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主》 分卷阅读1 背主 作者:偏锋笔走 分卷阅读1 《背主》作者：偏锋笔走 文案： 安格斯养了一条“狗”，这条“狗”对他忠心无比，关键时刻甚至不惜以命饲主。 漫长的岁月里，安格斯开始信任这条“狗”，他把这个名为法约尔的家伙当成自己最信任的心腹，甚至是最忠诚的朋友。 而最后的最后，备受信任的法约尔背叛了自己的主人。 内容标签： 强强 奇幻魔幻 西方罗曼 骑士与剑 搜索关键字：主角：安格斯，法约尔 ┃ 配角：略 ┃ 其它：偏锋笔走，病娇忠犬，鬼畜忠犬 第1章 第一章 今天是法约尔将军凯旋归来的日子。 冬宫的人都很激动，伺候的下侍不需要主人的催促，几乎每时每刻都会到北城门去问问，法约尔将军的军队走到哪里了？ 法约尔的军队走到哪里了？ 安格斯坐在冬宫的王座上，像往常一样面无表情地低垂眼帘。 身边总是有下侍向他报告： “陛下，法约尔将军已经到达斯维尔近郊了！” “陛下，法约尔将军到达北城门了！” “陛下，法约尔将军进了斯维尔了！” “陛下，法约尔将军……” “陛下，法约尔将军……” “陛下，法约尔将军进入冬宫了！” 最后近侍来报： “陛下，法约尔将军求见！” 安格斯睫毛微微一颤，他慢慢睁开眼，看到那个站在殿台阶下的人。 法约尔是一个很俊秀的青年，容貌虽然比不上深渊里有名的美人，却很耐看。他低眉顺目地站在大殿上，额头上的结晶石毫无防备地□□在外，嘴角微翘地向安格斯报告：“陛下，属下办事不力！您交给属下的任务，我没有完成！” 王座旁的近侍惊讶抬头，看着那位强大忠诚的将军，满心惊讶。明明是不好的消息，他却从将军的嘴里听出了毫不遮掩的高兴来。 而且，将军竟然没有完成陛下的任务？ 法约尔这一次出征深渊西部，是安格斯交给他的任务，要求他将深渊西部的君主给绑过来，以西君主的能量为最后一份积累，或许安格斯能够强大到离开这个永无天日、寸草不生的深渊。 而从来不让安格斯失望的法约尔却说，这一次，最关键的这一次任务，他没有完成。 安格斯没有动怒，他静默了一会儿，然后淡淡地问：“你把西君主吃了？” 深渊中的人，积累能量有两种方式，一种是走遍深渊，从泥土里吸收微末能量，另一种是猎杀已经有一定能量积累的恶魔，将他死后逸散出来的能量据为己有。 安格斯之所以这样问，也是因为法约尔此时的能量压强，比起出征之前，简直是有了飞跃般的增长。而这种增长，是即使在最容易积累能量的战争里杀人无数，也不可能达到的地步。 法约尔抬起头看着王座上的魔王，那双紫眼睛里瞬间爆发出的光芒，让身为魔王的安格斯难得地感到有些头痛。 然后，就像安格斯在心里猜到的一样，法约尔看着他满心激动地开口：“是的！陛下！您让我将西君主活捉回斯维尔，但是西君主太顽固，属下无能，无法完成您布置的任务，最后只能吃掉他。但是您放心，西君主逸散出来的能量，没有一点儿浪费，全部都被属下吸收了。属下没有带回西君主，但是属下带回来了西君主的能量……” 听着他的话，安格斯面无表情。 法约尔兴奋得脸颊通红，他接着说：“所以，为了惩罚属下办事不力，陛下！”他扬起自己额头上的结晶石，那是深渊恶魔唯一的弱点。而暴露自己弱点的恶魔却毫不在意这一点，相反他以此为傲，他说：“请您吃了我吧！” 旁边的近侍惊讶地抬头看了将军一眼，又慌慌张张地低下头，只当自己不存在。 安格斯冷冷地看着下面的法约尔，没有说话。 从深渊里的一个小小的使魔，直到成为现在称霸深渊的魔王，这么长的时间里，安格斯身边来来去去不知道多少恶魔，而唯一一个一直陪在他身边至今的，只有法约尔一个人。安格斯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深渊里也不知道有多少恶魔说过，冬宫的主人就是一块捂不暖和的极冰，让人近不了身，对人也上不了心。 安格斯觉得他们说的没有错，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活物在他看来，都不过是一堆能量的集合而已，是一种可以吸收、利用的垫脚石，是他可以用来积累以至于离开深渊的东西，除此以外的属性，他向来漠不关心。 而这一次法约尔办事不力，但是他自己也提出了补救的办法：您吃了我吧！ 这个补救方法是绝对可行的。 只是看安格斯接不接受。 安格斯记得，从他刚刚在深渊崭露头角开始，法约尔就一直跟着他了。他还记得自己最初注意到法约尔的时候，那个时候的法约尔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使魔，力量弱小到他一个手指头都能碾死，而且比起血气冲天将猎杀当做日常的安格斯，法约尔实在是干净得让人汗颜。 深渊的两种截然不同的提升方式里，法约尔遵从的是前者。他总是追随在安格斯的深厚，不远不近，一步一步丈量着深渊的每一寸土地，吸收里头微末的力量，不与其他恶魔争斗，有时候甚至会眼看着获得能量的机会从自己身边溜走，也不愿意出手抢夺，也因此，他很少承担可能被别人吃掉的风险。 安格斯身边总是聚集了很多层次不一的恶魔。这些恶魔里头，有的是正面挑衅的敌人，有的是笑里藏刀的小人，他们觊觎着安格斯身体里日渐浓厚的能量，也觊觎着安格斯敌人身体里的能量，在安格斯每一次打败敌人吸收能量时，这群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寄生虫都会窃笑着冲上前，只为了从老虎牙缝里剃掉的一点肉渣，舔掉最后一滴鲜血。 安格斯往往冷冷地观望这个越来越庞大的群体，不动声色地容忍着。当寄生虫聚集过多，他已经无法容忍时，他会在饭后无意间扔下一块肥美的血肉，然后在虫子们争斗到白热化时出手，将自己养起来的这些寄生虫也干掉，一次性吸收。 尾随的群体将安格斯当成能够得到能量的诱饵，自然也要冒着自己被安格斯当成牲畜，养大以后被吃掉的风险。 安格斯身边的寄生虫换了一批又一批，只有法约尔一直都活着，弱小的使魔可怜兮兮地跟在他身后，不敢靠得太近，也从来不会离得很远。安格斯大肆猎杀吸收能量的时候，他也在远处眼巴巴地观望着。 安格斯也知道，每一次他提升能量，法约尔的眼睛都会很明显地发亮，眼睛里的激动与兴奋，甚至比提升能量的安格斯本人更加强烈。 那双紫色放光的眼睛，有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背主 作者:偏锋笔走 分卷阅读2 时候甚至会让安格斯感到心悸——他有时候会猜猜这只小小的使魔在想什么，不外乎是“这家伙越强大，他死了以后自己能够吸收的能量也就越多”之类的。他以看家养牲畜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寄生虫们，而寄生虫中最长寿的那一只，以这种目光看着他什么的，其实并不奇怪。。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安格斯不反感总是用发亮的眼睛盯着他的法约尔，也对这只长寿的低等恶魔没有好感。 安格斯始终没有拿出精力来干掉这只真正的跟屁虫。 没有必要！ 总是有更多、更加强大的恶魔等着他去打败、去杀死，为了一只小小的使魔，一只遍地都有的使魔来浪费自己的时间，实在是太没有必要！ 而两只实力相差悬殊的恶魔第一次正面相处，是一个特殊的时间点。 那天，在深渊一如既往翻滚着的厚厚乌云下面，昏暗的光线里，低等的恶魔顶着安格斯冰冷无情的目光，扬起额头□□自己的结晶石，即使是紧张得满头冷汗，却还是慢慢地走到他的面前，然后慢慢单膝跪地矮下身子。这过程中，那块脆弱到一碰触能量就会碎裂的结晶石，深渊恶魔的唯一弱点，最大的死穴，始终暴露在安格斯一抬手就能触碰的范围里。低等恶魔的声音低沉柔和，带着一种震动耳膜的磁性，让人忍不住想要仔细去聆听：“敬爱的安格斯大人，我名为法约尔。我自知自己只是一只卑微的低等恶魔，原本连出现在您面前的资格都不该有！但是我此次求见您，是有一件重大的事情要向您禀告……” 说话的时候，法约尔一直抬着头直面安格斯冰冷的审视目光，那双紫色的眼睛里简直像是燃烧起了两蔟狂热的火苗，灼烧得安格斯想要直接下杀手的心思都缓了一缓。 安格斯罕有地犹豫了瞬间，然后他暂时放下自己的杀心，抬起手轻轻抚上法约尔的脸颊。 这在其他地方或许是一个饱含柔情的动作，但是在深渊里，在额头的结晶石就是恶魔死穴的地方，这是一个充满冰冷杀机的动作。 安格斯移动自己温凉修长的手指，用撤下能量的食指指尖直接点上那块紫色的菱形结晶石。 这是安格斯第一次触摸到一块结晶石，毕竟结晶石是一种很脆弱的东西，为了小命着想，他从来不去触碰自己额头的结晶石，同样是为了小命着想，他在还没有触碰到其他恶魔的结晶石时，满手的能量就已经注定那块结晶石会在碰上他的一瞬间碎裂。而法约尔额头上的结晶石，真的触摸起来，却很少让人想到“脆弱”这两个字。 那块结晶石是温热的，甚至比他冰凉的指尖还要温暖，而且硬硬的好像很坚固——明明只要一接触能量就会碎裂，却还摆出一副坚硬的表象，实在是可笑！ 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安格斯的语气里甚至是带一点淡淡笑意的：“你要说什么？如果不能让我满意……” 后果自然也不会让法约尔满意。 这笑意里也是半真半假的杀机。 死穴被别人掌控在指尖，生死只是在一念之间，对此，法约尔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畏惧的痕迹，那两蔟狂热的小火苗甚至燃烧得更加旺盛。他扬着额头，一动不动任由安格斯冰凉的指尖将自己的结晶石摸了个透彻，说话时吐词清晰：“跟随在您身后的那群人，他们想要害您！” “哦？是吗？” 安格斯无动于衷。被身后的寄生虫反扑这种事情，他早已经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再来一次虽然不在意料之中，却也不算是在状况之外。安格斯早已习惯，也不会因此而动容。 安格斯身上这种由于强大而产生出来的自信气场，让被包裹在气场里的法约尔兴奋无比。他按捺着内心汹涌奔腾的热血，满脸通红，声音颤抖，继续说：“我已经跟随了您三千六百年，我向您保证，这一次和以往的反扑是不一样的！这一次他们联系了落星城的城主，那位城主据说已经活了五千年，和您不相上下，当然，在我心中，深渊里没有生物比您更加高贵强大，可是以落星城主的实力，再加上数量众多的那些家伙的反扑，您的处境会很危险……我来这里是希望您能够认证对待这件事情，我不希望您会被这群平庸的吸血虫伤害！” 落星城主是深渊里的一位强者，而作为一个喜好能量的战斗狂，安格斯喜欢挑战强者，喜欢强者体内的能量，却也知道要惜命，因此，面对远强于自己的对手，他向来是懂得进退的。他同样觊觎落星城主身体里的能量，却一直没有去挑战，自然也是对这位强者充满了忌惮。 法约尔说得对，这一次反扑，和以往的那些相比，恐怕都不一样。 只是安格斯依旧面无表情，他收回了放在结晶石上的手指，语气回归冷淡：“你说完了？” 法约尔眼里滑过一丝失落，却也只是一瞬间而已。他摇摇头，说：“按照您前进的方向，还有三天会到达追风峡谷，落星城主他们会在那里去埋伏您。我知道对于这一次的战斗，无论是战是避，您一定会有自己的考量，也会有自己的选择。只是，我有一个浅薄的想法，能够让您在风险降到最低的前提下，使您获得最大的胜利，让您现在所拥有的能量至少翻一番。我才疏学浅，目光短浅，由我想出来的计谋原本不该让您知道，以免污了您的耳目……但是请您相信我对您的一片赤诚忠心，我绝对不会害您！因此在这里，我冒昧地请您听我一言！” 说完，法约尔双膝完全跪下，原本高扬的额头也低了下去，直抵安格斯灰扑扑的靴面。 他虔诚地亲吻着安格斯的靴尖。 即使是在将品德言行当成儿戏的深渊里，也少有恶魔会做出这种姿态，这种低到尘埃里、表示绝对臣服的姿态。 这么多年来，安格斯身边来来往往不知道有多少恶魔，其中也不缺向他自荐要成为谋士或者下属的人，这些人有的一片忠心，有的暗怀鬼胎，安格斯也懒得分辨，他的处理方法一向千篇一律，将那些自荐的人扔到自己的寄生虫堆里，只要他们能够活过五次大清扫，那么他将会重视这些人。可是事实是，五轮大清扫下来，这些向他宣誓效忠的人，往往都跑的跑、死的死，没有一个幸存下来的。 而法约尔…… 这个小小的使魔跟了他三千六百年，从一个浑身干净不沾染一丝血气的弱小使魔，变成如今浑身萦绕淡淡血气的低等恶魔，其间也不知道逃过了多少次大清洗。 法约尔早已经合格了，而且还得到了远出预料的满分，他并没有故作姿态的必要。 安格斯看着脚边那个低到尘埃里的头颅，心里头突然有了一些意料之外的兴趣，他矜贵地点了点头：“你说给我听听看！”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背主 作者:偏锋笔走 分卷阅读3 法约尔抬起头，看着自己眼前的恶魔，看着他嘴角那个小幅度的扬起，看着他血红眼睛里头的自信与骄傲，看着他眼睛里那个小小的卑微可怜的自己…法约尔兴奋到几乎要晕厥——他终于找到了，自己一直想要找到的东西！ 他深深地呼吸，开口，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作者有话要说：　　拙笔，献丑！ 最近玩贪吃蛇大作战的无尽模式，然后就想了这个梗╰(*?︶`*)╯ 注意，此文人设非一般的丧病！ 第2章 第二章 都说追风峡谷一战是南君主安格斯的成名之战，而要安格斯说，追风峡谷应该是法约尔成名之战才对。只可惜法约尔一直是安格斯的影子，一个影子自然就需要安分守己，无论他有多么杰出，又有多么英勇，他所挣得的功勋，一切都由真正笼罩在阳光下的主人——安格斯所有。 作为一个很有自觉性的影子，法约尔认为这种分配方式理所应当。安格斯不爱占其他恶魔便宜，但是他不是一个扭捏的人，如果有人真的愿意给予，那么他也可以做到不手软。他实实在在地抓住了这个影子为自己创造的每一个机会，然后积蓄力量，努力为了离开深渊而提升自我。 对于安格斯来说，战场实在是一个很美妙的地方，当年作为战场的追风峡谷自然也是这样。 真要说来，当初的安格斯并不信任前来投诚的法约尔，即使他表现得那样卑微，对身为上位恶魔的他又是如此狂热的崇拜着，可是这并不足以成为取信于人的可靠证据，毕竟恶魔是最擅长欺骗的生物，而与一群深渊恶魔生活在一起、同为恶魔的安格斯，也在潜移默化中成为了一种擅长怀疑的生物。他欣赏法约尔的态度，却不愿意对此付诸信任。而检验法约尔忠诚心的第一个考验，也就是所谓的追风峡谷一战。 安格斯看不透法约尔那双放光的紫色眼睛深处到底是在酝酿什么东西，但是他一直觉得，只要在战场上，无论一个恶魔有多么擅长伪装，面对刀锋与指尖上的死亡，他也总是会显露最出一两分最真实的内在。 因为战场是能与死神共舞的地方。 而死亡，一向是生命最深的恐惧。 可是那场战役的结果很出乎意料。 有时候仔细想想，安格斯也会觉得自己最近所遇到的所谓“出乎预料”，实在是有些太多了。而每一次的“出乎预料”，几乎都和那个奇怪的低等恶魔有关系。 在追风峡谷里，未来的南君主第一次知道，深渊里真的会有这种奇怪的恶魔，这种看重他人更甚于自己的奇怪恶魔，这种能够为了其他恶魔付出一切的家伙——诸如法约尔。 法约尔之所以能够让安格斯同意配合他的计划，是因为他所制定的计划对于安格斯而言，实在是太安全了，这个计划大部分的风险都由身为计划制定人的法约尔承受，而与之对应的大部分利益则是由安格斯获得。 这样一本万利的买卖，恐怕只有傻子才会拒绝。 比傻子更傻的是法约尔，他的计策其实很简单，他所计划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一条银色链子的效用上。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求求收动力啊！ 第3章 第三章 那条链子的款式很简单，只是一个细环套着一个细环，其貌不扬。但是铸造这条链子所使用的材料，却足够让整个深渊都震动。 那是高纯度的一整条法洛斯钢！ 法洛斯钢，这种金属的产出少到让人惊讶，即使是整个深渊每一千年的产出，也只有一个小指甲盖那么大。 深渊里的高等级恶魔对它趋之若鹜，集其毕生之力，却也只能找到微乎其微的那么一丁点儿，可是即使这样，每年还是有不少恶魔专门为了寻找这种钢材进入险地出生入死。 而与法洛斯钢稀少的产出相对应的，是其神奇的效用。众所周知，法洛斯钢能够禁锢恶魔的能量，保护恶魔的记忆。 后者在此暂且不谈，法洛斯钢所谓的禁锢能量，也就是说，即使是小指甲盖大的这种材料，也能让一只低等恶魔沦为一只无力的使魔，深渊里的一只使魔，除了任人宰割，几乎没有别的出路。 而以法约尔手上那条链子的分量，即使是落星城主这样强大的存在，也只能无奈地沦为一只低等恶魔。 一只低等恶魔，对于安格斯而言，自然是手到擒来。 安格斯不知道身为低等恶魔的法约尔，到底是如何得到这么多的法洛斯钢，但是毫无疑问，如果法约尔拿这东西来对付他，那么出其不意之间，正处于实力上升期、还不算最顶峰时期的安格斯最后着了道以至于丧命——这个结果发生的可能性还挺大！ 只要想到会有这样一个可能，安格斯自己都会觉得内心复杂。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是丧失文，所以写得还是挺轻松的（或许是对章节字数要求比较少的缘故○|￣|_） 第4章 第四章 追风峡谷开战的那一天，安格斯没有按照自己的原本路线进入峡谷深处，他拐了一个弯，独辟蹊径，沿着陡峭的山壁，上了峡谷两边的高处。那里有一个视线优良的藏身之地，从上往下看去，那些在峡谷里面藏着、准备埋伏他的家伙，简直是无比的惹眼！ 穿着最贵气的落星城主站在队首，身边就站着黑发的法约尔。短短几天里，法约尔已经不是当初和他见面的穷酸样子，他穿着长长的黑色法袍，手上还拿着一根漆黑古朴的魔杖，兜帽的下摆自然下垂，遮住了他半张脸。安格斯看到他露在兜帽外面的嘴巴一直开开合合，而身边的落星城主摆出侧耳恭听的样子，不时一脸赞同地点点头。看周围人对待法约尔的尊敬神情，显然他的地位还相当高。 看到这场景，安格斯实在心情复杂。他不知道离开的那短短几天里，法约尔是怎么同时取得落星城主和那群寄生虫的信任，但是显然法约尔做得很不错，他相当自然地混入了那个目标是安格斯的队伍，而且混得还相当好，说不定比在自己麾下混得还要好！ 如果不是因为法约尔的计划对于安格斯而言几乎是零风险，而且他早几天就已经查看了追风峡谷的地形，知道这里不可能还有其他的埋伏之地，安格斯现在一定早就离开了。 安格斯看了看头上乌云翻滚的天色，通过那些透过云层照射下来的光芒，估摸着现在已经是今天最明亮的时候。他低下头，按照计划所说的，仔细注意人群里法约尔的动作。 正好此时法约尔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两人的目光不期而遇。 法约尔好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背主 作者:偏锋笔走 分卷阅读4 像是勾起嘴角短促地微笑了一下。安格斯不确定。因为那家伙立刻又低下头，继续和落星城主说话。 他从上面遥遥地看着，法约尔又说了一句什么，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条细细的银链子，将它戴在了落星城主暴露在外的手腕上。 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微小短促的能量爆发在下面密集的人群里根本翻不起什么风浪。 但是就在那一瞬间，落星城主体内的能量像是爆炸的烟花一样，悄无声息、又迅速无比，立刻在整个追风峡谷的狭窄山壁之间弥漫。 落星城主死了。 即使过程显得很不靠谱，但是这是事实，不容置疑。 安格斯轻嗅着鼻尖好闻的能量粒子气味，口腔里的涎水大量分泌。他感受到自己的血液在血管里急速地奔腾咆哮，创造出大量的热量。他又伸出舌头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然后抽出自己的长刀，一刀劈向峡谷的出口。 落石哄哄坠下，堵住了一条退路。 安格斯直接从峡谷上跳下去，堵在另一条退路上。 他看着那群声势浩大的讨伐军们，感到一阵久违的激动。 既然蛇头已死，那么现在剩下的，就只有一些任人鱼肉的寄生虫们了。 安格斯最喜欢这个时刻，将自己养大的牲畜一锅端，看着他们争相逃窜，最后却还是只能在自己手下化为一团精纯的能量的时刻！ 他养了他们那么久，不就是等着这个时候吗？ 追风峡谷，未来的南君主一战成名！ 而现在，当初那个可以为他出生入死、置自己性命于不顾的法约尔，自己请罪，想让南君主吃了他。 安格斯冰冷的视线直直地看向法约尔那张激动到绯红的脸颊，默然无语。 他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但是他一直没有动手，这就相当于他已经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长久的沉默里，法约尔涌动的热血也逐渐冷却，一张绯红发热的脸，也慢慢退去血色，变得苍白。 南深渊最负有盛名的将军终于意识到了答案，他苍白着一张脸，哆嗦着嘴唇，几乎语不成调：“您……您不愿意吃了我吗？” “……” 被拒绝的将军哆哆嗦嗦地解释，“我的能量很干净的！我自己平日里也很注意卫生……我自知卑微，甚至不配让您入口，但是我真的很注意了，我……我有能量啊陛下！您只是吃我的能量而已，请不要因为我自己的错误而误了您的大事……” 安格斯知道法约尔这是又犯病了，这个最让自己安心，却也最让自己头疼的忠诚病。 最亲近下属不正常时的异常状态，他也不愿意让其他人看见，免得引来一些无聊至极的风言风语，所以他挥手让身边的近侍退下。 一心只有自己主人的法约尔当然不会在意一个小小近侍的去留，一般而言，同一场景里，只要有安格斯在，他眼里都不会有其他东西。所以他看也不看一眼那个一直冒冷汗的近侍，只低着头，嘴里说出一些自己恐怕也不能理解的自责话语，心里也在反思自己刚刚的发言，看是不是有哪些冒犯了君主的不合理地方。 结果当然是没有的。 法约尔又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上座的安格斯，紫色的眼睛里满是无措，他手与脚也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了，只是满心满眼里地期待着安格斯给他一个最终的答案。 如果这个答案能够是“吃掉他”，那可就最好了。 安格斯看着这样的法约尔，只觉得自己像是养了一条成年的大狗，此时正可怜兮兮地找他讨要一根肉骨头。 如果是普通的肉骨头，安格斯给他也就罢了。可是大狗想要的那根肉骨头，却偏偏是带毒的。 “我不会吃你。”南君主给出自己的答案，“你跟随了我两万多年，立下功劳无数，我不会因为你这一次犯错就对你重罚。” 带毒的肉骨头当然不能给。 法约尔的眼睛前所未有的暗淡，肩膀也耷拉下去。他皱起眉头，努力想要说服自己的君主：“您上一次的能量检测说明，只要您再吸收一个君主级别的能量体，那么您就可以强大到突破深渊的封锁，成为第一个离开深渊的恶魔……离开之前，我距离君主级还差一点，现在归来，我体内的能量，早已经超越君主级……” 他一边整理着自己战争时就已经想好的思路，一边说给自己的君主听，“如果一个君主级能量体的补充只能让您勉强离开深渊的话，现在的我，超越了君主级，在深渊里，已经是除您以外最强大的能量体，只要您吃了我……” 一边说着，他的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只要您吃了我，离开深渊的把握，就会变得最大！” 这一段话里，信息量有点大，而安格斯实在是万分熟悉自己的部下，所以，即使这信息疯狂得不像话，他还是选择了相信自己的判断。 王座上的南君主眯起眼睛，语气冰冷：“你是故意吃掉西君主的？” 法约尔：“……” 安格斯：“你故意吃掉他，是为了让我吃掉你，得到更多的能量，来减少离开深渊的危险？” 法约尔：“……” 有时候，沉默就是最明确的应答。 安格斯：“……” 南君主只觉得自己心里有一团冷冷的愤怒在燃烧。 他们之间的相处总是这样，从一万七千多年前开始就是这样。法约尔付出一切来供养他这个主人，不计代价，不计后果，只要能让安格斯得到好处，作为属下的他愿意付出一切，真正的一切，包括性命在内的一切。 身为受益者，安格斯甚至没有什么立场去责备他。本来他也不该去责备他。有一个如此尽心尽力的下属，几乎是深渊所有领主级恶魔都梦寐以求的事情。 他有什么立场去责备他？又有什么立场去愤怒呢？ 即使这一次出战的任务没有完成，但是法约尔都提出以命偿还，他实在是不该再说法约尔有什么不是了。 战斗了两万年也从来都不觉得疲惫的南君主揉了揉眉心，突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辛苦。两万年的岁月里，他学会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厉害恶魔，学会成为一个威名扬四方的绝顶强者，还学会成为一个让人信服的优秀君主——但是他始终没有学会成为一个朋友，一个能够让人托付真心的朋友…… 朋友…… 安格斯睁开眼睛看向脸色苍白、小心翼翼看着他的法约尔，突然感到不甘心——他都已经决定将他当成自己的朋友，为什么这家伙却依旧感受不到他的善意，始终一意孤行？ 为什么他总是自以为是地给他最好的？ 安格斯甚至有点生气，他冷冷地对法约尔说：“我不会吃你。” 答案依旧不变。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背主 作者:偏锋笔走 分卷阅读5 第5章 第五章 “您不会吃我……” 法约尔此时的脸色简直是瘆人的惨白了。好像对他而言，从南君主手下捡回一条小命，这不是一个值得欣喜庆幸的奖励，而是一个可怕到难以承受的惩罚。 “您……您怎么会不愿意吃我呢？” 他想不通地呢喃着。 安格斯冷眼看他发病。 又过了好一会儿，台阶下的将军才终于想通了，他的脸色渐渐恢复红润，神情也不再无措。他抬起头，看着上面的君主，目光笃定道：“这是您对我的惩罚吗？” 安格斯：“……” 这沉默让法约尔更加笃定：“因为我违抗了您的命令，擅自杀死了西君主，所以您用这种方式来惩罚我，使我痛苦……这是您对我的惩罚！” 这结论让安格斯哭笑不得。不过他也已经习惯了不去猜自己忠诚下属奇异的脑回路，他直接问：“你怎么会这样想？” “……” 法约尔虽然没有回答，但是他已经完全恢复了平日里镇定自若的状态，那双紫色的眼睛一如既往地对着安格斯发亮，里面满是狂热的崇拜与对自己想法的笃定。 在他看来，这一次的拒绝，就是一个惩罚！一个针对他的、严厉的惩罚！ 安格斯终于意识到，对于这位下属，想要表达什么，完全不能走隐晦的路子，只能把所有想要说出来的事情，全部掰碎了，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也只有这样，才能传达自己真正想要传达的东西。 你不可能指望这家伙在某一天突然开窍，明白自己效忠的君主不仅仅想成为他的君主，更想要成为他的朋友。即使你对他千好万好，在他心里头，那也只会是对下属的好，如果好到太过分，他甚至会受宠若惊到认为那是一种警戒、一种惩罚…… 你想让他知道什么，那么你只能说出来，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地说出来！ 想着那些要说出去的话，安格斯觉得心里有些别扭。但是南君主是一个作出决定就不会再犹豫的人。所以他很果断地站起身，从王座上走下，走到法约尔面前。 法约尔的目光跟着他的走动而移动，狂热的视线始终固定在他身上。 南君主在将军面前微微蹲下身子，两人目光位于同一水平线。 安格斯对着那双发亮的眼睛说：“我不会吃你。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我舍不得你死去。我想和你一起，活着离开深渊。” 这些话亲口说出来，实在是难为情。安格斯一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一边暗自期待法约尔的反应。 他会怎么样呢？ 受宠若惊吗？那是当然的！ 但是受宠若惊以后呢？ 他会冷静下来，给出一个理想的答案吗？ 他会说“我们是朋友”吗？ 安格斯在心里摇头。他当然不会这样说。过分谦卑的法约尔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呢？他大概会说“朋友？我……属下很荣幸成为您的朋友……只是我还不够优秀到成为陛下您的朋友！整个深渊里最优秀的朋友才配得上陛下，我还差远了……我……” 安格斯都想好了，如果他真的听到这种扫兴的自贬话语，他会很认真地回答法约尔：“你就是整个深渊里最好的朋友，也是我唯一认定的朋友！你很好，一直很好！” 而事实是，在臆想之外的现实世界，安格斯清楚地看到，法约尔那双紫水晶一样总是在发亮的漂亮眼睛，在经历疑惑、震惊、呆滞以后，开始凝固在深陷的眼窝里，黯淡下来，成为一块难以击碎的顽石。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了想，下一章是写法约尔慢慢崩坏呢？还是直接黑化呢？ 不过本来就是黑的，也没什么黑化崩坏的，只不过是安格斯自己一直都意识错了而已…… 所以直接上高潮好了(ι_ ) 第6章 第六章 对于南深渊而言，今天是个大日子，值得每位恶魔公民铭记的大日子。 什么大日子？ 就在今天，据说南君主终于收集到了足够的能量，一份庞大到连整个深渊都忍不住震动的能量——就在今天，他将使用这份能量，撕开囚困的锁链，离开暗无天日的深渊。 大家都很激动。 法约尔也一样。 从宫门的城墙上下来，远离那些脸庞涨红、蔓延期待与渴望的民众（他们当然渴望与期待，在深渊的历史上，还没有哪一个恶魔真的能够离开深渊，如果南君主能够成功，那么这就是史无前例的一座丰碑，将会激励所有恶魔开始更加残酷的厮杀，来离开贫瘠的深渊。更何况，传说里，足够强大的恶魔甚至可以携带几位亲信一同离开，传说不知是真是假，可谁都想要离开），法约尔前往安格斯的寝宫。 马上就要举行仪式，安格斯却始终没有出现在人前。这几天以来，陛下一直都待在自己的寝宫，除了备受信赖的法约尔，他没有见过任何人。 南君主闭门不见外人，对外的说法是要消化新得来的能量，巩固实力，备战接下来离开深渊的一场战役。 这个说法，由法约尔将军对外传达。将军向来是陛下的心腹，对陛下一片赤诚忠心天地可鉴，为南深渊立下汗马功劳无数，陛下最后的一次能量聚集，就是由将军带来的战果。大家都说，这一次陛下离开深渊，必定会带上将军。所以，将军传达口谕以后，即便陛下连续半个月没有露过面，宫里始终平静，相关的行政事务甚至在将军的主持下，运行得更加高效。 没有人觉得陛下会出什么事情。 陛下强大到将要离开这个该死的深渊，他能出什么事？ 谁能让他出事？ 宫门距离寝宫不算近，但是法约尔的脚程一向很快，他一路走过长长的走廊，高高的阶梯，路过花园里稀少珍贵的绿植——宫殿里的一砖一石、一草一木他都很熟悉，当初修建这座宫殿的时候，陛下不爱那些测量的图纸画布，也懒得看斯维尔城里的一些权力纷争、世家大族相互打压，于是他扔下这些烦心事，出外打江山，扩张领土，使南深渊成为深渊诸多势力里最富饶、最广阔、也是最强大的国家。 而更耐心一点的法约尔，则坐镇斯维尔，处理国家事务，为了让陛下生活得更加舒心，当初设计宫殿的时候，亭台楼阁，都用的是最好的规格、最好的材料、最大的投资——南君主的宫殿，是深渊最华美的宫殿，这一点，已经是深渊的共识。 往日，法约尔走在这座宫殿里，看着那些精巧的雕刻、细致的设计，心里总是觉得骄傲。他为自己的王建造了最好的殿堂，他给了自己所能给出的最好的东西，王会生活得万分舒心！ 能为陛下的生活创造价值，这也使他感受到自己的价值。 而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背主 作者:偏锋笔走 分卷阅读6 现在，法约尔依旧走在那条走廊上，路过一样的雕花，转过一样的花园，路上的侍者也同样是千挑万选里最优秀的那一批。 他心无波澜。 走到陛下的寝宫门口，他没有停顿，连礼貌性的敲门都懒得做，直接推开门，他走进去，反手又合上那条门缝。 床上的安格斯听到动静——这动静压根儿也没有任何遮掩，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被打扰了睡眠，睁开眼睛，就看到那位权势滔天的将军阁下正站在他的床前。 法约尔低着头，双眼黯淡无光，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陛下，时间到了。”他说。 安格斯穿着柔软舒适的宽松睡袍，他双手撑床，慢吞吞地爬起来，半坐地倚靠着身后柔软的靠枕。就这么几个动作，做完以后，他的额头上却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呼吸都有些紊乱。 安格斯抬头看着法约尔，对方看着他无力地动作，却始终无动于衷，更别提伸手帮扶他一把了。他看过来的眼神，就像是正在看一个陌生人。 陌生人…… 安格斯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链条，没有动。 南深渊成立了几千年，国库里的法洛斯钢早就不知道积蓄了多少，一直以武破天下的南君主潜意识里就厌恶这种拥有奇妙魔力的外物，也就更不关心每年上贡的法洛斯钢产量了。 而现在看来…… 安格斯四肢加上脖颈处，都有大拇指粗的链条连接束缚，锁链的另一端长长地延伸到床角。这还是当年法约尔为他选择的八角暗渊流云床，南深渊平定以后，身为君主的安格斯平日里不是在书房处理政务，就是在斯维尔郊外的森林里狩猎，倒是很少享受到所谓“无边的宽大、流云的触感”，而这半个月以来，他却是享受了个痛快。 虽然是被强迫的。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到完结吧，三万字的小短文。 第7章 第七章 安格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也大概能猜到法约尔来找他的目的。 不外乎是点破他的结晶石，吸纳他的能量，以此作为臂助离开深渊罢了。 可是知道这一切，对他现在的处境并没有任何作用。 他力量强大，却被自己最信任的人用卑鄙的手段压制——实际上，直到现在，他都不理解法约尔为什么要背叛他。 为什么呢？ 他自认为自己对法约尔仁至义尽。两个人相互陪伴了那么多年，法约尔甚至多次为了救他而不要命，他也承认法约尔是他在深渊里唯一的朋友。 可是法约尔的确背叛了他。 这半个月以来，法洛斯钢的力量无时不刻不在侵蚀他的身体，他自己也明白，继续这么下去，即使解开链条，他恐怕也再不能恢复自己作为南君主的力量了。 而且法约尔背叛了他。 “为什么会选择背叛？”他问面前的人。 被囚禁以后，每一次见到法约尔，他都会问同样的问题。 法约尔一直没有回答他。 他也就一直坚持问了下去。 其实这份坚持没有丝毫意义，这一点他心知肚明。他在自己最信任的忠犬身上栽了个大跟头，不出意外，这个跟头，他一定是爬不起来了。 魔之将死，还操心什么被背叛的缘由？知道了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 没有人比安格斯更了解法约尔性格里的残忍。两个人刚刚打下斯维尔的时候，一批古旧的恶魔贵族不愿意弃城投降，安格斯还在头疼，最后是法约尔直接出面，微笑着向他建议“屠城”。南深渊有一句话流传甚远，说“斯维尔的一砖一瓦都由血肉堆砌”。安格斯知道这是实话。后来他领兵继续出征扫荡，法约尔守着都城进行异端的清扫与城池的建设，而待他归来的时候，斯维尔里绿植成荫，和深渊千篇一律的荒凉比起来，实在美不胜收。而这美丽的表象之下，那些绿植根系延伸的地方，都是活生生还未死的恶魔在提供养分。 所以这最后关头的背叛，可以说是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 与背叛的行为比起来，背叛的理由无足轻重。 可是他还是想知道。 即使死期在即，他依旧想知道。 他问：“为什么背叛我？” 我对你不够好吗？我亏待过你吗？难道我给你的还不够多？还是说能量的吸引力对你真的有那么大，大到让你忘却忠诚于友谊，让你能毫不犹豫对我挥下屠刀？ 安格斯看着床前的法约尔，眼睛里有火焰在静静燃烧。 其实他并不指望法约尔回答。 这么多天以来，他一直没有放弃过询问同样一个问题，而法约尔始终一个字都没有对他说过。 可今天不一样。 今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 一个可以离开深渊的日子。 法约尔看着他，一直黯淡无光的瞳孔里有微光闪耀。 他勾起双唇，露出一个惨淡苍白的微笑，然后开始为自己的君主解惑。 第8章 第八章 法约尔大概能猜到安格斯想要从自己这里知道一些什么——在这件事情之前，他从来都不敢去猜测陛下心里的想法，毕竟南君主是已经为王的人，而他仅仅只是一个卑微、无能的普通恶魔，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他有足够的自知之明，因此从来恪守本分，不会去妄自猜测不该由自己操心的问题。 可是，自从上次南君主提出“你是我的朋友”，并且拒绝杀死他来达到离开深渊这个最有效的方法以后，法约尔已经开始不再用曾经的目光去看安格斯了。 安格斯变了。 法约尔很迟钝地意识到这一点。 而这个改变的诱因，正是被安格斯称为“朋友”的他本人。 法约尔苍白地微笑着，针对君主的疑问，颇为平静地开口：“您是这么认为的吗？陛下，您一直觉得是我背叛了您？” 安格斯眼神渐冷，他晃了晃自己手腕上的锁链，金属碰撞，有“叮叮”的脆响传来，这可以称得上是悦耳的声音，却让安格斯深恶痛绝。他面无表情地开口：“那你觉得我为什么会被锁起来？还是说，你觉得身为一位将军，锁住他的君主，是正常的行为？” 法约尔直面南君主冷怒的眼神，毫不畏怯，倒不如说，安格斯冷冽的语气和话语里的威严，是他这半个月来做梦都想要再次得到的东西。他脸上浮现一层艳丽的潮红，衬得只能说是俊秀的面容看上去有了一种魅惑一样的绮丽感。他把着腰上的剑，单膝跪地，态度一如既往地恭顺谦谨：“属下只是希望您能在这半个月里冷静下来。” 他微微抬起头，眼睛比起刚才又亮了不少，他说：“您还记得吗？在您原本的计划里，您将会在我凯旋归来以后，杀死西君主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背主 作者:偏锋笔走 分卷阅读7 ，得到足够的能量。您将在今天劈开深渊，离开这个荒凉昏暗的鬼地方，您将在新的天地大展拳脚，继续您的王道之路——您还记得您曾经和我描述过的这些计划吗？属下一直都记着，每天入睡之前都会回想，没有哪一刻敢忘记！” 安格斯皱起眉头：“这些我当然没有忘记。难道，这就是你囚禁我的理由？” “为了让您能快速想起曾经的计划，这种做法虽说是大不敬，可是时间太短，属下愚钝，实在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 “说什么想起，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要离开深渊，也从来没有忘记我的宏图大业——你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是谁给你的自信和权威，让你觉得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还算不上背叛？法约尔！是我平时对你太好了吗？给我把锁链解开！”安格斯的话语里，杀气四溢——南君主能有今天这片领土，全部都是靠他一次次亲自征伐而来，他手下的亡魂，不说有半个南深渊，可是却能填满整个斯维尔还有剩余。献血塑造出来的强者，杀气一出，好像有刺骨的寒风在寝宫里呼啸。 安格斯一直知道自己有时候不太理解法约尔的奇怪思路，而这一次长达半个月的囚禁，他不仅是不理解，甚至是连理解的努力都有些懒得去做了，虽然身体虚弱，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对自己唯一认可的朋友动真怒。 “把锁链解开！” 从君主嘴里说出来的严厉斥责，并不会让法约尔感到沮丧或者难堪，他眼睛里简直就像是装下了最明亮的星辰，他看着此时威严的君主，听着满是杀气的诘问，直面君主铺天盖地的杀气，他只觉得自己骨头都好像一寸一寸炸裂开来，体内充盈的能量都在火热的沸腾，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大得让他感到失礼。 法约尔不能承受一样短暂地闭了一会儿眼睛，他努力压下自己体内的激动和那阵横贯神经的酥软快感，直到心脏平复一些以后，才满脸艳红地睁开眼睛，他眼眶里满是激动的泪水，看着安格斯的眼神，就像是正在看能主宰自己生死的神明。像过去的千百次一样，听到安格斯的命令以后，他第一反应就是立刻去执行。他伸出手，就要碰到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条锁链。 那条锁链闪着银白的金属光泽，表面刻满了繁复华美的纹饰，如果不是制作的材料过于珍稀，仅仅就这些纹饰，都能在斯维尔的市场上卖个不菲的价钱。精美的锁链松松垮垮地绕在安格斯的脚踝上，银白衬着古铜，古铜上还有一些挣扎未果后留下的细微伤痕，有些甚至现在还在微微地渗着血。 看着被法洛斯锁链磨损出来的伤痕，法约尔动作一顿，狂热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丝清明的迹象。他的手还搭在安格斯的脚踝上，却停下了原本要继续下去的动作。 安格斯不耐发地踢了一下他的小腿。 法约尔纹丝未动。 过了一会儿，他才呆呆地抬起头，目光汇聚在安格斯又开始皱眉的脸上。他迷惑地眨了眨眼，又低头看了一眼那条断断续续的显眼伤痕，他探出手指碰了碰那里，好像是在确定那些伤痕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从某些方面来讲，他正是造成这些伤口的元凶。 他想起来了。 法约尔慢条斯理地收回自己的手，瞳孔再次回复一开始的暗淡。他从地上站起来，又懒懒散散地拍了拍膝盖上不存在的灰尘。 “抱歉，陛下，现在还不是时机。” 他还需要确定，这位自己一直效忠的陛下，是否依旧是那位值得自己宣誓效忠的王者。 作者有话要说：　　这只忠犬是真的凶！ 第9章 第九章 “陛下！” 这一次，法约尔无视安格斯冷得简直要结冰的脸色，不等南君主继续下令，他径直开始自己的陈述：“和我不一样，您一直都不喜欢法洛斯钢这种东西。您觉得这东西是邪魔歪道，是外物，使用起来终究没有自己从实战中出来的力量得心应手和实在……实际上，您一直瞧不起这种东西。” 无视对面简直是要喷火的眼神，他恢复苍白的脸上，又露出一个微笑。这一次的笑可称不上友好，里头的讥诮和讽刺，让安格斯暗地里握紧了拳头。他施施然坐在流云床的床沿，指着安格斯脚踝上的锁链，笑着说：“可是您看，现在的您，就被您一直瞧不起的东西给束缚住了，您挣脱不了。” “所以您现在是否学会要正视这份您一直不齿的力量了呢？” “我一直知道您对法洛斯钢的态度，我也知道这种态度不好。就像我曾经能够越级陷害其他恶魔一样，法洛斯钢这种非常规的力量，不仅不能轻视，更应该投入心力去狠狠重视才对。可是您轻视没关系。只要站在您身后的我能重视就好了，只要我把深渊所有的法洛斯钢全部搬到南深渊的国库，放到我们的控制之下，那么您就可以毫无顾虑地继续自己的轻视了。” “和我这种一无是处的平庸恶魔不同，为了能够存活得久一点，我需要苦心钻营、精心设计；可是您不一样，您是天生的王者，您有力量，有魄力，有野心，您的天地无比广阔，本来就不该被法洛斯钢这之类无聊的小东西绊住视野，您只需要一直一直沿着您所认定的道路，一直一直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就好了！那些会对您产生妨害的东西，那些阻拦您前进的东西，那些注定成为您垫脚石的东西，您只要用实力一一无情粉碎就好了！您只要一直一直作为王，作为我献上忠诚的强大恶魔，永远不停下脚步，永远前进就好了！至于暗地里的一些非常规力量，就让我这种卑微的存在，作为我价值唯一的体现，让我为您扫清所有的后顾之忧——从毫无名气的地区恶魔，到闻名一座城市，到占领一片领土，建立自己的势力，最后发展到现在的南深渊……我们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您还记得吗？” 安格斯眼神一暗。 “您在前方坚定向前，我在背后为您扫清后患——我们一直都是这样的，我们已经走到了现在，我们一直一直，最后，终于走到了这里……” 脑海里略过一些浸满鲜血与苦痛的记忆，法约尔眼神柔和下来。他伸出手，五指纤长，指腹有一层不显眼的薄茧，那都是他在后方处理政务时留下来的痕迹。他温凉的手掌伸向安格斯苍白的脸颊。 安格斯看着那只手掌靠近，他以为自己会躲开，如果偏头躲开的话，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也花费不了多少力气。那只手遥遥伸过来的速度，又慢得让人着急。他真的以为自己会躲开。虽然力量不再，可好歹也该把自己拒绝的态度表现出来才是。 可实际上，或许是法约尔的目光太过缱绻，又或许是那段描述漂亮得连魔王的心都给打动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背主 作者:偏锋笔走 分卷阅读8 了，又或许是他早已习惯纵容自己唯一认可的朋友——安格斯任由那只白皙手掌贴上自己的脸颊。 触碰到的瞬间，法约尔在心里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几乎是在下一刻，手的主人就换下了那副可靠挚友的温柔表象，他修长的手指下一个抵达的地方，是安格斯额头上毫无防护的结晶石。 “……” 安格斯睁大眼睛，背心瞬间被冷汗湿透。 法约尔指尖轻点，欣赏着眼前人的紧张神态。 “呵！” 和温凉的指尖一样，法约尔的笑容透出一股沁心的凉意。 “您说，明明那么艰难都过来了，明明好不容易才终于走到现在了，为什么我现在才发现，您早已经被腐化了呢？” 有冷汗顺着额头淌下，安格斯不动声色，眼睛里却闪过一丝极快的疑惑。 第10章 第十章 虽然有着坚硬的表象，可是这并不能改变结晶石的脆弱本质。 法约尔不是没有触碰过结晶石。实际上，在有了足够的条件以后，为了达到更好的致死率，在研究深渊恶魔身体结构的过程中，他不知道触碰过多少颗结晶石，完好的，破碎的，使魔的，魔王的，他在这方面的经验足以傲视群魔。 可在他的记忆里，却没有一颗像指尖的这颗一样，瑰丽到让人为之心醉神迷。 安格斯的结晶石的确不一般。和法约尔常见的长窄菱形结晶石不同，他的结晶石呈水滴状，而且是一滴鲜红欲滴的血滴。这滴血凝结在额头，鲜活得像是随时会滴落，引得人忍不住想要拿手去接住——安格斯崛起初期经常会有人来找他麻烦，或许和他引人犯罪的结晶石也有一定的关系。 随着恶魔实力的增长，结晶石会渐渐融入额心。使魔时期的结晶石有一半□□在外，危险的磕磕碰碰无处不在；而魔王时期的结晶石，已经只剩下方寸之地的尖端能够证明这里有一个恶魔的死穴了。 “如果您吃了我，这颗结晶石会完全埋入您的额心吧？”法约尔抚摸着指下那滴小小的眉心血，看着里头光华流转，好像是一滴真的鲜血在颤动一样。 安格斯没有说话。他冷冷地看着法约尔的动作，既没有躲，也没有挣扎的打算。生死都在人一念之间，他知道如今的挣扎会有多难看。 而且，毫无防备地将弱点送到法约尔手上，说到底都是他自己错信了人。恶有恶果，他也只能咬牙担负下这份恶果。 只是，即使已经做好死亡的准备，他心中依旧有难以释怀的事情。他冷冷地问法约尔：“你说我被腐化了？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问题问得好。 法约尔停下手上的动作，他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安格斯的脸色，过了一阵不短的时间，也不知道看出来了什么，他兴致全无地收回了那根危险的手指。 “您还记得，当初的落星城城主是怎么死的吗？” 安格斯依旧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法约尔也不恼，对待安格斯，他的涵养一直好到不像是一个恶魔。他自顾自地接话：“您大概是忘记了这么一号人物了吧？不过也难怪，毕竟落星城城主也只是您辉煌霸业里不起眼的一笔而已，您的道路还那么广阔，又怎么可能把有限的心力耗费在那些路上的失败者上呢？”他眼睛微眯，甜蜜地笑了，“永远不为弱者驻足，不为过去所牵绊，我真的非常喜欢您这一点！” 第11章 第十一章 法约尔不是一个喜欢回忆过去的人，实际上，他之所以希望自己的君主能够永远不为过去所动摇，与他是一个经常被过去束缚住这一点总还是有点关系的。 “我不喜欢回忆过去……” 可他总是在回忆过去。 “我上辈子同样死在法洛斯钢的束缚之下，所以我有一部分不属于现在的记忆……” 这是他憎恶的一点，也是他这一世能够一直好好存活的倚仗之一。 “我讨厌回忆过去……” 因为他总是不可避免地被上一世的记忆所影响。 “我曾经是个失败者，被自己信任的人狠狠背叛，他告诉我，我唯一的错误，就是尝试去相信一个恶魔。他说，恶魔本来就应该是永远不会被感情污染的生物……” “他说得不对，尝试去相信是一件好事，只要相信的对象是值得相信的人，那么这份信任就是绝对正确的。他说得也对，恶魔本来就应该是无情的生物，不能被那些无谓的感情所束缚……” “这一世，在我还是个使魔的时候，就一直活在自己是个失败者的阴影里。我知道自己实际上是个很弱小的家伙，我注定走不到深渊的终结，因为我内心懦弱，我一个人绝对走不下去，我必须要依附一个人才能生存下去，我的勇气、我的自信，还有我的实力，都是在有人陪伴的环境下才能发挥出来——我就是个卑劣的、弱小的、恶心的寄生虫，必须要依附别人才能苟延残喘地活着。” “可是这种‘活’，简直比‘死去’更恶心人。” 所以他后来就决定了。 “找到一个比我更适合活下去的家伙，把我的所有能量和价值，全部托付给他吧……” 他无法在为王的道路上走下去，所以他决定把自己的一切交给其他人。 “因为，即使自知卑微，我也依旧希望自己的存在有价值！即使是我这样的深渊渣滓，这样离开其他人就什么都做不了的垃圾，我也希望能够为王的诞生献上自己微薄的一份力量……” 他热切地看着安格斯，他所承认的陛下。 “您能理解吗？” “能理解我吗？” “这种情怀？” 然后他又反应过来，略带失落地否定了这种可能性。 “啊……您是为王的人，像我这种渣滓，怎么能乞求到您的理解呢？” 他张开手，好像正在乞求一个不存在的人的拥抱。 “不会有人理解我的……因为，深渊里，有王者，有王的臣民，其他的，最多的，永远是明明身为王的垫脚石却没有自知自明的愚者。不知道自己的宿命，不接受自己的宿命，难看地挣扎着，以为只要一直努力不放弃就一定能成功——最多的永远是抱着这些思想的愚民。没有信仰，没有畏惧，所以没有理解之心。” 他总是被回忆所束缚，那回忆让人反感、燥郁，可是他总是忘不了。 “当我还是一个使魔的时候，我还很幼稚，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幼稚的想法——我以为深渊之大，总会有人能够理解我，我总不至于太过于孤独，我觉得我的知己就隐藏在一些黑暗的角落，和我一样在痛苦中踽踽独行。我觉得我能找到他们。” 他曾经和其他人说过自己的想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背主 作者:偏锋笔走 分卷阅读9 法。 “我现在还很清楚地记得那一天，那是落星城一个破旧的酒馆，破桌子破椅，上面总有擦不干净的一层污垢，但是进出的人不会在意这些。吧台里只有一个酒保，酒调得还不错，限于原料，总是摆脱不了一股劣质的味道，但比起其他的酒馆，已经相当不错。实际上，我一直觉得酒保的酒是那家酒馆的唯一招牌。那一天，我大概是喝了很多酒，精神非常的亢奋，甚至有些失去了理智，我站在酒馆的桌子上，大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说，我想找到一个比我更适合活下去的家伙，然后把我的所有能量和价值，全部托付给他，我想成为他成功道路上最舒适的一块垫脚石……” 法约尔叹了口气，停下来，问安格斯。 “您说，这么愚蠢的我，会找到认同我想法的人吗？” 答案是显然的。 “当然不会啊！这里可是深渊啊！是整个世界最黑暗最压抑最罪恶的地方！这里唯一的原则是‘强者生存’，所有恶魔都在窥伺其他恶魔的弱点，伺机吃掉对方，壮大自己！像我这种把弱点明晃晃从嘴巴里说出来的家伙，怎么可能找到认同者啊？” “我只会找到一群绿着眼睛想要吃了我的糟糕家伙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啊，评论区真是乌烟瘴气…… 卡文了 第12章 第十二章 斯维尔站在门外，等着门里的将军出来。 等待是一件很枯燥的事情。但是他曾经等待了很多年，所以也就习惯了这件事情。 实际上，他有时候还颇以此为乐。 毕竟他等的不是普通人。 斯维尔与南深渊的首都同名，这不能说是一个巧合。 他还记得，当初陛下在城门上插上了自己的旗帜，扭头问法约尔将军：“我要为这座城市改名，你说，改什么名字好？” 将军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可是很自然而然的，他回答出了他的名字：“陛下觉得，‘斯维尔’这个名字，怎么样？” 当时，就站在将军背后的斯维尔，惊愕之下涨红了脸，连一向平静的喘息都粗重了。 “这个名字不错！” 陛下欣然同意。 于是南深渊都城叫做斯维尔。 很多人都说，法约尔将军对自己的亲信下属斯维尔有一种异常的偏爱。 他会想到用斯维尔的名字为一座城起名，会一次又一次原谅斯维尔犯下的错误，他也能一直耐心等待斯维尔从当初那个一无所知的使魔成长到现在的高等恶魔。 他对斯维尔的偏爱，所有人有目共睹。 但是斯维尔却不敢因此而感到骄傲。 他心里始终是畏惧法约尔的。 “你调的酒还不错，我饶了你好不好？” 这是经常出现在他梦境里的一句话。 话语的主人是身着粗布的法约尔，那时候他还很年轻，眼神也不像现在这样危险。他嘴角带着一点浅笑，对着吧台后面的他这么说。吧台前方，曾经挤满了人的嘈杂酒馆里，却寂静无人，只有失去载体的大片能量在空中漂浮四散。 一片寂静。 大家都被他杀了。 斯维尔知道这一点。 他缩在吧台后面，本能使他的身体为那些无主的能量而兴奋得瑟瑟发抖，可是头脑又在为法约尔的强大残忍而战栗不已。他的身子在抖，牙齿在打战。 就是在这种状态下，他为法约尔调了一杯酒。手法粗疏，错漏百出，完全不在状态，比最糟糕的学徒还要糟糕一百倍。 他哭丧着一张脸，把那杯酒递给了眼前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可是恶魔一点也不嫌弃，他仰头喝下那杯浑浊的酒，然后舔了舔唇角，动作里是一份难言的优雅与妖娆，让单单看着的斯维尔就立刻红了脸。喝完整杯酒，法约尔对着自己看好的小酒保眨了眨眼，说：“味道差了点，不过我不怪你。”他指了指身后那些无主的能量，“这些，就当做是我的酒资吧。” 斯维尔呆立在原地。 而放下酒杯的法约尔已经走到门口。他回头，逆光的身影无比高大，眼神里的寂寞深刻隐晦。 他对斯维尔说：“真可惜，以后都喝不到你调的酒了。” 跟着将军走南闯北，随着斯维尔的眼界渐渐打开，他终于知道这些梦境是怎么回事。 上一世的他，是被法洛斯钢害死的。 法洛斯钢，禁锢能量，同时禁锢记忆。当死去恶魔的灵魂回归深渊之底进行受洗与再生，沾染了法洛斯钢气息的灵魂，会被洗涤一切的深渊之水给予一丝缝隙，保留一线记忆。 他是被法洛斯钢害死的，他叫做斯维尔，他和法约尔大人有旧——凭借这几点，想要查出前世的身份，不容易，也不至于线索全无。 小酒馆，落星城，追风峡谷…… “我想……我想追随您……” “是吗？”那只强大也弱小的恶魔好奇地看着他，不说接受也不见拒绝，他对着他勾起唇角，“事先说好，我可不是一个值得追随的王者，追随我这种家伙，你得随时做好被抛弃的准备才好！” “可……可是……” “所以，你的选择呢？” “我还是想要追随您！” 前世的他，是个不知不扣的笨蛋。 这一世的他，大概也是。 第13章 第十三章 安格斯静静地看着法约尔在那里少见地喋喋不休，眼神冷漠。 虽然相处了一生的大半年华，可是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法约尔，他也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即使是从来都“执行第一”的法约尔，心里也会有这么多不吐不快的事情藏着。 他并不为这种喋喋不休感到厌烦，倒不如说，这种少见的袒露，让他第一次能够真正明白法约尔心里头到底想了些什么，他这个唯一认可却从来没有认可过他的朋友，心里到底想了些什么。 安格斯冷静得连自己都感觉到有一丝丝的惊异，他甚至在法约尔的讲述里，还有些兴致盎然地发问：“所以你杀光了酒馆里的恶魔？” 他知道法约尔很强，但是却没有想到，法约尔会强到仅在使魔阶层，就能轻轻松松屠掉一个酒馆。 “没有……不，我的确杀光了在场的所有恶魔！”法约尔犹豫了一下，最后这样回答。他补充说，“我曾经放过一个酒保，那个酒保调的酒还不错，是在我的消费范围里最好喝的酒了，而且那家伙人不错，所以我放过了他……” “可你说你杀光了在场的所有恶魔？” “是的，陛下！因为我后来杀掉了那位酒保，是在追风峡谷里，那位落星城主。” 作者有话要说：　　字数这么少，我是在偷懒吗？ 对呀，我就是在偷懒。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背主 作者:偏锋笔走 分卷阅读10 第14章 第十四章 法约尔曾经以自己的那段经历为耻，就像是强大恶魔还弱小时迫于形势而做出的卑躬屈膝一样，这真的不是好说出来的事情。 至少，他并不觉得自己有正视过去的勇气。 可是此时，安格斯以疑惑的目光看着他，迷人的眼睛里透露出“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能让君王的眼神为之停留，这简直是天大的荣幸。 曾经的羞耻、愤怒、空虚，因为此时安格斯的需求而尽数消失，他几乎没有任何阻碍地就说出了自己跟随安格斯之前的经历。 他说自己曾经在屠过一个酒馆，期间一时心软，独独放过了以为性格不错的酒保。可是那酒保是个不知好歹的家伙，他收了酒资也不老实，竟然还屁颠屁颠地跟在他的后面，说是想要追随他。 法约尔说，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愚蠢的家伙！ 这么说的时候，他脸上有一层浅浅的微笑，浅到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程度。 这笑容终究只是昙花一现，下一瞬，法约尔低下头，眯着眼睛，对着安格斯假假地笑了：“当然，现在我又找到一个更愚蠢的。” 这话直白得可怕。 安格斯深吸一口气，忍住了自己的情绪。他现在没有力量，一切对现状无益的情绪都是赘余，他必须忍耐。 法约尔却对他的忍耐并不领情，他看上去还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径直凑近，在呼吸可闻的距离里，他轻声挑衅，态度让人更加火大：“怎么？罢了爪子的魔虎，连咆哮都不敢了吗？” 安格斯冷冷看着他。 半天得不到回应，法约尔皱着眉，最后只能没趣地移开目光，轻轻叹了口气。 后面的讲述就更加的索然无味了。 法约尔懒洋洋地向安格斯形容，那位酒保有多么可笑，明明已经态度非常恶劣地对待他了，可是第二天他还是会舔好伤口，死皮赖脸地凑到自己跟前来，手上还会拿着充足的能量团作为和好的礼物——你说，这所谓的“和好”对他到底有什么好处？到了后期，成长起来的酒保先生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可以独当一面了，他到底为什么还会跟着心无大志的小小使魔呢？这对他的未来发展生涯，毫无用处。 安格斯的表情很奇怪，他看着法约尔，凝滞了一会儿，才像是嘲笑一样地反击，说道：“或许，他是爱上你了？” 安格斯以为法约尔会反驳。毕竟，连友情都完全难以接受的人，对于更加深入的“爱情”，更应该是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的。 可结果是，法约尔的表情立刻也有些奇怪，他怪怪地看着安格斯，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然后就保持这种奇怪的状态，闷闷地开口，淡淡地说：“对呀，所以我杀死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再也不立flag 第15章 第十五章 这逻辑关系有些不太对，可把这不太对的东西放在法约尔身上，安格斯又觉得贴切无比。 能因为友谊而囚禁君主的人，若是因为爱情杀死追求者，不是非常正常吗？更何况，当年的酒保，后来成为了落星城主，成为了他后来追随君主的敌人，法约尔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容易利用的追求者。 他……竟然是这样的……吗？ 安格斯简直不敢想象自己是如何与眼前这病态的家伙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他逐渐习惯这个家伙的存在，在最后的最后，他甚至还想要和法约尔成为朋友，他唯一认可的朋友…… 更可怕的是，即使是在发现了法约尔阴暗面的现在，他那个关于“友谊”的愿望，依旧在意识深处闪闪发光——他……依旧想要和法约尔成为朋友，唯一的朋友。 即使知道他是个疯子也一样！ “或许……我也疯了？”安格斯脑海里划过这个想法。 或许他真的疯了。 所以，即使法约尔欺骗了他，背叛了他，最后甚至要杀死他，利用他离开这个当初说好一起离开的黑暗深渊……可是，那又怎么样？安格斯承认自己技不如人。而深渊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法约尔比他更适合这个地方，他是适者，所以他能生存。他以后也会生存的很好，虽然会有点辛苦。 但是这都是他自找的。 安格斯败了。 他该接受这个结果。 他终于接受这个结果。 “您在想什么？” 法约尔问他。 安格斯睁开眼睛。 “我在想以前。”他说。 安格斯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以深渊永远昏暗难明的天气来讲，仅凭天色是什么都看不出来的。 但是今天不一样。 大概是连深渊都察觉到了一个奇迹的诞生，今天的天光，是千年不见的明亮，不知道云层上头的阳光到底是有多炽烈，即使透过繁厚的云层，它们依旧保持一定光亮地照射在深渊荒芜的土地上。 对安格斯来说，这种天光，简直是有些刺眼了。 被软禁的南君主转头，看着那个卑微的胜利者，用一种讨厌的回忆的语气说：“你记不记得以前有一天，阳光也是这么亮。当时我跟你说，如果可以……” “‘如果可以，我会在这样的天气离开深渊。’”法约尔接话。 安格斯疲惫地笑：“你还记得啊……” “您的一言一行，我永远铭记。” 实在是难得的忠犬！即使最后背叛了，这也是一只绝无仅有的忠犬。 安格斯闭上眼睛，他真的是累了，开口也像是耗费了不少的气力。他轻轻感叹：“这样真好……” “这样，即使你离开深渊，也会记得我这个不合格的君主。” “你总是记得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大概能猜到你们以为的结局，我原本也是打算那么写的。 然后……我改主意了！ 第16章 第十六章 法约尔看着已经完全放弃的安格斯。 那家伙躺在床上，眼睛也闭上了，满脸都是“终于到这一步了啊”的释然感，甚至还带一些碍眼的从容与轻松…… 啊——真是不符合君主的仪态呢！ 胸腔里像是有一只怎么也摆脱不了的手，不停地在揉捏他的心脏。对深渊恶魔来说，心脏是一个挺多余的部位，永远都在传递一些恶魔不该有的奇怪思绪。就像曾经那位可怜酒保所谓的“爱”，就像安格斯看着他时说的“朋友”，就像是法约尔现在痛苦到几乎要窒息的“茫然”…… 结局不该是这样的！ 法约尔想。 他已经把自己最卑劣、最危险、最为世不容的一面尽情展现在安格斯面前了。 所以，结局怎么会这样…… 你看着我啊！ 我就是一个不懂“爱”、不懂“友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背主 作者:偏锋笔走 分卷阅读11 情”，不懂任何美好感情的混蛋！ 我永远不会回应你口中的“友情”！ 我从来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忠于你！ 我只是忠于了自己心中的理想君主！ 我只是沉迷于“忠诚”这种倾向对我造成的满足感！ 而已！ 这一切，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你！都是为了我自己！ 你到底明不明白！？ 法约尔看着沉默的安格斯，身心木然。 “我会吃掉你。”法约尔说。 “陛下，我会带着您的期许，离开深渊。”法约尔说。 “因为您还太弱小，所以我只能抛下您在深渊继续磨砺。”法约尔说。 “您不介意吧？”法约尔问。 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安格斯应该已经明白了吧…… 法约尔想。 “我不介意。” 安格斯说。 “你说得对，我还需要继续磨砺。” 他全部接受。 那只手，终于将他的心脏捏爆了。 不，是比捏爆掉还要强烈的苦楚。从舌尖漫出苦意，连结晶石都被压挤得布满裂纹。 迟迟没有动静，等待中的安格斯睁开眼睛。 映入视线的，是法约尔那张泪流满面的脸。 “为什么？”法约尔问。 明明是囚禁人的一方，他却比被囚禁的那一个更加消极无措。 “为什么不反抗了啊？为什么不继续坚持了？明明……你不是应该说着‘原来你是这样的家伙，真是恶心’然后放弃曾经愚蠢的提议，继续努力想办法将我杀掉吗？” “你是我所认可的君主啊！怎么能被所谓的‘友谊’毁掉？感情什么的，到底有什么好，它只会绊住你的脚，让你拥有弱点而已！” “斯维尔是这样，你也是这样！明明都被我害成这样了，为什么还是不明白？” “有弱点……是会死的……” 第17章 第十七章 “那就死吧。” 面对法约尔的混乱，安格斯无动于衷。他耸耸肩，语带轻松，“我选择了这条路，我会对自己负责。你理想中的君主不就会这么做吗？” 他向法约尔伸出手。手上的皮肤白皙细腻，指节修长，指甲圆润，指尖还带着健康的红润——这不像是杀戮过无数恶魔的手。 法约尔呆呆地看着那只手。 安格斯这一生，恐怕从来没有这么温柔过。比擦拭一件细腻的瓷器动作更加轻微，他轻轻擦掉法约尔脸上的泪水，目光柔和，像是注视这一件重逾生命的珍宝。 “我是你的君主，所以我不会让你失望。” 安格斯说。 但是两人都知道，这是一个不加修饰的谎言。 啊……完了。 法约尔看着面容平静的安格斯，心里默默地想。 完了…… 背主的下属垂下眼皮，避开主君包容的目光，身姿僵滞，在心里默默地下结论。 真的完了！ “我本来，”刚刚哭过的嗓子有三分干哑，发出来的词句里带着刺音，不很动听，“是希望您能下决心亲手抹去自己的弱点的……” 安格斯很从容地回答：“不会的，我舍不得。”他说的是实话。 法约尔永远不会认可的实话。 法约尔眼睛还红红的，但他咬着牙根，从下颚到紧皱的眉头，他强硬地使自己狠下心来：“那么，如你所愿。” 胸口很闷，额头很痛，全身的血管都在细微地抽搐，可是控制身体的肌肉坚硬如铁，不为所动。 法约尔一直低着头，忍耐着身体的不适。 因为是最后了，所以，至少不要让他看到自己最后这幅狼狈的样子。 这大概是将军最后的执念。 安格斯看着法约尔抬起手，扬起其中一只手指，指腹还带着薄茧。这根手指像他额心的结晶石贴近。 安格斯没有逃避，甚至带着解脱的心情看着这一切发生。 因为是最后了，所以，至少一定要把他记在心里。 他静静地想着。 “砰！” 一股厚重磅礴但柔和的能量冲击从寝宫传来。 站在殿外的斯维尔回头，欣喜地看着里面。 最后了！ 他握紧腰间的剑柄，连眼睛都亮了起来，却还是强制按捺住心中的振奋。 安格斯迷茫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的身体正在自动吸收起献祭来的能量，随着充足的能量供给，体内结构开始重组进化。 主君还回荡着逝去之人的最后一句呢喃。 “我宣誓效忠……” 所以，你不舍得除去的弱点，让我来！ ——end—— 分卷阅读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