拂诺又有了问题送礼的事他还是没有想法。 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更别说这里还有一个赛诸葛的轩墨。拂诺心思活络起来,亲切地拉着轩墨同他说:“轩墨,好师弟,我好歹是你师兄,你帮帮我。” 拂诺平日鲜少在轩墨面前以“师兄”的身份自居,而他一般说出类似于“轩墨,我好歹是你师兄”这样的话时,向来就是有事求于轩墨。 轩墨也习惯了拂诺这种尿性,只微微扶了扶额头,问 :“何事?” 拂诺又靠近他一些,被顾念景一个眼刀子横过来,只好往回坐了几分,规矩道:“有关桓儿十八成人礼我实在不知道送什么。” 轩墨早就知道了他俩的关系,虽然当时是有惊讶的,但时间一长,也沉淀下来,变得波澜不惊。十八成人礼,的确马虎不得。轩墨想之又想,左思右想,想了近乎三盏茶的功夫,依然没想不出来。 拂诺没有送礼的经验,同为灵怨的轩墨,自然也没用。这可真是一个问题难倒两个灵怨,愁人的很。 顾念景虽是铁公鸡,拿人礼物拿到手软,但是好歹是送过礼。比起另外两位,可以说是经验丰富了。于是他横插进拂诺和轩墨之间,生生把话插进去,“你问轩墨做什么,你还不如问我。” 拂诺看他一眼,实在是无人可选,于是只得把希望寄托于他身上,摆出一张真心求教的脸,问:“那好,你说说能送什么 ?” 顾念景握住轩墨手,占有欲十足,他问拂诺:“送礼物就是讲究一个投其所好,你说对不对,恩,对。你在送礼之前,不妨想想穆桓止喜欢什么。” 拂诺答的极快:“他喜欢我。” “......”顾念景 :“门在那边,麻烦你走。” 拂诺一脸无辜:“我实话实说嘛。” 轩墨扶了扶额头,改变策略:“除了你,他还喜欢什么?” 拂诺认真想了一想,拧着眉,撇着嘴,苦着脸,实在是纠结万分。 轩墨看不过眼,替他想了想,试探性地问:“他喜欢念书吗 ?” 拂诺立马否决 :“他最讨厌念书,如今这幅书囊板子也是不得已才竖起来的。” “......”轩墨:那我无话可说。 顾念景沉默半歇,斟酌着提出一个建议 :“不如你去华音寺给他求一道符 ?” 华音寺位于金陵,始建于辰酉六年五月初七,如今来算,也是一座百年老庙。华音寺常年香火缭绕,信徒满满。众生所求,不过有三,一为姻缘;二为健康;三为财运。而华音寺内,求的最多的,便是姻缘,而更妙的是,但凡有所求,必是有所应。如此来看,顾念景所提,的确很有参考价值。 拂诺听后,果然来了兴致,兴致勃勃地问顾念景,“你们什么时候回金陵,我和你们一道回去。” 顾念景皮笑肉不笑 :“你现在很想我们走吧。” 拂诺丝毫不否认:“你都拖家带口在我这儿住十来天了 !” ......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时间沉寂一炷香后,轩墨扶额:“你好歹是我师兄,怎么学顾念景铁公鸡的做派。” 顾念景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所以他这是被自己老婆在外人面前嫌弃了? 顾念景还想拯救一下,“轩墨,我觉得......” 轩墨:“你别说话了,我仿佛听见轩儿哭,你先去看看。” 顾念景:“......” 我想先去哭个长城。 虽然过程艰难,但总算是有了方向。拂诺问出想问,心里高兴,走路带风,就差拿他那把嗓子唱出一首惊天地泣鬼神的神曲来。好在时刻注意自身形象,稳住了。 又是三天过去,顾念景拖家带口外加一个拂诺,一行四人,离开雾宿山,去往金陵。顾轩尚小,对于离别一事毫无感触,倒是汤圆,活像再也见不到顾轩一样,抱着他现场演绎了一顿哭天抢地的戏码,涕泗滂沱,一度控制不住自己,十分具有感染力。 顾轩被他吓得直瞪着一双眼紧拽着他衣襟,深怕这位哥哥戏太过把自己摔地上。 拂诺看不过眼,把顾轩从汤圆怀里解救出来,好心递给他一张擦脸的布巾,再交待一遍:“我这次去金陵,少则两个月,多则半年,你把家里照看好,等我回来。” 汤圆边擦脸边抽抽,“那,那你尽量早些回来,等你,等你回来了,我就去金陵找顾轩。” 顾轩听到汤圆说他名字,立马回过头看他。汤圆跑过去握住他手,情深意切地道:“顾轩,这次回去你可别忘了我。也就半年时间,我就能去金陵找你了。” 顾轩咿咿呀呀一脸兴奋,仿佛听懂了汤圆所说的话。 汤圆更是兴奋,兴奋之下冲着顾轩脑门就是一口亲 分卷阅读118 分卷阅读119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119 ,“顾轩,半年后你要是还记得我,我就给你买糖人 !” 顾轩听到汤圆口中 “糖人”二字,眼睛一下子亮起来,顿时兴奋的犹如今晚可以同轩墨小爹爹一起睡一样,“糖,吃,啊啊。” 顾念景十分嫌弃地擦去顾轩脑门上的口水,哄他:“儿子,乖,咱们该走了。” 汤圆万分不舍的把自己的眼睛从顾轩身上撕下来,依依不舍道 :“好吧,那你们走吧,我会去找你的。” “......”顾念景:“所以,你能把手放开了吗 ?” 汤圆再是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 “顾轩,你要是忘了我,咱俩就绝交。” “......”轩墨 :“走吧。” 四人慢慢消失在汤圆的视线里,汤圆忍了又忍,抬头看天才把涌到眼眶的眼泪给憋回去。 一别半年,他们还会再见。 回去金陵的路上,一路欢乐。拂诺话多,顾念景话也多,如今拂诺对顾念景,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看怎么亲切,简直相见恨晚恨不得讲他个三天三夜。顾轩话多但会说的不多,唯一安静的,就只有轩墨一人。 一路走走停停,吃吃喝喝,在离开雾宿山的一个半月后回到了金陵顾念景所在的家。 轩墨喜静,所以顾念景把房子选在一处僻静幽深的小谷内。谷中种有很多花草,但是现在是秋天,万物凋零,所以看不见繁花盛开,绿草茵茵的景色。房子是一处竹舍,竹子编织的篱笆圈出一方菜园,翠绿的竹粉饰的房舍,屋内家具,俱是竹子所制。如此,这间房子倒成为这死气沉沉的秋里一番别致的景致。 “嚯,这房子好看 !”拂诺还是头一次来这里,像是看了个稀奇,围着房子打转,直把一双眼看的发胀也不愿意停下来。 “进去坐吧,起风了。”轩墨叫他。 “就来。”拂诺应了一声后,这才依依不舍把眼睛从房舍上挪下来,随轩墨进了屋。 屋中散发着一股绿竹的清香,沁人心脾,好闻的很。拂诺吸了一大口气,羡慕道:“你们真会找地方。” 轩墨安慰他:“你以后和桓儿也会这样。” 拂诺笑的灿烂,“那是当然。” 哪怕秋季万物凋零,秋风萧瑟,华音寺还是香火旺盛,丝毫不受秋风影响。要到华音寺,得走六千三百六十步台阶,如果要更显虔诚,须得每走六步台阶,就要跪地许心中所愿。 拂诺想,他此行是求他和穆桓止的姻缘,求得姻缘后,是要把他们的名字绑在一起,写在三生石上,结发永好的。于是他隐去一身灵力,走六步,便跪地稽首,说:佛祖在上,吾之所求,便是同穆桓止长相守,共白头。 稽首一路,跪地一千零六十步,在日落西沉的黄昏,拂诺终于进了华音寺的大门。他膝盖上沾满灰,发丝凌乱,显得狼狈。但他的神情是高兴的,他想:一路虔诚而拜,佛祖该是听到他心中所愿了吧? 进了寺庙,三拜佛像,扔出一根上上签,他难耐心中喜悦,将这根签拿与佛门主持看。主持笑得一脸和蔼,慈眉善目地同拂诺讲这根签的意义。佛门语言,晦涩难懂,拂诺听的吃力,但还是认真听他讲完。 求得姻缘牌,拂诺小心翼翼把他和穆桓止的名字写在一处,又是三拜,最后虔诚的把写有他和穆桓止名字的牌子抛到了寺前那棵三生树的枝杈顶上。 下山的途中,拂诺捏紧手中为他和穆桓止求的那段姻缘符,想了一想,又加了一道灵力加持。再想到三生树上结了他和穆桓止的名字,拂诺就不自觉笑出声来。 长相守,共白头,如此,就好。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又是三年时间过去,距离穆桓止十八只有一个月时间。拂诺早早准备好衣服,是套艳红色的的深衣,衣窄袖宽,腰间束着一条月白色腰带,旁边坠着一串羊脂玉佩,倒是衬得拂诺身形修长,自有一派风度。 他掐指算出个良辰吉日,跟汤圆口头交待了几句,便动身去临安。拂诺一想到四年前穆桓止说的要他做好心理准备迎接全新的他,他就不自觉笑出声来。四年克制着自己不去见他,也不知他变成了什么样子。长高是必然的,就是不知道性格会变成什么样子,是更沉稳了,还是变得像多年前拂诺在朝堂上看见的穆谦那样,喜怒不形于色?拂诺实在是好奇。 他心里虽然着急想见穆桓止,但理智还尚存,知道此行不能泄了行踪,以免在穆谦那里落下把柄,所以一路过去,小心又小心,就怕被人发现踪迹。 雾宿山到临安的路程,他走了八日,终于在第八日的日暮黄昏到达了临安。 临安变化倒是不大,雕甍画栋,夜夜笙歌,养在天子脚下的城,晕出一方纸醉金迷,醉生梦死之态。 还剩二十有二天,时间充裕,适合闲逛。拂诺现在人到了临安,自然不着急,就白天待在客栈睡觉,夜里出来闲逛。如此晃了几日,他实在是无地可逛了,于是选了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偷偷溜进了皇宫。皇宫戒备森严,时时有禁卫军迅游,拂诺溜进东宫着实费了一番时间和心思。 整座东宫在橘黄色的宫灯晕染下,显得温馨。穆桓止沐浴过后,只着了一件单衣,头发还湿着,他也不擦,就这么散在背后。人伏在案几前,手上执着一根狼毫,铺在案几上的画卷卷了一点边,可见这幅画被绘了多久。 拂诺进殿的时候,正见未然端了一盏用白瓷蛊盛的夜宵给穆桓止送去。穆桓止也没着急吃,就让未然放在了一边。 未然低声说了一句什么,穆桓止微微侧过头,嘴角牵起一丝笑。 拂诺隐在暗处,看着穆桓止这抹笑,突然愣在了那里。 果然是该做好心理准备再来的。 这四年的变化,在穆桓止身上,可谓是翻天覆地的。他先前的那副少年人的骨架彻底长开来,身形颀长,或走路或跪坐时,他的背总是挺的很直,透有少年人的朝气。他面相上随了故去的皇后,虽面容肖母,但眼睛又随了穆谦的丹凤眼,微微眯起眼时,透着一股杀伐之气,所以不会让人觉得女气。简单的一件中衣被他这么随便穿在身上,也自带一股贵气。现在的穆桓止,实在不能让拂诺把他和先前那个爱哭鼻子爱撒娇的小孩子联系起来。 拂诺惊讶之余又觉得穆桓止的变化在情理之中。他毕竟先是太子,后才是他拂诺的徒弟。在穆桓止还在雾宿山,喊他一句 “师傅”时,他能让他永远做一个孩子,永远天真,永远无邪。却不能让他在做回太子后,再要求他做一个孩子。 处于皇宫,就注定了穆桓止的生活充满危险,而一个“孩子”的身份,会让他在皇宫的生活更加难行。 拂诺深深地看了穆桓止一眼,最后还 分卷阅读119 分卷阅读120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120 是说服自己离开了。 这四年的时间他都等了,这次不过最后三天,他等得起。 拂诺走的匆忙,所以不曾见到在他走后东宫角落处现出的一道人影。 熏香缭缭,蝉鸣噪噪。 穆谦像是不确定,又像是自我确认,他复问 :“是真的 ?” 玄明宇看他一眼,反问:“你不信我?” 这般直来直往,不拘小节,果然是江湖中人的做派。 穆谦脸色彻底垮下来,“简直胡闹 !” 玄明宇无所谓地耸耸肩 :“你要如何 ?” 穆谦脸色阴沉道:“自然是不能看他一错再错。” 玄明宇问道:“你为何觉得这是错的 ?” 穆谦反问 :“这难道不是错的?他身为一国太子,竟和一个男人,那个男人还是他师傅纠缠 !” 玄明宇生在民风开放的漠北,加之走南闯北行走江湖多年,见过的稀奇古怪的事多的数不胜数,所以穆谦的反应在他看来,就有了大惊小怪的意味在里头。 “这有什么,”玄明宇毫不在意道 :“爱情还有对错了?桓儿不过是有了喜欢的人而已。” “玄明宇 !”穆谦狠睨他 :“你是专门来给朕添堵的 ?!” 玄明宇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那哪儿能啊,我这不是替我外甥考虑吗。” 穆谦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怒气道:“那你为什么不为朕考虑考虑 ?他是太子 !如今和一个男人纠缠,把国置于何地?把他的责任置于何地?!” 闻言,玄明宇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冷笑道 :“哼,你也就为穆式考虑,穆谦,你果然自私。” 他这话说的毫不客气,可以说是一点面子也不给穆谦留。穆谦脸色又是一变,这次远不止愤怒那么简单了。 “玄明宇!注意你的身份!” 玄明宇也不是吃素的,“怎么?!你还要杀了我不成 ?穆谦,你可别忘了我妹妹到底死于何故 !” 这句话就像一道惊雷,凭空劈下,直把穆谦劈的说不出话来,他身形一晃,跌坐回软塌里。 玄明宇才不管他,咄咄逼人继续道 :“当初你为了巩固基业,在立我妹妹为后的后一个月,又扶了左相的女儿为妃。你说永远待我妹妹好,却在她生桓儿的那晚,宿在了别处。穆谦,像你这样自私自利,只为自己考虑的人,就不该招惹我妹妹!” 穆谦被他说的脸上一阵青白,一时之间,也没了辩驳的话。 玄明宇一通谴责的话说完,顿觉有些渴,他灌下一大口热茶,冷静下来后,又道:“早知你是这么个态度,我就不该跟你说桓儿的事。” 穆谦抬眼看他,静默几刻,嘴角竟还往上提了提,是一个讽刺的笑,他低声道:“你说得对,我本就是个自私的人。” 所以这次,我还要自私一回。 拂诺没想到穆谦这么快就知道他来京的消息了。既然暴露了,他也不扭捏,当天就进宫面圣。 穆谦一看到他,脸色变了几变,等终于能心平气和地说话后,他才开口:“灵怨不得昭不能随意进京,你不会不知道。” 拂诺道:“臣当然知道,只是不久就是太子成人礼,臣作为太子的师傅,自然要来一趟的。” 言下之意就是不管你召不召见,我都会来。 穆谦冷哼 :“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拂诺嘴上保持缄默,心中奇道:你跟我讲什么规矩,我们灵怨最不讲的就是规矩。 穆谦看着他,目光沉沉,“你此次来临安,只为给桓儿庆生 ?” 拂诺道 :“当然。”不是。饶是拂诺再愚钝,也听出穆谦的话里有话。 穆谦也不同他绕弯子,直说 :“你和桓儿的事,朕知道了。” 拂诺脸色一变,但还算保持着镇定,他装傻反问:“我和桓儿的事 ?敢问皇上,我和桓儿有什么事 ?” 穆谦一拂袖,怒道 :“你少跟朕装蒜 !” 拂诺脸色彻底变了,不是慌的,而是对于穆谦的态度。但眼下,他只有沉默。 穆谦狠剜他一眼,道:“拂诺,你让朕说你什么好。你可真是......真是!” 拂诺道:“‘真是’什么?皇上何不把话说完,还是要臣自己来说,是‘为老不尊’?还是‘吃窝边草’?亦或简简单单三个字‘不要脸’?” 穆谦没想到拂诺这般坦诚,坦诚到轻轻松松就把这等放肆的话摆到台面上讲出来。他气的牙关紧咬,瞪着拂诺,厉声道 :“你可知罪!” 拂诺敛住一身懒散气质,冷声道 :“知罪,但是不认罪。” 穆谦气极反笑, “拂诺,你好本事啊 !你要记住,你先是灵怨,再是太子的师傅 !” 拂诺面色僵了一下,别别扭扭道 :“是。” 多说无益,穆谦懒得再同他浪费口舌,“朕今日要你进宫,就是让你离开太子。” 拂诺扯弄袖摆,低声道 :“臣,恕难从命。” 穆谦冷笑一声,阴狠道:“你果然是成人太久,忘记了你原本的身份。灵怨世代听从穆式现任帝王,拂诺,穆式现在的皇帝,是朕。” 拂诺不说话了。 穆谦沉默半晌,道:“桓儿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人,你是一个男人,还是他师傅,一旦你和他的关系暴露到众人面前,这会成为他一生的污点。拂诺,你该为桓儿考虑考虑。” 穆谦在打感情牌,拂诺不会听不出来。只能说,穆谦这张牌恰好打到了关键处。穆桓止有担当,责任心强,一旦他俩在一起,穆桓止不会让拂诺做一辈子见不得光的爱人。只是,一旦他俩的关系彻彻底底摆到众人面前,那么穆桓止身上背负的压力就又多了一重。这不是拂诺想看到的,他会心疼。 拂诺眼瞳里浮上痛苦的神色,他在犹豫。 穆谦见缝插针,继续道 :“你如果真的爱他,就离开他。短不过几年,他会忘记你。再过段时间,朕会为他择一位贤良淑德的女子,他们会成亲,而桓儿,会有一段新的人生。”一段没有你拂诺的站在阳光下的,璀璨人生。 拂诺身形一晃,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抵到椅背上才堪堪站定。他低着头,过了好一会儿,才道 :“我会离开,不过是在他十八成人礼后。” 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 穆谦也知道不能把拂诺逼得太急,不然他发起疯来,自己不好控制。他微一沉吟,道:“也好。”顿了顿,还是不放心,于是又道 :“你得守诺。” 拂诺 “嗯”了一声,整个人看起来颓丧极了。 穆谦没再看他,自顾出去了。 整间屋子只剩拂诺一人。八月的天,吹进来的风竟让他觉得冷。他浑身颤抖,身体像是陷入冰火两重天一样 分卷阅读120 分卷阅读121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121 疼的他只想哭。他抖着手从衣服里掏出那个他在华音寺求来的姻缘符,一时之间却觉得讽刺。就在不久前,他满怀虔诚,六步一跪,只为在佛前给他和穆桓止求一段长相守共白头的姻缘,而现在却不得不为了穆桓止,狠心离开。 爱情让人有了软肋,而他拂诺的软肋,名为:穆桓止。 又是三天时间过去,穆桓止的生辰终于来了。 拂诺站在角落里,遥遥看着穆桓止。他十八成人,需行冠礼,表其字。穆谦亲自给他戴冠,表“珏”字,两玉并一起,意为“珏”,择其表字,喻“清贵君子”之意。 穆桓止和他之间,隔着宫女太监、朝中大臣、当今圣上。还有,看不见的但实实在在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世俗鸿沟。拂诺觉得无力,在这样热闹非凡,人欢马叫的场合里,他彻底看开:他和穆桓止,本就不是一路人。 日晚三刻,宴席终散。穆桓止带着一身醉意被未然搀扶着回到东宫,刚进东宫的门,就见庭院梅树下,站了一个人。 红衣猎猎,长发逶腰。他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眉目微弯,嘴角上翘,正是穆桓止想了四年的那张脸。 “师傅 !”穆桓止推开未然,跌着步子朝拂诺跑去。 拂诺展开怀抱,附在他耳边笑道:“恭喜我家桓儿,终于长大了。” 穆桓止搂紧他腰身,无限委屈道:“师傅好狠的心,四年都不来看我。” 拂诺还是笑着的:“可我今天来了。” 穆桓止蹭了蹭他的脖子,道 :“所以我原谅你了。” 拂诺道:“进屋说。” 穆桓止依依不舍地松开他,转头对未然说道 :“未然,你先下去,今晚不用你伺候了。” 未然行礼,退下了。 穆桓止牵着拂诺的手把他带进屋子。屋子明显被装饰了一番,囍烛闪着烛光,烛光打在墙上,衬出红彤彤的 “囍”字,倒是十分喜庆。蜡油顺着烛身流下来,分为几股,又在底端的烛台上汇合交缠在一起,看起来很是缠绵。 穆桓止从后面抱住拂诺,“作为新房是简陋了点,但我承诺等我登基了,补一个像样的给你。” 拂诺心里发酸,深知那天是不会来了,但还是点头道:“这样,就很好了。” 话音刚落,密密麻麻的吻便从脖颈延伸到拂诺锁骨处,拂诺气息有些不稳,双手搭在穆桓止肩上,喘息道 :“桓儿,别急,先,先停一停。” 穆桓止目光沉沉,眼底沉淀着的,是积了四年的相思和欲望,他哑声道 :“恕难从命。” 又是细密的吻扑面而来,两人唇舌纠结,抵死缠绵。拂诺一边换气一边去扒穆桓止的衣服,无奈今天穆桓止穿的一身华服,复杂的不行。拂诺扯了半天,也只扯开一件外衣。 穆桓止轻笑一声,咬了拂诺舌尖一口,拂诺吃痛,追逐着去咬穆桓止的。穆桓止将自己舌尖从拂诺嘴里退出来,“拂诺,我们去床上。” 穆桓止经历了变声期,嗓音变得低沉,现在一番抵死的亲吻下来,又带了点沙哑,听起来简直就像诱人犯罪的春药。拂诺气喘吁吁,搂紧他的脖子,道:“好。”顿了顿,又道 :“抱我过去。” 穆桓止低笑,“拂诺,撒娇犯规。”说完,一把抱起了拂诺。 他一只手扶着拂诺的腰身,一只手托着他的腿窝,一步一步走到床边。拂诺勾着他的脖子,拿食指刮弄他的喉结,笑道 :“那你小时候可犯过太多规了。” 穆桓止把他放到床上,整个人慢慢压上去,“所以日后请你多担待。” 听他说完这句话,拂诺都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过了今晚,他们就没有“日后”了。他把脸埋进穆桓止胸口,低声道:“你要还是个孩子就好了。” 穆桓止一边解他衣衫一边同他咬耳朵:“那你就只能恋童了。” 拂诺亲了亲他耳廓,道:“不恋童,只恋你。” 穆桓止低沉沉的一笑,终于把拂诺衣衫尽数解开。拂诺近乎赤裸,发丝凌乱散开,几丝几缕落在他肩头、锁骨、后背上。他常年不晒太阳,皮肤有股近乎病态的白,就像一块璞玉。穆桓止目光更沉了几分,他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个檀木盒子,拂诺知道那是什么,但看着穆桓止蜷起食指中指挖出一大块后还是觉得紧张。 拂诺撑起上半身又被穆桓止压回去,拂诺舔了舔下嘴唇,一只手勾住穆桓止脖子,低声道:“我怕疼。” 灵怨怎么会怕疼 ?拂诺这么说,分明是在撒娇。穆桓止也不拆穿,他吻住拂诺的嘴,在亲吻的间隙又把带有药油的手绕到拂诺后面,“信我,不会让你疼。” 拂诺追逐着那个吻,道:“我一直信你。” 穆桓止道:“那就行了。”刚说完,便探出一根手指裹着药油伸了进去。异物入侵的感觉并不好,哪怕拂诺感觉不到疼,但还是会觉得奇怪,他扭了扭腰,皱眉道:“好奇怪。” 穆桓止一边不急不缓地开拓,一边吻他,“忍忍就好。”说着,又探了一根手指进去。 一串细碎的呻吟从拂诺嘴里溢出来,他一边适应,一边用小腿去蹭穆桓止的腰,“告诉我,这些本事找谁学的。” 穆桓止一本正经:“我看了相关书籍和画册。” 拂诺微眯起眼,整个人看起来慵懒又风情 :“是嘛,那今天好好让我感受一下。” 穆桓止笑道:“遵命。” 红帐被风吹开一角,重重红帐之下,只能看见两道人影纠缠在一起。间或有呻吟声和粗喘声从那方床帐里泄出来。囍烛安静燃烧,夏风习习,帐里春宵正暖。 翻云覆雨情意浓,共赴巫山夜不休。 天将亮的时候,屋里的动静终于歇了。两人赤条条的,就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拂诺累极,趴在穆桓止身上半天不肯动弹。穆桓止一脸餍足,一边抚着他的发一边道 :“水一直烧着,先去洗澡然后你睡一觉。” 拂诺拿眼角瞥了他一眼,懒懒道:“现在才知道让我睡 ?” 穆桓止不好意思的一笑,“我太想你了。” 拂诺没说话。 穆桓止把他抱下床,绕到八屏开的屏风后的一湾池子里,池面上冒着气,丝丝缕缕浮在水面上,就跟入了仙境一样。 拂诺游进水里,笑道:“你倒是会享受。” 穆桓止把手绕到他腰那里轻轻地揉着,“专门给你准备的。”揉了会儿,又问 :“疼吗 ?” 拂诺摇摇头,“不疼,洗好了你陪我睡一觉。” 穆桓止点头:“好。” 两人洗好后,穆桓止换上新的床单,然后抱着拂诺餍足而眠。 拂诺其实并没有睡着。约莫一刻钟的时间过去,穆桓止发出沉沉的呼吸 分卷阅读121 分卷阅读122 白首 作者:却玄参 分卷阅读122 声。拂诺亲了亲他的下巴,心中有万分不舍,但此刻也不得不硬下心肠将自己从他以后的人生里剔出去,穆桓止该有更好的人生,诚如穆谦说的那样,一段没有他拂诺的人生。 他下床把衣服一件一件穿好,穿好衣服,他把那道姻缘符放在了枕头下面。上面有他灵力加持,即便这符续不了他和穆桓止的姻缘,也可护穆桓止余生平安。他能给他的,只有这个了。拂诺按了按眼角,弯下腰亲了穆桓止一口,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从此天高海阔,他们各自人生。 穆桓止醒后就再没见到拂诺。一开始他以为拂诺只是有急事不得不离开,直到穆谦召他进御书房,跟他说了他已经解了穆式和灵怨之间的契约,而拂诺再不会回来的话后,他才知道拂诺是真的离开了。他不解,更是愤怒,他质问穆谦为何逼拂诺走。 穆谦恨铁不成钢的狠甩他两耳光,厉喝道:“你看清楚,站在你面前的是谁 !谁允许你和朕这么说话的 !” 穆桓止冷冷地看着他面前这个缺失在他童年陪伴里的 “父皇”,冷笑道:“父皇,你好本事。” 穆谦冷哼,“你记住自己的身份,凡事有可为有可不为,而拂诺就是你的不可为 !” 穆桓止不管不顾地质问道 :“为何是‘不可为’ ?儿臣喜欢他,这难道也是错 ?!” 穆谦又是一记耳光甩过来,那记耳光甩的极其用力,直把穆桓止掼倒在地,半天站不起来。 他擦掉嘴角溢出的血,哑声道 :“父皇,儿臣从未求过你。” 穆谦不看他。 穆桓止坐在地上,将后背靠到一把椅子腿上,他嘴里不断有鲜血溢出,顺着嘴角流下来,糊在胸口处,看起来狼狈又脆弱。 “父皇,儿臣从未,从未求过你,所以你能不能,让拂诺回来,儿臣,就求你这一件事。” 穆谦再次恨铁不成钢地剜了他一眼,拂袖道:“灵怨与穆式再与瓜葛,他不会回来了。” 穆桓止胸口郁结的血一下子吐了出来,他扯着胸口染血的衣衫,竟生出一种快要死了的错觉。他听到穆谦慌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听到玄明宇焦急地叫他,他听到有谁凌乱的脚步声在他耳边纷至沓来。耳边种种声音一一略过,唯没有一道声音是他想听见的。 穆桓止昏睡了整三日才醒来。只是令他想不到的是,睁眼看见的第一人竟是玄明宇。玄明宇见他醒,抬手就要叫太医,穆桓止做口型制止了他。 舅甥俩相顾无言各自沉默了一会儿。玄明宇本就是个憋不住话的人,他见穆桓止沉默半天也没要说话的意思,便道:“你以后要如何。” 听闻,穆桓止闭起眼,嘴角扯出一个笑,那笑苍凉极了,玄明宇不忍再看,把头撇了过去。他听到穆桓止死寂一般的声音响起:“舅舅,没有拂诺,我就没有以后了。” 玄明宇捂住眼睛,凄声道:“桓儿,你别这样。” 穆桓止不说话了。他盯着床上流苏,眼泪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他已经十八,行了加冠礼,是个大人了。大人本不该哭的,只是他实在忍不住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成了这样?他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的反问,可惜没人能给他解答。 玄明宇听到穆桓止低低的啜泣声,更觉得心疼。他低声道 :“桓儿,你长大了,有些事你也该知道了。” 穆桓止不说话。 玄明宇自顾道:“宫中多年只有你一位皇子,你想过原因没有 ?” 穆桓止眼神微闪,玄明宇叹口气,就知道这孩子想过。 “你母妃,就是我妹妹,嫁给你父皇时,正是二八芳华。你父皇疼她宠她,但桓儿你要知道,这是皇宫,太多的恩宠只会给你母妃招来祸端。那时你父皇根基□□,为拉拢人心,在封你母妃为后的后一个月又封了右相之女为妃。后来种种舅舅不多说,你也该猜到。再后来,你母妃离世,从此后宫就只有你一个皇子,这里面的原因,你是否该猜到了 ?” 穆桓止瞳孔微缩,他只能想到一种可能...... 玄明宇看着他,道:“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穆桓止完全说不出话来了。他很久就想过后宫独他一个皇子的原因,只是猜来猜去,唯独不敢往穆谦身上猜。皇室最重龙脉,穆谦这么做,简直就是把自己悬在了刀刃上。 玄明宇道 :“关于你和拂诺的事,舅舅不多言。毕竟在舅舅看来,爱情无关对错,这是你自己的事。但是桓儿,你的本性,舅舅也是知道的。你是个重情的人,所以你和拂诺在一起后,不会再有后宫。拂诺是个男人,你们不会有孩子,穆式一脉,不能断在你这里。” 穆桓止没说话,只静静地看着玄明宇。 玄明宇又道:“好孩子,你生在皇家就注定了你的身不由己。” 穆桓止张了张嘴,半天才道 :“我知道了。” 这次谈话后,穆桓止去了一趟御书房请罪。饶是那天穆谦再生气,看着跪在面前脸色苍白诚挚请罪的独生子气也消了。多说无益,多说多气,于是他只简单交待了一些东西后就让穆桓止走了。 这之后,穆桓止越发沉默,他做着自己该做的事,履行着他身为太子的职责。他把拂诺留给他的姻缘符贴身带着,闲暇了就会拿出来,有时候会同那道符说话,但多数时间还是沉默。他会想拂诺现在在哪里,是不是也在想他。这样想的多了,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太多,说不定拂诺已经把他忘记了。 又是一年时间过去,穆桓止登帝位、承大统、征九州、扩宏图,成就一代霸业。他如所有人期待的那样,坐上那个位置后,勤于政、忠于心、爱其民、尊其法,成为一位明君。只是夜深人静的夜晚,他时常从梦中惊醒,然后看着从外面泄进来的清冷月光发愣。他征战九州,寸土翻遍,还是找不到他。 天下之大,他再也寻不到他。 分卷阅读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