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分卷阅读1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1 ?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作者:茶鲤cc 文案: 夏时:不死之书。长年自杀未遂,坚持用故事撑死自己。热爱玛丽苏狗血文学,拒绝一切耽美,并对“恐同即深柜”这句话嗤之以鼻。 周傥:不死之书现任码字员。文学系毕业,被拒稿无数次。写过六本书,总点击数6000。自己不承认,但本质人妻。笔名周坚强,实际是个玻璃心。 第1章 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 一切都起源于一条小广告。 【诚招打字员,男女不限,在家可做。】 黑色,楷体,映在电脑屏幕上,像是一排大写的嘲讽。 这字本身并不嘲讽。文字是不会嘲讽人的,让人觉得嘲讽的是它被人赋予的意思,以及它出现的时机与位置。像这句话,本身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当它出现在一篇文的评论区中,还是一篇冷文的评论区时,就会显得分外嘲讽了。 周傥坐在房间的角落里,借着微弱的光线,看着另一个自己不信邪地盯着电脑屏幕,一遍又一遍地刷新着网页,试图寻找出除了这条广告之外的另一条新评论,却连个标点符号都找不到。 如果这是梦——他在心里默默地想,这可真是个不好的梦。 他看着自己放弃了,关掉网页,打开文档,开始敲今天的更新。机械键盘的哒哒声很快便充满了房间,声音有力迅捷而富有节奏,仿佛一群少女正提着裙角在舞蹈室里跳弗朗明戈,不同的是,这个声音要寂寞多了。 人为了什么而创作?有的人只是为了讲故事,有的人是为了让别人听他讲故事。还有的人,是因为别人想听他讲故事。很不幸的,周傥属于第二种,更不幸的,他与第三种无缘。 连更半月,收到的唯一一条非互暖评论就是这条小广告,这件事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视角变换,周傥的视线与另一个自己合二为一,他从角落里换到了电脑前。他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又看看下方的键盘,唇边泛起一丝苦笑,不由自主地就将手按在键盘上,本能地想要把正在写的更新敲完。一抬头却发现屏幕变成了哈哈镜,上面倒映出的不是他的倒影,而是一个个放大缩小的文字,扭曲得像是表情包,张牙舞爪似魔鬼的步伐,看不清也读不了。又有一个个彩色的对话框弹出来,弹幕似的,刷刷刷地从视野里飞过,伴随着陌生或熟悉的声音,在房间中陆续响起。 【呃,创意不错,但感觉作者笔力不太够的样子。继续努力吧。】 【什么鬼?没看懂。】 【无聊,看一半就弃了。】 【大大棒棒哒,支持你哦!求互暖回访!】 【挺好的,你也来看看我的文吧。】 【看?片?请?戳hhvtdhxyvs】 【谢谢您的来稿,看得出来您已经用心了,但实在不符合我们的收稿需求,请继续加油,期待下次的合作。】 铺天盖地,嗡嗡嗡的,赶不走拍不掉甩不脱。 如果这是梦——周傥扶着额头想,这一定是个噩梦。 就在这时,又一个对话框弹了出来,就在他的正对面,长长的一条,逐行逐行地往外跳着字。 【诚招打字员,男女不限,在家可做。】 【你可以获得:足够长的寿命与青春——当然是相对而言。】 【实用方便的小异能一份——不过别太期待就是了。】 【乖巧可爱避暑降温的小老板一枚——如果干得好的话,很快就可以变成大老板。】 【一个愿意永远阅读你故事的人——除非你自己不愿干了。】 【你只需做到:定期收集故事,并整理成word文档——不接受wps。没有为什么,就是不喜欢。】 【会做家务——当然有钱请钟点工更好。】 【支持老板的一切决策,且不对他的品味发表任何意见——‘老板您太辛苦了’之类的除外。】 【你最好:不怕鬼,不讨厌小孩子。也不讨厌男性的少年、青年、中年、老年——总得来说就是不讨厌男人。】 【脾气好,有包容心。能接纳足够多的任性——你可以不服气,但至少得给我憋着。】 【有养育老板及杀死他的觉悟——棺材钱不用你出。】 【暂时就这些了,想到了再补充。】 【ps:少年我看你根骨虽然不清奇但也不算差,要不要来试一试啊?首次应聘享八折优惠,欲来从速,么么】 【哒~】 ……这都什么鬼?最后一个“哒”字又是怎么回事?卖萌卖到一般忘词了吗?实在卖不来就不要勉强了啊…… 周傥默默地吐槽着,手却不由自主地伸向了那个对话框。触感灼热柔软且黏糊糊,像是摸上了一层没干的热胶。 手掌穿过了热胶,然后是胳膊,然后是身体。周傥整个儿穿了过去,发出“啵”的一声,眼睛被一片白光晃得闭了起来。等到再次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已站在了一个空荡荡的白色房间里,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穿着蓝色衬衫的俊美青年,蹲在一个大纸箱里看书。纸箱的前面靠着块硬纸板,上面写着“求包养”。 周傥看了看纸板,又看了看青年,面露为难:“我是直的。” 青年抬眼看了看他,叹了口气,拿起纸板,一脸冷漠地在“包”的右边加了个提手旁。 ……这样也可以? 周傥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再度抬眼,却不见了青年的踪影。面前的纸箱里,只有一个约莫四五岁大的漂亮小孩。 小孩冷冷地看着他,漆黑的瞳里光芒流转,像是蕴着一片夜空。 他向周傥伸出手去,周傥下意识地将其握住,只觉掌心一痛,原本棕色的眼里,亦染上了相同的漆黑。 “周傥是吗?” 小孩开口,声音与指尖一般冰冷:“我是夏时。从此以后,请多多指教了。” 如果这是一个梦——周傥握着小孩的手,闭起眼睛,在心里默默地想,这或许会是一个美梦。 耳畔传来珠子落地的声响。周傥蓦地睁开了眼睛。 面前是开着的电脑,电脑里是一篇打了一半的文档。他揉着眼睛爬起来,拿起一旁平光镜戴上,边打着呵欠边望向屏幕,忽听珠子滚落的声响从一旁传来,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大概四五岁的小男孩正坐在小马扎上穿珠子。 他的面前是一张矮矮的小几,上面散着好些木珠。周傥走过去看了一眼,从地上捡起几个放回去,口中问道:“这是要做什么?” “准备送人的。”小孩头也不抬道,“今天会有客人来。那个客人会需要这个。” “这次的客人……是活人?” 周傥看着小孩挑出的珠子,有些迟疑地问道。如果是寻常“主顾”的话,估计没人会喜欢桃木吧?尤其是上面还刻着十八罗汉和佛字。 “嗯,活人。厄运当头,恶灵缠身,这个就是给他辟邪用的。”小孩胡乱打了个结,将串得乱七八糟的手串交到周傥手里,“如果他问起来,你就说是因为他名字里带火,木生火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2 ,这个是免费附赠的附身符。” 他说完,拍拍衣服站了起身,往电脑桌走去:“昨天的故事整理完了吗?我饿了。” “哦,还没有。”周傥说着,赶紧上前拉开抽屉,拿出一叠a4纸递过去,“这是之前的,还没拿给你看过,你先拿去垫垫肚子。” “好的。”小孩点点头,拿了a4纸就往外走,周傥忽然叫住了他:“夏时。” “嗯?”夏时回头,“怎么了?” “没什么……”周傥推了推鼻梁上的平光镜,突然觉得有些尴尬,“就想跟你说,我刚才梦到你了。” “这很奇怪吗。”小孩歪头,“我是你老板,你梦到我是应该的。” “……说得也是。” 小孩再次点头,旋身走出了门。周傥摸了摸鼻子,轻轻呼出口气,坐回电脑前再次敲打起键盘。也已数万字的文档上方,是一个小小的标题—— 【《夏时录·周傥》】 第2章 匣之觅·开 又听到了,那个徘徊痴缠的脚步声。 像是有人正在客厅里不断地来回,鞋底有节奏地敲击在大理石的地板上,一次次地走到他的门前,静默片刻,又黯然离去,然后继续在客厅里踟蹰流连。每一丝细微的动静都被深夜的寂静放到无限大,一下下地砸在他的心上,每一下都是沉重无比。 谢绍松窝在被窝里,手里紧紧攥着一支样式朴素的梅花银簪。 “海沁?”他轻轻地呼唤了一声。 没有人回应他。脚步声再度靠近了紧闭的房门,门外的人——如果那能算是“人”的话——暂时停下了动作。一切都陷入了诡异的静谧。谢绍松想象着一双空洞的眼睛怔怔地盯着门板的样子,觉得有冷汗沿着背脊滑落。 薄薄的一层门板,成了保护他的唯一屏障。而他不知道,这层屏障什么时候会被攻破。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才终于又有了动静——那个脚步声又渐渐远去了,徘徊在客厅里,形成一个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头的循环。 谢绍松深深地蜷起了身子,听着鞋跟踏在大理石上的声音,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 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谢绍松记不得自己是何时入睡的了。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睡得并不好——一夜似是无眠又似多梦,那反复来去的脚步声模糊在记忆之中,让人辨不清真实虚幻,但那种心悸却深深地刻在了意识里,让他彷徨而不安。白净的脸上出现了很重的黑眼圈,眼睛里也全都是血丝,谢绍松含着牙刷在镜子前发了好久的楞,几乎都要不认识镜子里那个憔悴颓唐的男人了。 叹了口气,他决定是时候把搬家的事提上日程了。 说是迷信也好,说是怂也好,这个房子……绝对有问题,他说什么不想再住下去了。 正好上个月的稿费已经到账,再加上自己的一些积蓄,应该够他另外找间房子租了。唯一的问题就是,他现在的房子是预付了三个月房租的,现下还有一个月房租才到期,而且现在的房东正在国外联系不上,租房的押金估计一时半会也拿不回来…… 管他呢。只要能搬出去,赔点就赔点吧,命总比钱来得重要。 匆匆洗漱完毕,谢绍松随手从冰箱里取了昨天吃剩的甜甜圈当做早饭啃了起来,便啃便整理起凌乱的桌面,视线无意识地掠过放在桌角的一支银簪,动作不由一顿。 海沁…… 心底默默地又念了一遍这个名字,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针扎般的疼。谢绍松紧咬住下唇,深吸口气,将那支银簪郑重地装进了背包的隔层里。 五分钟后,拎着背包的谢绍松急匆匆地出了门,头发胡乱地翘着,嘴角还沾着些糖霜。察觉到脸上可能有东西,他用手背随意地抹了一把,紧接着就跳上了堪堪停下的公交车,目的地是一条街之外的一家房屋中介所。 其实在距离他家步行五分钟的地方就有一家蛮有名的房屋中介,而且这年头想靠租房软件找房子也很容易。然而这家房屋中介所却是谢绍松最为信赖的学长在听说他的遭遇后极力推荐的,说是这里的负责人不仅卖房子,还会看风水和面相。 据学长自己所说,他曾有一阵子犯水逆,干啥啥不顺,连工作都找不到,最后穷困潦倒到只能卖房子。有一天他浑浑噩噩地走进了那家中介所,不知怎么与负责人谈了一下午,稀里糊涂得了个木珠手串,出来之后顿时宛如锦鲤附身,当天就时来运转,一家明明已经拒绝他的公司又录用他了,之后更是顺风顺水,水逆过了,房子也不用卖了。 谢绍松原本对这个故事是嗤之以鼻的,对学长当宝贝一样随身携带的木珠手串更是看都不愿看。但时至今日,也只能勉为其难地相信一下了。 几分钟后,谢绍松便下了车,一路数着门牌号找过去,终于在一片花花绿绿的招牌中找到了那几个挤在一起的瘦金体小字——未秋中介。 一个房屋中介而已,起那么文艺的名字干嘛?谢绍松好笑地摇了摇头,又怀疑自己找错了地方——在他的印象中,房屋中介都该将房屋信息密密麻麻地贴满玻璃,创造出一种蜂巢的效果才是,然而眼前的玻璃却是空荡荡的,可以很清晰地看到里面一个小学生模样的男孩子正趴在办公桌上看书。 注意到他的目光,穿着蓝色衬衫的小男生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旋即便走过来拉开了门,问道:“有事?” “嗯,想租房子。”谢绍松老实道,顺便瞟了眼小男孩手中的书籍封面——《虐爱之替身皇妃》。 ……这年头的小孩啊。 注意到他的视线,小男孩面不改色地将书扔到了一边:“别误会,这不是我的。” “我还没说什么呢。”谢绍松有些难以应付地搔了搔头,又问道,“你家大人在吗?” “不然你以为呢?”小男生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将门拉得更开了一点,示意谢绍松赶紧进来。 谢绍松一头雾水地走进了中介所,这才发现原来里面是有成年人在的——一个身穿竖条纹长袖衫的年轻男人正躺在沙发上看书,《天真的和感伤的小说家》。沙发的旁边是一盆茂盛的铁树,从谢绍松刚才的角度望进来,沙发刚刚好被铁树挡住,以至于谢绍松完全没意识这里还有个人,进门的时候被吓了一大跳。 “哟,你好啊,客人。”躺在沙发上的年轻男人懒洋洋地爬了起来,从口袋里摸出张木制的名片递过去,“欢迎来到未秋中介,我是周傥,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嗯,你好。”谢绍松伸手接过名片,不常见的材质让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木片被打磨得光滑而轻薄,如纸一般,表面上饰着繁复的纹路,优雅却自然。再瞟了眼名片上的内容,无非就是些常规的姓名职位、联系方式之类,谢绍松大致看了下,将名片收了起来,抬头对周傥道,“我是想要……” “不急着说,先喝点水。”周傥引着谢绍松在办公桌前坐下,递过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3 一杯水,随口问道:“许焱先生还好吗?” 谢绍松一口水差点喷出来:“他告诉过你我要来?” 许焱,正是谢绍松那位学长的名字。但他记得自己并没有告诉过他,自己要来这家中介所。 “没有,我猜的。你的气息告诉我你们应该相识。”周傥笑得温和而礼貌,谢绍松听在耳朵里只觉得奇怪,疑心这家伙是在故弄玄虚,却还是忍不住问道:“许焱说他曾在你们这里得到过帮助……” “帮助什么的不敢当,我只是充当了一回听众,听他讲了点故事罢了。现代人嘛,别的没有,就是压力大,抒发出来就好了。”周傥含笑道,“我这个人呢,也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是爱听故事而已。” “可他说你们给了他一串转运的珠子。” “不值钱的小玩意儿罢了。因为他叫‘焱’,我想着‘木生火’,所以才拿给他的。至于有没有用,谁知道呢?” 周傥不疾不徐地啜饮了一口茶,若有所思地看着谢绍松:“怎么,你也想要?” 谢绍松有些尴尬地移开目光:“呃,其实我……” “看来你也遇上了些烦心的事啊。”周傥平静地打断了他的话,好奇地托腮望过来,“想要说说看吗?不管多长的故事,我都会听着的。作为回报,如果有什么能帮上忙的话,我也一定不会吝啬。” 虽然说得很客气,但本质上还是想探听隐私吧?谢绍松有些怀疑地想着,嘴巴却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自顾自地讲了起来:“其实是我刚租的房子,最近一直有奇怪的声音……” “不只是这些吧。”周傥还是在笑,笑容中却带了些诱哄的意味,“这真的是你最想讲的故事吗?就没有别的……更想诉说的吗?” 谢绍松怔怔地看着那个笑眯眯的男人,只觉那双漆黑的狐狸眼里像是蕴着沉沉的夜色,唤起一片朦胧,从意识的深处生长出来,让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是我的女朋友,海沁。”谢绍松听到自己缓缓开口,“路海沁,她、她是我的前女友。她对我很好,我也很爱她……” 路海沁比谢绍松小四岁,现在还是个在校大学生,爱好是玩cosplay,在圈里面还小有名气。 两人是在一次漫展上认识的。路海沁cos成谢绍松漫画里的女主角,跟着朋友到处闲逛,无意识地从谢绍松的身边擦过,衣带香风,顿时就带走了谢绍松一半的魂——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笔下的女神真的活了过来。 但事实上,路海沁并不喜欢谢绍松的漫画,属于偶尔心血来潮看一下,看完了还有发博吐槽的那种——“又狗血又虐,就还玛丽苏。大概也就初中生喜欢吧。”她总是这么评价谢绍松的作品。 ——这些都是两人在一起之后谢绍松才知道的。而这时,谢绍松已经离不开路海沁了。 而且他一直坚信,海沁其实还是很喜欢他的作品的,只是出于某种名为“傲娇”的属性,才羞涩地不肯承认——尽管路海沁一再表示,他这纯粹是脑补过当。 “海沁她什么都好,就是脾气有点冲,白羊座的女生嘛……”谢绍松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之中,“我知道的,她其实跟个大孩子一样,天大的事,哄一哄就过去了,我都知道的。可我、我明知这样……我干嘛非要跟她吵啊!” 那真的是件鸡毛蒜皮的小事,谢绍松都想不起来具体是个情况了,只记得当时海沁闹得很凶,自己正赶稿赶得焦头烂额,态度也很差劲。两个人来回呛了好几句,海沁终于气冲冲地摔门而去。谢绍松赶完了稿子,也冷静了下来,想要找她道歉,却怎么也联系不上。他只当路海沁还在赌气,便到店里定制了一支跟自己笔下女主一模一样的梅花银簪作为道歉礼物——说是女主的簪子,其实就是为了路海沁才设计出来的。他不懂浪漫,却下意识地觉得,海沁会喜欢。 过了几天,他拿着簪子去找女友登门道歉,却只发现了心上人的尸体。 路海沁,22岁,在身亡两天后被旅行归来的室友和男友发现死在自己房间的梳妆镜前,死因是心脏病突发。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说没就没了呢!”谢绍松痛苦地把脸埋在了掌心里,“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在自己的房子里都待不下去,满脑子满眼睛都是她。我,我没办法,只好搬了家……” 但就是在搬家之后,怪事出现了。 每天晚上都会有奇怪的脚步声响起,在客厅里徘徊不去,几次三番地在卧室门口驻足,却总也不进来。谢绍松一开始还以为是小偷或者恶作剧,曾大叫一声拉开门往外看,也曾躲在门后从门缝偷偷张望,却什么都没看到。 “我曾经试着在客厅里过夜,一个晚上都没什么动静,但只要一回到卧室里,脚步声就又会响起来……”谢绍松沉重道,“我一直在想、在想会不会是海沁找我来了……” “当然不是咯。”周傥平静地插嘴道,顺手又倒了杯水给他,“你的女朋友,肯定也是爱你的,又怎么会做这种让你苦恼的事呢?” “那,那个声音……” “多半是某个恶作剧的灵吧。”周傥理所当然般说着,完全不顾这个话题听上去有多么匪夷所思,“不管你信不信,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一些不安分的东西存在。但客人你无需担心——” 他说到这,停了一下,拿起桌上的小纸条看了一眼,继续道,“门是保护也是拒绝,只要你不开口邀请,任何东西都是无法跨过你的门槛的。” ……喂,这种背台词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你真的不是不是个骗子吗? “这些是我老板托我转告你的。”看小抄的动作被发现,周傥依旧淡定,“他会未卜先知。” 谢绍松:“……” 装神弄鬼,奇奇怪怪。但或许是因为自己浸淫在天马行空的漫画世界中太久,谢绍松发现自己居然很轻易地就接受了这种说法,并为此感到一阵轻松——虽然这种轻松,或许也是源于内心的宣泄也说不定。 “总之,一切并没有客人你想得那么糟糕,也请不要太过烦恼,免得未老先丧生。*”周傥盯着谢绍松手中的水杯,“客人你讲了那么久,一定口干了吧?来,请喝点水润润嗓子,然后就从那扇门离开吧,请相信一切都会变好的。” 在周傥的注视下,谢绍松不知不觉地拿起了水杯。清甜的液体滑过喉咙,谢绍松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咽下的那一刻,被轻轻地洗掉了。 他站起身来,浑浑噩噩地往外走,直到走出大门。温暖的阳光落在脸上,晃得眼前一片白,谢绍松忽然清醒过来,回头看看中介所,又低头看看自己,刚才发生的一切明明都记得,细细想来却恍如梦境。 “时间不早了,你还不走吗?”一个稚嫩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谢绍松偏头,只见那个小男孩正坐在台阶上看书——当然还是那本《虐爱之替身皇妃》。 细看男孩的五官,谢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4 绍松觉得他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但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却又说不上来。 “你还不走吗?”小男孩见他没理自己,又木然地重复了一遍。谢绍松如梦初醒地“哦”了一声,点点头:“嗯,是该走了。” 他转头想走,略一思索,又回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夏时。”小男孩答道,“周夏时。” “夏时,问你个问题,你们这,真是家中介所吗?” “不然你以为呢?” 那怎么里里外外一点房屋信息都没有,而且刚才那位老板也完全没有提到房子的事…… ——或者这根本就不是家中介所,只是披着中介所的外衣而已。本质其实是有关灵魂贩卖之类的黑暗店铺,私底下做着不为人知的古怪交易…… ——再或者,只是单纯快要倒闭了? 谢绍松暗搓搓地猜测着,毫不吝啬地发挥着自己强大的脑补能力,小男孩却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一样,回答道:“没有信息,只能证明还不到你搬家的时候而已。别问了,早点走吧,现在回去能遇到好东西的。”周夏时用下巴一指,“喏,你等的公交车来了。” 谢绍松不明所以地“唔”了一声,扭头看向公交车站,正见一辆公交车缓缓驶来。他眯细了眼辨认了一下公交车的号码,立刻惊叫一声,挥着手冲了过去。 周夏时摇摇头,扭脸看向自己的身边——不知何时起,一个女孩悄然出现在了他身边。长发披肩,妆容精致,穿着的靴子是现代的款式,衣服却是雪白的手制古装,衣服上绣着梅花的纹样,与谢绍松那支银簪的式样恰成一套。 恰值一个女孩最灿烂美好的时候,一头乌黑的青丝中却突兀地混入了几缕扎眼的白发。周夏时蹙眉看了一眼,又很快地移开了目光,似是并不在意的样子。 “不要爱也不要恨,不要怨也不要嗔,前世也不假,今世也不真……”他随意地哼哼着,带着女孩走到橱窗边。原本空荡荡的玻璃,转瞬就贴满了各种各种的房屋信息——从郊区荒废依旧的空屋到隔壁老王家珍藏多年的八宝罐,应有尽有。 “来吧,路海沁,看看有没有你中意的。” 直到走进楼梯口,谢绍松还是觉得脑子里有些迷迷糊糊的。拖得时间越久他就越想不起来在那间房屋中介所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的住处依旧没着落。 果然学长推荐的都靠不住,还说什么不到搬家的时候……现在不是时候,那什么时候是?等被祟死了直接搬到阴曹地府才合算是吗? 那种迷茫而莫名的顺从渐渐褪去,谢绍松边走边开启了迟来的吐槽模式。还遇到好东西呢……一路上也没捡到什么皮夹彩票啊…… 他一边摇着头一边爬上楼梯,正低头掏着钥匙,忽然瞥见一个陌生的少年正趴着自己的房门,从钥匙孔里往里张望。 “喂!”谢绍松大喝一声,“干嘛呢!” 少年吓了一大跳,赶紧回过身来。谢绍松也被他吓了一大跳——这少年看似不过十四五岁,皮肤白得不像话,五官又精致,穿着正红色的衬衫。过分鲜艳的色彩衬得他整个人都跟个娃娃一样。如果不是有喉结,谢绍松都要当他是女生。 人都是爱看皮相的,谢绍松见这孩子生得好看,语气也不由缓了下来:“你是谁家小孩?在我门口做什么?” “我、我就是来看看……”少年有些磕巴地说着,“我不是坏人……我姐姐叫苏闲,就是这间房子的屋主!” “你是苏闲小姐的弟弟?”谢绍松蹙眉道。苏闲就是他房东的名字,这个他肯定是不会记错的。 “呃……没错,我就是她弟弟,我叫苏暇。” 谢绍松打量了他几眼,道:“苏闲小姐不是出国了……” “我知道。”苏暇闷闷道,“她把我一个人丢在国内。可我把自己家的钥匙给弄丢了。身上又没带多少钱……” “这么不当心?”谢绍松好笑地看着他,上前打开了房门,“行吧,那你先进来坐会儿吧。” 少年站在门外,怯怯地看了眼谢绍松,问道:“你现在,是在请我进去吗?” “算是吧,所以你进来吗?”谢绍松又问了一遍。少年连忙点头:“我要我要!” 说完忙闪身跑了进去,谢绍松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转身想把门关上,突然吸了吸鼻子。 “奇怪,大夏天的,哪儿来的一股梅花味?” 第3章 那一夜,你没有拒绝我。那一夜,我伤害了你 谢绍松的本意只是想先留少年坐一会儿,让他冷静一下再慢慢想办法,谁知苏暇一进门就把屁股黏在了沙发上,只字不提回家的事。谢绍松还热心地帮着找了个换锁电话,那人却支支吾吾,一点也没有付诸行动的意思。 谢绍松疑云又起,放下手机问道:“喂,我说你,要不要给你姐打个电话发给微信什么的?” “我没手机。”苏暇不假思索道。 “号码呢?手机号qq号,总该背的出来一个吧?” “背不……”苏暇忽然反应过来,抬起头,瞪着眼道:“你是在怀疑我吗?” “也不是怀疑,就有那么点想确认一下下。” “你就是在怀疑我。”苏暇鼓着脸道,“真是失礼。非要我证明给你看吗?”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些乱七八糟的小东西扔到桌上,谢绍松远远地站着看,越看额角越跳:“你拿针线出来做什么?这个是……团徽?”见苏暇又拿了张卡片出来,谢绍松抽搐着眼角接过看了一眼:“哦,苏闲小姐的高考准考证。”这个倒是有点说服力。他又伸手取过桌上的另一张叠起来的纸,只展开看了一下,顿觉眼睛都要瞎了:“我天,这是别人写给你姐姐的情书!你把这个拿出来做什么!” “证据嘛。”苏暇理直气壮地说着,虽然他这气实在是壮得莫名其妙。“这些都是我姐给我的,这够证明我的身份了吗?” 证明什么,证明你有多姐控吗? ——等等,看这架势……难不成是暗恋苏闲小姐的小绅士? ——对着年长自己许多的御姐心怀孺慕,为此偷偷摸摸地收集了许多苏闲小姐的东西。为了进一步了解她,甚至想要接近作为房客的自己,目的只是为了待在苏闲小姐曾经住过的房子里…… “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苏暇狐疑地看着谢绍松波澜壮阔的脸色,不悦道,“但我可以肯定,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嗯,那果然还是姐控和单方面骨科了吧。谢绍松看看苏暇那张确实与苏闲颇为肖似的俊俏脸蛋——肖似什么的倒在其次,重点是俊俏——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你还小,不要被幼稚的情感蒙蔽了双眼,只会徒增痛苦而已。” “我怎么了我就徒增痛苦了?!”苏暇一头雾水,“我只是想找个地方住我怎么就被蒙蔽双眼了?” 谢绍松用一种“你不用多说了,我都懂”的沉痛目光看着他,轻轻拍了拍苏暇的肩膀:“我理解你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5 想要更贴近苏闲小姐的心情,但这不是我小气,这房子现在真不是能待人的地方。你要不还是回家吧。” “都说了我回不了家!”苏暇几乎要疯了,这家伙怎么听不懂人话的啦! “那这样,我帮你打个换锁电话或者开间房,你看选哪个?” “不能住酒店!”苏暇立刻道,“我不能离开姐姐的房子,我姐知道会说的。” ——果然是姐控。 “那就换锁……” “不行!这样我会挨骂的!” “那你想怎样啊!”谢绍松也要疯了。绅士需整治,骨科毁一生啊少年! “让我住下来呗。”苏暇诚恳道,“我就住两天,很快就走,而且我不吃……吃得很少,真的。” 谢绍松抱着胳膊扁着眼看他:“你要不怕死你住好了。实话跟你说,这房子闹鬼喔。” “没事没事,不怕不怕。我睡你房间吗?我记得主卧的光照特别好!”苏暇见缝插针地跳起来,撒着欢儿就冲进了卧室。谢绍松瞠目地望着他小马驹一般的背影,怔愣片刻,心累地叹了口气。家里多个人他其实也无所谓,关键是这房子…… 房子闹鬼他还没去找房东呢,房东的弟弟还要赶着趟过来作死,劝都劝不住,这都什么事啊! 谢绍松家就一张床,新来的小子只能在床边打地铺。苏暇也不介意,入夜接过谢绍松递过来的睡袋就开开心心地往里钻,橙色的睡袋配上绿色的睡帽,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一个扭来扭去的胡萝卜,神奇地戳中了谢绍松为数不多的萌点。 谢绍松拿出手机暗搓搓地拍了几张,又花了三秒认真考虑了一下要不要把这棵胡萝卜扛到客厅里去,想想还是算了——每晚都在客厅里溜达的那位还不知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这小孩长那么好看,万一伤着就造孽了。 最后胡萝卜还是在卧室的地板上扎了根,谢绍松额外给了他一副耳塞,再三叮嘱,晚上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去开门。那死小子只顾着琢磨把耳塞带进睡帽里,没心没肺地只管点头,也不知道到底听进去没有。 谢绍松忐忑地上了床,望着地板上那一根直挺挺的胡萝卜,默默安慰着自己,也许那声音怕生,见到家里有生人就不出来了呢。 结果证明,他真是想多了。 那声音浑没有半点怕生的意思,一到两点钟立刻哒哒哒地准时响起。谢绍松原本正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一听到这催魂夺命的脚步声如约而至,立刻惊丢了一半的魂儿,瞪大眼睛“噌”地一下坐起来,却险些连另外半边的魂儿也给飞没了。 只见原本睡在他右侧的胡萝卜不知何时腾挪到了床脚,绿缨子正对房门躺得稳稳的,在轮廓难辨的黑暗之中,把自己睡成了一个突兀而古怪的影子。 谢绍松:“……”睡在睡袋里都能滚得这么远?他是在梦到自己变成滚筒洗衣机了吗? 他飞快地翻下床,想要把那孩子搬离门口这个是非之地,却在靠近的时候忽然发现——这根胡萝卜是醒着的。 苏暇仰面躺着,耳塞扔在一边,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在黑夜中甚至还显出隐隐的光。注意到谢绍松过来,他还冲他发出了“嘘”的气音,弓着身子毛毛虫一般地又向门口爬了两步,侧耳细听了一会儿,似是自言自语道:“奇怪,这臭小子是要去哪儿啊?” 谢绍松被这孩子不怕死的精神打动了,不由自主地便回答道:“他以前都是往卧室的门口走,然后停一会儿……” “卧室门口?”苏暇的语气更困惑了,“不是啊,你听他的脚步声,分明是在往客厅的右边走嘛……右边,客厅的右边有什么?沙发吗?沙发上又有什么?” “沙发上也没什么啊,就我换下来的旧衣服,新买的颜料,还有……”谢绍松忽然一顿,旋即变色,“该死,还有我的背包!” 他的簪子还在包里呢! 谢绍松也不知哪里来的胆气,跟被抢了骨头的旺财似地,拉开门就狂吠着冲了出去。怕鬼是什么?他不记得了。 目光在黑暗中精准无比地落到了沙发边沿的背包上,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去,正准备伸手捞起背包,忽感周身稍纵即逝地一凉,像是与什么冰冷的东西擦肩而过。右手依着惯性落下,下意识地将包带攥在了掌心,谢绍松后知后觉地回头,只见一道人形的白影正在自己面前若隐若现。 谢绍松:“……”他现在尖叫还来得及吗? 那白影影影绰绰,依稀只见轮廓,根本看不清面目,黑暗中,这种让人想象余地很大的模糊形象却反而比清晰更为吓人——尤其是对谢绍松这种见到墙上三个点就能脑补出一张姚明脸的人来说。 这还是谢绍松头一次与这个扰民的家伙面对面,当场就很给面子地软了腿,脑子里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念头——老子要搬家,明天就搬! 白影不知道他内心坚决的去意,依旧不依不饶地靠过来,伸手想去抓他手中的背包。谢绍松鬼嚎一声,顺手拽过搭在沙发靠背上的长裤,一边“喔啦喔啦喔啦喔啦”地瞎叫一边发疯狂甩,紧闭着眼不敢看自己的末路,因此也不知道一股独属于木头的清香正从衣物中悄然散出,沿着纤维飞快蔓延,直扑到白影的面上,迫得它连连后退,身形也变得时隐时现。忽听白影身后传来一声中气十足又带着几分稚嫩的叱咤:“呔!小赤佬,闹够了没有!看我大招!” 话音刚落,“小赤佬”蓦地一滞。谢绍松偷偷摸摸睁开眼,也不知哪儿来的本事,硬是从那一片白茫茫的模糊中捕捉到一丝慌乱,紧接着便见白影闪了几下,凭空消失了。 苏暇的“大招”这才姗姗来迟地放出来——只见他手持谢绍松的定制fate保温杯,猛力向前一泼,一股红色的水流倾泻而出,不偏不倚地尽数落在谢绍松手中的长裤上。 “……”谢绍松的脸上亦沾了些红水,配上他那副惊魂未定的表情,格外有凶案现场的氛围。 他呆愣愣地抹了把脸,闻闻手指上沾上的红色液体,魂不守舍地问道:“这是什么?血?朱砂?” “颜料。”苏暇直言不讳道,顺手一指茶几上刚被拆封的水粉颜料。红色的那一支被单拎出来,身子显而易见地瘪了下去,显是刚被破身就被榨得不能再干,体液也溅得到处都是,茶几上落满了星星点点的红色。 谢绍松无言地看看自己刚买回来不到一天的颜料,再看看自己惨遭荼毒的定制保温杯,最后看看自己手里只能手洗的长裤,突然觉得,鬼影什么的,其实也不是很可怕,真的。 “我天!我的小祖宗,你是怎么会想到用颜料水去泼阿飘的啊?!” 第二天,在盥洗室里死命搓着裤子却怎么也搓不干净的谢绍松心神俱溃,终于忍不住扯起了嗓子,绝望地嚎出了这个问题。苏暇的声音从墙的那边传来,声音不大却很清楚:“猜的!” “什么?” “那小子从小就有洁癖,我就随手泼泼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6 看嘛——”苏暇的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出现在盥洗室门口,“还有,他是‘灵’,不是什么阿飘,不要乱叫,很失礼的。” 说完,苏暇将手里的纸张拿给谢绍松看:“这是什么?好奇怪的画。” 谢绍松完全没注意他在说些什么,只漫不经心地应着,随便瞟了一眼,脸色立刻黑了下来:“谁许你进我画室的?快还给我!” 他湿着手就想去夺那张纸,被苏暇灵巧地避开,回嘴道:“那本来是我的房间,我回去看一下也不行吗?你还没告诉我呢,这到底是什么呀?人物的眼睛都好大……” “你就吹吧,我问过苏闲小姐的,那里本来是书房!”谢绍松怒吼着,一把夺过苏暇手里的画稿。苏暇可惜道:“诶,都湿了!” 谢绍松看了眼画稿,画面中的女孩活脱脱就是个二次元的路海沁。“湿就湿吧,反正也是废掉的稿子。”谢绍松眼神复杂地说着,顺手将纸撕了,扔进了脚边的垃圾桶里。苏暇诶呀了一声,伸手就要去捡。谢绍松赶紧把他的手拍开:“喂,干嘛?不嫌脏啊……喂,你怎么了?我没惹你吧?” 苏暇用一种师出无名的埋怨眼光看着谢绍松,看得谢绍松一阵发毛,莫名就怂了下来。忽见苏暇往下一蹲,抱起整个垃圾桶,头也不回地地走了。 谢绍松:“……” 这小子干嘛啊?几个意思啊?古怪到没边了吧?这本来就是为了纪念和海沁相遇而筹备的短篇漫画,睹物思人,他还没哭呢,这熊孩子气个什么劲儿? 谢绍松转头继续搓自己的裤子,越搓心里也不是滋味。手指忽然碰触到一个硬硬的片状物,从裤子口袋中抽出来一看,发现是昨天周傥给他的那张木质名片。 不知是不是被水浸过的关系,那张名片上的文字信息已经化得差不多了,徒留下平滑而古怪的花纹。谢绍松暗暗槽了一句劣质,脑子里却想起了另一件事:他今天还得再去一趟房产中介。 那个什么神神怪怪的“未秋中介”他是绝对不会再去了,没记错的话,常去的书店旁边就有一家中介,评价还不错…… 他三心二意地漂净了裤子,随手拧干,也不晾起,就这么团着抛在水盆里。余光瞥见手边的木质名片,随手抄起就想丢,却发现垃圾桶已经被苏暇整个抱走了,只好捏在手里走出了门。 来到客厅,正见苏暇跪坐在茶几前,一脸严肃地按压着什么,茶几边沿正贴着几条胶带,下端僵直地垂着,显是剪下来待用的。谢绍松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看了一眼,顿时哭笑不得:“诶我说你这小鬼真是……都跟你说了这个我不要了。” 摊在茶几上的,正是被他撕毁的那张稿纸。被弄湿起皱的部分已经被用纸巾吸干压平,撕裂开的几个部分被用透明胶带细心地沾起,勉强算是复原了。苏暇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道:“要不要,是你的事,我又不是为了你粘的。” “这画稿毁成这样子,就算你拼好了也不能用的,你又白费个什么劲儿?” 苏暇埋头粘好了最后一条胶带,珍惜地抚了抚整张画纸,问道:“我问你,你知道‘点睛’吗?” “画龙点睛的那个‘点睛’?听过这个故事,怎么了?” 苏暇头也不抬道:“人们只当画龙点睛只是传说,却不知道,‘点睛’即是赋灵,当技师为创作的人物添上双眼时,这个人物即有了魂魄。只是因为有画纸、木石这样的载体约束,魂魄才无法随意离开自己所呆的地方,只能在小小的一方载体中存在。但如果将他们寄存的载体毁坏的话……” 他蓦地抬头看向谢绍松,黑白分明的眼中倒映出他怔楞的模样:“你觉得那些无处可去的魂魄会找上谁呢?” 谢绍松好笑地摇摇头,下意识地想要反驳,脑子里却又响起了那烦人的脚步声,登时如遭雷劈。 好半天,他才挤出一句:“不至于吧?” 苏暇:“谁知道呢,灵也是有性格的。万一运气不好撕到个会碰瓷的,绝对够你喝一壶。” 谢绍松:“……” “不过也别太担心,大部分的灵都是比较与世无争的,而且现在住房紧缺,房子被你拆了,他们搬家还来不及,谁还有空来烦你?”苏暇耸了耸肩,“而且现在缠着你的这个不是被你撕出来的,这你可以放心。” 你又知道了! 谢绍松顺手将名片拍在了茶几上,用力揉了揉太阳穴:“真是,说得好像真的一样……你这是从哪里看来的设定啊?居然还挺当真。” “……小说里看的,随口说说,你不信算了。”苏暇撇了撇嘴,偷偷瞟了眼桌面上的木片,往后挪了一下,拉开了与茶几的距离。 “而且……嘴上说不要,其实还是挺舍不得的吧?”他又对谢绍松道,“你真该看看自己撕画时的表情,跟放血似的。” 有那么明显吗?谢绍松无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勉强扯了扯嘴角:“也没有吧……” “那个女孩子是谁?”苏暇直截了当地问出了口,似是完全没注意到谢绍松骤变的脸色,“她应该不是凭空想象出来的吧?她的原型是谁?” 你非要问个清楚吗?! 谢绍松默然许久,还是说了实话:“我前女友。” “她人呢?” “走了。” “去哪儿了?哦,等等,我明白了。”苏暇了悟地看着茶几上的画,声音低了下来,“难怪呢,有那么重的悲伤味道……对不起,是我冒犯了。”他的表情一下子认真起来,努力做出一副大人的模样,“希望你早日振作起来。”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谢绍松失笑,还是那副大大咧咧的姿态,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我现在看着很颓吗?放心,已经差不多走出来啦,不然也不会舍得这画……” “抛弃和放下是不同的,舍得和逃避也无法相提并论。”苏暇缓缓道,“恕我直言,在你的身上,我除了酱油渍和懦弱的逃避之外,并没有看到其他的东西,更别提'舍得'与'放下'之类的词了。” 谢绍松张口似要辩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怔怔地望着苏暇精致的眉眼,心中有什么东西倏然划过,留下浅浅的痕迹,一时之间却又无法抓住,就好像雾中寻灯,明明看得见,却又辨不真切。 “再说了,仅仅因为你的不振作就要毁掉别人的载体,这也太过分了。这么轻贱,还不如当初别点睛呢。”苏暇鼓了鼓脸,又开始了小声的抱怨,声音钻进谢绍松的耳朵里,让他瞬间回过神来。 “多说了这种设定别当真啊,现在的小孩啊,真是……少看小说多读书,不然脸再好都没用!”谢绍松掩饰般地飞快说着,弯腰卷起了那副被拼起来的画稿,转身将画稿放回了画室。独自靠着画室的门板用力喘了两口气,他这才开门出来,当着苏暇的面拿起了自己的背包,神色如常道:“我有事出门一趟,你一个人在家行吗?” 苏暇脸上微露诧异:“你不怕我做坏事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7 啊?” “行啦,一个会蠢到拿胶带粘废稿的小孩能坏到哪里去啊,你看着又不熊。”平复下来的谢绍松不在乎地摆摆手。虽然这小孩行为是奇怪了点……但因为他颜控,所以也就不计较了。 “我很快就回来,陌生人敲门别开啊。”谢绍松又嘱咐了一句,这才拎着背包出了门。 苏暇坐在沙发上斜睨着他,终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一个随随便便就邀请陌生人进门的家伙,也好意思叮嘱他……不过这样也好,省了好多工夫。 走进厨房找了一圈,苏暇取走了炒菜锅的锅盖,回到茶几前,规规矩矩地冲着木质名片行了个礼,然后就一脸敬畏地用锅盖把它盖上了。 “多有冒犯,还请见谅……”他喃喃着,又从口袋中摸出了一根细长的东西——银色的枝头梅花灿然,正是谢绍松原本收在包中的那支银簪。 相同的款式他在那张废稿中也见过,插在女主的头发上,素而不简,别有一番清冷滋味。 “居然跟我撞花了呀……”苏暇一边把玩着簪子一边自言自语,“丑得要死,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还比不上我的零头,怎么一个两个都那么当回事呢。” 心累地叹了口气,他抬起头,举起手中的簪子,对着空气道:“诺,你想要的东西就在这。出来吧,跟爸爸好好谈谈,好不好?” 第4章 给我一个小小的家,蜗牛的家 轮廓模糊的白影在空中浮现,静静地注视着苏暇——虽然苏暇连他的眼睛睁没睁开都无法确定,但他就是知道,自己正被他注视着。 苏暇觉得,这应该是出于某种类似于血缘感应之类的东西,虽然自己和他的关系,可能远比所谓的“血亲”还要牢固得多。 一种令人苦恼的牢固。 “这真的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这银都不纯,你拿回去有什么用?”苏暇劝解道,“回去啦,多大点事,至于这么较真?大家把话说开不就好了?苏闲马上就要回来了,要是发现你不在的话肯定得疯。” 白影固执地摇头,飘近苏暇,伸手想去夺那支簪子。苏暇灵活地避开,皱眉道:“怎么教你的?虽然不值钱,但好歹也是有‘主’的东西,是能随便拿的吗?越大越不懂事!”转念一想,类似的事似乎自己也干得不少,老脸一红,又扯开道,“而且这个是对别人很重要的东西!你都感觉不到吗?这上面附着的思念味都要把我熏哭了,也亏你下得去手……” 毕竟谢绍松这阵子没少对着它睹物思人偷偷擦眼泪,这味道想不重也挺难。 白影见苏暇貌似并没有要把簪子给他的意思,登时不高兴了,房间的气温骤降了好几度。苏暇转转眼珠,谨慎地将簪子揣进兜里:“喂,警告你,别乱来啊。好言好语跟你说,别逼得我非要出手收拾你,别忘了是谁把你养这么大的……” 白影身形闪了几闪,忽然向着门口飞快掠去。 “喂,你去哪儿!回来啊!”苏暇急吼着,紧追了出去,却在踏进厨房的一刹那发出一声裂帛般的尖叫,抱头蹲在了地上。 煤气灶上,两圈火苗正精神奕奕地跳跃着,那个飘然而出的白影。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谢绍松站在大门紧闭的房屋中介所外,额角轻轻地跳着。 早不关门晚不关门,偏偏等他想找房子的时候老板屁股一拍回了老家,这算个什么事啊? ……总不能真像未秋中介那小孩说的,还不到自己搬家的时候吧? 谢绍松好笑地摇摇头,转身正准备再去别的中介所看看。余光忽然瞥见一个小孩拿着书从旁边的书店走了出来。华丽的漫画封面对谢绍松来说分外熟悉,正是他新出的一册单行本,他好奇地正睛看了一眼,随即o了嘴。 这个孩子……应该是夏时吧? 他不大确定地判断着。从五官上来看,确实是昨天那个与他交谈过的男孩没有错,但年龄……似乎不大对? 昨天遇到的周夏时看上去明明还只是个小学一二年级的学生,然而面前的这个孩子,怎么也得有四五年级了。 可是那脸——重点是气质,真的太像了…… 眼看着小孩抱着书走远了,谢绍松忍不住追了上去。刚走出两步,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谢先生?” 谢绍松回头,只见周傥正冲他微笑。再回头看看自己所站的地方,顿时觉得有些尴尬——当着一个中介人的面在另一所房屋中介边出没,让人莫名有种劈腿被抓到的既视感。 周傥却像是对此全不在意——当然在意也不会让他看出来——只眯着眼睛温和笑道:“谢先生在看什么呢?” 谢绍松刚要作答,目光无意识地撞进周傥的狐狸眼里,整个人忽然一怔。对啊,看什么呢?中介所关门……那他就应该去找别的中介才是,在这里看什么呢? 他茫然地摇摇头,正想离开,却又被周傥叫住:“对了,谢先生,这个给你。” 周傥将一块黑色的方形布块递给了谢绍松,谢绍松一头雾水。好端端地,给他块抹布是几个意思? “这是你的小房客丢在我这的东西,我想他可能还是需要这个的。”周傥微笑道。 小房客?指的是苏暇吗? 谢绍松半信半疑地接过了这块“抹布”,问道:“你认识苏暇?” “有过一面之缘。”周傥道,“真要说的话,夏时和他比较熟。” “啊,懂了。”谢绍松琢磨着两个小孩估计是玩伴,也不再深究了,收好“抹布”,与周傥打了个招呼便匆匆离去了。周傥目送着谢绍松离开,转身往反方向走去,行到人行道拐角处时,正见一个穿着蓝色卫衣的小男孩靠在墙上翻漫画。 周夏时正好站在阳光与阴影的交界处,半身温暖明亮,另外半边却隐没于沉沉的昏暗之中,渲染出一种别样的风味。周傥默默看着,突然笑了起来,拿手机拍了一张。 “干嘛啊?”夏时问道。 “拍照留念。”周傥和煦地笑着,将照片同步到了云端,顺便设为了手机的背景桌面。抬头周夏时温言道:“别靠墙,墙上脏。” 夏时睇了他一眼,将书抛给了他,插着兜往回走。 周傥看了下封面,轻声道:“《梳梅歌》,你爱看这个?” “不爱。路海沁让我看的,不让谁要看这种小孩子的东西。”周夏时无聊地踢着地上的石子,问道,“东西给他了吗?” “给了。不过我不明白,那块黑布究竟是什么来头?做什么用的?” “只是一块普通的布而已,今早从你的西服上剪的。反正苏暇用的着就是了,别的你别管。”周夏时道。周傥微张着嘴:“应该不是我上周买的那件吧?” “什么上周买的?”周夏时茫然道,“我直接从衣橱里拿的,最右边的一件西服。那个很值钱吗?” 周傥叹了口气,快步走上前,拍了拍周夏时背上沾上的石灰,又顺手将他背后的兜帽掀了起来,戴在了周夏时的头上。 隔着兜帽用力揉了揉周夏时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8 的脑袋,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道:“算啦,没你值钱。走吧,回家了。” 谢绍松到家的时候,苏暇正在积极地撕着草纸。 “我天,你干嘛啊!”谢绍松惊讶道,有生以来第一次见识到了熊孩子的可怕威力——倒并不是说房间被他搞得有多么乱,恰恰相反,整个房子,尤其是客厅,都非常得干净、布置得井井有条——如果忽略煤气灶上仍在燃烧的两圈火焰与突兀出现在客厅的那只锅盖的话 但这井井有条得……未免也诡异了吧? 客厅里的茶几和沙发都被推到一边,腾出大片的空间。地面上摆着一圈草纸,边沿都被撕得很整齐,上边用圆珠笔画着各式各样的奇怪图案。谢绍松到来的时候,苏暇刚刚把最后一片画好的草纸放到指定的位置上,听见他的问话头也不抬:“我要收拾某个不听话的小赤佬。” 谢绍松:“……?!” “一二三四五六,很好,所有方位都齐了……呃,我还缺块布,最好是黑的。哪里有黑布?”跪趴在地上的苏暇抬头问道。 正忙着关火的谢绍松闻言一僵,心头掠过一丝异样的感觉。他默默地抬手,指尖捏着那块周傥给他的黑布,像是倒拎着一只突然出现在自己家墙角的诡异死老鼠。 “……你要的,该不会是这个吧?” 第5章 明明爱很清晰,却又接受分离 ——“你要的,该不会是这个吧?” 在问出这个问题的一刹那,谢绍松的脑子正高速地运转着,试图用自己的思路去理解这一切,简称——脑补。 脑补一:苏暇这人有问题,中介所的周傥也有问题,两人其实都是某个秘密组织的成员。苏暇为了避风头躲进自己家里,周傥给他的黑布其实是某种接头暗号…… 脑补二:苏暇这人有问题,周傥也脱不了干系。苏暇其实是某个神秘修真门派的弟子,为了解决自己家闹鬼的事情特地找过来的,周傥则是他的故人,为了助他驱鬼成功特地送来了那块能降妖诛魔的神抹布…… 脑补三:苏暇还是有问题,周傥可能没问题。苏暇设定同上,但他出现在此的目的却是为了设下某个惊天动地毁天灭地的什么炎什么魔的阵(嗯,对,用草纸),在准备发动的时候突然发现材料没备齐,就用脑电波控制了普通人周傥来为他送抹布…… 谢绍松的神色变幻,看向苏暇的目光一时像在看着正义的少年修士一时又像在看大魔王。不得不说这画漫画的脑子就是不一样,苏暇却不知道他的内心戏是多么得跌宕起伏波澜壮阔,只轻轻点头道:“嗯,这个也可以。谢啦!” 他伸手想去取黑布,却被谢绍松避开。谢绍松依仗着身高优势拉开了黑布与苏暇的距离,问道:“你认不认识周傥?” “谁?”苏暇反问。 “就是未秋中介的老板,带了个小孩的……” “小孩叫夏时是吗?”苏暇如此问道,见谢绍松点头便笑了起来:“那我知道了。周傥我不认识,但我认识他老板——毕竟是同类嘛。” “什……喂!”谢绍松正在困惑,冷不防苏暇猛地跳了起来,一把扯过了他右手中的黑布。 “大人做事,小孩子就不要问东问西了。长耳不长嘴,知不知道?”苏暇说着,将黑布顶在指尖转了一圈,倏然伸手,那片黑布平平飞出,稳稳地旋转着落在了草纸的中间。谢绍松看得合不拢嘴:“……你学过二人转?” 苏暇不高兴地斜了他一眼,又从口袋里掏出件东西抛了过去。只见空中划出道银色的弧线,一根细长的东西落在黑布上,正是谢绍松的那根梅花簪。 “???”谢绍松怔了几秒,过长的反射弧让他愣是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惊叫一声刚要去取,衣角却被苏暇扯住。 “别介意,只是借用一下而已。不会弄坏的,请放心。”苏暇又露出了那副故作成熟的大人模样,低垂的眼帘下透出的却是真正的沧桑,“因为是你很重要的东西,所以绝对不会弄坏的,请相信我。现在,还请你先在一边休息一下吧。” 淡淡的梅花香气一点点填充进空气,像是柔软的细丝舒展攀爬,萦绕在谢绍松的鼻尖,像是儿时母亲轻轻地摇晃,带起丝丝缕缕的睡意。 他垂下头,上眼皮开始一下又一下地啄着下眼皮。在这种时候,谢绍松居然还有心情在心里演个小剧场——“下眼皮先生,请和我永远地在一起吧!”“不,上眼皮先生,请你离开吧,我们是不可能的!”“不~~~下眼皮,我挚爱的下眼皮,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愿意切断所有的光明~” ——等等,为什么两个都是先生? 谢绍松不着边际地想着,眼皮之间琼瑶剧愈演愈烈。眼看它们就要粘合在一起,一抹白影忽然出现在谢绍松的视线之内,瞬间惊飞了所有的睡意。 “啊!”他指着苏暇的背后大叫道,“那个!阿飘!出出出现了!” 苏暇闻言回头,正好与那突如其来的白影对上眼,两道柳眉立刻拧了起来,二话不说就把谢绍松推到了一边——这倒不是为了保护,而是纯粹出于清出战场的需要以及防止这家伙又为了根簪子“喔啦喔啦”地跑去跟灵拼命。 他伸手平指前方,娃娃般的面容上满是肃穆。只听他高喝一声“起!”,那为了一圈的草纸符立刻都摇摇晃晃地飘了起来,浮在空中,将白影团团包围。 白影微微一怔,旋即一个旋转,急速向下冲去,想要去抓那落在地上的梅花簪。苏暇面上浮出一丝冷笑,右手一挥,立时就有几张草纸符猎猎作响,闪电般朝着白影攻了过去。 然后它们就掉到了地上。 连白影的衣角都还没碰到,就统统掉到了地上。 苏暇懵了。他又赶紧挥手,指挥着别的符纸去围攻白影,那些符纸却都像是喝醉了酒,有气无力地乱飘一阵后,又都落回了地面。花了小半天工夫准备的阵势,顷刻间就变得稀稀拉拉。 苏暇:“……” “你这买的什么草纸!”苏暇急得大骂,“怎么连点共鸣都共不了!你买了假草纸了是吧?!” 谢绍松无辜地摇着头,拿起一旁的抽纸袋指给苏暇看:“我一直都用这种的啊!不管是草纸还是抽纸都用的这种……班布啊,挺好的,怎么了?” 班布是什么?苏暇不知道。但他好歹还看得懂那抽纸袋上画的竹叶和竹子。 “你用竹子做的纸?!”苏暇难以置信道,“木头的那么好!为什么不用木头的?!” “竹子环保啊!木头都low了……” “可我只跟木头比较有缘啊!”苏暇大声吼了一句,用力一甩手,画室的门突然大开,一张张画纸飘着冲了出来,去填补草纸的空缺。 这些画纸或是白纸一张或只是个半成品,上面却毫无例外地全都没有已被点睛的人物出现——一些特殊部位的特写倒是挺多,看得谢绍松脸一阵红一阵青。 那都是他披着马甲偷偷画的十八禁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9 同人啊! 苏暇不知十八禁同人的金贵,拼命指挥着画纸去阻拦试图破阵而出的白影。此时白影已经将银簪抓在了手中,宛如团不安分的气体一般在画纸之间冲撞着。这些画纸都是被苏暇临时抓的壮丁,上面除了xx和oo外也没画什么特殊的东西,战斗力堪忧,很快就被白影冲得七零八落。 眼看白影就要破圈而出,苏暇慌忙一个箭步冲上去,劈手夺下了白影手中的梅花簪——这熊孩子抓不住就抓不住了,谢绍松那么重视的东西,可不能丢在他手里! 那白影察觉手中空荡,登时勃然大怒,高高扬起一只手臂。苏暇严厉地瞪着他,高声道:“你敢!!” 白影微一犹疑,那一掌还是不管不顾地落了下来。而就在他犹豫的那么一瞬间,谢绍松不知从哪个旮旯里冲了出来,俯身将苏暇扑倒在地。 刹那间,一切仿佛被切到了慢速播放。 在白影的手距离谢绍松还有一米多的时候,茶几上盖着木质名片的玻璃锅盖突然被弹飞了,掉在地上碎裂一地。 在白影的手距离谢绍松还有零点五米的时候,一道红光从木质名片上发出,激射进谢绍松的体内。 在白影的手距离谢绍松还有零点零一米的时候,谢绍松忽然有如战神附体一般地站了起来,抓住白影的手,麻溜地给他来了一个过肩摔。 苏暇:“……” 有着人类肉体的谢绍松不仅成功地抓住一个灵并将他扔了出去,还很女王地单脚踩在了那个灵的身上,高傲地俯视着那抹挣扎的白影,像看着一只蝼蚁。 “那个……”从地上爬起的苏暇颇为敬畏地开口,“请、请饶他一命。他还小,不懂事,是我没管好他……” “谢绍松”斜斜地睨了苏暇一眼,自顾自地伸展开双手,审视起这具身体的手指和指甲,似是不太满意地皱了皱眉,缓缓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自己还是个娃呢,也好意思管别人。” 他翻过右手,地上的黑布立即飘了起来,乖巧地落在他的掌中。他冷冷地看了眼脚下的白影,蓦地伸手,将黑布往那白影的脸上一罩,那挣扎的白影便如同被吸回神灯的精灵般,一点点被压缩进了那张黑布里。 展开黑布一看,上面隐隐多了个人形,摸上去还能感到刺绣般的触感。“谢绍松”冷哼一声,将黑布甩回给了苏暇:“该帮的都帮了,可别说我不管事啊。” “谢谢谢谢,不敢不敢。”苏暇忙不迭地道谢,姿态很是谦卑。论资历,他称得上是对方的前辈,论出身与能力,却是不敢多说什么。 “谢绍松”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走近了苏暇,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还有,你下次再敢拿锅盖把我盖住试试看——这次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下次有你好瞧的。” “嗯嗯好的,我再也不敢了。”苏暇低着头不断道歉,头顶却一点回应都没有。他困惑地抬头,正见谢绍松高大的身躯罩了下来,忙手忙脚乱地把他接住,耳边传来漫画家均匀的呼吸声。 扭头看了眼被死死捏在手里的黑布,苏暇疲惫地长出了一口气。 ……不管怎样,起码这孩子是给捉住了。 剩下的,则都要取决于谢绍松本人的意志了。 第6章 我只剩思念的,权利 大约半小时后,谢绍松终于悠悠醒转。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沙发上,而苏暇正坐在他脚边,直直地望着前方。 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脑门,他爬了起来,顺着苏暇的目光往外看去,立刻瞪大了眼睛。 客厅的地板上一片狼藉,草纸与画纸的碎屑落了满地,就像是曾有一只发疯的拉布拉多在这里大闹了一场。但这并不是最让谢绍松惊讶的——最让他难以置信的是,客厅的地板上正铺着一块黑布,而那抹困扰他许久的白影,正飘在那张黑布之上。 严格来说也不算是飘……谢绍松麻着胆子定睛看去,只见那白影的双脚与黑布穿插着细细的丝线,分明是被缝在上面了。那白影正不住挣扎着,想要脱离 谢绍松咽了咽口水,尽量不想让自己显得太乡巴佬,声音中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带上些颤抖:“这个、这东西,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是东西,是灵哦。”苏暇平静地回答着,稚嫩的脸上是超乎寻常的成熟。 “你知道吗?灵这种东西啊,是感觉不到白天黑夜的。对他们来说,太阳的升落是没有意义的,想要让他们入睡的话,就只有用黑布或者黑纸,隔断他们对外界的感知。这样,他们就会安静地睡去了。” 谢绍松闻言看了眼那块黑布,弱弱道:“你这设定可不靠谱啊。”这白影虽然行动不便,但显然还精神得无以复加。 “因为他不想睡。”苏暇托着腮答道,“他的心里还有执念,睡不着。” 谢绍松的思路不知不觉被他带着走了,顺着他的话问道:“什么执念?” 苏暇掏出了那根梅花簪:“他想要这个。” 谢绍松:“???” “他想得到这个,去送给他爱的人。”苏暇有些烦恼地叹了口气,“超狗血的理由对吧?他惹喜欢的女孩生气了,就拼命想去找一件珍贵的东西去讨女孩欢心。其实何必呢?都是在乎彼此的人,冷静下来,把话说开就好了,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呢?白白浪费这许多时间……” 谢绍松静静地听着,忽然感到胸口酸胀起来,蔓起些微的疼。这疼痛愈演愈烈,像是把簪子在往肉里钻,疼得他眼眶都泛湿。 “是谁告诉你的?”他咬牙道。 “嗯?” “是谁告诉你的?我和海沁的事。”谢绍松狼狈地擦了下眼睛,“是周傥吗?你其实和周傥认识对吧!是他告诉你的对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苏暇困惑地搔了搔脸,“我也不知道‘海沁’是谁。她就是你的女朋友吗?” “装什么傻!如果你不知道的话、如果不知道的话……”你又怎么能讲出那跟他的经历几乎一模一样的故事。 又怎么会知道,真正折磨着他的,正是那些被他“浪费”掉的时间。 如果不是故作神秘地准备礼物、如果能在争吵过后就及时道歉,把海沁哄回身边的话,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在谢绍松的心里,一直都隐隐地藏着这样的念头。 舍本逐末,反而弄丢了最重要的东西,这是仍谁都无法接受的事情。 “原来如此,这个上面的味道,不仅是悲伤思念,还有后悔和自责……难怪那么苦涩呢。”苏暇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梅花簪子,“明明只是个劣质货,却承载了不得了的东西呢。你的心也是。” “喂!”正在心痛的谢绍松怒了,“你说谁的心劣质啊!” “不是吗?怯懦沉默,将所有的情感都憋在心理等发霉,不是劣质的也被你搞成劣质的了。” 苏暇将簪子像转笔一样耍起来,笔直的银色在他细白的指间轻巧地跳舞,沉思片刻后道:“嗯,怎么说呢,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10 其实我也没有要说你什么的意思。有的小孩就是这样,玻璃心啦,一件事能在心里发酵好几年。强行让你‘放下’啊、‘看开’啊也没什么用的,只能等你自己想开。反正不管多大的事,说出来总会好受点。语言都带不走的话,就等眼泪带走,眼泪都带不走的话,就能时间带走。时间都带不走的话,死亡总会带走的。” 他望着黑布上的白影,发出一声叹息:“所谓‘生’,不就这么回事吗。看你还愿意浪费多少时间罢了。” 谢绍松心口蓦地一震。 “该怎么把他带回去呢?”苏暇还在望着白影发愁,“这孩子一点都不听话……” 默然许久,谢绍松突然道:“给他吧。” 苏暇:“诶?” “那根簪子。”谢绍松用不大确定的口吻说着,感到心跳得飞快。他仿佛分裂出了两个自己,一个仍不舍地想要挽留下什么,另一个却觉得现在就把簪子送出去或许就是最好的选择,并不遗余力地争夺着发言权。 苏暇怀疑地看着他:“可以吗?这东西对你应该挺重要的吧?” “嗯,送出去吧。”谢绍松听见自己在这么说,明明双手都抗拒地攥成了拳头。 苏暇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偏头看他,然后,一字一顿地又问了一遍:“确定了吗?不改了吗?” 谢绍松用力闭了闭眼,又深深呼出口气。然后他听到自己说:“嗯,送给他吧……我已经错过一次了,没必要让别人……别的东西也错过,就当是成全好了——别再浪费他的时间了,也别浪费我的” 话一出口,整个人忽然一阵轻松。 明明只是一时冲动说出的话,说完之后却豁然开朗。 就是这样,不想再浪费时间了。人生总共就那么长,能及时抓住的东西有几件呢? 苏暇沉吟着盯着他看,突然笑了起来,将双腿抬上沙发,手脚并用地爬到谢绍松的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你这孩子,挺好的。” 少年的手掌触感冰凉,谢绍松被冷得一个激灵,瞬间回过神来。望着苏暇精致的脸,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我说你,到底是谁啊?” 苏暇不答,双腿一摆,落回地面,整个人又恢复了坐姿。 “你认为我是谁呢?”他反问道。 谢绍松支吾着,不知该怎么答。他给苏暇脑补的设定太多了,又是姐控又是绅士、又是修真少年又是秘密组织,虽然从目前来看这小子绝对不会是普通人,但要把自己想的设定当着本人的面说出来也太羞耻了。 “其实说白了,我呢,也就是个为了两个死小孩操碎了心的保父而已。”苏暇歪了歪头,“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他们就养在我的身体里。” “啊?”谢绍松被苏暇的发言吓了一跳,给苏暇的设定里立马又加上了一个abo。 “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肯定想岔了。”苏暇咕哝了一句,离开了沙发向着白影走去,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对了,能问你要件东西吗?” 谢绍松:“?” “那张木片。”苏暇指了指茶几上的木质名片,“能转送给我的姐姐吗?也就是你的房东,苏闲。” “啊?可以啊,你拿去吧。”谢绍松不假思索道,心里却有点奇怪。又不是不知道,需要指名道姓地强调一遍吗?而且不直说“给我”,反而要扯出不在场的房东小姐,听着感觉怪别扭的。 “那还真是谢谢啦。”苏暇开心地笑了起来,装作没看见茶几上的木片愤怒地动了一下。谢绍松刚想回应,鼻腔里忽然钻入了丝丝缕缕的梅花香,沿着神经攀爬,带起雾般的困意,上下眼皮互相粘连了几下,居然就这么支持不住,倒头睡了过去。 “果然心事少了,睡眠就好呢。”苏暇喃喃自语着,转身向着白影递出了那根银色的梅花簪。 等到谢绍松再次醒来时,苏暇已经不在了。 客厅被打扫得很干净,借给苏暇的睡袋也被规规矩矩地放在原处。如果不是堆满垃圾桶的碎纸,他会怀疑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真是的,都不知道把顺路把垃圾丢掉吗。”他埋怨着,提出垃圾袋准备下楼丢掉,忽然想起什么似地回头,发现那张木质名片也已经不见了。 这个倒没忘,也不知道要了干什么……谢绍松摇摇头,转身走出了门。 几天后,房东终于回国。谢绍松一心想再见苏暇一面,便寻了个由头上门拜访。 年轻的女房东相貌与苏暇有七分相似,亦是个高分的美人,只是眉目间多了几分寂寥憔悴,看着不如苏暇精神。 苏闲的头发盘得高高的,乌发间斜插着一支木簪,簪头雕刻着的梅花样式十分漂亮。谢绍松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苏闲注意到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发:“这只簪子是在你上次来后买的。本来想找你那种款式的银簪,可怎么都买不到。” “我的银簪?”谢绍松一愣,“我拿给你看过吗?” “怎么,你忘了?”苏闲恬淡地微笑,“你上次过来的时候,我不小心把咖啡浇到了你的裤子上。你的第一反应不是找纸擦,而是先把口袋里的簪子拿出来,我那时还拿这个跟你打趣呢。” 她说着,伸手一指一旁的百宝格:“当时你的簪子就放在那个地方,那个捧盒的旁边……咦?” 她奇怪地皱了皱眉,起身向着百宝格走了过去。谢绍松好奇地看过去,只见百宝格的其中一格内,有一团突兀的黑色。 那是一块黑布,罩在了一个木胎雕漆的捧盒上面。苏闲神色古怪地用两个指头拈起了那块黑布,想不通这个像是西装布料一样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家里。谢绍松则是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红色的捧盒——捧盒上是精致的梅花纹样,梅树旁则是低眉耳语的一双男女,男子抬手似要为女子整理头发,女子的发髻上则斜插着一根簪子。 谢绍松忽然想起来了,之前他确实是将自己的梅花簪短暂地放在这个百宝格上过,而且就在这个捧盒的旁边。因为苏闲介绍说这个捧盒是清代中期的东西,他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还评价说这人物的动作神态都极其到位,相貌服饰也漂亮,就是女子的头上再加点饰物就好了…… 等等,饰物? 谢绍松又看了眼捧盒上的图案,盯着女子的簪子瞧了许久,觉得自己终于明白了什么。 苏闲将那块来历不明的黑布拿去扔掉了。回来时被谢绍松一脸激动的表情吓到了。谢绍松觉得自己像是窥破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真相,急切地想找人分享一下——“请问,苏暇呢?” “诶,苏暇?” “对,就是你弟弟……”谢绍松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个少年处处透着古怪,该不会连身份也是假的吧? 苏闲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安下了心:“他啊,在睡觉呢。” 谢绍松暗暗松了口气,又有些失望。“这个时候还在睡,对身体不好吧。”他委婉地表达了一下想让苏闲把她弟弟叫起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11 来的想法。 苏闲却看了看钟:“不晚啊,美国不都是这个时候睡觉吗?” 谢绍松:“?!” “对啊。那小子在美国读书呢,我这次出国就是去看他……”苏闲不解地看着谢绍松。他的表情变得更复杂了。 “不不不,等等,你让我静静先。”谢绍松摆着手,脑子飞快旋转,转出一滩浆糊。那少年不是苏暇?那他是谁?明明跟苏闲那么像,对他的房子又那么熟悉…… 他想起苏暇曾指着被用作画室的书房振振有词地说:“那里以前就是我的房间啊。” 视线落在绘着人物的捧盒上,他结结巴巴地问道:“那个,不好意思问一下,这个捧盒,以前是放在哪儿的?我是说在我租的那间房子里。” “好像是……书房吧。”苏闲想了想回答道。谢绍松紧接着又问:“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啊……”苏闲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奇怪,回答的时候有些迟疑,“就是些小东西,像团徽啊、针线啊……” “还有高考准考证。”谢绍松呆呆地接道。 苏闲面露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谢绍松心道这有什么,我还看过你的情书呢。 最后一片拼片终于被放归原处,一切都明了起来了。最初的惊愕过去,谢绍松竟觉得有些好笑。 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脑洞开多了,总会遇到非人类。冥冥之中相遇,谁知道自己缘分的那头究竟是人是鬼。 谢绍松想要伸手摸一下捧盒,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住。他回身跟苏闲告辞,临出门时又补了一句:“对了,那个盒子里应该还有个木片。” “什么?”苏闲没听懂。 谢绍松笑着摇了摇头,很高兴自己懵逼了这么久,终于也能故弄玄虚一回了。 深深地看了捧盒一眼,谢绍松终于转身离去,没看到苏闲的背后空气轻荡,一个隐隐的轮廓浮现,正冲着他轻轻地挥手。 几周之后。 未秋中介内,一个看似十三四岁的小男孩在悬着双腿坐在办公桌上,聚精会神地看着《梳梅歌》最新一期的连载。连载的后面,还有作者另一篇短漫《盒之觅》的预告。注意到这个故事的主角是两个男人,周夏时果断地在心里勾选了“取消关注”。 听见有人推门进来,他赶紧把漫画杂志扔到了一边,转而拿起了一本《中国哲学史》。周傥走到桌边,有些好笑地看着他:“想看的话就看吧,我又不会说什么。” “谁想看了,这么狗血的东西。”夏时小声咕哝着,手指不高兴地敲击着《中国哲学史》的封面。周傥笑了笑,也不再说些什么,从包里拿出一叠文稿低给他。夏时接过,一目十行地扫着,在扫到结尾时突然闭起双眼:“要死……我的眼睛……被辣到了。谁让你把苏暇和谢绍松写成一对的?结尾还多了个莫名其妙的吻?” “这叫艺术加工。”周傥毫无愧疚之心地说道,“你不喜欢吗?” “不喜欢。” “好吧,那我去重写一份。” 周傥叹了口气,从夏时手中拿过文稿纸,忽然注意到夏时的小指上缠绕着一根白丝。 “这是什么?”他指着白丝问道。 夏时看了一眼,答道:“路海沁的头发。我觉得有些古怪,就留下了一根。” “古怪?” “有一种很特别的气息。”夏时说着,解下了那根头发,“有着令人厌恶的味道——路海沁,多半是被什么缠上了。” “是纠缠过。”周傥纠正道,“对她而言,一切都已经结束了。”那女孩现在被安排到了一个收藏家的屏风里,那上面绘满了仕女,多她一个也没关系。 “纠缠死了。”夏时不高兴地反纠正了一遍,将发丝夹进了书里:“总之,这事让我有点在意。问她,她也说不明白,只让我去看《梳梅歌》。” 周傥摸了摸光洁的下巴:“说不定只是想替她前男友增加点销量而已。你要调查这件事吗?” 夏时微一沉吟,还是摇了摇头:“算了吧。我的成长本来就够慢了,不想再掺和别的事。” 他跳下椅子,将书放进书柜,旋身往屋外走去:“你速度快点吧。这样的状态太尴尬了。” 他蓦地转头,认真地看着周傥,一字一顿道:“你要赶紧杀死我。这才是我养你的目的,知道吗?” 周傥眼神一黯,抓着手机的手猛地握紧,脸上却还是捧出了一丝笑容:“嗯,我一直都知道,我的老板。” ——《匣之觅》完 第7章 玉之守·开 数周后。大雨如注。 周傥带着满身水气回到未秋中介时,夏时正赤脚坐在厅里的沙发上,左手拿着个指甲钳咔咔咔地给自己剪指甲,听见周傥进来,头也不抬。他左手不稳,一个指甲剪得艰难无比,周傥怕他剪到肉,忙叫住了他,匆匆上楼换了干爽衣服,下楼坐到沙发上,取过夏时手里的指甲钳,执起他的小手,细心地替他修了起来。 夏时这阵子长得极慢,依旧是那副十三四岁的样子,手也还很小,手指却挺长,骨节分明,握在手里冰凉凉的,指甲微长而透明,被他自己剪得乱七八糟。周傥细细看着,忍不住笑了笑。 夏时也不管他,将双脚搁到周傥腿上,身子斜靠上沙发,任由周傥将他的指甲磨得圆润。周傥低头按动指甲钳的样子温柔而认真,额前的头发还有些湿。他静静看了会儿,忽然开口:“今天去哪儿了?” “我去谢绍松家附近看了看。”周傥如实答道,“给谢绍松的那片木灵到现在还没有回来,稍微有点在意。” “他不会回来了。”夏时答道,“他被谢绍松送了人,现在在苏家。” 周傥抬头看他一眼,复又低下头去:“你知道了?” “我和苏暇,曾有过短暂的缘分。”夏时答道,“透过这点稀薄的缘分,我能稍微‘读’到些东西……” 他将手从周傥手里抽了回来,随意扫了眼修剪整齐的指甲,拍拍手,反身下了沙发:“照理说,那片木灵算是你‘借’给谢绍松的,任务完成后即可归来。但在谢家时,他身上的名字被洗掉了,不再受你管束,能束缚他的只有暂时拥有他的谢绍松,而苏暇就是看准了这一点,特地在谢绍松的管理权过期前将他‘要’了过去。” “有点意思。”周傥莞尔,收好指甲钳,起身拍了拍衣服,抬手打了个响指,办公桌下的第一个抽屉自己弹出,几张木质的名片从中飞了出来,名片上白雾环绕,变出几个黑衣黑发的小人,各自御着木片落到地面与沙发上,认真收拾起散落的细碎指甲屑。 “他不在也好。”周傥道,“我最烦那小子,有天分,不服管。不过那匣灵要他做什么?” “你将他送给谢绍松,是作护身用的。那苏暇要走他,自然也是为了护身了。”夏时坐在办公桌后面,随手捡了本杂志就看起来。 “具体是为了什么,我‘读’不到,但大致也是能猜到点的,无非就是为了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12 自己的主人罢了。不过苏暇他搞错了一件事。” 夏时说着,平静翻过一页:“灵木之子,可不会那么容易听话的。如果以为把他随便塞在某个人手里就可以让他为其卖命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更何况他虽然蠢,但还没有蠢到那种地步。” 周傥:“嗯?” “当护身符啊。”夏时道,“对灵而言,护身绝对是最吃力不讨好的活了。虚耗无数时光、自由,甚至是灵力,就为了去保护一个无法知晓甚至接纳自己存在的人,这是只有傻子才会干的事。未秋中介不出傻子。” “话不是这么说。”周傥笑了笑,“也许对某些灵来说,一个人的安危,比你说得那些都重要。” “那只能证明它们傻。”夏时不客气道,“傻到没边。” “会去当护身符的,都是傻子。”苏闲家的客厅内,一个黑衣黑发的小人正坐在浮于空中的木片上,冷冷地俯视着下方化为人形的苏暇,“你觉得我看着像个傻子吗?” “灵木大人……”苏暇的表情很无奈,“没让你当护身符,只是求你稍加庇护……” “那也不行。”小人说着,干脆利落地往木片上一躺,开始装死。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深衣的小人,大约三寸来长,剑眉飞扬,红眸夺目,一头青丝随意地散在肩上,模样很是悠闲。下方的苏暇却实在悠闲不起来,不住地叫着:“大人……灵木大人麻烦你理理我好吗?我真的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实在没办法了灵木大人……” “烦死啦,别吵了。”小人翻了个白眼,不高兴地坐起了身,“还有,别‘大人’、‘大人’地叫,俗。叫我景遥就行。” “好的景遥大人。”苏暇十分听话地改了口,又问道,“这个是大人的名字吗?” “不,随口编的而已,你跟着叫就是了。”景遥没精打采地说着,四下环视了圈,伸手拍拍身下的木片,木片立时稳稳飞起,载着景遥飘向空中。 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整个房间,景遥的脸上写满了嫌弃……要他以后住在这种地方,还不如找点土把他埋了。 不,现在这种情况,他就已经可以把自己埋了……真的太特么屈辱了。 他出身于灵木的断枝,是天生就有“灵”的奇珍,曾一度为夏时所有,算得上是他的仆从,偏偏又遇上了周傥,与兄弟姐妹一起被制成了名片不说,还被跟撒喜糖似地到处送,身价半点儿也没体现出来。 那个姓周的根本就是个独占欲爆棚的菟丝子……但最可恶的还是谢绍松,自己大发慈悲地帮了他那么多次,他倒好,见色起意,居然连意见都不问一句地就把自己给白送出去了!送给个活人也还罢了,对方可是个比自己品阶低到不知哪儿去的物灵啊! 多屈辱! 恼怒于这样的屈辱,景遥在来到苏家后,硬是装了几个礼拜的死。好容易今天出来了,却依旧不想搭理苏暇——这个卑微的匣灵,坑了自己不算,还指望自己给他主人家卖命当保镖?想得美!他看着像是个傻的吗! 只是有一点,他稍微有点在意……景遥漠然地注视着苏暇,若有所思。这家伙的品阶虽然比他低,但明显比他“发育”得更为成熟,甚至已经有了足以以假乱真的人形——虽然由于之前在谢绍松家消耗了太多的力量,现在这个人形有些一闪一闪的,看着有些卡。 “喂,盒子!”他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你能够变出人形?你的年龄,应该连三百岁都没有吧?” “事实上,我三百二十三了,景遥大人。”苏暇揉了揉因为仰视太久而发酸的脖子,回应道,“我曾在几十年前遇到过夏时先生,碰巧得了一点恩惠……” “原来如此,你认识夏时啊。”景遥兴趣缺缺道,“你卖给他什么东西了?” “……我只是站在一个盒子的角度给他讲述了一下鸦片战争与南京条约对一个家族的影响而已,没别的。”苏暇因为景遥话语中的歧义而小小地郁闷了一下,复又道,“我知道夏时先生的强大,也见识过您的力量。冒昧把您请过来,并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希望您能够照看一下我的主人,如果有得罪的话,还请您见谅……” “哦哦,你说的是那个病西施一样的女人啊,我见过。”景遥随意地打断了他的话,托着腮坐在木片上回忆道,“嗯,确实,印堂发黑,看着像是要出事。” “您也发现了对吧!”苏暇立刻道,“苏闲这孩子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绝不能让她出事,但身为捧盒的我能做的实在有限,还请您……” “但是。”景遥再次掐断了苏暇的话头,“我干嘛非要去保护一个不相干的人?你看我的身上,看看清楚,上面周傥的名字已经被洗得干干净净的了,现在的我是自由身,不需要依傍谁,也不需要对谁负责,明白吗?” “那也太……” “也太什么?别把我跟你们这种被驯养的家猫相提并论,都说了,我可是……” 一阵突兀的音乐声横空出世,成功地打断了景遥的话,沉稳的男声从紧闭的房门中传来:“点滴记录中国法制进程——” 景遥:“……” 他蹙眉看着苏暇:“这房子里还有别的人在?” “是灵,是物灵啦,是很令人尊敬的前辈,已经处于半退休状态,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 “老头啊?有意思。”景遥总算起了点兴致,好奇地按动门把飞进去看。苏暇见拦不住只好跟在了后面,一进门就看见墙上的挂壁电视里正播放着《今日说法》,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则面朝电视机安静地跪坐在梳妆台上,背脊挺得笔直,身边放着个比他人还长的遥控器。 白衣蓝衫、头束玉冠,身形看上去比景遥还要再小一点,乌发下隐隐露出些雪白的后颈,让景遥有些移不开眼。 “润安大人……”苏暇敲了敲门,轻声呼唤着。那三寸高的小人听得声音却没理会,而是先站起身,伸脚在遥控器上踩了两下,调低了声音,这才缓缓回过头来。 “卧草”——这是当时景遥最真实的心理写照。 第8章 如果世界漆黑,其实我很美 人如秋水玉为神,自古美人留中分。 在与润安照面的那一刹那,景遥脑海中不期然地蹦出了这一句打油诗。 润安人如其名,相貌十分温润,外形近似于十五六岁的人类少年,一双杏眼极是干净,外眼角圆圆的,乖巧无辜得像是小鹿;小小的身板挺得笔直,一丝不苟地跪坐在遥控器旁,那副正经模样,又叫人想到养在盆里的青翠小文竹。 景遥听着苏暇一口一个“前辈”的,本以为对方就算不是老人家,起码也得是个老干部般的大叔。陡然见到这么个白白净净的小孩,他不由愣了一下,旋即又有些高兴。 这屋子里居然还有比自己个子还小的!而且长得还不赖!景遥的眼睛和虚荣心顿时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御着木片飞快地飘了过去,并用一种自认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13 为很亲切但实际上常被用于逗小狗的姿势冲着那小人招了招手。 “喂,我的名字是景遥,是灵木……的灵,你呢?”考虑到“灵木”和“灵木片”比起来,前者明显更为天然尊贵且有档次,所以他很自觉地抹掉了自己身份中多出来的那个字,并坚决地无视了苏暇微微抽搐的嘴角。那个白衣蓝衫的少年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扭脸继续看自己的《今日说法》。 景遥:“……” “喂!”他不死心地又强调了一遍,“我说我是……行吧,我知道我看上去或许是没那么耀眼,但这绝对不是你可以无视我的理由,懂吗?灵木知道吧?万年不死,与天地同寿的神树,能理解吗?我就是来自那里的,明白?” 小人回头看他一眼,再次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电视机,冲着景遥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景遥:“……!!!” 这是什么态度?这小鬼是什么态度?不知道是从哪儿钻出来的灵体,居然敢嫌他烦? ……等等,冷静下来想想,说不定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太震撼了,对方觉得难以置信,所以才不敢说话?嗯嗯,很有可能,就是这个道理! 苏暇犹豫了一会儿,张口对景遥道:“呃,景遥大人,其实润安大人他不是……” 景遥蓦地抬手让他住口:“不必多言,我都明白了。” 他抬眼看向目不斜视直盯着电视的润安,轻轻叹了口气:“行吧,我理解。我知道遇到一个出身灵木的灵体对你来说是多么惊讶的事情,但这确实是事实。你不用惊慌、也不用害怕,出身这种事情,一个起点而已,像我就从来不把这种东西放在心上,你呢,也不必太有负担……” 苏暇:“……”你明白个屁啊你明白! 景遥虚情假意推心置腹地说了一串,只换来润安一个不太高兴的眼神,紧接着就见他默默地用手掌在遥控器上拍了两下,调高了电视机的音量。 景遥:“!!!” 这小子是真的嫌他烦!!哪儿来的胆子!!! 眼看景遥捋着袖子从自己的木片上爬了起来,一副勃然大怒的样子,苏暇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润安大人他不方便!” 景遥愣了一下:“什么?” “润安大人他……语言功能有所缺失。”苏暇谨慎地斟酌着词句,景遥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直白道:“也就是说不会说话?就是哑巴咯!” 注意到润安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苏暇默默地在心里抽了景遥一个嘴巴子。到底是谁不会说话! 景遥终于找到了对方一而再再而三无视自己的原因,心情稍霁,想了想却又觉得不对:“等等,他只是哑巴,不是聋子吧?” 苏暇艰难地点了点头,视线捕捉到润安越发难看的脸色。知道不是聋子还这么大声,除了瞎和傻他是实在想不出其他原因了。 “那他还是看不起我啊!”景遥一下子跳了起来,又开始捋袖子。 润安绷紧了唇角,将音量调得更大了些。苏暇见势不妙,也顾不得什么“大人”不“大人”了,往上一蹦,将景遥一把抓在手里就往外走,出门前还没忘和润安道个歉,随即便替他带上了房间门。 “你给我放开!”从苏暇的手中挣了出来,景遥赶紧先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又顺了下头发,这才抬头怒道:“区区物灵,你好大胆子!想干嘛啊!” “不是,大人,我没别的意思……我……”苏暇望了眼紧闭的房门,叹了口气,对景遥道,“能请大人您别再到那个房间了去了吗?” “为啥?”景遥抱着胳膊,一脸悻悻,“这房间一没设禁,二没挂锁,凭什么我就不能进去?要把我接到家里来的人是你,现在对我指手画脚的也是你,你是想怎样,立规矩吗?大爷我告诉你,看不惯我直说就是,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 “不不不,这不是立规矩,我只是提个建议,一个建议而已……”苏暇欲哭无泪。大爷你要摆架子就摆架子吧,怎么就还玻璃心了呢。还能不能好好处了! 景遥御着木片飘向空中,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苏暇,眼睛一转,视线移向房门,转而问道:“诶,里面那个,是谁?” “那是润安前辈……” “这个我知道!”景遥不耐烦地挥挥手,“谁管他叫润安还是润喉,我只问你,他什么来头?” 苏暇因为景遥的措辞而微感不悦,却还是老实道:“润安前辈进入苏家比我还早几十年,是苏闲小姐曾祖母传下来的护身玉珠,守护世代苏家女子,可以说是这个家中最有资历的物灵了。” “看不出来啊,那么小一只,气息还那么弱。”景遥随意评价道,又问道,“那他嗓子怎么回事?怎么就不能说话了?” “那是……毁坏之后的后遗症。”苏暇道,“润安前辈为苏家挡过几次大灾,本体毁坏、灵力也损耗很多,现在的他,不仅不能说话,更不能离开本体自由行动,想要像大人您一样随意操纵本体也是根本办不到的。” “这么惨?”景遥惊讶了一下,苏暇刚要点头,又听景遥道:“哦……我懂了。所以你才找我来啊。原来的护身符不顶用了,就想换个新的?” “不不,不是因为润安前辈不顶用了……”苏暇气结。这人到底能不能好好说话啊?这要是自己养的孩子,早就一巴掌扇回匣子里面壁思过去了,由得在这口没遮拦。 “连话都说不来了,不是不顶用了是什么?”景遥毫不避讳地说着,翻着眼睛想了想,自行打开房门又飞了进去,苏暇急得叫了一声,刚要跟上,景遥一抬手,房门当着苏暇的面重重合上,顺便还落了个锁。 “喂。”他又去找润安搭话。正襟危坐的三寸小人不高兴地瞟了他一眼,转脸继续看自己的电视。景遥见状禁不住又要生气,转念一想,对方毕竟是残疾人,计较起来会显得自己太没风度,也就没再多说什么,直接控着木片向下落在桌子上,走下来自说自话地坐到润安旁边,陪他一起看电视。 润安不太自在地往旁边挪了挪,景遥也没在意。他面儿上装着看电视,私下里却探究地望着润安雅致的侧脸,望了一会儿,眼睛又开始乱瞟,瞟了好久,终于找到了自己想看的东西——一串黯淡的玉珠。 那玉珠放在梳妆台的角落里,旁边则是个古色古香的红木梳妆匣,两两相称,更显得这珠串狼狈且不起眼——虽然那些玉珠看着成色不错、水头很足,上面更有些微的灵气环绕,但其中间明显是缺了几颗,剩下的珠子中也不乏破损碎裂的,细细的裂缝随处可见,像是无所不在的蛛网。 景遥亲眼确定了对方的惨状,满脸惊叹宛如第一次见到乞丐要饭,随即便生出一种掺着大量优越感的同情。他轻轻拍了拍润安的肩膀,清了清嗓子,准备再跟他说些什么来表示自己的友好与平易近人。谁知润安身体一僵,抬手就是一下,直接拍掉了景遥放在他肩上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14 的爪子。 景遥:“……” 他这回是真的怒了。几个意思啊你个小残废,我还没嫌弃你呢,你倒先嫌弃起我来了! 景遥一捋袖子,决定还是先冲对方发场脾气纾解一下,门外却忽然传来了砰砰的敲门声。 “润安前辈!快把电视关了,苏闲回来了!”苏山在门外叫道,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景遥大人也先找地方躲一下吧。” 为什么要说“也”?我只是顺便提一下的吗?景遥再次感到自己受到了冒犯。而就在他因为这一个“也”字而生气的当口,润安已经脱兔般地跳了起来,两手将衣摆微微提起,一脚啪地踩上遥控器,火速关掉电视机,紧接着便转身跑向放在梳妆台角落里的白玉珠串,往珠子间一钻,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景遥:“……” 外面的防盗门已经被打开,客厅里传来踏踏的声音,径直朝这个房间走来。景遥终于意识到自己确实是该躲起来了——他的本体长得那么低调,万一被愚蠢的人类当做垃圾丢掉怎么办? 他反身抓起自己的本体木片,用两手拖着,一路往台子上的梳妆匣小跑了过去,待奔到近前,心念一动,梳妆匣立刻听话地打开,弹出了一个小抽屉。景遥将木片往里一扔,正要翻身进去,突然想起房门被自己反锁了,忙遥遥做了个手势,将房门打开。 恰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什么东西落到地上的声音,将门锁打开的动静掩了过去。景遥暗暗松了口气,双手攀着抽屉的上沿,两脚一蹬翻了进去,刚要将抽屉关上,门把转动,苏闲已经推门进来了。 景遥呼吸一滞,登时忘了普通人无法看到自己的事实,下意识地就往抽屉里面藏。苏闲却像是全没注意到这边的异动,只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非常干脆地往床上一趴,开始休息了。 这个时候睡?景遥心下奇怪。他知道有的人类会在精力不足的时候补觉,但现在十点不到,距离苏闲出门上班也才过了一个小时多而已,她是去干嘛了,居然就累成这样? 景遥心中好奇,便双手扒住抽屉的边沿,悄悄探出半个脑袋朝外望,但见苏闲侧躺在床上,呼吸绵长,显然已是睡熟了。景遥默默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蹙了蹙眉,从抽屉里翻了出来,缓步朝着床的方向走去,目光仍是紧锁着睡着的苏闲不放。越看,脸色越是难看。 只见年轻女子的长发散在蓝色的枕头上,丝丝缕缕,滑如黑缎,然而其中有几撮,发尾分明已经白了。 第9章 如果像你一样,总有人赞美 注视着那几缕突兀的白色发丝,景遥的眉头越皱越紧,眼中渐渐浮起困惑——万物生长,旺盛颓败,从来都是由源根起,再至尾稍,人类的青丝转白亦是同样,哪有发根还黑着,发尾先白了的道理? 景遥心中好奇心起,立刻反身走回梳妆匣,从抽屉中拖出自己的本体木片,爬上坐稳,准备飞过去一探究竟。木片轻飘飘地浮起两三厘米,晃晃悠悠地朝着苏闲飘去,然而还没等飞过桌子的边沿,尾部突然被人一把拽住,景遥一个不稳,差点从木片上摔下来。 他恼怒地回头,正见润安站在身后,伸出两手死扒着木片不放,一个劲地往后拽,宽大的袖子翻上肘部,露出两截荷藕般的小臂,身体拼命后仰,小小的脸孔因为吃力而憋得通红。 景遥见他这狼狈样,也不知道是该怒还是该笑了:“你干嘛?!” 润安拿两丸黑水银似的眼睛瞟了他一下,张嘴比了个口型,见景遥没懂,又抬起一手向他示意,结果手上劲力一松,那木片又飘乎乎地往前跑,他忙不迭地再拿手去拉,这次却拉不住,被木片拖得直往前蹭,两脚擦在桌面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听得景遥直想骂人。 景遥将耳朵捂了又捂,不住回头去看,眼瞅着三寸来高的小人就要被木片拖得掉到桌下面,终是看不下去了,匆匆停下了木片,纵身一跃跳回桌面,折返几步,俯身揪起因为力竭而摔倒在地的润安,没好气道:“你到底想怎样啊?无端端地,发什么病?” 润安双手叉腰喘息几下,终于缓过劲来,站直了身体。但见他伸手扶稳了头上的小玉冠,又认真地整了整自己的穿戴,这才举起两手,郑重其事地冲着景遥打了几个手势。 景遥从眼角上下扫了扫,冷冷道:“什么乱七八糟的,看不懂。” 润安闻言一顿,似乎是因为这句话而气馁了一下。旋即眼前一亮,转身向梳妆匣小跑过去,景遥诧异地望着他,正自困惑,又见润安一溜小跑回来,弯腰抱起他的本体木片,吭哧吭哧地拖拽着,继续往梳妆匣的方向走。 景遥:“???” 他一头雾水地跟着润安往回走,见那小人将木片平放到梳妆匣外面,又反身从匣中巴拉出一瓶比他矮不了多少的指甲油,踮着脚转动瓶盖,旋出瓶盖下的小刷子,两手抱着瓶盖吃力地往上一提,向上一甩,再往下一捺,饱蘸浓墨的小刷子立刻以一种柔软的姿态重重按在了景遥的本体木片上—— 景遥:“……!!!” “喂!”短暂的愣神之后,他终于反应过来,惊叫着冲过去,然而为时已晚——木片上已经留下了鲜艳夺目的一笔,但见一个大红色的箭头,斜斜地划在木片的对角线上,尽头处画了一个大叉。 景遥震惊地瞪着那两道图案,脸上写满不敢相信。默然片刻,他循着那道箭头转头看去,视线恰恰好地落在沉睡的苏闲身上。 “……”景遥终于明白过来,转头问润安:“你拦着我,就是不想让我去那女人那边?” 润安一本正经地点头。 景遥怒极反笑:“你就为了这事,在我的本体上画画?!” 润安想了想,没毛病,继续点头。 “你小子故意的吧!”景遥终于忍耐不住地提高了音量,“多大点事!打个手势不就行了吗!指一指再摇一摇,很难吗!我就问你这很难吗!你特么哪儿来的胆子敢涂我的本体,撕了你啊信不信!” 他气得不轻,这几句话亦是叫得极响,连房外的苏暇都听得直缩脖子,要不是一般人类听不到灵体的声音,他这几声吼能把苏闲激得跳起来。然而面对着他的愤怒,身为罪魁祸首的玉灵却只是歪着脑袋看着他,等他吼完了,才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过了好一会儿,猛地捶了下手,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景遥:“……”他现在严重怀疑,眼前的这位,丧失的不仅是语言能力,还有相当一部分的智商。 “你……真的是,算了,不想和你说了。”景遥吼过一阵,精疲力尽,也懒得再多费唇舌,转头郁闷地望向木片上的指甲油,绕着木片来回转了几圈,思忖良久,最后气呼呼地一屁股在远处坐下,背对着润安一言不发。 这该死的痕迹又丑又难闻,他连碰都不愿意碰一下……啊啊啊,好像快点把它弄掉啊,然而这张桌子上半点能用来清洁的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15 东西都没有,想要去寻找水或者别的什么的话,就只能离开桌面……可凭他现在的状态,是没办法离开本体太远的,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他要想出去找水的话,就必须带着本体的木片一起走…… 于是问题又回到了最初的点。这该死的痕迹又丑又难闻,他连碰都不愿意碰一下…… 景遥左思右想也走不出这个怪圈,最后只能无计可施地坐在离木片较远的地方生闷气。而润安,从始至终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默然看着他绕着木片转圈,面色镇定。等到景遥放弃地离开后,他才小碎步地跑到木片边上,很熟练地扯起袖子,往木片上虚虚擦去。 衣袖轻摆,淡到几乎不存在的灵气随之涟漪般地荡了几下,很快就归于沉寂,而木片上的痕迹却仍好端端地摆在那儿。润安瞪大眼睛,楞了一下,似是感到惊讶,随即又试了两回。衣袖每拂过一次,他脸上的惊讶便消去一分,取而代之的是丝丝的不安,很快,他的神情便变得局促起来,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 然后他飞快地把木片给翻了个面儿。 景遥吐血。你这几个意思啊,以为翻了个面儿我就看不到了是吗! 他随时背对着润安坐着,但感官与本体联系紧密,该感觉到的还是能感觉到。这一点润安却是不知道的——他灵力衰退,与自己本体的联系也弱了很多,感官迟钝,还以为景遥跟他也是一样。 他看景遥没回头,只道景遥还什么都不知道,赶紧反身跑向梳妆匣。爬进抽屉,他左右翻了一阵,扛了瓶试用装的卸妆水扛出来,看了眼生产日期,蹬蹬蹬地就往木片的方向跑。谁知景遥现在一闻到化妆品的味儿就要炸毛,还没等润安完全打开盖子,已然回头怒喝:“喂!你又想对我的本体做什么!” 润安怀里抱着块一次性海绵粉扑,眨了眨眼,尴尬地冲着景遥做了个“擦洗”的动作。景遥立刻跳了起来:“你敢!那么刺鼻的东西,你敢往我的本体上涂试试看!” “……”润安郁闷地凑近瓶盖闻了闻。洋甘菊味的,哪里刺鼻了? 眼见景遥的面上写满了拒绝,润安叹了口气也只好放弃。将海绵粉扑放在一旁,他转而拎起卸妆水的盖子,朝着景遥走了过去。 景遥不悦地斜眼看他:“干吗?” 润安摇了摇头,屈起双腿端正地跪坐在景遥身旁,伸出食指沾了点瓶盖中的卸妆水,在景遥面前的桌子上写道:“对不起。” 景遥翻了个白眼:“嗯。” 润安继续写:“我以为我能收拾干净的。我总记不住自己受伤的事。” 这句话有点长,润安写得慢,景遥也读得慢。好容易读完了,直接一个更大的白眼翻过去:“说得好像你没受伤就能把那恶心的玩意儿擦干净一样。” 润安怔怔看了他片刻,低头继续在桌上写,一笔一划:“我可以的。” 像是怕景遥不信,他没等之前的字迹干完,又赶紧补了一句,指尖如刻刀般在桌面上划过,一下一下,写得极其用力,似是在刻意强调着什么。 “我,以前真的可以的。” 第10章 围绕我的卑微,也许能消退 景遥抱着胳膊,斜睨着低头不语的润安,脸上写满不相信。 灵体的能力是有限的,对于现世的物体,他们可以“搬运”,可以“使用”,但想要“无中生有”或者“将有变无”地进行修改,却是极难的事。即使是他,面对被弄脏的木片,也只能选择像人一样去用“水”或者别的什么来将其洗净;而想要直接将其存在抹去,那起码也得是夏时级别的吧,他都做不到,眼前这位,哈? 润安跪坐在地上,眉眼低垂,怔怔地望着自己写下的那几个字发愣。景遥扁着嘴看他,过了好会儿,终是忍不住“啧”了一声,伸手去揪:“行了行了,起来吧,做这副样子给谁看……等等我自己出去找水,不用你了,边儿待着去吧。” 润安嘴角微微抽动,开口似想要争辩什么,无声地开合几下却又放弃,抬头朝苏闲床头的方向按看了一眼,默默地去捡卸妆水瓶盖。景遥不解地挑眉,循着他方才的视线转头,目光落在悬在床头上方的一张结婚照上,照片上一个妙龄女子巧笑倩兮,倚在男人的怀中,看上去幸福无比。 照片老旧,多半是苏闲长辈留下的东西。景遥撇撇嘴,不知道润安看这玩意儿做什么——总不能他还暗恋过这家曾经的女主人吧? 正在揣测,苏闲枕边的手机忽然开始嗡嗡振动。景遥楞了一下,旋即跳起:“快!快把东西收好,那女的要醒了!” 润安正在努力地旋紧卸妆水瓶的盖子,被景遥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了一跳,瓶盖也给旋歪了。他不悦地转头,正见景遥背着木片急急地跑了过来。耳听着苏闲嘤咛一声悠悠醒转,他也顾不得什么难闻恶心了,冲到梳妆匣前就将木片塞进了匣底,又去收拾润安打开的指甲油瓶,将瓶盖胡乱塞好后丢进梳妆匣,身后润安这才慢悠悠地抱着卸妆水走过来。 【不急的。】他放好卸妆水,转身在景遥的手上写字,【苏闲还要再睡五分钟。】 羽毛般的触感划过掌心,景遥冷哼一声,不自在地收回手:“这样最好。” 实际上,苏闲多睡了不止五分钟——她与床多纠缠了近半小时才不情不愿地爬了起来,脸上依然一脸困倦。眼瞅着她打着呵欠摇摇晃晃地走出了房间,景遥从梳妆匣背后闪了出来,冲润安道:“你家主子看着像是没睡好。” 润安正抱膝坐在自己的本体之间,闻言点点头,在玉珠上写字给景遥看。景遥翻了个白眼,走过去将手递给他:“诺,写吧。你在珠子上写谁看得懂。” 润安从善如流地执起了景遥的手,在其掌心中写道:【不是没睡好,是没睡够。精气有失,补不足。】 “确实。”景遥点头,感到手心凉凉的又痒痒的,十分舒服。“印堂都发黑,多半是被什么邪物缠上了。你看到她的白头发了吗?” 润安睁大眼睛,茫然地摇了摇头。景遥嗤笑一声:“要你何用。” 润安的目光因为这句话而黯淡了一下,旋即又抓起景遥的手,认真写道:“那你会保护她吗?” 景遥哭笑不得:“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当我是看家蛇吗?我又没这个义务!要说多少遍,我是自由身,我的本体现在可是干干净净,上面一个人的名字都没有……” 说到此处他忽然顿住,然后才慢半拍地想起来,自己的本体,现在真的算不上是干净。 “总之……就是这个意思。”他咳了一声后道,“我看我还是走……” 话未说完,房门再次打开。苏闲揉着眼睛走了进来,坐在梳妆台前开始化妆。说是化妆,也不过是随便拿了只口红薄涂了一下而已,然后就见她打开梳妆匣,在里面翻找了一下,拎出一根沾满指甲油的银色手链,一脸卧草。 景遥清了清嗓子,尴尬地转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16 过脸去。这事其实不能怪他,主要是那指甲油的盖子不牢,还有就是这女孩太不会放东西了。哪有把指甲油和手链放一个匣子的道理? 苏闲对着手链嫌弃地“噫”了一声,将它放在桌上,一错眼看到丢在角落的玉珠,便顺手拿了起来。润安原本正乖乖地坐在珠串中间,见状立刻站起了身,仰起脖子望着苏闲,一脸期待。 只见苏闲拿着玉珠在手腕上比了一下,又看了看珠子上的缺口与裂缝,摇了摇头,最终还是将珠串放了下来,转而拉开抽屉,取出一串草莓晶戴上,理了几下头发后便匆匆离去了。 润安失落地垂下脑袋,瞟了眼珠串,默默地走到了桌沿,双腿悬空地坐下。景遥冷眼旁观,但见那玉珠串与方才的银链放在一起,一个半身染红,一个支离破碎,就像是并排放着的两具尸首,看着说不出的滑稽。他摇头嗤笑,抬眼却见坐在桌沿的润安,消瘦的背影笼着巨大的失落,脑袋正对着苏闲床头的照片,一副一个想不开就要往下跳的颓丧模样。景遥心头一跳,赶紧往前走了两步,以便在他跳下的刹那能第一时间扑过去,视线在照片上漫不经心地一扫,旋即停住。 不敢相信地眨眨眼,再细细打量,这回他终于看清楚了——那张照片上,一对璧人双手交叠,妙龄女子的皓腕上绿意玲珑,正是一串晶莹碧透的翠玉珠串。 相片泛黄,那抹绿意却青翠不减。即使隔着时光,他依旧能感觉到那个玉器中所蕴含的蓬勃灵气,自在流转宛如呼吸。再看一眼身后爬满裂缝的珠串,他转头凝视着润安颓丧的背影,一个弧度僵在嘴角,却是再也笑不出来了。 过了良久,他忽然叹了口气,走向润安,右手在空中迟疑了两秒,终究还是拍上了对方的肩:“你……总这样也不是个办法。” 润安瞟他一眼,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又听景遥道:“没人会喜欢坏掉的东西的,你也基本没什么力量了,就别操心那些力不能及的事了,没用。” 润安撇撇嘴,不高兴地拍掉了他的手,在桌面上一笔一划地写道:【我要保护苏闲。】 “诶,不是都说了你这样没用。”景遥哂道,“你连句话都说不出来,你还想保护谁?你还能护得住谁?” 【我会尽力。】润安一脸严肃地写道,【至死方休。】 “……有病。”除了这个,景遥也是找不出别的评价了,“没有力量的保护,就算粉身碎骨也毫无意义。” 【我会尽力。】润安还是在写那句话,【至死方休。】 “好吧好吧,你高兴怎样怎样。”景遥无奈地摇摇头,想想又道,“或者干脆这样吧,你不如跟着我去找夏时?他很强大,说不定能修好你。” 润安不解地看着他,在桌上写道:【夏时?】 “他是我见过最强大的灵。”景遥笃定道,“让他把你修好,你就能回来继续当你的看家蛇,多好。到时候修得漂漂亮亮的,苏闲肯定也喜欢。” 【听着不错。】润安回应道。景遥一锤手:“是吧,而且夏时很好哄的,你给他讲两个段子他就会很开心……”注意到润安的脸上因为“讲”这个字而浮现出一丝不安,景遥立刻住了嘴,默默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后转而道:“正好我也想去找夏时,我想他教我化人的办法……这样,我们现在就把门外那个会化人的盒子叫进来,让他带着我们去找夏时,怎么样?” 润安一副被说动的表情,但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能走。】 景遥:“……” 【我担心苏闲。】润安继续写道,【她现在不安全。】 “啊,也是……”景遥撇了撇嘴,抱着胳膊陷入沉思。过了许久,他终于下定决心般地呼了口气,一掌拍向润安的肩膀:“既然这样,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帮帮忙吧。” 润安:“???” 景遥:“这次缠上苏闲的邪物,我帮你搞定。然后就由你出面去找外面的盒子,让他把我们送到未秋中介,怎么样?” 【未秋中介?】 “就是夏时工作和养男人的地方。”景遥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你就说,行不行?” 润安偏头想了片刻,重重点头。景遥长出口气,又是一掌拍了上去,差点把润安那小身板给拍折了:“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不,今晚,今晚我就去把那邪物收拾了,明天就一起去未秋中介!” 润安再次点头,景遥愉快地跳了起来。计划敲定,他心情大好,从梳妆匣下面拖出自己的本体木片就要去清洗,然而骑着飞到空中后又觉得有点麻烦,盘旋两圈,不怎么想动。刚巧看见桌上润安正在踩遥控器,景遥立刻来了兴致,什么指甲油的也不管了,跳下来就开始跟润安抢遥控器:“你怎么又看这个?哪来这么多撒贝宁,今天不是已经说过法了吗?不看了,换台换台。” 他一手抵着润安的脚,一手在遥控器上拍了下,画面立刻从撒贝宁切到了一张画着韩式大平眉的脸—— “夫君!”屏幕里,面部肌肉僵硬的古装女主正抓着男人的衣袖嘤嘤哭泣,“那药不是我的,我真的没有给妹妹下药,我没有要害妹妹的孩子!我是被陷害的,是被陷害的啊!你为什么不信我,为什么——” 润安:“……” 景遥:“……” “嗯,那打胎药的事情确实不关这女的事,是女四想害女三,结果被女三利用,反而打掉了女二的孩子。女二就跟男主说这孩子是女一打掉的,但实际上这个孩子根本就不是男主的,那是男二的,而男二之所以会跟女二有孩子是因为他把她当成女一给睡了……” 几个小时后,在另一台电视机前,周夏时边嗑瓜子边对着电视点评道。周傥拿着哈密瓜进来,瞟了眼电视机:“你怎么又在看这个?这段昨天不是播过了?” “后面男主就要踹掉女主的孩子了,我想看那个。”周夏时面不改色道,“啧,这女二真讨厌。她怎么还不死?” “如果一个反派反到让人只盼着死,那也算是挺失败了。”周傥将哈密瓜放在桌上,喂了夏时一块,又冲一旁招呼道:“你也来了?来吃点?” “别老你你你的,我有名字,我叫景遥。”浮在空中的木片上,景遥盘腿坐着,左手紧紧握着右手的手指,一脸不满。周夏时嘴里咬着哈密瓜,抽空看他一眼:“对,你刚才说到哪儿了?你和那个玉灵约好,解决邪物后就来找我,然后呢?” 右手的指尖刺痛如烈火炙烤,景遥垂下眼帘,听着电视里女主假到不行的哭声,许久才道:“然后……然后我就逃跑了。” 第11章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演视而不见 景遥独自回到未秋中介,是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前的事。 当时的周夏时正在到处找自己昨天看了一半就不知丢哪儿了的《重生攻略之魔王的独宠邪妃》,周傥则再对着电脑录入从客人那儿听来的故事,表情有些烦恼——他试图在那个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17 故事中加入一些后现代色彩,安排一个欧·亨利式的结尾并将其提高到人文关怀的高度,但这个似乎有些难。 景遥乘着木片从窗外进来,整个屋里没有一个人抬眼,任凭他灰溜溜地潜进了周傥用来放名片的抽屉。 抽屉中俱是和他一样的木片之灵,见他回来都不由好奇地围了上来,对着远方归来的兄弟问东问西。景遥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只静静坐在自己的本体木片上,右手紧握成拳,将几根手指紧紧抱住,时不时拉一下衣服,试图挡住本体上面的指甲油痕迹。 他是自己御着本体飞回来的,这在他看来是挺丢面子的一件事;而且御的还是这么一个丑不拉几的东西,这面子更是丢大发了。但在生死攸关的问题面前,丢不丢面子,似乎也不重要了。 周傥在取名片的时候发现了他,随即就把他丢给了夏时。周夏时颇有兴趣地托腮望着他,问出了那个景遥一点都不想听到的问题:“你看上去好像有点故事的样子。说来听听?” 对此景遥只想说,妈卖批。 当夏时想听故事时,他就一定听得到。 这无关什么法术或者灵力,只是一种欲望,一种强烈到能感染他人的欲望。当他开口问你要故事的时候,你就能感觉到他的渴求,嗷嗷待哺,像是雏鸟,又像是深不见底、无法填满的幽壑。 屈从于这股讨饭般的力量,景遥勉为其难地跟夏时讲了一下自己被周傥送出之后的事情。从谢宅讲到苏家,从苏暇讲到润安。越讲,他的心越沉,右手的指尖也越来越疼。 但显然他的故事还是不够吸引人,起码对夏时来说是这样。在他讲到润安抱着卸妆水跑来跑去的时候,夏时已经无聊到去看《中国哲学史》了;在他讲到和润安抢遥控器那段的时候,夏时干脆打开了电视机,开始看“几个女人抢一个男人同时几个男人想睡一个女人”的大型古装奇幻电视剧。 然后他就自说自话地给景遥科普那些个男人女人的爱恨情仇,然后忙完了工作的周傥进来送水果,再然后,夏时终于想起来了,问景遥:“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逃跑了。”景遥低声道,“我……” “行了,不用讲了,我不想听了。”夏时打断了他,扭脸又从周傥的指间叼了块哈密瓜,嚼吧嚼吧咽了,冲着景遥伸出手:“把你的手给我。” 景遥:“……啊?” “把手给我。”夏时重复道,“我要看看你的手指。” 景遥踌躇片刻,松开了右手,前递出去,食指与中指搭在夏时的指尖。但见他一只手净白如玉,两根手指却枯黑犹如烧焦的树枝。夏时静静看了一会儿,将手拿开:“我看好了。你走吧。” 景遥:“诶?啥?” “我说我看好了。你怎么总是听不清人说话?”夏时的声音带上了些许的不耐烦,景遥登时不敢再说话。周傥耳朵一动,转头若有所思地看向夏时,却见对方猛地站起身来,转身向里间走去。 未秋中介分为上下两层,二楼是周傥与夏时休息的地方,一楼则是纯办公——外间用来忙中介的工作,里间用来忙周傥私人的工作。 周傥追进里间时,夏时正坐在电脑前,握着鼠标翻阅打开的文档。小六号的字体,他一目十行地往下读,面容随着滚轮的转动悄悄改变,像是被只看不见的笔飞快地修过,重构了轮廓,拉开了眉眼,等他将手从鼠标上移开时,原本才十三四岁的少年,已然变成了十七八岁的模样。 “‘吃’得还满意吗?”周傥问他。夏时摸了摸自己的脸,无所谓地点点头:“还行吧,有点撑。毕竟是攒了几个星期的量。” “这阵子来的都是些枉死的亡灵,说话颠三倒四,也没什么好故事,委屈你了。”周傥说着,习惯性地伸手去摸夏时的脑袋,被对方侧头避开。“别碰我,好不容易才长高些。”夏时嫌弃地说道,声音不复变声期的别扭,反倒有了几分低音炮的感觉。他的身体也确实拔高了不少,原本宽宽松松的家居服,现在都变得有些紧绷。 周傥笑了笑,顺手举起手机拍了张照,旋即便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给他,问道:“那个景遥说的故事,你觉得怎么样?” “不喜欢。”夏时直言不讳道,“我讨厌这种故事。” “是吗?”周傥边回应着边拿着手机p图,往照片上加猫爪和小心心。夏时一把夺过他的手机,两三下删掉照片,口中继续道:“是啊,就是讨厌这种。明明已经是弱到不行的存在,却还自不量力地说着什么誓死保护,还把这当成是自己生命的全部意义,蠢都蠢死了——如果你所追寻的目标是要你付出生命为代价,那么干嘛还要浪费那个时间?……噫,你能不能把桌面换掉?看得我难受。” 手机屏幕上,约莫只有七八岁的夏时低头看书,面无表情。周夏时嫌弃地撇了撇嘴,将手机扔回给周傥,周傥接过,笑得无奈:“嘴上说着讨厌,你和那玉灵其实也差不多吧?” “当然不一样。”夏时不假思索道,“我所追求的,并不以死亡为代价。我所追求的,就是死亡本身。死就是我的目标,唯一的目标。” 周傥耸肩:“听着是要简单很多。” “听着而已。”夏时说着,转头又去看电脑上的文档,“别说寿终正寝了,到目前为止,我根本就没有一次是能长到六十岁以上的。能长到三十岁的也是少……你再努力一把吧,这次起码让我先过二十,行吗。” “……我会尽力。”周傥眼帘微垂,望着手机屏幕上的小夏时出神。过了片刻,他又问道:“那景遥呢?他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我已经听了他的故事,按照规矩,就得给他找个住处。”夏时理所当然地说道。周傥蹙眉:“但他不是为了找房子而来的。” “我知道,他是逃回来的。”夏时说着,站起身来,“身似浮萍,心无依处,他会逃回中介所,说到底还是缺了一个根。既然这样,我们给他一个就是了。” 周傥沉吟着点了点头:“说起来,他是为什么要逃回来的?他有跟你说吗?” “他没说,不过我都‘看’到了。”夏时伸了个懒腰,慢慢地往门边走去,“这个蠢货,他在苏闲再次入睡时跑去看了她的头发,还动手摸了摸。结果被上面的气息灼伤了。” 说到此处,他猛地转头看向周傥:“还记得路海沁的白发吗?” 周傥点头,夏时亦点头:“景遥所接触的气息,就跟那头发上的一样。” 周傥有些惊讶地“啊”了一声,夏时继续道:“那白发上有阴冷的死亡滋味,而景遥属木灵,其力量主要来源于‘生’。以死克生,景遥会被伤到也是理所当然,只是我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这么怂,只是被烫了一下而已,居然就给吓得跑回来了……” “话不能这么说,毕竟从人类的角度来说,景遥出生也才几年而已,他还是个孩子。”周傥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18 安慰道,“那我明天就去给他联系一个住处吧。反正他身上的名字已经被洗掉了,算是一个自由身……” “自由身?你在说什么瞎话啊?”夏时一把拉开门,斜倚在门框上,扬起下巴示意周傥往外看。外间的办公桌上,几个与景遥相似的木片之灵正在空中飞来飞去,围着景遥的本体指指点点,任凭景遥趴在木片上,不住挥手赶人。 木片之上,红色赫然。夏时望着那几笔鲜艳的指甲油印子,微微扬起唇角:“他的身上,不是都已经被做好标记了吗?” 第12章 小妹妹,你坐船头,哥哥我在岸上走哦哦 翌日,早上十点。 周傥一身帅气西装,提着个锃亮的黑色公文包,人模狗样地走进地铁站,一双狐狸眼眯得风情万种,冲着安检处的制服小妹莞尔一笑,长腿一迈直接过了安检口,掏出张涂着指甲油的木质名片往检票的机器上一刷,气定神闲地进去了。 景遥坐在他肩上,气到几乎吐血:“混账,你在干嘛!你拿我高贵的本体做了什么!” “能者多劳,客串一下而已,别那么小气。”周傥背过身去,装作在看广告墙,嘴唇翕动,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着,顺手将方才拿来充当交通卡的名片放进了口袋里。一般人听不到景遥的声音,更看不到他的灵体,要是让别人发现他一个人对着空气在自言自语,那会很尴尬。 嗯,虽然他也不是很在乎就是了。 “夏时让你带我来的?”景遥晃着双腿,无聊地向四处张望。地铁站内人来人往,擦肩皆陌路,“他想做什么?” “他给你找了一个去处。”周傥面对着广告牌,淡淡道,“你给他一个故事,他就该给你找个去处,这是规矩。” “我又没打算要走!我什么时候说要找去处了!”景遥皱眉道,“别拿我跟那些流浪的阿猫阿狗相提并论!我可是……” “出身灵木的高贵木灵。”周傥下意识地用手护了下耳朵,刚才景遥的声音有点大,他被震到了,“不想离开,你回未秋中介做什么?你身上的名字已无,本不用回来的。” 景遥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欲言又止,眼睛瞟向一边。周傥偏头看他:“你想留在未秋中介?” 景遥的回应是又“哼”了一声,周傥扭过脸去,继续盯着面前的广告墙:“你想再去苏闲家?” 景遥不出声了。 “你想去就去好了,我送你去。”周傥淡淡道,“只要你不介意自己是逃出来的。” 景遥下意识地握住两根枯黑的手指,咬紧下唇,好一会儿才道:“我回来,不是为了逃命……” 他喉头滑动了一下:“夏时他就不能……” “不能。”周傥语气平平地打断了他,“夏时还在长身体,没空管你的破事。会把你带到这来,纯粹是为了给你的故事付报酬,旁的他管不了,也不想管。你要真想离开就爽快地离开,想回去就干脆地回去,别婆婆妈妈的。‘落荒而逃’、‘优柔寡断’,这两个词,无论哪个可都算不上高贵。” 景遥被他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两手握得紧紧的,从牙缝间挤出声音:“夏时……他觉得我该走,是吗?” “都说了这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周傥低头看了下手表,侧过头望向肩头的景遥,狭长的眼眸如同夜色蕴藏,辨不出一丝情感,“夏时只是告诉我,要我在十点零八分之前把你带进来而已。” “你就这么听他的话?”景遥道,“没有理由,没有根据,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的存在就是理由,命令就是根据,没毛病。”周傥说着,将视线从腕表上移开,左右张望了一下,又瞥了下坐在肩上脸色难看的景遥,忽然笑了起来。景遥厉他一眼:“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起几年前的我,跟你也差不多。”周傥掏出手机,对着广告墙,假装在拍照。景遥动作一顿,挑眉斜乜着他:“是吗?” 周傥摇了摇头,没说话,景遥被吊起胃口,越发感到不爽。他出身于灵木的断枝,很早之前就被夏时捡到,被制成木片却是在周傥到来之后的事。在此之前,他的意识混沌,没有自我,更没有清晰的记忆,对周傥的到来根本一知半解,只知道这人是夏时的专用码字员,不是第一,更不是唯一,却是最烦人的,没有之一。 “我就讨厌你这样。”他恨恨道,“永远都是夏时来夏时去,好似除了他你就没有自我一样。难得提起个只言片语,又神神秘秘地不肯讲清楚……” “不是故作神秘,只是实在没什么好说。”周傥平静道,“不就那么回事儿吗?自以为是只金凤凰,结果却混成了乌鸦,绕树三匝,无枝可依,连自己该去哪儿都不知道……直到某一天,见到了某一个人,或是第一眼,或是第二眼,突然就好像是在茫茫大海中看见了礁石与孤岛,这才恍然大悟,是凤凰还是乌鸦,原就是不重要的。上天给你这双翅膀,只是为了让你朝他飞过去,仅此而已。” 他偏头看向自己的肩膀,嘴唇微动:“你觉得呢?” 没有人回答他。他的肩上空荡荡的。 周傥似有所觉地往地上看去,只见一个裹着黑色深衣的小小身影,正在人来人往的地跌站内迅速跑动,跌跌撞撞,仓皇避开所有纷至沓来的踩踏,足下速度却是不减,直至他一把抓住一曳雪白的裙角。 沿着裙摆手足并用地向上爬去,及至腰部的位置,奋力一跃,目标却是女子挎在胳膊上的一个精致皮包——皮包的开口处,另一个寸长的身影正趴在那儿,一边扶着头顶摇摇欲坠的玉冠,一边好奇地探头四处张望。 眼瞅着景遥一个飞扑,一把抱住那个小小的脑袋,两人一起滚进了皮包里,周傥不禁失笑,转瞬又绷紧了脸,装模作样地看了看手机。 “十点零八……时间倒是正好。”他点点头,揣好手机,顺便摸了摸仍放在自己口袋里的木质名片,薄唇微扬,抬脚向着那名白裙曳地的女子走了过去。 皮包内,景遥正摔得晕头转向,扑腾着手脚想要爬起来,冷不防压在身下的口红一滚,他“卧草”一声又摔了回去,登感一阵眼冒金星。 一只冰凉的小手突然从旁边伸了过来,将他用力拉起。景遥顺着那股力道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扒住旁边的内格边沿稳住自己,一抬眼,正撞进一双澄净的眸子里——润安正端正地跪坐在一个粉饼盒上,波澜不惊地看着他。 景遥搔了搔脸,犹豫着打了声招呼:“嘿。” 润安微微颔首,倾身抓住景遥的手,在上面写字:【你来做什么?】 景遥咳了一声:“非得来做什么吗?只是刚巧看到了不行吗……不对!” 他突然反应过来,一下子甩掉了润安的手,指着他问道:“我还没问你呢!你不好好在家待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润安因为他的举动而皱了皱眉,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19 抓起景遥的左手继续写道:【我来保护苏闲。】 景遥:“……” 他感到自己的额角跳动了一下:“就你?” 润安认真点头:【我很有经验。】 “有经验个屁,你看你现在的样子,连本体都……”景遥说着,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探头往身旁的内格里看了一眼——果不其然,润安那个破破烂烂的珠串本体正安静地团在那个小小的内格里。 景遥深吸口气:“谁把你放进来的?苏暇?” 润安再次点头,景遥怒了:“那个破盒子想干嘛!害死你吗!真想保护苏闲的话自己上啊,把你推上来算怎么回事!” 【我让他把我搬进来的。】润安面色平静,一笔一划地写道,凉凉的指尖划过掌心,每一下都似能带起颤栗,【我是护身灵,他不是。他不行的。】 “他不行难道你就行了吗?”景遥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松开一直扒在内格边沿的手,向前跳去,一下落在粉饼盒上,迫得润安向后仰去。直视着润安蓦然瞪大的双眼,他一字一顿道:“你不行的,麻烦你自己拎拎清楚好吧?你以为你自己是谁?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个多么可怕的东西——” 他蓦地住了口。 指尖传来沁凉的触感,他垂下眼帘,看到自己最丑陋的两个手指被温柔托起。润安轻抚着枯黑的指节,抬头,开口,发出无声的询问:“疼吗?” 景遥抿紧了唇,微微扬起头,没有说话。 见他不答,润安也不再追问,翻过景遥的右手,又在他掌心写道:【你是因为这个才走的吗?】 “……是。”过了良久,景遥才硬邦邦地回答道,“我被苏闲身上的力量灼伤了,润安。这让我害怕。我怕死,我不想死。” 他深吸口气,又用力吐了出来:“我也不想让你死。” 【谢谢。】润安弯了弯唇角,举起景遥的右手,放在唇边碰了碰,复又在他手中逐字逐句地写道,【可我不怕死。】 【我是护身灵。我为守护而生。如果我放弃了。那我才是死了。】 写完最后一句,他抬头望向景遥,双眸熠熠,盈满星辰,嘴唇开合,无声若有声:“就是这样。” 你傻吗……景遥很想这么说,这句话却梗在喉头,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他看到润安又比了一串口型。这句话稍长,但他还是读懂了——我会尽力,至死方休。 “你这家伙,真是……”景遥用空着的一手拍了下额头,“你脑子石头做的啊。” 润安欢快地点头。 景遥这回是彻底没话说了。他久久地凝视着润安,忽然翻过手掌,用力握了握他的手,旋即便一把抽出,转身欲走。 润安下意识地张了张唇,慌忙伸手,又去拽他衣服,比着口型:“怎么了?” “我要出去……”景遥急急摆手。润安愣了一下,随即便明白过来,缓缓松开了拽着深衣的手。景遥见状,又赶紧解释道:“我不是要走,我去找周傥,我本体还在他那儿呢,拿了就回来……” 他一把抓过润安缩回去的手,轻轻拍了拍:“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送死的,我……” “美女,请等一下!” 一把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景遥维持着抓着润安的姿势,呆呆地抬头,听见周傥那慵懒的声音从包皮外传来:“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这个东西,是不是你掉的呢?” 第13章 这就是杀马特杀马特(洗剪吹洗剪吹吹吹) 苏闲秀气的眉头微蹙,警惕地望着面前的男人。 那个男人穿着修身的西装,右手故作正经地提着个公文包,另一手却执着块抹布,冲着自己问道:“美女,请问这个东西,是你掉的吗?” 有病吧……苏闲后退一步,排斥地摆了摆手,转身想要绕开,却听到一声皮包落地的闷响,那个男人腾出手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变态! 苏闲苍白的脸颊上立刻染上了些许的红晕。她恼怒地回头,刚要出声叱骂呼救,一抬眼却望进了对方沉沉的眸色之中。 无星无月,无风无光,就是一片纯粹的夜色,像是藏着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没藏。 苏闲愣住了。那片夜色在一瞬间将意识笼罩,她听见男人又问了一遍:“美女,请问这个东西,是你掉的吗?” 她迷迷瞪瞪地点头,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抢过周傥手中的那块黑布,团了团胡乱塞进包里,也没在意其古怪的手感;旋即又见男人挥了挥手,她便低着头快步走向了驶来的地铁,不发一言。 周傥目送着她离去,唇角一勾,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公文包,打开来,取出一包湿巾纸,细细将右手擦了两遍,往旁边垃圾桶里一扔,笑容骤敛,旋身离去。 包包内,景遥与润安因为突如其来的震荡而摔在一处,此时都正瞪着眼睛看那团被突然塞进来的黑布。 那布块蜷成拳头大小的一坨,不知展开来有多大。景遥借着皮包开口处漏进的灯光打量了两眼,明显感觉到,这块布的质量比之前给苏暇的那块要走心不少——起码这个不再是从西装上随便剪下来的了。那材质,看着倒像金丝绒。 又细细看了一会儿,景遥心中忽然一动,扶着润安坐好,转身小心翼翼地朝着那布走了过去。 灵体大多不喜黑色的纸或布料,尤其是物灵。他们对岁月的流淌很迟钝,对日夜轮替也无甚感觉,而完全漆黑的布料则会带给他们一种夜晚到来的错觉,将他们锁在其中,让他们陷入沉眠,动弹不得。景遥是天生的木灵,对此没那么惧怕,却也实在无法喜欢。他强忍着恶心,伸手进去摸了一阵,吃力地拖出一块沾着指甲油的薄木片,还没来得及将其放在地上,便已忍不住干呕起来。 润安起身走了过来,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疑惑地看了眼从黑布里扯出的木片,在景遥背上不轻不重地画了个问号。 “我的本体。”景遥呕了半天,从嘴里喷出两片指甲盖大小的嫩叶子。他拆开旁边的纸巾,撕下一角抹了抹嘴,就地坐下,继续道:“周傥给我送来的……那个家伙,他早就知道!” 润安不解地歪头,景遥随意摆了摆手:“诶,反正肯定又是夏时告诉他的,那菟丝子就听夏时的话……” 他说着,目光又落到那坨黑布上,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这么说来,这个东西应该也是夏时让周傥送来的?但他送这个来做什么?” 润安在他肩头缓缓写了“物灵”两个字,景遥深以为然地一点头,想起他还在谢绍松家时,夏时也是这样,托周傥给苏暇送了块黑布来对付逃出的灵。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事情或许也没那么难办。”景遥感到了些许希望。他虽然不知道敌人到底是谁,但夏时会给这个,必然有其理由,也许对方就是个被黑布完克的物灵也说不定,就算不是,这其中也必另有玄机——对于夏时的判断,他向来是很相信的。 【夏时。】润安在他的肩上写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20 道,【很厉害?】 “嗯,起码在预言这一方面,他不会出错。”景遥点头道,“他能‘读’到很多东西,也救过很多人……你别慌了,既然夏时出手,苏闲也肯定会没事的。”他安抚地拍着润安的手背,浑忘了之前周傥曾说过,夏时他“没空管”;润安却是唇角一弯,信赖地点了点头,完全信了。 景遥更是开心,将自己本体铺在地上,拉着润安坐下,问道:“诶对,你之前还没说清楚呢,好端端地,怎会突然想到跟苏闲出来?今天是有哪里不寻常吗?” 润安点了点头,执起他的手,在掌心认真写道:【苏闲今天,没去上班。】 景遥:“?” 准确来说,苏闲已经连着几天没去上班了。 虽然那份工作本身也可有可无,她过去也偶尔会请两个无伤大雅的病假装死偷懒,但像这样连续几天翘班,却是第一次。 但哪有怎么样呢?——随着人流走下地铁,苏闲举目四望,瞳中行人来去,留不下一片残影。 不想管了。什么工作,都是假的、累的,她不想管了。 她现在只想躺着,只想在那人的陪伴下,安静地躺着,四肢舒展,没有负累,闭着眼睛喃喃自语,或干脆地哭一场,直至陷入沉睡。 她现在只想去那里,别的都不想管了。 苏闲握紧手中包带,随着人群快步走出了地铁站,随即便轻车熟路地摸进了一个小巷,七拐八拐,敲开一扇紧闭的玻璃门。一个染着紫色头发的年轻人探出头来,一甩长到遮眼的半边刘海,露出一个热情又略带几分乡土气的笑容:“哟,苏姐,又来啦?” 苏闲点点头,黯淡的眼中亮起光芒:“凯文老师,早上好。” “不早啦,就快吃午饭了。刚想说午休呢。”凯文老师说着又一甩刘海,侧身让苏闲进来。店内墙上镶镜,镜前一排排剪刀小瓶,又有两张理容凳,一张半旧沙发,正是一套低配版的理发店陈设。 这家店很小,装修亦有些简陋,却分外得整齐干净,窗明几净,物品摆放井井有条,地板是水泥地,上面一根头发也无。 苏闲最初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选择进入这家理发店,没想到倒结下了奇妙的缘分。她随手让皮包扔在沙发上,自动自觉地到理容凳前坐下,注视着镜中凯文为自己散发的身影,柔声道:“这么早就午休,不做生意了?” “做啥啊,除了苏姐你,还有谁会来?”凯文笑说着,抖开一张布,系在苏闲颈间,转身拉开一个抽屉,口中问道:“苏姐,还是打薄吗?” “不,梳头。”苏闲靠在椅背上,喃喃道,“你给我梳头。我只想梳头。” “好,梳头。”凯文老师一笑,取了把梳子回身插在苏闲发间,但见光芒流转,却是把巴掌大小的小巧银梳。 那密密的梳齿一接触到头皮,苏闲即闭起了眼睛,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凯文老师噙着笑容,手腕拨动,银梳顺着丝绸般的头发一滑到底,口中问道:“苏姐很喜欢?” 苏闲轻轻“嗯”了一声,睫毛颤动,眼皮却像是被粘住了,怎么也睁不开。她也懒得去睁,任凭那梳子一遍遍地抚过头皮,带来一阵阵令人颤栗的快意。 凯文老师笑得更开心了。他回头瞟了一眼,只见密密的发丝从沙发缝隙中爬出,一层层地将沙发上的皮包迅速缚住。 “喜欢就好。”凯文老师说着,又转过头去,继续专心为苏闲梳发,口中还哼起了不知名的小调。 “这是什么歌?”苏闲呢喃着问道,“都没听过。” “瞎唱的,苏姐你别在意。”凯文说着,又在她发间划了一下,苏闲眼睑颤了两颤,呼吸绵长,渐渐不动了。 苏闲睡着,凯文却是不管,手上动作依旧,口中逸出古怪的音符。屋外乌云集聚,日光遮蔽,整个空间瞬间转暗,他无所谓地抬手打了个响指,一盏蓝色的小夜灯亮起,莹莹的光芒映着他在镜中的倒影。 但见一个绿纱白罗裙的小女孩站在镜中,歪着脑袋,正手持一把小巧银梳,一遍又一遍地为苏闲梳着头。 第14章 丑八怪嗳嗳嗳嗳嗳,能否别把灯打开 “镜前只恨君顾少,君前睐眼不敢贪……” 幽幽的蓝光里,随着古怪的歌声,精致的银梳一次次地顺着苏闲顺滑的长发落下,密密的梳齿与发丝缱绻而温柔地摩擦。那梳子的脊背弯成月牙般的形状,其上桃花绽放,又有只黄鹂跃在枝头,从花间探出脸来,侧目而视,向人的一只眼中光芒闪动,似有神采流转。 歌声悠悠,初时低沉浑厚,渐渐的,却又变作了悦耳的少女声线,声音清脆宛如莺啭:“依依杨柳留不住,缕缕愁丝思犹缠。逝水悠悠洗白骨,弹指霍霍杀红颜。香消空余芳一缕,化作千万向人间……” 掌下的发丝犹自黑亮,镜中苏闲的头发却已半白。银梳的背脊上,桃花绽放愈发灿烂,小小的黄鹂在花枝间跳来跳去,不住地朝外看,像是在期盼着什么。凯文老师脸上笑意不减,眸色逐渐转暗,扬起手中银梳,再次插向苏闲的发间。 忽听一声轻响,似是有什么落在地上。 凯文老师皱起眉头,正待回头,又听“玲玎”一声,冥冥中恍若有玉石相击,苏闲躺在椅上,眼皮颤动两下,忽然睁开眼来,睡眼惺忪道:“咦?我又睡着了?这都几点了?” 凯文老师向后望了一眼,眸中掠过一丝恼怒,转脸又堆起笑容:“还早呢,才十二点不到……” “是吗?我感觉我睡了好久。”苏闲揉着眼睛坐起了身,“凯文老师你还没吃午饭吧,你先吃……咦?” 她向窗外望了眼,因为沉沉的天色而蹙起了眉:“这是要下雨了吗?” “是吧。”凯文老师眯着眼睛想了片刻,又向后瞟了一眼,将手中银梳搁在台上,转头对苏闲道:“看这天色怕是有暴雨,苏闲小姐你带伞了吗?” “没有。我根本不知道……”苏闲眉头蹙得更紧,纠结了一会儿,站起身来:“我还是先走吧。谢谢你了,凯文老师” “没事没事。”凯文老师摆摆手,看着苏闲旋身走向沙发。白色的沙发上一尘不染干干净净,原本放在上面的手提包不知何时掉到了地上,皮包口处的拉链半敞着。苏闲也不在乎,捡起来拍了拍,从里面掏出张纸币递给凯文老师,又不放弃地闲扯了几句,眼看外面的天色越来越灰暗,这才依依不舍地走向门边。 凯文老师全程一直维持着笑容,直至看到苏闲转身推门,唇边的弧度这才缓缓收起。孰料他嘴角尚未归位,苏闲突然又回过头来:“对了,我记得你之前说,你喜欢《梳梅歌》是吗?” 凯文全没料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个,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其实也说不上喜欢,只是里面的男主角曾说过一句话,让我印象很深刻。” 镜外的男人莞尔,镜中的少女嫣然,两个形象齐齐转头,视线落在沙发下的空隙里,两道声线重叠着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21 响起,低沉与清脆交织,在苏闲听不到的地方,发出嗡嗡的共鸣。 “他说——‘这个世上,活物有灵,死物必朽’。” 沙发下,景遥正趴在自己的本体木片上,一手揽着润安,一手拽着那块黑色的布料,喉头滑动,不住透过沙发与地面的缝隙向外张望。 门口,苏闲与凯文老师的对话仍在继续。两人大约是以前聊到过那本《梳梅歌》,苏闲记下了,刚巧那漫画的作者现在又是她房客,她便存了介绍两人认识的心思;凯文老师表现得却是兴趣缺缺,“嗯嗯”应付两句后便借着天气不好的由头,赶紧将苏闲送了出去。玻璃门开启又关闭,铺在地上的幽暗蓝光倏然隐去,沉沉的暗色笼罩下来。景遥吞咽了一下,搭在润安腰上的手收得更紧,紧张地注视着那双穿在凯文老师脚上的黑色凉鞋,一步步地朝着这边走来。 润安与景遥并肩趴着,另一边就是他的本体,残缺的玉珠稀疏地串在绳上,因为沾了灰而更显黯淡。润安却不怎么介意,直接将脑袋倚在了一颗珠子的豁口上,苍白的脸上满是疲态。此时此刻,他不得不承认,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救人果然是太勉强了——就在方才,他硬是拼着一口气,催动灵力逼退了缠在包外的重重发丝,又设法弄醒了苏闲,而仅仅就这两件事情,就已经把他累得够呛。 他还只是人累而已,景遥更惨,不仅人累,心也累——天知道他是受了多大的惊吓,前一秒他还躲在苏闲的包包里认真研究那块黑布该怎么用,下一秒就见某个傻子把破碎的珠串往身上一缠,抱着玉珠像抱着个游泳圈,带着炸碉堡的气势就冲出去了——润安这小家伙平时看着乖乖巧巧不吱声,闹起来动静还挺大,不光逼退了那些恶心的头发,还把整个包都带着摔到了地上。包包的拉链没拉好,裹着珠串的润安直接就摔了出去,景遥当场吓傻,匆匆唤出本体赶紧把人接住,总算没把人摔着,想要再跑回包里却已来不及,只好就近躲进了沙发底下,怂成两团,瑟瑟发抖。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变得很尴尬——苏闲固然是被弄出去了,但他们两个半生不熟的小灵体,却被留在了这里,走不掉了。 “别担心。”景遥一面紧盯着渐渐靠近的黑凉鞋,一面还在安慰着润安,手掌在他腰上轻拍:“对方再牛也是个灵而已,谁怕谁啊,我可是天生的木灵……等等我们把黑布带上,直接冲出去,很简单的……” 润安靠着玉珠,没精打采地点点头,脸色仍是难看。景遥担心地看他一眼,刚想再说些什么,忽听少女歌声低徊,那个古怪的曲调,伴随着浅而缓慢的脚步,又一次响了起来。 “镜前只恨君顾少,君前睐眼不敢贪。依依杨柳留不住,缕缕愁丝思犹缠……” 无数发丝从角落钻出,在地面游走,像是成群的蛇,摩擦出索索的声响。那歌声在这一片索索声中婉转而起,初时哀怨凄婉,渐渐地又带上了几分寒意。景遥听着“逝水悠悠洗白骨,弹指霍霍杀红颜”,不知为何,不觉哀伤,反感害怕。这害怕似是被什么唤起,又像是自发涌上,随着歌声的起起落落,一涛一涛地接连涌起,几乎要将他淹没。等到唱到“香消空余芳一缕,化作千万向人间”时,他几乎抑制不住身体的颤抖,感觉周身像是被密密的针尖包围。。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忍不住道,连声音都有些颤,“这种感觉是什么?” 【死亡。】润安抬起手指,在他肩头写道,又捉起他的右手,用小小的手掌包裹住他枯黑的两指。景遥瞪大眼睛,这才蓦地记起,那透过缕缕白发嚣张递出的,令人生畏的死气。 歌声忽停,脚步亦止,密密麻麻的头发铺了满地。那双黑色的男式凉鞋不知何时已变成一双翠绿的绣花鞋,堪堪停在缝隙之外,近在咫尺。 带着森森冷意的死气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生为生灵的景遥首当其冲,只觉头皮几乎都被剐掉了一层,脸色灰败,额上渗出密密的冷汗。他抽出手指,用力握紧润安的手,另一手则死死抓着夏时给的那块黑布,像是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等等……救命? 一滴汗水顺着脸庞滑落,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夏时给这么块抹布,到底是为了干嘛的? 是真的为了打boss,还是……另有他用? 有什么在景遥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下一秒,就见他猛然扯起那块黑布,劈头盖脸地朝着润安的脑袋上罩了过去。 第15章 像,巨人一样的无畏 润安被景遥吓了一跳,想也不想地就将黑布挥开,抬眼困惑地看着景遥。景遥锲而不舍地继续往他脑袋上盖:“你先进去……” 见润安仍是蹙眉躲着,他急道:“你还不明白吗?我们根本就不是那家伙对手,我被先天压制,你又没有力量……夏时给我们这个,不是为了打架的,是保命的!” 【要我进去?】润安终于明白了景遥的意思,眉头却越蹙越紧。黑布可以锁灵,确实不失为一种自保的方法,但问题是,【进去了,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躲着呗。”景遥被他问得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答道。灵被黑布锁住之后,便只有是施术者或者黑布的主人有能力使其恢复自由;也就是说,一旦他们将自己锁进去,除非夏时出马,否则他们两个谁都出不来。 而夏时——这回景遥记起来了,周傥说他“不会管”。 他相信夏时会出现,但他不确定夏时会何时出现,他本人其实也不是很在乎——长久的混沌状态磨练了他的耐心,不管这黑布塞在那儿,他都有自信可以在黑布中安心地睡很久,更何况身边还有润安…… 但润安不会。 他可以安眠,但润安不行——景遥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润安不像他一样无牵无挂,他生存的意义简单粗暴得令人发指——他得保护苏闲。 他不会和自己睡的,也不能和自己睡。 景遥的动作顿住了。他朝外望了一眼。沙发外,一地发丝蓄势待发,绿色的绣花鞋却是换了个朝向,背对着他们,脚跟微微离地——那双鞋的主人,干脆坐在了沙发上。 这个东西,这个灵,完全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她就像只猫一般,亮出指甲,舔着爪子,漫不经心地斜睨着猎物,只等在他们有所动作的时候,猛然一击拍上。 景遥握了握拳,转头冲着润安低声吼道:“没时间了,你赶紧进去!” 润安不假思索地摆手,景遥又道:“你先进去,我带你冲出去!” 润安的手僵在空中,只听景遥飞快地解释道:“这样,你躲进去,我带着黑布往外冲,到门口了就把你放出来……” 润安不赞同地摇头,伸指指了指景遥,意思再明显不过:【你呢?】 “我……我尽力没事。”景遥的语气摇摆,偷偷瞄了眼外面。成片的乌发密密如黑云压城,他简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22 直可以想像出过会儿群蛇乱舞般的场面。那双绣花鞋暂且不论,想要从这些头发上掠过,其难度不亚于在水怪肆虐的海面上低飞,分分钟被打下来,想要毫发无伤几乎是不可能的……起码对他而言是这样。 ……说句没自信的,能活着冲出去就很好了,虽然这个概率也不是太高。 润安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两臂相交,很严肃地冲着景遥比了个叉。景遥用力拍了下额头:“现在还有别的方法吗?” 【不想你受伤。】润安抓过他手掌写道。 “我也差不多。”景遥感受着掌心的冰凉触感,用力吸了口气,猛地将手抽回。手掌落在了身下的本体木片上,感受到了微微的突起——那是润安留在上面的痕迹。 “你有你想保护的人,我也有我的。既然你可以为了保护一个人不管不顾,那么我也可以。”他拎起黑布的一角,冲着润安扬了下下巴,“自觉点,自己动。” 润安却仍是待在原地。他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地盯着景遥看,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他再次拿过景遥的手,在上面写道:【你说错了一件事。】 景遥:“?” 【我想保护的,不仅仅是一个人而已。】夏时慢慢写道。不远处就是黑发丛丛,还有绿色的绣花鞋在轻轻点动,他却像是没看见一样,只管按着自己的节奏往下写,【但另一件事,你说对了。】 他抬眼看着景遥,双眸闪亮,泛起奇异的光,像是蒙尘已久的玉石,突然被绒布轻轻擦过,露出一角的莹润剔透,仿若绿水凝就。 【为了保护想保护的人,我确实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景遥皱起眉头:“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唔!” 力气仿佛被瞬间抽干,他登时软了下来,倒在地上,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润安,失去血色的嘴唇徒劳开合,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对不起。”润安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发音因为长久的沉默而显得有些生涩,“景遥对我很重要,而苏闲对我更重要。我希望景遥能一直记住这点。” 他抬手扶正头上的玉冠,缓缓向后退去。景遥慌忙伸手去拽他衣角,却见润安身体微动,轻轻避开,任凭景遥指尖徒劳屈伸,落在地上。 那种微突的触感再次出现在指腹下,景遥愣了一下,突然像是发狂似地,大力拍打起身下的本体来。 本体上,红色赫然,干涸的指甲油画作一个箭头的图案指向外面,箭头的一端打了一个大大的叉。 “不要去”——景遥用这种行为无声地嘶吼着,手掌都被拍红,力度却是一下不如一下。 “对不起。”润安轻声说着,俯身在木片上一按,鲜艳的痕迹登时消于无形,仿佛从未存在。 “抱歉拿走了你的力量。但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景遥瞪大眼睛,高举的右手无力滑落,整个人瘫在木片上,只余艰难的喘息。 润安抬首深深望他一眼,扯起黑布,朝他身上盖了过去。 宛如黑色的破浪从天而降,景遥的视野被逐渐覆盖。在陷入彻底的黑暗之前,他眼中所倒映出的,是突然骚动起来、蛇群般的头发,以及拖着珠串徐徐前行的背影。 他看着润安将手伸进两枚珠子之间,奋力一扯,雪白的袍袖划出巨大的弧度。绳索立断,残破的玉珠滚落一地,每一颗都闪着温润的光泽,义无反顾地落入蠕动的发丝间,眨眼即被淹没,唯留下清脆的声响,此起彼伏,似与窗外的雨声相和。 第16章 放纵我心里的鬼管他配不配 景遥不知道那场雨是什么时候结束的,正如他不知它何时开始。开始得莫名其妙,结束得也莫名其妙,自说自话,自以为是,全不顾他人感受。 说什么润物细无声,明明吵得人连觉都睡不好——景遥捏紧拳头蜷在无边的黑暗里,感到眼眶在发热。 不知过来多久,他才被人从黑布里抖了出来,“吧唧”一声掉在地上。景遥甩了甩头,手忙脚乱地爬起,抬起眼来,看到的是一双印着鸭子头的黄色雨鞋,在往上,就是夏时居高临下的脸。 夏时身上裹着件深蓝色的雨披,水迹正顺着雨衣往下落。一滴、两滴,直到第三滴时景遥才倏然回过神来,慌忙转身去找夏时,却只看到整洁干净的地板。 没有头发,没有绣花鞋,所有的东西都摆放得好好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景遥愣住了,片刻后才问道:“润安呢?” 夏时掀开兜帽,静静望着他,一言不发。景遥错愕地转身,视线绕过他的双腿,看在蹲在角落的周傥,他正背对着景遥,胳膊在小幅度地动着。景遥见从夏时这儿问不出什么,便拔腿向周傥跑去,抓着衣服爬上他肩膀,正要问话,一低头看见周傥手里的东西,身子一晃,差点摔下去。 周傥的手里,是一把小刷子;刷子的旁边,是一个小簸箕;簸箕里面,是扫作一堆的,玉石的粉末。 “润安?”他喃喃着,声音有点颤。那一堆粉末里还混着几块小小的绿色碎片,黯淡无光,碎片间是一截白色的断绳,景遥认得,这就是润安扯断的那根。 “玉石俱焚……”身后的夏时不紧不慢地说着,走到镜前,把玩起桌上一排的剪刀梳子与瓶瓶罐罐,“我听说过这个,玉灵的独门秘技,燃尽魂魄,同归于尽,自杀式的法术……” 两指拈起落在缝隙间的一根银色梳齿,他垂下眼帘:“不过很可惜,看来他的法术并不是很成功。” “那个纠缠苏闲的灵,并没有被杀死吗?”周傥蹙眉问着,站起身来,同时向下瞟了一眼——景遥不知何时已悄悄落在了地上,正对着簸箕里的粉末与断绳发愣。 “没有,被她逃掉了。”夏时淡淡道,“伤害大概是有的……不过也仅此而已。毕竟不是自己的力量,效果肯定得打折扣的。” 拉开雨披,他将那截梳齿放进衣袋,又埋首研究起镜前的桌子,一个接一个地拉开抽屉:“不过不得不说,他这个决定还是挺聪明的。在不确定是否会有人来救援的情况下,木灵的力量是他们唯一的武器。而木灵又天生被对手压制,同等的力量,由他来发挥效果才会更好……而且木灵属生,能自我恢复,相比之下,已经破损的玉灵,即使留下来,能做到的也就那么点事而已,这个结局,反倒更适合他……” 夏时话未说完,忽听脑后风响,下意识地往边上一避,只觉有什么东西从脸颊划过。旋即就听“啪”的一声,镜面发出碎裂的声响,定睛看去,却是一张薄薄的木片,正斜插在镜面里,镜上蔓延出几道裂缝。 镜中的倒影被裂缝切割,仍在微微颤动的木片边沿沾着些微血迹。夏时后知后觉地用拇指擦了下脸,低头一看,指上一抹红。 “……给我把那些鬼话吃回去。”景遥闷闷的声音从角落传来,夏时转身,正对上他冰冷的目光:“你没资格这么说他!” 夏时睨了他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23 一眼,转过脸去,拉好雨披:“莫名其妙。” “对,莫名其妙,对你来说是这样!”景遥愤怒地挥袖:“因为你懂不了,也不会懂!你就是一坨废纸,只会居高临下自以为是,而润安,起码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心在哪儿!他自己就是一个传奇,而你,充其量就是一个盗版故事集……” 他说到这,忽然顿住。夏时自顾自地在桌前翻找,权当他在发神经:“又怎么了?” “故事……对,你想要的只是这个而已。”景遥喃喃着,声音忽然大了起来,充满愤怒,“你只想要故事而已!我算是明白了……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帮忙!什么帮助、什么希望,都是假的、骗人的,谁生谁死,你根本就不在乎!你只想要推动你的故事!你只是想让你的故事更精彩更好看而已!哈,你满意了吧?这个发展你总该满意了吧!忠犬死了,废物活着,这个结局你很满意是吧!你不就喜欢虐文吗,这个够虐了吧,啊?” 他脸孔因为怒火而涨红,冷不防一块黑布从天而降,将他兜头盖住。木灵的怒吼戛然而止,周傥连人带布地团了一团,往沙发上一丢,旋身想去看夏时的伤口,却被夏时推到了一边。 夏时对镜默然站了一会儿,手指仍在瓶瓶罐罐间摸索。周傥正要说话突然见他转身走向沙发,一把抓起黑布甩了起来。景遥被大力甩出,再次吧唧落地,摊手摊脚地趴了好一会儿后才晕头转向地爬起来,警惕地看着夏时:“你想干嘛?” 夏时歪头看着他,忽然一脚踩了下去:“没什么,觉得你很可笑而已。” 巨大的雨鞋从上方落下,像是一方塌下的天。景遥下意思地闭了闭眼,感到深重的水气扑面而来,却听“啪”的一声落在耳边。他诧异地睁眼,正对上夏时无波无澜的双瞳。夏时伸手一抹脸,将脸上渗出的血珠擦去:“好了,我们扯平了。” “谁要跟你扯平!”景遥怔了一会儿,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愈发生气,“你那是什么表情?很得意是吧?” “正如你所说,我收获了一个挺有意思的故事,为什么不该得意。”夏时收回脚,蹲在地上看他,“你说得没错,我是喜欢虐文,狗血虐文什么的,最喜欢了。不过很可惜,我不看男男,而且这个故事,虐得也不够劲。” 景遥胸口剧烈起伏,眼看又要怒吼,忽见夏时右手一伸,修长的手指弹出,食指与中指之间,正夹着颗完好的玉珠。珠上有绿色的微光一闪一闪,像是呼吸又像是脉动。 “半吊子的虐文最尴尬了,既然这样,还不如强行he。”夏时说着,倏然收回手,避开景遥的猛扑,“而且你讲故事太无聊了。我才不要听你讲。” “等、等一下!”景遥慌张爬起来,死死盯着夏时的右手,神情复杂得像是被金子砸了头,又是喜悦又是疼,还混着几分不敢相信,“润安……这是能修好的意思吗?你能修好他吗?” 夏时淡淡道:“这可说不定,毕竟我只是一本盗版故事集。” 景遥:“……” “而且。”夏时站起身来,将手中玉珠向上一抛,又瞬间接住,“他能不能活,真正要看的,还是你的意思,明白吗?” “啊?”景遥微微一怔,神情变得紧张起来:“你……您需要我做什么?” 夏时掏出个手机丢给他,差点把他砸死:“首先,先帮我打个电话。” “……嗯?” 半个月后。 苏闲望着从隔壁爬到自家阳台上的藤蔓植物,抱着胳膊,有些困扰。 她前阵子淋了雨,发了场大病,高烧一场,在医院里稀里糊涂地躺了两天,又被闻讯赶来的闺蜜带回了自己家照顾,陪着说话散心,一呆便呆了十几天。好容易终于想起来回家了,结果刚打开阳台门,就看到这么个东西。 虽然不知道久未联系的闺蜜是怎么知道她住院的事的,但苏闲依旧很开心,整个人都是前所未有得轻松。唯一一个让她想不通的问题就是,她是为什么会淋雨的? 依稀记得似乎是出去办什么事了……但具体是什么事,又想不起来。 苏闲蹙了蹙眉,脑中突然浮现出一双漆黑的狐狸眼,只觉自己像是被什么盯了一下,这个困惑瞬间便被刷了下去。她茫然地眨眨眼,将注意力再度移回面前的植物——话说这玩意儿,应该可以扯吧? 就在这时,客厅里忽然传来了门铃声。 她过去开门,看到一个穿着黑色短袖衫的年轻男人正站在门口,彬彬有礼:“你好,我是隔壁刚搬来的,我姓牧。” “你好。”苏闲上下打量着他,“有事吗?” “嗯,是这样的。我这个人呢,虽然看着比较普通,但其实是很擅长养点花花草草什么的,当然也很喜欢。植物养眼么,对身体也好,像菜啊什么的也会自己弄一点,觉得这样比较健康……” “那个。”苏闲轻声打断了他的话,“不好意思,不过我家不需要园丁。” “啊。”年轻人愣了一下,摆手道,“我不是……” “也不需要菜。”苏闲颇有些歉意道,“我一般不自己做饭的。就算要做……我阿婆就住在乡下,”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年轻人赶紧解释道,“像我这样优秀的人,怎么会卖菜……我只是想跟你说,我在阳台上养了一些豌豆,不小心爬到你家去了,希望你别都扯了而已。” “哦,这样,可以啊。反正阳台我平常也不用。”苏闲无所谓地点头,想想又问了一句,“这东西不招虫吧?” “不招不招,就算别人家的招,我这棵也绝不会招。”年轻人信誓旦旦,“等豆子长出来了你也可以自己摘下来吃,嫩的时候生吃,凉拌一下就行了,熟了可以炒虾仁……而且这种豆子又叫‘佛豆’,能保平安,很不错的。” “嗯,谢谢。”苏闲扯出一抹微笑。这个男人,真的不是来推销自产蔬菜的吗? “行,没事了,我来就是跟你说一下这个……”年轻人说着,后退一步,冲着苏闲挥了挥手,“那不打扰你了,我先走……” “诶,等等!”苏闲却在此时叫住了他,视线落在年轻人的手腕上,“你这手串好漂亮。” “啊,你说这个。”年轻人亦看向自己的手腕,眼神变得温柔,“这个是别人给我的礼物,很重要的人。” “哦,这样啊。原来是纪念品啊。”苏闲理解地点点头,笑了下,不再追问。年轻人亦是微笑,再次挥手,转身往自己家跑去:“行了,那我先走了,再见。” 苏闲道了别,关上门,突然想起来还没问过对方名字。 算了,反正都是邻居,以后再问吧……苏闲这样想着,靠在门上呆了片刻。年轻人俊朗的五官与匀称的身材让她心中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期待,她举足走向阳台,想看看会不会有花开。 另一头,年轻人回到家里,靠在门板上,长长出了口气,身体顺着门板滑落。他低头看向自己的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24 手腕,只见褐色的绳上,十二颗圆润木珠排得整整齐齐,三通处却是一枚偏小的莹绿玉珠。 玉珠上微光一闪,一抹寸长的身影飘了出来,停在年轻人膝盖上,端正坐好,仰头看他的脸,一身蓝衣白衫配上清润的五官,看着就给人一种很温和干净的感觉。 小人的头发只用一根木簪松松地挽着,发丝如瀑,木簪古朴。年轻人看了片刻,忍不住伸出食指去摸他的头发,谁知刚一碰到,小人便即消散。年轻人愣了下,手指转而抚上腕上的玉珠,轻轻摩挲,感受着熟悉的凉意。 物灵的修炼是很难的,需要机缘,更需要时间。但没关系,他会活很久很久,他的玉灵也会活很久很久,他们的时间还有很长,长到即使将几十年划给苏闲,也还有大把的闲余。 他愿意等,也等得起。他等着那一天的到来,等着他的玉灵成形化人,再唤他名。 到那时候,他会好好地揍他一顿。 几日后,大雨如注。 周傥带着满身水气回到未秋中介时,夏时正赤脚坐在厅里的沙发上,手上捧着本《哈利波特与凤凰社》。周傥有些诧异地收起雨伞:“我记得你不喜欢看这个的。” “嗯,以前不喜欢。”夏时淡淡道,“乌姆里奇真该死。” “生病了?”周傥笑道,“突然说这种孩子气的话。” “这很孩子气吗?”夏时不高兴地看他一眼,“只是表达我自己的感觉而已。我还想说邓布利多军万岁呢。” “这样更像生病了。”周傥换好衣服,坐到沙发上看他,“不打算谈谈吗?” 夏时撩起眼皮看他一眼:“谈什么?” “你到底怎么了?”周傥问道。 夏时垂下眼帘:“没什么。” “有什么。你变了。”周傥道,“从修复润安……不,是吸收润安故事的那天起,你身上就有些东西就不一样了。” “被你发现了。”夏时没好气地合起书,“为了修好那玉灵,我倒退了大概两岁,本来就不开心了,你还写那么难看的故事给我……人设中途就崩了,结尾强行煽情不说,结尾居然还让润安他们三角了?这都什么鬼?给我重写,照实写。” “我想要故事的结尾能够有些引人思考的东西,同时把话题引向爱情的纯粹与欲望的放纵……不对,我不是说这个。”周傥一把将书从他手里夺了过来,“我是说你的状态。你看着我说话。” 夏时蜷起双腿,抱着胳膊,看着周傥一言不发。周傥沉默回望,一阵后,却是夏时先败了下来。 “我……我不是很懂该怎么说。”夏时低着头扣手指甲,表情不太自然,“我总在想景遥那天说的话。” “嗯?”周傥记起来了,“是那段说你操纵故事的疯话……” “润安的故事,我是有操纵。”夏时打断了,目光看向了一边,“就这点来说,他并没有说错,这你也知道……但我做这些,并不只是为了获得故事。” 他顿了顿,手指蜷了起来:“‘残破的玉灵被强塞进黑布里,与自己的同伴挤在一处,瑟瑟发抖。在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多么渺小、多么无力,赌上生命也要保护别人的誓言,又是多么的幼稚和可笑。’——这是我为这个故事设想的结局。” 周傥皱起眉头。他隐隐明白了过来:“夏时……” 被呼唤的少年抿了抿唇,踌躇片刻,继续说道:“我当时……我以为润安会选择那个结局。这也是我希望他选的结局。因为我觉得他实在太可笑了、太扎眼了,他过得跟我完全不一样,那样愚蠢,那样热枕,我不喜欢他那样……” “这种感觉……”周傥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来,“听着像是嫉妒。” 夏时瞪着他,默了好一会儿,将脸又低了下去:“很好,你被开除了。” “别这样。”周傥觉得有点好笑,“我知道你是哪里不对了。” 他伸手按上夏时的胸口:“这次变化的,是这里,对吗?” 夏时不耐烦地将他的手拿开,闷闷道:“我不喜欢这个。” 周傥:“嗯?” “它让我觉得自己丢人、不像话、low。”夏时咬了咬唇,“它逼着我剥开自己的皮。而且根据以往的经验,接下来它还会让我做更多蠢事,非常讨厌。” 周傥饶有兴趣地挑眉:“比如?” 夏时瞟他一眼:“如果有一天我管你要种子,不要理我。要游戏机也别给买。如果我谈了女朋友,你就逼我分手。” 周傥哈哈大笑,忍不住去摸他的头。夏时嫌弃地避开,闪来闪去闪不掉,索性直接抓住他的手。略一沉吟,口中又道:“如果有一天,我告诉你,我不想死了,你也别理我,知道吗?” 周傥愣了一下,将手抽了出来:“嗯,我知道了。” “这就行了。”夏时点点头,取过那本《哈利波特与凤凰社》,翻开来,继续看。 周傥扯了下嘴角,起身往里间走去。 手指间仍留着夏时手掌的温度,微带着暖意。 他在电脑前坐下,望着空白的word文档,犹豫良久,终是抬起了手指,用力敲上了键盘。 第17章 木之寻·开 周傥觉得夏时现在的情况有些糟糕。 倒不是说他人有什么问题,只是他的精神状态……嗯,这么说吧,虽然从身体上讲,他长得依然是欣欣向荣猛蹿个儿,但从精神上来看,周傥觉得自己完全有理由认为夏时他已经跑偏了。 夏时他原来呢,虽然品味比较一言难尽,尽喜欢读些什么霸道总裁独宠邪妃之类的东西,但也就是爱读而已,读过就算,并不会放太多心思在里面。管他男女主玩得是替身囚禁还是强制买卖,他永远表现得心如止水波澜不惊还有点想笑——打个不太好的比方,原本的夏时,周傥觉得他就像是个味觉失灵的人,因为迟钝与无感,也就懒得挑拣,尽拿一些劣质且重口的大众快餐来吃,以此来获得些微的刺激,吃完了还要呵呵两声。 而现在的夏时,“味觉”上则明显要灵敏了很多,也开始接触一些以前因为无感而不愿意看的作品,比如《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比如《少妇白洁》……不管怎样,周傥觉得这是好事,尽管夏时在口味上的偏好依旧一言难尽,尽管他依旧最爱狗血虐文文包和电视剧资源…… 但人嘛,活着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只要没碍着别人,要看什么都是你的自由。而且现在的夏时看书的时候也不只是呵呵了,偶尔也是会落两滴泪下来的——周傥觉得,这真的是好事。 虽然看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捧着本言情小说面无表情地眼泪汪汪是有那么点小奇怪……但这无关紧要。 基于这样的想法,周傥一开始也没怎么管夏时。但现在看来……跑偏的,貌似已经不仅仅是阅读口味这种无关紧要的东西了。 “这个不是我不给你买。”抱着胳膊坐在办公桌前,周傥头疼地望着对面的夏时,“你要玩意儿干嘛呢?” “我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25 喜欢。”夏时认认真真道,语气那叫一个理所当然。此时距离他修复润安已有快两个月了,期间周傥辛勤工作笔耕不缀,终于成功地将他的身体从十六岁的小身板喂到了二十岁的模样。现在的夏时五官长开,身材抽长,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往那儿一站,整个人就像是株迎风而立的小白杨,笔挺又清爽,刚长成那会儿,周傥几乎就没停下过拍照的双手,要说他心里没点小自豪,那都是骗人的。 可现在,他真的自豪不起来——他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夏时的心理年龄,打那以后就停在十六岁,没长过了。 “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他试着跟夏时讲道理,“你不能看到喜欢的东西就买。你平时又不喜欢戴首饰,要这个耳坠做什么?” 夏时的眼神开始飘忽,周傥心里咯噔一下——总不会是买来送女孩子的吧? “我不觉得这种款式会适合女孩子。”他咳了一声,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跟夏时讲道理,手指着桌上的手机。手机屏幕上,是一个夸张的十字架耳坠,上面还有个骷髅头,“太大了,你戴都嫌大。”而且还丑。 “就是我自己戴。”夏时语气平平道,“不行吗?我看eviews组合里的regression和linear戴的都是这种。” 那是什么?从哪个旮沓里爬出来的非主流艺人吗? 周傥的脑子有些懵,他将手机往夏时面前一推:“总之不行。你不适合戴这种。” “我没在问你的意见。”夏时表现得很平静,“我只是在要钱。” 很好,他现在倒是表现得像个正常的大学生了……周傥揉了揉额角:“钱……上个月不是才给过你吗?”他记得夏时以前都不怎么用钱的,连支付宝都用不大来。 “氪光了。”夏时理直气壮,“还买了吃的。” 周傥瞪大一双狐狸眼:“买什么吃的?我不是每天都有帮你准备文稿吗?” “那是正餐。我就不能自己买点零食吗?又不是文学少女,只能吃纸。我也是有味蕾需要满足的。” 周傥:“……你买了什么?” 夏时:“辣条和哨子糖。” 居然是真的食物?所以现在是又变成小学生咯?周傥的头有点大:“我不会给你钱的。” “男人,汝忘了昔年与吾签订的契约了吗?” 不要用那么冷静的语气说那么中二的话! “当时的约定里可没说要供你花销……”周傥抬起一手撑着脑袋,如果不这样做的话他真的怀疑自己的头会掉,“而且是你自己要求我看着你,让你不要乱来的。” “有吗?”夏时歪了歪头,“我不记得了。” 周傥:“喂喂……” “而且。”夏时打断了他的话,“就算我以前说过的类似的话,难道我以前说的话算数,现在说的话就不算数了吗?你凭什么只承认过去的我说的话,而不接受现在的我所提出的要求?还是说在你心里,只有过去的夏时才是夏时,而现在的夏时就不算夏时,所以你宁愿只听过去的夏时的吩咐;也即是说,你只喜欢过去的夏时……” 他啪地一下拍在桌面上,语气仍是一贯的平静:“我说周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周傥:“……啊?” 夏时也不回答,就盯着他看,看了一阵,开始面无表情地眼泪汪汪:“你说过要养我到死……我现在才二十岁,你就开始嫌弃我了……” 所以说不要用那么冷静的语气将那么苦情的话啊……现在是怎样?又开了弃妇模式吗? 周傥重重叹了口气。话说现在的夏时他……真的有明白“喜欢”的意思吗? 这个问题只在心头存在了短短一瞬,即被周傥自己盖上了一个否定的答案。抬眼看到夏时生硬如纸板的表情,他终于是认了输,拿起了桌上的手机:“行了,知道了,这个我会帮你买的。但钱我是不会给你的……别这么看我,等你恢复了正常再说。” “我现在就很正常。”夏时强调道,“我现在正处于正常的青春期。” 青春期什么的姑且接受,“正常”两个字请给我吃下去。 周傥再次抚了抚额,站起身来倒水喝:“总之呢,我是肯定不会……嗯?” 他的动作顿住,视线落在了玻璃门外,夏时循着他的目光向后看去,只见门口正站着个五官俊朗的青年男子,背着个登山包,要进不进,满脸纠结。 “啊,请进。”周傥赶紧招呼他,“真不好意思……你等很久了吗?” “有一会儿了,在你们讨论到辣条和哨子糖的时候到的。”青年男子说着,探头向里张望着,却仍是不愿进来,“你们这就是未秋中介?” “不然呢?”夏时淡淡道,走到沙发旁坐下,“你头顶就写着呢,抬头看看不就知道了。” “就是因为看到了,所以才觉得奇怪啊。”青年男子说着,掏出自己的手机亮出自己拍的店面照片,说出的话有些不客气,“不是我说,你们这个怎么看怎么像盗版啊。” “客人你在开什么玩笑,我们怎么会是盗版。”周傥轻笑着上前,目光在青年男子的手机屏幕上停留了一瞬,嘴角的弧度顿时僵住。旋即就见他礼貌地朝青年点了点头,紧接着快步走出了门,来到户外,深吸口气,抬头朝店门上方的招牌看去。 只见黑色的底色上,四枚大字遒然—— “未萩中妎”。 第18章 怎么了 你累了 说好的 幸福呢 “那个么……昨天回家的时候顺便改的。”沙发上,夏时一边玩着手机,一边这么解释道,看也不看周傥的眼睛,语气漫不经心,反正这对他也不难,“原来的字体太无趣了,一点儿也不酷。” 本来只是一个中介……你还想酷到什么地方去? “这就是你把店名改成火星文的理由?”周傥哭笑不得地道,“你现在到底多大啊……” “肉体的话,二十点七三。”夏时公事公办般答道,数字准确得像是报体温。周傥扶额,觉得这串奇奇怪怪的数字背后似乎有那么些不高兴的意味;站在门口的青年男人却是不耐烦了:“诶,我说你们,到底什么情况?” 如你所见,我二十点七三岁的老板忽然犯了中二病,把我们家中介的名字改成了火星文…… 如果可以,周傥真的很想这么说,但他毕竟是整个中介里唯一一个身心健康的了,他得hold住场子。所以他很适时地关掉了心里的弹幕,深吸口气,转过身,冲着青年男子扯出一个微笑:“真是不好意思,让客人你见笑了……” 狭长的狐狸眼微微眯起,漆黑的瞳孔幽深如渊,仿若空无一物,又像是要攥住什么。青年男子不自觉地望进他的眼睛,嘴唇无意识地开合,周傥唇边笑意更甚,身子向里一让:“客人你还是先进来吧……” “我,呃……不对,等等!”青年男子才一抬起脚,浑身突然过电般地一振,一下子清醒过来:“喂!你想干嘛!” “诶?”周傥难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26 得地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傻。”窝在沙发上的夏时边点着手机边摇头,“你的能力都是我给的,人家那可都是天生的,就凭你还想制住他,傻不傻。” “这样啊。”周傥微微一怔,转瞬又端出笑容,“是我唐突了。” “这有什么唐突的,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你没唐突,只是傻而已。”夏时非常认真地说着,从沙发上跳了下来,缓步走到青年男子的面前。 “夜行者的生意,我一般都是不做的。”他抱着胳膊看着面前的人,“不过看在你是受人所托的份上,我允许你进这个门。初次见面,我是夏时,徐……” 他盯着青年男子看了一会儿,忽然点了点头:“徐铮然。嗯,这名字不错,我喜欢。” 青年男子:“???” 徐铮然,s大学全日制本科生,工商管理专业,欢奔乱跳的大一小鲜肉一枚,目前刚被学姐拐进学校的灵异社,是该社团的第十二名成员。 当然,这只是他的表面身份——现在是斜杠青年的时代,没点什么其他技能,都不好意思自称是大学生。 而徐铮然完整的职业介绍则应该是:大学生/端盘达人/高级传单发放/兼职铲屎官/夜行者。 最后一个职业最烦人、最吃力、工作量最多、来钱最少。 “夜行者……指的是自由记者?”周傥将水杯递到徐铮然面前,好奇地问道。他记得自己曾在哪里看到过这种说法。 “本来是这么说的。”徐铮然答道,边说话边打量着四周,眼里还带着些警惕,“就是那种……你懂得呀,自己调查,卖素材的那种人。但我不干这个——以前干,现在不干了,太危险。” 周傥挑眉:“那你们所说的‘夜行者’到底是……” “通灵者。”躺在沙发上的夏时插嘴道,“或者说,一部分的通灵者。” 周傥笑了笑,坐在一边,等着夏时继续往下说。他自认不是一个傲慢的人,但有些时候,他会拒绝问问题,尤其是连着问问题,哪怕自己特别想知道——因为这会让他觉得自己很无知。 夏时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虽然他很看不惯这种行为,可如果对方是周傥的话,他还是很愿意照顾一下的。 “就像你说的,一般意义上的‘夜行者’指的就是自由记者。但现在有很多通灵者也进入了这个行业,并混得风生水起,闯出了一些名头,所以‘夜行者’又渐渐成为了这些通灵者的代称。从广义上来说,所有没有公开自己的能力,实际却在以这些能力谋利的人,都可以被称为‘夜行者’。” 周傥了然地点点头,下意识地看向坐在办公桌前的徐铮然,徐铮然慌忙摆手:“别这么看我,我可没有赚奇怪的钱啊!我跟那些灵打交道,只是为了攒人品而已!” “那可真是可惜了。”夏时悠悠道:“你的能力……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应该就是‘见鬼’?能跟亡灵沟通,这种技能用得好的话,来钱很快的。” “都说了我不……诶,等等!”徐铮然原本端起水杯正要喝,听了夏时的话,惊得差点把水撒出来:“我擦!你怎么又知道了!” “我看到的。”夏时换了个姿势好让自己躺得舒服点,“说起来,你到底打算把你的委托人关多久?还不把她放出来吗?” “啊,对!”徐峥然瞬间弹了起来,“你不说我都忘了……不对,你怎么又知道了?诶,算了,当我没问,你肯定不会说的,像你们这种神神秘秘的‘高人’……哼。” 徐峥然咕咕哝哝着,拉开自己的登山包,掏出一个保温瓶,打开来往外倒,一抹白色的影子顺着瓶口哧溜一声落到地上,旋即膨胀舒展,眨眼就变作了一个穿着米黄色连衣裙的妙龄女子,戴着宽大的遮阳帽,瞪着一双大大的小鹿眼,飘在徐铮然身前,茫然地向四周张望。 “诺,你要找的未秋中介,我把你送过来了。”徐铮然道,“你仔细看看,这是不是你要来的地方?” “我……我不知道啊。”女孩子迷茫道,“我不认识这里的。是别人告诉我有这个地方,我才想来的……” “别的灵。”徐铮然纠正道,转头对夏时道:“我看到她的时候,她正和一些动物的亡灵混在一起,看上去浑浑噩噩的,问什么都不记得,我怀疑她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 “看出来了。”夏时坐起身来,声音变得有些严肃。他注视着女孩子披肩的长发,只见如丝缎般的黑发中,正夹杂着几缕刺眼的白发。 同样的东西,周傥也注意到了。他抬头冲两人笑了下,从座位上站起,引着那个亡灵往里间走去。 徐铮然立刻不淡定了:“他要带她去哪儿!” “工作,走流程。”夏时随口道,“你别管了,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这话说得不好听,却是实话,然而徐铮然想想,还是觉得不放心:“走什么流程?走完之后,你们就会给她个家吗?” “她是亡灵,亡灵是不会有家的。我们能给她的,只是一个能安心等待消失的地方而已。”夏时答道,“至于流程……只是让她讲个故事而已,很简单的。” “讲什么故事啊,都跟你说了她不记得事的……” “面对周傥,她会记起来的。”夏时挥手打断了他,“比起她,你还是多关心一下你自己吧。” 徐铮然:“嗯?” “回去晚了猫粮就要被吃完了,他会饿肚子的。”夏时说着,搓了搓手指,微一犹豫,又补充道,“还有就是,你的任务已经结束了,记住这一点。‘见鬼’这种能力,最方便也最危险,如果不想出事的话,就别再多管闲事。” 徐铮然在听他说前半句的时候,还一脸“什么鬼”的表情,在听到后半句话后,脸色却变得凝重起来。夏时适时又补上一句:“类似的事情,你应该也经历过不少。人贵自知。” “行了行了知道了。”徐铮然搔了搔头,兀地站起身来,总之“那个灵,你们会照顾好她的,对吧?” 见夏时点头,他咕哝了一句“是最好”,跟着便甩起登山包背在肩上,闷头往外走,连声“再见”也不说。然而快走到门口了,他又一个猛回头,若有所思地瞪着夏时。 夏时:“又怎么了?” “我从刚才起就很想问你。”徐铮然绞起双臂道,“你又没耳洞,你要耳坠干嘛?” “嗯?”夏时眨眨眼,手指摸上自己的耳垂,几秒后,终于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 徐铮然摇了摇头,背着登山包离开了未秋中介,只觉这个地方的人都奇奇怪怪。夏时原地思索片刻,转身往里间走去,拖长了声音道:“周傥,我有话跟你说……” 一直都在分神听着外间动静的周傥:“……不听。” “我要打耳……” “不准。” “你给我钱……” “不给。”周傥停下敲键盘的手,当着那个黄裙少女的面,用力抚了抚额,“乖,自己先去睡觉,等等给你加餐……就当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27 我求你了好不好,老板?” 第19章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镜前只恨君顾少,君前睐眼不敢贪……依依杨柳留不住,缕缕愁丝思犹缠……” 耳畔,一把软糯的嗓音正哼唱着奇怪的歌,明明是没听过的曲调,落在耳中却觉得分外熟悉。 徐铮然坐在梳妆台镜前,茫然注视着镜中的自己,却只看到一个云鬓蛾眉的美貌女子,正在细心地往自己额上贴花钿。徐铮然奇怪地“诶”了一声,摸了摸自己额头,忍不住从位上站了起来,谁知屁股才刚刚离开座位,就被一股大力按上肩膀,重重压了回去,旋即头皮一阵刺痛,镜中场景倏又变幻—— 不同的服装、不同的相貌、不同的妆容,一张张年轻美丽的面庞从面前的镜中一一闪过,直至最后,定格在一张分外熟悉的脸。 米黄色的连衣裙、大大的小鹿眼,隔着镜子与徐铮然对望,姣好的面庞上满是迷茫。 徐铮然几乎要叫了出来,声音却被死死堵在了喉咙——他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女孩茫然地坐在那里,丝滑的长发垂下,其中一缕忽然向上一动,像是被谁轻轻执起。 “谁在那儿!”徐铮然发出连自己都听不到的大叫,声音里半是惊恐半是愤怒。他猛然起身,气势汹汹地向后看去,动作之大,连椅子都推翻,最终找到的,却只有一片虚无。 他的身后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遥远而机械的女声从另一个方向飘来,徐铮然错愕地回头,眼前顿时被一片黑暗包围—— 徐铮然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睛。 广播里传来报站的声音,他揉揉眼睛,怔楞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来自己在哪里。 他现在正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他到站了。 徐铮然不喜欢夏时,但他不得不承认,那家伙虽然说话不讨人喜欢,但有一句话还真没说错。 “见鬼”确实是种很方便的能力。但也很麻烦。 虽然这种能力在影视小说中出现的频率之高,几乎已经到了烂大街的地步,但事实上,在真正的通灵者里,拥有“见鬼”能力的反而不多——如果以为所有的“通灵者”指的都是能与所谓鬼魂打交道的那一类人,那就大错特错了。“灵”的形式多种多样,草木感孕可成生灵,器物发智可成物灵,生命死后化为亡灵,由人化为的亡灵,又可称为“鬼灵”。生灵与物灵一旦形成便可自己修行发展,只要不作死,轻易不会死;唯有亡灵,作为生命留在这世界的余温,一旦时限到了,便会自行消失。 灵的形式多种,“通灵者”的种类自然也不会单一。据徐铮然所知,能跟所有灵打交道的人类几乎是不存在的,基本都只能接触其中的一种。有和各种菜灵哥俩好,家里天天长韭菜的;有老是和微波炉电冰箱吵嘴,动不动就被绝食抗议的;有天天上网游跟npc和野图boss聊天下副本,动动嘴皮子就抱回一堆稀有材料的;可以说只有你不信,没有不存在。 然而这奇奇怪怪各种各样的通灵者中,像徐铮然这样的见鬼能力者,是真的少。 亡灵数量多,易交流,能随意移动,能力也很平均,是非常方便的伙伴。但能接触亡灵的通灵者却着实不多。徐铮然对此的解释是——大概人天生就有种怕死的本能吧。 亡灵不一定会害人,但他们的身上已经带上了死亡的印记。这种印记,会随着接触传染给通灵者,带着些许记忆与感情的碎片,混进通灵者自己的记忆之中,随之而来的,往往是各种含着恐怖意味的闪回、梦境、以及莫名其妙的既视感。 就像他刚才在公交车上做的梦。 徐铮然拖着步子走下车,一手仍用力地揉着太阳穴。虽然梦境已过,但梦中那种惊恐的心情却依旧存续,让他整个人都感到很不舒服。 见鬼能力之烦,最明显的就体现在这里了。徐铮然默默叹了口气,缓缓地朝家里走去。 这个地方他不久前才搬过来,人家自己围的个小院子,他住里面最小的一间房。左右较大的两间,一间是房东自己堆东西的,一间被房东租给了人家当小仓库,偶然会有人来搬东西,声势浩大得像是打砸抢。 院子里面,堆着建筑用的长石板,很占地方,也不知道是干嘛用的,角落里是水泥砌的公厕,男女共用,简陋得很,想冲水只能自己端个盆往里倒。 尽管条件low了一点,但也不是很难忍受——徐铮然每次跨进这个院子都要给自己做一次心理建设,反正也就住一个暑假而已,等暑假结束了,再找地方住就是。而且这附近澡堂也有,车站也有,离自己打工的地方也近,尽管条件low了一点,也不是很难忍受…… ——能忍受才怪了! 刚一走近自己家门,徐铮然心里就刷满了卧草。 他在门口边上放了个挺大的猫粮口袋,此时袋子已破,猫粮如天降的恩赐般滚滚而出,好几只野猫正围在一处,喵喵喵喵,吃得欢欣无比。 “喂!”徐铮然大叫着,冲上前去,手忙脚乱地将野猫赶走,转头再看那袋猫粮,已经空了大半。 “我擦,那么能吃……”徐铮然小心地将袋子提起来,一脸无奈。这猫粮是灵异社的共同财产,专门用来供学校里一只老黑猫的,理由是黑猫够邪乎。但因为灵异社是没有自己的活动教室,社团的共同财产只能由几个社员分别照看,轮到徐铮然头上的,就是这一大袋猫粮。 结果现在,大半的储备粮都没有了。徐铮然心里欲哭无泪,又似有一头哥斯拉在咆哮——要知道,他当时主动申请管理这袋猫粮,不仅因为它是老黑猫的储备粮,更是因为它能成为自己的储备粮啊! 他的心好痛。虽然他还没真的落魄到要吃猫粮的程度,但他的心还是好痛。 早知道就不把这个放外面了……徐铮然这样想着,将猫粮拎进了自己无处落脚的小房间。袋子空了一大半,倒是没有原来占地方,徐铮然找了个盆,将它先放在了里面,自己去冲了碗泡面,稀里哗啦地吃了,转头又拿了个大盆,注了大半的水,将悬在房间中间的帘布一拉,脱了衣服跨进盆里,开始洗澡。 澡堂是舒服,但也不能总去,反正就一个暑假么,新学期拿到补贴就能搬走了,现在能应付的就先应付下……徐铮然边往身上泼水边这么安慰着自己,说得好像真的一样。 说来心里还是有些后悔的。期末周时学校出了新公告,学校宿舍有限,为了给将要到来的新生腾地方,鼓励本地学生从住校改走读,可以额外补贴几千块钱的交通费。徐铮然见钱眼开,直接就报了名,报完之后再细想,却是有些欠考虑了。 他一个人无依无靠,以往长假都是留校的,现在改了走读,转脸就被宿管阿姨撵了出去,结果学校的补贴一时半会还发不下来,没钱租房子,又不乐意问别人借,硬是睡了两天的火车站,最后还是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28 去饭店打工的时候,老板多问了一句,这才发现他没地方住,赶紧介绍到了这里。然而这个地方条件差也算了,关键是地方偏,没人气,野猫又多,再加上他自己本来就是招引亡灵的体质…… 徐铮然越想越觉得冷,也不知道是不是水降温了。他冲干净身上的肥皂沫,急急地擦起了身子,忽然听见帘布外面,传来了嘎嘣嘎嘣的声音。 徐铮然愣了一下,随即便怒了。那些野猫,偷了他的饭还不算,现在是连他最后的一点储备粮都不放过吗! 他将毛巾一甩,顾不得穿上裤子就气冲冲地撩起帘布冲了出去:“死猫!没完了是吧!信不信我……诶?” 他站在原地,傻乎乎地看着面前的景象。只见一个虎背熊腰穿着唐装的男人,正背对着自己,摇着屁股撅着腚,凑在盆前吃猫粮。 徐铮然:“???!” 等等,这种情况下,他是不是应该先…… 还没等徐铮然想好是应该先报警还是先喝止还是先穿裤子,对方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动静,“唔”了一声转过头来,腮帮子尚填得鼓鼓的。 徐铮然的呼吸顿时一滞,旋即便感到一阵眩晕。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瞬,他看到的,是男人充满威严与杀气的金色眼睛。 第20章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徐铮然知道,他又在做梦了。 那个女孩的记忆——连她自己也不愿意记起的、带着死亡气味的记忆,又一次渗进了他的意识。他看到自己再次坐在那个古朴精致的梳妆镜前,镜子里是温和茫然的小鹿眼。 “不,不要……放过我吧,求求你饶了我……”他听见自己喉头发出细弱而颤抖的声音,像是要哭出来。她在求饶,对某个东西,徐铮然直觉觉得那个东西应该就在自己身后,想要转身却办不到,只能怔怔地看着镜子里自己。一把黯淡的银梳正在女孩的长发间穿梭来去,用一种机械的频率不断抬起、插入、滑下,然而那个执着梳子的人,徐铮然却无法从镜中窥见他的身影。 他只能看到,随着梳子的一遍遍滑下,女孩的黑发开始渐渐转白,相对应的,那把黯淡的银梳,却在循环往复的动作中渐渐变得明亮起来。隐隐地,徐铮然觉得自己听到了树枝生长与黄鹂鸣叫的声音。 “别杀我!”镜子里的面庞终于无法忍受地哭了出来,“求求你,求你你别杀我!我还不想死啊……我才刚上大学,我妈妈就我一个孩子……妈!妈妈,救我啊!救救我啊!” 冥冥中传来碎裂的声响,一切倏然停住。徐铮然愣在原地,耳畔仍回响着女孩最后的哭叫,一阵怒火忽然无法抑制地涌了上来。他大声地骂了一句,随手抓起个方匣子,一把砸碎了镜面,紧接着起身回头,手上又从梳妆台上抄起个不知什么东西,凭着直觉就往下砸! 然而他砸了空。 万籁俱寂。徐铮然下意识地抬头,看到空中悬着一双翠绿的绣花鞋。 绣花鞋向上,是飘荡的裙摆,再往上,就都隐没在了黑暗里。 徐铮然警惕而困惑地上前,想要看得在仔细些,碎裂的声响却再度响起,整个空间开始被黑暗吞没。他急了,顾不得细想,跳起来就想去够那双绣花鞋,一阵淡而清甜的桃花香忽然袭面而来,转瞬又具现化成了无数的桃花花瓣,纷扬如雨,灼灼其华,遮挡住了徐铮然的视线,忽然有一片点上了他的眉心,沁出一丝凉意。 徐铮然整个人都抖了一下,意识终于落回了现实。 眼皮仍处在一种黏糊糊的状态中,他迷迷糊糊地努力了好几次,终于将眼睛睁开。眼帘甫一掀起,便看到一个男人在看着他笑。 那男人很俊,眉目英朗,唇角的线条有些锋利,眼睛却有些圆,眼角微微上斜,鼻梁高挺,脸上挂着傻乎乎的笑。 “你醒啦。”他热情洋溢地冲徐铮然打招呼,冲过来就要抱,“要把你弄醒好不容易啊。” “什么弄醒?”徐铮然的脑子还有些懵,眉间的一点凉意仍挥之不去,“你在说什……喂,你等等!别过……我擦!!” 肌肤相接的触感陌生又惊悚,徐铮然几乎是从床上跳了起来:“我擦!我擦擦擦!你没穿衣服!” 男人镇定地看着同样赤条条的徐铮然手忙脚乱地到处找衣服,嗯嗯地点头:“对的,没穿衣服。” 想了想,他又补了一句:“不用你擦。” 我擦!谁要擦! 徐铮然单脚跳着套上裤子,边跳边冲那男人吼:“你谁啊你!怎么在我床上……” 等等,在床上?还没穿衣服?两个? 徐铮然的脸黑了。昨天到底发生了啥?他没印象了,他就记得自己在洗澡…… “你被我弄晕了。”男人说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太饿了,没控制好。下次注意。” 他的眼睛是很浅的茶褐色,与徐铮然自己的瞳色非常接近。徐铮然却没空关注这些,他的脑海中只反反复复播放着男人刚才的几句话,难以置信道:“你……你你迷……” 迷后面那个字儿他实在说不出口,迷了半天,他愤怒地踹了下木板床:“你到底对我干了什么!” “我和你睡觉。”男人道,又指了指徐铮然的脚:“别踹,会痛。” 你管我! 徐铮然气呼呼地又踹了下床。这回真痛了,踢到了小指。他抱着脚嘶嘶地叫着,样子宛如在斗鸡,男人摇了摇头,手脚并用爬到了床尾,抬头看他:“你看,我说吧。” “你滚!”徐铮然脚趾痛了下,人反而冷静下来了。他自我感觉身体没啥奇怪的感觉,又看看男子奇怪的举动,心里渐渐有了些猜测。 “喂!”他喊男人,“你不是人类吧。” 男人正在舔手背,听到了他这话,身体一僵,脸上显出些窘迫:“我是的。” “是你个鬼。”徐铮然骂了一句,转身拿了个装满盐的塑料瓶,警惕地打量着男人。他往男人身下看了一眼,影子倒是有,不过很淡。“你是个啥?亡灵?鬼灵?看你动作不像人……动物的亡灵?猫科动物?” “狮子!”男人欢快地回答道,浑忘了自己几十秒前还是个人。 “我擦,有点来头啊,难怪这么横。”徐铮然一副“可惜我比你更横”的架势,“我管你狮子还是豹子,现在给我穿好衣服,出去。” 男人点了点头,又皱了皱眉:“不高兴穿衣服。” “给我穿!”徐铮然恶狠狠道。妈的一身腱子肉了不起啊。 男人委屈地看他一眼,很不乐意地起身开始穿衣服。他衣服很简单,就一套白色唐装,上下两件,连内裤都没有,拿起来就往身上套。徐铮然看得嘴角抽搐:“你这衣服是哪儿偷的?” 男人这回连谎都不撒了,直接道:“从主人那里拿的。主人好多这种衣服。” “哦。原来还有主人。”徐铮然了然地点点头,然后一指门外:“行了,穿好了就给我出去。” 男人“诶”了一声,欢快地蹦出去了。徐铮然一等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29 他离开就把房门关上,拿出手机开始查,什么样的动物亡灵可以这么牛逼,不光能化人还能有影子,查着查着忽然意识到不对,抬头一看,这才发现电灯彻夜没关。 “我擦!”他狠狠地骂了一句,赶紧把灯关了,因为电费而心塞三秒,然后将手机搜索栏里的字统统抹掉,重新搜,看什么样的动物亡灵可以这么牛逼,能化人,有实体,有影子,智商还低。 搜半天搜不出来,徐铮然算了算这个月的流量,觉得有点心疼,决定还是等等去了店里再继续查,店里有wifi。 放下手机,他开始洗漱,拿了水杯和牙刷准备去院子里刷牙。一开门,就见那男人正侧对着他蹲踞在石板上,盯着院里飞来飞去的蜻蜓,专心致志。 徐铮然瞧着他身体不动,唯有眼珠动来动去的样子,不知怎么,竟觉得有点萌,还有点熟悉。他原地想了一会儿,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遂作罢,自己拿着牙刷蹲到一边去刷牙。 男人盯了一会儿蜻蜓,腻了,又转过头来看他,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看了片刻,男人走过来,用手指去点他嘴边的泡沫。徐铮然手忙脚乱地把他拍开,迅速地漱了口,抬头瞪他:“你干嘛!你别动手……滚,放下手,站好!” 男人很听话地垂下双手,徐铮然后退一步拉开距离,问他:“行了,直接说吧。你有啥事?” 男人想了想,道:“我没啥事。” “没事?没事你来干嘛?”徐铮然不信任地打量着他,“有什么心愿要求要帮忙的就说出来吧,藏着掖着有什么用?我又不会收你钱……特别麻烦的除外。” “真没事。”男人认真的,“我是被你叫过来的。” “哈?”徐铮然皱起眉头,开始反思自己最近有没有做过什么类似于召唤的事情。想了半天没啥印象,他又一次向男人递去不信任的目光:“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记得?” “很久很久以前。”男人一字一顿道,望着徐铮然的表情严肃无比,转眼又扬起一抹笑容,唇角眼梢的锐利登时被消于无形。 他往前走了一步,徐铮然嗅到了淡淡的桃花香。 他听到男人说:“太久了,你都不记得了。不过没关系,我记得就好。” 第21章 你不要像无尾熊缠着我 我还不想和你做朋友 什么样的动物亡灵,可以化人,有实体,影子淡,智商低,长得帅,香香的,会撩人…… 几小时后,徐铮然蹲在一个小餐馆的厨房里,蹭着wifi偷偷拿手机搜。搜了几遍不见结果,他又登陆了一个夜行者的论坛,匿名发了个求助帖,接着便退了出来,起身往外走去。 他暑假在这个餐馆打工,全天制,但这两天因为有事,都请了半天的假——昨天是因为那个小鹿眼,今天还将是因为那个小鹿眼。 徐铮然离开厨房来到大堂,一抬眼就见那个男人在店里坐得好好的,正在笑呵呵地与店老板的小儿子说话,边说话还帮小孩玩游戏。见到他出来,男人立刻开心地冲他招手,徐铮然木然地别过脸去,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这店老板也太心大了,居然就由着这么个奇奇怪怪看着就很可疑的家伙在店里坐了一上午,还放任自己的儿子跟他玩……不怕被吃掉哦? 话说回来,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啊,从出门开始就一直跟着自己,问他要干嘛也不说,几个意思? 徐铮然一想到这事就头大,看见男人哈士奇一般地朝自己跑过来,更觉烦躁,刚要把他赶开,身后忽然传来了呼唤声,回头一看,是老板从厨房里追了出来。 老板是个四十多快五十的汉子,肤色偏黑,挺着个圆圆的啤酒肚,上身单穿着一件白色背心,已经因为厨房里的高温而湿透。他叫住徐铮然,手上拎着两份打包好的盒饭。 徐铮然愣了一下:“干嘛?还要送外卖?” “不送,给你拿去吃的。”店老板将打包盒递给他,“难得你带你朋友来……” 什么朋友?那个连人都不是啊老板!徐铮然看了眼那个男人,坚决地将盒饭递了回去:“不,我不要。” “诶,你这孩子,就一点东西多大的事,客气什么……” “真不要……诶。”徐铮然见推不掉,索性接了过来,说了声“谢谢老板”,然后趁着老板转身,将手中东西往桌上一放,拎起包就冲了出去,头也不回。 跑出一阵,气喘吁吁地回头,只见那男人正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手里拿着两个装着盒饭的塑料袋。 “……!!!”徐铮然怒了,“谁让你拿的!” 男人提起手中的袋子晃了晃,一脸无辜:“刚才那个和你说话的大叔。” “这我知道!我是问你拿这个干吗!” 男人的表情更无辜:“吃。” 徐铮然:“……” 男人摸了摸肚子,征询地望向徐铮然。徐铮然没办法了,摆了摆手:“吃吧吃吧。” 男人很开心,仔细看了看两份盒饭,将其中一份递给徐铮然,自己拆开了另一份就愉快地开吃。不得不说,人长得帅就是占便宜,做啥都不难看,哪怕他就这么大咧咧地站在马路边上吃盒饭。徐铮然本想趁着他吃饭的时候把他丢在路边,谁知这家伙边吃边走,又快又稳,死活要跟在身后,徐铮然觉得这实在是太丢人了,只好停下来等他。 男人更高兴了,往路边一蹲吃得不亦乐乎,活像只白色的大野猫,饿了几天终于找到粮的那种。徐铮然看了一会儿,肚子叫了起来,男人抬头冲他一笑,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吃。” “吃你个头啊吃,也不嫌丢人。”徐铮然骂了一句,将人拎起来,找了处台阶,两人并肩坐下。犹豫了一会儿,徐铮然终于还是打开了手中的塑料袋,盒饭盖子一掀起来,他便察觉出了不同——他与男人两人的盒子里都是炒饭,然而他的那份里少了豆芽,却多了火腿肠。 发觉他的目光,男人笑了一下:“那大叔让我把打了两个结的袋子给你,让我别弄错了。” “嗯,他知道我对豆芽过敏。”徐铮然扯了扯嘴角,这样看来,他这份没准还是单独炒的。 “那大叔对你很好。”男人道,“他给你东西,你干嘛不要?他是真心的。” “我知道。”徐铮然拆开一次性筷子,开始往嘴里拨拉米饭,“但那又怎样?他给我的,拿了还得还,既然这样,还不如尽量别拿,自己也轻松点。” “不是这样的。”男人摇头,唇边还沾着一粒米,“不对,不是这么个说法。” “哈?”徐铮然忙着吃饭,头也不抬,“什么不对?有拿有还,哪里错了?” “没有错,但是不对。”男人很肯定地说着,按下了徐铮然刚举到嘴边的筷子,又将他的脑袋扳了过来,“事情不是这么算的。” 被打断进食的徐铮然挂着一头黑线,边继续着咀嚼的动作,边盯着男人沾着饭粒的脸,用力点点头,满脸的风雨欲来:“嗯,想说啥?你说。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30 ” 男人似乎完全没察觉到他隐隐燃烧的怒气,只是很认真地望着他,抬手摸了摸他的头,然后用一种教小孩儿一般的语气说道:“有人喜欢你,对你好,是好事。这不是债,是缘,缘是不用还的,只要想办法让它发生,让它一直延续下去,那就是很好很好的事了。” 很古怪的措辞,意思也好怪。徐铮然觉得此时自己应该拍开他的手,然后再骂一句“什么鬼”;但他没有。他只是怔怔地望着那个男人,感到那股淡淡的桃花香再次缠上了鼻尖。 不知为什么,他觉得此时此刻,有些似曾相识的东西正在自己的肩头停留。或许是落在发顶的触感,或许是对方说话的语气,或许是那段废话中的某一个字或词。他说不清楚,但他就是觉得熟悉,就像是有什么曾深埋在意识与骨血,沉默经年他未曾察觉,却在某一刻突然被一个倏忽而逝的东西勾起,旋转,开花,然后瞬间消失,再度归于沉默,不见踪迹。 他感到鼻尖莫名地发酸,他感到胸腔被奇怪的感觉充盈,他听到自己在问:“喂,你洗手了没?”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于是徐铮然理所当然地怒了。他拍掉了男人的手,还用筷子的尾端去敲他的头。 “啪”地一击,时间照常流淌,空气恢复清新。徐铮然顿感胸口轻松不少,收回筷子,吸了吸鼻子继续吃饭,心不在焉地拨了几下,忽然开口:“喂,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我该怎么叫你啊?” “啊?”男人的脸上显出一丝茫然:“我不知道啊。” “什么叫不知道?”徐铮然皱起眉头,“你没有名字?” “应该是有的。”男人搔了搔后脑勺,“但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还是不愿意说?”徐铮然挑起半边眉毛。 他知道对于有些灵而言,名字是很重要的东西,他一般也不会主动去问灵的名字,一方面是懒得记,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知晓名字,往往也意味着结下了缘分与羁绊,这在他看来并无必要。 而现在,他难得主动去问一个灵的名字,对方居然还跟他装傻? 徐铮然又不高兴了。他将吃剩的盒饭包好装进包里,起身就往车站走,看也不看那个男人。对方这回总算是看出了他的生气,忙追了上去:“诶,我没骗你,我是真不记得了。” “好好好,不记得就不记得。”徐铮然烦躁地摆摆手,“那我总得有个称呼来叫你吧?怎么叫?要不就拿你原形叫?狮子?老虎?” 男人茫然地摇摇头,眼前忽然一亮:“狮滚球!” “啊?什么鬼?施衮裘?”徐铮然一脸古怪,“算了,你高兴叫啥就叫啥吧,滚球就滚球,总比滚粗好……诶,施衮裘,抬手,把你脸擦擦。” 他示意施衮裘将脸上的饭粒擦掉,之后就坐在车站的长凳上,自顾自地开始玩手机,不再理他。察觉到他的心情依旧不好,施衮裘的神情变得有些无措。踌躇片刻后,他一点点往徐铮然身边蹭了过去。 徐铮然正在看自己帖子的回复,见他靠过来,立刻把手机收了起来,问道:“干嘛?” 施衮裘摇了摇头,说道:“你是要去哪儿?” 徐铮然:“找人” “找谁?” “不关你事。” “关的。”施衮裘很认真道,“我在你梦里,看到过属于别人的碎片。是关于那些的吗?” 徐铮然诧异地望他一眼,旋即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他说怎么总觉得熟悉呢,合着就是在梦里见过。这也真是够烦人。 “嗯,差不多……就有些事想去查查看。”他回答道,又拿眼睛去斜男人,“你知道得倒清楚。” “我猜的。你总是很好猜。”施衮裘说着,在他身边蹲下,仰头看他,“能不去吗?缘梦而行,必出妖异。” “要你多嘴。还有别一副跟我很熟的样子。”徐铮然没好气地说着,站起身来,看到一辆公交车正在缓缓进站,“爱去不去,我随便的。” 他跟在人群后面,拉卡上车,一回头见施衮裘果又跟上来了,便一脸不爽地一直捏在手里的两枚硬币给投了出去。施衮裘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再次问道:“所以你现在是要去哪儿?” “找人。” “找谁?” “未秋中介!行了吧!别问啦,烦死了你啊!”徐铮然怒吼着,几近抓狂。 所以说,这么烦的亡灵,到底是哪个垃圾桶爬出来的啊!简直要命! 第22章 天使的魔法,温暖中慈祥 气归气,但徐铮然说去未秋中介,这倒不是瞎说——他是想去那问问关于那个小鹿眼女孩的事。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离开未秋中介的时候,夏时曾告诉他,周傥有办法问出那女孩的故事。如果他想调查那女孩生前的话,未秋中介是一个不错的切入点。 ……虽然去了多半会有些尴尬,毕竟那个叫夏时的还特地警告过他,搞清自己的位置,不要多管闲事。 但有些事,不管不行啊——靠在椅背上,徐铮然望着车窗上浅浅的倒影陷入沉思。那女孩在镜前的哭叫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中回放,撕心裂肺,让他觉得自己一定得做点什么。 其实真要说起来,徐铮然并不算是特别成功的夜行者,甚至连有天赋也算不上。他虽有“见鬼”的能力,却缺乏驾驭这种能力的先天条件——他八字轻,无法震慑灵体,自己的气运还贼低,容易出事。另一方面,他又没有没什么有效的手段来对付他们,唯一的武器就只有烂大街的海盐和几张省吃俭用网购的符纸而已。就这样的软件和硬件条件而言,他确实不太有降妖除魔见义勇为的资本。 但架不住他没耐性啊。那么糟糕的事,那么惨痛的哭叫,就在自己的脑海中出现,吵得他心神不宁坐立难安。他的性子太急了,真的没耐性等那些声音自己消失。他必须得做些事,好让一些尽快归于安宁。 更何况,那个女孩,还在叫妈妈。 每思及此,徐铮然的心脏就会不由自主一阵紧缩。茕茕如他,从来最怕听到别人叫“妈妈”,或许因为是他自己的呼唤,从未被响应过。 当别人的呼唤被回应了,自己也许会嫉妒;而当别人的声音无法传达的时候,自己又会难免唏嘘。矫情如此,也难怪一年到头过不上几天安心日子。 不是在吃苦,就是奔波在自讨苦吃的路上……算了,就这样吧,就当是积阴德攒气运好了。 徐铮然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抬眼忽然看见车窗上一抹倒影摇晃。 细细看去,只见施衮裘瞳孔缩成一线,幽光流动的眼睛倒映在窗玻璃里,像是隐没在薄薄云层之后的两颗星。徐铮然心念一动,蓦地转头,恰见施衮裘弯下腰来,那两枚隐在云端的星,瞬间就到了近前。 “别怕。”施衮裘凑到他跟前说着,气息喷吐,还拿手拍了拍他的头,像是看透了他心中所想,“也别难受。你想做什么就去做,遇到事了,我挡。” 你挡屁啊挡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31 ,啥都不会就会吃,连个名字都不说。徐铮然在心里这么吐槽着,面无表情地抬手,再次将头上的爪子一把拍下。 徐铮然是抱着被夏时鄙视甚至是嘲讽的心情重返未秋中介的。根据他的观察,这种事那家伙做得出来,为此他还花了不少时间来准备互怼的台词。但他怎么都没想到的是,等他终于准备好了台词,迎接他的却是未秋中介紧闭的大门。 两扇玻璃门关着,中间落着锁。徐铮然上去敲了敲又摇了摇,见确实没人,一头雾水,心中又觉失望,无奈之下只好走了。行了几步,回过头去,却见施衮裘正蹲在门口,眼睛盯玻璃门,蠢蠢的脸上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忽见他抬起右手,朝着自己的掌心里吹气,徐铮然心里登时咯噔一下,生怕他一个想不开就把人家玻璃门砸了,忙大声叫他过来。施衮裘不急不缓地应了一声,将右手团起,用力握了握,旋即伸出两指,在玻璃门前搓了搓,接着便拍拍手站起来,往上方深深地看了一眼,旋身跟着徐铮然走了。 一抹淡淡的桃花香留在了他方才所在的地方,在原地轻轻打了个旋儿,自行向上飘去,直上二楼,又有意识般地钻进窗缝,避开帘布,最终被两根白皙修长的手指夹住,化为一片浅粉的桃花瓣。 周傥一身天蓝睡衣,站在飘荡的窗帘之后,透过二楼的窗户,俯瞰着徐铮然与施衮裘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谢了,好心人。”他呢喃着,捻着那枚花瓣,转过身去,走到了夏时的身边。 夏时正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敞着衣领,脸上是不自然的酡红,额上身上全是汗水,像是从水中捞起一般。周傥走过去,将那片带着凉意的花瓣轻轻放在他的眉间,夏时“嗯”了一声,脸上痛苦的神色稍减,然而很快,花瓣就发出“滋滋”的声响,如同被炙烤的冰一样,渐渐融了。 周傥眉头皱起,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夏时生病了,因为吃错了东西。 这是周傥的责任,但他是真没想到——那天徐铮然带了个呆呆的女孩子过来,他就像以往一样,与那女孩谈心,诱导她说出自己的故事,然后排了个版,打了个印,整理一下,就交给了夏时。夏时当时直接就拿去吃了,非常镇定,谁知道才吃完没过几个小时,人就开始发烧,又烧又吐,一直到今天。 周傥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隐隐地,他又能猜到些什么——夏时会变成这样,多半是因为他变了。 在润安事件之后,夏时原本固步不前的精神与情感就开始以一种野草般速度疯长,生气勃勃,却缺乏循序渐进的过程,也无法构成自己的体系。这就导致他的精神世界在变得敏感的同时,日渐脆弱与凌乱,同时又缺乏自我控制与防御的机制,以至于稍微强烈一些的负面情感灌入,就会引起整个世界的动荡。 更何况那女孩的故事,可不止是“稍微强烈一些”而已。 “我该怎么帮你呢?”周傥叹息着,伸手抚向夏时滚烫的脸颊。 “你的世界,我能碰触多少呢?” 夏时呻吟着,双目紧闭,无法回答。周傥抿了抿唇,正要将手抽回,冷不防被夏时一把抓住。灼热的温度从夏时的掌心传来,他听到夏时发出一声神志不清的低语—— “妈妈,救我。” 第23章 好想好想和你在一起 在离开未秋中介的半小时后,徐铮然带着施衮裘一起,出现在了s大的校园。 既然不能去未秋中介了,徐铮然只好转换思路,回到了当初发现女孩的地方,想找那些和女孩有接触的亡灵来了解情况。这事说难不难,说易不易,好在他和亡灵打交道也算是有经验了,哪怕是动物的亡灵,只要操作得当,也是能从它们嘴里套出一些情报的…… 前提是你身边没有个二傻子。 又一次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野猫的亡灵叫得撕心裂肺头也不回夺路而去,徐铮然胸口剧烈起伏,终是忍不住,炸了。 “我擦!我擦擦擦!你到底怎么回事啊!”他转头冲着自己的马仔吼,“为什么那些灵一看到你就跑!为什么!是你长太丑了吗?还是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 “我什么都没做啊。”施衮裘一脸无辜,“我只是站在这里而已。” 徐铮然:“……” “哦对。”施衮裘想了想,又道,“我驱邪来着。” 驱你妹啊!说那么好听,明明就是被嫌弃讨厌了好吧! 徐铮然无奈了,这难道就是所谓的食物链,大王吃小王,小猫怕大猫? 叹了口气,他求施衮裘:“喂,我说你去别的地方待会儿好不?” “去哪儿?”施衮裘满眼茫然,“我想陪你。” “我不用你陪!”徐铮然一掌拍上额头,“这样,你……啊对,你帮我个忙吧。” 施衮裘:“嗯?” “你不是你说进过我的梦吗?那我梦里那个女孩子你肯定也见过了是吧?” 施衮裘迟疑地点头:“见是见过,可我当时光看你……” “见过就行。”徐铮然一拍手掌,朝远处一指,“你这样,那边那群女生看到没有?就穿着民国学生服拍照的那群?你去那里帮我打听一下,那个女孩子是哪个专业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住哪栋寝室,问到了再来找我!” “砖叶?般?”施衮裘的表情有些无措,“那些是什么?她们为什么穿着这样?好奇怪啊。” “再奇怪也没你奇怪,赶紧给我去!”徐铮然把他奋力向外一推,“问不到你就不要回来见我!” 施衮裘被他推得一个趔趄,懵懵懂懂往外走,嘴里还不住念叨着“砖叶、般、名字、寝室;砖叶、般、名字、寝室……” 徐铮然目送着他走远,后退几步,猛地一个转身,飞快地朝远处跑去,抽空回头看了一眼,遗憾地发现臆想中那种一大群女生团团围着施衮裘,捧着脸颊叫“好帅”的经典场景并没有发生。不过她们显然对施衮裘还是挺有兴趣的,几个女生正站在他旁边,听他结结巴巴颠三倒四地说着什么“女孩子……黄裙子……”之类的话。那几个女生估计是集体出来拍艺术照的,穿得俱是一身蓝色的民国女学生装,蓝衣黑裙,脚踩白袜,梳着一溜的整齐麻花辫,与身穿白色唐装的施衮裘站在一起,看着古怪又和谐。 “……”徐铮然看了会儿,忿忿地转过脸去。长得帅就是吃香,他进大学来交谈过的女孩子就没超过一只手…… 帅死快啊混蛋! 摆脱了施衮裘,徐铮然很轻易地就在小树林里找到了一个动物亡灵,有灵性,会说话,最重要的还是和小鹿眼接触过,唯一比较不能忍的就是它说话喜欢带个“喵叽”的尾音……你丫明明是个鸟吧? “也就是说,女孩的灵刚出现时,就是被你发现的?”经过一番艰难的沟通,徐铮然总算是问到了一点东西,“她当时看上去正常吗?” “记不清楚了喵叽。”那亡灵鸟头人身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32 ,穿件花衬衫,说话的时候还会一本正经地用翅膀摸下巴……准确来说是喙的下方。类似的情景画成漫画或许会比较可爱,但真的看到就有些诡异了。 “人类的亡灵不熟悉喵叽。什么叫正常不清楚喵叽。”那鸟头人语气里带着困惑,可能在它看来人类这种东西本来就是挺奇怪的,所以也分辨不清什么正不正常。徐铮然强撑着微笑,内心已经刷满卧草。 喵你妹的叽,喵了个叽的,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啊,对了!”那鸟头人忽然一个猛捶手,吓得徐铮然差点跳起来:“怎么了?想起什么了?” “她当时一直在说,‘夫君不要我了’喵叽。”鸟头人这么答道,“现在是好像都叫‘蓝朋友’了叽?” “不,现在叫老公……不对,重点不是这个。”徐铮然皱起眉头,“‘夫君不要她了’?她有男朋友吗?我怎么没听她说过这样的话?” “母鸡啊。”鸟头人淡定摇头,那口音让徐铮然恨不得直接掐死他,“刚来的时候就这样啦喵叽,一直哭,后来时间长了就不哭了,就一个人发呆喵叽。”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徐铮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送走了喵个不停的鸟头人,一个人站在小树林里发愣。 很奇怪的表现。人类死后化为鬼灵,会记忆淡去,这很正常。会留存下某些执念,反复念叨,不肯放下,这种情况也不少见。但问题是,凡是能留下的执念,往往都是强烈到铭刻在魂魄里的,纵使轮回转世亦未必能忘记,又怎么会才过一阵子,就消失不见? 除非那个执念,不是她自己的。只是别人用某种手段,暂时地写在了她的魂魄里,虽然强烈,但痕迹却浅,一抹即去…… “徐铮然?” 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呼唤,徐铮然愣了一下,诧异回头:“学姐?” 一个高个子的漂亮女生正站在他身后,秀眉飞扬,手上还拿着个照相机:“啊呀,果然在这里,我还担心是骗我呢。” 徐铮然:“???” “听这小哥说,你在找人?” “……”徐铮然心里咯噔一下,登时有了不好的预感,“谁?” 他话音刚落,便见施衮裘从不远处跑了过来,肩上扛着个三脚架,欢天喜地激动无比:“问到啦——问到啦!砖叶和般我都问到啦!” “问到个头啊你!”徐铮然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冲着施衮裘就是一顿吼,“让你问个人,你把我学姐找来干嘛!” 第24章 踏遍万水千山 那拿着相机的漂亮女生,姓陆名遥知,大二学姐一枚,当初拐徐铮然进灵异社的就是她,理由是徐铮然“看着就一副很通灵的样子”。 就这点来说,她的眼光还是很准的。而这种神准,在今天又一次得到了验证。 “不是他找我的,我找他的。”眼瞅着施衮裘被徐铮然批得头都抬不起来,陆遥知终是看不下去了,主动解释道,“刚才我在给合唱团的妹子们拍合照,见这家伙奇奇怪怪的,就多问了两句……行了行了,三脚架你先放这吧,别一直扛着,累不累。” 施衮裘听话地将三脚架放在地上,然后就跑到树荫下蹲着去了。陆遥知点点头,转脸问徐铮然:“他说你在调查前阵子那个死在自己寝室的美院女生?” 徐铮然:“……啊?” “梁悠悠,s大美术学院动画专业的大一新生,校学生会网编部干事,同时还是摄影协会的成员。单身,有过一个男朋友,不过因为对方没考上大学,所以分掉了。”陆遥知探究地望着徐铮然,手指绞着单反上的绳带,“你在打听的,难道不是她?” 我不知道啊。我光知道她黄色裙子小鹿眼,表情呆呆很可爱,别的我都不知道啊。 徐铮然肩膀一颓,突然感觉好挫败。查了半天,得到的情报还没有人家一个问句里来得多,这效率,真特么得感人至深。 “……有照片吗?”憋了半天,他从喉咙里挤出这么一句。陆遥知早就准备好似地掏出手机递了过去,屏幕上几个女孩子挤在一起,笑容可爱,正伸出手指对着镜头一起比心。照片上加着小花花小猫猫以及阿宝色的滤镜,人脸上则多了很可爱的猫咪胡须与腮红,一看就是修过的。所幸没修得太过分——起码在徐峥然看来不算太过分,该认识的脸还是认得出来的。 徐铮然仔细看了又看,从照片上找到那双熟悉的小鹿眼,尚未开口,陆遥知已经将手机收了回去,在屏幕上划拉一下,又递到徐铮然面前,这次的屏幕章却只是一张截图,是关于女生猝死的报道的,文字间夹了一张冷冰冰的插图,穿着长裙带着遮阳帽的女生趴在写字台上,一动不动,脚边放着个行李箱。 前后两张图的对比有些强烈,瞧得徐铮然心里有些难受,想想又觉得奇怪:“这张照片怎么回事?现场拍的?” “可不吗。”陆遥知答道,“这女生和我一栋寝室楼,就住我们隔壁,只是太内向,平时也没怎么说话,要不是这次出了这事,我都还不认识她……当时是她室友先发现不对头的,看到她没了动静,吓得连手机都不要了,敲开我们房门就开始哭。我就趁着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溜到了她们寝室,拍了几张照,这张就是其中之一,被这个公众号给收走了。” 徐铮然:“公众号?” “对啊,‘风雨惊闻’,学生自己建的公众号,民间小号。学校的官方微信哪儿敢写这么细啊,压下去还来不及。”陆遥知道,“做这个公众号的我认识,也是我们学校的,特别擅长情报搜集,消息不要太灵通,我关于这女生的很多消息也是从他那儿听来的……” 注意到徐铮然升起希望的眼神,陆遥知话锋陡然一转:“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打听那个女生的事?” 能为什么?总不能说我现在天天做梦都梦见她吧! 徐铮然抚了抚额,开始闭着眼睛说瞎话:“嗯……其实我也没有在特意打听她,只是碰巧听到有人提起,就有些好奇……” “你有啊。”蹲在地上的施衮裘立刻抬头道,“你都问了半天了,连口水都没喝。” “……”徐铮然果断屏蔽了他,继续道,“再说我特意打听她干嘛,我都没见过她,连认都不认识,你不说我连她名字都不知道。” “你见过的。”施衮裘总是那么诚实:“你做梦都梦到她了。还总是想她。” 徐铮然:“……”你不多嘴会死吗?这说得都叫什么话! 果不其然,陆遥知瞬间就误会了,看向徐铮然的目光里都带上了一些同情和歉意:“啊,真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对她……” 不,学姐你想多了,我对她什么都没有。 不过事已至此,徐铮然也懒得再解释什么了,索性就顺着陆遥知的思路往下走,还很沉重地点了点头:“嗯……所以有些事是真心放不下,真的很想查清楚。学姐你如果知道什么的话……” “其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33 实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陆遥知不太好意思地打断了他的话,“不好意思,刚才有点吹过头了。其实我和那个公众号的关系就只是收照片和卖照片而已,关于那女生的情报都是从那篇文章上看的,你要想要的话我现在就转发给你,再多的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可以帮你去打听。毕竟那女生就住在我们隔壁……我是说生前,你要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帮你去问问看。” 陆遥知做事很快,口中才刚说完,手上已经将那条报道给转发出去了。徐铮然一边说着“谢谢”,一边忍着心痛打开了流量。那文章还挺长,徐铮然点开后习惯性地向下一刷想看下长度,谁知仅无意中瞟了一眼,整个人即愣在当场。 【故事的转折在于两个月前,她从网上买了一瓶发膜,结果发现,在随寄的小礼物当中,有一把没有包装的精致银梳……】 视线扫过这串文字,脑海中有一抹银色一闪而逝,徐铮然倏然抬起头:“梳子!” 陆遥知:“什么?” “梳子,银色的梳子。”徐铮然急到拿手给她比划,“学姐你能不能去帮我打听一下,那个悠悠……她是不是有一把银色的、这么大的梳子?如果……如果能帮我拿到手,就更好了!” 陆遥知是个很好的学姐,虽然有时说话喜欢夸大其词,但她本人还是很不错的,从她一口答应帮忙这一点就能看出来。 虽然她的理解再次跑偏了……她以为那把银梳是徐铮然偷偷送给梁悠悠的礼物。不过徐铮然也不打算再争辩什么了,学姐说啥就是啥吧,东西能弄到手就好。 陆遥知很快就离去了,毕竟她那边还有一群民国女学生在等她拍照。施衮裘扛着三脚架送她回去,徐铮然则原地坐下,开始细看那篇公众号的报道,越看越是惊讶。这报道其实对梁悠悠的猝死并没有提到多少,也没提出什么像样的见解或者推测,更多的只是用讲述了一下梁悠悠的生平,态度客观,用词平淡,像是一本流水账,然而所述之详尽,又让这本流水账显得有些吓人,配上陆遥知那张现场照片更是让人不适,下方的留言评论区里也有很多人提到了这点,甚至还有人骂作者不尊重死者和侵犯隐私的,最难听的还有“变态”——这个作者倒是无所畏惧,什么评论都敢放出来。 “多半也是个夜行者吧。”徐铮然猜测道。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能在短时间内获得这么详细的情报,要说没点什么特殊能力他是肯定不信的。正好身边没别人,随口就猜了,反正也不怕被打脸。 “什么是夜行者?”一个声音忽然响起,徐铮然吓了一跳,转头一看,才发现是施衮裘已经回来了。他嫌弃似地挥挥手让施衮裘坐到一边,回答道:“就是靠着自己的特殊能力偷偷赚钱的人。” 施衮裘手上捏着一张纸片,折来折去地在叠小船,闻言抬头:“你也是吗?” “现在不是。”徐铮然摆摆手,“以前试过,干不了。” 施衮裘:“为什么干不了?” “衰呗,太容易出事了。”徐铮然答道,“学着别人去卖新闻,本来以为靠着亡灵能做得容易些,结果老是出意外,一趟跑下来,赔得比赚得还多,有时还要出医药费,亏死。” 叹了口气,他将手机收起来:“再说,跟人打交道最累了。所以啊,我现在也不指望靠通灵赚什么钱了,遇到能帮的就帮帮,就当积德攒运气了……喂,起来了,走了。” 施衮裘应了一声,将手中的小纸船递到徐铮然面前。徐铮然一头黑线:“这什么玩意儿?给我这个干吗……诶,这是人家丢掉的彩票!谁让你捡回来的!” 施衮裘不答,用手在纸船上虚虚一盖,又猛地拿开:“萨普莱斯!!——” 潮水般的桃花瓣从纸船中喷涌而出,扑了徐铮然一头一脸。徐铮然木然地眨眼,从口中吐出一片花瓣:“你几个意思?” “好看吗?”施衮裘看上去还挺高兴,“我回来的时候看到别人也是这么玩的,不过他用的是帽子……是不是很有意思?” 有意思你个大头鬼! 徐铮然寒着脸去拍头上的花瓣,完全不理解这种植物的生殖器官有什么好看的,更不明白这种把戏哪里“有意思”了。忽觉眼前一暗,却是施衮裘伸手过来,去摘他额前碎发间的花瓣,与此同时,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人啊,还是很有意思的。他们会做很多有意思的事,如果你跟他们亲近,就会发现这个世界也变得有趣许多。所以,不要嫌弃人,也不要怕人,成不成?” 第25章 走遍海角天涯 徐铮然觉得现在的情况有点逗。 一个除了外形之外没有任何地方和“人”沾边的东西,告诉他这个正宗的人类,你别怕人,不要嫌弃他们,人类都好有趣好可爱的…… 可爱你大爷。 徐铮然没好气地拍掉施衮裘的手,又把头上肩上的花瓣胡乱摘了个干净,这才对施衮裘道:“你知道我现在看你像个什么吗?” “???”施衮裘茫然摇头。 “一只小青蛙,特傻白甜的那种。”徐铮然面无表情继续道,“坐在一个小水洼里,拢共就见过那么几条小鱼,自己觉得挺无害,就敢到处去和别人呱呱呱,你看鱼多可爱啊,鱼都是无害的,要喜欢小鱼鱼……行,你觉得怎样就怎样吧,我也懒得和你说什么了,等哪天把你扔到鱼塘里去,让你被大鱼好好咬一咬,你就知道疼了。” 他说完,拍了拍头发,转身想走,没行几步又感到衣角被抓住。扭头看向施衮裘,却见那二傻皱着眉头满脸纠结,也不知是没听懂他的话还是怎样,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不疼。” 徐铮然:“???” “也被咬过,不疼。”他说完,似是想到了什么,唇角一勾,双眼一眯,清澈的瞳中陡然倒映出曳曳花树,花飞满天,“想到你,就不疼了。” “……神经。”徐铮然一头雾水,掰开他的手就往树林外走去。施衮裘张口似还要说话,徐铮然掏掏耳朵,直接来了一句:“你是人我是人?” 施衮裘:“……你是。” 徐铮然:“吃饭你出钱我出钱?” 施衮裘:“你出。” “很好,既然知道就给我闭嘴。”徐铮然沉着脸道,“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再乱说话就不给你吃晚饭,也不让你进家门,你给我到外面睡石板去。” “……”施衮裘乖乖地拿手捂住了嘴,徐铮然顿感一阵轻松,想想又觉不对——自己为什么要拿晚饭和床来威胁他?这二傻的食宿,好像本来也不该他负责吧! ……果然还是赶紧找个机会丢掉吧。徐铮然拿手揉了揉太阳穴,轻轻叹了口气。 愿意给灵帮忙是一回事,收留抱养什么的就又是另一回事了,更何况这家伙这么烦,又傻,还占地方…… 没记错的话学校里就有流浪灵的聚集地?徐铮然记得刚开学那会儿自己还特地去那里看了一眼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34 ……要不到时候就偷偷地把这二傻放在那里好了,就丢到门口,他长那么好,总会有灵来捡的。 徐铮然漫不经心地想着,看施衮裘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自己跑到跟前来可劲儿蹦跶的小泰迪。虽说自己并不讨厌狗,但不知为什么,看着他就是觉得烦,那种莫名其妙的亲昵和热情更是令人适应不能,让他分分钟想拿纸箱把这家伙装起来搁到垃圾桶边上去——不对,真要说起来这家伙还不如泰迪呢,泰迪再浪,起码吃得少。 话说……这家伙究竟什么品种来着? 徐铮然陡然想起这茬,随即便回忆起自己早上发出去的那条求助帖,当下便掏出手机想要看下回复,谁知刚摁亮屏幕就见到一条微信消息跳了出来。 陆遥知:【你说的梳子,是不是银色、小小的,还断了根齿的?】 徐铮然心中一跳,立刻回复了一句“是”,想想又不太确定,努力回忆了一下梦中那把梳子的样子,又补了一句:【或许吧,我知道颜色和大小,但细节我记不太清楚。学姐你已经找到那梳子了?你人现在在哪儿?】 【嗯嗯,我在梁悠悠寝室。那梳子掉到写字台下面去了,我正趴在地上掏。】 徐铮然诧异了一下:【她室友还住在那儿啊?胆子那么大。】 【没,都搬走了。】陆遥知回复道,【我们两间寝室的阳台比较近,我直接翻过来的。】 徐铮然:“……”收回前言,胆子大的是你才对。 他说呢,跑到别人家的桌子底下捞别人的东西,这心得大成什么样。 【掏出来了吗?要不要我去帮忙?】他问陆遥知。过了片刻,陆遥知回复道:【没事,已经拿出来了,都是灰。你等等,我去弄干净点,拍张照给你看。】 【好的。】徐铮然回复完,就近找了块阴凉的地方坐下等着,施衮裘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见他坐下就默默站在一旁。徐铮然见他站的角度有些奇怪,就抬头问道:“你站在那儿做什么?” 施衮裘闭口不答。 徐铮然翻了个白眼:“说话!现在让你说了。” 施衮裘方道:“替你挡太阳。”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啊。 徐铮然只觉好笑,见施衮裘站了一会儿又蹲了下来,更是摇头,不再理这二傻,低头继续看手机,却没注意到施衮裘的脚下黑影蔓延,延伸成婆娑树影,正将他温柔地罩在其间。 轻风拂过,影树颤动,落下簌簌繁花,溶在徐铮然的影子里,飘出清淡的香味。徐铮然抽了抽鼻子,却依旧什么都没发觉,只感到一阵古怪的凉意笼在周围,分外舒服。 然而很快,这种凉意就变成了刺骨的冷意,在他点开学姐图片的瞬间兜头浇下,激得心脏一阵紧缩。 学姐传过来的照片中,没有梳子,只有一片黑暗。 然而徐铮然还是看到了,藏于那片黑暗之中的、荡在半空的绿色绣花鞋。 第26章 让每一个日子都串联成我们最美丽 “就是从那里,跳下来了喵叽。”寝室楼下,鸟头人身的动物灵正一本正经地向着徐铮然叙述着,翅膀指向二楼的一处阳台。徐铮然循着他指的方向抬头看了一样,眉头扣得死紧:“学姐……我是说那个女孩子,就这么跳下来了?受伤了吗?” 鸟头回忆了一下,喵叽喵叽地摇头,徐铮然紧跟着又问道:“那她看上去还好吗?有什么异样吗?” 鸟头想了想,回答道:“有味道的喵叽。” 徐铮然:“嗯?” “那个女孩的身上,有很熟悉的味道喵叽,闻着让人很讨厌的喵叽……叽——叽叽叽!” 鸟头人话说一半突然变了调,望着徐铮然的身后。徐铮然奇怪地回头,只见施衮裘正从远处跑来,边跑边挥手。徐铮然“靠”了一声,再转过头,那只鸟头人果然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翻了个白眼,在心里把施衮裘按在地上就是一通狂踩,还没踩完,施衮裘已经奔到了跟前,他干脆直接付诸行动,照着施衮裘空空的脑瓜就是一下:“谁让你过来的!” “……不是你吗?”施衮裘茫然眨眼,“你让我走远些去打听,我打听完了,就自己回来了啊。” 徐铮然气结,抬手又是一下:“打听个毛线!让你走远,不是让你打听,而是让你不要妨碍我打听,这都不明白!” 施衮裘捂着脑门点点头,怔了片刻后道:“那我现在再走远些?” “走什么啊,人都被你吓跑了!”徐铮然绞起双臂,一脸烦躁,“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个知道行踪的,我连学姐的去处都还没问呢……” “啊,这个我知道!”施衮裘赶紧举手,“我问到了!” 徐铮然:“……哈?” “刚才在那里,又看到了几个穿着奇怪衣服的女孩子,正在买水喝。”施衮裘往远处一指,又将双手置在脑袋两边,向下一划,比了两条长辫,“我问她们有没有看到你学姐,她们说看到了,看到她一个人往南边走,叫她也不理,手里还拿着把银梳子……” 徐铮然:“……” “有个女孩子还说可以带我去找。”施衮裘兴致勃勃地继续道,“给她微信号就行。我说要先来找你,叫她等在那儿了。对了,你有微信号吗?” “……”徐铮然咬牙切齿,“帅死快。” 施衮裘没听清,问道:“什么?” “没什么。”徐铮然白了他一眼,语气闷闷,“南边……不用别人带路了,我知道该去哪里找人。” 施衮裘:“???” 徐铮然也懒得解释,直接转身走了,施衮裘慌忙跟上。又不知过了多久,寝室楼下的灌木丛中传来簌簌的响动,一个鸟头人身的亡灵从中探出头来,朝着两人离开的方向张望了一会儿,缓缓起身,心有余悸:“妈呀,吓死人了喵叽!那个家伙好可怕喵叽!”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一个礼貌的声音忽然从后面传来,吓得鸟头差点又给钻回去。他惊魂未定地回头,只见一名穿着西装的年轻男子正站在身后,笑容客气,身上倚着个面色苍白的小青年,看着很是虚弱的样子,额头上还贴着片冰宝贴。 伸手将青年的身体扶稳,年轻男子眯着一双狐狸眼,询问道:“听说在这个学校,有一个废弃的游泳馆……” “是澡堂。”靠在他身上的青年不耐烦地纠正道,语气微弱。年轻男子点头:“对的,澡堂。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麻烦你给我们带带路呢?” s大共有四个澡堂,北边两个,南边两个。南边的澡堂又有新旧之分,旧的澡堂因为设施老旧,出过事故,在徐铮然入学的前一个学期就已经弃置不用了。学校在附近另外修了个新澡堂,把这间锁了起来,却一直没顾上拆;再加上此处位置较偏,少有人至,便总有无处可归的灵在这里休息栖身。停留的灵越来越多,小小的空间也渐俱规模,等到徐铮然入学时,这里已经成为了校园里最大的灵的聚集地,里面甚至还开了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35 一家旅馆——虽然真的挺简陋的,一个淋浴隔间就算是一间房,连个门都没有;相比之下,更衣室的储物柜则要高级很多,实至名归的贵宾套房,带门带锁,还分上下两个空间,清净又干爽。 今天的客人貌似不是很多,更衣室里的衣柜门大多开着,里面空荡荡的,中间的椅子上则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鬼灵,有的在小声交谈,有的则在发呆,或是做埋头做自己的事。徐铮然扒在窗上偷偷向里看了会儿,没在更衣室里看见学姐,便从施衮裘的肩上跳了下来,来去撬澡堂大门上的锁,边撬边对施衮裘道:“等等你就在这等着,别添乱,知道不?” 施衮裘“嗯”了一声,揉着肩膀站起身来,两脚因为久蹲而有些发麻。他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你就一个人进去?里面好多灵。” “不然呢?带你进去?那得闹成什么样。”徐铮然切了一声,熟练地捅开挂锁,打开了澡堂的门。施衮裘又道:“你确定你学姐在这里吗?这里的味道太复杂了,我什么都闻不出来。” “大概吧。”徐铮然抿了抿唇。其实真要说起来他也不是很确定,只是一听到学姐往南边走了以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里。根据别人的描述,他觉得学姐现在肯定是被什么的东西控制住了无疑,而那个东西很可能就是个灵,害死梁悠悠的那个。她害死了梁悠悠,又想害学姐,但因为学姐的举动,她又产生了某些危机感,所以她在控制住学姐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跑,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而如果想藏住自己的话,灵体众多的地方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像现在,施衮裘已经被气味迷惑,难以分辨了。 当然,这些都只是徐铮然自己的推测,他只能祈祷自己的判断没有错——就是错,也不要错得太离谱。最好里面能有谁给出个关键情报,那也值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徐峥然走进澡堂,先走进女士的更衣室看了一眼——他刚才站在施衮裘身上偷窥的是男更衣室,女士的这边还没看过。 一眼望去,跟男更衣室那边差不多的情况,只是客人似乎更多些,很多储物柜的门都关着。中间的椅子上一样坐着几个灵,徐峥然只淡淡扫了一眼便退了出去,没有注意到其中一人在他离开后轻轻撩起了眼皮,目光探究。 男女更衣室之间是一个小小的过道,过道处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是一只白色的老猫,瘦骨嶙峋。徐铮然走上前去,问他:“能向你问个人不?” 老猫懒懒地看他一样,打了个呵欠:“不能。” “那我能自己进去找找不?” 老猫伸出爪子在肚子下一扒拉,扒出张二维码:“五块钱。” “……”徐铮然肉痛地咬咬唇,认命地掏出手机打开支付宝。他手机有些卡,支付宝点了半天没反应,他便开始清后台,谁知一不小心反而点开了浏览器,早先正在看的论坛帖子一下子跳了出来,左上角一个小信封闪来闪去,示意他收到了新的回帖。 “诶,等等等等,马上就好。”徐铮然叠声叫着,赶紧先把码扫了,这才点开了帖子看回复。看着看着,他的眉头皱了起来,犹豫了一下,他走到门口,探出脸去,看见施衮裘正蹲在台阶上看蜻蜓。 “诶,狮子。”徐铮然叫他,“问你个事。你说你是有主人的,对吧?” 施衮裘闻声欣然回首,老实点头:“嗯嗯,是有的。” 徐铮然:“他人呢?” 施衮裘:“不在了。” 徐铮然:“死了?” 施衮裘再次点头。 徐铮然“哦”了一声,深深地望了施衮裘的影子一眼,缓缓将头缩了回去。靠在门后,他拿起手机,又将那条回帖读了两遍,拳头不自觉地捏紧。 “靠。”他忍不住骂出了声,一手拍上额头,“不至于吧……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招惹上这么个烦人的东西!” 第27章 最美丽(?)的回忆 第一楼 楼主 匿名 求助!遇到一个灵,是亡灵却有实体,影子比较淡,智商看着比较低,非常缠人。请问这种是什么情况?就是普通的亡灵吗?他自称是狮子(还是有主人的狮子),身上却有香味,是那种很淡的花香。 第五楼 楼主 匿名 我是楼主,再补充一下,刚发现他能吃饭!亡灵可以吃饭吗? 第十楼 楼主 匿名 又是楼主,再补充一点。我发现其他的灵都很怕他的样子。他说他自己能驱邪? 第十一楼 楼主 匿名 自顶。 第十二楼 楼主 匿名 有谁能出来解答一下吗?求解答啊,猜测也好,我快被这家伙给烦死了。 第十三楼 惊风雨 有缘路过,对楼主谈的案例很感兴趣,就来说下我的猜测吧。首先,亡灵是不会有实体的,更不会有影子。有实体的只可能是生灵或者物灵,能吃饭的(准确来说是吃人类食物)也只有化为人形的生灵或者物灵,所以我觉得他应该不是亡灵,起码不是纯粹的亡灵。 有一种很大的可能性就是,他是由亡灵附着于物体而形成的物灵。像很多小说游戏里面以剑为宿体的剑灵就属于此列,像龙葵啊、红玉啊什么的。不过现实中的寄宿亡灵可没有这么美好。你知道亡灵都是特别怕死的吧?都说生灵最畏惧死亡,其实不是的,亡灵才是,生灵怕死是因为惧怕未知,亡灵怕死却是因为曾经亲身经历,因为见识过,所以特别害怕。因此他们对生也有着更为强烈的渴求,只是在作为纯粹的亡灵时,他们的存在太过缥缈虚弱,即使渴求也没有什么用;但一旦通过寄宿而变成了物灵,他们的存在和力量都会变得更加强大,对生的渴求也会被无限放大。我以前见过这样一个亡灵,他本来只是因为无处可去才寄宿在了一个罐子里,长年累月之后就变成了罐子的罐灵,然后就开始杀生,吸引一些虫子啊老鼠啊什么的爬进罐子里,吸干它们的生命来滋养自己,越养越强大,后来甚至还把主人家的猫给吃了。幸亏那家主人的朋友是个夜行者,看出不对赶紧把它给摔了,不然那家主人迟早也得出事(悲催的是那朋友还为此赔了不少钱2333)。 回到原来的话题。楼主说你遇到的那个灵自称狮子却有花香是吗?具备了不该具备的特征,这其实挺诡异的。还能恐吓别的灵,就亡灵而言这也太强大了,至于缠人……不是有句话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建议楼主还是注意一下吧。 当然,这些都是我个人的猜测,不敢保证正确性。如果楼主有些担心的话,我倒有个建议——像这种脱胎于亡灵的物灵,一般都是要给自己找“主人”的,缠死了一个,才会去缠另一个。你不是说它是有主人的吗?可以去打听下,如果对方还活得好好的(注意,是好好的),那么就可以放心了,直接把我这篇东西当放屁就是。 最后,敬祝楼主健康,长命百岁。 ……祝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36 你个毛线啊祝! 还长命百岁……明明字里行间都是一副“诶呀客官我看你印堂发黑怕是活不长了请节哀”的语气好吧! 徐铮然将那段回帖的内容又迅速地读了两遍,唇角抿出僵硬的弧度,脸色难看无比。所以说那个施衮裘到底是什么来头?总不会真是什么亡灵加物灵的变异综合体吧? 想起施衮裘那副奇奇怪怪又总是语焉不详的态度,徐铮然心里越发不安,烦得只想冲出去把施衮裘揍一顿再晃着他的领子大问十遍“你是谁”,偏偏现在又没那个时间…… 快步地走到男生澡堂门口,徐铮然闭起眼睛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先把施衮裘放在了一边。现在最重要的是学姐,他得先想办法找到学姐,然后再想办法解决掉那个害人的灵,再然后才是冲到施衮裘面前揍人踩脸和晃领子…… 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徐铮然的心情好了不少。睁开眼睛,他将手机揣进兜里,缓步走进了澡堂,边走边小心地向两边的隔间打量,观察着躲在隔间里的灵。澡堂内部因为长久不用而变得干燥,处处是灰和奇怪的污渍,那些灵就这么一个两个地挤在狭小而肮脏的隔间里,或窃窃私语,或只是安静地坐着,带着让人看不懂的表情。徐铮然头皮发麻地走在其间,感觉自己像是走在精神病院。 有人在试图打开莲蓬头,不停转动水龙头的开关,发出刺耳滞涩的声响,回荡在寂静的澡堂内。紧接着便听水管像是有痰似地咕噜噜几声,旋即便没了声息。于是开关转动的刺耳声音再度响起,徐铮然听得一阵难受,快步走过了那个隔间,想想却又倒了回去,看着那个转动开关的亡灵,若有所思地望了片刻,继续往里走。 那个亡灵年龄看着和徐峥然相仿,微张着嘴,神情呆滞,正抬头怔怔地望着死不出水的莲蓬头,目不转睛。徐铮然只觉得他这样子看着挺熟悉,却在走出几步后才突然反应过来,那样子,倒有些像施衮裘。 那家伙有时也会这样,抬头注视着空中的一个角落,盯着一群蜻蜓出神,看上去傻不溜秋的,呆得很。但仔细一想,两者又不一样——施衮裘的眼神不会这么空洞。不论何时,不论注视着哪里,那家伙的目光里总是充满好奇与欢欣,好像能用自己的双眼去注视,是多么了不起且值得感恩的一件事情。他的眼里时刻盈满天光,有时亦会有花树绽放,特别是在看向徐铮然的时候,繁花漫天,每一瓣都是开心。 徐铮然蓦地停下了脚步。 三秒后,他用力翻了个白眼。又三秒,他用力拍了下头。再三秒,他掏出手机,运指如飞,用力敲着屏幕,将那条求助帖删了个干净,旋即便加快脚步往澡堂深处走去。 ——自寻烦恼,浪费时间!早该想到的,一个能说出“人类好可爱你怎么可以不喜欢人类”这种巨恶心的话的灵,能坏到哪里去啊! 因为一条奇奇怪怪的回帖就把别人怀疑成杀人犯,这样的自己才是有病——那家伙虽然看着可疑了点,但到目前为止什么事情都没有搞出来好吗?他最大的黑点也就是个傻,但傻又不是他的错…… 正这么想着,澡堂外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猫叫,旋即便是更多的惊慌叫声。受惊的灵体四处乱窜,激荡的寒气即使是站在澡堂深处的徐铮然已有所感觉。紧跟着又是一阵连续的“砰砰砰”声响,像是无数的门被瞬间摔上。 徐铮然默默扶了扶额。他有预感,那只蠢狮子,又在犯傻了。 他转身向外跑去,走到男更衣室时,尚觉得一切如常,穿过过道时,却发现那只老猫已经不见了,印着二维码的纸张飘落在地。徐铮然皱了皱眉,走进女更衣室,那股鬼子进村的既视感更强了——只见一整个更衣室空空荡荡,就一个瘦削的男生还坐在椅上看书,四周的储物柜门都关得严严实实,有的门下还露着一片来不及收起的衣角。 “你同伴的话,现在就在澡堂里面。”察觉徐铮然进来,瘦削男生头也不抬地说道,“他刚才一声招呼都不打地闯进来,吓死个人。住在澡堂里的灵都被他吓得跑出来了。”他说着,抬手向四周紧闭的储物柜门一指:“都往贵宾套房里躲……我估计猫太回头会让你赔钱。” “呃,好的,谢谢提醒。”徐铮然嘴角一抽,转身往女生澡堂里跑去,果不其然就看见施衮裘正站在里面。徐铮然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击叩瓜:“你又干嘛!不是跟你说了外面等着吗,你这样我要赔钱的知不知道!” “我担心你么。”施衮裘委屈地摸着脑袋。徐铮然忍不住又敲了一下:“有什么好担心的啊,这儿我又不是没来过!” “那个……头发……” “你还担心起你头发来了?你一共几根毛啊!” “不是我的头发。”施衮裘一把抓住徐铮然挥来挥去的手,向地上看了眼,“我在外面,看到有头发爬进来了……” “说什么瞎话,又不是蛇!”徐铮然说着,抽出自己的手,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窸窣声响,诧异回头,只见发黄的瓷砖上,正爬着一抹黑色。 那是一缕正在不停扭动的头发。 第28章 he ;shot six times by a man on the run 女生澡堂分为内外两个部分,外面的空间较大,呈方形,中间有一处台阶,通往里面的小澡堂。徐铮然现在就站在大澡堂里,看那头发一扭一扭的,像是雨后爬出泥土的蚯蚓,拼命挣扎着往前爬去,突然身子一歪,滚下台阶,整个儿掉进了里间。徐铮然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赶了过去,视线往台阶下一扫,整个人登时如坠冰窟。 里间的小澡堂,通道狭窄,空间逼仄,此时这逼仄的小空间里,正爬着无数头发,一团一团,一缕一缕,一拱一拱,宛如蛇虫。 徐铮然拧紧眉头,厌恶地后退了一步,突然又似想到了什么,眼睛倏然睁大,自包中掏出一个装满盐的乐扣杯,沿着台阶小心翼翼走了下去,对准脚边的一团头发,将杯中细盐倒了下去,只听“嗤”的一声,发丝的中间被盐化出一个大窟窿,露出包在里面的小半截尾巴与几团濡湿的白毛。 徐铮然咽了口唾沫。他想起之前那个回帖里提到的黑化的罐子灵——只要是落进罐子里的东西,什么都吃。 施衮裘从后面追了上来,见他站在头发堆里,当即便皱起了眉头,招呼着徐铮然想将他拖出来。徐铮然想也不想地把他推开,自己握着乐扣杯谨慎地往里走去,边走边往路过的头发上倾倒细盐。只听“嗤嗤”的溶解声不绝于耳,一团团头发挣扎扭动如濒死的蛞蝓,陆续露出包裹于其中的东西。有残缺的动物尸首,更有透明到几乎消失的灵的碎片,徐峥然皱了皱眉,感到胃里一阵翻涌。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那个灵要带着学姐跑到这种地方来了。这根本就不是逃命,而是加餐啊——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37 那爬在地上的一团团,与其说是头发,不如说是胃袋! 澡堂全空,房客皆跑,徐铮然一直以为这是施衮袭的锅,现在想想,或许这位也逃不了干系……话说这种危险人物都能放进来,这家店老板的心得是有多大? 毫无必要地替业已不知所踪生死不明的店老板操心半秒,徐铮然装出一幅并没有很在怕的样子,慢慢往深处走去。愈行,脚边的发丝愈多,一坨坨的像是泼墨,拿盐也溶不过来,行至最后,几乎已无处落脚。徐铮然纠结片刻,硬着头皮抬脚踩上,那种软软的尚在蠕动的触感登时激得他的脸色发白。 身后传来施衮裘担忧的声音,徐铮然摆摆手,咬牙向前走去,一步一步,直至最后一个隔间。 缥缈的歌声正从这间隔间里传出。 “……逝水悠悠洗白骨,弹指霍霍杀红颜。香消空余芳一缕,化作千万向人间……” 白骨红颜,化作万千。徐铮然望着隔间里背对着自己缓缓梳发的学姐身影,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有的人死了,他就是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想活着。有的人活着,就必须得有人死。 陆遥知动作僵硬如木偶,坐在隔间正中,握着那把精致银梳,一遍遍地将密密的梳齿插入发间,脸正对着前方,仿佛放在那里的不是水管而是一面镜子。徐铮然喉头滑动了一下,按捺住呼唤陆遥知的冲动,轻轻后退一步,正撞在施衮裘的身上。 紧盯着那枚小巧银梳,徐铮然低声喃喃:“它是物灵,但不是普通的物灵。” “我知道。”施衮裘握住他的肩,“死而后生,像我一样。” “啥?”徐铮然没听清他的话,施衮裘也不解释,轻轻将徐铮然推到身后,转头微笑:“这家伙比我想象得凶。不过没关系,我会保护你的。” “你又在说什么蠢……唔啊!”徐铮然话未说完,脚上忽然一阵刺痛。他慌忙低头,只见踩在脚底下的头发不知何时已变化了形状,一根根发丝像是蚊子的口器,正在一个劲儿地往他脚腕的皮肤上扎。徐铮然一阵头皮发麻,二话不说就将大半杯盐浇了下去,刚将腿上的发丝化开,眼前突然掠过一阵阴影,旋即便是哗啦啦的巨响。他愣愣地眨眼,看着身前的一道黑影拔地而起,开枝散叶,瞬间长成一株一人多高的影树,险险拦住一丛扑面而来的头发。 施衮裘拧起眉头,口中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声响,那影树上又倏然飞出无数叶片,锋利如刀,刷刷几声,将那丛头发切得支离破碎。碎发飞扬,如柳絮遮眼,透过头发与树枝的间隙,徐铮然发现,陆遥知动了。 用一种很机械且别扭的姿势,她缓缓站了起来,握着银梳一点点地转身,面无表情,目光空洞,徐铮然盯着那双眼睛,觉得像是在盯一双玩偶脸上的玻璃珠,明明毫无生气,却总给人一种它正望着你的感觉,不管什么角度,不论什么时刻,就是有这种感觉,如影随形。 他犹豫了下,终是试探地开了口:“学姐?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陆遥知默然片刻,轻轻地笑了。 她开始说话,嘴唇却是不动,发出的声音稚嫩如女童:“我还道又是那个烦人的家伙要找我麻烦,原来就是个不怕死的臭小鬼而已。” 她说完,目光又移向施衮裘,意味深长地舔了舔嘴唇:“还送了个残障。这是给我加餐来的吗?可真客气。” “别嚣张。”施衮裘沉声道,声音冰冷而陌生,“我不怕你。” “你应该怕。”陆遥知的脸上扯起一抹笑容,唇角两边的弧度僵硬得像是被谁生生拉起一般,“不管被赋予什么样的形态,你始终是你。既然是你,就应该怕我,这才是你的本质。” 她轻轻眨了下眼,一地碎发忽然暴长,犹如触手般蔓生摇曳,纷纷缠向挡在两人身前的影树,发丝在枝上用力摩擦,越勒越紧。旋即只听咔嚓几声,叶落枝断,一人多高的一株影树,眨眼被无数细发绞得粉碎! 几乎就在影树倾颓的那一刻,施衮裘喉中爆出一声咆哮,双眼陡然射出耀眼金光。陆遥知冷笑一声,抬起银梳虚虚向前一指,遍地头发登如蛇舞昂扬,铺天盖地地朝着两人涌了过去。徐铮然大惊失色,拿起水杯就要泼,突然感到脚下一空,却是施衮裘的影子再度化成树枝破地而出,勾着徐铮然的衣领一把将其提了起来,紧跟着一个猛甩头,直将他用力扔了出去。 飞跃过一地黑发,徐铮然大叫着往地上摔去,地面上又迅速生出柔软的枝叶,将他稳稳托住。徐铮然惊魂未定地爬起,第一反应就是往回冲,却见一排树枝突起如藩篱,坚定地拦在他面前。徐铮然咬牙切齿地去掰,纹丝不动,他扒着树枝往外看,只见发丝蔓蔓如野草,森森如群蛇,正前赴后继地往施衮裘身上攀去。施衮裘双眸燃着金光,喉中不住发出野兽般的怒吼,不断从地上唤起丛丛树枝,用枝丫和叶片切割着汹涌而来的黑发,却终究是落了下风,自大腿以下都已被头发缠住。 徐铮然心急如焚,将瓶中所剩的盐全倒在了面前的树篱上,那怪东西却是纹丝不动。徐铮然又翻出符来贴,试了几张没一张顶用。眼瞅着那头发都已经爬到了施衮裘的腰部,徐铮然更是跳脚,心中忽有什么一闪而过,他眼神旋又一亮。只见他后退几步,离开树篱,又从包中掏出满满的一瓶盐,一手握瓶,一手持符,气沉丹田,冲着施衮裘的方向爆出一声叱骂——“你个老不死的!横什么横!你有什么好横的,你相公都不要你啦!” “喂,听到我说话了吗!你相公都不要你啦!” “你说你活着还有什么劲啊!没人要的黄脸婆!老不死!你相公都——” 声音蓦地一顿,徐铮然瞪眼望着前方,额上一滴汗沿着脸颊缓缓滑落。他讷讷地将后半句话小声说完:“不要你啦。” 现场一片寂静。 徐铮然的喉咙滚动了一下。 从这个角度,他看不到陆遥知——准确来说应该是那个物灵的反应。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引起对方注意了,因为此刻,所有的头发都停止了活动,发丝的一端全部高高昂起如头颅,尽数转向了他。 徐铮然莫名产生了一种被千万眼睛盯上的错觉。略一迟疑,他轻声地补充道:“随口说说而已,不要那么认真么……” 依旧一片寂静,没有人理他。 下一秒,所有头发弹射如飞箭,争先恐后地朝着徐铮然扑了过去! 徐铮然一声卧草,立即后退,扬起手中的盐和符就要应战,突感腕上一紧,却是两缕头发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身边,已如触手般将他的两腕牢牢缠住。徐铮然腕上吃痛,顿时就松了水杯的手。细盐撒了满地,随即便被不知何处吹来的阴风扫了个干净,徐铮然冷汗涔涔,拿着符纸的手却是捏得死紧,怎么都不愿松开。 腕上很快便被勒出了血痕,更有细细的发丝蠕动着钻进伤口。徐铮然咬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38 牙忍耐,紧盯着翻涌而来的黑色波涛,直至它们绞碎树篱扑到跟前,他的口中突然发出一串稀奇古怪的发音,随即便见他张开五指。两张符纸轻飘飘地落下。 符纸沾地,红光闪烁,狭小的空间内立刻燃起熊熊大火,转眼又蔓成一道火墙,将冲到面前的头发烧得一干二净,就连徐铮然身边的发丝亦受波及,被火光炙烤成焦炭,瞬间粉碎落地。 徐铮然得了自由,一下子跪倒在地,边按着腕上的伤口嘶嘶不已边手忙脚乱地去翻背包,心里直想着回去一定要给卖符纸的那家店铺打个五星好评。好容易又摸出了几张符外加一瓶盐,忽然听见身旁隔间的水管里传来咳嗽般的异响。他僵硬地回头,只见那水管连着的莲蓬头正在微微颤动,愈抖愈烈,愈烈愈响,响到最后,骤然一停。徐铮然迟疑着起身,双腿尚未站直,那莲蓬头又是猛地一震,大把头发喷涌而出,直朝徐铮然后颈扑去! 徐铮然蓦地瞪大了双眼,本能地想要闪避,双腿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沉重僵硬,动弹不得。 下一瞬,又一道黑影出现在他的眼前,张开双臂的动作像是飞鸟。旋即只听嚓地一声,那个身影被发丝切成两半,纷扬的桃花从断口处绽出,浸透火光,鲜艳无比。 第29章 and she bsp;find how th 瞳孔倏然一缩,眸中倒映出花溅如血。徐铮然喉中堵塞,想要大叫却什么都叫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被切成两半的施衮裘无力倒下,在快要触地的刹那,突又碎成无数花瓣,狂风般卷起,于空中拼接出一个模糊的野兽模样,凌空虚踏朝徐铮然奔来,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一口叼住他衣领甩到背上,跟着便撒开四蹄,头也不回地朝浴室外冲去。 不是……这什么情况?徐铮然趴在野兽背上,茫然睁着双眼,眼角犹带着湿意。他的身下是花瓣组成的背脊,趴在上面的感觉仿若无依,他恐惧地攥紧手指,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抓不到,耳边被哗啦啦的声音充斥,那是大量发丝从莲蓬头中喷涌而出的声响。 头发、头发,触目皆是头发。它们从身后追来,从水管中爬出,密密麻麻,结成巨大的黑布,填充着每一寸空间,拦截在他们的身前与身后。女浴室的出口就在十几步之外,徐铮然却产生了一种他永远也到不了的错觉。忽见几片花瓣翻飞而起,他旋即眼前一黑,却是眼睛被花瓣遮住,动作轻柔。 施衮裘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听着有些缥缈:“乖,别看。” 徐铮然当场就很不争气地湿了眼眶。这算什么?boss战都快结束了才来跟我说n25? 破空声与撕裂声不绝于耳,间或野兽低低的咆哮与呼呼的擦过脸颊的风。徐铮然伏在施衮裘背上,突觉一阵恍惚,依稀像是在回到了小时候,他独自乘坐着游乐园的鬼屋小车,在黑暗中呼啸前行。小车沿着轨道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两旁的阴森鬼脸隐没于阴影中,若远若近,若隐若现,时时给他一种危险迫近的恐惧感,压得他大气都不敢出。但在内心深处,他知道自己不会有事,只要他离开这片黑暗,所有的恐惧与危险都将被用力抽离,就是这么谜之自信。 现在的他有着与当时类似的感觉。不同的是,那个时候的危险是假的,现在的危险是真的。那个时候的自信,是因为他知道一切只是个游戏;而现在的深信,是因为他知道,有人会不顾一切代价地护着他。 鼻子一阵又一阵地发酸。他伸手去摸施衮裘的背脊,却只摸到空气。他低声道:“喂,狮子,你还好吗?” 施衮裘没理他,徐铮然又道:“这次是我鲁莽连累你了。等出去了,我请你吃饭,分你床。” 无人回应。四周像是一下子安静下来,徐铮然不安地动了动,轻声道:“对不起。” 话音刚落,身下一空,他整个人重重摔倒在地地上,下巴磕在水泥地上,立时破了块皮。即便如此,那几片遮在眼上的花瓣居然还不肯掉。徐铮然手忙脚乱地将它们摘掉,捂着伤口仓皇回头,但见日光清澈,花草招摇,这才发现自己已到了外面,距离澡堂的大门口足有十多米远。 阳光下只见那澡堂的破败大门微微摇晃,有细碎的桃花瓣落在门边,一路铺到自己脚下。徐铮然呆呆地从地上捡起一片,却见那花瓣渐渐透明,不过一眨眼的工夫,便如水汽般蒸腾消失。 徐铮然流汗了,莫名其妙地就被汗水糊了眼睛。好可气啊,他仍未知道那个突然出现在自己家里的男人是个什么玩意儿,估计以后也不会知道了。 再也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因为那个运气不好的蠢蛋,碰上了他这个事儿逼。 眼里的水越擦越多,朦胧中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夏时的声音听上去依然是那么让人不爽:“早就告诉过你了,你的任务在送走梁悠悠的那一刻就已经结束了。不想出事的话,就不要多管闲事。” 伸手在徐铮然头顶一拍,他漠然地探出一只脚,用鞋面接住徐铮然向下栽倒的脑袋:“所以我才不喜欢和夜行者打交道。有了那么点力量就自以为是,自认为可以拯救一切,实际却连基本的自保都做不到。自知之明,这是个好东西,为什么你就不能有一个呢?” “别说了,他又听不见。”周傥走上前来,扶起晕倒的徐铮然,望了眼不远处的澡堂,转头看向夏时:“你确定要去吗?你的病还没好。” “不搞定这件事,我的病永远也不会好。”夏时没好气地说着,一把扯下贴在额头上的冰宝贴,抬脚往澡堂走去。周傥匆匆安置好徐铮然,起身跟上,眼中犹有担忧:“你能打得过她?” “大概吧,能不能弄死她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不会死。”夏时说着,走进女更衣室,“别太担心了,我开始生长的时候,她还不知道在哪儿呢。论活命,我比她有经验。” “话不是这么说吧。”周傥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跟着踏进门内,只见一室的头发正遍地乱爬,有的还试图往紧闭的储物柜里钻,柜子里传来阵阵尖叫。一个穿着蓝色卫衣的瘦削青年正站在椅子上,一边踩着脚下的头发,一边翻着手上的书。 发觉他们进来,他抬头瞟了一眼:“不好意思,现在可不是观光的好时候。” “不是来观光的,是来打架的。”夏时淡淡道,将外套脱给了周傥,“现在是清场的时候。你可以走了。” “嘿,真不客气。”青年笑了下,从椅子上跳了下来,目不斜视地从一地蠕动的头发上踩过,径直往门口走去,顺手将手中的书塞给了夏时:“诺,这个送你。” “?”夏时奇怪地低头,只见手中的书封面眼熟,上面三个大字更是令人熟悉——《梳梅歌》。 “夜行者吗?”夏时若有所思地回头,却见周傥也正拧眉望着门口。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39 他好奇道:“怎么,你对那人感兴趣?” “没有的事。”周傥摇了摇头,“只是觉得眼熟……他那件衣服,你有印象吗?” 夏时:“什么?” “你有件款式一样的,小时候穿过。”周傥笑道,“看来那家伙品味和你差不多。” “……韩笔落。” “嗯?” “那家伙的名字,韩笔落。”夏时向抖了抖手里的书,“写在扉页上呢。真稀奇,我以为往书上写名字是只有小孩子才干的事……不过无所谓,也还能用。” 他说着,走到墙边,抬手将书往墙上一拍,立时便有无数的文字从书页中簌簌掉落,沾地即化为一只只张牙舞爪的小小异兽,嚎叫着向地上的头发扑去。 “活物有灵,死物必朽。有的东西是时候该搞明白了,自己究竟有多腐朽。” 第30章 人生路,美梦似路长 文字化作的异兽个个凶悍异常,对着团团乌发撕咬不休,愣是在更衣室里咬出了一条路。夏时对周傥嘱咐道:“看好了,别让别人进来,也别让它们出去。”说完,便举足走进了澡堂内部。 贴着瓷砖的巨大空间内,此时早已被黑黢黢的发丝填满。一层一层,彼此叠加,像是波涛又像是一块巨大的黑色海绵,高度几乎欲没过脚踝,两旁的莲蓬头还在不住颤动,哗哗地向下倾斜着头发。夏时面无表情地又拍了一下手中的书,抖落更多的文字,一群异兽嗷嗷地扑出,夏时看着它们扑在层峦叠嶂般的头发上奋力啃咬,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一道很经典的题目:游泳池里有水多少立方米,加水的速度多少,放水的速度的又是多少,问你要多久才能将水全部放完。 鬼知道啊——夏时腹诽着,朝前走去。他现在只想把那个不停加水的混蛋干掉。 尚未走到台阶处,轻轻的哼唱已经传进了耳朵。夏时看着一只苍白的手伸出,扒在一个隔间的墙板上,旋即便见一张脸探出来,朝自己看了眼,紧跟着便迅速地缩了回去。 “怎么?”夏时微微偏头,明知故问,“怕我?” “怕算不上,不想得罪罢了。”相较于女大学生而言过分稚嫩的声音从隔间里传出。“我知道你是谁,我听说过你。不死之书夏时录,我不想招惹你,你也别来招惹我。” “可你已经招惹我了。”夏时淡淡道,“你让我做梦了。” 陆遥知发出一声娇笑,夏时又语气平平道:“噩梦。” 陆遥知笑声顿止。夏时撇了撇嘴,缓步上前:“喂,我给讲个故事吧,一个道听途说来的故事。” 他在乌黑间行走,每落一步,就有发丝警惕地躲避。 “从前……也没多前。大概也就一千多年吧,大概是唐朝?行吧,那就是唐朝的时候,有一富贾之家,这家的老爷呢,很帅,也很有才,是个高富帅。这个高富帅家里有一个老婆,还有几个小妾——本来只有一个妾的,但后来渐渐倦了,就又有了别的小妾。” 脚下的头发一顿,旋即动作又变得急促起来,不住游动,像是焦躁不安的蛇。夏时只当没看见,继续道:“那第一个小妾是高富帅从青楼赎回来的,初夜权也已卖给了他。初时也是你侬我侬,恩恩爱爱,恨不得天天都在一起,然而当家的主母极不喜欢她,让她连家都住不得,她只好自己住在外面的别院,等着喜欢的人来找她。一开始的时候,那高富帅还每隔几天就来一趟,后来就变成了一个月来一趟,再后来,几个月就不见得能见一次。那小妾等得好心焦,就自己找了过去,却发现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高富帅的家里又多了好些个美貌女子,个个都比她年轻。高富帅让她们都住在家里,却依旧将她放在别院,漫不经心地养着,像养一条狗——哦,不对,说错了。狗狗还能时不时被摸个头呢,那个小妾,别说摸摸头了,连面都已经见不上了……” 脑袋适时地一偏,避开从下方戳来的发针,夏时轻描淡写地继续:“那个小妾觉得很绝望,回去就自杀了,用的是最没创意的上吊,吊前还坐在镜前梳了个妆,漂漂亮亮地把自己挂上白绫,结果小板凳一踢,又后悔了,想活了,然而小小的别院,没人能听到她的挣扎。” 刷刷几下,又有数枚发针从各个方向袭了过来,夏时看也不看地闪避,边躲闪边说个不休。发针越来越多,他的语速也越来越快,争分夺秒,誓要将这个故事讲完—— “那小妾死后化为了灵,飘了半天没地方去,只好附在高富帅送给她的银梳上,懵懵懂懂,记忆不全。她发自内心地想活,因为她见识过死,她发自内心地想哭,因为她记得自己被甩了。她发自内心地想骂人,觉得这世上的最可恶不过的,就是那些年轻姑娘。终于在有一天,在那个不要脸的高富帅将这把梳子又转送给另一个姑娘后,她爆发了。” “通过榨取那姑娘的生命,她延续了自己的存在。她食髓知味,又设法混上了其他女人的梳妆台,从高富帅的丫环到他的小妾,从他的小妾到他的女儿,从他的女儿到之后千百年间的稍纵即逝的无数少女,她披着不同的皮在人群中行走,一次次地物色与纠缠,用他人的生命来填补自己的生命,将自己的悲哀复刻到别人的灵魂之中,将自己的悲剧引到别人的身上,自我满足,自得其乐。直到有一天,她偶然接触了一本漫画书,翻开来一看,第一页就写着男主角的台词‘活物有灵,死物必修’。” “她好生气,觉得自己被冒犯了。所以她决定要报复那个愚蠢的作者。她设法找到了那个作者的女朋友,缠死了她,接下去又想去缠那作者的房东,谁知却踢到了铁板——那房东家的小玉灵跟她拼命了,打掉了她一颗牙。她来不及找,只能逃了,路上又弄死了几个小姑娘补身体,结果还没补好,又发现有人在调查她。她成了惊弓之鸟,赶紧跑了,为了保险一点,她混进了那块儿的野灵聚集地,把人家的旅馆当食堂,吃得开心无比,结果还没吃完就被人找上,这时她才发现,原来对方不是来打架的,是来送饭的。” “她想加加餐,却让饭逃掉了。那饭还特别凶,一直对她喊,‘你相公不要你啦’——” 刷然一声,几缕发丝绞拧成刀,从夏时背后用力砍下。夏时将手中漫画一翻,从里面摘出个“盾”字,向后一抛,一片银色的防护罩立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发刀劈在防护盾上,当场碎了,碎屑四溅。夏时面无表情地拂了拂肩头,继续道:“目前大概就这个发展,后面还有一小截,还需要我继续吗——花鹂小姐?” 第31章 路里风霜,风霜扑面干 “你少看不起我。” 面对夏时的疑问,陆遥知只抛下了这么一句,说话时依旧是那副嘴唇紧闭的样子,神情空洞地坐在隔间里面。站在她面前的夏时蹙了蹙眉,只觉这声音听着不对,再一细看,陆遥知的手腕上与腰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40 上各缠着几根细细的头发,那把银梳却是不在她手上。 夏时语气平坦地“诶呀”了一声,扶了扶仍旧有些晕乎乎的脑袋,慢吞吞地开始转身,身子才刚一动,便听身后喀啦作响,却是一道黄影扑到“盾”上,生生将那层银色的防护撞出了窟窿。夏时挑眉以示惊讶,眉毛还没放下来,便见那黄影穿过窟窿,闪电般地朝他袭去,同时冲上的还有尖锐的鸟鸣,几乎划破耳膜。他伸手捂耳,突觉手背一痛,手中漫画“啪”地落在地上,紧跟着喉咙一紧,却是原本绕在陆遥知腕上腰上的头发突然发难,齐扼上了他的脖子。失去支撑的陆遥知一下栽倒在地,继承了那些“支撑”的夏时则被猛力提到了空中——这种情况显然是他没能预料到的,所以他先是愣了片刻,跟着便学着电视里样子开始蹬腿。象征性地蹬了两下,又不动了,咸鱼似地挂在那儿,漠然注视着那个自暗处徐徐走出的身影。 翠绿的绣花鞋踩在地上,在往上是浅绿的裙摆。看似不过十一二岁的少女缓步而来,一手垂握着那把银梳,每行一步面孔便成熟一分,身材不断拔高,曲线变得丰满,妆容与发型亦渐渐改变,待到来到夏时面前时,分明已是风华正茂的少妇模样。只见她轻轻扫了眼地上的漫画上,跟着便伸出根葱白的手指。那道黄影朝她飞去,停在指上,这回夏时看清楚了,那是一只小小的黄鹂。 将目光从黄鹂上移开,夏时俯视着她,面色如常,语气淡定:“怎么,不装嫩了?也好,省得跟我撞设定。” 花鹂猛地抬起头来,怒目而视,语气不复少女的稚嫩:“我告诉过你了,少看不起我。” 一甩手,黄鹂即化为流光回到银梳之中。她顺手将梳子插到头上,语气冰冷:“我不明白你究竟是为什么要跟我过不去,我也不在乎。你既然要欺负我,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勒在脖子上的发绳渐渐收紧,夏时皱了皱眉,感到自己的呼吸逐渐变得困难——并非是因为“上吊”这种难堪的姿势而不适,而是因为圈在他脖子上的头发,正在疯狂地榨取着他的生命与精气,就像它们榨取那些女孩那样。 “不死之书,很了不起吗?没了书,离了字,你还能做什么?”花鹂抬手,更多的头发笔直窜起,缠上夏时的四肢与腰间。她嘴角噙着冷笑:“你知道我杀不了你,所以才有恃无恐,是不是?没关系,我不杀你,我榨干你。等你连人形都化不出来,连灵体都维持不住,我看你还拿什么来欺负我。” “啧。”夏时皱眉,“贱招。” “这种话,你有何资格说?”花鹂讥讽道,“你不也是这样?榨取别人,供养自己……你跟我本就是一样的,我若是贱,你又有多高贵?” “啧。”夏时继续皱眉,“第四个了。” 花鹂没听清楚:“什么?” “你话里的错误,到刚才那句为止,已经是有四个了。”夏时说着,轻轻咳了两下。被吊着对他而言并不难受,但他毕竟还生着病,更何况身上还爬着那么多讨人厌的东西。 “首先,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找上你,是因为你让我做了噩梦。虽然会发生这种情况我自己也有责任,但更大的责任在你。是你的作为导致了一切,还害我生病。所以,别装得一副很无辜的样子,你以为我很愿意来吗?” “第二,你似乎觉得我离了书就不行?这其实也没什么错,不过有一点我必须提醒你……” 勒在颈上的发绳倏然断裂,他轻飘飘地落到地上,漫不经心地扯去腕上的头发:“我不在乎手里有没有书,因为我自己就是。我比辞海更广袤,你凭什么以为,我会连本漫画都不如?” 把扯下的碎发扔在地上,他冲着花鹂张开手,右手的掌心里是血痕组成的纹路,那是一个“刀”字。“其实用‘切’或者‘割’更方便。”他还跟花鹂解释,“‘刀’比较难驾驭。但毕竟它笔画少么。” 收回手,他只当看不见对方错愕的神色,一边收拾着其他部位的头发,一边淡淡道:“第三,榨取生命什么的……诶哟不错,很有想象力哦。” 他说这句话时,刻意夸张了一下语气,旋即又变得语调平平:“只是很可惜,你办不到。” 花鹂轻咬贝齿,后退一步:“你什么意思?” “这就要涉及到第四个问题了。”夏时清理完毕,拍了拍衣服,一翻手掌,一本笼在白光里的书立时现于其掌上,隐隐绰绰看不清楚形状,却能清楚地听见书页迅速翻动的声响,大量的文字从书中逸出,转眼又化为凌乱的片段光影,像是无数短视频,在空荡的澡堂内飘荡、播放、消失,铺天盖地,没有一丝声音。 “我不是你,我没有榨取过任何人,我也不需要。我是收集家,是旁观者,是复述人,我供养自己,用他们的故事,仅此而已。” 披着漫天光影,他虚托着书脊,一步步靠近花鹂:“我收集他们的悲欢,因为我没有悲欢,我旁观他们的故事,因为我没有故事,我复述他们的成长,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成长’。我从未被赋予所谓的‘生命’,我自己的生命都是拿别人的故事来填补。说到底,我只是几张除了名字之外一无所有的白纸而已,从未有过‘生’,更没见过‘死’。‘死’对我而言是种奢望,非积案盈箱不能抵达,你又凭什么和我比?你离它那么近,唾手可得。” 他停下脚步,凝视着花鹂瞪大的双眼,一字一顿:“你相公都不要你了,你还痴留在这做什么?” 哗哗翻动的书页猛然停止,随即重重合上。夏时伸手抚了下光滑的封面,抬指于其上轻轻一敲:“归于沉默去吧。土归土,尘归尘。” 仿佛静音被解除,所有的声响都在刹那回归,大哭大笑,私语争吵,悲欢宠辱,众生渺渺,都从铺天盖地的凌乱光影中尽情释放,汇成涛涛的浪潮,直向花鹂涌去。又有砰砰的撞击声与长长的号哭从外面传来,却是那些躲在柜中的灵体,心神激荡,跟着一起哭了出来。 “真轧闹忙……”夏时抚了抚额,显是忘了外面还有一群灵。再看首当直冲的花鹂,却只是捂着耳朵坐倒在地而已。她没有哭,也没有叫,只怔怔瞪着双眼,眸中满是恨意。 “我白白浪费了一世,凭什么不能再活一次?”她呢喃着,陡然提高了音量,“我错付了,我傻!我后悔了不行吗!我想再好好活过,不行吗!你们凭什么拦我,你凭什么拦我!” “你这并不算是好好活啊。”夏时蹲下身来看她,“杀人夺命,算好吗?情仇难忘,算活吗?这样的存在,就算一直延续下去,也毫无意义可言。” 收起掌上书,他探手将花鹂发上的银梳取了下来,托在手心。密密麻麻的文字从指间浮现,沿着皮肤一路爬到银梳上,将之层层覆盖。夏时双手合十,再摊开来,掌心已只余一堆银色的粉末。 “就和我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41 一样。”夏时慢慢地将最后一句话说完,拍了拍手掌,粉末倾泄一地。 “不要爱也不要恨,不要怨也不要嗔,前世也不假,今世也不真……”他轻声念着,坐倒在地,听着堂外诸灵号哭不休,眼看光影凌空逐个消失,突然感到自己的体内涌上一股深深的疲惫。 他想他不会再做噩梦了。 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不会有梦了——望着自己逐渐缩水的手掌,夏时叹了口气。这么久的努力,又白费了。 每次都这样,真是烦死了。 第32章 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 徐铮然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家门口的石板上,面上拂过傍晚的微风,凉凉的,身下的石板上却仍残留着白天的温度。感受着渗过衣服的余热,他茫然望向泛红的天空,只觉大脑一片空空,一时之间想不起任何事情;正要翻身起来,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从身上掉了下来,低头一看,是一张纸团。 他将纸团捡起展开,发现是一张计程车的发票,上面草草写了个周字;发票内还有坨纸,展开来,发现是只彩票叠的小船。 徐铮然默了。重启的大脑终于重新载入存档,他抿了抿唇,又死命眨了眨眼,将小船倒过来,甩了又甩,里面一片花瓣都没掉出来。 徐铮然骂了一句,握着小船蹲在地上,半晌,肩膀轻轻颤动起来。 一转眼,几日过去。 每当想起施衮裘,徐铮然总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有时甚至会怀疑那家伙是否真的存在过。他出现得太突然,消失得更突然,不知来历,不知目的,甚至连痕迹也所剩无几——没人关注他,没人铭记他,打工餐厅的老板对他只有个“帅哥”的粗略印象而已,至于学姐,更是忘得一干二净:徐铮然在回家当晚就给陆遥知发了微信,得知对方午睡刚起,正在寝室里吃晚饭。她对帮自己找梳子这件事一点记忆都没有,只记得下午和自己见过一面,至于施衮裘什么的,那是什么?不知道的。 还记得他名字的除了自己大概也没谁了,而能证明这份记忆的东西也没剩多少。初见时发到论坛的帖子被自己删得干干净净,那只彩票小船也被徐铮然给拆了——回家翌日他查了下开奖情况,发现这张彩票中奖了,五万块,当场就毫不犹豫地拆了小船去兑奖,半点儿没有心理负担。 这笔钱说大不大说少不少,再加上打工的报酬和助学金,供他安心读完大学应该是没什么问题。徐铮然从彩票中心回来,坐床上精打细算半天,跳起来拿起钱包去了趟超市,扛回来两大袋猫粮,哗啦哗啦倒了满盆,然后就上浴帘后面蹲着。守了一晚上,盆里的猫粮半点儿没减少。 徐铮然越发觉得施衮裘是个幻象了。一个想起时会让人觉得心脏抽抽的幻象,又时时觉得,要真是幻象倒好了,没那么烦人。 叹了口气,他从床上做起来,换了衣服,将满满一脸盆猫粮端到门口放着,又取了个新脸盆,灌满,放在客厅,跟着便出了门。 他跟餐厅老板请了半天假,忙活了一个上午后就急匆匆地往外走,尚未出门就被老板叫住,一转头,一个打包好的饭盒递到跟前。 “客人退单的,你带回去吃吧。”老板摆摆手,“刚好里面没加豆芽。” 今天上午根本就没人外卖点炒饭啊……一直坐在电脑前看订单的徐铮然撇了撇嘴,略一迟疑,伸手将饭盒接了过来:“谢谢老板。我等等……”他想说等等把钱转到店里账户,想想又觉得这么说不大对。还没等他想清楚,老板已再度摆了摆手:“不谢不谢,多大点事。你去吧,下次叫你朋友再来玩,秋秋想跟他玩呢。” 秋秋是老板的小儿子,暑假天天在店里玩,徐铮然听着却是一愣:“啊,什么裘?” 老板:“?” “啊,没事。”徐铮然很快便反应过来了。轻轻扯起嘴角,他冲老板挥了挥手,旋身踏出门去:“老板你跟秋秋说一声吧,别找那家伙了,他不会来了。” 准确来说,是来不了了。 徐铮然坐在路边的台阶上吃完午饭,接着便上了公交车,直奔未秋中介。这地方他这几日几乎天天都去,每次都碰上个闭门羹,今天难得看到它开着门,自己反倒怔住了,站在门口好一会儿才敢进去,刚推开门,便听到周傥的声音:“来了?” 徐铮然:“……嗯?” 周傥坐在办公桌后面看他,桌上放着个半满的玻璃水壶。他抬手倒了杯水,问徐铮然:“钱带了吗?” 徐铮然:“……啊?” “打的的钱。”周傥提醒道,“我发票都留给你了。” 徐峥然默了半晌,坐到他的面前:“钱我过会儿给你。我有事要问你,你先回答了我再说。” “可以,我尽力。”周傥点头,“不过这就得另外加钱了。” 徐铮然彻底无语了:“你们这不是卖房子的吗!” “卖灵的房子,赚人的钱。”周傥靠在椅上,气定神闲,“正好最近有一笔不小的开销,手头变得有点紧,然后你又走了进来……” “说白了有缘碰上,能砍就砍咯。”徐铮然没好气道,他怀疑这人已经知道他彩票中奖的事了,“行,随便你吧。我问你,那把梳子怎么样了?” “什么梳子?” 徐铮然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别装傻,就是害死梁悠悠的那个……当时你们都出现在澡堂外面了,我都看到了。” “……哦,原来是梳子啊,这他倒是没跟我说。”周傥扬了扬唇角,脸上却没有半分笑意,“他只是告诉我,事情解决了。现在我也只能这么告诉你。” “行吧。”徐铮然翻着眼睛想了会儿,决定接受这个答案。周傥所说的“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说的是谁,既然那位“高人”都说是解决了,那就一定是解决了。 “那么……施衮裘呢?”犹豫片刻,徐铮然终究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那个跟着我的灵……他去哪儿了?” 周傥抿了抿唇:“这个问题我以为你有自己的答案。” “我希望我错了。” “我这里没有标答。”周傥道,“你确定你要现在就对答案?” 徐铮然不说话了。又过了会儿,他再度出声:“再问一句,当初你是怎么让梁悠悠开口讲故事的?” 周傥:“独家技能。你问这个做什么?” “因为我想你对我也做一次。”徐铮然不自觉地攥紧双手,“你能让一个失去记忆的灵想起生前的事,那么更远的事呢?更遥远的名字呢?也能记得起来吗?” 周傥“唔”了一声,轻轻挑起眉毛:“有意思。我以为你会直接问那只狮子的身份的。” “我是想知道那个,但不是靠问。”徐铮然道,“我这几天一直在反思那家伙的胡话,得出的结论是,如果不是他疯了,就是我忘了。既然如此,我就应该设法记起来,不仅是名字,还有别的。” “这个态度我欣赏。”周傥点点头,将面前的水推了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42 过去,“你知道‘梦回’吗?” 徐铮然拿起水杯灌了一口,不解地摇头。周傥道:“不知道也没关系,一种小法术而已。你知道人是会转世的吗?其实这么说也不确切,准确来说,是在消散之后又汇聚成另一个生命。人死后化为灵,灵又在等待中消失,这种消失我们称之为‘安息',而这个等待安息的过程,其实就是一个不断抛下的过程。所有的爱憎悲欢,生前的记忆,都在漫长的等待中被逐步抛下,灵的身体越变越轻,最终得以分散为更小的单位,为下次聚拢做准备。换句话说,转世后的人,其实是不该有前世记忆的。但总会有那么些碎片,强硬地嵌在魂魄深处,无法甩脱,不容遗忘。这些碎片,就像是软件卸载后的残留,沉淀在人的忆海深处,平时无法看见,唯有梦中才能够抵达……” 声音减小,他望着扑在桌上的徐铮然,轻笑一声,摇了摇头:“这就睡着了?我还有三分之一没讲完呢。” “……嗯?”徐铮然迷迷糊糊地应了声,眼皮不受控制地粘在了一起。耳边周傥的声音在渐渐远去,他觉得自己仿佛浸泡在黑色的海洋里,意识在不断下沉,坠落坠落,突然大亮,枯瘦的树枝引入眼帘,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一个清脆的声音。 “喂,问你呢,这春天都到了,你怎么还不开花?” 第33章 等着你回来,看那桃花儿开 “你为什么不开花?” 徐铮然听到自己又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对着一株干枯的桃树。那树上无花无叶,却有一抹淡淡的影子坐在上面,不过寸长,衣袂飘飘,身下的枝头被压得不住颤动。 徐铮然不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却知道自己是在向那东西说话。见他仍是不理自己,便再次开口:“喂,问你呢,别的桃花都开了,你怎么就是不开呢?连个花苞都没有,你都不会羞愧吗?” 那影子终于开口了:“不会。” “那你脸皮可真厚。”徐铮然听到自己这么说,“所以你为什么不开花呢?” 那影子又不理他了。他站起身来,往脚下的树枝里一钻,干脆利落地消失了。 徐铮然:“嗯……没事,那我明早再来问一下。” 他说完,慢慢地转身,肥阔的长袖垂下,衣摆在精致的鞋面上摩擦。徐铮然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子,但他知道自己现在穿的肯定不是运动衫和牛仔裤。这不是他的身体,他根本不知其来历。 “你别来了。”片刻后,树枝里传来闷闷的声音,“你太烦了。” 同意。徐铮然在内心点头,而后开口:“我不烦,是你太奇怪了。” ——而且连一点点的控制权都没有,连话都不能自己说。真遭罪。 徐铮然心中郁闷,嘴上却是爽利,连珠炮似地把那个问题又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所以你为什么不乐意开花?这都快清明了,多好的季节。” 那影子大约是真的是被问烦了,又从树枝里爬了出来,垂着双脚横坐在树枝上,语气有些不耐烦:“我开不开花,关你何事?” “话不是这么说嘛。”徐铮然再次开口,声音似是少年,“你看这满山桃林,就剩你一棵树不开花了,多令人扫兴。” “那是它们傻。都是些没开灵智的死物,谁要和它们一样。”影子嗤道,“再说人扫兴与我何干?我不扫兴就行。” “知道你不一般,所以才来求你嘛。”这说话的少年倒是好脾气,依旧一副笑嘻嘻的样子,“打个商量呗,就开一天也不行吗?一天就好。” “不行。”那身影说完,又再度钻回树枝里。徐铮然便道:“你躲好了,我明天再来就是。” “别来了!”树枝内再度传来声音,语气却重了很多,“真的烦死了!再来我就打你!” 你敢——徐铮然在心里这么反驳着,感到自己的身体在往回转。旋即就感到意识一飘,视角浮起,却是自己从那具身体里逸了出来,从第一视角转到了第三视角。徐铮然本就糊里糊涂,现在更不知道自己算个什么存在了,低头看不见手脚,说话发不出声音,只是静静悬在那儿,像一个看剧人。他直到此刻方有机会去观察那少年,却只来得及捕捉到一个离去的背影,只能粗略判断身体的主人年纪不大,身材不错,家境不差——他虽然不懂古代的服饰,但那料子好不好,大致还是能看出点的。 徐铮然有心想看得再清楚些,视线却随着少年的远离而渐渐模糊,直至少年的身影彻底消失,他眼前的画面突然凌乱起来,像是从长镜头一下子切到了蒙太奇,数个场景穿插交叠,背景无一不是同一片山坡,主角无一不是同一棵枯树,画外音无一不是同一句话:“你怎么就是不开花呢?” 烦不烦?烦死了!同一句话天天跑来问,徐铮然一个旁观的都觉得不能再烦了,更别提那桃树,前几日还出来凶他,让他别来了,后来干脆装死,又这么装了几天,估计装死也没用了,索性直接跳出来道:“我死了,你别来了。” 少年:“?” 桃树灵的语气冰冷:“我的本体已经死很久了。你没看我连片叶子都没有吗?我早就已经开不出花了,你非要逼我说出来才高兴?” 画面停住。少年愣了,徐铮然也愣了。 再然后,少年不说话了。他默默转身离开,徐铮然眼前也跟着一点点暗下,最终完全被黑暗覆盖。残留在他视野里的最后一个景象,是桃树灵那稀薄的影子立在树梢的侧影,朝着少年远去的背影,一动不动。 等到眼前再度亮起时,徐铮然发现自己的视角又回到了那少年身上,眼前是一片枯枝摇曳,红纸飘荡,自己的手中亦是握着一叠红纸。徐铮然怔了片刻,方意识到自己在干嘛——他正站在那干枯的桃树跟前,踮脚往枝上挂红纸。 “真是对不住啊。”那少年这么说着,垂着眼不敢去看那立在枝头的淡淡身影,“之前那么烦你……这些就借你枝头挂一下,明天我带她看过了就摘。” 顿了顿,他又道:“要是你想留着也行,就给你挂在这,坏了我过来帮你换。” 桃树灵沉默地看着他,好一会儿后才开口:“你要带谁来看花?” “我喜欢的女孩子。”少年笑道,“不过现在也不是太喜欢了……她下个月就要出嫁,我想带她过来瞧瞧,她以前总说,最喜欢桃花漫坡,十里灼灼,我就想亲自带她看一次。” “愚蠢。”桃树灵冷笑,“她都要嫁人了。” “我知道啊,就是因为以后见不着了,所以才想带她来看看。” “你满足了她,她又能回报你什么?” “我不用她还啊。”少年道,“我这不是施恩,更不是放债。我只是想对她好而已。”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呀。她都嫁做人妇了,我还要干嘛?缘尽于此,只能断了呗。” 桃树灵冷哼一声:“再续上不就好了。” “你说得轻巧。哪有这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43 么容易的。”少年笑了下,松开手,后退一步,看满树红艳艳:“颜色不太对,但也好看,你要留着吗?要不就这么挂着吧,不然别人都有花开,就你没有,多寂寞。” 桃树灵无声片刻,往下一跃,踩到另一根枝上,视线与少年齐平。拍了拍衣服,他再度开口:“跟你说件事。” “什么?” “我骗你了。”桃树灵答道,“我的本体没死。我能长叶子,也能开花。” 说完,像是怕少年不信,他还抬了下手指。一点叶芽立刻从枝上冒了出来。 “我只是忘了怎么去开而已。以前开花总被人采,叶子也有采,就不高兴开了。渐渐地,就忘记了。”桃树灵的语气变得有些不开心,“人很讨厌。无趣粗鄙且讨厌。” 少年笑嘻嘻地不要脸:“别这样说么,人之中也不乏有趣高雅讨人喜欢的,比如我。不要一棍子打死嘛。” “不打。”桃木灵说着,抬眼望向少年,视线穿过少年的眼睛,落入徐铮然的眸中。那是一双淡金色的眼睛,妖异而天真。 “明天过了,你还来吗?” 少年:“嗯?” “明天之后,就把这些纸都摘掉吧。等我想起来怎么开花了,自己开给你看。” 少年莞尔:“可我怎么知道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了?” “经常来就知道了。”桃木灵的语气理所当然,“要是不当心错过了,我去找你就是。” “还能走路?这么厉害。”少年啧啧称奇,“那好啊,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他似是觉得有趣一般,轻轻拿手去碰桃树灵。桃树灵也不闪避,就这么站在原地,徐峥然透过少年的双眼,眼睁睁地看着那小小淡淡的身影离自己的手指越来越近,直至最后触上,扑的一声,化为一股轻烟。 徐峥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抬手揉了揉眼,他从桌上爬了起来,正对上周傥好奇的眼神。 周傥:“你看上去还挺淡定。” 徐峥然自顾自地揉着眼角:“有什么不淡定的,不就是围观了几幕戏。” “能这样想就最好。”周傥点点头,提起水壶就要倒水,忽听徐峥然道:“后来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 “你知道我说什么。”徐铮然抿了抿唇,“我后来……我是说,那个挂红纸的男生,他后来怎么样……” “他时常往遍栽桃树的山坡跑,跑了三四年之后就重病死了。他出殡的那天恰是冬季,整个山坡桃花盛开,灼灼其华,甚是壮观,只可惜他瞧不见。” 周傥将水杯推给徐铮然,语气轻描淡写寥寥几笔。徐铮然将杯子握在手里,却没喝下,贴着杯壁的手指用力到指关节都发白:“再然后呢?” “再然后那个桃木灵的本体就让人砍走了,自身灵体也变得支离破碎。他的一部分被制成了一尊小小的木雕,在民间辗转,最后落入了一个夜行者手里。这个夜行者收藏了他,试图利用留在其上的灵气,反而激活了留在木雕上的部分灵体。那个灵体残破不全,智商欠费,浑浑噩噩,该记的东西也只记下了那么零星半点,却都当了真,在得到自由的第一天就跑去找了人……后面的故事,你都知道了。” 徐铮然呼出口气,用力眨着眼睛:“不是全都知道。最后的结尾呢?那个故事的结尾,告诉我。” “我这里没有结尾。”周傥摇头,俯身从桌下拿起个黑布包放到桌上,“结尾在你那儿。” 徐铮然屏住呼吸,抖着手将布包打开,露出一个手掌大的描金木雕,一只野兽正昂然而立,足下踏着一枚圆球 。 木雕上伤痕斑斑,野兽的脸正中间被重重刻了一道,痕迹犹深。徐铮然怔怔地望了片刻,终是绷不住,哭出来了。 “这家伙是真傻啊。”他边落泪边吐槽,“这哪里是狮子,明明是麒麟……” “不是麒麟你也中不了那五万块钱。”周傥镇定地说着,将一张发票摆到桌上,“这是我从那夜行者的儿子那儿收的,花了七千多块钱。你记下我的支付宝账号,回头记得转我。” 徐铮然:“……” “钱到账了,再额外送你一套灵体康复教程。”周傥说着,站起身来,掏出一副平光眼镜戴上,镜片后一双狐狸眼笑得几乎眯成线:“至于能做到什么程度,就看你自己了,徐大仙。” 送走了徐铮然,周傥上到二楼,看到夏时正裹着小毯子坐在床上读故事,身边散了一堆a4纸。 “看着似乎长高了些。”周傥坐到夏时身边,“衣服有点紧,我给你拿套新的?” “随你便吧。”夏时漫不经心地丢下手中的a4纸,“经验值都归零了,穿什么衣服很重要吗?” “不开心了?”周傥轻笑一声,低头收拾起纸张,顺手从口袋里拿出个盒子递给他,“看到这个会不会好受一点?” “没什么不开心的,习惯了。”夏时说着,接过那个盒子,“每次都这样,长大,心烦,变得奇怪,做多余的事,然后就归零,所以说我总是长不到三十……嗯?” 他从盒子里拎起一个夸张的十字架耳坠,细细的眉头皱起:“给我这个干吗?” “你之前不是说想要……”周傥顿了顿,似是明白了什么,眼中掠过一丝黯然。他冲着夏时伸出手去,“算了,当我没说。这个你还我吧。” “……不要。”夏时沉吟片刻,小手一缩,避开了周傥的手,“虽然我也不知道我当时为什么想要这个,但毕竟是我要的。我收了。” 他将耳坠放回盒子,爬到床头将它放进了床头柜里。一转眼看见周傥正愣愣地望着自己,奇怪道:“又怎么了?” “不,没什么。”周傥推了推眼镜,偏过头去,“对了,一楼电脑里还有些整理好的故事,我去拿来给你。” “不急,反正我没什么胃口。”夏时说着,移到床沿坐下,双腿轻轻荡着,“你刚解决完徐铮然的事对吧?过来复述给我听吧。” “这个我还没整理好……” “不要文档。”夏时打断了他,“就你来讲。我还没听过你讲故事呢。” “你听过。”周傥提醒他,“在一年前。” “是吗,我都忘了。”夏时淡淡道,“那你再来讲讲吧。随便什么故事,让我安静地听会儿。” 他偏头看向窗外,正见一抹夕阳撒下,沿着窗台拖出漂亮的痕迹。 “安静听完这段,就又该去找新的故事了。” ——一卷《梳梅歌》完 第34章 无痛的重生·开 你知道重生吗? 重头来过,再生为人,是恩赐,或许也是惩戒。 所有的遗憾都有机会补完,所有的爱都会重来。那些辜负你的、欺辱你的、伤害你的,你都将铭记,然后借着时光的恩赐,再次站在他们面前,将所有的痛都用力甩回他们脸上—— 坐在酒吧的角落里,卢晓洋深深吸了口气,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他的目光锁定在前方,最靠近吧台的位置。一个穿着皮夹克的男人正坐在那里,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44 精致帅气的五官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握着酒杯的手指修长白皙,卢晓洋远远望着,几乎无法克制自己不去回忆——这双手,该暖的时候那么暖,该冷的时候又那么冷,抽在脸上时会带来火辣辣的疼。 男人的身旁,是一个身材纤瘦的男孩子,看着挺嫩,不知道二十岁有了没有。这个问题卢晓洋上辈子到死都不知道,不过他也不打算搞清楚了,不然怎样,看在他还是个孩子的份上原谅他吗? 卢晓洋冷笑一声,将杯子凑近唇边,倒了半天没见水,低头一看才发觉杯子已经见底了。他左右张望了一下,略显尴尬地将酒杯放下,抬头继续望向吧台的方向。 男人夺目,那个男孩的容貌亦是不差,桃花眼,薄嘴唇,眼尾弯弯,笑起来时脸上还有梨涡,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在这种狂欢热闹的氛围下反而引人注目。 也不知道是想引谁注目呢……卢晓洋抿紧嘴唇,感到有些头晕。他想自己是大概喝多了,没记错的话这个时候的自己酒量还很差。 吧台旁,男人和男孩交谈甚欢,显然正在兴头上。男孩唇边的梨涡始终荡着,男人的笑声不时穿过人群刺过来,听得卢晓洋心里一阵难受。他眼前总浮现出男人冷冰冰的脸,仿佛和他多说一句都是施舍。他觉得喝下的酒液都像是着了火,从口腔沿着喉管一路烧到胸口,烧得他坐立难安,恨不得立时冲出去。但他不能,他必须坐在这,死等在这。上一次,上一辈子,他和李驰航关系的转折点就在这里,他当时只是早走了一步,一回头就发现那人已经和别人滚在了一起,再也不追上来。 卢晓洋咬紧了牙关,拳头攥得死紧。对,他是贱,哪怕重活一次也放不下李驰航那个混蛋。那有怎样,他长记性了,他这次会抓得紧紧的,不再逆来顺受,不会再重蹈覆辙…… 夏时叹了口气,终于忍无可忍地按下了暂停键。 “你给我看这个做什么?”他放下手机,抬眼望向对面的男子。那男人看着约莫快三十岁,穿着基佬紫的卡通t恤,t恤上还用圆圆的字体写着“i'm girl”,端的是骚气无比。 “你不是喜欢这种嘛,狗血的,虐虐的,就拿来给你看看。”男子笑嘻嘻地说着,伸手去端办公桌上的玻璃水壶,被夏时瞟了一眼,又讪讪地收回了手:“干嘛呀这是,都多少年的朋友了,连口水都不让喝。” “五年零八个月零三天。”夏时淡淡道,“你本来应该当我的码字人的,结果你干了两个月就跑了。” 他将水壶拎到了身后藏起来,转头对男人道:“行了,杭一苇,别装模作样了。你说清楚,这‘视频’到底是怎么回事?尤其是那个恶心的画外音和开场白,是你自己配的吗?太糟糕了。” 杭一苇:“呃,那些主要是为了解释剧情,毕竟这视频就那么几分钟长,没点解说我担心妨碍观众理解……” “懂了。”夏时点头,“就是你配的。” “……”杭一苇犹豫一会儿,决定还是换个话题,“话说,这个视频你不喜欢?我以为你喜欢这种调调的。” “不喜欢,我不看男男。而且重生什么的最low了,还是这种重生后再追前夫的剧情,太贱了,更low……” 夏时话未说完,周傥的声音从二楼传了下来:“夏时,你这本《重生天后之贱妻无敌》看完了吗?看完了我就不带了。” 夏时:“……” “夏时?”周傥又问了一遍,“你看完了吗?” “……没看完,给我带着。”夏时咳了一声,看向对面的男人,“我们继续在说这个视频。你从哪儿录的?这不像是现实。” “被你发现了。”杭一苇搔了搔头,“怎么说呢……我有个硬盘,金色的,你还记得吧?” “记得,‘鸟之灵’。” “对对对,然后……那个硬盘是用来安置各种流浪灵的,这个你也知道吧?” “知道啊,很早就知道了。” “我想也是……再然后呢,就是你从一年前开始,就时常会带一些灵到我那个硬盘里住,这个你不会忘了吧?” 夏时点头:“没忘。怎么,现在想起来收房租了?” “瞧你说的,咱俩谁跟谁。”杭一苇很娇羞地摆了摆手,然后拿起手机,递到夏时面前。屏幕上的色彩偏暗,画质很渣,镜头正正对着一个独自坐在沙发上的年轻人,脸色苍白,眉头紧锁,五官不能说是不好看,但面相却有些苦。他面前的桌上放着一个空酒杯,背后是灯光酷炫,人影幢幢,一派热闹景象。 “这个。”杭一苇指着画面中的人,“认识吗?” 夏时盯着看了一会儿,有些迟疑:“看着有些眼熟,但又觉得不太像……” “不像就对了。”杭一苇一拍桌子,“他把自己美化了百分之十,而且还加了滤镜,你看这……诶,这录的画质不好,看不清楚,等你真的见了他就知道了,那家伙,何止一键美白,走路都自带打光……” 夏时不解:“什么意思?” 杭一苇吐出口气,严肃地看着夏时:“这是卢晓洋,你还有印象吗?” “还真是他。”夏时惊讶了,虽然他的脸上仍是一副淡定的样子,“我记得我半年前把他送到了你那里。你对他做什么了把他变成这样?” “没做,他自己作。”杭一苇心累地摆摆手,“他重生了。” “……”夏时面无表情,“你大概是在逗我。” 他记得很清楚,卢晓洋是灵,因病而死的亡灵。生灵可以重长,物灵可以修复,没听说亡灵还能重生的。哪有这么好的事?你也重生,我也重生,那大家都不要干活了,光去死好了。 “他真的重生了。”杭一苇信誓旦旦,“在他自己的世界里。” 夏时蹙眉看着他,一手托腮:“怎么说?” “那些住在我硬盘里的灵,我会给他们划定区域,每个灵都有属于自己储存空间——当然,这事主要是零三来干,我一般只负责清理磁盘。然后就是,每个灵都可以自己设计和布置自己的储存空间,不管他们想要多大,都可以自己设计,这你能理解吗?” 夏时挑眉:“就像是inkarnate一样?让他们自己画世界地图?” “准确来说是rpgmaker,要是他们愿意的话连剧情都能一起设计了。” 夏时明白了:“你给了他们一整个世界。” “差不多。”杭一苇点头,“听着宏大,其实也没占多少地方,最大的也才占了42m而已,减去公共活动区域,还有地方给我屯资源。” “而卢晓洋也有自己的储存空间,或者说,‘世界’。”夏时已经完全懂了,“他不仅创造了这个世界,还给它加入了剧情,也就是他被渣攻抛弃之后‘重生’的那一段。” “如果只是这样倒好了。”杭一苇揉了揉眉心,脸上显出些疲惫,“问题在于。他当真了。” 第35章 i'm glad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45 you bsp;gald you came “灵的存在并不复杂,拥有的感情也往往很简单纯粹。”直视着夏时困惑的双眼,杭一苇缓缓道,“尤其是亡灵。他们由人化灵,很多东西都被抛下了,能留存下来的,往往都是最深刻最炙烈的东西。” “这我知道。”夏时语气平淡,“所以卢晓洋会编出那么个狗血剧情我一点儿都不奇怪。我记得他对被男朋友抛弃的事情一直怨念很深。” “不只是怨念吧。”杭一苇叹了口气,“相恋五年的爱人,移情别恋脚踏两船又不肯分手,就这么把他晾在那儿不闻不问,人都快死了还不肯回来看一眼……他变成这样,说是恨也不为过了。偏偏他又想不开,到死都想着把那渣男求回来……我也搞不清楚这算是爱还是执了。” “都到这一步了,还有区别吗?”夏时撩起眼皮看他,“说起来你知道得倒清楚。” “零三帮我打听的,他混进卢晓洋的世界里呆过一阵子,那段视频也是他设法帮我弄出来的。” “零三都能弄视频了?”夏时短短地惊讶了一下,“我以为他只能打字。” “他这一年来发展得很快。”杭一苇不想在别的事情上多谈,又将话题拽了回去,“我也不扯了,实话实说吧,卢晓洋现在的情况很不好。” 夏时:“他有什么不好的,不是都开了篇重生爽文吗?想打谁脸打谁脸,不要太开心。” “他的状态很糟糕。”杭一苇的声音高了起来,“执念、怨恨、不甘心……这些情感与他的世界相辅相成,它们是构成这个重生世界的基础,反过来,整个世界越完整,卢晓洋越沉浸在这个世界里,这些情感就会变得越强烈,这很危险。” 夏时歪头:“怎么说?” 杭一苇:“我的硬盘里现在大约有一千多个长住的灵,其中六百多个都是亡灵。他们会被影响到的——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就是情感它是会传染的。活人都很容易被那些强烈的情感所触动,更别提精神脆弱的亡灵了——我已经让零三把每个储存空间之间的‘墙’都尽可能地加固了,但还是不行,卢晓洋的情感就像毒气一样无时无刻不在散发,往外渗透,我硬盘里已经有起码十多个亡灵因为感受到了他的情感而崩溃了,痛苦到几乎消失……” “能理解。”夏时平静地打断了他的话。 杭一苇一怔:“啥?” “你说的情感共鸣,我能理解。”夏时的语气很认真,虽然从表情来看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我知道那种事有多可怕。” “是吗?那就好。”杭一苇看着有些不敢相信,但还是点了点头,“行,那我就直说了……” 他话音未落,突然听见楼上传来了滚轮的声音,紧接着咚咚声响,却是周傥从楼上下来了,手上拎着个很大的行李箱。 杭一苇又怔住了:“你们要出去?” “嗯,打算出去旅游的。周傥说我需要散散心。”夏时说着探头,正见周傥拖着行李箱走过来:“夏时,你聊好了吗?我们该去机场了。” 杭一苇顿时尴尬,他是直接跑来找夏时的,都没问过他的安排;夏时倒是淡定,两脚一荡,从椅上跳了下来,绕过桌子径自往门口走去:“聊好了,你行李箱放回去吧,记得给我把《重生天后》拿出来……” “……怎么回事?”周傥才刚上线,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他看看夏时,又看看同样面露困惑的杭一苇,“不想去九寨沟了?” “不去了,我们去鸟之灵。”夏时靠在门边,语气淡淡,“老杭出来开车……还坐那儿干嘛,你特地过来,不就为了这事吗?” 周傥:“……?” “拯救胡乱重生的大龄失足男青年……”夏时偏了偏头,“没问题,这事我接了。” “所以……鸟之灵,到底是什么地方?” 半小时后,周傥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边问边避开脚下的方便面桶。夏时随手捡起地上的纸团扔进垃圾桶,回答道:“是杭一苇的移动硬盘,专门用来安置灵的。我以为你知道。” 周傥抿了抿唇没答话,夏时回头看他一眼,稚嫩的脸上浮现出疑惑:“原来你不认识杭一苇?” 周傥摇头,夏时蹙眉:“可我记得我刚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就跟他打过交道的。卢晓洋也是那个时候交给他的。” “我记得卢晓洋。那个胃出血去世的。”周傥点头,“不过他的灵是由你出面安置的,我并没有插手。也不知道你把他送来了……这里。” 周傥说着,环顾了一下四周。他们现在正站在杭一苇家的书房里,四周散落着方便面桶、零食袋、游戏手柄和一些揉成团的纸巾,还有几本漫画书。夏时正站在书橱前看杭一苇放在里面的手办,周傥不动声色地走过去,用身体将夏时的目光与书柜旁那个巨乳的人形抱枕隔开,而后轻轻咳了一声:“你不记得了?早前的灵都是由你来安置的,我从没插过手。” “哦,对,你这么一提好像是。”夏时恍然大悟,他这才想起来,在刚和周傥确定关系的前半年里,未秋中介真正的负责人其实是他,为流浪灵寻找去处什么的也是他的责任,周傥只要负责倾听和码字就可以了,别的一概不用参与。要不是他后来出了意外,身体一下子回到了婴幼儿的状态,这种模式怕是会持续到现在。 中途又遇过几次麻烦,年龄加加减减,始终没能长大太多,还是后来遇见了许焱,许焱又引来了谢绍松,他的年龄才开始像升旗一般蹭蹭蹭往上长,谁料还没能再长大一点,又碰上了花鹂,一下子又给打回七八岁的模样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算是重生很多次了。 夏时好笑地摇摇头,回头嘱咐周傥:“那你有空和杭一苇好好认识一下吧。他那个移动硬盘很大,以后有无处安置的灵都可以来找他。他还是夜行者,能力主要体现在电子产品方面,以后电脑和手机坏了都可以来找他,方便。” “夜行者?”周傥若有所思,“他也能通灵?哪种灵?” “你等等就知道了。”夏时说着,瞟了眼写字台上的老式电脑。周傥觉得奇怪,又问道:“我们现在是在等谁?杭一苇?” “杭一苇出去修车了,一时半会儿怕回不来。别急,会有人来招待我们的。” 夏时话刚说完,写字台上的电脑忽然闪烁了一下指示灯,嗡地一声自己开启,旋即就见鼠标滑动,仿佛有意识一般,自己点开桌面上一个又一个的图标,体检清理查病毒一气呵成,顺便还给自己更新了一下驱动,紧接着便嗒嗒嗒地将所有窗口关掉。周傥遥遥看着,面露诧异,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又见鼠标漂移,点开了一个图标,熟悉的软件启动画面立即出现,同时出现的还有一道蓝光,从电脑屏幕中射出,直落到二人面前。 在周傥讶异的目光下,一个身影自蓝光中缓缓浮现。高个、肤白,上身穿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46 一件天蓝色的衬衫,下摆塞在裤子里,显得腰很窄,下身配的是黑色的西装裤,两手紧贴在裤子两旁,一双长腿格外引人注目。他眼睛紧闭着,一双眼睫毛轻轻颤动,倏然向上一掀,露出一双深蓝色的眼睛。 他瞪着那双蓝色的眼睛,面无表情地往周傥身上扫了两眼,又看了眼夏时,微微颔首以示礼貌。紧接着就见他向前走了一步,身后的蓝光立时消失,他回过脸去看了一眼,毫不在意地一脚踢开地上的零食袋,转头冲着两人道:“诸位好,我是零三。杭先生已经给我发邮件沟通过了,接下来我会按照他的要求,将你们带进鸟之灵。在此之前,请容我先问一句——这位先生,以前是写小说的吗?” 第36章 希望下次二级能通过…… 周傥蹙着眉头,看了眼夏时,又将视线转回零三身上,缓缓点头:“嗯,以前是写过。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只是好奇而已。”零三道,“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创作者的气息了,有些怀念。” “你家那个不也在创作。”夏时插嘴道,“我记得他一天能几更呢。” “只会写耽美小黄文的不算。”零三说着,嘴角轻撇,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嫌弃,又似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脸上露出一点点的悲哀。叹了口气,他冲两人点了点头,道:“请稍等一下,我去做下准备,我们很快就能出发。” 他说着,步出了房门。周傥扭头看向夏时,眼中带着不解:“他刚才说的那个……什么意思?” “夸你呢。他对从事文字工作的人很敏感,叫你一声‘创作者’,就说明已经肯定你了。” “那还真是谢谢了。”周傥说着,抿住了唇角。坦白讲,他的心情不是太好——自从杭一苇出现在未秋中介后,事情的发展就越来越超出他的把控了,不理解的事情接踵而来,他的无知在未知面前暴露得越发明显,而他最讨厌的就是这个。 即使是受到了肯定,也无法让他的心情更好一些——哪怕这种肯定是他一度最想要的东西。 “那位零三,他到底是……”他刚想问个清楚,房门突然被叩响,却是零三又走了回来,手里拿着个银色的移动硬盘。他走到电脑旁,将硬盘插上,转身冲两人点头:“我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吗?” “没问题。”夏时点点头,看了眼那个硬盘,“我们怎么进去?离魂?” “可以直接从灵魂殿堂穿过去。我载你们。”零三说着,一挥右手,一个色彩浓烈的异空间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墙面浅灰、地面土黄,两旁深青色柱子整齐排列,满满的都是像素风。零三又一抬手,地面迅速延展,很快就铺到了夏时和周傥的脚下。夏时饶有兴趣地环顾了一圈四周,伸手摸了摸旁边用像素块堆成的柱子,语气里透出难得的兴奋:“我知道这个,2003版的彩蛋。但这应该不是你的东西。” “这是从我兄弟那儿复制的。我将这个殿堂和硬盘内的空间做了个连接,这个管理起来会比较方面。”零三点点头,提醒道,“麻烦让一下,车子来了。” 周傥忙将夏时拽了过来,下一秒,就听砰的一声,一团灰色出现在两人身后,紧接着像条毯子一般地滚动展开,在这个像素风的空间里铺出一条灰色的车道,上面写满英文;随即又听发动机响,一辆红色的像素风面包车停在他们面前,零三问道:“红色的可以吗?不喜欢的话可以换一辆,我还有灰色的和绿色的。” “没事,随便吧”夏时倒是无所谓,反正都这种风格了,换什么颜色都一样。零三又征询地看向周傥,周傥提起唇角,挤出一个笑容:“我也无所谓。” “好的。”零三点头,拉开车门坐在了驾驶座上。周傥与夏时钻进后排,意外地发现车子里面居然不是像素风,而是实打实的皮椅,坐上去还挺软。 “车子里面是我自己布置的。”零三主动开口解释,“最初的程序员只做出了车子的外形,里面我就自己发挥了。感觉还行吗?” “还行。”夏时道,“这也是你们家族的彩蛋吧?我记得是2000版的?还是1995?” “2000。”零三回答道,“也是从我兄弟那儿复制的。简陋了一些,请不要嫌弃。” 夏时随意道:“像素风,挺好的。” “喜欢就好。”零三笑了下,发动车子,车窗外两排深青色的像素柱不住后退。他驱着车子往殿堂的尽头驶去,漫不经心地转着方向盘,“其实我倒是一直想换。这个彩蛋里没有我喜欢的车型。” “这还不简单。”夏时不假思索道,“杭一苇笔记本里的不是有个《侠盗猎车》?那里面车子多,你可以去挑挑。” “我不喜欢和那种游戏打交道。”零三语气中带着嫌弃,“野蛮人,粗鲁。” “ps呢?我记得杭一苇养了个盗版的cs6,挺细心一小姑娘,找她给你设计一个。” “别提了,她都罢工了。”零三叹了口气,“杭先生前阵子刚把系统换成了win10,谁知一换ps的显示就出问题了,菜单栏的字太小,怎么都调不大。她去找win10理论,win10看她是个盗版,就不乐意和她说话,气得她哭了两天,干脆不干了。” “是吗?那就没办法了。”夏时靠在椅背上,不再说话。零三借着后视镜朝后排看了一眼,突然道:“那位先生是不是不开心?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他说话时周傥正倚在座位上发呆,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夏时望他一眼,替答道:“不干你事,他只是在跟自己生气。” “什么?”周傥如梦初醒,眼带茫然地望过来。夏时目光移向窗外,自顾自继续道:“他生气,为什么那么多奇怪的设定他都不知道,还没人跟他解释。” “……”周傥终于反应过来,露出一抹有些窘迫的笑容:“夏时你还真是……” “有什么不懂的,直接问我就好了。”夏时平静地打断他的话,“这没什么丢脸的,我也不会觉得你烦。是我把你拖进来的,我有责任向你解释一切,这点你早该明白。” 周傥有些诧异地眨了眨眼,怔怔地看着夏时。过了好一会儿,他叹了口气:“……知道了。” “那麻烦你向我解释一下目前的情况吧。”他的脸上又提起笑容,这回看上去要自然很多,一双狐狸眼微微眯起,像两片狭长的叶,“我从这位零三先生出场起就不大跟得上了。” “零三他……算了,还是先从杭一苇开始讲起吧。”夏时顿了顿,整理了一下思路,“杭一苇能跟软件的灵沟通,还能促使一些软件化灵。像你现在看到的零三,就是他最早催生的灵之一,本体是word2003.” 零三适时地转头冲周傥一笑,道了句“你好。”周傥点头回应,脑子里信息流转,渐渐自己理出了一个思路。 “word和excel同属offic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47 e,而excel2000的隐藏彩蛋是赛车游戏,excel2003的则是灵魂殿堂。”周傥恍然大悟,再看那些方块堆成的柱子,却是觉得分外熟悉了。 “我记得灵魂殿堂的天花板上应该有奇怪的洞?”他试图调起十多年前的记忆,“地板上也应该有。” “哦,那些,都被我处理掉了。”零三解释道,“我把这个从兄弟那儿复制过来以后,自己做了些修改。原版里的那些人脸也被我去掉了,我把那些空间腾了出来,做了一些小房间。” 他朝外面看了看,将那些小房间指给两人看:“诺,就是那种的。” 周傥朝外看去,只见原本该挂着office员工照片的地方此时已被一扇扇小门所取代,很多门扇都开着,露出黑漆漆的洞口,又有几扇是紧闭着的。夏时问道:“这些房间是拿来做什么的?” “单人房,或者说禁闭室。”零三答道,“住在硬盘里的灵很容易被彼此的感情所影响,如果有的灵带来的负面情感太强烈了,我们就会把他带到这里来一个人住。” “那么方便?”夏时愣住了,“那还找我来干嘛?直接把卢晓洋关进去不就好了?” “关禁闭是不可逆转的最终手段,一旦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所以还是想慎重些。”零三说着,忽而叹了口气,“而且如果把卢晓洋关进去,会有人来闹的,很麻烦。” 夏时:“来闹?谁啊?” “卢晓洋的前男友,李驰航。” 第37章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你刚……说谁来着?” 夏时有些诧异地抬眼望向零三。他刚才似乎听到了一个很了不得的名字。 “卢晓洋的前男友,李驰航。”零三重复了一遍。周傥奇怪道:“他怎么在这?你们把他弄来的?” “呃,也不算。”零三支吾了一下,“他前阵子出了车祸,撞成了植物人,灵魂离开身体四处飘荡。杭先生就嘱我过去把他接来,想看看他在卢晓洋的事情上能不能帮上点什么……” “我猜帮不上。”夏时淡淡道,“如果能帮上,也没我什么事了。” “这次的事情比想象得棘手。”零三苦笑,“杭先生作为硬盘管理人,不方便亲自下场,普通灵容易被卢晓洋的情感感染,我的行动又已经失败了,所以就只能拜托你们了……” 夏时:“失败?怎么说?” “在卢晓洋的‘重生世界’刚完成不久的时候,我曾经被杭先生派进去过一次,当时主要是为了解情况。在搞清楚是什么情况之后,我对卢晓洋还是很同情的,所以就自说自话地去告知他真相,试图让他清醒过来,结果反而激怒了他,被他驱逐出了那个世界,再也不让我进去了。” “他能把你驱逐掉?”周傥很惊讶,“他的能力有那么强?” “这不是能力的问题,是权利的问题。”零三解释,“那是杭先生划给他的私人空间,在那里他的意志凌驾于一切之上。” “包括杭一苇?”这回连夏时都惊讶了,“待遇这么好!” “某种意义上是。”零三道,“杭先生给了那些灵很大的权限,只要是发生在私人空间里的事,杭先生都无权插手。他的权利只体现在拒租和强拆,换句话说如果他真的很不爽了,他是可以直接破坏空间甚至把灵赶出硬盘的,不过这样对灵的伤害也比较大,毕竟那些空间都是凭着他们的意志和精神建起来的……所以杭先生一般都尽量避免动手。” “这样啊,那没劲。”夏时略带失望地说道,“还想说问他要块地呢,算了吧。” “你要地做什么?”周傥奇怪道。夏时神情平静:“留着打架。下次再有谁要找我麻烦,就约进来打,能占不少便宜呢,省得动不动就被打得回炉重造……不过既然杭一苇能强拆,那还是算了。他会把我赶出去的。” “……”周傥的默然片刻,嘴角微抽,“你知道就好。” “不过还是可以考虑下的,看能不能和杭一苇打商量……”夏时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似乎是真的思考起了朝杭一苇租地当决斗场的可行性。零三借着后视镜朝后望了两眼,突然笑了起来:“夏时先生,感觉变了很多呢。” 夏时一愣“嗯?有吗?” “有啊,上次见到夏时先生的时候,年纪看着要大些,性格也冷很多……” “你也变得不少。”夏时漫不经心道,“上次我见到你的时候,你最大的本事就是帮杭一苇改病句和错字,现在都能开着像素车带我们在灵魂殿堂里兜风了。” “谁让我运气不好跟了杭先生呢?”零三的脸上又是苦笑,“逆境使人进步……啊,请注意,我们要进入鸟之灵了。” 他说着,一踩油门,汽车从一个黑漆漆的门洞里穿过,四周景色倏然变换。色彩浓烈的像素风建筑转眼被一片茫茫的白色所取代,汽车像是游鱼般在这片白色中漂浮前行,夏时靠在窗上好奇向外张望,看到一本本书籍蝴蝶似地从窗外飞过,展开的书页拍得扑啦扑啦响。 “那些是杭先生存的电子书。”注意到夏时的目光,零三便解说道,“也有些是房客自己带来然后存在这儿的。杭先生把电子书、视频和音乐都汇总在了不同的文件夹,那些文件夹全是公共区域,任何灵都可以那儿找资源。” “听着不错。”夏时点点头,眼睛依旧紧盯着窗外,“话说惊风雨是谁?” 零三:“啊?” “是个作者吧。”周傥答了一句,转头跟零三解释,“刚才从窗外过去的那些书,有好几本上面都写着‘惊风雨’的名字。” “那些大概是卢晓洋的。”零三想了想道,“他貌似挺喜欢这个作者的。就在他刚进硬盘那会儿,脑子还清楚的时候,经常会托我或者浏览器去帮他下载小说,其中要的最多的,就是这个‘惊风雨’的小说。” “是吗。我都没听过,有空补补。”夏时随口说着,想想又觉得奇怪:“你刚才说,‘他脑子还请楚’的时候?” “嗯,他一开始的时候还是很清楚自己处境的,也没那么多事,就是人阴沉了一些,总是很憔悴的样子,不喜欢说话合交流……后来不知怎么就想起来要重生了,然后……就发展成现在这样了。” 周傥插嘴道:“你之前说卢晓洋因为生气而把你‘驱逐’了出来,意思是他其实现在也是知道自己的处境的?所以才会恼羞成怒?” “应该是不知道,杭一苇说他‘当真’了呢。”夏时答道,零三跟着点头,“嗯,卢晓洋他现在,怎么说呢……就像是一个做着美梦的人,一方面他潜意识里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另一方面他又拒绝承认这个事实,选择继续沉湎在‘美梦’中。至于‘驱逐’什么的,大概是本能反应。他应当是不知道自己对那个重生世界的绝对控制权的,只是那个世界作为他精神的延伸,有时会自己做出一些应激反应……” “比如把企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48 图告诉他真相的混蛋扔出去。”夏时点头,“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悄悄地进去,然后用委婉含蓄的方式让他清醒过来……” “重点是要让他想开,让他自己放弃那个世界。”零三郑重地做出提醒。说话间,他们已经开出了存放电子书的文件夹,正在一片茫茫无垠的纯白中行驶——起码在夏时和周傥看来如此。杭一苇把灵的居住地都放在了隐藏文件夹里,除了有一定管理权限的零三,外人是很难看到那些私人空间的入口的。 “其实我有个想法。”周傥开口道,“卢晓洋现在是在自己设计的世界里‘重生’,对吧?也就是说,他在这个世界里的经历应该是顺风顺水的,除非他想给自己找虐。那如果我们想办法使他的‘重生’不那么顺风顺水,他是不是就会意识到一些什么?” “这我倒没想过。”零三皱起眉头,若有所思,“这个或许可行……” 他倏然停车,走下车去,替两人拉开车门:“我觉得这个思路值得一试。具体的你们可以和李驰航商量一下,他也许能给你们一些建议。” “李驰航?”夏时听到这个名字就诧异。他跟在周傥后面钻出后座,好奇道:“他还在吗?你说他帮不上忙,我还以为你们已经把他送回去了。” “我们是想送他走的,是他自己就是不愿离开……”零三说着,站在一片茫茫的白色中间四下张望,“啊,他来了。” 夏时当即颇感兴趣地转头,脑海中不期然地浮现出那张曾在视频中见过的帅气面庞。 然后他就看到一个胡子拉碴的、穿着背心短裤的颓丧大叔趿拉着一双人字拖……缓缓走到了自己前方。 夏时:“……” 他想他现在知道为什么这位前男友会帮不上忙了。 第38章 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零三将夏时与周傥交给李驰航,又认真嘱咐了几句,这才驱车匆匆离去。李驰航与两人打过招呼,转身趿拉着人字拖往前走,似乎没什么交谈的欲望;夏时与周傥默默地跟在后面,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尴尬的气氛一时在几人中间蔓延。 盯着李驰航的背影,夏时几次想要开口,俱被周傥拦住。李驰航听得身后动静,回过头来,一张嘴却是把充满磁性的低沉男音:“怎么了?想说什么?” 夏时不太高兴地把周傥按在肩上的手拍掉,对李驰航道:“你背心穿反了。” 李驰航闻言低头,轻轻“啊”了一下,脸上倒是不见窘迫,直接当着两人的面把衣服脱下来换了,反身继续往前走,没行几步,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夏时道:“谢谢提醒。” “不客气。”夏时看了眼周傥,加快脚步追上李驰航,直言道:“你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李驰航:“什么?” “准确来说也不是想象……我在卢晓洋的记忆见过你。”夏时道,“你看起来和他记忆里的不一样。” “是吗?”李驰航的脚步顿了下,“他记忆里的我是什么样?” “飞机头、睫毛精、五官像是会发光。”他说着,看了看男人显然已经很久没打理过的指甲,指甲盖上都呈现出一种灰败的颜色,“还有手也很好看。” 李驰航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的右手,唇角微勾:“嗯,他以前确实会经常这么说。” 夏时点点头,又问道:“你为什么会变这样?” 李驰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零三告诉我,你有阅读别人人生的本事。” “在这不行,这是杭一苇的地盘。”夏时道,“而且我想听你讲……” “夏时!”周傥突然出声喝止,见夏时回头,又放低了声音,提醒道,“现在不是听故事的时候。” “……行吧。”夏时的语气有些不太开心,像是被拿走了零食的小孩。李驰航笑了下,道:“没事,这没什么不好说的。其实说白了也是我运气不好,大概就几个月前吧,不小心丢了工作,又生了场大病,进了医院……” “算了,你还是别说了。”夏时蹙了蹙眉,挥手打断了他,“假的故事我不听。” 李驰航:“???” “我们还是赶紧去找卢晓洋吧。”夏时闷闷道,“我开始讨厌这里了。连饭都不能好好吃。” “出去再说吧。”周傥安抚地拍拍他的头,转头对李驰航道:“还请继续带路吧。” “……不用带了,已经到了。”李驰航不解地看看夏时,伸手向前摸去,做出了一个旋动门把的动作,跟着向前一推,隐藏的门被打开,温暖昏黄的灯光从门洞中泄出。 “就这儿?”夏时探头看了眼,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便直接抬腿走了进去。周傥跟在后面,在路过李驰航时给出一个抱歉的微笑:“刚才真是唐突了。” 李驰航愣了一下,旋即摇头:“真没事。” 他的脸上显出一丝自嘲的笑容:“在我还醒着的时候,就有很多人都问过我这个问题,包括我自己。我听多了。” 周傥:“那你现在有答案了吗?” 李驰航往门里看了一眼,目光沉静:“或许吧。” “祝你好运。”周傥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跟着走进了门中。李驰航唇边噙着苦笑,喃喃了一句“借你吉言”,举足跟上。 房门被轻轻关闭,霎时又融入了那片无垠的白色之中,仿佛不曾存在。 他们进入的地方像是一个卧室,陈设简单考究,亮着温暖的小夜灯,中间的双人大床铺着整齐雪白的床单,看上去十分柔软。夏时扫了一圈,见没感兴趣的,便自说自话地跑去了别的房间。周傥叫了一下没叫住,又听身后李驰航在说“没事”,只得作罢,转而四下环顾,无意看向自己来时的路,却只看到一个紧闭的拉门。 他伸手拖开拉门,引入眼帘的是一个盥洗室。门的方向正对着洗手台,上方嵌着面明亮的镜子,镜子前摆着排洗漱用品,一蓝一绿两只牙刷放在同一个牙刷杯中,牙刷毛彼此相触,摆出接吻的形状。 周傥莞尔一笑,不由走上前去细看,忽听身后响起李驰航的声音:“他很喜欢弄这样的小细节。” “这就是你们的住处?”周傥这么问着,抬起脸来,笑容顿敛。 面前的镜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倒影。 他诧异回头,只见李驰航正微笑着站在自己身后,淡淡的灯光从他身体里透出,整个人却都已是半透明了的。 周傥怔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强笑道:“被你吓了一跳,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这是什么情况,副作用?进入别人私人空间的灵都会这样吗?还是因为卢晓洋的世界设定?这个零三倒是没和我们说……” “只有我会这样。”李驰航苦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在这个世界里,只有我会这样。” “……”周傥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这个,是怎么回事?” 李驰航平静道:“几星期前,杭一苇和零三从医院把我带了过来,告诉了我晓洋的情况,希望我能去唤醒他。我本来也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49 是这么想的,但很快我就发现,我不行。” 李驰航冲着周傥展开双臂,半透明的身体甚至连一点影子都不能投下:“我没有办法在这个世界里‘存在’。这是灵构建的空间,像我这样的灵,在这里理应如同活人一样,但我不是……这不是因为我是灵,而是因为我是李驰航。” “晓洋他……他‘拒绝’了我,连带着这整个世界都否认了我。在这里,晓洋已经有了一个李驰航,一个还没来得及背叛他伤害他,皮肤还很好头发也没有掉的李驰航,他当然不再需要我这样一个……他要我干嘛,给他添堵吗?” 李驰航扬着嘴角,样子却像要哭出来。周傥默了片刻,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犹豫着开口:“你和卢晓洋,你对他到底……” “周傥。”卧室门口传来了夏时的声音,周傥探头,正见夏时走进来,手上拿着本书,“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卢晓洋会脑洞大开地要玩重生了。你看我找到了什么?那个惊风雨……” 他蓦地住了口,停下脚步望着李驰航,又看看周傥,脸上带着疑惑:“他怎么了?” 周傥犹豫了一下,刚要回答,忽听卧室外响起了钥匙转动的声音。紧接着,防盗门被打开,一个熟悉的、低沉的声音同时传来:“咦?宝贝儿,你今天出门又没关灯?” 第39章 只不过是重头再来 夏时听着门口传来的声音,转头饶有兴趣地看向李驰航:“出现了,你的复制人。” “夏时。”周傥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要多嘴,跟着便听到另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我关了的呀,我记得我出门前关的。” 说完,便听见“啪”的一声,厅内一暗,周傥这才意识到他们指得并不是卧室的小夜灯,而是客厅的灯。 至于客厅的灯为什么会亮着……这估计就要问刚才自说自话地跑出去的夏时同学了。 “看我干嘛。”面对周傥与李驰航的目光,夏时表现得很淡定,“我看不清么。说起来……”他用手中的书指了指李驰航,“他怎么回事?” “等等再说,你们俩先躲起来。”李驰航说着,伸手去拉盥洗室的门,却抓了空,右手直接从门扇中穿了过去。周傥见状,赶紧拉开门,带着夏时躲了进去。拉门合上时发出一声轻响,坐在厅里的“李驰航”探了探头,起身走向卧室:“什么声音?” “不要扯开话题。”坐在沙发的卢晓洋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先回答我的问题。” 李驰航叹了口气,又走了回去,顺手将卧室的房门摔上,发出“砰”的一声。 盥洗室内,夏时正若有所思地盯着半透明的李驰航,试着拿手指戳了一下,指尖点在他的胳膊上,隔着皮肤触到骨头。他收回手指,看了眼方才被一穿而过的拉门,又看了眼李驰航,绞起双臂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变这样儿了?” “卢晓洋不想‘见’他。”周傥压低声音,将情况掐头去尾戳重点地给讲了,夏时听完,理解地点头。 “也难怪他不想‘见’你。”他对李驰航道,“你以前那么渣。而且你看你现在,胡子拉碴,头发还少了那么多。” ……还真是谢谢提醒了啊。 李驰航默默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神情愈发郁闷。 夏时:“所以现在的设定就是,你在这个世界基本就是个透明人,除了我和周傥,没人看得到你,也没人碰得到你,是吗?” 李驰航点头。 夏时:“……要你何用。” 李驰航:“???” “本来还想着,直接将你拉到卢晓洋面前,和那个飞机头对峙一下,说不定会很有效果……现在看来只能算了。”夏时低声说着,看了一眼门板,“啧,外面是不是在吵架?” 周傥侧耳细听,果然听见门外有较为激烈的对话传来。山寨李驰航的声音比较大,虽然依旧不失低音炮的磁性,但听着显是已经带上了火气;卢晓洋的语气倒是一直温温和和平平淡淡的,音量不大不小,但不知为什么,周傥硬是从中听出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意思。 他转头用气声询问另外两人:“他们在吵什么?” “不清楚,好像是手机什么的。”夏时答道。身为灵,他的五感要比周傥强一些,但毕竟他现在身体还弱,隔着两道门,偷听起来也有些吃力,“不管是什么,这卢晓洋的表现都不算好。人家重生后大都是要扮猪吃老虎,兵不血刃白若莲花,哪有像他这样当面去撕的——虽然也不是没有,但这种桥段放到他身上就是不适合。他撕起来太弱太黏不带感。” 夏时很平静地说完这一串,声音虽然也是低低的,却不像周傥那样刻意压抑;或者说,这就是他的常态——不知是不是周傥的错觉,他总觉得夏时似乎并没有将他们的处境当回事,哪怕他们现在正躲在别人的卫生间里窃窃私语,他照样气定神闲得像是身处自家二楼小卧室,无所畏惧,甚至还有心情给屋主的表现打分……他到底知不知道,他们现在这种行为,从这个世界的角度来看,其实就是非法入侵? 还是说知道了却不在乎……也许他根本就没把这整个世界都当回事? 这个想法一下子爬上了周傥的心头,引得他皱起了眉;并非出于不满,而是他隐隐地意识到,自己似乎也正抱持着同样的想法……此时此刻紧张感的缺乏或许就是最好的证明。 还没等他把这个问题想明白,李驰航的一句话又夺过了他的注意。 “他们应该是在说聊天记录的事。”李驰航道。他此时正斜靠在墙上,肩膀和背脊有一半都陷进了地板,他也不嫌难受,就这么别扭地靠着,一只手兀自在短裤口袋里摸来摸去:“我记得这件事。晓洋应该是无意中看到了我和徐帆的聊天记录……徐帆你们知道吧?就我接触过的那个男孩子……” “就你约炮的那个?”夏时道。 李驰航:“严格来说并不算是约炮,当时我喝多了……” 夏时:“还劈腿了?” “也不算是劈……行吧,就是那个。”李驰航张了张嘴又闭上,最终放弃争辩,“总之那晚过后,他一直有向我发一些信息和照片,我也有回……晓洋应该就是看到那个了。当时我们也确实因为这个吵过一架。” “聊骚。”夏时恍然大悟地点头,这个词还是他不久前刚学过的。周傥想想却觉不对:“可问题是,那是你之前的经历。在这里的剧情不是应该都被改过了?你和那个徐帆,应该连床单都没有滚,你确定还有你和他聊……天的剧情?“ 李驰航想了想,用力点头。不管怎样,他对自己的魅力都是很有自信的。看到这么有魅力的人却不去撩,这明显不是徐帆的风格。 夏时亦是点头,给出的理由却不同:“别忘了,这里不是一个真正的世界。这里只是卢晓洋造出的臆想空间,它摆脱不了卢晓洋的影响,如果卢晓洋认为这件事情一定会发生,那么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50 不管剧情怎么发展,最终都会绕回这一点上来。” 周傥闻言,探询地看向李驰航。李驰航垂下头:“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他第一次主动和我发脾气。也是我第一次没有主动去哄他。” 夏时点头:“看到没,意义重大。” 周傥:“可我还是不明白。既然是糟糕的回忆,干嘛不直接绕开?” “因为他绕不开。”夏时道,语气笃定,“你自己想,当你回忆起某件糟糕事情的时候,你会怎么想?是琢磨着该怎么避开,还是设想‘如果重来一次,我会怎样?’?后者居多吧?不断地在脑海里重播着所有的痛苦与尴尬,然后一遍一遍地在脑内操练着最佳解法,想的全是如果再一次面对这个场景,该怎么做才好……在人面前,记忆呈现的主要形式本来就是‘点’而非‘线’,对卢晓洋而言亦是如此。他现在做的只是把那些曾让自己痛苦的点一个个都挑出来,重新面对,然后用更好更爽的办法再解决一遍。所谓的‘剧情’,只是用别的方式将这些点再串连一次罢了,简单来说,珠子还是那些珠子,只是绳儿变了。” 周傥皱了皱眉,神情复杂:“这听着好像跟我熟悉的重生文不大一样?” “他看得本来也不是普通的重生文。”夏时说着,将手中的书拍到周傥胸口。周傥接住仔细一看,封面上一排大字:《一世多舛,二度珠穿,半生难安》。 ……他真的很不想让自己显得无知,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什么意思?” 夏时:“……” 他刚要回答,一直靠在墙上的李驰航突然直起了身子:“等等再说!晓洋进卧室了!” 像是呼应着他的话一般,盥洗室外传来了开门声与脚步声。一直迟到的紧张感这回终于抓住了周傥,他喉头滑动了一下,正准备带着夏时往浴帘后面躲,李驰航的裤子口袋朝外一翻,手中却已多了只画笔。 ……虽然这画笔一看就是从“画笔程序”的菜单栏里扒出来的。 “都过来。”李驰航冲两人道,“把你们的手都伸出来,速度!” 周傥:“你要干嘛?” “把你俩藏起来!” 第40章 曾给你驯服到就像绵羊,何解会反咬你一下你知吗 “这是我刚进来的时候零三给我的,不过我一直没派上用场。”李驰航飞快地说着,一边用笔在两人掌心涂着。夏时不解地望着他写下的英文字母,问道:“这是什么?” “隐藏代码。”李驰航将笔一收,猛地拍向两人手掌,刚巧卢晓洋推门而进,“啪啪”两声在他耳边炸响,周傥呼吸顿时一滞,却见卢晓洋径直越过他们朝洗手台走去,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 夏时若有所思地抬起手,望着自己掌心的代码,再看看正在拿水泼脸的卢晓洋,试探地将手伸向一旁的毛巾架。手指从毛巾上掠过,捕捉到柔软的触感,卢晓洋似有所觉地回头,片刻后,又略带茫然地将头转了回去,显是完全看不见他们。 夏时“诶”了一声,语气里带上了难得的愉悦:“太不像话了。这种有趣的东西,怎么现在才拿出来?” 他斜了一眼李驰航,后者却没理他,只怔怔地望着卢晓洋的背影发愣。夏时也不在乎,转头对周傥道:“事情好办了。” “什么?”周傥一时还没适应过来,说话仍是用的气音,换来夏时一个嫌弃的眼神:“你大声说吧,反正他也听不见。” “咳。好的。”周傥咳了一声,恢复了正常的音量,“你想做什么?” “不是你说的吗?想要唤醒他,就要打破他爽文主角的假象。”夏时道,“这种状态行事会方便很多。然后就是靠李驰航……” 他回首想找李驰航,却发现对方已经离开了原地——不过一两句话的工夫,李驰航已经站到了卢晓洋的身后。后者正弯着腰在洗脸,凉凉的水一把接着一把地往脸上扑,双眼紧闭,水花四溅,额前的头发都打湿成一缕一缕。李驰航就在那儿默默地注视着他,嘴唇抿得紧紧的,褐色的瞳里情绪涌动,辨不分明。 过了好一会儿,卢晓洋才终于抬起头来,一抹脸上的水,喘息着望着镜面,胸口剧烈起伏,像条艰难呼吸的鱼。只见他盯着镜子看了一会儿,又慢慢将目光移向镜子前的牙刷杯,里面,两支牙刷正亲密相靠仿若亲吻。卢晓洋看了片刻,突然伸出食指,在其中一支牙刷上拨了一下,刷头翻转,亲吻不再。 李驰航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徒劳地探手,手指从牙刷杯上穿过。 他转头看向卢晓洋,目光复杂,卢晓洋却只望着那个牙刷杯发愣。过了一会儿,他又长长地叹了口气,轻轻地将那支牙刷又给转了回去,刷毛相触,又恢复了彼此依偎相靠的亲密姿势。 看上去美好无比。 扶着洗手台,卢晓洋垂下脑袋,深深吸了口气,像是做下了某个重大的决定。紧接着,便见他转身出了盥洗室,径自从李驰航身体中间穿了过去。李驰航一动不动,只站在那儿,死盯着那两支牙刷,像是一辈子都没有刷过牙。 他不动,夏时却懒得陪他继续躲在这个马桶间里,直接拉着周傥跟了出去,刚一出门,便听见卢晓洋不卑不亢的声音响起:“李驰航,我很认真地告诉你,我就是不想看到你和徐帆纠缠不清,我不想看到你和他还有任何的来往。如果你做不到这点,那我们就分手。” 卢晓洋的声音不大,语气平缓,“分手”二字却咬得分外清楚,掷地有声。站在盥洗室里的李驰航闻言一怔,条件反射地转头,与此同时,夏时却恍然大悟地一锤手。 “我知道他为什么要回到这个‘点’了。”夏时说着,转头看向刚走出盥洗室的李驰航,“当时是不是你先说的分手?” “……”李驰航噎了一下,“严格来说,我并没有说分手,我只是……” “稍微威胁了一下。”周傥也明白过来了,“就像他现在做的一样。” 他望了眼李驰航,眼含同情:“那是你第一次这么跟他说话吗?” “提分手是第一次。”李驰航搔了搔头,表情很不自然,“这个词儿后面吵架的时候也总是提,提的多了,我自己也麻木了……倒不知道他原来记得那么深。” “怨念深吧。”夏时满不在乎道,“同样的刀子,捅别人的时候不在乎,捅自己就知道痛了。人都这样,正常。” “……夏时。”周傥叹息,“别这样。” “实话而已。”夏时道,“不过这样也好,操作起来简单。” 周傥:“?” “他不是说要分手吗?行,那就给他分呗。”夏时说着,往前走去,“速战速决,我赶着回家吃饭。” 就在他们几个刚刚说话的当儿,卢晓洋和那个山寨李驰航已经又争论过了一场,看得出来卢晓洋的威胁还是有效果的,山寨李驰航之后的态度明显软化了很多,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不少,最后他妥没妥协道没道歉夏时倒是没注意,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51 他只注意到了一件事——卢晓洋离开去了厨房,现在的山寨李驰航正一个人躺在沙发上,阖着双眼,满脸疲惫,手机放在一旁的茶几上,屏幕还亮着。夏时过去划了一下,成功地解开了锁屏。看了眼毫无所觉的山寨李驰航,他索性直接在茶几旁坐了下来,仗着自己现在是隐身状态,开始对着李驰航的手机戳戳戳,以他的名义给卢晓洋写短信。 【对不起,晓洋,我还是无法欺骗自己的内心。我感激这几年来你的陪伴,但我更感激命运让我遇到了徐帆。他是我生命中独一无二的光,我爱他,胜过爱我自己,所以,再见吧,分手对你我而言或许都是更好的选择。】 面不改色地,夏时飞快地码完了这条短信,中间还删改了一次——事实上,他原本是想直接引用当初李驰航的分手微信的。微信的内容他曾在一年前从卢晓洋的故事中读到过,简洁明了,令他印象很深——【我不爱你了,你别来纠缠我了,我们分手吧。】 又短又锐,比起他自己码得这一长串来威力不知高到哪里去,更何况卢晓洋是有“前世”记忆的,看到这似曾相识的分手短信,肯定伤害加成。 但出于一种不是很懂的心情,夏时最终还是选择放弃了这段话。 也好,能捅一刀就解决的事,没必要捅两次。 夏时边这么想着,边开始选择联系人。他毫不怀疑这封短信的威力——重来一次,不再退让,不再卑微,想要挽回的对象却还是选择了另一个人,这冲击力,肯定哐哐的。 “天该亮了,卢晓洋。”夏时喃喃着,伸手就要去点发送键。忽听身后传来砰的一声,旋即就是周傥的低呼。他奇怪地转头,正对上周傥扑来的身影。 又是“砰”的一声,似是有什么与茶几相撞。山寨李驰航一下子惊醒过来,紧张地瞪大眼睛左右张望,而后又缓缓躺了回去,眼中犹带着惊疑。 “什么鬼……”他咕哝着,从茶几上拿起了手机。 第41章 求助!男友最近吃错药,家里又闹鬼……我是不是来水逆了? 如果从那个山寨李驰航的角度来看,今天的一切都太匪夷所思了。 先是和别人玩暧昧却被迟钝男友神探附体般抓了个现行,又见素来顺从的卢晓洋一反常态的强硬,发脾气发得理直气壮……这也还算了,就当他生理期好了。可这空无一人的客厅里突然传出个撞击声算是怎么回事?撞击之后又有奇怪的喊声又是怎么回事? 而且手机上似乎还多出了奇怪的短信……然而还没等他细看,便觉头上一痛,意识陷入短暂的空白。再清醒过来时,却见手中的机子滴滴答答,已经被水浸透了。 下意识地望了眼茶几上空荡荡的水杯。他清楚地记得,自己之前才往里面倒了大半杯的水。 ……别是真的出鬼了吧? 迟疑地放下进了水的手机,他边扫视着客厅里的每个角落,边从沙发上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往外慢慢地挪了两步,紧跟着便一面叫着“晓洋”一面头也不回地往外冲。片刻后,厨房里传来卢晓洋无奈而又带着点不耐烦的声音:“你来干嘛?走开点,别碍着我做菜,我不要你帮忙……你别碰我的菜!什么闹鬼,你又想玩什么奇怪花样?” 而同样的事情,落在夏时眼里,则要清楚很多。 “重生”的卢晓洋将剧情又推进到了他发现李驰航和徐帆聊骚的那一天,重复历史揪出聊天记录,并在这一次的争吵中摆出了强硬态度——可以看出他心里对过去那个弱势的自己还是很嫌弃的,一句示威般的“分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安抚了往昔的痛处,这些夏时都能够明白——就算不能够明白他也可以装作明白,不管怎样都是情有可原。然而下面发生的一些事,就真的蛇精病到让他有些想骂人了。 就在他冒充山寨李驰航和卢晓洋写分手短信的时候,一直默默站在旁边的正版李驰航突然发难,猛推了一把周傥。当时周傥正在发呆,冷不丁被身后人用力一推,当即就不由自主地往前扑去,正撞在夏时身上。夏时又撞在茶几上,手机“啪”地落下,掉在玻璃的几面上,发出一声脆响。他不悦地回头,正对上周傥抱歉的眼神,下一秒,又感到后领一紧,整只都被从地上拎了起来,两条小腿荡悠悠的,不受控制地朝着山寨李驰航——准确来说是他手里的手机——荡去。他意识到自己这是被李驰航捡起来当保龄球使了,登时大怒,扑腾着两条小腿,口中厉声道:“李驰航——你敢!” 正版李驰航被他这一声吓得不轻,浑身僵硬,山寨李驰航更是被惊得魂飞魄散——夏时身上的隐藏代码本就不如李驰航自带的被屏蔽系统效果好,如果动静闹太大的话还是会被发觉,夏时他这回又是动了真怒,说话时灵力激荡,想要察觉不到异样除非在场都是木头,更何况他还喊了“李驰航”…… 人对自己的名字总是敏感的,这点不管是正版还是山寨都一样。 总而言之,夏时他凭借这一声怒吼,很成功地同时摄住了两个李驰航。前者还好,后者干脆表现得如同撞鬼,东张西望不知谁在说话,神情紧张得像只兔子。 夏时看他这样也挺不爽,干脆抬起那本《一世多舛,二度珠穿,半生难安》就往山寨李驰航的脑袋上砸。“砰”的一声,一个“停”字穿透书页与封面,直落在山寨李驰航的头上,旋即就见他两眼一突、呼吸一停,整个人就像是失了发条的玩具一般,停了。 夏时这才松了口气,挣扎着落回地面,顺便将那本一直握在手里的大厚书垫在脚底。他回头,视线从不住揉着额角和手肘的周傥身上划过,带着明显的不爽落在了他身后的李驰航身上——那人居然还在厚颜无耻地问“怎么了?” “是‘你’怎么了?”夏时反问了一句,绞起双臂,仰头看着他,“顺便提醒一句,下次你要再敢把我拎起来,我就把‘丑’字拍到你的脸上——现在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李驰航笑得尴尬:“也没什么,就不小心……” “你想拦着我给卢晓洋发短信。你不想他被分手。”夏时肯定道,“所以你用周傥来撞我,又用我去撞手机……啧,我真想现在就把‘丑’字拍到你脸上,再加一个‘蠢’字。” “我本来就蠢,不用你拍。”李驰航嘿嘿笑了两声,见夏时没笑,又默默地敛了嘴角,伸手搔了搔头:“其实我吧,也没别的意思,我就觉得你这方法不好。” 夏时:“哼。” “不是,你看啊。”李驰航还在分辩,“我觉得你的思路很好,但这个方法,它其实,它不太妥……” 夏时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李驰航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却还是硬着头皮道:“提分手什么的,这太硬了,太草率了,简单粗暴……而且这个方法它有漏洞……” “看出来了。”夏时冷冷地说着,目光片刻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52 不离李驰航:“我早该看出来的。” 他蓦地转身,抓起茶几上的玻璃水杯,李驰航只道他是要泼自己,条件反射地闭起眼睛,却听“唰”的一声,干脆利落,自己脸上半点水没有。他睁开眼,正见夏时把玻璃杯放回原处,而山寨李驰航手里的手机,正在不停地往下滴水。 “你不想让卢晓洋看见那短信,行,那就不让他看。”夏时道,“不过有些你最好能先想清楚。你为什么在这,我们为什么在这,卢晓洋又为什么在这。这些事情不想清楚,你和卢晓洋永远都分不了手。” 他从垫脚的书上跳了下来,捡起书,拍了拍,夹在腋下:“做人别太自私了。就算是‘渣’,也要有个限度。” 说完,他伸手在山寨李驰航的头上虚虚一抹,捡回那个“停”字,放在唇边吹了两下,放回书里,深深地望了李驰航一眼,转头走了。 沙发上,山寨李驰航如梦初醒地抖了一下,望着自己手中的落汤机,眉头一拧,陷入了“我是谁我在哪儿谁动了我的手机”的懵逼状态,跟着便略显惊慌地爬了起来,一边低声唤着男友的名字一边小碎步跑进了厨房。 厨房里响起卢晓洋的笑骂,李驰航呆呆地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神情有些茫然。周傥见状,默默地叹了口气,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李驰航的肩膀。 “李先生,不介意的话,我们聊聊好吗?” 第42章 all the moohings their way “那啥,之前抱歉了。” 在夏时离开后的第三分钟,李驰航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说话时他正和周傥面对面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准确来说只有周傥是“坐”着,李驰航那根本就不叫坐,他的整个屁.股都陷到沙发里面去了,看上去要比周潭矮一大截。 周傥“嗯”了一声,然后继续沉默,翻着山寨李驰航留在茶几上的汽车杂志,半点也看不出想“聊聊”的意思……事实上,从夏时离开算起,他所说的话除了刚才那个“嗯”,就只有一句“聊聊好吗?”李驰航心说你问都这么问了,我总不能说不好,硬撑着点了点头,结果对方见状一笑,把他请到沙发上一坐,居然就不说话了,光在那儿翻杂志,端的是闲适无比。 李驰航也闹不清楚他到底要干嘛,到底是聊还是不聊,耳听着厨房里传来油锅的滋滋声与情人间的三两低语,更觉心烦。片刻后,他猛地将屁.股从沙发里拔了出来:“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李先生去哪儿?”周傥蓦地从杂志中抬起脸来,“不是说要聊聊的吗?” “没什么好聊的了吧。”李驰航皱眉道,“这次是我脑子抽风,碍着你们了,我道歉。下次我会配合你们的,这样不就行了吗?” “能这么轻松地解决当然是再好不过了。”周傥将手中的杂志放回原位,慢悠悠道,“不过在此之前,有些问题还是得先讨论一下……李先生?你要不还是先回来坐着吧。”他指了指身前的位置,李驰航搔了搔头,不太高兴地又坐了回去,跟着便听周傥道:“不知道李先生,觉得这个世界怎么样呢?” “嗯?”李驰航皱了皱眉。这叫什么问题?又不是买水果,觉得好就是好,烂就是烂;这种问题,叫人怎么回答? “说不清楚吗?”周傥笑了起来,一双狐狸眼微微眯起,“那么我这么问吧。刚才李先生为什么要推我呢?” 李驰航默了一瞬,偏过脸去:“刚才不是说了吗?就是觉得现在不是时候……” “不是什么的时候?”周傥不紧不慢道,“把卢晓洋唤醒的时候吗?” “不一定能唤醒的,你们这个方法不对!”李驰航道,“都说了这个太简单粗暴了,漏洞又大……” “不一定能唤醒,也就是说存在唤醒的可能性。”周傥点头,“所以你推我,就是为了杜绝这种可能性,对吗?” “……”李驰航张口结舌了片刻,“不,我没这个意思,我只是手滑……” “你不想夏时给卢晓洋发短信,是因为你知道这条短信真的存在唤醒卢晓洋可能性——考虑到你对卢晓洋的了解和对这个场景的熟悉,那封分手短信的威力说不定比夏时想得还大些。而你,就是在知道这种情况的前提下采取了行动——由此做出推论,你并不想我们唤醒卢晓洋,这个并不过分吧? “……”李驰航把手埋在了掌心里,在心里骂了句“操”。 “那么下一个问题又来了。李先生,你为什么不想卢晓洋从虚幻中清醒过来呢?” 李驰航又默了。厨房里传来“叮”一声响,也不知道是微波炉还是烤箱,而后便是卢晓洋叠声地低呼,不住叫着“小心烫”。李驰航艰难地勾了勾唇角,对周傥道:“你觉得这是虚幻吗?” 他用力搓了把脸,目光飘向一遍:“我知道,在你们看来,这整个世界,这个场景,这个沙发,都是假的,都是一种模仿,一种可笑的妄想。可在晓洋看来不是啊。他在这里活着,他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喜怒,每天照样吃喝拉撒、太阳照常升起落下,这不就是生活吗?这不就是普通的生活吗?什么叫现实?活在当下不就是现实了?就因为你们看的角度不一样,这个世界就成了虚幻,就是该被唤醒被打破的,可……晓洋在这里活着呢,活得好好的,你们这样……不觉得残忍吗?” “嗯……残忍的话,这么说是有点。”周傥迟疑了,他轻轻拿手敲着大腿,“不过杭先生没有和你说吗?虽然具体的我也不是很了解,但听杭先生的意思,卢晓洋的这个世界,以及他现在的这种状态,对整个硬盘似乎都是有影响的……” “谁活着对周围没有影响?地球对月亮还有引力呢。”李驰航干脆开始蛮不讲理了,“一定要为了别人牺牲晓洋的幸福吗?” “如果你非要这么说的话……也行,那就先把对外的影响放在一边。”周傥吐出口气,转头认真地看着李驰航,“那我们就来讨论卢晓洋吧。” “你说他在这里‘活得好好的’,过得‘幸福’……那么李先生,我想请问你,什么叫‘好好的’,什么又叫‘幸福’呢?” “沉溺在过去的感情中无法自拔算‘好好的’吗?将那些痛苦的受伤的片段一遍遍地重播,叫‘幸福’吗?如果说这是一篇套路的重生爽文,主角从重生的那一刻就决定忘记过去从头开始新生活,这倒挺好;如果是那种换新人虐渣攻的剧情,我也喜闻乐见。可问题是,它都不是啊——卢晓洋所谓的‘重生’,只是重生在了有你的世界里,将难堪的过往一一重演,试图在这些难堪面前摆出更好的姿态,但事实上,他依旧跳出不去——他的‘重生’,是建立在痛苦的记忆之上的。再怎么展开剧情,再怎么啪啪打脸,本质上,依旧只是痛苦的扩大化……” 周傥说到此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53 处,停了一停,对着李驰航扬了扬唇角:“虽然这么说可能不太适合,但我敢打赌,这段重生的剧情哪怕发展到最后,也绝对不会happy ending。李先生,你敢赌吗?” 李驰航没说话。他用手掌捂住了脸,好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了破碎的声音:“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可我……我舍不得啊。” 厨房中又有人声传出,卢晓洋端着菜走了出来,山寨李驰航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寻常的家常菜肴摆满了一桌,两人边闲闲地唠着,边在沙发后面的餐桌旁坐下,早前的吵架像是不曾存在,餐桌上一派和谐,挂在李驰航身后,成了一大张活动背景图。 李驰航就这么坐在背景图前面,拖着个半透明的身体,整个屁股都现在沙发里面,维持着一种可笑的姿势,连头都不敢回。 “你知道晓洋死后我过的是什么日子?”他抬眼望着周傥,声音颤抖,“你知道我多想着……想着能再见他一面?哪怕是撞鬼也好、托梦也好,我只想再看一看他……我一直以为他只是一双鞋子,穿旧了,厌了,再换一双就是了。可直到他死了我才知道,不是的。他是我的脚。平时总是踩着、看不到,还嫌弃。自以为永远都不会丢,却直到没了才知道疼……可晚了。脚已经丢了。我已经站不起来了。” “我只想看着他。哪怕他看不见我,我也只想坐在这里,好好地看着他。” 假装他还活着,假装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假装这个世界是真的。 李驰航抬手捂着眼睛,面部肌肉抽搐着,肩膀在颤动。 想要重来的人,并不只有卢晓洋而已……他也就是自杀没死成,不然都不用杭一苇,他自己都能再开一篇重生爽文,还带甜宠的那种。 而不是光坐在这里,当个局外幽灵。 周傥沉默地看着他,缓缓伸出手去,在他肩上拍了两下。 “可你必须得站起来。”他对李驰航道,“没人该被束缚着过一辈子。你也好,卢晓洋也好,都该醒醒了。” 第43章 but ;sure they&he sun 周傥进入卧室时,夏时正堂而皇之地躺在人家的双人床上看书,见他进来,还很大方地让出半边。周傥失笑,冲他招了招手:“你别这样,快下来。躺出痕迹别人会起疑的。” “管他呢,反正他们看不到我。”夏时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把腿压在卢晓洋的被褥上,“比起这个,你那边怎么样?那蠢货怎么讲?” “那蠢货什么都没有讲。”周傥回答道,毫不介意地顺着夏时的话往下说,哪怕在他心里李驰航并不能算是“蠢货”——他只是不聪明,而且傻得情有可原。 “他现在正坐在客厅里看卢晓洋吃饭。”周傥的唇角习惯性地弯着,“我不大确定他到底听进去没有,不过我该讲的都讲了。” “该听的也都听了,要再犯傻那就是真傻了。他还没到那种地步。”夏时说着,放下手中的书,若有似无地瞟了眼周傥,话头突然一转:“对了,跟你说件事。” 周傥:“嗯?什么?” “你是可以离开我的,这你知道吧?”夏时道,“虽然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跟你说过,但为了避免你误会,我觉得还是再强调一遍比较好——你是不用一直跟着我的。只要你想走,你随时都可以离开,我不会阻拦你,明白吗?” 周傥闻言一怔,嘴角的弧度渐渐消失。抿了抿唇,他问夏时:“你为什么要突然跟我说这个?” “不为什么,只是觉得这事应该和你说清楚而已。”夏时手指无意识地翻着书页,“你说的,‘没人该被束缚着过一辈子’……我不想让你误会。” “误会什么?”周傥下意识地这么问了一句,话一出口,又蓦地反应了过来。眸色微沉,他坐到了床上,靠在夏时身边,轻轻抽走了他手中的书。 “所以说,我对李驰航说的话,你都听见了?”他这么问夏时。 “嗯……先说清楚,这不是偷听,只是碰巧听到了某些谈话内容,又碰巧记下了。”夏时欲盖弥彰,倒是没有听壁角被抓到的窘迫,依旧一脸淡定,边说话边试图从周傥手里夺回那书,却总是被周傥给避开,一条短胳膊伸得老直,口中兀自道:“然后又刚巧针对那段话展开了联想,仅此而已……啧,快点把书还我,不然我要生气了。” “乖,先憋一下,听我把话说完。”周傥说着,充分发挥身高优势,猿臂一伸,就将夏时的书丢在了床头柜上,“我必须告诉你,那话不是针对你说的。” “嗯,我猜也是。”夏时这么说着,无意识地望了过去,正对上周傥的那双狐狸眼,眼中熠熠生辉。 “你没有束缚我,你也从未束缚过我。”周傥一字一顿地说着,语气认真“我跟着你,只因为我愿意,你曾经给了我最想要的东西,作为回报,我也想尽力给你你最想要的东西。这话虽然在一开始的就已经跟你说过了,但为了避免误会,我还是在这里再强调一遍——我不会主动离开,我会跟着你,只要你烦了为止。” “行了,知道了。”夏时的语气却是漫不经心,“一般都这么说。” 周傥:“???” 夏时偏过脸去:“算了,没什么。” 他越过周傥的身体,爬到旁边捡回了那本书,翻了两页,默了片刻,又道:“说起来,李驰航的一个说法,我觉得有点意思。” 周傥:“……???” 等等,这话题是不是转得有点快? 他揉了揉眉心,终于慢半拍地意识到自己跟不上夏时节奏的事实——跟夏时谈话其实有点累,他谈论的点与说话的节奏永远都是跟着自己的兴趣来的。有时他能听着别人连谈几个小时都不置一词,有时他能在半个钟头内给你连转几个话题——这前者是周傥已经习以为常的常态,而后者,却是在润安事件后才渐露端倪,他都还没来得及适应。 结合自己不久前才说过的“一直跟着你”之类的羞耻台词,周傥突然觉得有些讽刺。 “又敏感了。”夏时瞟他一眼,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跟着便道:“就是李驰航那段关于活在当下的话,我听完想了一下,觉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关于虚幻与真实的那段吗?”周傥努力回忆了一下,终于想起来了,成功跟上夏时的思路;旋即他又皱起了眉头:“你认为那个是……嗯?” 他诧异地看着突然出现在卧室门口的李驰航。对方双手插在短裤口袋里,眉头死皱,嘴唇亦抿得紧紧的,看上去像是在嘴里含了只苍蝇。 “哟。”夏时用毫无波澜的语气说着本该欢快出场的语气词,“就你一个?你男朋友呢?” “跟那个西贝货一起出去饭后散步了,你别管了,这又不是重点。”李驰航将手从口袋里抽出来胡乱摆了摆:“那啥,你们之前和我说的话,我都仔细想过了,我……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54 ” 他顿了顿,深吸口气,张口让嘴里的苍蝇飞了出来:“如果你们想唤醒晓洋的话,我有那么一两个建议,你们也许用得着。” “在你们边上那个床头柜的第二个抽屉里,有一对戒指,金的一枚是我的,银的一枚是晓洋的。而就在下周——也有可能是下下周,我记不清楚了,总是就是在这段时间里,我的朋友会邀请我们参加一次聚会,而徐帆也会出现在那个聚会上。如果你们能想办法让他戴上晓洋的那枚戒指,再让晓洋看一下……我相信他会蛮生气的。然后,按照你们的思路……他大概就会被刺激醒了。不过到底能不能成我也不确定。” “这个听着有点狠。”周傥皱起了眉头,“你是怎么突然想到这个的?” “也不是突然想到……”李驰航搔了搔头,脸上掠过一丝难堪,“我当初就是因为这个和晓洋彻底闹掰的……当然时间点不一样,要往后很多了。” 周傥:“……” “别这么看我……当时也是昏了头,急着给徐帆补生日礼物,刚巧戒指里刻的是个‘x’,两人都能用……” 李驰航说着,表情变得更难堪了。 “行了,别看了,他的渣属性你又不是第一次知道。”夏时笃悠悠地说着,翻身下床打开床头柜,去找李驰航说的那枚戒指,“那么你的第二个建议呢?” 他翻出那枚戒指,毫无愧疚感地将其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转头看向李驰航:“你刚才说,‘一两个建议’。那么第二个建议呢?” “第二个建议就是……在我身上贴个字。”李驰航道,“‘看’也好、‘见’也好、‘帅’也好,总之就是这类的字,给我一个。让晓洋能看到我……然后让我去和他谈。” “让我去……唤醒他。” 第44章 我经历一场革变,在沉睡的记忆里面 一周后。某酒吧对过的人行道上。 一个看似不过五六岁的小男孩正蹲在那里,脚下铺着旧报纸,手上翻看着街头派发的医院杂志,他的身上披着一件明显有些大的外套,裤子也长出许多,卷起的裤管掉下来,被磨踩得脏兮兮的。 过路行人时不时朝他的方向投来异样的目光,那小孩视若无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报纸上,继续自己管自己看书。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面前“当当”两声,他困惑地抬脸,只见面前的报纸上,正转着两枚硬币。 夏时:“……” “不许笑。”他闷闷地开口,对着身旁空无一人的空气说话,“又不是我自己想要拿的……你要你拿去好了,反正我用不着。” 他说完,背过身去,继续翻手里的杂志,脑袋却微微偏过一点,像是在听谁说话。过了一会儿,他点头道:“这事悬吗?我觉得还好啊,双管齐下……暂时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试试呗,又不要钱。” 微风轻荡,他脑袋偏得更明显了,间或偶尔的一点头,仿佛正在应和着什么。又过片刻,他又道:“我知道你的意思。等着看吧,反正我该做的都做了。” 他垂头看向自己幼小的手掌,上面的隐藏代码早在前一天离开卢晓洋住处时就被洗掉了,现在能看到的,只有幼白细腻的皮肤。他轻轻撇了撇嘴:“为了这事还平白倒了两岁,真烦……等这事解决了,我一定要让杭一苇请我吃饭,吃到十八岁。” “在此之前,你就先陪我一起等着吧,反正也再做不了什么了。”夏时顿了下,望着酒吧的大门,又语气笃定道,“也别太担心了,计划应该是没问题的——要那家伙别做多余的事,就肯定不会有问题。我是这么觉得的。” 与此同时,酒吧内。 穿着皮夹克的男人正靠着吧台站着,心不在焉地晃着杯中的酒,一手插在口袋里,掌心中一枚简单的圆环正透着凉意。他眯着一双狐狸眼,目光紧锁在酒吧角落的沙发位置,一群年轻人正在那里聚会,一半人在对瓶吹一半人在起哄,热闹无比。 人群中,一个白皙清秀的男孩尤其引人注目,高中生似的装扮看起来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一双桃花眼却是勾人得紧,波光流转,笑起来时月牙似地一弯,配上唇角两个恰到好处的梨涡,整个人显得天真可爱又精致,简直让人移不开眼。 那个生着狐狸眼的男人也确实移不开眼了——没别的意思,只是出于工作需要。他得盯着那个男孩,然后找机会靠近他,借着那个山寨李驰航的名义把口袋里的戒指送给他,还要想办法说服他不要低调,让他尽情地戴着戒指去招摇,能招摇到卢晓洋眼皮子底下是最好…… 这些都是前一天和夏时敲定的作战计划,为了确保徐帆对他的出现不会太过排斥,他在临出发前还特地去山寨李驰航的衣橱里翻了件皮夹克穿上——他坚信这样就能更加吸引他的目光,顺便还能多加些好感度。 然而目前来看,这似乎没什么用……从他走进酒吧到现在,徐帆的目光几乎一直都黏在山寨李驰航的身上从未离开过,根本就连一个眼神都没空施舍,哪怕他很可耻地和正在吹瓶子的那位帅哥撞了衫。 其实从这个角度看,那个徐帆也不是很可爱……维持着观察的状态,狐狸眼在心中如此想到。说一个男生“天真可爱”似乎也不太对,总之就是觉得这个徐帆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呃……干净。起码作为旁观者来看是如此——当他的目光黏在山寨李驰航身上的时候,那眼底几乎都没有清澈可言,满满的都是挑逗与欲望,像是咕嘟嘟冒泡的沼泽。 只能说外表太具有欺骗性了吧。 不知想到什么,狐狸眼的唇边泛起了一丝苦笑。他低头喝了口酒,舌尖晕开的却是哇哈哈啤儿茶爽的味道。估计是卢晓洋自己生前没喝过这种酒,干脆就把它塑造成了儿童饮料一样的四不像。 小孩子吗……狐狸眼摇了摇头,抬眼瞧见徐帆离开了座位,赶紧放下酒杯跟上。却见徐帆七拐八拐从酒吧的后门走了出去,指间火光一闪,站在逼仄的小巷子里开始吞云吐雾。 狐狸眼原本已经走到门口了,瞧见男孩手中烟雾飘起,立刻皱起眉头,厌恶地后退了一步,却听“诶”的一声,像是不小心撞到了什么人。 他慌忙回头,直撞进一双熟悉的漆黑眸子里。他空张着嘴,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嗯,抱歉啊。” “没事没事。”卢晓洋无所谓地摆摆手,伸手拍了拍衣服。狐狸眼又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想起来自己正堵在门口,忙往旁边让:“呃,真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我不出去。”卢晓洋慌忙道,“我也就是刚从洗手间出来……算了,没事。” 卢晓洋说漏半句,狐狸眼顺着一补,顿时明白过来。多半是卢晓洋从洗手间里出来,看到穿着皮夹克的自己,还以为是山寨款的李驰航,又看到前面走着个徐帆,就忍不住想歪了,偷偷跟上来想捉奸…… 所以到底是多没安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55 全感? 狐狸眼有些想笑,又笑不出来。感受着口袋里那一环凉意,再看看卢晓洋那张微笑却不掩疲惫的脸,他略一沉吟,在心里拿了一个主意。 “说起来,能麻烦你帮我一个忙吗?”他对卢晓洋道,“我请你喝酒,还会另付报酬。” 卢晓洋:“嗯?喝酒的话还是算了吧,现在的我不行……请问你想我帮你什么?” “是这样的,我姓周,周傥,是一个小说家。现在呢,我正在构思一部对我而言很重要的小说,但有些思路就是理不太顺。我需要一个人来听我讲一下剧情,好让我来理一下思路……不知道你有没有空呢?真的,拜托了。” 卢晓洋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眼酒吧内,吵吵嚷嚷。他想了想,对周傥道:“可以啊,没问题。报酬什么的就不用了,不过时间尽量别拖太长,可以吗?” “你赶时间?”周傥作出一副惊讶的样子,“那还是算了……” “没关系的,我男朋友玩得开心呢,估计都不知道我不在了。”卢晓洋说着,撇了撇嘴,“嗯,你有位置吗?要不我们去那儿坐着吧,坐着聊,可以吗?” 周傥点点头,跟在卢晓洋身后离去,临走前深深望了眼徐帆吞云吐雾的背影,默默地握紧了口袋里的冰凉圆环。 第45章 他们只是造访一座城 “关于你们那天说的,虚幻与现实的问题,我一直觉得挺有意思。” 坐在马路牙子上,穿着过大外套的小孩边翻着手里的三流杂志边低声说着。 “什么是虚幻,什么是真实呢?你看着一颗缸中大脑,觉得它所演绎的世界都是虚幻,可你怎么知道你眼前的一切,不是由另一颗缸中大脑所呈现的呢?由器官捕捉、由大脑处理、由心判断,活人眼中的世界就是这么构建的,这样的世界,能说它是真实吗?亡灵眼中的世界更加虚伪,他们往往连对自我和外界的正常感知都很难做到,又能苛求怎么样的真实?说到底,不过就看想要什么,相信什么罢了。” 翻页的手指一顿,他微微侧头,片刻后道:“嗯?怎么?我没说我们做错了啊,卢晓洋这样确实是应该唤醒的,不然杭一苇会很难办的。而且他这样,也确实太累了。” 垂下眼帘,他合起手上的杂志,缓缓站了起来,顺手将手中杂志扔进了垃圾桶里,感受着地面强烈的震动,看着巨大的裂缝在马路上蜿蜒。 “我只是好奇,能唤醒卢晓洋的‘真实’,究竟该是什么样的呢?” 时间倒回五分钟前。 酒吧内,周傥正和卢晓洋面对面坐着,一个低头望着桌上杯子,一个偏头看着远处灯光荡漾。 “周先生?”卢晓洋轻轻叫着周傥,“你那个故事,还讲吗?不讲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啊。啊?”周傥似是刚回过神来,将目光从杯子上移开,“嗯嗯,抱歉,刚构思剧情去了……我们刚才讲到哪儿了?” “你说有一对恋人,男方被外面来的白莲花勾引了,和女主分手。女主很受伤,伤心成疾,没过多久就生病去世了。”卢晓洋复述道,看上去对这个故事并不是很喜欢的样子,“后面还有吗?还是说有剧情但是没想好?要不这样,你要是还没想好的话可以先放着,我把我联系方式给你,你想好了再来讲给我听,怎么样?现在,我看我还是先走……” “等一下!”周傥连忙叫住了他,眸色一沉,似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后面的故事——后面的故事我已经想好了。再耽误你几分钟,可以吗?” 卢晓洋蹙了蹙眉,却还是乖乖坐回了座位上:“嗯,没事的,你说好了。” 周傥深深呼吸,开口道:“后来……后来是这样的。女主死后,进入了天堂,上帝说,因为她生前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子,要奖励她,所以就给了她一个梦。在梦里,女主可以体验各种各样的人生,弥补生前的遗憾。然后那个女孩……她想起自己生前痛苦的恋情,想起那个男人和小三一次又一次给予自己的伤害,不由自主地就产生了重来一次的渴望。她觉得那段恋情里中自己真的太卑微太不堪入目了,同时又怀念着曾爱过自己的男人,于是她就构建了这样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中,她是重生而来的女主,为了维护自己的爱情而披荆斩棘,绽放出不同以往的光芒,牢牢地吸引着爱人的目光。她沉浸在这样的设定了,以至于忘记了,自己所面对的只是一个幻想,一个虚妄的世界……” 说到此处,周傥咳嗽了两声,突然发现自己讲不下去了。 并不是出于“不忍”或是“难过”这样的理由,而是真的,无法再讲下去了。喉咙像是被塞住,任凭他的舌头如何转动,都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不喜欢这个故事。”卢晓洋冷冷地说着,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这个故事让我恶心。不好意思,我该回去了,下次再见吧。” 他说完,转身离开,周傥徒劳地挥着手,有心想要去追,身体却像是粘在了座位上一样,站都站不起来。眼看着卢晓洋越走越远,他突觉嗓子一痒,却是被封住的声音又回来了。 不及细想,他仓皇起身,对着卢晓洋的背影高声道:“这个故事,后面还有!” 卢晓洋置若罔闻,继续往前走,周傥又道:“那个女主不知道,其实她男朋友根本就没有背叛过她!” 卢晓洋蓦地停下了脚步。 所有的声音都在刹那暂停。他迟疑地回头,看着周傥:“你说什么?” 周傥喉头一动,听到自己心脏重重落击的回响。他知道,考验自己的时候到了。 “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小三,也没有什么出轨,她的男朋友其实早在和她分手的几个月前就已经被查出患了绝症,而那些所有的背叛,都只是他希望能让女主安心离开而精心安排的戏而已。他深爱着女主,一直都爱,从未背叛,也从没想过要真的伤害她……” 他注视着卢晓洋,双手捏紧了桌沿:“如果是这样的现实,你愿意接受吗?晓洋?” 卢晓洋没说话。他只是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周傥,脸上慢慢浮现出一种极为复杂的神情,先是惊讶、困惑,而后是开心与悲伤,渐渐地又显出了那么几分释然。他慢慢地靠近周傥,语气里带着不确定:“是这样吗?” 周傥点头,从口袋中拿出那枚戒指,冰凉的金属已被他捂得发热。 “李……李驰航先生的灵魂正在外面游荡。他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告诉你,它永远都属于你。” 他看着卢晓洋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迟疑地伸手接过戒指,紧握在掌心,嘴唇开始颤抖。胸腔中泛起无法忽视的酸与疼,周傥咬了咬唇,努力定下心神,又道:“李驰航先生还让我转告你,别为他伤心,你们终究还会在遇见的。在此之前,他希望你能安静地等他……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好吗?等他真真正正地站在你面前,向你道歉、告白……” 不再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56 用谎言来虚饰,不再借用别人的嘴。 握着那枚戒指,卢晓洋咬紧腮肉,努力瞪着眼睛,泪水在眼眶中转了几转,终是忍不住落了下来,轻轻砸在地上,引起巨大的震动。霎时间,世界摇晃,一切都在无声中迅速地崩塌,人群惊慌、玻璃碎裂、桌椅腐坏,金黄的酒液混着血液倾倒而出,流了满地,转眼又蒸发不见——一切的震荡都那么剧烈,又那么安静,像是被按下了静音的末日灾难片。 在这一片寂静中,那两声落地的声响就分外明显了。仿佛玉石相击,两团东西从周傥的身上滚落下来。那是两个方形的字块,一个是“周”字,一个是“傥”字。 字块落地即碎,再无痕迹。卢晓洋不解地低头看了一眼,再抬起脸来时,却发现站在面前的狐狸眼男人也已不见,连带着他的故事一起消失了。 酒吧外,夏时平静地伸手,接住从树梢抖落的一片树叶,神情淡漠。他的身边,一抹淡色的影子闪了几闪,周傥的身影突兀地浮现,一把将他抱了起来,躲到一边,讶异地望着马路上一道接一道的裂痕,声音有些不太稳:“这个,是成功了的意思吗?” “应该是吧。我给李驰航的字都失效了,那应该是成功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出去?” “我不认识路。”夏时的语气很冷静,“别急,会有人来带我们出去的。” 他话音刚落,便听天空中传来“嗡”的一声巨响,方圆数里之内的电脑同时开机,数道蓝光从屏幕中激射而出,在空中汇聚成零三的模样,呼啸着低掠而至,一把抓起夏时和周傥就往外拖,同时还没忘把酒吧里正版李驰航也给拖出来——只可惜后者不领情。只会望着夏时哭哭啼啼。 夏时不耐烦,零三更是暴躁,顾不得李驰航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直接几人都带出了卢晓洋的世界。夏时轻松落地,回头正想找周傥说话,却见李驰航正跪在一片空白之中,用手捂着眼睛。 夏时不解地回头看了看,除了空白就只有空白。零三深深地望了一眼李驰航,解释道:“卢晓洋把整个世界都弄塌了。他现在在重新构建一个世界。” 夏时瞪大眼睛:“又来一个?这个是什么样的?”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同样看不见那个世界的周傥,轻轻按上了他的肩。 夏时回头看他一眼,满脸困惑。 这个困惑一直缠绕着他,直到过了很久,他作为中介收集到了李驰航的故事,夏时才终于想明白。 那大约是一个很安静、很适合睡觉的地方。 建立在谎言之上的,又一个虚妄之境——不过对于卢晓洋来说,何为真实何为虚妄,其中的界限或许也没那么分明。 在又一个真实来临之前,他的世界永远都是真实的,就是这么简单粗暴的道理。 等到杭一苇回到家中的时候,夏时和周傥已经走了。 零三正在收拾屋子,地上桌上全是a4纸——为了答谢夏时,他自作主张带他去鸟之灵中另外的世界兜了一圈,收获了不少故事。周傥当场爆手速把它们全打了出来,印在纸上,交给夏时,直让他吃得心满意足才作罢。 “这么厉害?”杭一苇咋舌。他离开不过才一下午而已,就算鸟之灵中时间流速与现实不同,解决事件也总得花上些时间。再看看这一地的打印纸——这手速可了不得。 他啧啧称奇,俯身帮着零三收拾起来,顺口问道:“夏时走的时候有多大?” “快十三了吧。”零三说着,将手中的几张纸递给杭一苇,“这个是他在硬盘里找到的txt,本来说要打出来带回去看得,结果忘了拿了。你看要不要给他送过去?” “这什么?惊风雨?重生文?算了,别管他。” 杭一苇说着,把纸张随手拍在桌上。最上面的那一张上,正印着这样一段话: 【对不起,徐洋,我还是无法欺骗自己的内心。我感激这几年来你的陪伴,但我更感激命运让我遇到了小风。他是我生命中独一无二的光,我爱他,胜过爱我自己,所以,再见吧,分手对你我而言或许都是更好的选择。——曾爱过你的,沈驰航。】 第46章 无解的重生·开 “你知道重生吗? 重头来过,再生一遍,听着很好是吧?我呸,哪有那么好的事!你以为是天上掉馅饼,等砸到头上了才发现那只是鸟屎;你以为自己是在开挂,等程序跑起来了才发现只是中了木马,想杀还杀不掉……虐不虐?你就说虐不虐!” 未秋中介,办公桌前,一个穿着蓝色兜帽衫的青年男子正敲着桌子声泪俱下、抑扬顿挫,周傥坐在桌子后面,手上端着个半满的水杯,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递过去。 别是来了个疯的吧……他嘴角抽搐地望着面前的年轻人,带耳钉、染红发、大热天地还穿着长袖卫衣,一进来啥都不说先开始嘤嘤嘤地哭,还边哭边骂…… 他开始后悔没在自己桌子底下按个警报器了。 “周傥?”楼上传来夏时的声音,“我的《重生天后》呢?你给我放哪里了?” 周傥想了一下,回答道:“在你书架上第三层,左边。” “我不是说《贱妻无敌》。”夏时道,“那本我看完了,我说另一本。” 周傥:“哪本?” 夏时默了。周傥思索片刻,提高声音道:“《极品小姑》在床头柜的抽屉里,《霉女逆袭》和《贱妻无敌》放一起了,还有本《特工小妾》,在书架第五层——你别自己去拿,太高了,等等我帮你拿!” 夏时“哦”了一声,再没声音了。周傥舒了口气,回头看见那红头发的年轻人正瞪大眼睛地看着他,泪痕犹在,一脸懵逼,顿觉尴尬,掩饰性地咳了两声:“小孩子么,就喜欢看这些。” “呃,理解。”小红毛看着似乎还没缓过来,“《重生天后之霉女逆袭》,这本我也挺爱看的。” 所以呢?我该夸你的品位吗? 周傥勉强勾了勾唇角,趁着小红毛还没缓过劲来,赶紧一杯水递上去把他嘴堵上,抢在他继续哭之前开口询问:“所以,这位先生,你来这,是需要什么帮助吗?” 小红毛拿着水杯,忙不迭地点头。跟着便见他豪气万丈地将半杯水咕嘟咕嘟全灌了下去,啪地将水杯往桌上一放,嘴巴一扁,又摆出一副要哭的样子:“我真的很需要你们帮助,我要疯了……” ……我觉得你已经疯了。 周傥在心底叹着气,耐着性子又问道:“能详细说说情况吗?” “情况?我一开始就说了呀。”小红毛瞪大眼睛,“我重生了!” 周傥:“……” “我重生了,不止一次!”红毛年轻人像是怕他不相信似的,用非常肯定的语气强调着,“我重生了好几次,不信我可以带你去我家附近的水果店,那里连着三天的限时特价水果我都知道,价格我都能背给你听……” ……有那工夫你为什么不去背彩票号码? “算了算了,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57 这个不用了。”周傥扶额。天知道,现在才离卢晓洋事件过去没两天,他一听见“重生”这个词儿就头疼,“你重生了,然后呢?” “然后事情就很糟糕了啊。”小红毛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好不容易才通过那伙土夫子的考核的,你知道完成这个考核有多不容易吗?他重生一次我就要重考一次,重生一次重考一次,这太虐心了!我就想下个地我容易么我!” ……不是,这话里的信息量可有些大啊。什么土夫子?什么下地?居然还有考核……这是什么奇怪的团伙么? 周傥再次后悔,没有在桌子下面装个警报器真是太失策了。 “嗯……我的意思是,你重生了,你来这里做什么呢?”周傥试着提醒对方他来错了地方,“我们这里是房屋中介,不是灵异事务所。” “诶,差不多的么。”小红毛很自然地拎起桌上的玻璃水壶给自己添了杯水,一副没拿自己当外人的样子,“我知道你们,不死之书和他的执笔人。你们不是才刚帮杭一苇解决过事件吗?就当行行善,也帮我看看呗,等以后我发财了,会好好报答你们的。” “那岂不是要等很久?毕竟离你发财还遥遥无期,森罗。”一把淡漠的童音忽然从上方传来,却是夏时正沿着楼梯缓缓走下。从他的角度,刚好能看到小红毛因为惊异而瞪大的眼睛。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夏时偏头,小红毛讶然道:“你……你认识我?” “不认识,几十秒前第一次见面。”夏时走到他们面前,望着小红毛道:“但我知道你是谁。森罗,夜行者,无业游民,目前啃老中……错了,准确来说应该是啃大哥。” 小红毛面上一烫:“谁说是无业游民的?我有工作的好吧……要不是因为这该死的重生,我早就是一名光荣的土夫子了。” 不,一点都不光荣好吗?这是要坐牢的,先生……周傥一头黑线,手不自觉地朝桌下一探,只可惜什么都没摸到。 “这位先生也是……夜行者?”周傥尽量不让自己的语气中表现出质疑,然而中间长久的停顿与过于明显的尾音上扬还是出卖了他,“还真是看不出来啊。” 夏时难得露出感同身受的表情:“你也觉得很神奇吧?我也这么觉得,天赋这种东西,还真是不挑人。” 小红毛一脸茫然:“你们在说什么?我是夜行者啊,通灵者嘛,有什么问题吗?” 周傥摆手:“没什么,很神奇。” 小红毛:“???” 他不解地看看周傥,再看看夏时,决定忽略这个问题,转而对夏时道:“所以他们说得都是真的咯?你可以阅读别人的人生?” “只能读一部分而已。”夏时回答了一句,又问道,“你说的他们,是谁?” “那些灵啊,老古董。”小红毛撇了撇嘴,“那些家伙年纪大了,总是唠叨,观念又陈旧,不过知道的东西倒是真多。” “他们让你来这儿找我?”夏时摇头,“病急乱投医。我又不是灵异侦探。” “灵异侦探什么的,他们之前也推过。”小红毛耿直道,“我重生了三次,前两次去求助,他们都叫我去找别的夜行者,推了两个大叔,据说还挺厉害的,但都没什么用,拿个符啊水啊瞎鼓捣半天,压根儿就解决不了问题。所以这次再重生,我就跟他们说了,别再推那些什么耍符念咒的大叔大妈,都治不了本。我需要一个能从根本上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的人!” 他诚恳地看着夏时:“然后他们就向我推荐了你。” 夏时:“……” 他做错什么了?为什么那些古董灵要出卖他? 夏时开始了深刻的反思。另一头,在周傥关爱智障的眼神之下,小红毛正难掩激动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眼眶泛湿地执起了夏时的手——这个动作难度还有点高,毕竟他都快一米八了,而夏时的身高还不如越前龙马——然后就听他用着托孤一般的口吻,殷切道:“拜托你了,小屁孩,请好好地看看我——看看我的人生到底哪里出bug了,居然要重生那么多次啊摔!” 第47章 最不该是我天真 注视着那双抓着自己的爪子,夏时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一句“我拒绝”几度爬到嘴边又几度沿着喉管滑下,最终还是化为一次艰难的点头。 小红毛感激涕零,一声欢呼,手上劲力不觉一松,夏时趁机赶紧将手抽了出来,下意识地就往衣摆上擦,周傥却是舍不得衣服,默默地给递了一包湿巾纸过来。 夏时顺手接过拆包,同时接收周傥询问的眼神一枚,意思很明显:“你真要帮他?” 夏时边拿湿巾擦手,边无奈点头,完了将纸团一丢,转身往办公桌后走去,原本正坐在那儿的周傥自觉将位置让出,神情复杂——一般夏时是很少坐到那个位置上的,除非是像杭一苇那样的老熟人出现;而当他没见老熟人却依旧主动要往皮椅上坐的时候,这也就意味着,这件事他掺和定了。 周傥对此很无奈。坦白讲,他觉得现在的夏时还是乖乖静养为好,别去管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何况就私心而言他也并不喜欢那个红毛——他突兀的毛色和闪亮亮的耳钉总会让他回忆起夏时罹患中二病的那段可怕时光,他担心这家伙会刺激得夏时旧疾重发。 相较而言,夏时的想法则要客观且简单很多——森罗惹人讨厌吗?一般。重生三次的故事听过吗?没有。想听听看吗?想。——既然这样,就勉为其难帮帮这个红毛好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他在办公桌后的皮椅上坐定,从抽屉里掏出个小本本,摊开来,拿起笔,一本正经地写上日期,对小红毛道:“行了,你来说吧。” “……???”小红毛一脸黑人问号,“说啥?” “你的经历。”夏时道,“把你重生的经历讲一下,我看能不能理出点头绪。” “不是,这还要口述啊?”小红毛震惊了,“真跟说好的不一样啊,你不是能‘阅读’吗?你就自己扫一眼嘛。” 他说着,还真的双手摊开,做了个过安检的姿势。 “……扫什么扫?我又不是验钞机。”夏时一头黑线地望着他,认真地在本子上画了个猪头。“诚如你所在,我现在还只是个未成年的状态,即使具备‘阅读’的能力,能读到的东西也是有限。更何况你是夜行者,阅读你比阅读普通人更累……所以从节省精力的角度来看,由你自己口述比较合适。” “我讲话也是会累的啊……”小红毛还在叽叽歪歪,烦得夏时又在猪头上添了个鸡嘴,正要开口催促,又听小红毛恍然大悟地一锤手:“哦,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就有些明白了……我说怎么看你的年龄怎么都看不对呢,明明看着很小,但仔细一感觉又觉得挺老,但有多老么又说不清,再好好‘看看’年纪是不大……合着你的本体年龄、生理年龄和心理年龄都是分开的?六六六,你这种灵我还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58 是第一次见,厉害了我的小弟弟!” ……滚。谁是你小弟弟。 夏时头上的黑线几乎要打成阴影,不耐烦地用笔敲了敲面前的本子:“行了,知道你会看灵的年龄了,这个过。下一个问题,你的重生经历。麻烦快点,我四点钟要去看网剧更新。” 森罗:“诶?你也看网剧啊?真稀奇,我像你这么大的还只会看《神奇宝贝》和《铁胆火车侠》呢。诶说到那个《神奇宝贝》啊……” 夏时猛地将笔往桌上一戳,发出巨大的声响。好好一只木头制的彩铅笔,瞬间断为两截。 讲话会累?讲废话就不会累?什么逻辑! 他忍着怒气将掰下来的后半支彩铅笔丢进了笔筒,顺便向彩铅所有者周傥表示了一下诚挚的歉意。周傥无所谓地摇了摇手,转头问小红毛:“话说,你第一次重生是因为什么,这个你还记得吗” “第一次重生啊,”小红毛摇了摇头,“那事情就太多了……” 感谢周傥,话题总算是轴过来了。红毛森罗终于开始追忆自己的第一次重生,夏时很认真地把自己觉得重要的点都往小本本上面记,记着记着,他的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 连一旁的周傥都听不下去了,扶着额头做出了提醒:“那个,森罗先生……是这么叫吧?我觉得,你不用把每件事都细细讲一遍的,尤其是吃饭和上厕所这种的……” “可我觉得这个也会关系啊。”森罗一副“我想得很细”的表情,“万一正是我吃的东西和上厕所的姿势导致了我的重生呢?大家都不是正常人了,更要相信一切皆有可能嘛。” 夏时“啪”地把笔一拍:“你食屎了吗?” 森罗:“呃,没有。” “那就不用讲了,给我跳。”夏时说着,瞟了森罗一眼,面无表情地翻过一页。森罗搔搔脑袋,一时尴尬,只觉夏时那冷冷递过来的一眼威力十足,竟搞得他有些找不回原本的节奏了。 “嗯,森罗先生,要不你看这样好不好?”周傥帮着出主意,“你不是重生了三次吗?那你也不必一次一次地细细讲了,直接挑你三次重生时都做过的事来讲好了,这样夏时也能整理得快些。” “哦哦,这个好!”森罗从善如流,紧跟着回忆了起来,片刻后认真开口:“三次重生时都做过的事啊……那首先应该就是吃饭吧,我有一张六块钱的外卖粮票,快过期了,所以我每次重生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它用掉……还有就是我家附近商场正在办活动大减价,那我肯定是每次都要去淘淘看的咯。然后就是在商场里上厕所,那里只有一个马桶是好的,我基本每次去都要光临一下,和它各种姿势也都试过了……再来就是买彩票,不过我彩票号码总也背不对……哦对,买完彩票我都会再去一趟老头街……” “老头街?”夏时的笔尖蓦地一停,旋即在本子上画出了大大的问号,“那是什么?” “我家附近的一条老街,好多人在那里卖古董的,当然假的居多,还会有人卖奇奇怪怪的东西。”森罗答道,“我自从发现我能够看到灵的年龄后,就经常会去那里找些货真价实的古董灵练手……哦对,我跟你们说过这个设定了吗?还没说过对吧?记一下记一下,我这能力挺稀罕的呢,指不定哪天就靠它发财了。” “老头街。”夏时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努力将话题又拉回了原来的地方,“除了老头街,你还会去别的地方吗?” “出门的话应该就没有了。”森罗回忆着答道。夏时点点头,又问道:“那你除了去老头街,还会做过哪些重复的事吗?吃喝拉撒睡不算,特殊点的。” “再来就只有参加土夫子的入伙考核了。”森罗道,“啊……对,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这个团队很可疑啊!” “本来就是诈骗团伙,你说可不可疑。”夏时头也不抬道,“是不是给你推几本盗墓小说让你好好读一读,然后给你做套卷子,过了就拉你进群,入群还要交会费的那种?——老掉牙的骗局,《盗笔》刚出来那会儿就有人挂这事儿了……” 他在本本上划了两下做了个笔记,跟着把本子合了起来:“行了,我大致有些想法了。接下来是实地观察,你看你有什么时间…… 他正想跟森罗再约一个时间,好一起去他说的那些地点看看情况,谁知一抬头,就见到森罗一副虎目热泪泫然欲泣的表情。 “怎么这样!”他肝肠寸断道,“那份卷子我整整交了三次呐——还有钱!” 第48章 为何你还来,拨动我心跳 那一天,红毛的森罗是哭丧着脸离开未秋中介的。 “我债也不相信那些什么鬼土夫纸了!”他悲伤到连平翘舌音都不分了,拿着纸巾猛擤鼻涕,“占我的时间!骗我的钱!亏我害把《倒斗生死恋》看了那么多遍……有那功夫我还不如去背彩票号码!” “你现在回去背可能还来得及。”周傥摸着额头,真心实意地劝他,“万一再重生一次,你也好有准备。” “害生?”森罗瞪大眼,用力擤了把鼻涕。周傥被他问得一阵窘迫,不知怎么竟产生了一种自己在下崽儿的错觉,还是生得特别多特别招嫌弃的那种。好一会儿,方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解释道:“这种事情毕竟大家都没有接触过,也不能保证一次就能成功,所以……我觉得您还是先做好心理准备比较好。” “啊……也是。”森罗沉思片刻,似有所得地点点头,“再重生一次也好,那我也不用去考试了,还能顺手举报……挺好挺好。” 真觉得挺好就别在这儿干站着了啊,赶紧找个桌角撞了吧——周傥一边在心里如此吐槽着,一边将哭哭啼啼的森罗送出了未秋中介,完了回头一看,夏时仍在办公桌后面坐得好好的,目光紧盯着那个用来记录和头发的小本本,仿佛这样就能把这个玩意儿看出朵花儿来。 周傥头大地看着他:“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还是那种说法,先睡一晚,明天再去他说的地点看看好了。” 夏时说着,目光依旧不离那本子。他现代的简体中文用得不太熟,写得也不好看,文字蜷成一团团的,粗略记着森罗重生三次以来去过的地方以及接触过的东西。他简单理了一下,连了条路线出来,准备明天和森罗一起再好好去看看。 说来也有意思……他若有所思地拿笔点着纸面,一手托起了下巴。森罗重生三次,死了两回,而每一回的死法,都是不同的。 第一次是走在路上被电瓶车撞了,脑袋磕在马路牙子上,啪叽挂了,然后重生;第二次更令人无语,是在吃饭的时候被人碰了一下,受到惊吓噎死的。 “就连时间也不一样……根据他的回忆,第二次死亡要比第一次早了几天。”他抬眼望向周傥,“你怎么看?” “死的方式太奇葩了,让我想起《死神来了》。”周傥想了想道,“虽然这么作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59 比不太确切,但就是有这样一种既视感。” “一种‘时候到了,不管怎样你都得给我死’的既视感?”夏时跟他确认了一下,在看到周傥点头后便轻轻舒了口气。 “我也有这种感觉,不过样本太少了,也不好说。”夏时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另一个问题就出现了——决定森罗死亡时间的是什么?他为什么一定要在那个时候死?我觉得我们得先搞清楚这个‘死’,然后才能搞清楚他的‘生’。” 坦白讲,他是真的觉得这事挺有意思——虽然当事人确实烦人了些。他知道有的夜行者拥有短距离倒转时光的能力,自己也有幸见过一两个,其中一个还是近十年的事;但像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重生,即使是放在他所经过的漫长岁月里,也是破天荒的头一份,难得见一次。 “难得见归难得见,你也别太纠结这个。”周傥告诉他,“明天先去实地考察了看看情况再说,你现在先好好休息……嗯,时间也不早了,你现在是要吃饭吗?还是先睡一觉?” “都不要,我要看书……”夏时这才想起来自己下楼的目的,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这个你不提我都要忘了。书架上那本《重生天后之特工小妾》,你放太高了,够不着,你快上去帮我拿一下。” 周傥:“……” “再买一本《废柴庶女》。还有记得帮我充值。”夏时认真地补充道,“作者又出新书了,我要为她打call。” 周傥:“……打什么?” “打call。”夏时口齿清晰地又重复了一遍,收起本子,理直气壮地走了。徒留周傥一人在原地,渐渐凌乱。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夏时……又要开始不正常了。 周傥想了想,果断将锅甩在了刚离开不久的森罗身上——他就知道,像这种染头发打耳洞的人,一定会带坏小孩子! ……亏得森罗不知道,不然他非把自己念书十几年里拿的奖状证书都扔他脸上去,外带幼儿园的小红花。 翌日。 森罗出现的时间要比约定的晚一些,没精打采,眼皮还有些肿,一看就没睡好,也不知道是真的背彩票号码去了还是去和那些所谓的“土夫子”撕x了。周傥也不理他,私心甚至巴不得他晚到一点——昨晚夏时非要熬夜看书,他劝了几次,好容易在两点钟把人哄睡着了,算算到现在还没睡满八小时,这对小孩子可不好。 夏时的精神倒是不错,拿着两页a4纸当早饭,边喝牛奶边一目十行地读,等牛奶喝完了,故事也读完了,盒子一丢纸张一收,拎起小背包就跟着森罗出了门。头也不回,潇洒无比。周傥忙着收拾关灯锁大门,好容易搞定一切,出门一看,夏时已经和森罗走出好远了。 周傥追上他们的时候他们还在讨论夏时整理出来的路线,准确来说是森罗嘚吧嘚吧地讲,夏时漫不经心地听,并坚决地无视了森罗的意见,将第一站就定在了充斥着各种小摊与杂物的“老头街”。 周傥一想也是,餐馆超市古董街,怎么想都是最后一个地方出鬼的可能性大一些。森罗却是不乐意了,一直嘀嘀咕咕,说超市今天还有折扣。 “知道为什么别人重生了就能当打脸的主角,而你只能不停被人骗吗?”夏时一脸嫌弃地看着他,“这就是理由了。” 森罗:“……” 刚巧公交车进站,夏时也不再理他,跟着周傥往前走去。突然感觉胳膊被扯住,他只道是森罗又来烦人,转头刚要甩他眼刀,却见一张熟悉的脸庞正对着自己微笑。 那是一张很俊秀的脸,一眼望去即是满满的书卷气,双眼漆黑深邃,眼窝略微凹陷,看上去文艺又有些忧郁。嘴唇厚薄适中,扬起时的弧度亦是正好,既能博得好感,又透出几分距离。 就像现在,他对着夏时露出的微笑一般。 周傥走了几步,见夏时没跟上来,连忙回身去寻,刚巧听见那男人开口,朝着夏时说出第一句话。 “好久不见,我的小老板。” 第49章 能回避嘛 我怕了当那电灯胆 “介绍一下,这是姚千弘,我的前一位打字员,算是你的前辈。” 公交车上,夏时这么向坐在身旁的周傥介绍着,说完就从自己的小背包里掏出了那本《特工小妻》,自顾自翻了开来,不再说话。而那位从天而降的“前打字员”此时正与森罗并排坐在车厢另一边,与周傥中间就隔一条过道,闻言便一个微笑轻飘飘地抛了过来:“你好。” “你好。”周傥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夏时,等着他再跟对方介绍自己。谁知夏时却像是完全忘了这码事似的,只顾自己低头看书。周傥无奈,只好自己朝着姚千弘开口:“初次见面,我是周傥,是……” “夏时的现任是吧,明白。”姚千弘一副“我懂得”的表情,“你跟他多久了?” 周傥的笑容僵了一下。这话意思能理解,但这表达、这语气……怎么味道怪怪的? “一年多了吧。”他回答道。姚千弘“哦”了一声,视线淡淡地从夏时身上扫过,说道:“我记得他跟我分开的时候都有二十多了。” “嗯,是有的。不过后来出了一次意外,他被一个暴走的亡灵伤到了,就又回到了小时候。”周傥小声说着,同时身子外倾,显是不太愿意让别人听到这些违犯常识的东西。姚千弘全是不管这些,靠在椅背上,镇定自若,语气如常:“那太可惜了。夏时这人看着谨慎,其实做事挺不小心的,你该多看着他点的。” 顿了顿,他又笑起来:“这样说来,算是一年长了十多岁?嗯,这个进度算是有些慢了,不过也好,不能让他长太快,这小鬼一长太快就容易乱来。” “嗯……是吗。” “当然了,你都没感觉的吗?” 有感觉也不告诉你。 “也对。”姚千弘想了想,又自己把话给接上了,“毕竟他现在还小。等他再长大些你就能体会到了。” 周傥勉强勾了勾唇角,决定向他隐瞒自己的感同身受,转而默默地坐正身体,希望这个拒绝意味明显的举动能够让这个话题能够到此为止——不是他说,这种感觉真的太奇怪了,简直就像是在跟女朋友前任对话似的。更糟糕的是,这位前任还不知道要避嫌,总一副过来人的语气是几个意思? 周傥的心里不太舒服。他有些小小的纠结。 见他这样,姚千弘果然不再说话,两人各自坐在椅上,一时间风平浪静。被忘在一边的森罗却是坐不住了,开始拉姚千弘说话,没说几句又越过他去烦周傥和夏时。周傥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自动自发地为夏时带上耳机,暗自庆幸自己和森罗之间好歹还隔着前任外加条过道,结果还没等他庆幸完,车子忽然一停,一大群老人挤上车来,白发苍苍、杀气腾腾。 “这车子能到海鲜市场呢,估计都是去买菜的。”姚千弘含笑说着,礼貌地起身让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60 座。见他这样,森罗也慌忙站了起来,把座位让给了附近的老人——虽然那位老人面色红润精神矍铄,看着比他还健康。 这样一来,两人就都站到了周傥的旁边,周傥避无可避,连装死都装不安稳,在两人的注视下颇不自在地打开手机看新闻,忽听森罗道:“咦,你看的那本是《特工小妾》吗?怎么和我的不一样?” 夏时戴着耳机置若罔闻,周傥看了眼封面,替答道:“版本不一样吧。夏时这一个系列买的都是繁体。” “我记得繁体版要比简体贵好多。”森罗吐舌头,看来他还真是这个系列的书粉,“不懂你们这些财大气粗的文化人,繁体的难道就比较好吗?” “……大概吧。”周傥不大确定地回答了一句。夏时买书向来是能选竖排就不选横排,能买繁体就不要简体,具体为什么他没问过,夏时要就给他买了,这几本也是一样。他自己估摸着大约是习惯使然,却听姚千弘道:“夏时看不惯简体字的,他看简体会头晕,消化不良。” “哇,还有这样的。”森罗咋舌,“那岂不是好辛苦!” “是啊,平时看书就很受局限,进食也不方便。我记得那时候为了让他吃得好点,还逼着自己用繁体输入法打字,一开始简直看得我头疼,打了错别字都看不出来。”姚千弘说着,转向周傥,“不过习惯了就好了,是吧?” 从来简体不动摇的周傥:“……” 叹了口气,夏时摘下耳机,抬头道:“托你的福,早就不头晕了。我现在简体看得也挺舒服,不劳你操心。” “是这样吗?”姚千弘好笑地看着他,夏时面不改色地点头,将书合起往周傥的怀里一塞:“会买这个,只是因为想要繁体版附赠的签名书签和明信片罢了,没别的理由。” “那挺好。”姚千弘眉眼弯弯,说完这句便不再开口。森罗却激动了:“繁体版还有签名书签!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不过已经断货了。”夏时的面色沉静,语气中却带着几分炫耀的意思,“你要是再重生一次,也许还能去抢抢看。现在的话,大概只能加钱收购了。” “啊,那还是算了。”森罗算了一下,泄气地颓下肩膀,“我还是先把彩票号码给背出来吧。” “加油吧你。”夏时说着,又戴起了耳机,不经意地一个抬眼,恰好捕捉到姚千弘脸上的一抹若有所思,“怎么了?” 姚千弘笑道:“没什么,只是貌似听到了什么了不起的词语。重生吗?好像很有意思。” “有意思吗。”夏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慢慢地收回目光,“差点忘了,你以前就很喜欢这种。这样吧,你最近有收集什么真人素材吗?把你的素材给我,我拿这个故事给你换。” 周傥:“……” 这是在……打野食吗?当着他的面? 姚千弘却是摇头:“早就不写了。和你分开以后就封笔了,也没有再像以前那样收集素材,还真是抱歉了。” “那算了。”夏时亦是摇头,“真不写了?啧,可惜,你的悬疑小说我还挺喜欢的。” 姚千弘莞尔,回了句“谢谢夸奖”;周傥听得却是心里一沉——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以前也算是个写悬疑的。 还是从没被夏时夸过的那种……刚认识那会儿倒是有过不少的吐槽和挑刺,一度把他打击到想去写np肉文报社…… 周傥嘴角一抿,又开始纠结了。 恰在此时,公交车到站,几人挤在人群中下了车,又穿了条马路,便抵达了传说中的“老头街”。姚千弘与几人打过招呼后就自行离去,森罗则兴致勃勃地拽着两人想先去自己早先买洛阳铲的古玩店。夏时懒得理他,只怔怔地望着姚千弘离开的背影,看他走得远了,忙一扯周傥的衣袖,吩咐道:“跟上去。” “什么?”周傥一头雾水。 “跟上去。”夏时重复道,“他和森罗的重生脱不了干系。” 周傥讶然,森罗也是一脸不明觉厉:“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夏时语气肯定,“别问那么多,总之先追上去……啧,别这么看着我,这家伙养了我三年,他眉头一动我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周傥嘴角一抽,远远望了眼,开口道:“话虽如此……其实也不用追吧。” 夏时个子矮,老头街人又多,此时不管他怎么蹦跶都已经看不到姚千弘的背影了,倍感挫败,听到周傥这样说更是不悦:“你不信我?” “不是不信,是真的不用追。”森罗此刻也已经望见了,顺手便掐着夏时的腋下将他提了起来,示意他朝远处看:“你看,是不用追嘛。他就在那儿呢。” 沿着他所示意的方向看去,正见姚千弘弯腰低头,凑在一个摊子上看怀表。 摊子上暗金一片,堆满廉价的铜制怀表,它的背后,则是一家装修过时的钟表店。一块饱经风霜的店招牌正挂在店门上方摇摇欲坠,上书四个大字,“象钟表店”。 第50章 the show must go on ! 被掐着腋下往上提的感觉着实不舒服,以至于夏时只匆匆远望了一眼便急着从森罗手里挣脱下来,死命扑腾着双脚落到地上,衣服都弄乱了。周傥见状便弯腰来替他整理,他却是不太高兴,一把拍掉周傥的手,转头又往姚千弘的方向瞟了一眼。 “这家钟表店的名字倒是挺有意思,‘象钟表店’……”他突然抬头问森罗,“怎样,你觉得像吗?” “像什么?”森罗呆头呆脑犹如红毛鹅,傻傻地反问,“钟表店?” 夏时:“……” 冷笑话什么的,最讨厌了。 “夏时的意思是,你觉得哪里像不像是和重生有关系的地方。”周傥帮着解释,森罗懵懵地“哦”了一声,抬手搔头,似是在思考纠结什么的样子。夏时和周傥只道他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也不催,就这么看着他搔毛。搔着搔着,他动作忽然一顿,紧跟着,便是一声恍然大悟的大叫:“哦,我说呢!” 夏时:“……什么?” “我说怎么这家店我看着眼熟又好像没听过。”森罗一副醍醐灌顶的样子,“合着我去过的!还拿过它家的宣传册!不过它册子上写得不是‘象钟表店’——也难怪,是都是了还像个毛啊——它宣传册上写的都是‘大象钟表店’。” “很明显,招牌上面掉字了。”夏时没好气道,“所以呢?有点什么特殊的印象没有?” “也没什么啊,就记得它家钟很多,各种各样的都有,挺吵的,然后卖的表都不太好看……还有一个很凶的大叔看店。” 夏时:“凶大叔?” 森罗:“嗯,看着凶,穿得倒是挺搞笑的,长大褂,像个说相声的……” “马褂?”夏时蹙眉,显是觉得这个配置有些奇怪了,森罗倒是司空见惯了:“诶,这里好多店卖古玩的嘛,店主穿得古一点,比较有说服力啊。” “你……算了。”夏时偏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61 过头去,想想还是决定不理他,忽听周傥迟疑道:“夏时,姚千弘的状况……好像不太对?” “怎么回事?”夏时闻言一怔,立刻踮起了脚尖,周傥干脆将他抱了起来,举着他往远处看:“那里,你看他。” 夏时瞪大眼,眼睁睁地看着刚才还好端端地站在摊前看怀表的姚千弘突然开始抽搐,猛地弯腰撑在桌上,紧跟着人又软了下去,带着一片怀表落地,发出不小的声响,整个人蹲在地上,低垂着脑袋,几乎缩成一团。夏时脸孔一绷,咬紧嘴唇,忽然一个挣扎,赶在周傥反应过来之前跳到地上,紧接着便推开面前的行人,一边高声叫着“爸爸”,一边朝着姚千弘飞奔而去。 周傥:“……?!” 这特么……又是什么展开? 他就刚夏时和森罗说话那会儿开了下小差,怎么一眨眼就又什么都看不懂了? 周傥一头雾水一脸卧草,却还是恪尽职守地追了上去,跟着夏时从人群间挤过,边挤边替他向行人道歉。 好容易挤出重围,周傥定睛一看,更是一口老血翻涌而上——只见夏时正跪坐在姚千弘身旁,一边很有节奏地叫着“爸爸”,一边木木然地流着眼泪,同时不着痕迹地用身体将围观群众的视线挡住,从口袋里掏出一板药片,拆出一粒放到了姚千弘的嘴边,带着哭腔喊着:“爸爸,吃药。” 周傥:“……???” 等一下,那不是奶片吗?那不是他早上临出门前,顺手放到夏时口袋里的奶片吗?牛奶芒果味儿的,他记得夏时还很嫌弃的来着! 周傥彻底凌乱了。夏时却连看都不看他,煞有介事地掰开已然失去意识的姚千弘的嘴唇,将奶片硬是给他塞了进去,嘴里还在一本正经地喊:“爸爸,加油。吃了药就好了。” 姚千弘很给面子地动动嘴唇,把奶片嚼吧嚼吧吃下去了,夏时明显是松了一口气:“太好了,吃了药就没事了,接下来只要找一个地方休息一下就好……” “咦?是出什么事了吗?” 恰在此时,一个弱弱的声音从钟表店内传出,周傥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面色苍白的清秀少年正从店里往外走——准确来说并不能算“走”,因为他人是坐在轮椅上的。 那少年自己御着轮椅跑了出来,靠着门口向外张望:“真不好意思,我刚刚在休息,都没听见外面的声音……这位小哥,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爸爸他犯病了。”夏时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刚刚喂他吃了药,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不过现在最好还是能给他找个清凉的地方带着……” 他睁着一双水汽弥漫的眼睛,抽噎着望着那个坐轮椅的小伙子:“这位小哥哥,打扰了。能不能让我爸爸去你店里躺一下?就一会儿会儿,等他缓过来了就好了。” “可以可以。”那年轻人语气也挺急,“你等一下……请问有没有人能来帮个忙啊?来帮忙扶一下这位……” 夏时上一秒还在哭哭啼啼抽抽噎噎,下一秒就转向周傥,面无表情:“这位叔叔,有空吗?有空就过来扶一下吧。” “哦……哦。”周傥浑浑噩噩,上去扶起姚千弘就往店里走,余光瞥见森罗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里还拿着把洛阳铲——看来他对那家买洛阳铲的店还是念念不忘,一和两人走散就自己跑了过去,还顺带又买回来一把…… 耳边响起年轻人的招呼声,周傥跟着他的指示,一路把姚千弘扛进了里间屋,安置在一张竹片躺椅上。年轻人说去倒水,摇着轮椅便离开了。周傥从刚才起就一直搞不清楚情况,坐在躺椅边上晕晕乎乎,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该干什么。忽然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一转头,却是夏时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 周傥望着夏时,想要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事情的展开太特么神经,他现在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一瞬间魂穿了,眼前的夏时早已不是自己先前所认识的那一个,哪怕他身上穿的就是今早自己给配的衣服,口袋里还有自己顺手塞上的奶片。 ——仔细一想,也不是没可能啊。毕竟连森罗这种看着就炮灰的人都能重生呢。 周傥凌乱到几近错乱,却见夏时淡淡地瞟了他一眼,平平道:“看什么看?我脸上又没东西。” ……很好,看来他没魂穿。夏时还是那个夏时。 周傥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问道:“森罗呢?” “留他到外面捡怀表了。谁让他来这么晚的?活该打扫卫生。”夏时说着,走向躺椅,轻轻踢了下椅子脚:“行了,别装死了,起来了。” 姚千弘噗地一笑,睁开眼睛:“夏时,这回可真谢谢了啊。” “没什么好谢的,没有我你一样能混进来。是我自作主张搭了你的顺风车。”夏时说着,绞起胳膊,“起来,我有问题要问你。” “等等。”周傥突然摆手,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一点什么,“你俩刚才……是在配合演戏?” 姚千弘微笑,夏时点头。 周傥微微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好半天才挤出一句:“你们什么时候约好的?” “没约过,碰巧看到罢了。”夏时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不是告诉过你了吗?这家伙养了我三年,他眉毛一动,我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第51章 找啊找啊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 森罗的心情并不是太好。 他不就是中途开了个小差又顺便去淘了点小东西么,怎么回过神来整个故事走向都不对了呢?没记错的话他才是主角吧?他才是这篇的主角吧?怎么说丢就丢,连声招呼都不打的呢? 好容易又跑回镜头前了,还特么连个特写都不给一个的,直接丢在外面当劳力,这算个什么事嘛! 森罗哼哼唧唧,一个人蹲在大象钟表店的外面捡怀表,心中满是怨念,头顶一片乌云。方才聚在钟表店外强势围观的吃瓜群众们都已尽数散去,他将手中的怀表往桌子上一放,顺势抬眼向四周一望,只见不远处两个穿着绿色吊带小短裙的女孩子正站在另一家古玩店的门口.交头接耳,不住向里张望,偶尔转过头来漫不经心地一扫,视线轻轻地从正蹲在地上的森罗头顶掠过,很快便又失去兴趣似地收回目光,继续看着古玩店橱窗交头接耳。 这俩女孩子看着不简单,一看就是胸有沟壑、波涛汹涌之辈。森罗装着在捡东西的样子,默不作声地偷偷望着,边吸着鼻子边在心里偷偷打分。 这得有120吧?不……左边那个大概150,差不多153。右边那个更小,一百都没有,八十最多了…… 一个男人忽然从古玩店里走了出来,短袖长裤,模样潇洒,双手很闲适地插在口袋里。他冲着两个女孩子歪了歪头,伸出双手,两个女孩儿立刻一左一右抱了上去,三人夹在一处,摇摇晃晃地走了,背影几乎黏在一处,端的是毫无间隙,亲热无比。森罗静静看着,感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62 到心中直冒酸水。 为什么这年头胸有沟壑、波涛汹涌的女孩子都是别人家的?他含泪将最后一块怀表捡回桌上,抄起新买的洛阳铲往钟表店内走去,内心充满不平:难道连他这么优秀独特不输小哥的男孩子,都只有搞基这一条出路了吗? 不过话说回来,某瓶小哥好像也是搞基的哦?嗯……这样一想似乎就平衡不少了。他毕竟是要下地的男人,命悬一线九死一生都是常态,不该耽误别人姑娘,嗯。 又一次说服了自己,森罗觉得内心很满足。怀着这样满足的心情,他踏进店内,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正对门口的工作台——那上面放着一盏小台灯,台灯下是满桌子凌乱的小零件与小工具,森罗随便扫了一眼,几乎都叫不出来名字,只知道不是放在手表上用的,就是拿来修手表的。 他记得这张工作台。他第一次进这家店时,留下印象最深的便是这张工作台,以及坐在工作台之后的那个穿着马褂的凶巴巴的男人。 那差不多是上个月的事,他在老头街闲逛时偶然路过这家店,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刚坏掉不久的手表,于是兴冲冲进来挑选,想着如果有合适的话就直接买块新的换上。然而这家钟表店里钟多表少,一共就装了两个玻璃柜,左右各一,用老板的话说,能卖的手表,全放在里面了。 可供选择的数量是真的不多,而且都是些外表平庸无趣的东西,也没有什么名牌……平心而论,森罗对后者其实是没什么指望的。别说没有,就是有也买不起;但你哪怕有两块“貌似”名牌的也好啊,那他起码还会考虑一下。 总之那天,他今天逛了一圈没看到合心意(且便宜)的手表,摇了摇头便打算走了。临出店门前一个福至心灵地猛甩头,看到那个凶巴巴的男人正坐在工作台后一脸杀气地看着自己,登时心肝一颤,鬼使神差地就走了上去,拿出自己已然壮烈的手表,递到男人面前:“这个能修吗?” 说这话时他还在盯着男人看,试图看清男人的本质和年龄,却被一股强而奇怪大的力量一次次打回,半点窥测的机会也没有——同样被打回的还有他向男人递出去的手表,脆弱的心灵被一句“你是抠逼么都坏成这样了还要来修”打击得体无完肤。 好吧,把一堆尸块拿去给人修是过分了点……但就不能认为他是恋旧吗?凭什么一上来就说他穷。 森罗柔软敏感的内心被戳伤了。出于愤怒,他在临走前还拿了一本放在工作台上的宣传册,准备回去放到网上好好吐槽一下,谁知他运气那么背,刚回家不久就摔死在马路牙子了。紧跟着的就是重生——重生的点差不多是在一个月前。连着二十几天的黑人问号脸,好容易等他想明白重生这件事,突然就两眼一翻,又死了。 死了之后又回到一个月前,元气满满地过了二十多天,某天晚上睡觉时感觉心脏不太舒服,一睁眼就又回到了相同的时间点。这样算来,他这一回的重生也差不多快了…… 森罗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别人的重生好歹还讲求点什么因缘因果,跟大奖似地难得才来一发;他的倒好,一月一次,比大姨妈还准时勤快…… 百无聊赖地走到工作台前看了看,森罗一个转头,突然瞧见一扇翠悠悠的珠帘。珠帘后似是另一个房间,他好奇地撩起来一看,立刻忍不住“哇”了一声——只听“哒哒哒哒”声响作一片,这个房间里,满满的都是钟。 外间也有钟,墙上挂的都是,从哥特风到简约风,应有尽有。但相比起这个房间,终究还是弱了——这个房间里,不仅墙上被挂得不留空隙,连桌上都摆得琳琅满目。从精致的德国布谷钟到厚重的老上海三五牌木座钟,从端庄稳重的英国伦敦钟到古朴大方的南京钟,收藏价值有高有低,落在森罗的眼里,反正就是一屋子的钱在飞来飞去。 这心得是有多大啊,就这么把一屋子钱藏在块帘子后面……森罗暗暗咋舌,目光一转,落在一个小小的琉璃钟上。 那钟不过巴掌大小,黑色的琉璃钟壳,钟座的正下方两角各浮着一个蝙蝠图案,侧边则各是一只倒挂的蝙蝠,看上去极是漂亮,就是钟壳上磕碰的痕迹多了些,看来和他一样,也是个命运多舛的倒霉蛋。 森罗望着这只钟,只觉得一股奇特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他试着去窥探这只钟的年龄,探出的意识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用力挡在外面,然后一把扇回—— “靠!”森罗捂着眼睛叫出了声。都什么钟啊这是,那么凶! “犟什么犟!”他冲着琉璃钟发出怒吼,“别以为小脾气大点儿我就搞不清你哪年生的了,你个老不死的……” “民国。”一个小小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吓得森罗差点跳起来。他仓皇回头,只见一位坐着轮椅的苍白青年正撩开珠帘,探头望着他。 森罗顿时有些尴尬了。他嗯嗯啊啊了一阵,搔着头发不太好意思地解释:“那个,我……是看到那个帘子没锁,就直接进来了,不好意思啊……” “没事,这边本来也是开放的。”年轻人不在意地笑笑,摇着轮椅进了房间,指指那尊琉璃钟,解释道:“这个,我记得我哥说过,是民国时候的。不过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 “啊,这样啊。”森罗不太自在地应和着,摸了摸鼻子,问那个年轻人,“你在这店里工作?” “我是这儿的老板。”年轻人腼腆地微笑着,冲着森罗伸出手去,动作的幅度却很小,细细的胳膊像是根怯怯探出的树枝,“你好,我是白希声。知白守黑的白,大音希声的希声。” 第52章 小白菜啊,地里黄啊 白牺牲…… 盯着年轻人清澈的眸子,森罗在心中默默地评价了一句,不吉利。 《道德经》,他不熟,什么“知白守黑”、“大音希声”之类的也不太懂,只直觉觉得这名字不好,再加上这年轻人一副瘦弱苍白的样子,就忍不住产生一些不好的联想。 白希声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在那里兴致勃勃地给森罗介绍:“这店本来是我哥的,店名也是随着他的名字来的。他喜欢收集钟,这里的钟大多是他淘来的,也有一些是别人送的……” “是吗?蛮厉害的了。”森罗感叹了一句,顺口提醒道,“不是我说,这些可得看看好啊,里面有些还挺值钱的。” “没事的,这里的钟丢不了的。”白希声声音不大,语气却很肯定。森罗不解地看他一眼,跟着便听他解释道:“我哥在这个房间外加了一个叫什么‘禁’的东西,也有可能是符,这我说不清楚——反正就是施加了这么一种法术一样的东西。在它的影响下,任何人,都无法从这个房间带走任何东西,哪怕是一口小小的钟。” ……这都什么和什么?走错片场了吧? 森罗诧异地望着白希声,一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咦,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63 难道我搞错了吗?你和我哥难道不是一类人?”见他这样,白希声也愣住了,歪了歪脑袋,又觉得自己的判断没错,“不会吧,你们给人的感觉那么像。” “像什么?”森罗渐渐有些明白过来了,“你哥他不会也是个……” “通灵者。”白希声面不改色地说道,丝毫没有半点藏着掖着的意思,“或者说……咦,你们圈子里的那个词该怎么说来着……” “夜行者。”森罗下意识地接口道。 “啊,对,就是这个。”白希声一拍手掌,“我看到你就想到他了,给人的感觉真的一模一样。” “你哥有什么能力?”森罗被他挑起了兴趣,主动问道,“他能看到哪些东西?” “这我不知道。”白希声摇头,目光扫向房间里的钟,“不过我知道,肯定是和这些有关的。他以前没事儿就喜欢待在这个房间里,和这些钟说话,还帮他们取名字。” 他说着,指了指桌上那个老上海的三五牌木座钟:“这个是‘囡囡’。她旁边那个伦敦钟叫‘艾琳’,那个日本钟叫‘千子’。” “都是女孩子啊。”森罗饶有兴趣地摸了摸下巴,对白希声他哥的品味表示了赞同。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乱入进来的事实,当着人家主人的面与“艾琳”和“千子”单方面眉来眼去,还很有兴致地指着那个小小的黑色琉璃钟,问他:“那这个小美女又叫什么名字?” “这是落陌。”白希声道,“落是‘坠落’的‘落’,陌就是田间小路的意思。我哥说之所以这么叫他,一是因为他是在农村的小路上捡到他的,第二是因为他老是把自己摔地上……” “噗哈哈哈哈哈,这个也太逗了点。”森罗不客气地笑出了声,“你哥看着凶巴巴挺无趣的,没想到私底下这么有爱。我要被他圈粉了。” “我哥凶?”白希声觉得有些诧异,“不会吧,我哥脾气好,从来不凶谁的。” “我上个月来找他修表,就被他凶了一顿。”森罗提起这事就心有余悸,“你人那么好,怎么养了个哥哥那么凶?” "上个月……你说他凶?”白希声想了一下,“那你说的应该是邢先生,他我哥的老朋友,是经常会来店里帮忙的,看着是不太好相处。” “至于我哥……他过世快一年了。”他说到这儿,抿了抿唇,“我想你应该是没见过他的。” 森罗的舌头打结了:“啊……呃,抱歉。” “没事。都过去了。”白希声抬脸笑笑,“嗯……我是不是有些话多了?不好意思啊,我这里好少有人来的,尤其是我哥那样的人,我难得看到一个,就有些忍不住……” “没关系没关系,挺好的。”森罗忙摆手,“你讲的这些都挺有意思的,我还是蛮喜欢的……呃,我是说介绍钟的的那些啊。” “我知道。”白希声被他都得一乐,停了一下,又道:“你和我哥是真的像。气质像,说话也像。还有那个头发……你也是去染头发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吗?” 森罗:“……” 收回前言,小伙子你的话确实是多了一些。要我说,还是安静点吧。 森罗暗暗吐槽着,一抬眼瞧见白希声眼中藏不住的怀念,又不觉愣住了。琢磨了一下,森罗决定跟他扯些别的。 “我跟你说啊,我也有个哥。”他很不把自己当外人地随便找了块空地坐下,一边玩着洛阳铲,一边冲着白希声道,“只不过我家那个哥啊,是个大蠢蛋。” 与此同时,大象钟表店里间内。 夏时望着躺在沙发椅上的姚千弘,显是希望对方能给自己一些他需要的解释。然而姚千弘却似是并不想多说什么,只低头望着写在掌心的符,对于夏时的质问,也只给出一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这样极度欠扁的话。 ——好吧,这句话本身也没什么欠扁的,前提是对象不是夏时。周傥与夏时处了一年多,类似的话没少听夏时提起过,但很双标的就是,夏时本人极度讨厌别人这么跟自己说话,如果把夏时讨厌的东西依据程度来列张单子的话,这种台词绝对可以排到第三。 顺便一提,排在该列表第二的东西叫做“剧透”。 总之,现在的情况就是夏时有心想从姚千弘那儿挖出情报,姚千弘却藏着掩着死活不说,在夏时看来,这不止是故弄玄虚,简直都可以算是挑衅了。他不悦地皱起眉头,爬上沙发椅,伸手揪住姚千弘的衣服,刚要再行逼问,余光忽然捕捉到一抹绿意,一转头,只见一片青绿的叶子正从窗外飘进。 然后他看见,姚千弘的眼睛亮了。 第53章 眼睛瞪得像铜铃 那是一片小小的卵形叶片,顶端有些尖。颜色翠得仿佛要滴下来。姚千弘推开夏时,翻身下了沙发床,捡起那片叶子,细细打量了下,揣进兜里,旋即双掌一搓,右掌心的符文上光芒微闪,很快又黯了下去。他又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发了条信息,跟着收起手机往门口走去,一转身,却见夏时已拦在了面前。 “麻烦让让。”姚千弘眼睛一弯,面上又挂出笑容,“我现在有事要忙。有什么事,完了再跟你说,乖。” “我不认为我该等到那时候。”夏时仰头盯着姚千弘无懈可击的微笑,挥手将想上来劝阻的周傥赶开。 “你刚才拿到的那片叶子,来自圆叶茑萝。准确来说,是一个圆叶茑萝的灵。如果我的感觉没有错,她现在这家店的周围。不仅是她,另一个灵也在这附近,具体是什么灵我分辨不清楚,但可以肯定不是亡灵。除此之外,根据我的感觉,在这条街上,起码还有三个夜行者在游荡,距离这里都不远。我想这些应该都不是巧合吧。” 他向前踏了一步,很慢很慢地眨了下眼:“你们在埋伏,埋伏的对象就是这家店。既然能称之为‘埋伏’,肯定就是早有预谋的了。而森罗在开始重生以前也来过这家店,再结合你在听到‘重生’时的反应,和现在的大费周章,我很难不展开一些奇怪的脑补……你究竟是想从这家店里得到什么,姚千弘?” 姚千弘没说话。眯成一弯的眼睛缓缓睁开,挂在俊脸上的笑容却是分毫不减。 “别太紧张。”夏时抱起双臂,沉静的面容上辨不出情感:“虽然我确实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考虑到现在的情况比较复杂,我不介意将它先放在一边。我现在只想了解一件事。这家店和森罗的重生到底有什么关系?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你的表情已经变了——你赶时间是吧?行啊,把这个答案告诉我,我立刻带着我两个人离开,不给你们添麻烦。” “你已经在添麻烦了。”姚千弘的语气里带着些无奈,“夏时,你还记得我跟你分开的时候说过什么吗?我告诉你,人不是书。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该打成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呈到你面前的,更不是你能无所顾忌随便翻阅的东西。如果有些事情别人不肯告诉你,那肯定是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64 有理由的……这么浅显的道理,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懂呢?” “我是不懂啊。”夏时顽固地抬头看着他,声音稚嫩却稳,半点不带倾洒:“你又没教我。你本来有机会的,是你自己走了。既然这样,那么我发展成什么样就与你无关了,你也没什么资格来管我了。” 姚千弘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唇边恰到好处的弧度开始渐渐变形,周傥注意到,他的右手五指紧紧攥了起来。 夏时还在那儿不依不饶:“所以,告诉我吧。我想知道的东西就一定得知道,这是规矩。” “我不想说的事也绝不会说。这也是规矩,我自己的规矩。”姚千弘一字一顿,说完这话就推开了夏时,径直向门口走去,却见周傥正守在门口,伸出一手将他拦下,一双黑眸里光芒流转,像是糅了碎星的夜。 “回去坐下吧。”他对姚千弘这么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奇怪的诱哄意味,“不要急,有什么事,坐下来慢慢说……唔!” 他话未说完,眼前忽然一暗。等到反应过来时,人已坐在了地上。 “该坐下的是你,有点儿自知之明吧。”姚千弘头也不回地自他身边踩了过去,声音里带着冰凉,“你的能力是夏时给的?用他从我这儿复印走的能力来对付我,你也不嫌寒碜。” 周傥闻言一怔,难以置信地看向夏时,却见他正凝望着姚千弘离去的背影,细眉微蹙,若有所思。 与此同时,另一房间内,白希声正与森罗聊得开心。 准确来说是森罗嘚吧嘚吧讲个不停,白希声听着挺开心。森罗显是对他亲哥怨念已久,吐槽起来都不带喘气的,一会儿指天一会儿指地,连说带比划地说得不亦乐乎。白希声坐在轮椅上静静地听着,时时符合点头,眉头时蹙时展,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 “所以我就是受不了我哥。”大手一挥,森罗开始做总结陈词,“去他妹的长兄如父,不过就是平时跳来跳去地刷刷存在感,还真把自己当爹了?谁理他啊,我就看点盗墓小说我碍着他了?就他趣味高级,我low,考古队的了不起是吧?我迟早有天去找个没开过的皇帝坟,直接给挖了,我气死他。” “你真逗。”白希声不知道面前这位胸怀大志,不仅真的为了自己成为土夫子的梦想而奋斗过,还是个背过书刷过题做过考卷加了社群还顺便连会费也一并交了的耿直青年——他只当森罗是在讲笑话,还开玩笑地说了声“加油”。 “谢谢。”森罗居然还很认真地应了,完了叹一口气,一脸深沉,“你也别觉得我是意淫啊还是什么的。你是不知道,我那哥真的烦得要死。从小我就活在他的阴影里,他拿过奖状所以我也得拿,他考那所学校所以我也得考,诶,真的是,从小到大都被他压得死死的,没有半点自由可言。我这辈子估计是甩不掉他了,也就只能yy一下,自己开心开心了……当然如果有机会能真的下地是最好啦,我冰箱里还有我偷偷买的黑驴蹄子呢,连洛阳铲我都买好了,就差给我个坟了……” 他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白希声静静听着,笑容却渐渐凝固。森罗的声音逐渐变为了被覆盖的杂音再听不真切,他脑海里只有那么几个关键词在循环来去清晰无比。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我本来也这么想的。” 森罗:“嗯?啥?” “我哥哥……”白希声的目光飘向一边,正好落在那琉璃钟上,“我本来也一直以为,我甩不掉他了。” 第54章 耳朵竖得像天线 姚千弘觉得挺意外的。面对他的拒绝,夏时居然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更没有追上来……说真的,他是真的有在担心这家伙会冲上来痛揍自己一顿,然后用字搓成的绳子把自己绑起来,压在椅子上面,边挠咯吱窝边审问的——不得答案不肯休,得到答案也不休,这就是夏时的作风,除非那答案声情并茂情感真挚质量过关并且保证绝对原创不抄袭无借鉴。 别问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划个重点,他带了夏时三年。 总之,夏时的平静令他诧异,这种诧异又很快转为了一种欣慰和释然。不管表现得再怎么熊,这孩子终归还是长大了点的……怀着这样感慨又带着淡淡失落的想法,他走出房间,回身用右掌在门框上轻轻按了下。 掌中的符文图案被印在了木制的门框上,上面还有点点光芒在闪烁,片刻后便即隐没。姚千弘回掌合十,冲着门框认真而迅速地摇了一摇。 “得罪得罪。事出有因,还请莫怪。”——姚千弘在心里如此默念着,转身走了几步,走到墙边,观察了一会儿,又往上面轻轻按了个符文印。 白希声说这家店里只有放置收藏品的房间外面有咒,目的是为了防止有别的人进来偷钟,这其实是错的——这店里的机关何止一处。各种禁咒符咒小法术堆在一起,说是把这儿弄成了一座碉堡也不为过。姚千弘暗中观察了许久,也只能确定其中一部分法术的位置;他又结合今天的计划,择出了几个位置比较关键的,问队友讨了个符文用以暂时压制。至于能压多久,没有历史数据,他也摸不准。 无论如何,抓紧时间就对了。 姚千弘沿着自己先前的计划,一路盖戳盖过去,初时还挺轻松,渐渐地又觉吃力起来,手掌下盖时都能感觉到明显的阻力。他侧头望了一眼,发现自己距离那个堆满钟的房间已经很近了。 他咬咬牙,将右掌硬是按了下去,跟着习惯性地合起双掌摇了摇,接着便蹑足朝着珠帘门靠了过去,右手朝门框上使力一压—— 就像是同极的磁铁照了面,排斥的力道分外明显。姚千弘蹙起眉头,额上因为一路的盖戳打卡而冒出细密的冷汗,又屏息试了两次,该不成功的,它就是不成功。 疲惫地呼出口气,他收起右手,贴着墙壁偷偷往珠帘里面望了一眼,掏出手机开始给队友发短信求助,耳朵里捕捉到来白希声小小的说话声。 “我哥哥他这人啊,平心来讲的话,真的是很严格的一个人。不管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都好严格。他对我也严格,从小就这也不许那也不许的,什么都不能碰,哪里都不能去,学校也不可以。以前爸爸在的时候是有给我请家教的,但我哥哥觉得家教靠不住,就辞了家教自己来教我。我不是很聪明的,学东西慢,他就一遍一遍地和我讲,非要让我弄懂为止,我认输了都不行……” “这也不算严格吧。”另一个声音响起,姚千弘一下便认出来,这就是那个红头发的夜行者,他俩在公交车上说过话的。 “我感觉他就是对你好啊。”房间内,森罗继续道,“很照顾你,就是有些,嗯……太过了。” 不让去学校就算了,看白希声这样估计也不太方便;但连家教都不敢用,就真的有些太小心了。 “是啊,当时就是感觉,太过了。”白希声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65 抿了抿唇,抬眼望向四周。不同的钟保持着近似的频率,发出刻板而有节奏的声响,“我的世界本来就不大,他还像个孙悟空一样,一定要把我圈起来。五年前他开了这个店,我跟他一起搬进来,从那以后就几乎没有离开过了,见的人也不多,除了哥哥基本就是哥哥的朋友,比较熟的也只有邢先生而已……虽然这么说很奇怪,但那个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就像被困住了。哥哥永远都在那儿,他困着我,守着我,永远都不会走,永远也甩不脱……”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几不可闻,又有叹气声和衣物的摩擦声响起,姚千弘几乎都能脑补出那个红毛一边叹息一边拍别人肩的样子。他的心中亦是叹了口气——他调查过这个白希声。白大象的弟弟,普通人,很小的时候就断了腿,摔倒在了轮椅上,再站不起来了。白大象生前很保护他这个弟弟,不过现在听来,怕是有些保护过头了…… 一想到自己要欺负这样一个连人都接触不多的孩子,姚千弘的心里就不太舒服。但这也是没办法的,这件事情必须得解决,不然的话,他们真的会像白希声说的那样——永远都不会走,永远都甩不脱。 手机的指示灯亮起。他慌忙划开手机,看到队友发来的技术援助。姚千弘绷紧嘴角,照着信息上写的,掏出把小刀在手掌上割了两下,将冒出鲜血的右掌再朝着门框压去。虽然依旧能感到来自门框,或者说来自这整个房子的强烈拒绝,他还是硬着头皮将那只被染成红色的手掌硬是按了下去,在接触的刹那,只感到一阵冰凉与刺痛,似是有谁拿着把冰刀,又在他掌心里补了两口子似的。 皱紧眉头,姚千弘收回手,例行惯事般双手合十,摇了又摇。完了便翻出张邦迪,自己给自己贴上,跟着就是抬头望天,目光深邃地看着天花板,忽而又深吸口气,转身撩开珠帘,径直走了进去。 白希声见他进来,吓了一跳,旋即便反应火来,开口就是问他身体好些了没,又问起他那个可爱的“儿子”。姚千弘握紧拳头,也不作答,好半天才终于憋出一句,“打扰了,对不起。” 白希声还以为他是在说进店休息的事,忙摆了摆手说没事。却听一阵玻璃的碎裂声响起,跟着就是悉悉索索的声音,几根翠绿的藤蔓从里间的窗外探进,沿着姚千弘留下的符文一路找来,迅速汇聚于他脚下,扭曲昂首,如虫如蛇。 “对不起。”姚千弘冷着脸又重复一遍,在两人诧异的目光下,右手兀地朝前一伸。几根藤蔓登时飞起,交织成一张碧绿的大网,直直地朝着屋内两人扑了过去。 第55章 一根藤上七朵花 藤蔓交织成网,带着呼呼的风声,直朝白希声与森罗头上罩去。白希声惊讶地瞪大眼睛,犹自呆呆的没有反应过来,森罗已经一个箭步踏到他身前,反身抱住其脑袋。呼呼风声忽然停住,室内一片寂静,他怕怕地转头,只见姚千弘正拿着手机,一脸焦躁。 “怎么又改主意了?”他对着手机说道,声音压得很低,牙齿几乎都咬在了一起,“不是说好这次按照我的计划……行,你反悔了就算了,我只告诉你,如果这次还失败了,责任不在我。” 他面色凝重地挂掉电话,抬眼看向两人。森罗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抓起一旁的洛阳铲死攥在手里,声音紧巴巴的:“你……你想干嘛?好歹也是认识的,警告你别逼我啊,我不杀熟的……” 姚千弘理也没理他,只对那些藤蔓道:“老佘怂了,让别动那小孩。” 他将手机揣进兜里,眸色晦暗:“把那红毛带走,他已经被影响了。” 说完,他旋身便朝着放在一边的“千子”和“艾琳”跑了过去,与此同时,藤网收缩,精准地罩上了森罗,将他整个儿包住,拖出了房间之外。白希声急得一声大叫,驱着轮椅追了一下,又哆嗦嗦地掏出手机想要报警,突感肩头被人一拍,骇然转头,正对上姚千弘深邃如墨的眼睛。 那眼睛深处若有光,细细看去又只有无限深的黑暗。白希声一时被吸引,却听姚千弘轻轻道:“安静,别怕,只是一场梦而已。你从梦里醒来,会发现一切如常,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改变,什么都没有缺少……” 在说到最后一句时,他揣在兜里的右手感到一阵刺痛。这痛楚与划伤无关,而是来源于那个刚刚被他抓进口袋里的东西。姚千弘的眉头一拧,更用力地握住那个东西,让掌心的符文与它紧紧相贴,口中挤出最后一句话:“现在,给我睡觉。” 他话音刚落,白希声便脑袋一垂,没声响了。姚千弘暗暗松了口气,转身匆匆离去,自大象钟表店的正门离开。门口一棵小小的针柏正在迎风搔首弄姿,姚千弘目不斜视地自它身边走了过去,针柏的晃动随即停住。片刻后,只见它悄咪咪地往旁边挪了点,又挪了点,直至整个树都藏到了隔壁的冬青树后面。再片刻,一位胸有沟壑波涛汹涌的妙龄少女从树后站了起来,拿手扇了扇风,镇定自若地走了出去。 姚千弘的步子很急,那少女的动作更是速度,不过一会儿就追了上去。两人逆着人群往街外走,少女的声音即使在一片嘈杂中也显得分外清晰:“得手了吗?” “东西到手了,人没有。”姚千弘目不斜视地答道,“老佘改主意了。” “是吗?”那少女的语气里流露出几分庆幸,姚千弘乜她一眼,“你很高兴?” “倒也不是高兴。那孩子本来就挺可怜的。”少女没头没脑地说着。姚千弘嗤了一声:“可不可怜是一回事,无不无辜是另一回事,你们怎么就是不明白。” 他停了一下,又问道:“刚才外面有什么情况吗?” “没有。”少女答道,“这店本来就没什么人来,我还在外面做了降噪和消音的处理,外面的声音进不来,里面的声音出不去,有人想买怀表的,在门口问了两声,见没人应就走了。” 姚千弘点了点头,又问道:“那那些人呢?” “还没有动作,只远远盯着,估计都还没发现。” “那就好。我就说提前一天动手他们想不到。”姚千弘松了口气,跟着便不出声了。少女只道他是不想说话,一转头看到他脸色苍白冷汗直冒,这才发觉情况不对:“哇,你没事吧?” “能没事吗?”姚千弘的表情都有些扭曲了,“那玩意儿现在就在我的口袋里。它在咬我手!” “怎么咬?它又没嘴!” “它就是在咬!” “你没拿黑布包着吗?” “拿什么拿,拿了我连门都进不去!又不是没试过!” “诶,早知道我多带一块了……你别急啊,再忍忍忍忍,马上就到车子那儿了。”少女赶紧伸手把人给搀住,继续加快脚步。姚千弘点点头,跟着少女走过拐角,看到一辆停在路边的面包车,眼睛一亮,立刻拉开车门爬了上去,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66 从座位下扒拉出一个木头盒子,从里面拿出块黑布,麻利地用它将口袋里的东西包起,连布带物整个儿丢进盒里,啪地盖上盖子,如释重负地长舒口气。 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转头看他一眼,一双电眼风情万种:“还顺利吧?” “顺利,除了某人的临时变卦。”姚千弘不满地斜乜着他,将盒子放在一旁,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这手方才还痛得要命,跟被人抓着啃似的,现在东西一脱手,立刻就不疼了,细细看去,除了因为用力挤压而产生的红痕和原本就有的划伤之外,倒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老佘,还不开车吗?我怕那些人追过来。”姚千弘说着,往副驾驶座上看了一眼,针柏所化的少女已经自动自发地坐了上去,一脸幸福地看着司机,就差没冒粉红泡泡了。司机奖励似地摸摸她的头,回答道:“再等一下茑茑。她还没回来。你是不是让她多带了一个人?” “嗯,路上遇到的,和我们一样的倒霉蛋。” “诶,还好换了大一点的面包车,不然就坐不下了。” “会吗。”姚千弘不以为然,他们就算带上森罗也才五个人,就是小轿车也能坐下了,也不知道这位队友是怎么数的。 绣花枕头……姚千弘在心里默念了一句,靠在椅背上喘气:“遇上那家伙也是霉。就因为他,我还跟我前老板对上了。” “就那个长得很冷很好看的小哥?”司机问他,“你手机屏幕上那个?” “嗯,不过他现在不是小哥,是小孩。”姚千弘抿了抿唇,“他啊,真的,贼烦,遇到什么感兴趣的事就要问个不停,还好我这次把他甩开了……” 眯起眼睛,他神情复杂地住了口。副驾驶座上,针柏少女正小心地拆开一包湿巾纸,充满爱意地为司机拭着额头,两人目光相交,空气里皆是腻腻的甜意。姚千弘感到自己的眼睛有些疼——他的眼睛被汗水刺到了。 没记错的话,这次计划最核心最辛苦最拼命的人应该是他吧?那家伙除了在这里干等之外做了什么吗?哦对,他还去老头街转了一圈视察情况——然后呢?不就一直坐在车里吹空调?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姚千弘真的不得不说,他有些不爽了。 “要吗?”身后突然递过来一包纸巾,姚千弘看也不看地接过,说了声谢谢就开始拆包。拆着拆着忽觉不对,诧异回头,只见夏时正趴在他的椅子后面,下巴垫在椅背上,眼神无辜,面容镇定。 他的旁边,周傥正坐在最后排的位置上,笑得尴尬。 姚千弘懵了。三秒后,他几乎克制不住地跳了起来:“你们为什么会在这儿啊!” “咦?不是你让他们来的吗?”老佘也懵了,“那小孩说你让他们来这等的呢。我以为他们也是……”所以他才庆幸这次开的是面包车,不然真的坐不下了。 “我什么都没说哦,只是敲了敲车门,说我认识你而已。”夏时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抬脚一踹椅子,姚千弘只觉屁.股一痛,一个没绷住就叫了出来。他伸手在坐垫下一摸,摸出一个拇指大的“针”字。 “替周傥还你的,你摔痛他了。”夏时很淡定往上提了一下身体,免得自己从座位上滑下去。周傥抚了抚额,对此不太想表态。 悻悻地将那个字扔还给夏时,姚千弘语气冰冷:“你阅读我?” “不算‘读’吧,只是随便瞟了一眼,刚巧从你的‘相关内容’里发现了这么个车牌号而已。”夏时将那个字用衣角擦了擦,夹进了书里,“如果我真能‘阅读’的话就不必出现在这儿了。要怪只能怪你自己‘锁文’了,害得我只能巴巴地追过来。” 姚千弘的眼角抽了抽,伸手一指车门:“给我出去。” 夏时把书往脸上一盖,开始装死。 姚千弘无奈:“夏时,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这件事真的不能让你知道。” 他顿了顿,深深地看了眼周傥,终究还是说了出来:“我不想让你死。” 周傥闻言色变,夏时却一把摘下了脸上的书,饶有兴致地看过来:“会死吗?那倒方便,我更感兴趣了。” “……”姚千弘猛地一拍脑门,狂给周傥打眼色让他赶紧把人抱下去。忽听车门被大力拉开,几人循声看去,正见一个身材娇小火辣的女孩子单手拖着昏迷不醒的森罗,一个劲儿地把他往姚千弘旁边塞。 “接一下接一下!”她叠声叫着,一把把人推了进去,跟着就将自己也塞进了车厢,刷地关上车门,狂拍司机的椅背。 “快开车快开车,那帮家伙发现了!他们要追过来了!” 第56章 说一段神话(?) 面包车晃了两下,哼哧哼哧地开了出去。夏时被惯性甩在椅子上,又因为一个大拐弯而险些滑下去,亏得周傥慌忙把他抱住,快手快脚地替他系好安全带。又听前排传来一声呻吟,却是森罗在颠簸中撞到了头,给撞醒了过来。 姚千弘此时没空理他,见他睁开双眼,直接一眼瞪过去,吼了声“睡觉”,愣是把森罗又给吼睡了。夏时坐在后面,脑袋跟个弹簧玩具似地摇来摇去,饶有兴趣地看过来,说道:“你不想我掺和进来,却想要森罗。是因为他比我帅吗?还是因为他会重生?” “小孩子没资格谈帅不帅!”姚千弘头也不回道,将刚才磕到森罗脑袋的木盒拿起来放在腿上,“安静坐着,等等到地方了就下去。” “嘿!”夏时还没说什么,坐姚千弘旁边的女生先叫了起来,“怎么说话呢!小正太怎么就不能帅了?小正太帅起来根本就没你什么事好吗!” 言毕,她朝后看了看。夏时一脸乖巧地坐在椅上,露出一个“谢谢理解”的含蓄微笑。 “虽然这个是差了点。”那女生又补充道。 夏时:“……” “茑茑,别欺负人家。”老佘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大家长似地说了一句,语速虽快,却仍不减宠溺。向旁边瞟了一眼,又对副驾驶座上的少女道:“小柏,乖,把安全带系上。” 少女应了一声,乖乖低头。老佘又是一个急拐弯,眼睛紧盯着后视镜,飚了一阵,看看后面似乎没人追上来,这才稍稍放松,突然开口和夏时搭话:“侠士……小孩,你是叫侠士是吧?” “他叫夏时。夏天的夏,时间的时。”周傥纠正了一下他的发音,老佘笑着应了,对夏时道:“夏时,你别生小姚的气,他是为你好。我们现在都处在一个大麻烦里,他只是不想你卷起来。” “老佘!”姚千弘蹙眉阻拦,话才出口就被茑茑打了一下:“怎么说话呢!” 姚千弘悻悻闭嘴,夏时靠在椅背上,语气淡漠:“别的先不说,现在躺在你们车上的那个红毛,我可是答应过他要帮他找出他重生的真相的。你们一句为我好,就要我做不守信用的坏人,这样不太好吧?再说,我想要的只是这背后的故事而已,对别的事情没兴趣。如果你们不想我参与这件事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67 的话,我拿到故事之后走开就是了,这样也不行吗?” 没人回答他。老佘摇头,姚千弘沉默。坐在第二排的茑茑似乎想说些什么,被前面的小柏回头瞪了一眼,又赶紧捂住了嘴。 好一会儿,姚千弘才道:“这个人我们会照顾,他想要的真相我们会告诉他,你别管了,也别问了。” “还伤人,真是要他不要我啊。我要伤心了。”夏时毫无悲伤之意地说着,冷静的目光在几人身上转了一圈,默了片刻,再度开口,“你们这样,倒叫我想起一个叫‘红旗袍’的鬼故事。” “故事很简单,就是说在一个学校里,流传着‘红旗袍’的故事。故事具体是怎么我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个故事的最后说,凡是听到了红旗袍故事的人,都必须在一天内把这个故事告诉十个人,不然的话,故事里的女鬼就会找上他,让他穿上一件红旗袍,然后变成一滩血。” 他说着,调整了一下安全带,换了一个姿势好让自己坐得舒服点:“这算是一个带着诅咒性质的故事吧,还有点打破次元壁的意思。这个你们能理解吗?像这种故事,往往都是在学校这样的地方传播的,就故事中的‘学校’就很容易和现实中的学校搞混,‘诅咒’的存在也会变得更加可信。我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正在一个小学里混日子,周围的小孩子们都把这个故事当了真,一个个地,赶着去给别人讲‘红旗袍’的故事,生怕讲不够就被变旗袍了。一传十、十传百,当时几乎整个学校里都在讲‘红旗袍’,特别可笑。不过也有的傻孩子,挺有正义感,故事听了,吓得半死,却不愿去祸害人,硬是把嘴巴闭得牢牢的,一个字都不肯往外说。” 姚千弘哭笑不得:“你觉得我们是傻孩子吗?” “不是吗?” “这件事情的危险性是真的。不跟你开玩笑。”姚千弘扶额,那姿势几乎是和周傥如出一辙,“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改你自以为是的臭毛病?” “只是有感而发而已,又没别的意思。你什么时候能改改乱训人的坏习惯?”夏时不满地抱怨了一句,虽然从语气中基本听不出来“不满”也听不出来“抱怨”,“其实就算你死憋着不说,我也大致能猜到些东西。” 面包车旁,两辆摩托车呼啸着追了上来,将面包车夹在当中,戴着头盔的骑手手中俱拿着奇怪的藤条。老佘皱起眉,猛踩油门,却怎么也甩不脱。 不知是拐到了哪个乡下地方,地面崎岖,面包车再次剧烈颠簸起来,将两辆摩托车被暂时甩到了后面。夏时没事人一样地坐在位子上,慢悠悠道:“刚才我问你,为什么只要森罗不要我,是我不如他帅还是因为他会重生。你只否认了前半句。根据我对你的了解,不说话就是默认,那后半句就是原因没跑了——你要的不是森罗,而是一个会重生的森罗。” 说话间,车子又开上了大路,摩托车很快又追了上来。老佘的语气有些急:“聊天什么的能等等再继续吗?我们先把人甩掉再说——” 被打断的夏时叹了口气,望了周傥一眼,周傥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从怀中掏出几张木质名片从窗口丢了出去,木片乘风而起,数个长衣散发的小人趴坐于其上,前赴后继地朝着摩托车手扑了过去。 “你驯养木灵?”姚千弘诧异地望了过来。周傥笑得很谦逊:“不敢说驯养,只是碰巧遇上,就养着了。” 毕竟像他这样的普通人,不自己培养点什么,光靠别人给的能力,又能走到哪里去呢? 周傥抿了抿唇,偏头看向夏时。小孩平静地靠在椅背上,脑袋随着车子的震动一摇一摇的,发出的声音却是极稳:“回到先前那个话题吧——我刚想到,我曾经看过一个视频,是关于贱受重生的。里面的旁白有句话很有意思。它说‘重生,是恩赐,或许也是惩戒’。” “然而现在看来,所谓重生,可能是诅咒也说不定。”他笃定地看着车内众人,“就是不知道,你们中的几位,已经穿过红旗袍了呢?” 第57章 一些漫不经心的说话 将我疑惑解开 背脊僵硬,姚千弘在夏时话音落下后许久,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夏时不紧不慢道,平稳的语速与车速形成鲜明对比,“在公交车上时,你听到森罗说‘重生’时眼神变了下,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了。然后就看到你在白希声的钟表店前面装死——很明显,你这个举动是为了得到‘邀请’。作为商店,店堂那一块儿是默认‘邀请’的,而你装病,则是为了得到进入里间的邀请,这点结合你之后压制店内符咒的举动来看并不难理解。但有一点奇怪的是,白希声只是个普通人,如果你要瞒着他进入里间,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但你依然需要‘邀请’,那就只能说明,这店里还有某样存在——准确来说,是某个灵,是你很忌惮的,不想惊动的。” “但这又和你后面的行为相矛盾了。你对整间店铺都很了解,甚至知道哪些符咒是压制的关键所在。如果有能力的话,这种事情当然也不是不能探知,可那个灵在呢。你连进去都不想惊动他,更别提靠着能力去探知了,灵对这种东西是最敏感的,你们瞒不过他。既然这样的话,就只有第二种可能性——你之前进入过钟表店,亲自去观察过。可这又不对了。进去需要白希声的亲自邀请,这意味着你和他曾打过交道,然而在我看来并不是这样——你们今天应该是第一次见面,他不认识你。” 车子一个急刹,姚千弘没坐稳,一下冲到了前面去。他有些狼狈地坐回原位,摸着被磕到的胳膊:“也许是以前见过,他忘了呢。” “不可能。”夏时笃定道,“如果见过,白希声不会忘——他是很寂寞、很想跟人交谈互动的那种人。这种人对每一次关注都珍惜不已。就好像冷文作者恨不得能把所有留评投喂的id都背下来一样,他对和自己交流过的人,往往也都记得比别人牢。” 姚千弘咳了一声,似乎又要反驳,夏时想也不想地打断了他:“别说什么你可以易容变装的蠢话。你没这天赋,我知道的。再说你那么傲。” “……”姚千弘偏过头去,不想说话。 “综上,我推断出的可能性就是,你曾经得到过白希声的邀请,进入钟表店,摸清了里面符咒的布置并想出了应对之策。然后这一次,你又利用白希声的邀请进入了里间。对他来说,他这是第一次见你,但对你而言并非如此。你经历过他没经历过的时间,或者说,循环——” 面包车在减速线上跳跃,夏时的声音随之波浪了一下,却还是强撑着把整句话说完:“再或者,用个扣题点的说法……重生?” 车子再次急刹。绿灯没赶上,跳红灯了。 姚千弘这回没避过,俊脸结结实实地撞在前面的椅背上。他也不抬起来,就这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68 么埋着,过了几秒,方闷闷道:“老佘,不用赶了,他们没追上来了。” 确实,那两辆摩托车已经好一会儿没出现在后视镜里了——自打周傥把他养的木灵放出去纠缠,那俩骑手与面包车之间的距离就越拉越大,直至再看不见。两个女孩本体为植物,天生就与灵木亲近,对那些小小的木灵也就更为关注,便趁着这个机会向周傥多打听了一句,听到周傥确定“他们完事后会自己回家,不会弄丢的”之后,才纷纷松了口气。 茑茑不满地把森罗推了又推,好让自己能瘫得舒服点。小柏脸色苍白地靠在车窗上,拍了拍老佘的手背,连爱心和粉红泡泡都已经飘不出来了:“老佘,还是开稳点吧。我细胞壁都快被你给颠破了。” 老佘本来也只是担心他们再追上来,现在看看周傥好像已经搞定了的样子,再看看两个女生发青的脸色,想想还是不再赶了,等红灯一跳便开着车四平八稳地往前驶去。姚千弘终于舍得把自己的脑袋从椅背上撕开来了,没有回头,语气却很凝重:“这些……真都是你脑补的?那你比我想象得要能干,能干很多。” 夏时靠在椅上,静了片刻,叹道:“好吧,我承认,我作弊了。我‘阅读’了你们的部分对话。听到你们说‘这一次’、‘上一回’什么的……不过也只读到这些而已。话说你们全是重生的吗?很多次?” 没人回答他。夏时便在心里轻轻勾了个“是”,然后继续坐在位置上放空。过了良久,老佘忽生感叹:“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要和他分手了,小姚。就这能力,太可怕了,比翻手机还可怕。” 姚千弘:“你闭嘴。” 夏时:“所以我推的差不多是对的了?那干脆全告诉我好了,我都猜到这份上了……” 姚千弘:“你也闭嘴。” 夏时吐了吐舌尖,默了。 又过一会儿,小柏回头望了一眼,惴惴开口:“像他这样的……算是已经‘接触’过了吗?我们等等是不是要把他们和红毛一起带回去啊?” “这个不算的吧。”小柏想了一下回答道,“他是自己猜出来的,我们又没告诉他。而且只要没看到或者听到应该就没事……” “你俩也闭嘴!”姚千弘蹙眉开口,手握紧了腿上的盒子。 “看来又得到一条线索了。”夏时笃悠悠道,“所谓‘重生’,原来是靠关键词触发的吗?是某件东西?是你盒子里装的那个?” 姚千弘恨不得把脸再埋回椅背里去:“我求你别问了。” “行吧,反正到这差不多了。起码一半的目的达到了。”夏时歪头,“森罗也是因为看到那个东西才重生的吗?真悲惨。” 当然更悲惨的还是他自己。为了一个故事折腾了那么久,明明唾手可得却偏偏拿不到,最后还得靠自己拼凑还原,还还原不出全貌…… 而且像这样由他自己讲出的故事是无法成为“食物”的。他本来还指望能吃点好的呢,结果连个渣渣都没有捞到。 夏时为自己白费的工夫而心塞,琢磨着也许自己该带着周傥离开了,再纠缠下去好像也没什么意思,这里又没人愿意给吃的。森罗他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姚千弘会要他大约只是想再拉个同类加帮手,这就不是他该管的事了。 周傥派出去的木灵开始陆陆续续地回归,看来任务完成得很不错。夏时看着周傥把他们一张一张仔细收好,沉思片刻后问道:“那刚才那俩骑手是干嘛的?他们也是重生者?” “嗯,不过想法和我们不一样。”老佘这回答得倒是干脆,同时停下了车子,“我们几个的目的很简单,只是想逃出循环,而他们……他们更中二一点。他们想控制‘重生’。” “……控制重生?这想法挺有意思。他们要做什么?” “不知道啊。”老佘茫然道,“大概去抢超市折扣?” “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吗。”姚千弘槽了一句,从车上下来,替夏时拉开了车门:“夏时,真的,你到此为止吧。” 夏时安静地看着他,没有动。周傥从另一边下了车,将夏时牵了出来。夏时绕到车尾,语气有些不高兴:”行了,知道了。我这就走,行了吧。” “不过我还有件事挺好奇的。你们重生的条件是什么?时间吗?”夏时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还有那些骑手……他们的目标也是盒子里的东西吧?那你们可要当心了。如果是我,东西想要又拿不到,说不定直接重开一次的。” “嗯?”姚千弘尚未反应过来,那么刚下车的小柏突然惊叫起来:“咦,这是什么?” 地上,一根绿色的藤条正在蠕动,尾部燃着火光和烟,当着她的面爬进了车底。 然后,“轰”的一声,火光冲天。整辆车都炸了。 第58章 无奈的重生·开 “你知道重生吗? 重头来过,再生一遍,听着很好是吧?我呸,哪有那么好的事!你以为是天上掉馅饼,等砸到头上了才知道鸟屎,你以为自己是在开挂,结果程序一跑才发现是中了木马……” 未秋中介,办公桌前,一个穿着蓝色兜帽衫的青年男子正敲着桌子声泪俱下、抑扬顿挫、面色沉郁。周傥坐在桌子后面,端着水杯的手凝在空中,惊讶地瞪大眼睛。 ……这什么情况? 周傥呆滞地眨着眼睛。 他明明记得自己是在外面的……和夏时一起,刚从姚千弘的车上下来。 然后—— 对,车子爆炸了。“轰”的一声,整个世界都摇晃了。火光烈烈,灼热的气浪冲击过来,几乎把他面上的皮都要烫掉一层。 他当时唯一来得及做的就是将夏时扑在身下,跟着便觉一阵剧痛,眼前倏然一黑。再睁开眼时,人已经回到了未秋中介。 不,不只是回到了这个地方而已…… 周傥像个白痴一般地瞪着面前哭哭啼啼边哭边骂的红毛青年,好半天,终于试探着开口:“森罗……先生?” “诶,怎么?”森罗想也不想地应了一声,正眼看着周傥。看了一会儿,他的表情忽然起了变化——先是僵了一下,而后变得和周傥一般地白痴呆滞,眼睛渐渐瞪大,越瞪越大,直至快要掉出来的程度,最后,瞳孔倏然一缩,与此同时,拍桌而起,怒骂出声:“靠,又重生了!” 周傥:“……” 重生?这就是重生了?周傥很慢地眨着眼睛,一脸蒙圈地将水喂进了自己的嘴里——森罗重生他不奇怪,但为什么他也跟着重生了?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原本的他已经……死了? 心脏蓦地一缩,他重重放下水杯,正要发问,楼上忽然传来夏时的声音——“周傥?我的《重生天后》呢?你给我放哪里了?” 周傥闻言怔住,旋即变了脸色,将水杯一推,头也不回地往二楼跑去,任凭森罗在身后哇哇大叫。他一把推开房门,正见夏时小浣熊似地凑在书架前东找西找,见他进来,还愣了一下:“客人已经走了?放在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69 哪儿你直接说一声就好,不用亲自跑上来的。” 周傥没回答,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那表情,简直就是白痴的二次方。 夏时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迟疑地将鼻子从书架上挪开,竖起拇指往架子上一指:“不过既然你上来了,就帮我拿一下吧。我说的可不是《贱妻无敌》啊。那本我已经看完了,我要换一本。就那本,呃……” 这系列的书太多了,他一时想不起来书的名字。周傥却自动自发地走了上来,踮脚伸手,从第五层拿下一本《重生天后之特工小妾》递过来。夏时眼神一亮,赞许地点头:“嗯,对的,就是这本。” 他接过书,随手翻了两页,一抬头,却被周傥的表情吓了一跳:“你怎么了,这副样子?” “我……我不是很确定我怎么了。”周傥已经有些混乱了,“不,应该说,我已经大致知道我怎么了,但让我很困惑的是,我不知道你怎么了。” 夏时的眉间蹙出一个小小的峰:“我没怎么啊。” 周傥:“所以我才觉得奇怪啊。” 夏时:“???” 他不解地看着周傥,周傥则拿看外星人的眼光看着他。那神情让夏时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两人刚见面的时候——说得不客气一点,周傥第一次知道夏时身份时的模样堪称可笑。然而看他现在的样子…… 夏时忽然觉得那时候的周傥其实也还好,起码跟现在比起来,要正常很多。 他咳了一声,刚想问问对方是个什么情况,周傥忽然结结巴巴地开了口:“夏时你……一直在这?” “???”夏时微微偏头,“你指的‘一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算的?如果是从昨晚到现在,那我确实一直都在这儿。 周傥摆了摆手,平时盛在眼睛里的点点星光这会儿全跑出来,在他的头顶汇聚旋转,一圈一圈地跑来跑去,跑成满头金星:“不,不是从昨晚开始算,我的意思是,明天……如果从明天开始算……” 夏时:“……” 完了,我的码字员好像疯了——终于意识到这点,夏时幼小的心灵立刻蒙上了一层深重的阴影。这算是工伤吗,算的话我该赔多少?能不赔吗?不赔的话是不是不太好? 虽然不是很急,但还是在线等等看吧。 ——走神完毕,夏时轻轻叹了口气,决定还是先试着和周傥沟通一下:“周傥,看我,听得见我说话吗——如果你再不恢复正常的话,我就要考虑把你开掉了。明白吗?” 他猛地击了下掌,周傥一个激灵,蓦然瞪大眼睛,紧跟着,眼神渐渐清明。 “嗯,不好意思,吓到你了。”他呼出口气,用掌根拍了拍额头,“我有些慌了,就表现得比较吓人……” “吓人倒没有,就是有些神经。”夏时直言不讳,“你看上去就像一个刚穿到二十一世纪的秦朝人一样。” “其实也差不多。”周傥不住搓着脑门,“我没穿越,但我好像重生了。从明天重生到了今天……” 夏时:“……” 完了。他的心沉了下去,好像真疯了。 二十分钟后。 “这年头,重生都这么不值钱了?”抱着胳膊坐在办公桌前,夏时蹙眉打量着坐在对面的两个大男人,消化着刚刚从他们——主要是指周傥,森罗基本只负责哭和叫——那里听来的消息,表情有些难看。 “随便搞搞都能重生?那还活着干嘛,都去死好了。” “也不是随便吧。”周傥苦笑着看他,“按照你之前的推理,这种重生似乎是带有诅咒性质的,只要触发了某样条件就会不停重生,陷入循环。” 不过现在看来,这个循环也并非是一成不变的。像森罗这回重回的时间点就要比他之前几次推后了好多,不管是超市折扣还是彩票号码都已经来不及了,就连所谓的土夫子入伙费也都已经交了出去,无可挽回——这样想想,这家伙还真挺可怜的。 这样想着,周傥随手抽了张纸巾,递给了正悲从中来怆然出涕的森罗。同时天涯重生人,他现在看森罗,也没有早先那么不顺眼了。 夏时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嫌弃着。他深深地看了森罗两眼,边看边摇头,又看了看周傥,面露沉思,好一会儿才道:“很奇怪,我什么都读不到。” 周傥:“什么?” “从他身上,我可以较为轻松地读到他的大致生平。”夏时指了指森罗,“盗笔粉,夜行者,无业游民,目前啃老中……错了,准确来说应该是啃大哥。他的能力我也能比较清楚地读到,但你们所说的‘重生’,我什么相关信息都找不到。” 他拧紧眉头,抬起右手开始啃指甲:“周傥你也一样,重生的内容我一点也读不到。如果这真的不是恶作剧的话,那就只可能是有人将这部分内容锁住了,不让我看。” 森罗吸了吸鼻子:“会是谁啊?” “我怎么知道。”夏时乜他一眼,正打算换个手指啃,右手忽然被周傥一把扯下。周傥习惯性地劝了一句“别啃”,跟着就沉默了。片刻后,他方疲惫地叹了口气,认真道:“事到如今,等于是又回到原点了——我们得想办法查清楚重生的原因,然后再对症下药。” “听着不是很难。”夏时说着,“按照你们的说法,明天再去一趟老头街就是了。” “嗯,去大象钟表店,然后找到姚千弘。”周傥点头,一旦冷静下来,就会发现情况其实没那么混乱,毕竟流程都是走过一遍的了。夏时亦是点头:“行,那就先这样了。都散了吧,明天再说。” 他说着,跳下椅子,往楼梯走去,走到一半,忽又想起件事,转头看向周傥,嘴唇才刚张开,周傥已经抢先道:“要买书,《废柴庶女》,还要充值,给作者打赏——知道了。我会办好的,放心吧。” “……那就好。”夏时撇了撇嘴,反身踏上楼梯。周傥目送着他上楼,然后才送森罗出门。森罗依然沉浸在“重生无卵用,一切都成空”的巨大打击之中,一时半会儿还恢复不过来。周傥安慰地拍着他的肩,将他送到了车站,待到走回中介所时,却见一个颀长的身影正靠在门边的墙上,粗粗瞧着,还挺熟悉。 “嗨。”见他靠近,来人立刻直起了身子,充满书卷气的脸上扬起一个礼貌而疏离的微笑。 “你好,现任。不介意的话,能来聊聊吗?” 第59章 听说你 也曾经 爱上过她 夏天的尾巴仍未过去,姚千弘已穿得十分秋天,身上一件薄薄的套头毛衣,散发出一种不合时宜的有病气质,但这依旧无损于他的帅。 周傥点了点头,领着他往中介所里走去,寻思着他这次造访多半也是和重生有关,当即就开始了脑内剧场小演练,琢磨着该怎样从他嘴里尽可能地套话。不意姚千弘在进门前抬头看了眼招牌,旋即便笑了起来,一开口就打乱了周傥的思考节奏:“未萩中妎?这名字我挺喜欢。” 周傥这才想起自家那丢人的火星文招牌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70 还没换掉,顿感尴尬。他伸出一手替姚千弘撑着门,解释道:“这是夏时之前改的,他有一阵很喜欢这种……” “我指的不是那个。”姚千弘打断了他。周傥不解地“啊”了一声,姚千弘也不解释,自行走到沙发旁坐下,将周围打量了一圈,视线又落回周傥身上:“听你的意思,夏时这回是已经‘开花’过了,对吗?” 周傥蹙眉:“开花……” “就是说,在情感上,还有心理上,有了很大的变化。”姚千弘解释道,“你刚才不是说夏时喜欢过火星文吗?他在‘开花’的时候,确实会喜欢上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是吗?”周傥礼貌地笑了笑,替他倒了杯水,“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你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怎么办的?” “火星文吗?这个我没遇到过。”姚千弘微笑着摇头,“夏时每次‘开花’都不一样的。” 特么又有新设定了……周傥一头雾水,却还是故作镇定地点头:“哦,不一样。” “准确来说,是随着打字员的不同而变化的。”姚千弘补充道,“夏时没告诉你这事?每一个打字员的个性都是不一样的,会给夏时带来的影响也不尽相同,而这些影响,会直接影响他在‘开花’时所呈现出的性格。不过过程都是差不多的——先是随着故事的积累,渐渐有了些负面情绪,会自卑、嫉妒、生气,然后个性就开始变得莫名其妙起来,就好像是……” “野草。”周傥深有体会地接续道,想到了门外面的那些火星文。 “对的。”姚千弘点头,“就是野草,疯长的野草。生长得张牙舞爪肆无忌惮,直到某一天,某件事,让他把一些多余的东西随着力量一起消耗掉,就像是将那些疯长的野草统统修过一遍,然后才是真正的‘开花’。在不死之书原有的性格上,另外的东西开始定型、发展,成为他的一部分,组成一个新的、不同的夏时,一个由他打字员塑造而成的夏时。然后当那些打字员离去的时候……” 他说到这,顿了顿。周傥终是忍不住问道:“离去之后呢,会怎么样?” 姚千弘勾了勾唇角:“你不是已经见识过了吗?夏时会回归原样——那些由打字员所赋予的特质,都会在赋予者离开后消失。不死之书又回到最初的配置,无波无喜,像滩死水。” 他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将杯子放在了一旁的桌上:“换句话说,也就是他死了——那个被塑造而成的夏时,随着打字员的离开而死掉了。” “是……这样吗?”周傥的眉头拧了起来。 姚千弘轻轻地笑了下,身子向后一靠:“行了,不说这个了。我这次来也不是为了讲这些——我问你,你重生了吗?” ”啊……嗯。”周傥其实还想再了解些夏时的事,然而姚千弘不肯说,他也没法,只得老实点头:“你怎么知道?” “猜的。”姚千弘道,“车子快爆炸那会儿,我手里的盒子掉了。里面那个东西,我想你应该看到了。” 周傥仔细回忆了一下,没觉着自己看到过什么奇怪的东西:“这个我可不确定。” “你肯定看到了。”姚千弘笃定道,“不然你不会重生。再好好想想?” 周傥眉头紧锁,又努力想了一下,脑海中忽有一块黑色闪过,他立刻叫了起来:“那个钟!” “对,就是那个,落陌钟。”姚千弘点头道,“白大象生前收藏的琉璃钟,只要看到它或者听到它的人都会陷入重生——‘看到’仅限于看到本体,‘听到’的条件则要苛刻很多,必须得是‘名字’与‘重生的经历’同时听到才行。” “所以你才一直不肯给夏时讲森罗重生的真相。”周傥恍然大悟,随即便意识到下面的故事可能会带出比较大的信息量,立刻站起身来,“你等我上去叫一下夏时。” “没事,不急。”姚千弘倒是淡定,顺便看了下手机,“这个时间点,他正犯困要睡觉呢。上去当心他骂你。” 周傥撇了撇嘴,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夏时他一般不骂人。” “是吗?那你的夏时脾气还挺好。”姚千弘感叹道,“像我以前带的那个夏时……他能用法语说操你妈,还会用方言骂人。上海话、闽南话、温州话,都会,说梦话的时候还会说带着大碴子味儿的英语……还会用克林贡语跟我吵架。” 他说到这,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往事,唇角垮了下来:“你到底是怎么养他的?那么乖?” ……不,该好奇的是我才对。这种偏离原著设定的occ夏时你到底是怎么养出来的?而且得是宅到什么地步才会连克林贡语都学得会? “这个,反正也不重要了。”周傥伸手揉了揉额角,顺手摘掉了挂在额上的一排黑线,“现下还是重生的事比较要紧。真的不用我去叫夏时吗?” “算了,让他先睡着吧,咱俩先随便聊会儿。我不急。”姚千弘摆了摆手,“哦对,说到重生……夏时他这次,重生了吗?” 周傥摇头,姚千弘便笑了起来;“也是,他根本就不会死……亏我还一直担心他会被落陌钟的诅咒牵连呢,果然是又想多了。” “你很怕他死吗?”周傥问道,“怕到连附带重生的死亡都不敢给他?” “……你不怕吗?”姚千弘反问,“我以为你和我一样,对‘死’字很敏感。” 周傥因为这个问题而愣了一下,思考片刻,认真摇头:“我不知道。” “你迟早会知道。”姚千弘无所谓道,“等你将夏时养大了,看着他个头越来越高、情感越来越丰富、个性越来越鲜明……你就会知道了。” 周傥抿唇。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这就是你抛下夏时的理由?” “这是所有打字员抛下夏时的理由。”姚千弘说着,目光飘向了门外,“你其实也早就有这种感觉了吧?不然也不会起这种名字——未秋中介,秋天未至,永是夏时。我从一开始就说了,我喜欢这个名字。” 第60章 曾经也同样无法自拔 “你也是写文的,应该知道那种感觉吧?就好像一个角色,本来只是很平面的,简简单单一个名字加人设,你知道他最后也许会便当,也许不会,但无所谓,那只是一个单薄的角色而已。但随着你一点点地塑造他、丰满他、使他健全,你会发现自己越来越在乎他,也越来越无法接受他要便当的这个事实。但你知道更糟糕的是什么吗?是你试图更改、试图挽回,他却懒得理你。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往那个结局上走,头也不回。” 姚千弘说到这,停了下来,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周傥注视着他的背影,问道:“你就因为这个,所以弃坑?” “弃坑、太监、半途而废,随便你怎么说吧。”姚千弘说着,没有回头,“夏时要的完结我给不了,也不想给。我真的是努力劝过他了,但他不听,我也没办法。比起烂尾,我宁愿弃坑……诶,别这么看我,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71 等你写得多点了就明白了。” “我写的是不多,一共就写过六本书,加起来差不多三百万字。”周傥抿了抿唇,“虽然这些书基本没什么人看,我也不像你那么成功,但我好歹也算码过字的。就我个人来看的话,你可能并不像你认为的那么懂故事,也没那么懂夏时。” “嗯?”姚千弘挑眉,“怎么说?” 周傥垂下眼帘,组织了一下语言,谨慎地开口:“我一直觉得,灵感和创意都是像恩赐一样的东西。当你提起笔来的时候,不是你在创造一个故事,而是那个故事选择了你。你的责任就是把它讲出来、讲好、讲完。而那些故事里的角色,起码在他的世界里,他是属于自己的,他的命也是自己的,他能自己主导自己的命运,而你只是叙述者,只是演绎他命运的人,仅此而已。故事的艺术在于理解人物,而不是评判人物*,什么对既定结局的唏嘘,什么来自上帝视角的悲悯,都只是傲慢罢了。但写故事不应该傲慢。比起像个上位者一样的指指点点翻云覆雨,我更愿意对那些选择我的故事表示感激,以及谦卑和尊重,从开始直到结束。对夏时也是一样。” 姚千弘半转过身来,杯中清水摇晃,饶有兴趣地看着周傥。周傥搓了搓手指,继续道:“或许你能催生出一部分的他,但那只是‘影响’而已,不是塑造,也并不意味着他就属于你。你可以保留自己的想法,去或者留,这些都是你的选择,但你不该替夏时选择。夏时的命运和结局都是他自己的,他选择我们,是为了让我们替他把书页填满,我们的责任仅在于此。打字人而已,用不着太自以为是。” “乖乖填坑,不要多嘴,这就是你想说是吧?”姚千弘点点头,抿了口水。 “行吧……我算是明白为什么你的小说没人愿意看了。你这人真是,表达不行,太啰嗦——冗长、不得要领。” 他走回沙发旁坐下,抬头看着周傥的眼睛:“还有就是,太天真,消极的天真。” “小说家都是天真的。”周傥轻轻笑了笑,“天真而感伤的小说家。” “我知道这个。”姚千弘放下水杯,晃了晃手指,“写《黑书》的那个……土耳其的,叫什么来着?” “帕慕克。”一个犹带着稚气的声音忽然从楼梯处传来,“奥尔罕·帕慕克。” 两人回头,只见夏时正站在那儿,逆着光看不清楚表情。他缓步朝两人走来,神情还带着些倦意:“这么看我干嘛?我又不是只看《重生天后》的。《天真的和感伤的小说家》么,这本我也看过的,虽然说不上喜欢就是了。” 周傥起身替他倒了杯水,问道:“什么时候下来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在你发表那段啰嗦冗长而且不得要领的废话的时候。”夏时道,“尊重故事……你还真好意思说,在我的‘食物’里乱拉cp和感情线的时候,你有提醒过自己‘尊重’这两个字怎么写吗?” “……”周傥瞟了眼姚千弘,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我认为那是合理范围内的艺术加工。” “管你合不合理,你要再这么加工,我就把你开掉。”夏时乜了他一眼,坐在沙发边沿,转头看向姚千弘:“至于你……” “过去三年,多谢照顾。”他顿了顿,“三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反正过去了就没有了,对吧。” 姚千弘笑了笑,向敬酒一样地朝他举起水杯。夏时也跟着抬了抬水杯,灌了一口,又道:“还有,我其实挺愿意看的。” 周傥:“啊?” 夏时看了他看,没再说话,抱着胳膊坐在沙发上,表情看上去有些萎靡。周傥看了看他,冲姚千弘比了个“起床气”的口型,而后就去办公桌旁又给他倒了一杯水。夏时接过水杯一饮而尽,轻轻呼出口气,而后对两人道:“好了,现在让我们言归正传吧。我记得周傥说过,你也是个重生者,所以你这次来……就是因为这事的是吗?” 他向后靠在椅背上,下巴微抬,注视着坐在对面的姚千弘:“所以,这次的‘重生’到底是怎么回事,劳驾给解释下吧。” 与此同时,大象钟表店。 白希声打着呵欠从里间出来,打开大门,跟着便寻了个阴凉的好位置,坐在门边静静看着门外人来人往。老头街的人流量是很大的,每天都那么多的人涌进又涌出,像是滔滔的水。而他就坐在店里,日复一日地看着大河滔滔,却没一滴水愿意溅到他身上。 这个店真的很冷清,冷清到像是与老头街隔绝了一个世界。只有几个老主顾,偶尔会到这里来修表,再有就是小孩子和外地人,会停下来翻看一下挂在店外的那些批发来的铜怀表。除此之外,真的没什么人会来了——就是有,他也处理不太好。他是藏在哥哥的身后长大的,直到现在都不太会和人打交道,跟陌生人说话会紧张,也搞不太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每次说完话总会因为表现不佳而懊悔好久。 想见人,又怕人。原本就不灵活的语言,在这样的矛盾中就变得越发迟钝了。有的时候,他甚至会很没道理地想,要是全世界的人都只分外两种,一种像他哥,一种像邢先生,那么他的日子就会过得舒服多了——然而再仔细想想,要真这样未免也太可怕,还是算了。 生意什么的倒是无所谓。他哥哥在生前就已经把他的一切都打点好,只要不是开销得很夸张,他完全可以当一只无忧无虑的米虫。他不在乎赚不赚钱,他就是想守着这家店,哪怕只是每天坐在门口看看也好。 这样,那种和世界隔离的感觉,多少会消去一点。 但他即便只是这样坐着,也是坐不了多久的。每一次,都会有人过来,说着“当心灰尘”这样的话,把他再推回去。以前是哥哥,现在是邢先生,他本来没什么感觉的,但听他们这么说多了,倒真的会常生出一种灰尘扑面的不适感。 白希声坐在那儿,眯着眼,看着店外人来人往,看着叶子闪耀着光泽,看着清澈的阳光下有灰尘在飘舞。 即使是灰尘,这样看看也挺好看的…… 他漫无边际地想着,眼皮渐渐沉重起来,不断粘在一起又分开。迷迷糊糊中,他看到一道灰色的人影靠了过来,身上的长马褂有些滑稽,投在地上的影子浅到几乎看不见。 “邢先生……”白希声小声打了个招呼,又打了个呵欠,困意涌了上来,变作泪水被挤出眼眶。来者擦了擦他的脸,低声叹了一句:“说了多少次不要坐在这,有灰的。” “没有的。”白希声小声争辩了一句,眼睛合了一句。邢先生又叹息一声,扶住他的轮椅,将他往店里推去。 “像你这样……我怎么能放心呢。” 他的背影消失在了门里。门外,目光晃动,两条人影从潜藏的角落里游出,混进人群,跟着便隐没了。 第61章 时间都去哪儿了 “我之前那个的木头盒子…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72 …周先生知道的,里面放了个钟。” 山管办内,姚千弘正对着夏时与周傥解释。夏时点头:“我知道,一个黑色的琉璃钟,我看到了。” “那是白大象生前养的钟灵。他给他取了个名字——落陌。”姚千弘继续道,“他就是这次重生事件的罪魁祸首,这点我已经跟周先生说过了。” 他说到这,看了眼周傥。周傥亦是点头:“你说看到过他,或是听说这件事的人都会重生。” “补充两点。”姚千弘摇了摇手指,“第一,不是单单听说这件事,而是从事件的亲历者那里听到事件的复述而且还必须带有‘落陌钟’的名字。第二,其实并不是所有人——准确来说,只有夜行者和灵,才是会被诅咒重生的对象。” 闻言,周傥蹙了蹙眉,有些惊讶地看向夏时。夏时倒是淡定,只是又开口确认了一遍:“只有夜行者和灵?” “没错。”姚千弘笃定道,“根据我们的经验来看,就是这样——当然你是个例外。”他对着夏时说道。 不,并不只有我而已——夏时在心里摇头。周傥也是一个例外,他不是夜行者。除开夏时赋予他的一切特殊,他就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扑街写手而已。 不过换个角度想想,现在的周傥也不普通了,起码没原来普通……会被当成夜行者重生貌似也没什么不对? 夏时想了想,很心大地决定不再纠结这件事,周傥却老实道:“这个似乎有些不太对吧,我并不是夜行者,更不是灵。” “你不是?”姚千弘短短地惊讶了一下,周傥再次蹙眉:“对,我不是。有什么问题吗?” “哦,没什么,只是没想到……因为夏时的打字员往往都是夜行者,他从来不选普通人……当然,我是说以前。”姚千弘说着,深深地望了眼夏时,“毕竟他现在习惯变了那么多。” “行了,别管那些了。”夏时敲敲桌子,将话题拉了回来,“我的习惯不是重点。现在的重点是落陌钟——把话题给我转回去。” “也是。”周傥笑了下,起身给两人添水,唇角的弧度在背过身的刹那消失了一下,再次转过身来时又再度扬起,“我们继续谈那个钟吧。姚先生对他还有些别的了解吗?” “嗯。”姚千弘从他手里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接下来的一些内容,有的是我们这边打听到的,有的是我们揣测的。你们就先听着吧,有什么问题再说。” 他将水杯放在桌上,正色道:“白大象是意外身亡的,他死后,落陌钟的灵力就衰退了许多。我们猜测,很可能是他曾经试图挽救白大象,没有成功,反而消耗了自己的灵力。自此以后,大象钟表店就只剩下了白希声一人,落陌钟就经常化作人形,以‘邢先生’的身份去店里陪他……” “这听着可不太明智。”夏时摇了摇头,“我不太清楚他的本事,但不管怎样,灵力大幅衰退之后都不应该再化人形。” 周傥跟着点头,顺便往一旁的架子上瞟了眼,那里几个寸长的小木灵正乘在木片上打扫卫生。他对灵的了解不如夏时,但有些常识还是知道的,比如一个灵要化人形,通常需得满足两个条件,其一是知道化形的法门,其二就是拥有丰沛的灵力。若是灵力充裕,即使化作人形,灵力也能自行在本体与人形间循环流转,生生不息,不会造成很大的损耗;而若是在灵力已经有损的前提下还要坚持化人,灵力循环不畅,只会带来更大的虚耗。像动植物这种可以恢复速度较快的生灵还好,对于落陌钟这种本身就聚灵艰难的物灵来说,这么做已经不仅仅是欠考虑的问题了——说是自寻死路也不为过。 “很显然,这个物灵还不想死。”姚千弘嗤了一声,“为了补充自己的灵力,他不惜榨干了白大象所养的其他钟灵,不过很可惜,这也拖不了多久。他终究还是被自己给耗死了。但他又不甘心就这么消失,死前仍要挣扎,所以就诅咒了那些打酱油的夜行者和灵,让他们不断重生……” “好让他们来救他吗?”夏时明白了,“也就是说,你们的重生是跟着他的死期来的?只要他一便当你们就重生,直到你们找到能不让他便当的方法?” “我们也曾是这样推测的。”姚千弘道,“但试了几次,这种事根本办不到。他自己本身就已经到了油尽灯枯戳一下就死的地步,每一次在尝试救他的时候又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意外,就像《死神来了》一样,不管怎么做,他总有办法让自己死掉——所以现在,我们也在思考,除了救他之外,有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解除我们的重生。” 他说到这,停了下,脸上泛起一丝有些无奈的笑容:“准确来说,是我在思考。至于其他人,他们依然觉得拯救落陌钟才是关键。” 夏时歪了歪头:“其他人,指的就是和你一起的那些人吗?” “嗯。”姚千弘点头,“我们这边,就老佘和我两个人类,以及小柏和茑茑两个生灵。最先中招的是老佘,他是和白大象认识,偶尔会去钟表店里修手表,曾亲眼见证了落陌钟的消失。我和其他两个灵,都是被他拖下水的——他在重生后曾分别来找我们求助,我为了调查这事就进入了一次钟表店。至于那两个女孩子,具体是怎么卷进去的我不清楚,反正最后一看大家都重生了,老佘就干脆把我们聚到了一起。” “说真的你还不如单干。你混在他们里面就是个电灯泡。”夏时不客气地槽了一句大实话,又问道,“那另外的一拨人呢?骑摩托的那两个?” “同样被诅咒重生的倒霉蛋。”姚千弘道,“他们具体是怎么凑在一起的我不知道,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们的野心比较大,这点也和你们说过了。他们甚至还试图来拉拢过我和老佘,不过我嫌他们太蠢了,就没搭理他们。” 他说到这,嘴角微扬,神情显出几分嘲讽:“他们的想法也是甜。简单来说,就是坚信落陌钟不仅要保住,还要控制住。这样,他们也就等同于掌握了重生的能力——或者说,时间回溯。” “傻孩子。”夏时叹了一句,靠在沙发的上,语气淡淡,也不知道是在说谁。 “没看过那些美国烧脑片吗?所有企图玩弄时间的人,最后可都是会被时间给玩儿死的。” 第62章 是我想太多,你总这样说 姚千弘在未秋中介逗留到大约快五点的样子,看看不管是老板还是员工都没有要留自己吃饭的意思,只好依依不舍地告辞了。临行前委托周傥,将事情转述给不在场的森罗。 “他之前进入过钟表店是吧?”他对周傥道,“应该也是个无辜中招的倒霉蛋。现在我们这边势单力薄、处境不利,能多一人是一人,还请你多帮帮忙了。” 周傥点头应了,将人送走,转头对夏时道:“其实他只要稍微早来几分钟就能遇上森罗了,也用不着我传话,只可惜他来晚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73 了。” 夏时脱了鞋子蜷在沙发上,从沙发垫下扒拉出本小说正要看,闻言摇头:“那是你觉得可惜,他可未必会这么想。” 周傥:“???” 夏时解释道:“姚千弘他这人啊,有怪癖,不喜欢和笨蛋说话。” 周傥:“……” 他想了下,又觉得不对:“可他和森罗又没说过几句话……” “笨蛋是种气质,是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夏时头也不抬道,“真正的笨蛋,只要看一眼就能鉴定,根本就不需要交谈。” “这样啊。”周傥点点头,开始收拾起办公桌和茶几上的水杯,收着收着,突然开口,“那在老板看来,我也是这样的笨蛋吗?” “嗯?”夏时愣了一下,抬起头来,正看到周傥木然的侧脸,唇角的线条绷得紧紧的,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他歪了歪头,奇怪道:“你怎么了,不开心?” “并没有。”周傥很不走心地否认了一下,将玻璃杯仔细叠好,拿起转身,却听夏时道:“你一般不会叫我‘老板’……除非在你心情不好的时候。” 他注视着周傥的背影——对方的背脊正挺得笔直,看上去有些僵硬。 “你到底怎么了?” 周傥闭了闭眼,做了个深呼吸,缓缓转过身来:“我一直很好奇,老板是为什么会想到选我来当打字员的?” “这个?”夏时细细的眉头忍不住皱了一下,“不是早就和你说过了吗?我只选择符合我要求条件的人来担任打字员……” “那请问你所谓的条件到底是什么?”周傥的声音难得地强硬起来,“写文大手吗?夜行者吗?好不巧,我似乎没有一点符合呢。” 他顿了顿,短短一句话在舌尖转了几转,终究将那个问题又丢了出来:“所以……为什么会是我呢?” 夏时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也不说话,就支起上半身,盯着周傥看,看得周傥浑身不自在。过了片刻,他唇角一动,周傥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却见夏时又软绵绵地躺了回去。 周傥:“……” “算了,当我没问吧。”他硬邦邦地说着,端着杯子就要走,心中又窘又悔,恨不能回到几分钟前,将那个问了蠢话的自己一掌拍死。 身后传来书页翻动的细微声响,夏时这才慢吞吞地开口:“因为感觉会比较听话啊。” 周傥蓦地停下了脚步。 “姚千弘告诉你了吧,我的黑历史。”夏时淡淡道,“嗯……其实也算不上黑,不过不太好看是真的。不断地寻找合适的打字员、签订契约,培养、被培养,成长、开花、循环,直到最后,被忍无可忍地抛弃,好不容易生长出的‘自我’也分崩离析——这样的过程,多叠加几次,差不多就是我的整个过去了。” 夏时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复述书里的情节,还是最平淡无趣的那种。周傥默默听着,却不由垂下了眼帘。虽然在听姚千弘叙述时心里就有了个大概的印象,但现在听夏时亲口诉说,胸腔里仍是一阵阵的不适,说不清楚是因为心疼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然而下一瞬,夏时的话又在他心里搅起了别样的波动。 “所以我很认真地反思了一下,得出的结论是,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这种情况,只能说明是我择人的标准有问题。我原来选的那些打字员,虽然人都很出色,但他们太不听话了。我也许应该选一个跟他们相反的人——一个平庸、小白、没天分的创作者,最好还是个对灵世界一无所知的普通人,这样就更容易掌控了……大致就是这么个想法吧。” 话音尚未完全落下,便听见前方传来清脆而剧烈的声响。夏时懒懒地抬眼,只见周傥不知何时又冲了回来,站在桌前,脸色难看。刚才那一响,正是他将手中玻璃杯重重搁到桌面上发出的声音。 “怎么,又不开心了?”夏时的语气依旧漫不经心,“不喜欢我这么说?” 周傥脸颊抽搐了一下,没说话。 “但这就是我想说的啊。”夏时随手将书扔在一旁,目光仍是定定地看着周傥,一双眸子像是吸纳了整个夜空,里面旋着点点的星光。周傥向来喜欢那双眼睛,每次都能盯着看好久,再联想到自己也被赠予了同样的双眼,更会觉得荣幸与感激。然而此刻,他却只想移开自己的目光。 但他避不开。 目光像是被控制与吸引,无法偏离半分。他只能怔怔地望着那双眼睛,听夏时慢悠悠地将后半句话讲完。 “或者说,这就是你想听的?” 周傥的瞳孔倏然一缩。 “不,不该这么说。准确来说,这应该是‘你以为我想说的’。你想听的可不是这个。”夏时摇了摇头,自我纠正道,“你想听的,应该是那种‘我选你,不为别的,就因为少年你骨骼清奇独一无二’之类的东西吧?你要想听我也可以说啊,问题是你信吗?” 他走下沙发,赤着脚走到桌前,仰起头凝望着周傥,双眸沉静,语气淡漠:“想听的都不敢相信,敢相信的又不愿去听。所以说啊,你们这些写文的真的很有意思,一方面自卑自轻到骨子里,一方面又打心眼里认定,自己命定不同——网络上管你们这种叫什么?低谷型写手?” 他摇了摇头,端起叠在一起的玻璃杯,越过周傥往洗手池走去:“我不管你是低谷还是高峰,我只想告诉你,你最好赶紧把你那奇妙的自卑和自尊心都给我收起来,有空在这里和我废话还不如去码字。” 周傥不甘地张了张嘴,似要反驳,然而还没等他出声,夏时的后半截话又紧跟着轻飘飘地抛了过来:“就算你对自己没什么自信,起码对我得有点吧。因为控制不住强者就去选择弱者这种没品的事,我做不出来,也不会做。” 他回头看着周傥:“说到底,繁体也好、简体也好,这对我来说根本就没所谓。我在意的,是能通过这些文字所传达出的东西,明白?” 其实并不是太明白。 然而周傥犹豫良久,终究还是很轻地点了下头。 第63章 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第二天一早,姚千弘便如约而至,敲开未秋中介大门的时候周傥和夏时还在吃早饭——准确来说是周傥一人在吃,夏时只一边喝着豆浆一边读周傥的打印稿,见姚千弘来了,眼也不抬,只把自己面前的藤椒鱼肉生煎往周傥面前推了推,摆明了一副“不给他吃”的模样。 姚千弘苦笑:“我吃过了来的。” “我知道。”夏时镇定道,“我只是想表达一下我的态度而已。” 姚千弘:“我又怎么招惹你了?” 夏时没回答,只是又往周傥身边坐了一些。姚千弘看看他再看看周傥,想想自己昨天言辞中确实对周傥有些不客气,夏时又向来护短,便也不再多说什么,自己找了个较远的位置坐下,等着两人吃完,也等森罗上门。 这次森罗来得却是有点晚,周傥告知他的时间是上午七点半,他一直到九点过了才出现,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74 来时手里还拎着个袋子,里面的东西有棱有角,看上去就沉甸甸的。周傥好奇地扫了两眼,问道:“这是什么?书吗?” 森罗点头:“《鬼x灯》和《盗x笔记》全集,我刚去书店买的。” 附近的书店大都是九点才开门,难怪他来得这么晚。周傥看着他满头大汗的样子,嘴角一抽:“你不会还没死心吧?” 森罗:“啥?” “就是刨地那档子事……”碍于姚千弘在场,周傥也不好说太细,只得用(自认为)很隐晦的方式提了一下。森罗搔了搔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顿感尴尬:“诶,你想哪儿去了,我是那么蠢的人吗!” 你是——在这一瞬间,周傥和夏时的想法在达到了空前的同步。 “带给小白的好吧。”森罗晃了晃手里的袋子,“虽然他现在不认识我……之前聊了一下,他挺喜欢这种故事的,就他哥不让看,那什么邢先生也不赞同,老扔他的杂志,搞得他只能用手机偷偷看,那多伤眼睛啊。我想了想,如果当礼物送他一套的话,他家里人再不喜欢也总不会给丢了,是吧?” 智商居然上线了!——又一次,未秋中介老板与员工的想法达成了一致。 姚千弘弯唇一笑:“你让我想到了我家那只老往家里叼虫子的橘猫*。” 森罗:“???” 周傥摇了摇头,正要帮着解释一下,夏时却在此时拍了拍他的胳膊,放下稿纸站了起来:“行了,既然人都到齐了,就直接走吧。有什么废话,路上说。” 再次前往老头街,这次他们没再坐公交——姚千弘自己开了辆车来。炫黑限量版路虎揽胜极光,低调奢华有内涵,红到深处不怕黑*,几人出来时,上面还明晃晃地贴着张罚单。 姚千弘的脸当场就比路虎还黑了。森罗虽然和他不熟,却还是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真心实意地安抚道:“没事,拖着不交就可以了,反正很快就过去了……下次注意,下次注意!” 姚千弘:“……” 这是已经默认这次行动会失败的了意思吗?还很快……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连十五天都撑不到?滞纳金都不用操心了是吧? 姚千弘难得露出几分懊丧的模样。只见他颇为无力地颓下肩膀,收好罚单,转而替几人打开后座的车门:“来,请上吧。” 周傥和森罗坐了后座,夏时则自说自话地爬上了副驾驶,还一本正经地系上了安全带。姚千弘开车上路,中途几次想跟他搭话,都被夏时用淡漠的语气强行结束了对话,场面一度非常尴尬。姚千弘想想自己与他刚重逢时一派和谐的情景,再看看他现在一副“我妈不高兴我跟你玩所以你还是滚远点吧”的表情,内心顿时五味杂陈,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一眼周傥——他知道夏时有时会护短。但护成这样的,他倒还是第一次见。 周傥正在跟森罗解释落陌钟的事,浑没注意姚千弘的目光。姚千弘郁闷地收回视线,将注意力集中在手里的方向盘,忽听森罗迟疑地开口道:“唔……就是你们说的那个落陌钟啊,我有一点小问题……” 姚千弘:“嗯,你说。” “你们不是说他的灵力已经快枯竭了吗?”森罗道,“既然都已经衰退到要挂的地步了,又哪儿来的力气诅咒别人啊?我不是很懂它们灵,但让人重生这种操作,怎么想都应该挺费力气的吧?” 他这人,自打出场后就没做过聪明事,这会儿说的几句话倒是有些道理。姚千弘迟疑地望了夏时一眼,“嗯”了一声正要开口,夏时已经若有所思道:“垂死挣扎吧。” 因为求生的欲念过强,所以超常发挥什么的…… “是这样吗?”森罗搔了搔头,脸上的困惑仍是分毫不减,“那也很奇怪了。” 周傥望他一眼:“怎么说?” “啧,也不是说奇怪,就是比较少见吧,这种态度……”森罗有些词不达意地说着,“我不是能看到灵的年龄嘛,有时看到年纪大的,也会上去问两句。然后那些灵——主要是物灵——我感觉它们对年岁啊、生死啊,看得都挺淡的。本来就是无中生有,所以哪怕消失也不要紧,时间到了就是到了,人该走了就是走了,它们给我的感觉大多是这样的。而像这个钟这样千方百计都想要活命的,我是真的第一次见。” 他是第一次,周傥和夏时却不是。两人几乎都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不惜掠夺人命也要继续“活”下去的花鹂,但细细一想,二者却又不同——花鹂是人魂附于器物,天生就带着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生的渴求。而落陌钟——听姚千弘的意思,他确是一个纯粹的物灵。而物灵大多都是淡漠冷静、随遇而安的,像落陌钟这样的,确实就如森 罗所说,是一个少见的极端。 “多半也是出于执念吧。”夏时淡淡道。执念也好、强烈的心愿也好,当想要改变什么、挽留什么的心情足够强大时,即便是普通人也能做出违反常理甚至是不可思议的事,更何况是灵呢? “嗯,有道理。”森罗点点头,“啪”地向后靠在了椅背上,顺势舒服地伸展了一下胳膊,毫不客气地抱怨道:“不过这个钟也是烦。既然是想要活命,就多给出点儿提示啊。人家玩密室逃脱好歹还有点线索呢,它倒好,连点线索都没,光一个劲儿地叫人重生生生生生——它不给点提示,鬼知道怎么让它活啊。” “兴许它自己也不知道呢。”姚千弘回应道,“它也许只是想让我们自己找方法。” “那你们有方法了吗?”夏时问他,“除了绑架白希声以外?” “有啊。”姚千弘答道,“把他带到一个灵力丰沛的地方,然后让茑茑和小柏这两个生灵轮流给他灌灵力,灌到人缓过来为止。这是我们目前想到的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了,偏偏这落陌钟自己邪乎,每次都有办法在我们实施这个计划前把自己弄死。” “那是挺醉的。”夏时应了一句,便不再说话。周傥坐在后面听着,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只来得及捕捉到一抹巨大的黑影,像是鱼尾轻掠,眨眼又消失于水中。 他正在困惑,忽听铃铃声起,姚千弘的手机响了。 姚千弘正在开车不方便接听,看了眼来电显示便将手机扔给了夏时,说道:“是小柏。” 夏时闻言便直接开了免提,才刚刚“喂”了一声,便听里面传来小柏惊慌到颠三倒四的声音。 “他们把人带走了,老佘正在开车追!” 姚千弘:“……啥?” “喂?你谁?我找姚千弘!” 姚千弘:“……嗯,我是啊!” “别进老头街,一切都乱了!” 姚千弘:“……小柏,你别急,慢慢说。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那帮人绑走了白希声,落陌钟火了!” 姚千弘:“……?!” 周傥没听清楚,探头过来问:“怎么了?” “不知道。”小柏说话混乱又含糊,夏时也听得一头雾水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75 ,“好像是落陌钟……火了?大概是有人把他拍下来传微博了?” 姚千弘:“……” 并不是! 第64章 请看见我,让我有梦可以做 花了好一会儿工夫,姚千弘才跟几人解释清楚,落陌钟的“火”,并不是说他上热门了。 “情况很不对。”手上打着方向盘,姚千弘的语气带着掩不住的焦躁,“我们得过去看看。” 虽然小柏的警告是“不要进入老头街”,但对于姚千弘来说,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一来案发地点就在那儿,落陌钟这个重要npc也在那儿,不去老头街,他怎么跟上新进度,触发新剧情?二来此刻小柏和茑茑两个女孩子都在里面,而在和小柏的通话结束后,两人就都进入了失联状态,打电话不接,找老佘联系也没用,这种情况下,作为队友,哪怕只是个电灯泡一样的存在,姚千弘也是必须要进去一趟的。 夏时倒是半点没拿自己当队友,听说情况不对就立刻问自己该在哪儿下车,姚千弘听得一阵郁闷:“我以为你会很想跟着进去看看。” “如果情况没这么迷的话,或许我会去。”夏时道。问题是,现在的情况太迷了——不仅是现在,从昨天开始事情就让他觉得棘手了。先是自己的打字员跑来和自己说他重生了,灌一堆奇奇怪怪的设定和剧情,然后前任又突然登场,又补充着再灌一堆奇奇怪怪的设定和剧情,然后今天出门不到五分钟,又得知剧情开始乱跑了……不得不说,这种无从把握无法阅读的故事,对他来说,真是太难捱了。 “你上周目可不是这样的。”姚千弘苦笑,“上周目我跟你说了会死你也非乐颠颠地掺一脚。” “我是不怕死啊。”夏时坦然道,“问题是周傥重生了。” 再多的,他没说,可姚千弘听懂了。周傥会重生,这就意味着在这件事里,夏时护不住周傥。既然这样,那他宁愿后退几步,采取更保守的态度。 “这可就让人有些嫉妒了。”姚千弘半真半假地说着,往后瞟了一眼。坐回后座的周傥没听见他俩刚才的对话,神情有些茫然:“怎么?” “没什么。”姚千弘摇头,“这次的问题好像有些严重。等等我找个地方,先把你们放下去吧。然后再找地方会合。” “你要一个人进老头街吗?”相比之下,周傥还有些良心,“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姚千弘道,“我进去把小柏和茑茑接了就出来,你们在外面等我就行。别的等出来再商量。” 森罗:“诶诶,我也想去!带我一个吧!” 周傥:“你不是还有一个同伴吗?他人呢?” 姚千弘:“刚打了他手机,没人接。按理说他是应该在街外待机的,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森罗:“我挺担心小白的,带我进去吧。我很能干的,不拖后腿!” 周傥想了想,决定还是问问夏时:“夏时,你要去看热闹吗?” 姚千弘无奈:“就是他说把你们先放下去的……” 森罗:“喂喂,有没有人理我下?我说我要去啊……” 姚千弘:“我在前面一个路口停车,你们就在那儿等我。夏时,来给我拍个字,免得我进去后也失联了。” 夏时“嗯”了一声,随手拿了姚千弘塞在驾驶座抽屉里的外卖广告传单就开始翻,森罗坐在后面,手舞足蹈得恨不能去掀车顶:“我说!有没有人来理我下啊!我还在这呢,喂喂——” 夏时置若罔闻,从传单里取出一个散发着烤串香气的“连”字。姚千弘吐血:“这味儿太重了!” “只有‘骨肉相连’里有能用的字,你就别挑拣了。”夏时答道。出于对棘手事件的尊重,他今天出门都没带打发时间的闲书。姚千弘侧头避开他手里的字,挣扎道:“那个红……我是说森罗先生不是带了好几本书吗?你就问他借一下吧!” 森罗:“……” 这是终于意识到我存在的意思吗? 他正这么想着呢,旁边的周傥已经自动自觉地拎起他装书的袋子径自递给了夏时,从头到尾没有给森罗哪怕一个询问的眼神。森罗炸了:“喂喂喂!我还活着呢啊!不要无视我啊!” 夏时和姚千弘只当没听到,唯有周傥恍然大悟地“啊”了一下,转头给了森罗一个抱歉的微笑,刚要开口说话,森罗却突然指着前面叫了起来:“啊啊啊啊!那边!有车!” “有车也不会带你过去的。”夏时终于搭了他的腔,边说话边翻书,“乖,不闹,等等给你糖吃。” “谁要吃你的糖!不对,这不是重点!”森罗一副要抓狂的样子,“是刚才那辆车!那辆开过去的车!小白,白希声在里面啊!” 夏时:“……啊?” 森罗终于如他所愿地吸引来了全部目光,他却没工夫高兴,只指着前面道:“刚才开过去的那辆面包车!车窗里有小白,我看到了,绝对没错!” “作为绑架犯居然没在窗户上贴膜,这很不专业啊。”夏时摇头。与此同时,周傥关心的却是另一件事:“那个方向就是去老头街的方向吧?他们往这里开做什么?”绑人潜逃,难道不是应该往反方向开吗? 姚千弘摇头,夏时凉凉道:“谁知道呢,也许是突然改了主意,想给人送回去吧。” 他没太把森罗的话当真,这话里也是玩笑成分居多。然而姚千弘一想,居然还觉着挺有道理:“有可能。小柏不是说了,他们带走白希声,落陌钟就生气了吗?也许气着气着就让人知道厉害了……” 他话音刚落,只听一阵轰鸣,一辆面包车从他们旁边超了过去。那车上的车窗上没有贴膜,森罗只瞥了一眼,又开始“啊啊啊”地乱叫。他一叫,即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引了过去。这回,除了身处二周目,尚未来得及和白希声打交道的夏时之外,所有人都看到了——那被捂着嘴按在后座的,就是大象钟表店的现任老板,白希声。 然后,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那辆车又一骑绝尘,开走了。 周傥拍拍森罗的肩:“看来你看错了。” “我……没有。”森罗紧盯着那面包车消失的方向,声音有点颤,“我刚才看到的,就是这辆车啊!” 周傥:“???” 姚千弘蹙眉:“啧,你们先下车吧,我追上去看看。” “不急。”夏时拦住了他,若有所思,“再等等。” 姚千弘:“等什么?” 夏时没回答,只让他把车停在路边,几人一起在车上等着。 大约几分钟后,相同的面包车再次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呼啸着从旁擦过,在炎炎夏日下跑出滚滚的尘土。 车窗后那个被捂着嘴按在座位上的,当然还是白希声。 “……”姚千弘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明白,小柏说得“乱了”,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了。 第65章 我不想我不想不想长大 姚千弘与夏时对视一眼,这次总算没再说什么停不停车之类的废话了,方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76 向盘一打,直接就跟上了前面那辆面包车。那车果然是往老头街方向开的,姚千弘小心翼翼追在后面,在快要进入街道的时候,突然觉得眼前一花,再一细看,那辆车已经不见了踪影。 姚千弘不敢贸贸然开进去,只得先将车停了下来。他问夏时:“刚才什么情况你看清了吗?” “不是太清楚。”夏时摇头,“就一眨眼的工夫,那车就消失了。” 周傥在后面听他二人的谈话,心里觉得奇怪,便出声道:“什么消失,那车不是自己开进去了吗?” 夏时:“嗯?” “那街道口覆着一层薄膜一样的东西,那面包车往里一钻,就直接进去了。”周傥详细解释着自己所看到的东西,夏时好奇道:“膜?” “对的,透明的,看上去黏糊糊的,有些发亮。”周傥说着,见其余几人俱困惑地看着自己,便又反问了一句:“你们看到的不是这样的?” 还真不是。姚千弘摇头,他也和夏时一样,只看到了车子的消失。不过他对周傥的话倒是没什么质疑,毕竟他没有说谎的必要,更何况这种通灵者看不见、普通人却看得清清楚楚的情况也并不是没有——有的灵在搞事时会刻意防着有能力的夜行者,对普通人却会不加防范,这种时候,本应“看不见”的普通人,反而会成为更加接近真相的人。 “也说不定是因为周傥本身就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只是我们都没发现呢。普通人,也有潜力无限的。”夏时即使是在这种时候都具有瞎扯的闲心,“那么森罗,你看到什么了吗?” 森罗紧盯着不远处的街道口,发出了长长的“唔”的一声:“我看到……” 姚千弘:“什么?” “我看到……有人从里面出来了。” 他说着,伸手一指前面,所有人跟着转头,只见一大一小两个人影跌跌撞撞地从老头街里冲了出来,姚千弘定睛一看,大的那个正是莫名失联的老佘! 老佘的手里还牵着个女孩子,另一手紧抓着什么东西,一出了街道就倒在了地上,那小女孩扶了几次没扶起来,在一旁哇哇大哭。姚千弘赶紧下车跑了过去,凑近一看,胆战心惊——只见老佘半边脸仍是那副风流倜傥的骚包样子,另一边已经皱纹密布枯如老树,露出的两条胳膊也是一条光洁有力一条皮肤松弛,宛如两个人的手臂一般,看上去让人十分不适。 旁边的小女孩,一见姚千弘过来就瞪圆了眼睛,一把抱住了他,哭得越发响亮,却怎么也不说话。姚千弘见她一身衣服看着十分眼熟,又见她手指和耳朵上还生着几片叶子,心里便有了几分猜测,忙蹲下身来看她,仔细辨认了一会儿后,不敢置信地开口:“小柏?” 小女孩点点头,哭得越发大声了。 姚千弘愈加糊涂了。他晃了晃姚千弘,又看了看哭个不停的小女孩,俊秀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手足无措的神情,说话也变得磕绊起来:“这是,这是怎么回事?你们都怎么了?你和老佘……茑茑呢?茑茑又在哪里?她应该也在里面的。” 他连声问着,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然转头看向老头街。街道深深,那里原本该是熙熙攘攘的,然而此时从外面望进去,却是一个人也看不到,唯余空荡荡的店铺与道路,像是加了层灰色的滤镜,死气沉沉。 姚千弘怔怔地望着那街道,一时间竟分不清自己是在注视着老头街,还是在注视一张巨大的、亟待吞没什么的兽嘴。 茑茑不在,他觉得自己是该去找的。他们四人组里,现在就只有他能进去把茑茑给带出来了。然而姚千弘才刚要起身,肩膀便被轻轻按住,跟着就听夏时问道:“你说的茑茑,是一株茑萝的灵吗?” 姚千弘点了点头,想想又问道:“你怎么知道?你又‘阅读’我?” 夏时没回答。他俯下身,拨开老佘紧握成拳的左手,展示给姚千弘看:“你不用去找了。她就在这儿呢。” 姚千弘顺着他的指引看去,心脏跃动如擂鼓,然后在接触到那件东西的刹那,爆发出巨大的轰鸣。 只见老佘干瘦如柴的左手里,躺着一截枯黄的细藤。 几分钟后。 “小柏?你听得到我说话吗?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将昏迷的老佘搬到车后座上,姚千弘转头看向站在车门旁的小女孩,忍不住蹲下身,又询问了一遍。女孩看上去已经冷静了不少,不再哇哇大哭,只是轻轻抽噎,但面对姚千弘的疑问,她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即使能够勉强挤出些词句,也是颠三倒四不成逻辑,根本不能称之为“答案”。姚千弘脸色阴沉,咬着指甲陷入沉思,夏时象征性地安慰了几句,抓着几个字去车子附近布障眼法,免得引人注目,周傥则默不作声地站在旁边,边心不在焉地听着旁边的森罗讲话,边注视着女孩幼小的身影,若有所思。看了一会儿,他突然开口:“你们有没有觉得……她的身体还在缩?” 在场两人闻言一怔,再去看小柏,果然发现她的个头比方才矮了一些,尤其是她一直站在车边上,有车子当参照,感觉更是明显。姚千弘愣愣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拉开车门,只见后座上的老佘半边身体枯瘦,显是比方才要苍老了许多。 姚千弘几乎要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傥:“会不会是和他们身上的膜有关?” 姚千弘:“……什么?” “没什么,我也就是猜猜。”周傥语焉不详地说着,转头张望,见夏时走了回来,立刻迎了上去。跟着就见两人小声交谈了几句什么,完了夏时望这边望几眼,点点头,掏出从姚千弘车里顺出来的广告册子,从里面摘出一个字递给周傥。周傥低声谢过,捏着字走回小柏面前,蹲下身,用手中的字将女孩的脸蛋和两只手掌都细细擦过。站在他的身后,姚千弘看得分明,那是一个“净”字。 “你在做什么?”他问周傥。 周傥答道:“我想试试能不能把她身上的薄膜擦掉些,这样她的状况也许能好一点。” 说着,他松开了抓着女孩的手,转而伸开五指,在女孩的面前晃了晃:“喂?你好?听得见我吗,有没有感觉好一些?” 很缓慢地,那个女孩眨了一下眼睛。 旋即就见她猛地喘了一口气。瞬息后,她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不同的是,这次的哭声中,还伴随着些许破碎的语句:“千、千弘,老佘他怎么样了?茑茑呢?我刚刚看到她、看到她老得好快,一下子都枯了!” 第66章 你一层一层一层一层剥开我的皮 通过小柏抽抽噎噎的叙述,几人终于大致搞清楚了老头街里发生的事情。 那伙人——就是那伙脑子抽风想靠着落陌钟的重生发家致富的人——不知突然哪根筋不对,冲到门口绑架了白希声,而且是只绑走了白希声,反落下了落陌钟。失去白希声的落陌钟被彻底激怒,他们前脚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77 刚出店门,后脚他就暴走,恶狠狠地搅浑了整条老头街的时间,一时间月初东方,白昼星辰,黄昏黎明飞快切换,满天异象宛如世界末日,而作用在人和灵的身上,最明显的情况就是说话颠倒,以及年岁失序。 像小柏就是自身时光倒转,使得整个人都缩小了。而茑茑则是飞快地老去枯萎,当着小柏的面硬是枯成了一株死藤。至于老佘,则是她俩中招后冲进来救她们的,尽管他事先也做了些准备,却还是没逃过落陌钟的愤怒,半边身体变得垂垂老矣。 “早、早知道就不给老佘打电话了。”她一刻不停地擦着眼泪,哭到打嗝,嗓子都有些哑了,“害得、害得,嗝,害得他变成这样……老佘他会不会有事啊?” 她问这话的时候,周傥正握着那枚“净”字。小心翼翼地在擦老佘老去的脸和四肢,闻言愣了一下,不太确定道:“这个……我也不清楚,我只能先把他身上的膜给处理下。至于别的……尽力而为吧。” 小柏不解地看着他,问:“什么薄膜?” “大概就是诅咒的实体化吧,这个不是重点,不用理它,交给周傥就好。”夏时在旁说着,又问道,“那现在老头街里是个什么情况?里面的人呢?” “这个……我记得不是太清楚。”小柏咬了咬嘴唇,事实上,她的记忆从目睹茑茑变成枯藤起就不是太清晰了,老头街里的状况,也只隐隐约约有点印象。但就是这么一点点印象,也足够几人胆战心惊了:“我只记得,看到有的人老得很快,转眼就变成了白骨,也有人在变小,只一会会儿的工夫,就变成了婴儿。” “那这些人还幸运些呢。”森罗感叹道,姚千弘看他一眼,冷冷地吐出三个字:“受精卵。” 很夸张的猜测,但也并非全无可能。 森罗反应了一会儿,打了个寒颤:“噫……” 夏时还想问话,突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然转头,森罗和姚千弘跟着望去,只听发动机的声音由远及近,那辆载着白希声的面包车又一次从他们面前开了过去,义无反顾地一头扎进了老头街里。 夏时问小柏:“对那辆车,你有印象吗?” 小柏点头:“认得,就是那帮家伙坐的车。白希声也在里面。” 夏时:“当时的具体情况,还记得多少?” 小柏摇头:“我知道的都说了,就是白希声正在门口看怀表,他们突然就冲过来,把白希声从轮椅上抱起来就走,溜得很快,头也不回,像是早有准备……” 夏时:“头也没回?” 小柏又仔细回忆了一下,坚定点头:“是的。他们直接扛走了人,头也没回。” “这就奇了怪了。”夏时面露沉吟,姚千弘也跟着皱眉。森罗问道:“怎么?” “我一开始以为他们是来不及拿钟,或者是拿不了。”夏时应道,“现在看来,倒像是他们不愿意去拿一样。” “这就让人有些看不懂了。”姚千弘接续道。小柏擤着鼻涕想了片刻,忽然又叫了起来:“啊,对了!” 姚千弘:“又想起什么了?” “就是他们把人搬到车上的时候,我有偷偷追上去看。”小柏道,“当时落陌钟已经开始发怒了,天一下子就黑了下来。我吓了一跳,他们倒像是早有准备似的,非常镇定,我听见他们之中还有人说了一句……” 她说到这,顿了下,脸上掠过一丝不确定,却还是把那句话说了出来:“他说,‘和那文里写得一样’。” 姚千弘:“???” “什么?”他又问了一遍,怀疑自己听错了。 小柏自己也不是很确定,便摇摇头不肯再说了。夏时咬着指甲若有所思,森罗却已经耐不住开始上蹿下跳了:“现在是讨论这些的时候吗?是坐着聊天的时候吗?白希声还在那群绑匪的车上啊,你们能不能关心一下这件事,万一对方想不开撕票怎么办?” “放心,要撕早撕了,用得着等到现在?”夏时说着,转过头去,果不其然又见面包车开了过来,白希声好端端地坐在后面,从几人面前一掠而过,“我比较好奇的是,他们打算这么兜到什么时候?打算就这样什么都不做,一直等到落陌钟消气吗?” “与其说是‘等’,不如说是‘耗’吧。”周傥的声音从路虎中传出,下一秒就见他从后座里钻了出来,将用完了方块字还给了夏时,同时安抚地冲小柏笑笑:“处理好了,他现在应该不会再继续变老了。” 小柏感激涕零,打着嗝儿就冲进了路虎里。夏时往旁边让了让,边用纸巾擦着字边问周傥:“你什么意思?” “就表面意思啊。我认为他们现在所做的,其实就是耗。”周傥解释道,“按照你们的说法,落陌钟的灵力已经近乎衰竭,像这样的爆发可以说是全凭怒气撑着。但他又能撑多久?反正他们车上有白希声,也不怕,就这么跟他耗,耗到他力竭为止,不是很方便?” “耗到力竭啊……”夏时再次啃起了指甲,面露沉思,姚千弘却道:“那这也太冒险了。控制白希声,归根到底还是为了控制落陌钟,然而这落陌钟为了白希声连命都可以不要,万一他不肯认输,硬是把自己耗死了呢?落陌钟一死,一切又会重头来过,那他们搞这么一出不就什么意义都没了?” 周傥:“说是这样说……但假如,他们本来想控制的就不是落陌钟呢?” 姚千弘:“可主导一切的就是落陌钟。” 周傥:“万一不是呢?” 姚千弘:“……” 夏时瞟了一眼周傥:“貌似有想法?” “一点点猜测而已。”周傥说着,挽起了左边的袖子,“你之前不是说,‘普通人,也有潜力无限的’?” 夏时:“???” 周傥:“我觉得很有道理。” 他将右边的袖子也挽了起来,冲着夏时一笑;“等等那车子再开过来,麻烦帮我拦下来吧。我好像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67章 友情提示,此章密恐慎入,即使入了也不要脑补 三分钟后,大马路上。 夏时终于收回了盯着周傥的目光,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爬进车里,拿了本广告册子出来,翻了一翻,似是不满地摇了摇头,将册子塞到一头雾水的姚千弘手里,又强行征用了森罗手里拿的几本书,挑了一本出来,提在手里,往马路中间走去。 “真是不客气,不知道我正在长身体吗?”他假模假样地埋怨着,左右张望了一下,见四下无人,便直接蹲在地上,将书往地上一拍,无数细密的黑字立刻从纸张间爬了出来,大片大片地朝前涌去,停在距离夏时几步远的地方,密密麻麻、整整齐齐,一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 森罗正在抬头向外看,见状打了个寒颤:“噫,亏得没有密集恐惧症,这也太恶了。” 没人搭他的腔。周傥在低头整着衣袖,小柏在车里照看老佘。姚千弘默默地注视着夏时,耳朵突然一动,低头看了下手表,说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78 道:“车子来了。” 另一头,夏时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默然起身,镇定地向后退去,刚刚退出两步,那辆面包车已经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狠狠碾上了地面上的密集黑字,眼见就要撞到夏时,忽然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下一秒,就见它车头一歪,不受控制地朝着旁边冲了过去。夏时略一抬眼,扬手又是几个方块字丢了出去,刚刚好扔在车子的旁边,紧跟着就听“砰”的一声,落在地面上的汉字膨胀异化,生出黑而细长的藤蔓,转瞬就将失控的汽车团团缠住,紧紧地箍在原地。 汽车的车头都被勒得翘了起来,两个车轱辘在空中旋转。车门打开,几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挥舞着柳枝与刀子棍棒,叫嚷着从车里跳了出来,甫一落地,便见到黑黢黢的方块字潮水一般地朝他们涌来,沿着鞋子裤腿向上攀爬,抓着裸露的皮肤就开始咬,咬过的地方就开始麻,这麻迅速地蔓延遍全身,甩不脱也除不掉,很快,那些人就扑通扑通地倒在地上,全身僵硬,唯余一双眼睛在转来转去,眼神说不清是惊恐还是愤怒。 夏时好奇地蹲下身,拉开一个人的面具看了看,摇了摇头,给盖了回去,再拉开一个,又摇头,又给盖了回去。就这样将所有人的脸都看了一遍,他的脖子都摇得有些酸了。 “难怪都要戴面具呢,这颜值。”他说着,无所谓地起身,向后面看去,“你呢?也想像他们一样吗?” 站在他身后的是一个秀气的男孩子,黑t恤飞鼠裤,白皙手腕和脚腕上都缠着细细的柳枝,脖子上亦围着一些,头上还顶着一圈。 “柳树灵,五十年的。”森罗探头,一眼就看出了那男孩的底细,然后又忍不住开始废话:“脖子上的柳条是好看,这顶头上也太蠢了吧。小公举似的……” 那男孩闻言飞快地转头看了他一眼,细眉一蹙,摘下头上的柳枝环就扔了下去。森罗还以为他是不高兴了,顺着一看才发现他是将柳环丢进了围在他身边的字堆里。 蚕噬桑叶般的沙沙声立刻想起,碧绿的柳环转眼就被那些文字吃了个干净,连点渣都不剩。森罗怕怕地“哇”了一声,男孩的脸更是惨白,望向夏时的目光里充满了恐惧。 夏时平静回望,好心地给出建议:“如果不想死的话,就到那边去蹲着怎么样?记得抱头,森罗过来看着。” 他叫来了森罗,看着那男孩沉着脸往边上走去,身边一群文字潮水般地跟着,想了想,又嘱咐了一句:“别乱跑,我等等有话要问你。也别乱来,成灵不易,我不想杀你。” 说完,他走向面包车,一抬头,藤蔓蠕动,立刻有细藤爬进去停了发动机,又听“哐”的一声,车头落回了地上。夏时走上前去,拉开后座,只见白希声正一脸惊恐地坐在那儿,满面通红,脖子以下都缠满了柳枝,嘴上还蒙着胶布。 “别这么看我,我只负责拦车,别的我不管。”夏时说着,向后退去,翻手拿出几个字准备去布障眼法,顺道呼唤起了自己的打字员:“周傥,过来,到你了。” 周傥闻声抬头,眼神晶亮。 夏时说他“别的不管”,还就真的什么都不管。等到周傥过来时,白希声依旧给好端端地捆着,连嘴上的胶布都没有撕。 周傥凑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揭开他嘴上的胶布,又将他手腕上的柳条扯开,扶着他好让他坐得舒服些。这些都做完后,他方开口道:“白希声……你是叫这个名字是吗?我们来聊聊好吗?” 白希声惊魂未定,满脸都是惊慌与茫然。他无措地摇着头,抬头刚想要说些什么,却刚好对上了周傥安抚的笑容与温和的目光。 他的眼睛很黑,不带一丝杂质的黑,沉沉的像是纯净的夜幕,深处却隐隐有光。 白希声不由自主地望了进去,想将最深处的那点光看得清楚些,再清楚些。而当那一点微光终于清楚地展现在他眼前时,他的意识却模糊了,朦朦胧胧的,像是罩上了一层雾。 “白希声。”周傥很轻很缓地又问了一遍,“我们来聊聊好吗?” 白希声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同样地很轻很缓。 周傥整个儿爬进车里,坐在他的旁边,凝视着白希声半阖的双眼,试探着问道:“你是谁?” 对方小声地回答道:“白希声。” “你哥哥是谁?” “白大象。” “你知道你哥哥是做什么的吗?” “他是修手表的。还卖钟。” “你知道他的别的身份吗?” 白希声摇头。 “你知道他是夜行者吗?” 白希声继续摇头。 “你是夜行者吗?” 白希声还在摇头。 “……你知道什么是夜行者吗?” 白希声表现得像个拨浪鼓。 周傥卡壳了。他望了眼正从远处走回的夏时,神情有些尴尬。 他发现自己还是把事情想简单了……他以为只要催眠了白希声就能很容易得到答案,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可能这需要点心理学的知识?周傥这么猜测着,然而他把自己的知识库翻来覆去查了几遍,“心理学”的下拉菜单里也只有弗洛伊德和斯金纳,能派上用场的一点都没有。 他又尬问了几个问题,不是一无所获就是收获摇头。眼看着夏时已经走近了,他不想叫夏时瞧出不对,不假思索地就又抛出了另一个问题:“你知道落陌钟吗?” ——好大一句废话。 周傥在心里默默地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他知道吗?他肯定知道啊,这是他哥留给他的遗物,按照森罗的说法,这落陌钟还是白希声介绍给他认识的…… 周傥这么想着,不抱什么希望地开始准备下一个问题,一抬眼却吓了一跳。 白希声的眼睛湿润了,眼角还有泪水落下来。 周傥心中一动,赶紧又问了一遍:“你知道落陌钟吗?” “……知道。” 过了好久,白希声才小声回答道,眼眶中仍有泪水涌出:“他……他是邢先生。” 第68章 倒计时,开始 “落陌钟……就是邢先生。” “我看到的,他从桌上下来。” “他是代替哥哥来陪我的。” “可是……他不见了,死掉了……” 白希声垂着眼帘,断断续续地说着,周傥默默听着,眉头越蹙越紧。夏时已经走到车门旁边,听见白希声的过来,眼中掠过一丝讶然,往里看了一眼,想要直接“阅读”一下,想了想又生生忍住。 周傥猜到了他的想法,转头安抚道:“你等一等,不要急,这事我能搞定。” “嗯,不急。”夏时点头。他直接“阅读”出的内容是无法作为“食物”食用的,单冲这点他就不能急,“你慢慢来。” 他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姚千弘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夏时,你们动作快些,抓紧时间!” 扭脸望了眼躺在路虎里的老佘和坐他身边的小柏,又瞧了瞧自己手中正在恢复绿意的细藤,姚千弘的声音里喜忧参半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79 :“小柏和老佘都开始恢复了。我怕落陌钟撑不了多久了。” 夏时:“……” 叹了口气,他再度看向周傥:“还是快一点吧,不然你们等等又重生。” 周傥苦笑着点点头,回头看向白希声。 “白希声,听得见我说话吗?” “听我说话,好吗?” “邢先生会死,你很伤心是不是?” “那你,有没有为此做些什么?” “比如……倒转时间?” 原本一直在点头的白希声听到这话,略一停顿,轻轻地摇了摇头。周傥一怔,换了种问法:“你知道森罗是重生过来的吗?” 白希声继续摇头。 “那你知道很多人都在重生吗?” 回应他的,依旧是动作缓慢幅度很小的摇头。 周傥无奈了。他算是发现了,事物的发展都是波浪形的,每次一有变好的兆头,紧跟着的就是下坡路,坡度也许都还差不多。像他现在的处境,如果不是台词不对,他简直要怀疑自己又穿回了几分钟前。 他又试着问了两个问题,结果自然是复制黏贴般的一无所获。他的操作本来就不专业,越到后面越是问得杂乱无章,耳听着姚千弘在马路的那边又开始催促,他一咬牙,连语气问题都顾不得考虑了,直接问道:“你敢说你和那些人的重生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这回白希声没有再轻轻地摇头了。 他开始用力地摇头。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白希声的语速也变得急促起来,仿佛在争辩着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想留下邢先生,我就这一个愿望而已……我已经没有哥哥了,我只是想留下他……” 周傥眼睛一亮:“那你用了什么方法?” “我、我没有……我只是这么想而已。”白希声茫然道,“我只是希望能有人来救救他……” “看样子是潜在的大大呢。”夏时淡漠的声音响起,“因为舍不得保父消失而在无意识地倒转时间吗?就为了拯救一个灵,居然能搭上那么多的灵和夜行者,这求救方式也是没谁了……真不知道他哥是怎么想的,这么强大的能力,居然一直藏着不让人知道。” “也有可能是白大象自己也不知道呢。”姚千弘不知何时已跑了过来,并成功地跟上了两人的对话,“有的人就是这样的,能力藏得太深,别说旁人了,连自己都不知道。有的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有的已经在悄悄改变着世界了,自己还不知道。” “别说,还挺带感。”夏时莫名其妙地感叹了一句,转脸看向姚千弘,“你过来做什么?” “来催啊。”姚千弘言简意赅,向夏时摊开手。躺在他掌心的一截细藤已经近乎全绿,边上还抽出了细幼的叶芽,“落陌钟的术法已经维持不住了。他估计快不行了,你们动作再慢些,怕又要开新周目了。” 他在说到落陌钟时特地压低了声音,眼睛紧盯着面包车,像是在忌惮着什么。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那个声音,你们听到了吗?” 夏时闻言侧耳,果然寻觅到了一个小小的声音,咔哒、咔哒的,很有节奏,很急促,像是自空气中传来,又好像不是,声音有些遥远,不仔细听听不到,仔细听又很清晰。 “这是什么?”夏时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姚千弘解释道:“指针行走的声音。我也是刚听到,不过一开始的节奏还没这么快。” “意思就是进入倒计时咯?”夏时不太高兴地说着,拧眉想了一会儿,轻叹口气,翻开书本取出两个字,跟着就把书往姚千弘的怀里一扔,转身去敲了敲面包车的车门。 “周傥。”他招呼道,“你出来一下。” 周傥正歪着脑袋试图捕捉车外两人所说的声音,却什么都没听到。听见夏时叫自己,他一时之间也没细想,应了一声就回过身去,一错眼看到夏时拿在手里的两个字,顿觉不对,又坐回了椅上:“夏时,你要做什么?” 夏时手里的两个字,一个是“忘”、一个是“舍”。 夏时手一翻,两个字皆化作了小小的手术刀,寒光闪闪。他对周傥道:“说白了舍不得么。找到根源就好解决了,直接把邢先生相关的记忆切掉,一了百了。” 他说这话时声音不小,正在一旁当牢头的森罗都能听到。他吐了吐舌头,一脸卧草:“记忆还能切的?!” “能切,不过是大手术。切一刀退个几岁的那种。”姚千弘回应道,目光紧盯着面包车,耳边依旧是指针走动的声音,节奏明显更快了。 周傥依旧坐在车子里,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夏时又重复了一遍:“周傥,你出来一下。” 周傥皱着眉头,一字一顿:“夏时,你不能这样。” 夏时:“我技术很好,不会留后遗症的。” “不是这个问题!”周傥骤然提高了声音,“你觉得这样对这孩子公平吗?” “公不公平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样对他好。”夏时语气依旧平静,“他不是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普通人吗?那好,就让他当个普通人吧,生活平凡的普通人,没有什么邢先生,也没有什么落陌钟……这样不是很好吗?” “这不好!”周傥的语气是难得的强烈,“他普通——不管是真普通还是怎样,都不是你们应该操纵他人生的理由。有能力不代表可以乱来,邢先生对他那么重要,你把他切走,这孩子的生命里得少多少东西?!” 夏时抿紧嘴巴没有说话。他微微侧过头,听见那指针走动的声音越来越快,仿佛在昭示着什么的流逝,又仿佛是在催命。 他盯着周傥,周傥也盯着他,态度是少见的强硬。僵持了片刻,夏时无奈地先松了口:“那你觉得该怎么办?” “也许……可以试着说服他?”周傥努力想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笃定一点。 “好。”夏时倒是答应得很爽快,“那我现在给你两分钟,说服他。如果搞不定的话,我也懒得再来说服你了,明白?” 两分钟…… 行吧,这总比曹子建的待遇好一点。 周傥硬着头皮点了点头,他知道现在其实不是自己任性的时候,更别提讨价还价:“谢谢。” 夏时:“嗯,你还有一分五十秒。” 周傥:“!!!” 不敢再耽误时间,他慌忙转头。望着白希声苍白的面容,他几度张口又闭上,犹豫再三,终究还是吐出了第一句话: “白希声,你是个傻x。” 第69章 谢谢你,给我的温柔,伴我度过那个年代 周傥其实不太清楚自己该说什么,也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他这人吧,看着处事淡定还有点高深,实际应变能力挺差,做事不能急,一急就失了章法。 就像现在,他对着白希声说话。 官方说法是“劝说”,可他觉得……自己更像在训人。 “白希声,你就是个傻x。”他是这么开场的。 白希声缩了一下,眼睫颤抖,没有说话。 周傥望着白希声,脑海中回快速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80 放起自己所知晓的关于他的一切。他其实和白希声不熟,基本没有直接接触过,他对于白希声的了解也都是从别人那儿听来的,从森罗、从姚千弘的口中,他将那些只言片语组合在一起,透过语言的缝隙向里看去,直到白希声这个人的存在,一点点地清晰起来。 他吸了口气,张开了口:“你到底在不舍什么,白希声?是舍不得落陌钟,还是舍不得这世上又少了一个能陪你的人?” 白希声的神情蓦地一震。 “就像只小奶狗一样,一离开依赖的人就要急得嗷嗷大叫……你以为你还是小孩子吗?嘴上说着想自由想出去看看,实际却死抱着大人的手,一步都不肯走,一下不肯放?” 白希声嘴唇动了下,没有说话。 “到底是别人束缚了你还是你束缚了别人,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周傥话音刚落,便听夏时悠悠地提醒道:“周傥,还有五十秒。” 周傥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发现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直接劝白希声放下落陌钟吗?如果真的那么容易放下,还有他们什么事? 周傥揉了揉眼窝,将头探出车外:“森罗,过来!” 森罗正在不远处看守着那个被夏时搞定的柳树灵,正热切地向这边张望,一听周傥叫他,立刻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怎么怎么,要我干嘛?” 周傥退出车外,将他向车里一推:“向他告白。” 森罗:“啊?” 周傥懒得解释,只快速道:“啊什么啊,你不是很想找他玩吗?把你的想法告诉他,让他知道,他的生命里不止落陌钟这一个傻x!” 森罗反应了一下,觉出不对:“等等,你这是在骂我吗?而且这个时候的他还不认识我呢吧,告个毛线白?!” 夏时闭起眼,听着越来越快的咔哒声:“最后十五秒。” 周傥:“快去!” 森罗“哦”了一声,忙不迭地整个儿爬进了车里。 时光飞快流逝。姚千弘皱紧眉头上前一步,被夏时拦住。 那遥远的咔哒声越发快了,几乎要连成一片。 车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夏时看看时间,掏出两把手术刀,从周傥身边走了过去:“看来场外求助失败了啊。” 周傥苦笑,正要后退,突然看见森罗从车里探出头来:“那个……好像出了点问题。” 夏时:“嗯?” 森罗:“白希声他……睡着了。” 夏时:“???”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脚步蓦然一顿。与此同时,咔哒声戛然而止,姚千弘愕然抬头,听见远方荡来沉重的声响,像是有什么轰然崩塌。 “来不及了,又该重生了。”他无奈地抚了抚额,闭上眼,原地等了一会儿,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姚千弘睁开眼,与夏时面面相觑。 掌心里传来瘙痒的感觉,他松开手,看着那一截绿藤扭来扭去,自己蹦跶到地上,往地上一扎,开始飞快地生长。 另一头,小柏大呼小叫地冲他挥手,身体已长大了不少:“小姚!没事啦!老佘醒啦!” 姚千弘愣愣地看着她,片刻后,又愣愣地转过头,望着同样愣愣的周傥:“你说服白希声了?你怎么办到的?” “我不知道。”周傥愣愣地回答,“我只是说了他两句而已。” “干得漂亮。”夏时说着,若无其事地收起两把手术刀,变回文字揣回兜里“小孩子,果然不骂不行。” 森罗望他一眼,不怕死地开口:“你不也是小孩子。” “我是伪正太。”夏时理直气壮地说着,看向依旧抱头蹲在不远处,动也不敢动的柳树灵,“跟那位比起来,我年纪绝对算大了。” 他举足走向柳树灵,蹲下身来看他:“既然现在没事了,那换我们来好好聊聊吧,小孩子。” 他从地上捏起一只文字所化的虫,轻轻放在柳树灵颤抖的肩上:“来,跟我说说,你们所说的那个‘文’,是怎么回事?” 两个小时后。 白希声坐在摆满钟表的房间里,望着那个掉在地上黑色琉璃钟,神色晦暗难明。 他不是很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被人绑架了,被塞进面包车里,被柳条牢牢捆住,一动也动不得。车子在老头街上飞驰,却好像怎么也开不到头,他在车上呜呜挣扎,焦急无比,之后画面切换,他陷入了一片茫茫的白色里。哥哥就站在他的面前,似乎对他说了什么,但他没听清楚,哥哥也不废话,只是笑,拉着他的手,将他硬从轮椅上拽了起来。从来使不上劲的双腿,摇摇晃晃地,居然在兄长的牵引下往前走了几步,他欣喜若狂,转头往后看去,却见自己一直以来依赖着的轮椅,生出一双翅膀,扑棱着飞走了。 那一瞬间,巨大的失落与悲伤盈满胸腔,心脏一缩一缩得像是在疼。疼痛中,又有一种异样的感觉缓缓升起,像是长久的固守与束缚之后,突然松了口气。 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趴在工作台上睡着了。 晕头转向地爬起来,出于一种莫名的不安,他摇着轮椅匆匆来到了哥哥的收藏室,第一眼,就看到了掉在地上的落陌钟。 外壳上并没有多少损坏,然而指针已经不走了。他将钟捡了起来,翻来覆去地看了会儿,轻声叫了句“邢先生?” 没有回应。房间里滴答声响作一片,唯独没有他最熟悉的那一声。 白希声将钟抱在怀里,感到鼻子开始发酸。 身后忽然传来敲门的声音,他擦了擦眼睛,匆忙回头,看到一个鲜艳的红脑袋从门口一掠而过。 他以为是客人,忙迎了出去,厅里却没看到人。一个袋子放在收藏室的门口,他捡起来打开一看,里面全是书。 袋子里还有张纸条,他拿出来一看,龙飞凤舞地写着几行字:“你好,我觉得你人很好,希望能跟你交个朋友。这里的书都是我喜欢的,安利给你,希望你也能喜欢。这是我的微信号,兴趣的话我们可以聊聊。” 白希声将纸片最后的那串数字默念了两遍,又看了眼另一手提着的袋子,再一低头,视线落在了那个搁在大腿的琉璃钟上。 手指在不再光滑的外壳上轻轻抚过,轻声咕哝了两句什么,他控着轮椅,带着书和钟,缓缓地移向了里屋。森罗在外面探头探脑,很有些担忧地问身边的人:“他不会不喜欢吧?” “不喜欢你就再送点别的呗,多大的事。”夏时不以为意,“好心教你,做人不能跟猫一样,光拿自己喜欢的来讨好别人,知道吗?” 森罗“切”了一声,又将目光移回钟表店内,伸长脖子,不再说话。夏时也不理他,转头看向姚千弘:“你那边没事了?” “嗯。”姚千弘点头,“他们三个先回去了,看着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那就好。”夏时点点头。 姚千弘:“这次真是谢谢你了。” “谢我做什么,我又没做什么。要谢谢周傥。”夏时说着,招呼起正拿着手机码字的周傥,又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81 对姚千弘道:“我才该谢你们呢,这回收获的故事还挺多。” “谢我做什么,我又没做什么。”姚千弘学着夏时的样子回了一句,轻轻一笑,“行了,不说了。你们现在要回去吗?我送你们吧。” 夏时:“怎么,你赶时间?” “算是吧。”姚千弘想起这事就头疼,“我要去交罚单。” “……”夏时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 当晚,未秋中介所。 周傥码字码到十点多,揉着脖子走出来,正看到夏时躺在沙发上玩手机。莹莹的光芒映在他俊秀的脸上,平添几分灵异的感觉。 “别这样玩,对眼睛不好。”周傥好心提醒着,夏时懒懒地“嗯”了一声,侧过身去,继续盯着手机屏幕不放。 他们这次收获颇丰。除了落陌钟的故事外,夏时还向姚千弘他们每人索取了一个故事作为报酬,周傥将它们全部打了出来喂给夏时,直接将夏时喂到了快二十岁。 夏时吃得心满意足,完了就躺在沙发上玩手机,半天都不挪窝。周傥知道说不动他,也不多费唇舌,自顾自地到办公桌上倒水,忽而想起一事:“对了,那篇文的事,你查出什么了吗?” “嗯?什么文?” “那些绑架犯所说的文,你不是专门去问了这件事吗?” “哦,那个啊。”夏时漫不经心地说着,手机里的小说又翻过一页,“算是有点头绪吧,之后还得找人问问。” “那你加油。”周傥放下喝空的水杯,反身往楼上走去,“就算是灵也稍微克制点,不要玩得没完没了。早点睡。” “行了行了知道了。”夏时漫应着,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叫住了周傥;”等等。“ 周傥:“怎么?” “把你手机给我。”夏时冲他伸出手,“我打电话。” 周傥看了眼他手里的手机,神情有些怀疑。 “我这个是拿来看小说的。”夏时理直气壮。 “行吧。”周傥无奈地笑笑,将自己的手机递过去,旋身走了。夏时目送着他上楼,立刻用周傥的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目光仍是片刻不离小说的页面。 “喂,杭一苇吗?对,是我。想让你帮我查个人。” “你应该知道的,一个网络写手,叫‘惊风雨’。” “对,写《桃花狮》的那个,他还有部作品,叫《无限重生》,你有空的话可以去看下。” 夏时面无表情地翻着阅读器,一字一顿;“那篇文简直绝了。” 一个翻页,豆沙绿的页面上,又出现了几行文字。 【“你干什么?!”柳自在一个回头,看到强子正拿着张符想往那孩子身上贴,立刻叫了起来,“别乱来!” “我先把他的能力封起来!”强子解释道,“不然等等那钟妖一死,咱们又得从头来过!” “你傻啊,没看见外面?人都死一堆啦!现在我们都被钟妖控制着,全靠这小子来保命,不要做多余的事!”柳自在说完,想了一想,又补充道,“再说,如果一不小心被弄死了,凭着这小子的能力,我们还有重来的机会。你要是现在就把他封住了,我们就什么机会都没了!” 旁边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可是老大,我们现在这样也不是办法啊。跟鬼打墙似的,出也出不去……这得兜到什么时候啊?” “不怕。”铁柱安慰他,“钟妖这么耗,肯定活不了多久。等他一死,我们就能出去了!” “可钟妖一死,这孩子的能力就要发作,那我们不是还得重来吗?” 此言一出,全车人都安静了。他们这才意识到,陷入死循环的,似乎不仅仅是他们的车子而已。 “大牛!继续开车!跟他耗!”最后还是柳自在拿了主意,“铁柱说得对,那钟妖本来就是强弩之末,肯定撑不了多久了,我们就趁着他力竭的时候冲出去!” “然后赶在钟妖死之前用符封住这小子的能力!这样我们就不用再折腾了!”强子不愧为柳自在的左右手,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想法,“这法子好,老大英明!” “一般一般。”柳自在假模假样地谦虚了一下,望着车窗外循环往复的景致,心中再度燃起了希望。 快了,就快了,那神奇的重生之力,很快就会被他握在掌中了! 颠覆乾坤,玩弄生死,这就是他成为时间之主的第一步! 如果真能做到这样的话……生在他旁边的那株菊花,一定会对他另眼相待! 菊花!等着我! 柳自在暗暗握紧了拳头,我一定、一定会把你从那个死黄瓜的手里抢回来的!】 第70章 书我之书·开 “周傥,我今天似乎被怪叔叔跟踪了。” 周傥外出回来时,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此时距离他们解决落陌钟事件已过去一周。为了保证觊觎白希声力量的那一拨人不会再带来麻烦,周傥这些天一直在与姚千弘那边合作扫尾。找到那些人,或催眠或揍脑袋,力求能在不造成太大伤害的基础上让他们忘了白希声和他的钟,省得以后他们想不开,又出来搞事情——说起来挺简单的,但做起来还真有些吃力。 “你对白希声还挺上心啊。”夏时知道这件事后,略有些诧异,“很少见你这么热情。” “只是顺手帮帮而已,也算不上‘上心’和‘热情’吧。”周傥是这么回答的,“白希声现在孤身一人,身体不方便,森罗又靠不住。最重要的是他现在对自己的能力还一点概念都没有,要是再出什么事,要么他倒霉,要么别人倒霉,不管那样都挺悲剧的,所以能帮忙就尽力帮帮了。” “是吗?”夏时抬头飞快地看他一眼,又迅速地埋下脸去,继续看自己的书,“那还不叫上心?” “你说是就是吧。”周傥无奈地笑笑,“也许真有点儿?毕竟我觉得我俩挺相像的……” “……保温杯。” 周傥:“???” “没什么,你去吧。姚千弘他们不是还等着?”夏时的脸藏在书页后面,已经完成变声的嗓音听上去有些闷。周傥觉得他的表现有些不太对,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只好道:“那我走了,今天的稿子我都放抽屉里了,你记得自己拿出来吃……” “行了,知道了。走吧。” 夏时眼也不抬地将周傥赶了出去,态度依旧奇怪。周傥不明所以,真就跑去和姚千弘他们一起扫尾了。直到过了几天,他才意识到,夏时那天,大概是不高兴了。 或者说……酸了…… 之所以认识到这点,是因为在接下去的几天里,夏时的表现持之以恒的怪。因为对方的总人数有点多,还都是夜行者和灵,对付起来就稍微有些棘手。周傥不敢麻烦夏时,只好自己跟着姚千弘那队东奔西跑地查找,每天早出晚归,对夏时的照顾也没以往那么细了。夏时嘴上说着“没事你去忙”、“我能照顾好我自己”、“不用担心”这一类的话,实际给周傥发送的信息内容却总是:【周傥,我今天走路撞到桌角了,有些疼。】、【周傥,我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82 今天的故事没找到,你下次换个地方放。】、【周傥,我今天好像发烧了,37度8.】、【周傥,我今天喝水被热水烫了。】…… 周傥觉得挺奇怪,回一句:【饮水机的水温都是调好的,哪里来的热水?】 对面安静了一会儿,回答道:【把‘热水’两个字拿出来拧一拧就有了。】 周傥:“……” 总之就是各种意外各种事端,全发生在他不在的时候。而等他回到家一看,对方该吃吃该喝喝,没病没灾没伤没痛,看上去好得不能再好。要是问起来,也只能得到一句“我自己都处理好了”的答复。 周傥一度困惑。姚千弘好心提醒:“别是在撒娇吧?” 周傥:“啊?” 姚千弘:“也有可能是缺乏安全感了?我看你这人挺敏感的,他也许被养得和你一样敏感了。” 周傥:“……” 这事听着太过匪夷所思,周傥一时还不相信。然而转念想起夏时无数次被打字员抛下的经历,他准备反驳的话语又瞬间冻住,统统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等今天回去,就和夏时道个歉,然后好好陪陪他吧。 周傥打定主意,敲开了最后一个目标的门。 然后等他回来时,听到的就是这样一句话——“周傥,我今天似乎被怪叔叔跟踪了。” 语气随意,如同漫问天气。 ……这是什么?夏时的意外升级版吗? “狼来了”的效应在无形中发挥了作用,周傥脸上的惊讶与紧张只维持了短短的一瞬,很快就被无奈的笑容所代替。他走到沙发旁边,蹲下身,抽出夏时手中倒拿的书,盯着夏时略带错愕的双眼,很认真地道歉:“对不起,这两天一直都没好好陪你,让你不开心了。我们今天出去吃饭怎么样?” 夏时:“???” 我在跟你说怪叔叔的事,你在扯什么乱七八糟的?而且这话是不是听着有些怪? 他闷了片刻,旋即释然。管他呢,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真要有人来欺负他,直接一下拍死就是,没什么好操心的。与之相比,还是开开心心去吃饭来的实际。 自打“开花”之后就对正常食物表现出浓厚兴趣的夏时对周傥的提议积极响应,起身换衣穿鞋子,中途不忘提个醒:“锅包肉。” “好的,去吃锅包肉。”周傥笑笑,伸手想去摸他的头发,被夏时警告地瞥了一眼,又生生忍住,转而整了整自己的衣领:“现在时间正好,准备好了就走吧。” 夏时“嗯”了一声,跑上楼去拿配菜用的书,刚登上二楼,边听到口袋里传来手机震动的声响。 他掏出来看了眼,是杭一苇发来的信息。 杭一苇:【有空没?】 夏时:【没有,要去吃饭。】 杭一苇:【咦?周傥今天回来这么早?】 夏时:【嗯,忙完了吧。】 杭一苇:【不会是被你那些短信催回来的吧哈哈哈哈!】 夏时:【有什么好笑的?不都是你教的。】 杭一苇:【我哪儿想到你真的会用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夏时:【你够了。再烦我就去挖零三了。】 杭一苇:【你挖吧,挖得动我跟你姓哈哈哈哈哈哈哈!】 夏时:【……】 杭一苇:【话说真难得,你居然也有缺乏安全感的一天,我还以为你不需要这种东西呢。】 夏时:【我是不需要啊。】 杭一苇:【喵喵喵?】 夏时:【但我总得照顾一下别人的安全感吧。】 杭一苇:【……啥意思】 夏时没回答,只转头看了眼楼下的周傥,往里走了几步,继续给杭一苇发信息:【所以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来汇报啊。】杭一苇回答道,【上次你要我查的惊风雨,我很认真地扒了下,他的联系方式和以前的几个笔名都让给找到了。要不我晚上发你?】 【明明一天就能搞定的事你硬是给我拖了一周,还好意思说认真。】夏时毫不客气地回道,【现在就发我。他写过的所有文的链接,能找到的也全部发我。】 【那可太多了。】 【快点。】 【你不是要去吃饭了吗?先去吃吧。】 【快点。】 【……】 【快点。】 杭一苇再没发信息过来了。估计是知道挣扎无用,认命地跑去整理了。夏时摩挲了一下手机的边沿,将它又揣回兜里,随便从书架上拿了本书便匆匆下了楼。 “书有点难找。”他试图给出一个耽误时间的借口,却发现周傥根本就没在听,只是站在门口,望着门前的水泥地发愣。 “怎么了?”他奇怪地走上前去,又唤了一声,“周傥?” 周傥这才反应过来,抬头冲他笑笑:“没什么。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就走吧。” 他说着,旋身进门,朝着夏时走去,中途没忘用脚,把那个写在水泥地上的、浅浅的、古怪的字符给擦掉。 一切,都等回来再说吧。 第71章 你看这个瓜,它又大又圆! 一顿饭,两人吃得各怀心思。 夏时等待着杭一苇的资料,周傥挂念着在门口发现那个隐蔽的标记,两人俱有些心不在焉,可怜一盘锅包肉外酥里嫩、酸甜可口,就这么被两位这么食不知味地吃掉了,简直暴殄天物。 而出乎两人意料的是,从餐馆回到未秋中介不过十分钟,他们所操心的事儿,便都有了着落。 就在夏时躺在沙发上消食的时候,他的手机一振,终于收到了杭一苇发来的资料,除去文字之外,还有大堆的链接,粗粗一看,起码几百条,基本都是通往惊风雨的小说的。大多数链接都是连往各种写作网站、博客和论坛的,这些地方写作的人多,夏时对它们的出现并不感到奇怪;妙的是这里面居然还混进了某些令人眼熟的扒皮区的地址。夏时充满好奇地挑了一个点进去,遗憾的是没看见什么扒皮;不过这位楼主发的帖子倒是很有意思,一上来,先旗帜鲜明地表明了立场—— 【很讨厌某些在评论里给自己加戏的写手,故弄玄虚,装腔作势!】 首楼先大致讲述了一下楼主自己的经历,故事也挺简单,就是她在网站里闲逛的时候偶然看到某篇连载中的悬疑文,点进去看了,觉得还挺不错,一口气追到了最新的更新。然后作为一个热心且有爱心的读者,她二话不说就拉到了评论区准备给作者码长评,结果一眼扫过去,发现评论区的情况有些不对,再细细一看,立时败光了所有靠文字和故事累积起的好感。 【某些写手不知道是入戏太深还是自己精分,整天在评论里回复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中二病一样的,看得人尴尬癌都要犯了。有病就去看,在读者面前发什么神经?】 那位楼主很愤怒地写道:【还是说给自己操个神棍的人设?想火想疯了吧?恕我直言,这年头靠卖人设发家的,没几个立得久的。好好写文是本分,读者爱你是情分,别总想着搞事情!那些乱七八糟的评论回复我都给举报了,有那在评论里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83 发神经的工夫还不如多看点书!】 通篇行文略乱,逻辑也不是很清楚,那些评论具体怎么个“莫名其妙”法更是被直接糊了过去,唯一清晰可辨的,就是楼主一颗挥舞板砖的心。下面立刻就有人跳出来掐了,楼主明明没有指名道姓,他非要对号入座,撸着袖子就冲上来为自家的大大开撕。撕x的时候又有吃瓜群众捣乱挑事,一不留神就扯开了几块皮几片布,几个写手的名字闪闪发光地出现在了楼里,像是迷宫深处让人眼前一亮的宝箱。 其中一个被牵扯出的写手,就是惊风雨。奉他为王为他守疆的粉丝不少,大多匿名,其中一个撕得最凶的倒是没有披皮,光明正大,id的名称也颇为好记——“唯有杜康”。 这帖子还挺长,七十多页。夏时吃瓜吃得开心,正打算一鼓作气把这个帖子翻完,门外忽然传来了周傥的声音,语气是罕见的严厉:“你是谁!在这儿做什么?别想躲,说清楚!” 夏时:“???” 他放下手机,茫然地向外过去。等了好一会儿,周傥才终于进来了,跟他一起出现的还有一个瘦瘦高高的、戴着墨镜和口罩的男人。男人低着头弯着腰,两手背在后面,被周傥紧抓着不放。 是的,周傥抓到那个跟踪夏时的“怪叔叔”了,就在夏时兴致勃勃吃瓜看帖的时候。 他没想到事情会解决得那么快、那么容易。他本来只是想借口饭后散步在外面逛一圈,顺便布些监控——周傥的口袋里有一叠木质名片,只要安排得当,那些小小的木灵可以秒杀一切监控设备。结果他刚挑好一个合适的角落,就看到一个男人鬼鬼祟祟,在未秋中介附近探头探脑。 鸭舌帽、黑墨镜、白口罩,这种出场配置,真的很难不让人心生怀疑。尤其是那副偷偷摸摸、紧张兮兮的样子……就差在脑门上明晃晃地写上“我有问题,快来抓我”了。 于是周傥便真的从善如流地过去了,趁着男人不注意直接潜到了他身边,端出一副无辜路人的样子,装傻充愣地将男人的逃跑路线一堵,嘴上东拉西扯地问了几句,心里的怀疑随着男人那颇不自在的态度而越发加深。在发现他口袋里的滑石笔之后,无辜路人的心脏突地一跳,也顾不得再装无辜了,立刻动手将人抓住,半点拖拉都没有。 虽然中途因为操作失误而撞翻了街上的垃圾桶……不过这种细节就不要在意了,结果好就行。 偏偏有人就是很在意。 “你要抓人直接用眼睛就是了啊。干嘛非要直接上手?”夏时不太理解地看着他。周傥的手臂上还有与男人纠缠时蹭出的伤口,所幸只是破皮,并不严重。 “试了,没用。”周傥说着,摇了摇头,警惕地望向被压在椅上的男人,“他不肯看我的眼睛。” 他说后半句的时候声音有些紧绷,夏时亦发觉了不对——周傥的能力是他给的,有多方便他知道,只消一个眼神,就能解决很多问题。而男人至今都没中招,那说明周傥所说的“不肯看”并非只是指简单的目光躲闪,而是真的一点视线的接触都没有——正常的人,正常的情况下,谁能做到这样? 很显然,这个人对周傥是知底的。知底且防备。 夏时眼珠微转,目光的落点从周傥的伤口转移到了男人的身上,眼神里带上了一点思索。 对方的墨镜和口罩都已被周傥摘了下来,露出一张平淡无奇的脸。夏时盯着这张脸看了一会儿,惊讶地发现单凭肉眼,他一时还真无法确认眼前人的年纪。 这人已经成年了,这毫无疑问,怪的是,他身上同时混杂着苍老与年轻这两种相反的气质。单看脸,他胡子拉碴、形容憔悴,头发有些少,抬头纹很深,眼睛下面垂着深色的眼袋,眼里暗淡淡的,全无一丝活力,中年人特有的疲惫与无望几乎填满了他脸上的每一个毛孔。然而另一方面,还是看脸,可以很轻易地发现他的面容中犹带着青涩,神情与肢体语言透出一种少与人接触的拘谨与僵硬,身上穿的是件色彩鲜艳的文化衫,上面印着只长着人脸的黄瓜,黄瓜上面一排英文。夏时淡淡扫了眼,是一部美国成.人动画的名字,《瑞克和莫蒂》。 嗯,看来是个忠实粉丝。 夏时在心里默默下了断论,低头揉了揉眼睛,再抬起来时,眸中的漆黑已经加深了不少。 他还有很多链接要点,一堆瓜要吃,没空玩什么慢慢审讯的游戏。所以就直接读了吧,将面前这人当做一本粗制的书,快点翻完,然后…… 还没等夏时想清楚“然后”的后面该跟啥,一直沉默的男人忽然开口了:“不要读。” 夏时:“嗯?” “不要阅读我。”那个男人说道,“你想问什么,问我吧,我尽量答。不要去读我的人生,谢谢了。” 夏时:“……!” 他与周傥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发现了与自己相同的愕然。 这人果然知道周傥的能力。不仅如此,他也知道夏时的能力。 那可真是货真价实的“怪叔叔”了。 第72章 极品豪宅,首付只要八百字!先到先得,售完即止! “名字。” “解愁。” “做什么的?” “it。不过已经辞职了。” “辞职了来当偷窥犯?” “我没有。” “那你刚才偷偷摸摸的在干什么?” “我……有一点点社恐。”男人低下头,将自己的脸藏到了帽子下面。那顶鸭舌帽原本已与墨镜和口罩一起摘下,问话一开始,又被他寻求安全感般地戴了回去,此时目光从帽檐的下面溜出来,让人不由想起躲在石缝里的虾,“我有些紧张,不太敢进来。但我没偷窥,也不是坏人。” 周傥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他,从来温和的脸上一丝笑意也无:“那门口那记号呢?是不是你留的?” 此言一出,另外两人同时茫然地看了过来。夏时问:“什么记号?” “就门外的水泥地上,有一个不太显眼的白色记号,我已经擦掉了。”周傥对夏时解释了一下,转头看向男人,对方的头立刻压得更低了。 “你别装傻,工具我都看见了……”周傥说着,男人却只是沉默。周傥皱了皱眉,刚要再说什么,却见夏时冲他缓缓摇了摇头。 不用特意去阅读,有些东西在他看来就是一目了然的,比如说没说谎。 周傥噎了一下,怀疑地看着男子:“你真不知道?那你兜里的滑石笔是怎么回事?” “别人给的。就我刚到的时候,一个女的给的。”男人声如蚊讷地回答道,不自觉地将手探进了口袋,握紧了探出一半的滑石笔。夏时冷眼旁观,不负责任地猜测,那女的一定很漂亮。 周傥的心里一突。片羽似的阴影掠着地面倏忽划过,转瞬不见踪迹。 “我们的事,也是那女的告诉你的吗?”又有人发问了,这回出声的却是夏时。男人摇了摇头:“不是的,是我自己看到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84 的。” 夏时:“???” 男人却没有再多说一些的意思,再次低垂下眼,避开了周傥审视的目光。周傥转而看向夏时,无声地动了动唇:“夜行者?” 夏时打量着这个自称“解愁”的男人,两道细眉往中间挪了挪。在他看来,这男人除了令人颇为不适的紧张与拘谨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不是灵,也不是夜行者,没什么能力的样子。但他也不敢肯定,毕竟有白希声这个默不作声的强力aoe珠玉在前,谁知道他会不会再一次看走眼。 夏时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给面前的男人定性。说实话,这个人让他觉得有些怪。很淡的,一种怪异的感觉,不仅仅是来自于他奇特的言行,也不仅仅是因为他让人不适的姿态与气质,而是源出于一些其他的地方,但具体是哪儿,夏时说不上来。 过了片刻,他终于开口,却是自作主张地跳过了前一个问题的尾巴,直接问出了自己最好奇的东西:“我问你,你来这儿是干嘛的?” 男人的身体一震。他的目光又从帽檐底下溜出来了。 周傥又重复了一遍夏时的问题:“所以,你是来做什么的?” 男人的目光又缩回去了,避开了所有的接触。周傥无语了。他从没见过这么会躲的视线,跟个小蟛蜞似的,只在没人注意的时候钻出来,慌里慌张到处跑,一被人发现,立刻就往泥洞洞里钻,抓都抓不住。 钻了许久,那男人终于出了声。 声音依旧压得很低,说得却很清楚:“我……我是来买房的。” 周傥:“……” 别说周傥,就连夏时也被这个答案吓了一跳。 他反复打量了解愁一会儿,好心地开口,语气好似大乌龟在友善驱逐来找妈妈的小蝌蚪:“有些事情你可能搞错了。我们的房子,是不卖给活人的。” “我知道。”解愁小声道,“我看到过的。” 又是这句话。 周傥看了眼夏时,这次没再放跑这个问题:“看到什么?从哪里看?” 解愁还是没回答。他只是坐在那儿,垂着头,捏着手,好半天,终于再次开了口。周傥还道他终于要回应了,谁知他那个问句根本就没在人耳朵里留下印子,被坚决地无视了——“我知道你们是什么,也知道这家中介所是做什么的。我没搞错,我来这里就是来买房子的,我想预订一个住处。” 哦哦,好长一句话! 夏时在心里惊叹一声。难怪刚才憋了那么久,原来是在打草稿吗? 解愁的草稿显然还没念完,只听他又道:“我不知道你们这里的收费标准,但我首付已经带来了。你们可以先看一下,如果不够,我再想办法。” 他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文稿纸,展开来,小方格里密密麻麻全是字。 他将纸递给了两人:“这是我这几天绞尽脑汁写出来的,是我童年经历过的一个事情。保证原创,没有抄袭。” “呃,谢谢。”就算是夏时,也被他这一出整得有些懵,“不过你……你预订房子做什么?” “我快要死了。”解愁老实说道,“人死了就会变成灵是吧?我不想当孤魂野鬼,连个衣柜都住不起,只能挤澡堂——我希望我能住得舒服点。” 夏时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这个“衣柜”和“澡堂”是怎么回事,只与周傥对了一眼,片刻后,轻轻点了点头。 这样的说法,并不是很难理解,再仔细一想,事情也有了说得通的解释——多半是这个人认识了什么夜行者,那夜行者又碰巧知道未秋中介,就把这事告诉了他。然后这人可能被查出了什么绝症,也有可能是想不开打算自杀,总之就是命不久矣。死前,出于最后一点期待,找到了未秋中介。 结果因为社恐不敢进门,又运气不好遇上了奇怪的人,导致直接被当成变态怪叔叔押了进来…… 啧,多大点儿事,居然要折腾这么久。这要是给写出来,起码1700多字儿吧?浪不浪费! 夏时暗暗咋了咋嘴,示意周傥去给已经升级为“客人”的解愁倒水,自己稍微坐正了些,又把那张纸给递了回去。 “我不知道你是从谁那儿得知未秋中介的事的,但很显然,有些事你还是没弄清楚。” 夏时指了指那张纸:“我们这边是不收这种纸质版的,哪怕是亲身经历的故事也不行。我们只‘听’故事,必须口述,必须是自己最想倾诉的事——哦对,不能背稿子。对着纸念更不行。” 解愁“啊”了一声,为难地看了看手中准备很久的故事。 “所以呢,你要讲些什么?”夏时往后一靠,翘起二郎腿看着他,“解愁先生,想要住好房子,就必须得拿好故事来换才行。” 解愁颇为委屈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立刻压低了帽檐。 漫长的等待再次开始,沉默迅速繁殖。周傥倒完水回来,将水杯放在茶几上,看向解愁的目光仍是不太放心,夏时却只拍了拍他,要他稍安勿躁。 过了许久,解愁终于下定决心般开口:“随便……什么故事都行吗?” “嗯,只要是你亲历的,印象最深刻的,要有真情实感。题目自拟,不少于八百字。文体自选,诗歌除外。”夏时说得不假思索,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叙事诗也行,只要别太短。” “嗯……”解愁抹了把脸,倒没顾得上吐槽这套从周记本和语文卷里搬出来的要求,“那我……我就试着说一个吧。” “一个关于,我最喜欢的大大的故事。” 第73章 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 “那位大大……是我在逛网站的时候无意中看见的。当时我刚被一篇雷文恶心完,本来是不想看小说的……嗯,就那种悬疑文,读不进去了,就……暂时的,你们明白吧?” “嗯,这个能理解。”周傥看他说得实在吃力,便将放在茶几上的水朝他推了推,“你慢慢说,不急。” 解愁点点头,拿起水杯埋首喝着。夏时趁着这个空当出声:“哪篇雷文啊,威力这么大。你报个名字给我,我避避雷。” 解愁想了想,摇头:“书名想不起来了。不过那个作者我还记得,叫‘周坚强’,好像已经不写了。” “……”周傥的表情一滞,伸出去接空水杯的手立时顿住。 “那个作者的文好像都挺……总之别去看。”解愁道,“我记得他哪篇文下面还有读者吐槽的,说他写的文,‘不是吃不下,就是吃完了还想给吐出来’。” 周傥:“……” 他倏然收回了手,起身,淡定地说了声“不好意思,我手机响了”,跟着便转身快步走进了里间。 解愁看着他落在沙发上的手机发愣:“他干嘛去?” “打理一下长久未看的评论区而已,不用理他。”夏时说着,倾身敲了敲茶几,“来,继续。” “嗯……”喉咙被凉水一润,解愁的叙述明显顺畅了不少,虽然有的地方听着还是别扭,且凑字数的现象严重——“我当时看到别的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85 悬疑文都是绕过去的,真的没心思看。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那位大大的标题,立刻就觉得很感兴趣,很想读,就点了进去,看到简介的时候还愣了一下,因为他的简介就是一堆乱码,就那种……脸滚出来的一样。我犹豫一下,但因为实在想看,还是打开了,结果就出不来了……真的,特别好看,每一个字都好看,从第一个字起就觉得特别好看,根本停不下来。我当天就把那篇小说看完了,从下午看到第二天早上,为了补他其他的文,我连班都没去上,专门请假在家。然后那一天,我基本没吃东西——家里没吃的,我又不想点外卖。我就一个手机,如果点外卖的话就得从小说页面切出去。我下不了那个手。” 他说到这儿的时候,顿了一下,有些紧张地瞟了夏时一眼。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这个他也知道。他曾试着向自己一起玩游戏的兄弟安利这个作者,不小心提起了这件事,结果说是有病。 值得庆幸的是,夏时并没有要说他“有病”的意思——毕竟这种事他也经常干。他只是觉得奇怪:“你为什么不用电脑点外卖或者看小说呢?”做it的,家里电脑肯定有吧? 解愁愣了一秒,脸上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夏时:“……” “算了,这个不重要。”他摆了摆手,“你继续吧。” “嗯嗯。”解愁已经越说越顺了,连应答的话都利索了不少。只听他道:“我真的太喜欢那个作者的文字了,跟嗑药一样,一刻都不想停。到了晚上的时候,我已经把他那个系列已有的两本书全看完了,已经追到了第三本最新的更新。我记得当时已经快凌晨一点了,我看他还有好多其他系列的小说,就准备再熬一个通宵,先把他今天的更新给看了,然后再去补其他的小说。” “那个大大的更新时间都是固定的,每天凌晨一点半准时更。我跑着去楼下便利店买了个便当,又飞奔着上来,边吃边拿着手机等更新。我不敢先看别的小说,我怕看进去了出不来,就没办法第一时间看到更新了……” “结果那天大大更得有些早,差不多一点刚过就更了。我很兴奋地点开更新,发现他把‘作者有话说’放到了文章的前面——他以前都是放在文末的。我就看了下,发现里面写着:我知道我的小说很好,但即使这样,也不能通宵读啊【笑】某些准备修仙读小说的先生,这章读完就算了,早点睡吧。早睡早起,好好上班,这样才是乖孩子。” 夏时怔了一怔,随即笑了起来:“诶呀,挺巧啊。” “不是巧。”解愁正色道,第一次正视起了夏时的眼睛:“我觉得不是巧合。” “……”夏时想了想,问他,“你给那作者留过评?还是发了私信加了群?” “没有。”解愁摇头,“我光顾着看书了,都没顾得上留评发私信。他也没有群。” “那不就行了。”夏时道,“你读了他百万来字,那是你的事。他又不知道你是谁。” “他知道的。”解愁肯定道,“他这话,就是写给我看的!” ……啧,对号入座入过头了吧。 夏时懒得和他争,便随意地摆了摆手:“行,你开心就好。继续吧,然后呢?” 解愁:“然后我就去睡了啊。” 夏时:“诶?” “大大都叫我去睡了,我当然要去睡。”解愁理所当然般说道,“也听了他的话,好好上班。虽然工作的时候还是一直心痒,想去看小说,但欲望总算没之前那么强烈了。我就抽空去给他投了打赏,又去了他那篇连载文的评论区,想给他写长评。我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表达我对他深深的爱意。” 夏时表示他被最后那句话深深地雷到了。 解愁恍然不觉,接着道:“结果我到了评论区才发现,这位大大,比我想得还厉害——他会预言!” 夏时还沉浸在他之前的“爱意”攻击里没缓过来,一时间也没听明白他说了,只轻轻“啊”了一声,尾音上扬。解愁非常笃定地又重复了一遍:“那位大大,他很厉害的,会预言!” 夏时:“……”嗯,他这回听清楚了。 作为一个准确率可达百分之百的预言帝,夏时觉得自己有资格对所有号称能“预言”的神棍嗤之以鼻。所以他很适时地摆出了一副略带嘲讽的表情,问道:“是吗,那他预言什么了?” “很多事。”解愁答道,态度非常认真,一点不剩地浪费了夏时特地端出来的嘲讽,“他会随机回复读者的评论,回复的内容基本都是对他们的预言。要恋爱了、要分手了、要被求婚了、要被劈腿了,他都会在回复里说。丢的东西在哪儿、家人的病能否好转,类似的事他也能‘看’。他说话不太讲究的,有的人被他预言了不好的事,不开心,就走了,被预言好事的人就都会等,最后都会说,应验了,好厉害什么的。现在还有人把他当锦鲤的,会去评论区许愿,让他看看能不能实现。他说会的,就一定会。” “这么灵。”夏时显是不太相信,“那你的,他又为你预言过什么吗?” 解愁摇头:“在评论区的话,没有。我几乎每天都会去评论、也会去许愿,他从来不翻我的牌子。” 是吗?那就不好说了,万一是雇的水军呢? 夏时在心里默默地想着,又听解愁道:“但最近,发生了一件事。” 夏时:“嗯?” “一个坛子里,有人黑他。”解愁道,“我看不过,就一直为他说话,最后实在说不清楚,就干脆把那家伙的电脑给黑了。过了没多久,就收到了大大的私信,夸我做得好,说很感谢我,想为我做一次预言。” 夏时蹙了蹙眉。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想到了自己刚才还在读的那篇撕逼贴:“我说,你那位大大,不会正好叫‘惊风雨’吧?” 解愁的眼睛陡然一亮;“对的,就是他!你也喜欢他?” “呃,还好。”夏时挥了挥手,把这个问题含糊了过去,转而问道:“那他为你预言什么了?” 解愁老实道:“他预言我今天会死。晚上十点。” 夏时:“……” 像是觉得这句话的力道还不够似的,他又补充一句:“然后他就给了我你们这儿的地址,说我可以先来买个房子。” 第74章 打脸,有的时候就是结尾一句话的事 “他……这么说,你就这么做了?”夏时的语气里带着少见的迟疑,“你……就没有觉得奇怪?” 解愁:“哪里奇怪?” 哪里都很奇怪! 夏时不自觉地咬起了指甲,问他:“那个大大……我是说惊风雨,让你去一家中介所预订死之后的房子,那个中介所还是专门和灵打交道的,里面的老板也是不是正常人。这种设定……你能接受?” “当然能啊。”解愁毫不犹豫地点头,“又不是第一次看到。” 夏时:“……什么意思?” “大大之前的文里就有写啊。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86 ”解愁道,“不过那里面用了化名,中介的名字叫做‘凛冬’,老板是一个小萝莉,带着一个呆萌系的平胸女。平胸女平时会和鬼做生意,让他们用生平的故事来交换一个住处,她在把收集到的故事交给小萝莉,小萝莉把故事吸收了就会长大,会变成大胸御姐……” 周傥刚巧从里间走了出来,听到这话,立刻皱眉:“什么御姐?你们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闭嘴,平胸女。”夏时冷冷地回了一句,周傥讶然看他一眼,这才发现,夏时貌似正在生气。 夏时现在的确很火大。 他倒不是气自己被变成了萝莉,更不是气周傥被写成了平胸女——他自己的性别观念很淡薄,是男是女对他来说根本就没差,至于周傥,他本来就没胸。 他气的是“自己被写进书里”这件事本身,他感到自己被冒犯了。夏时不知道那个惊风雨到底是何方神圣,但对方书写的绝对是他,这点毋庸置疑。被书写、被篡改、被意料之外的人阅读取乐,而且这一切都还是建立在自己未曾允许的基础上,这不是冒犯是什么? 夏时在心里比了个愤怒的中指,对着假想中的惊风雨。 然后,周傥就看见他腾地一下站起来,一边散发着低气压一边大踏步地走向了解愁,一把拽住对方的领子扯到跟前来,低下头沉默地注视着解愁慌乱的眼睛,瞳中一片漆黑,偶有微光一闪而过。 过了大约三四分钟,他忽然一笑,松开手转身回到了自己位上:“你回去吧。” “啊?”解愁呆呆地看着他,好一会儿,就发出这么一个单音节。他被夏时方才的突袭搞蒙了,现在都还没缓过神来。 “我说,你回去吧。”夏时一手支在沙发的扶手上,整个人斜靠过去,长腿交叠,语气嘲讽,“你家大大说错了。你根本就不会死,今晚回去记得去他评论区报平安。” “什么?”解愁缓慢地眨了眨眼,这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猛地跳了起来,“你阅读我了?我不是说了不要阅读我吗?!你这人怎么这样!” “你说归你说,我又没答应。”夏时耍赖耍得理直气壮,“不读读看,你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解愁:“……” 连周傥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压低声音道:“夏时……” “坚强乖,别插嘴。”夏时看也不看他,只注视着又怒又无措的解愁,“没搞清楚情况的人暂时没有发言权。” “……”周傥张了张嘴,想想还是闭上。毕竟他真的还没弄清楚状况。 解愁慌里慌张地组织了半天语言,终于勇敢地站了起来:“你胡说,我家大大才不会骗我!” “那就是能力不足看走了眼了呗。”夏时微微抬起头,语气笃定而又得意,自觉已从惊风雨手里扳回了一成,“预见的能力是很稀有,但说到底也就那样,又不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东西。握有一点天赋就沾沾自喜,不将他人放在眼里,还敢妄议生死……真当自己是万能的?” 他冲解愁扬了扬下巴:“你那个故事我收下了,就当做是定金。想看房的话,就等等去找周傥。但有一件事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今天之内,你肯定是不会死的,信不信随你。哦对了,你说的那篇小说名字叫什么?报给我,我去找他删了。” 解愁一脸愤怒地盯着他看了片刻,果断转头,对周傥道:“你们是不是有个移动硬盘,可以让灵魂住在里面?我想预订那里的住处。” ……很好,看来是被无视了。 夏时眼角一抽,终究还是没有再说什么。周傥困惑又担忧地看了看他,见他抬手,这才领着解愁往办公桌走去:“那硬盘是别人的产业,我可以先帮你联络下。” “好的。那我要是住进去的话,能自带电子书吗?” “这个我不清楚,但会帮你问问的。” “好的。那网络呢?在那里应该有网吧。” “嗯……这个我会一起帮你问的。” “……”解愁的语气有些嫌弃,“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周傥:“……” 过了大约十分钟后,预约的事情顺利解决,周傥将人送出门去,思及方才他与夏时的对话,想了想,还是留了张名片给他:“路上小心。” 解愁接过名片,压了压帽檐,嗫嚅着到了声谢,走了。 周傥反身回到中介,一进门就听夏时道:“其实你不用给他名片的。他今天根本就不会出事。” “这样啊。”周傥笑笑,坐到夏时对面,“怎么又不开心了?和我说说?” “好让你开心开心是吗?”夏时乜他一眼,蹬掉两只鞋子,将腿蜷到了沙发上,“你还记得我托杭一苇打听的那个写手吗?” 周傥:“嗯。” “他就是解愁很喜欢的那个大大。” 周傥:“嗯。” “就是他让解愁过来的。” 周傥:“嗯。” “他把我们都写成书了。” 周傥:“嗯?!” 夏时撇了撇嘴,又把事情详细跟他说了一遍,周傥越听越是愕然。最后,夏时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那个什么惊风雨肯定有问题,得好好调查。”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还得让他删文。” “确实。”周傥认同地点点头,跟着又感叹一句:“话说这位先生的心态也太好了吧。” 夏时:“啊?你说解愁吗?” “嗯。”周傥点头,“仰慕的人说什么都相信,对自己的死期完全坦然地接受,连挣扎都不挣扎一下,可以说是很少见了。” “你是想说他奇葩是吧。”夏时毫不客气地说道,“什么都相信只能说明他蠢而已。至于坦然接受……这倒没什么好槽的。若真是命中注定,挣扎又有什么用?更何况,不是所有人都害怕死亡的。真正面对死亡手忙脚乱想要挽回一切的,往往是将死者身边的人,比如落陌钟、比如白希声。” 他说到这儿,不知想到了什么,深深地看了一眼周傥:“你可别学他啊——我指的是白希声。” 周傥愣了一下,旋即提起唇角,扬起的弧度恰到好处:“嗯,那肯定是不会。我们都说好的。” “那最好。”夏时点点头,两脚踩进鞋子里,拿着手机就往楼上走去。人才行到一半,忽然听到周傥叫他。 “夏时。”周傥仰头问他,“你确定解愁不会出事吗?” “当然不会了。”夏时头也不回,“你这问的都什么蠢话。” “也是。”周傥说着,低下头去,眉头却因为心中隐隐的不安而渐渐皱了起来。 同样的表情,在第二天又再度出现——就在他看到门口的解愁,以及他悬空的双脚时。 第75章 太困了想不动标题,明天再补上吧 厚厚的云层之上滚过沉闷的雷声,刷地一下,大雨如注。 未秋中介内没有开灯,灰暗的色调填满整个办公室。夏时抱腿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地望着站在面前的解愁,面色阴沉。 现在的解愁已经完全是亡灵的状态了——半透明的身体、呆板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87 的面容、还有悬空于地面的双脚。周傥送给他的那张名片正浮在他的身边,小小的木灵跪坐在木片上,正绞着袖子哇哇大哭。 “对、对不起!”他边哭还边结巴,“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都送他回家了,一直到晚上都没什么事的,我就休息了、休息了一下下……” 夏时被他吵得心烦意乱,抬手将他赶到一边,抬头看解愁:“解愁,听得见我说话吗?别神游了,看着我!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情况?”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解愁空洞的眼神渐渐有了神采。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夏时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认出了他是谁,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嗯……我死了。我房子呢?” ……人都没了,还想什么房子。 夏时深吸了口气,又把自己的问题重复了一遍:“看着我,解愁。我知道你现在死了,也知道你曾在我们这预订过住处。我会让周傥把你送过去的,但在此之前,你必须先回答我,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了?” 他根本就不该出事的——夏时握着扶手上的五指不由紧了一紧。他“阅读”过的,他看得很清楚——解愁从未秋中介回家,中途会去便利店买一份关东煮和泡面当晚饭。他会在车上吃掉关东煮,会因为急刹车而险些被关东煮的竹签戳到眼睛,但因为戴了墨镜,所以只是虚惊一场。在回到家后,他会开始做微波炉泡面,在放好调料和水后顺手扔了枚完整的鸡蛋进去,转身就往微波炉里送,结果脚不小心踩滑,手里的泡面打翻,鸡蛋滚出来,碎了。 他没办法,只好打电话叫外卖,等了一会儿,门外会出现敲门声,但他那会儿正在打游戏,音效很响,这会让他直接忽略掉这次敲门声。过了大约一刻钟,敲门声又响起来了,这次他听见了,出去开门,拿到热乎的外卖,于是开始为了下饭的剧而苦恼。这个时候的他不会知道,不久前,一个提着刀的精神分裂者患者正站在他门口,笃笃笃地敲着门。 吃完饭,刷完剧,他又玩了会儿游戏,接着准备洗澡睡觉。走进浴室时他看到地板上的水,会因此想起在厨房摔倒的事,于是会很不开心地拿拖把把水拖掉,并会顺手收拾掉放在洗手台上的刮胡刀片和老化漏电的吹风机。 洗完澡,他躺在床上,准备在睡前在看会儿自己最喜欢的作者的小说,结果刚登陆网站手机就黑屏了,他重启几次都开不了机。他犹豫着要不要起床拿电脑来看,最后想想还是算了,倒下睡觉,因此规避了熬夜猝死的风险。 然后,一梦到天亮,没病没灾、全须全尾。 有什么问题吗? 夏时真的是闹不明白了。 对此,解愁的解释倒是简单明了:“我半夜起来上厕所,听到楼上有人在尖叫,结果就受到了一些惊吓……” 夏时“嗯”了一声,等着他的后续。等了半天没等到,终于反应了过来,一脸的难以置信:“你……是被吓死的?” “大概吧。”解愁搔了搔头,“我记不清楚了。就记得心脏狂跳了一下,然后就很难受……” ……那看来多半就是吓死的了。 夏时无语。这算什么?在或有意或无意地避开了死神设下的所有陷阱之后,就这么被活生生地吓死了? 如果说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篇文,那夏时真的很怀疑,作者对解愁的仇到底有多大。 解愁默了片刻,抬头向里间张望:“我知道的就这么些,该说的都说了。所以,我的房子……” 夏时用力闭了闭眼,提起声音叫道:“周傥——” “来了来了。”周傥应声从里间里走了出来,手上摇晃着一个手机,“我已经和杭一苇先生沟通过了。现在就能送他过去。” “那就赶紧拉走。”夏时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解愁说到底也就是个倒霉的普通人,能知道的、该说了,都已经掏出来了,再留在这儿也没什么用,还总看得夏时一肚子气——他现在只要一见到解愁就会想到自己那场失败的“阅读”。这简直是耻辱。 周傥见他浑身冒黑气,大概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识趣地没有多说什么,领着解愁就走了。夏时一人在办公室里独自坐了会儿,突然站起身来,冲进里间就打开了电脑。 昨晚他被周傥催着早睡,杭一苇发给他的那一堆链接都没看完,就看了几个吐槽他神棍与膜拜剧情文笔的帖子。此刻再将那些链接翻出来,一时间竟有些慌了手脚,也不知道该从哪儿看起。他犹豫了几秒,干脆直接打开了浏览器,在搜索框里输入:【惊风雨 凛冬中介】 很快页面上就跳出来了几百条搜索结果。他径直掠过排在上面的盗文与分享,找到贴文的主站,点进去,将小说的内容匆匆一扫而过,拉到最后一章的评论区就开始准备码评。 那篇文叫《房子需钱,故事要命》,拢共不过二十来万字,正文还没完结,上次的更新是一周之前,小长假刚开始的时候。小说的大致设定和解愁说得差不多,就是关于一个平胸妇女和一个萝莉的养成故事。背景和人设都与未秋中介以及在其中工作的两位都极为相似,由于之前解愁的预防针,夏时对此倒没太大的惊讶——相比之下,反而是对文章的内容更让他感觉错愕。基于解愁的描述,夏时想当然地以为这部书里写的就是他和周傥的故事,然而现在看来,除了人设背景有借鉴的嫌疑之外,别的东西差不多都是原创,剧情线也和夏时的经历很不一样。 夏时想起自己曾读过的、与落陌钟故事意外相似的《无限重生》,顿时明白过来,这家伙肯定是将自己“看”到的剧情都给拆了,填到不同的故事里——话说这人敢不敢再贱再欠揍一点? 怀着一颗恨不得当面揍死对方的心,夏时的手指按上了键盘,每每打出几行字又删掉,同一个意思换了几种表述方式,竟是头一次在文字的问题上遭遇了举棋不定。而就在他好不容易打好腹稿、刷新网页准备正面怼的时候,却见底下跑出一堆抢沙发的,这才意识到小说更新了。 这个网站的评论是可以摘录文章内容的,夏时随意一瞟,就见排行靠前的一位摘了密密麻麻的一大串的内容。他不以为意地摇摇头,再一瞟,神情却瞬间凝固了。 没有前情,这段内容直接从一条评论开始,一上来就怼了文中一个疑似预言家一样的人物。这个人物开了一个博客,在里面更新自己预见的东西,主角认定他是骗子,特地跑过来撕,却被预言家几句话逼得再没了声音。 预言家说:【相遇即是缘,何必这么大动干戈?你不相信我能“看”到未来,既然这样,那我也为你预言一次,你多少先尝试一下再来做判断,ok?】 【预言的内容很简单,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个建议,当然听不听在你——】 【‘别在无谓的事情和情感上浪费时间,别等雨停。那样你会断手、还会断脚。你会回到盒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88 子里、你将成为孤儿。’】 第76章 就叫“中秋快乐”好了 【‘别在无谓的事情和情感上浪费时间,别等雨停。那样你会断手、还会断脚。你会回到盒子里、你将成为孤儿。’】 简简单单一句话,爬在豆沙绿的页面上,渐渐蜿蜒成了一条蛇,在夏时的视野里扭动。夏时皱了皱眉,抬头看向窗外,大雨正滂沱,一泼一泼的水浇在窗玻璃上,水珠下滑,拖出长长的水迹,看上去就像是更多的、扭曲的蛇。 这雨看上去还要下很久,一时半会儿应该还停不下来。 夏时转过头,继续盯着那行字,表情凝重。文字和语言一样,都是有力量的,这点他比任何人知道得都清楚。而现在,这行文字就带给他一种很不祥的感觉,仿佛有什么正在其中隐隐流动。 无意识地咬了下手指,他有些迟疑地拿起了手机,一个快捷键拨给了周傥——他是灵,形体对他是没有意义的,这里的断手断脚什么的肯定也不是字面意思。结合后面的“孤儿”,夏时有理由怀疑,那被预言即将断去的“手脚”,指的都是周傥。 ……啧,应该不会那么衰吧?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长音,夏时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直到手机那头传来了接通的声音。然而下一秒,手机中传出的声音又让他的心脏高高悬了起来。 “喂,夏时吗?”即使隔着手机,杭一苇的声音也依然辨识度十足,“还是周傥?” “你说呢。”夏时蹙眉,顺便瞟了眼时间。这个时候,周傥应该还在前往杭一苇家的路上才对,“怎么是你,周傥呢?” “不在我这啊,他走了。”杭一苇解释道,“我看今天雨挺大,我又正好在附近办事,就说开车去接他,结果才接到人车子就抛锚了——我这破车嘛,你知道的,经常坏。我看他样子有些急,就让他把那个亡灵留下,人先走。谁知道他把手机落我车上了,刚才我还以为是他打电话回来找呢。” 杭一苇嘚啵嘚啵地说得飞快,背景是哗哗的雨声:“话说这位也太不当心了吧,手机都能掉,要不是你打过来我都没发现。我懒得送过去了,要不快递给你们?或者你跟他说一下,要他自己来拿吧……” “这个回头再说。”夏时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我问你,你们是在哪里分开的?” “就你们中介所出来往南,差不多第二个十字路口右拐——青莲路上,就工商银行那里,知道吧?诶对了夏时,你是不是能改文字来着?那你能改数字吗?就银行存款那种……” “不能。”夏时说着,站起身来,揣上钥匙披上雨衣就往门外冲,听见手机里的杭一苇正在哀哀地叫,“可你都能改字儿……” “我不能,没人能。”夏时语速飞快,又冲回屋里,随手取了本书就往怀里塞,“不说了,有急事,挂了。” 说完,他挂断电话,抬头看了眼门外的瓢泼大雨,抿了抿唇,挥手罩上兜帽,抬脚便走进了那层层的雨幕之中。 十分钟后,青莲路,1125号,一家小小的馄饨店内。 无事可做的店老板正坐在一张餐桌旁,拿着手机看综艺,老婆和小姨则占着另一张桌子,手上利落且片刻不停地捏着小馄饨,嘴里絮絮叨叨地用方言扯着闲话,有一搭没一撘,忙碌之中又透着几分清闲。 这点点清闲突然就被打破,一人穿过大雨冲了进来,推门而进的气势凶得像是想抢劫。老板吓了一跳,连忙暂停视频站了起来,仔细一看,对方不过是个身材单薄的年轻人,手上空无一物,这才放下了心,例行公事般问道:“你好,要点什么?” 来人没回答,只抬起头来一抹脸,露出匀称的五官,一双眼黑得像是落在白纸上的墨点,定定地望着老板。老板被他看得发毛,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呃……有什么需要的吗?” “没你事了。”夏时拧眉说了一句,转头又盯着两个正在捏小馄饨的女人看,然后赶在她们质问之前,回头又冲出了店门。 该死——夏时的心情有些懊丧。这次又是毫无所获,从那几人的身上,他什么都没“看到”。 准确来说,是关于周傥的一切,他什么都没看到——就在几分钟前,他设法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了这附近,找到了杭一苇所说的工商银行。然后就以那为中心,一直在周边搜索着,寻找活人和灵,试图从他们的记忆里找到周傥的踪迹。事实上,也确实有那么几个人,他们的记忆里是有周傥的,但那往往只是一些没有作用的掠影,是瞬间的截图或者短视频,能给出的信息量少到可以忽略不计,根本不足以用来分析和判断周傥的去向。 而更多的,则是像馄饨店里那些人一样,忆海之中无数人影来来去去,周傥或是不在其列或是隐没其中,连个清晰的侧脸都没有留下。 这让夏时有些焦躁。 “早知道就想办法把他的脸搞帅一点了。”他咕哝着,冒雨站在人行道上,东张西望,视线像是扫描仪,从行人的脸上一一掠过,在视线交错的瞬间,完成粗览、截取、细读、搜寻等一系列的步骤,庞大繁杂且无用的信息量海水一般不断地涌入,一浪一浪地撞在脑壳上,让他本来就因为高频率工作而隐隐作痛的脑袋更加沉重。 夏时摸了摸怀里已经有些淋湿的书,不确定是不是该在这糟糕的天气里动用这种纸质的力量。就在此时,一个人影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那是一个刚从公厕里走出来的中年男子,单手捂着肚子,一副很不适的样子。夏时本来只淡淡扫了一下,却出乎意料地在这浅浅的一眼中捕捉到了熟悉的身影。 那是周傥。模样狼狈、神情仓惶,在这位大叔捂着肚子正准备冲进公厕的时候,抢在他的前面率先闯了进去,还当着他面直接摔上了整个男厕的大门。这位大叔当时还拿手推了,结果不知道里面是被锁上了还是怎样,根本推不开。 “有病啊!”那大叔拿脚踹着门,火冒三丈地骂了一句,又实在挨不住腹痛,只好转身去找别的厕所,走的时候还在骂骂咧咧。 阅读到此为止,夏时的脸色不太好看。 那个男人什么都没有看到,但阅读过这一切的夏时却看得很清楚。 在周傥冲进公厕的刹那,他的背后,正浮着一道白色的影子。 第77章 ps就是那种总觉得不能不装但实际真的装了好像也不怎么用的软件 狭小的隔间里,周傥正在苦笑。 即使隔着门板,他依然能感受到那在外面徘徊不去的刺骨寒气,低头从下方的门缝里望出去,能看到一双赤裸的、伤痕累累的脚正在门外来回走动,明明是悬空的,然而每一步落下,都会留下一个脏兮兮的血脚印。 周傥调整了一下姿势,试图看得更清楚些,冷不丁一个脑袋突然出现在了门缝里——亡灵将身体扭曲成了不可思议的姿势,瞪着一双充血的眼睛,透过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89 门缝面无表情地望了进来,恰好与周傥对视。周傥吓了一跳,赶紧把身体缩了回去,缓了一缓,唇边又是苦笑。 诶,难得单独遇到这种情况,感觉有点棘手了。 其实周傥也不太明白自己是怎么招惹上这个亡灵的。他明明只是好端端地在路上走,偶然看到有抱孩子的年轻妈妈没带伞,就好心地把自己的伞递了出去,结果那年轻妈妈是抱着宝宝开心地走掉了,他自己却被不知道何时冒出来的亡灵缠上了—— “你又看上那个女人了是不是!”她嘶吼着,张牙舞爪地扑上来,披散的头发无风而狂舞,眼里通红一片,满是恨意,“那个孩子是你的是不是!我就知道,你说到底还是想要孩子!你想过我没有,你对得起我吗!” 周傥一头雾水,只当她是认错了人,一开始还试图和她讲道理。直到胳膊被愤怒的亡灵抓了一击,爬上五道冒着黑气的血痕,他才意识到,跟疯子,讲道理是没有前途的。 于是他只能跑。冒着大雨在小巷里七拐八绕不住穿梭,以期甩掉身后纠缠不休的亡灵。厚重的雨幕总时不时会让他产生一种已经安全的错觉,然而下一秒,一只撕裂雨水猛然刺出的手臂就会让他知道,他依然是被紧追不放的猎物。 他试图回忆起夏时教给他的诸般技巧,然而大脑都被雨水泡糊涂了,思来想去,只记得一条“实在不行躲厕所去,脏一点的那种。民间传说鬼怕秽物不是没有道理的——虽然对比较强的灵作用也比较有限就是了。” “可我要是躲进去了,不就是被困在里面了吗?总不能坐以待毙吧。”他记得自己当时是这么回应的,心里还想着如果对方敢说要他扔屎球当武器的话,他立刻二话不说辞职走人。然后就听夏时说道:“谁让你坐以待毙了?你就坐那儿,给我打电话,我会来救你的,明白吗?” 他说这话时的声音并不大,语气也很平静,却字字皆透着毋庸置疑。明明看着才不过十五六岁的人,却意外得有信服力。 于是周傥就把话记下了,一直记到了现在。而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不管是他还是夏时,都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万一躲着的时候,没带手机怎么办? 门外传来砰砰的声音,薄薄的门板上开始结霜。周傥脸上苦笑更甚,看来现在并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他确认似地摸了摸空荡荡的口袋,摇了摇头,随即再次往下看去,门缝外却不见了那双满是伤痕的脚。周傥微微一怔,旋即叹了口气,缓缓坐直身子。 “既然不在下面的话……”他喃喃着,抬起头来,“那就只能在上面了吧。” 一滴污血正从上方落下,滴在白色的瓷砖上,留下刺目的痕迹。 周傥呵出一口白色的雾气,与那个扭曲着关节攀在隔间上方的亡灵面面相觑。唇角一弯,他笑得有些无奈,眸色却开始加深:“我真不记得我得罪过你。真的不能坐下来好好聊聊吗?” 亡灵的双眼一翻,将一对瞳仁翻到了眼睛里面,只用两个充血的白眼球默然相对,以此作为了对周傥建议的回答。周傥只得再叹一口气:“好吧,拒绝催眠。看来我们得想个别的办法来沟通了。” 然而那亡灵明摆着没想沟通。她用雷霆般的一跃和劈头抓来的利爪告诉周傥,老娘只想要你的命。 “你这个负心汉!”她哭喊着,声音凄厉如裂帛,“我为你做了那么多!” “问题是我根本就没见过你啊!”周傥叫着,仓皇避开亡灵的一击,然后赶在她再次扑来之前打开隔间门冲了出去,刚奔到男厕门口便见到一道黑影从天而降,手脚摊开宛如蜘蛛,牢牢地扒住了两边的门框,拦在他的身前。 “夫君……”那亡灵哀哀叫着,抬起头来。她是头冲下背对着周傥扒在门上的,这一抬头,效果简直惊悚,即便是跟着夏时见过世面的周傥,一时间也觉得心脏有点接受不了。 “所以说我真的不是啊……”周傥低声分辩着,后退一步。唇角僵硬,他这回是真的笑不出来了。 “真的,别丢下我……我什么都没有了……”亡灵凄声说着,脖子喀啦作响,脑袋顺时针转过一圈,突然舌头一吐就扑了上来,姿势宛如青蛙。周傥惊得猛向后退,背脊一下撞在洗手台上,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只能瞪着眼,眼睁睁地看着那团扭曲的黑影越来越近,却听砰一声响,男厕大门被用力踹开,紧跟着数条铁索平地而起,瞬间缠上亡灵的手脚,将她重重地拖回地上。周傥怔了一下,明明眼睛还没看到,嘴里已经不假思索地喊了出来:“夏时?” “嗯。”夏时漫应着,从门口走了进来。周傥注意到,他的面孔比先前要嫩了一些,原本合身的衣服也变得有些大了:“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书山有路勤为径。”夏时莫名其妙地回了一句,偏头看向被束缚住的亡灵:“你怎么招惹她了,这么凶巴巴的?” “我不知道。”周傥揉着后腰回答道,“她突然就冲过来,嘴里还喊‘夫君’……别这么看我,我真不是。” “也许是,上辈子之类的……”夏时很好心地给他拓宽思路,换来周傥不太乐意的一眼,“就算真的前世有什么纠葛,也没有让我坐着给她杀的道理。” “就这么一说么,你要给她杀,我还舍不得呢。”夏时说着,蹲下身看了看兀自不住挣扎的亡灵,拿手指戳了下:“放着不管也不像话。带回去吧,看能不能让她清醒点,能和她做成买卖是更好了。” 周傥皱眉,刚想问他怎么带,就见夏时从随身的书里拿出了一个“盒”字,变作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将亡灵一点点地吸了进去,还另外给加了个锁。“行了。”他对周傥道,“没事了,回去吧。” 周傥“嗯”了一声,跟上他,与他一起向外走去。 雨依旧落着,相比之前却已经小了不少。两人直接打车回到未秋中介,一进门,一股暖意扑面而来,让人不由产生一种“得救了”的感觉。 夏时脱了雨衣往地上一丢,随手挥开想帮他吹头发的周傥,自己拿过吹风机简单呼了两下就躺倒在了沙发上,不肯再动一下。周傥替他收拾着雨衣,想了又想,终是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夏时,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在那儿的?”他知道夏时会阅读,但要在当事人不在场的情况下隔空阅读,那也太玄幻了。 这一回,夏时答得倒是清楚:“有人告诉我你会出事,我就从杭一苇那儿要了一个大概的地点,然后自己找过来的。” “那可真是辛苦你了。”周傥说着,拍了拍手。雨衣和外面带进来的水迹都已经处理好了,他现在该去给夏时打字了——专门为他跑一趟,他总得先想办法把夏时掉下去的年龄再喂起来。 “话说,那个告诉你我要出事的人是谁?”他边走向里间边问夏时,“稍微有些好奇。” “就那个惊风雨啊,写文的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90 那个。别的回去和你细说。”夏时说着,心念一动,不由自主地便拿起手机,凭记忆找到了惊风雨今天更新的那篇文,顺手向下一滑,一行文字猛地跃入眼帘: 【第二个建议,即使你已经把珍视的东西从死神的手里夺了回来,也千万不要掉以轻心。拥有都是暂时的,只要一个小小的疏忽,你就会发现,所谓的“拥有”是那么脆弱、那么不堪一击。】 这又是什么?夏时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忽听里间里传来周傥的声音:“咦,夏时,你什么时候在这台电脑里装的ps?” “我没有。”夏时想也不想地回答道,而后继续琢磨文里的这句话。下一秒,他突然像是意识到什么般猛地睁大眼睛,跳起来就往里间里冲,才刚跑到门口就听见一声巨响,一只手从电脑屏幕里伸了出来,手中的钢笔狠狠插在周傥的掌心。 第78章 会从屏幕里爬出来的,不止是贞子,还有ps 周傥很懵逼。他现在非常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人咒了,不然怎么会倒霉成这副德行? 那个女亡灵挠出的血痕还留在他的胳膊上尚未消去,他的右手掌心又多了一支钢笔,笔尖深插在皮肉里——事实上,如果不是他反应够快,拿手挡了一下,那笔已经扎进他喉咙里去了。 掌心一阵阵的刺痛,他能感受到那只从电脑里伸出的手还在用力,一副恨不能穿透他手掌的样子。周傥痛得莫名其妙,又不敢直接将钢笔拔出来,正想着该怎么叫对方松手,夏时已经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啪”一下拍到那胳膊上。电脑屏幕的后面传出一声尖叫,那手触电般地收了回去,没忘带走扎在周傥身上的钢笔,只听一声类似于瓶塞弹出的轻响,笔尖被毫不客气地拔出,周傥痛得发出一声大叫,掌心登时血流如注。 “行了,别叫了。忍一忍,很快就不痛了。”夏时往周傥伤口上放了个“药”字,语气平平地安慰了两句,目光随即便落在了那台电脑上。电脑的屏幕完好如初,清爽的桌面上是标配的蓝天白云,绿草茵茵,岁月静好。 “刚才那是什么?”他问周傥。他进来得晚,除了一只又白又瘦骨架似的胳膊外,什么都没看到。周傥也是一头雾水,茫然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打开电脑,看到桌面上多了一个ps的图标……啧,夏时,你能不能给我换种药?你这药的止痛效果真的很糟糕。” 夏时搔了搔脸,偏头看见边上放着本看过的玄幻小说,便直接拿了过来,从里面挖出一个“止”字,递给周傥。周傥接过,强自笑道:“我记得那书里不是有很多灵丹妙药吗?你直接取点那个给我,不是更方便?” “虚构的东西,哪有什么力量。”夏时心不在焉地说了句,将书放到一边,自己凑到电脑跟前细看,没见到什么ps图标。他想了想,掏出手机:“我联系下杭一苇吧。我对软件化灵不太熟,他比较了解。我记得他家就有一个ps来着……” 他话未说完,忽然听见“刷”的一声,一根绳索蛇一般地从屏幕中窜出,飞快地往他颈上一缠,瞬间勒得死紧。夏时猝不及防,手机掉落在地,周傥吓了一跳,连忙去帮他拿书,夏时却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反身抓住那根绳索,一边后退一边不住用力拉扯,犹如拔河一般,竟是一点点地将那人从屏幕里给拖了出来。 那是一个穿着无袖蓝裙的女孩子,看着不过十五六岁光景,皮肤白皙,长发披肩,裙摆上的蓝深深浅浅,十分好看。她被夏时拖得一下摔在地上,两手撑地,不住喘息,黑发从脸颊旁倾泻而下,刚好挡住她小巧的脸。 她犹自不死心,一手仍抓着那根绳索不肯放。夏时不耐烦地咂了咂舌,一把将那绳子抽了出来,然后就开始解自己脖子上的绳索。周傥有些紧张地走过来,看他被勒出痕迹的脖子:“感觉怎么样?难受吗?” “疼。”夏时言简意赅地说了句,满是不解地提起手中的绳索:“这什么玩意儿?” “套索吧。大概……磁性套索?”周傥辨认着那绳子的形状,不太确定地说道。他对ps并不太熟,只在大学里做海报时用过,现在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里面有这么个东西而已。 “算了,管他呢。”夏时摇摇头,将那绳子扔在一边,眼睛微抬, 语气忽然一转:“还想往哪儿跑!” 周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那女孩正双手扒着电脑边沿,正偷偷摸摸往里钻。听到夏时的声音,她立刻加快了动作,却见夏时冷哼一声,回身从周傥手里拿过书本,啪啪拍了两下,几枚汉字落地,立刻化作铁索将她缠了起来,就如白天缚住那亡灵一样。 想到那亡灵,周傥便是一阵头痛,谁知他这边还在想着要怎么和那满口“夫君”的女鬼沟通,那边的ps小姐已经一边挣扎一边骂开了:“你这坏人!渣男!负心汉!以为找了个厉害帮手就没人能教训你了吗?我告诉你,我收拾不了你,有的是人来收拾你!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周傥:“……” 他又怎么了?怎么又成渣男、负心汉了? 注意到夏时“此处貌似有瓜”的眼神,他更是哭笑不得,找了个比较安全的距离,蹲下身,去和那长发遮面的ps小姐说话:“我说,这位小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根本就没见过你。” “我呸!你以为你躲起来,就没人知道你的脏事了吗?你没见过我,可我知道你!你这烂人、贱人、大渣渣!” ……诶,看着挺娇俏的一只,说起话来倒是挺凶。 周傥抬首冲已进入看戏模式的夏时尴尬一笑,低头继续和ps小姐好声好气地讲道理:“我可确实不是你说的那个人啊。别说渣男了,我根本就连渣的机会都没有过……你再仔细看看我,确定没有认错人?” “这是实话。”夏时悠悠闲闲地插嘴,“坚强他还是个处呢……啧,别瞪我,我又没说错。” 他抱起双臂,端出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周傥无奈摇头,转而对少女道:“不如这样,你把你要找的人的具体模样告诉我,我帮你问问,好不好?” 他本想着让对方自己捋一捋思路,把记忆里的形象回忆得清楚些,再和自己一对比,有没有认错就一目了然了。再不然,自己也好有的放矢,抓着不一样的特征反驳,总比一味来得好。谁知女孩闻言一震,竟是像疯狗一般地扑了上来,又被铁链缚着不住后退。她不甘心地一扬头,将满头乌发甩到脑后——“什么模样?不就是你这幅令人作呕的烂人模样!你还敢装?装什么装!逼得雁姐和家里人断绝关系的人是不是你!婚后设法害死她娘家人,谋夺她家产的是不是你!狠心堕她头胎,害得她再也不能生育是不是你!嫌弃她生不出孩子,自己在外面拈花惹草养女人小孩的是不是你!你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把她害到一无所有,现在居然还有脸装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91 出这种无辜的样子,我告诉你,我待在雁姐旁边一十八年,你对她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得清清楚楚,记得明明白白!你再怎么装傻都没用,化成灰我都认得你!” “……所以说,我根本就不是……”周傥说到这,蓦地一顿。 孩子、负心汉、沾花惹草、一无所有…… 这些关键词在脑中飞来飞去,他不知怎么,又想起了白天被亡灵袭击的事。话说这两位提到的人设情节,是不是有点儿重合? 周傥觉得这事不太对。他转头正要去唤夏时,却见对方正蹙眉望着那ps小姐,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我说,她刚才说自己在那什么雁姐身边呆了十八年,是吧?” 他确认似地看向周傥。周傥点头:“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夏时说着,走到ps面前,蹲下来,端详着少女露出的面庞,“这人我见过,杭一苇那边的,盗版cs6,化灵至今也不过才两年多,又哪里来的十八年?” 第79章 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 五分钟后。未秋中介内。 周傥坐在椅上,一面注意着ps小姐的动向,一面小心避开她刀子一般的目光,手上装模作样地在翻书。夏时的意思是让他把人给看好了,别给跑了,但周傥怎么想都觉得,真正该跑的人是自己才对。 夏时和杭一苇通完电话,从门外走了进来。周傥心口一松,立刻问道:“怎么说?” “把照片传给他看了,就是他家的那个盗版cs6没错。”夏时说道,“他说几个月前这个cs6和家里新来的win10系统吵架了,一气之下就离家出走了。开始几个星期还时时会和零三发邮件保平安,这一阵子连邮件都没有了。零三还说要出去找呢,没想到跑我们这儿来了。” “那这位小姐的异状呢?”周傥问他,“你问过杭先生了吗?” “说过了,但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说他家六六以前不是这样的——嗯,就那个cs6,好像他们家都是这么叫她的。总之他听了这事也觉得奇怪,说要来看看,过会儿就到。” “嗯……那什么雁姐呢?存在吗?” “杭一苇说根本不知道有这么号人。”夏时说道,“不知道她是从哪里知道这个名字的。往好的方面想,也许只是中二病犯了而已——很多小孩不都是这样吗?很容易就被那些动漫小说什么的故事给影响了,连自己是谁都忘了,总幻想着自己是个什么厉害人物的后代,幻想有只猫头鹰会来找自己,再来么就是给自己找个幻想朋友,比如这位的‘雁姐’。” “那要是往不好的方面想呢?” “中邪了吧,或者是这里。”夏时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被人做了什么手脚。” 说着,他的目光移向了六六。因为嫌吵,他直接拿口塞把女孩儿的嘴给堵了——别问他口塞是哪里来的,他又不是只会看亲亲抱抱的小孩子。 六六此刻正因他的话而勃然大怒,像条鱼一样挣动着。周傥忧心地望她一眼,对夏时道:“关于那个‘雁姐’,其实我有一些猜测……” “嘘,你等等。”夏时一抬手,示意他噤声,半侧过头,像是在倾听着什么。周傥不明所以,跟着听了一会儿,发现外面传来了很轻很有节奏的敲门声。 他们此时都在里间,外面的办公室是没人在的,就放了两个木灵暗中看着,夏时还学人家咖啡店的样,非让周傥弄了个“close”的牌子挂上去——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大门没锁,想进来直接推门就是。你见过有谁会在没锁的玻璃门外敲个不停的? “打赌不是杭一苇。”夏时说道,“他没那么快,也没那么蠢。” 周傥默默点头,余光瞥见六六的眼睛一弯,精致如娃娃的脸上露出一丝令人不安的笑容。 周傥蹙眉:“夏时……” 他话未说完,忽听咚咚声响,四周窗外竟是同时响起了敲击声,咚咚咚咚的,此起彼伏、气势汹汹,不像是礼貌的示意,倒像是群殴的前奏。那一层薄薄的玻璃,一时之间竟犹如唯一的屏障,仿佛没了这些屏障,那些拳头就将毫无保留地痛击而上,将里面的人都揍得满地找牙。 “别慌。”夏时虽然有些错愕,面上却还是镇定,“他们进不来。没有主人的邀请,他们进不来。” “这是怎么回事?”周傥探出头去看了一眼,只见大门玻璃被暴雨糊得一塌糊涂,根本看不清门外的东西,只依稀看到一个扭曲的黑影。再看窗外,不大的窗框里更是被黑色完全填满,黑色之中还夹杂着模糊的肉色,周傥估计是外面的东西把脸都挤上来了。 很不合时宜地,他突然想起了伊藤润二的《人头气球》。想起那些在大街小巷、各个角落到处漂浮狩猎,在主角窗外默默等待的可怕之物。 “我给杭一苇发给消息,让他不要来了。”夏时说着,拿起手机,又问周傥,“网没断吧?我看能不能让零三从这边开个门,用网络把我们接过去,你先去楼上理下东西,动作快一点……” 话就说到这儿。还有的东西,他没说,也说不出来。不知为什么,他的心头总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挥之不去,像是黑色的烟雾顽固缭绕,看得见又抓不着,徒惹人烦躁。更糟糕的是,这份不安,并非因他而起——夏时深深地看了一眼周傥,深觉这人今天也确实太过倒霉了一些,霉得好像是有人拿着小人在咒他似的。 夏时摇了摇头,低头接通杭一苇的来电。杭一苇说话飞快,先是非常体谅地表示没事你们不方便那我就不过来了,然后又说他们家网络欠费被停掉了,现在只能蹭隔壁的wifi用。零三已经出门了,但估计会被堵在信道上,最后又提醒夏时,去看一眼惊风雨今天的更新。 夏时用电脑登上小说网站,找到早上自己看过的那本,点开来一眼扫过去:“你是说写我的那本的吗?更新我都看完了,是有些问题,但现在不是探讨这个的时候吧。” “什么‘写你的那本’?”杭一苇愣了一下,他本身是不看惊风雨小说的,对这人没什么了解,解愁又尚未来得及对他安利自己最喜欢的作者大大,所以他对夏时惨遭性转的事情可谓一无所知,“我说的是另一篇,《复仇的大雁》,更新在他短篇集子里的,你看了吗?你刚不是说六六表现不正常,非说自己在什么姐的身边呆了十八年,那姐又贼几把掺,又是被堕胎又是被出轨的……今天解愁看这文的时候我瞟了眼,这剧情真的太像。” “这种事情我已经不觉得奇怪了。”夏时说着,却还是点开了那本书,“他肯定是个夜行者,能力估计还和我差不多,能阅读别人过去和未来之类的。” “那六六是怎么回事?”杭一苇道,“我总觉着和这家伙脱不了干系。” “被人控制了把。”夏时不太确定地说道,“我还没来得及‘阅读’她,具体情况我也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92 不了解。等等我……” 等等怎样,他没说出来——他的视线落在了面前的文字上。 《复仇的大雁》,一篇古风文,故事很简单,就是讲一个出身高贵的千金被一个凤凰男诱骗,断绝家里关系和他在一起,结果却被利用对付娘家人,家中财产全被渣男吞掉。之后还遭到冷暴力,堕胎出轨,最后干脆被扫地出门,落入风尘成为了卖艺又卖身的妓女。 于是她联合自己娘家的故人还有自己的朋友展开复仇。其中一段情节,就是讲跟随了她十八年的小女仆,在渣男夜宿客栈的时候,偷偷摸进去,想要杀了他,结果反被渣男和他的狐朋抓住,惨遭蹂躏。她痛苦到几乎想要咬舌自尽,然而想象主子未报的大仇,又硬是忍住,强撑到了半夜,趁着两个男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打开门窗,放进了那些前来刺杀渣男的刺客…… 夏时心里咯噔一下,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缓缓转过头去。 那个被束缚住的ps少女,不知何时已经挣脱了铁索站了起来。注意到夏时的目光,她得意地弯起眼睛,取下口塞扔在地上,跟着便虚虚地做了一个“开门”的动作…… 于是所有的敲击声,戛然而止。 楼上传来砰地一声响。夏时知道,那是周傥被揍翻在地的声音。 第80章 防火防盗防软件 门窗明明还关着,无形的屏障却已经被打开。数条黑影裹挟着浓重的水气倾泄而入,尖啸着在这屋中乱窜,激起乒乒乓乓一通乱响。“他在楼上!”六六冲着它们大叫道,话才出口,就被重重拖倒在地,层层叠叠的藤蔓缠绕上来,直将她裹成一个密不透风的茧,她在茧里敲打尖叫,却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隔着藤茧,夏时狠狠剐了她一眼,跟着便抱起书跑了出去,边跑还一个劲儿往地上扔字,试图阻拦那些正往楼上冲的狂怒的灵。刚跑到楼下,便听咚一声响,周傥从楼上滚了下来。 他看上去很狼狈,鼻青脸肿,头发凌乱,身上的衬衣已然破得不像样,皮肤上多了好几处血痕。看他躺在地上爬不起来的样子,夏时很悲观地揣测,他的腿估计也给摔折了。 他奔上去,顺势将手中书本一抖,无数文字涌出,垒成墙壁将他们四面围起;另一手则扶起周傥,问他情况。周傥已经连苦笑的力气都没有了,面色苍白,额上全是汗:“很痛,我觉得我的腿好像是断了。” “我猜也是。”夏时说着,飞快地翻着书,给他找字凑药。周傥朝他肩上一靠,声音都有些飘了:“我觉得我一定是被谁诅咒了。不然怎么会倒霉成这副样子。” “我猜也是。”夏时说着,从书里挖出一串字,放在手里捏成丹药,喂周傥吃了下去。这药不苦,还有些清甜,带着奇特的香气,周傥把它当成机智豆,嚼吧嚼吧咽了,完了才问夏时:“这是什么药?” 夏时没答,先问了下他的感觉。得到正面的反馈后才道:“九转月芝丸,疗伤圣药,上治内伤重病下治跌打损伤,一粒下去,全部见效——你的腿怎么样?现在能走了吗?” 周傥摸了摸自己正在迅速长好的腿,再看看胳膊上已经淡去的血痕,脸上的震惊远超之前:“你不是说这种虚构的东西没有力量吗?” “如果相信的话就有力量了。”夏时低声说道,“只不过要‘相信’这种东西的‘真’,本身就需要更大的力量,尤其是在了解它的‘假’的前提下——从虚构到真实,这之间的鸿沟,本来就是巨大的。” 他说这话时,整个人有些有气无力。周傥抬起头来才发现,不过片刻的时间,夏时的身体面容又缩小了,现在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家居服松垮垮地套在身上,领口都有些大了。周傥心里一惊,旋即便往下沉了沉,伸手便去拉他。夏时任由他扶着,沉默地抬眼,听见周围墙壁被连续撞击的砰砰声。 墙壁在颤抖,有东西从上面簌簌落下,触地即化为小而黑的文字,笔画作脚,在这狭小的空间内四处乱爬。夏时捡了几只,又放回书里,抬头看着被捶到变形的墙壁:“再问一遍,你脚好了是吧?” “嗯。”周傥动了动脚,给了肯定的回答。 “那就好。”夏时说着,抓着周傥的衣服站了起来,“因为接下来我们估计会跑很久。” “要逃跑吗?”周傥皱眉。屋外是遮蔽一切的大雨,他并不觉得外面会比里面更安全。 “不跑不行。它们数量太多。”夏时边说边从书里抽了两把普通的桃木剑出来,分了一把给周傥。又问:“你有什么要拿的吗?” 周傥摸了摸口袋,摸到一个方盒子。旋即点了点头:“没了。” “行。”夏时点头,蓦地抬剑,向下一个劈斩,面前的黑墙应声而裂,砌作墙壁的文字化为无数小虫四散飞出,又随着夏时的一挥手,朝着那些尚未反应过来的黑影扑了过去。夏时趁机与周傥一起冲出,不过两三步就跑出了门,身影很快就淹没在了大雨里。 一把挥开了盖在眼上的小虫,一个黑影率先搞清状况,旋身追出了门。然而雨水遮眼,已然望不见两人踪影,他猩红色的眼里飞快地掠过一丝恼怒,转头看看仍在中介所里乱窜乱跳的灵,不满地“切”了一声。 “一帮没脑子的神经病,有什么用……”他咕哝着,将飞到耳边的一只文虫捏得粉碎,旋即蹲下身子,用手沾了些水洼里的雨水,轻轻点在舌尖。 “桃木的香气。”他呢喃着,站起来,旋身走回屋里。他记得这次带来的人里,有一个ps化出的灵。论脑子,和别人一样,都是蠢货,但若论能力…… 她大概是所有蠢货里唯一能真正帮上忙的了。 三分钟后。大雨之中。 “要是以前,我绝对一把火把中介烧了,省得他们再来追。”闪身躲进一处小巷里,夏时一边用文字布着障眼法,一边对周傥说道,不住喘着粗气,“要不是现在年纪大了,脾气好了……” “……”周傥看了看他短短一天内就缩了五六岁的身体,想了想,决定还是先不和他讨论什么有关年龄的问题了,“所以现在是打算怎么做?继续联系杭先生吗?” “你帮我发给消息给他,告诉他别让零三去我家了,小心被打。”夏时说着,侧了侧身子,“手机在后面的口袋里,你自己拿。然后把我们的现在的位置分享给他,让零三来这边接——他应该可以走流量过来吧?” “我问问。”周傥运指如飞,眼睛是不是飘向巷外,目光里带着警觉,“夏时,我总觉得今天的情况很不对。” “能对吗,一大群灵哄上来要杀你呢。”夏时懒懒地抬眼,语气却很认真,“有没有觉得很像是玩游戏?突然之间,日常就乱了,各种怪也来了,不由分说的——简直就像是无意间触发了什么事件一样。” “问题是,我根本就不知道触发了什么事件啊。”周傥苦笑,与杭一苇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93 沟通好后就将手机换给了夏时,“只是出了趟门而已,一切都不对了。” “我现在比较好奇的是,这些‘不对’的起源是什么。”夏时说着,看了眼周傥,“你觉得呢?最开始的‘不对’,是什么时候?” “应该……就是今天吧。”周傥沉吟着回答道,语气有些不确定。毕竟他在解决了白希声的事件后就一直在和姚千弘他们做扫尾工作,虽然自觉并没有留下后患,但实际上或许已招惹到了什么也说不定。 他越想越觉得可能,便把这个想法跟夏时说了。夏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将他前阵子的记忆简单翻阅了一下,摇了摇头:“应该不是。那些夜行者和灵的能力都不算太强,能突破你和姚千弘两人催眠的可能性并不大。就算能突破,就凭他们,也使唤不动这么多半疯半傻的灵——若是可以,白希声和落陌钟早被拿下了。” 他说到这,忽然一顿,想起了一个名字,曾听那些人怀着崇拜说出的名字。 惊风雨。 那个和自己拥有类似能力的家伙。 两次评论区中的匆匆一瞥,都让他及时救下了周傥。刚刚更新的文里,又有着与自己所见那么相似的情节——这是偶然吗?还是有意为之? 是提醒,还是别的什么?这家伙到底是来吃瓜的,还是来搞事的? 一涉及惊风雨,夏时脑子里就是一头雾水,他低头看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再和那位交流下,忽然听见周傥叫了下他的名字。 夏时应声抬头,看见周傥从口袋里拿出个小盒子。正是他用来打包亡灵的那个。 “我之前就想跟你说了。”周傥道,“我觉得那个ps小姐所说的‘雁姐’,可能就在这盒子里。” 第81章 古董是可以仿的,古人为什么不可以? 被放出来的亡灵,依旧是那副肢体扭曲的样子,四肢被铁索捆缚着,像蜘蛛一样趴在地上。 夏时绕着她转了两圈,凝眉不语。周傥垂手站在一旁,试探着叫了一声:“雁姐?” 亡灵通红的眼珠转了一下,被藏到里面的瞳仁又给翻了出来,死死地盯着周傥,一副又哀又恨的样子,乌黑的指甲弯曲如钩,狠狠地抓进水泥地里,喉咙中发出野兽一般的低吼。 “……”周傥开始后悔了。看来这位并不满意这个称呼。 或者说她只是纯粹不满自己这个人而已……如果不是她的嘴被封条贴着,周傥毫不怀疑自己又要被骂个狗血淋头了。 “放心好了,根据这位的人设,像六六那样骂你肯定是不会的。”通读完整篇《大雁》的夏时自认对此很有发言权,“她应该是那种只会对你哀哀地哭,把执念与不甘当做.爱,哪怕被你伤得遍体鳞伤也要试着挽留你的蠢女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很可怜了。” 周傥后怕地抚了抚胳膊:“你不觉得我比较可怜吗?我差点被她抓掉一块皮。” “知足吧。在《复仇的大雁》里,那个渣男最后可是被徐雁回——也就是那个女主,一边哭一边生吃掉了。”夏时说着,眼睛一转,忽然注意到亡灵的异样——她的眉头皱了起来,竟露出些思索的样子。 同样的表情,周傥也注意到了。略一思忖,他问道:“确定她就是书里所写的人吗?会不会是像六六一样,因为什么原因而错认了自己的身份?” 夏时不答,而是又盯着亡灵看了一会儿,一遍“读”罢,才对周傥道:“从情节上来说,她就是文里的‘徐雁回’没错,但这不是她的名字,她更不是什么‘雁姐’。她没有过这样的称呼。” 夏时说着,蹲下身去,对亡灵道:“乔月琼,你的名字应该是‘乔月琼’对吧?是的话就点个头,给点动静好吧?” 亡灵一下子回过神来,抬头怒视着他。夏时只当看不见,又自顾自地把问题重复一遍,末了还加一句:“你好好配合,等完事儿了我把坚强送给你玩哦。” 周傥:“……!!!” 这一回,亡灵终于给出回应了——只见她凄凄地望了周傥一眼,很慢地点了点头。 “那你认识六六吗?就一个软件的化灵?ps,知道吗?”夏时这话说得有些犹豫。因为根据小说,她应该算是个古代人了,亡灵的智商又普遍比较低,他不太确定这位知不知道“ps”是个什么玩意儿。 果不其然,对方十分茫然地摇了摇头。 “是不知道……”周傥还想补充点什么,结果他一开口乔月琼就瞪他。他没办法,只好借夏时的口去问:“是不知道什么是‘ps’,还是不认识六六?是不知道ps的话就眨一下眼睛,不认识六六就眨两下。” 乔月琼很果断地眨了两下眼睛。 “可她说她认识你啊。”夏时道,“她说她在你身边呆了十八年,你真没印象?” 乔月琼再次摇头。 “那你知道‘甜甜’吗?”夏时问她。甜甜,是《复仇的大雁》中的角色,即是一直陪伴着女主的小丫鬟,“她才是陪了你十八年的人,是吗?” 这一次,乔月琼点头了。 然而夏时却沉默了。 乔月琼不认识六六,这完全在他意料之中,毕竟cs6系列才出了多少年,那六六一看就是自己犯病代入角色了;但乔月琼会知道甜甜,这就很奇怪了。因为按照惊风雨以往的习惯,他在把自己“阅读”到的故事写成小说的时候,都会把每一个对应角色的名字给换掉,有时连人设都要换。但这回的“甜甜”,怎么不换了? “那‘陆哥’呢?”他又试探着问。这是文里的另一个配角,也和“雁姐”关系很好。果然,乔月琼又点头了。 “‘书睿清’呢?”夏时又报给她一个名字,这一回,乔月琼没再点头了。而“书睿清”,正是文中那个大渣男的名字。 所以只是换掉了男主和女主的名字吗?夏时得出这样的结论,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却说不上来。 就在此时,他身后传来了周傥的声音:“夏时,你让一下。” 夏时回头,只见周傥正拿着手机对准乔月琼。他不明所以,却还是闪到了一旁,跟着就听手机“咔嚓”一声,周傥给乔月琼照了张相。 “我想把照片发给森罗,请他帮忙看下。”周傥主动解释道,“刚刚已经沟通好了,他就在那边等着呢,很快的。” “你觉得她的年龄有问题?”夏时问他,旋即又觉得自己问的多余。会用到森罗,当然只有这个可能性了——那红毛除了一双测试年龄的眼睛和一颗有点长歪的赤子之心,还有别的出镜资本吗? 周傥“嗯”了一声,手指一点,将照片发了出去,“对于灵,其实我不是太了解。但据我所知,一个亡灵单凭自己,是很难存在那么久的吧?” 夏时点头。这倒是真的。亡灵只是生命的余烬,除非像花鹂那样先将自己化为更为坚韧的物灵,再靠榨取他人生命为自己续命,否则很快就会消散,想要像书里那样存在个几百几千年,基本上不可能的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94 。 然而这一位……夏时再度看向乔月琼,面露沉思。周傥说的道理他不是不懂,问题是他早在乔月琼被放出来的那一刻就阅读过她了,她确实是唐代人啊,唐宝应元年人…… 他正这么想着,周傥忽然叫了他一声,将手机递到他跟前。 手机屏幕上,是森罗发来的消息: 【什么古代人?夏时读书读傻了吧,这亡灵明明才成型不过三年,保质期都还没过呢好吧!】 “三年?”夏时皱起眉头,看看手机再看看亡灵,满脸的不信任:“怎么会……” “呃,夏时。”周傥想了想,还是把话说了出来,“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你看错了? “看错什么啊,一人一生一故事,明明白白写在魂魄里的,怎么会看错?”夏时的语气有些不耐烦,视线在乔月琼身上转了又转,忽然凝住。 紧接着,他像是不敢相信般揉了揉双眼,轻轻骂了一声,“我靠。” 第82章 好东西都在下面,这个道理不只适用于喝汤 “怎么了?”周傥看着陡然变了脸色的夏时,神情变得紧张起来,“出什么事了吗?” “这个灵……她的故事不对劲。”夏时说着,往亡灵的方向走了几步,伸手虚覆在她额头,闭眼蹙眉,再睁开眼时,眸底已覆上了一层凝重。 他转头看向周傥,语气里是掩不住的震惊:“她的故事……居然不止一个。” 一魂一生一故事,在夏时看来,这是非常理所当然的事,就像地球公转、苹果下落一样,是运行于这世界的最基本的规则,是无可辩驳,也是无可改变的。 人也好、灵也好、任何生物也好,当他们产生“我”这个概念的时候,他们的故事就开始了。这个故事以第一人称为视角而讲述,随着意识的活动而更新,每时每秒,哪怕肉身死去,也会以灵的状态继续书写,直到残存于魂魄中的生命力都消耗殆尽,意识重归于一片空白,一切的故事亦将终结于此。灵体寂灭,独剩一缕无知无识的幽魂,安静地消失,被自然回收,投入转生——而等到他再度产生“我”这个概念时,那就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也即是说,即使一个人转生数次,写在他魂魄里的故事也只会有一个——前一个故事消散,然后才会有下一个故事。转生之后又想起前世的人倒也有,举个最近的例子,徐铮然。但那个只能说是在名为《徐铮然》的故事中插入了一个回忆杀而已,故事的内容增加,但数量并没有改变。 再来么就是前世故事没擦干净,这是又一种例外情况。那些残余的文字会沉入当事人的记忆,变成偶然掠过梦中的碎片,而不是变成这种……洋葱一样的东西。 嗯,对的,洋葱。 那个亡灵的故事,感觉就好像是洋葱。上面是一层,但仔细看的话,下面还有一层。下面的那层被覆盖得很好,如果不是夏时方才无意中瞥见了一个多余的、没被覆盖的标点,他都不会意识到下面那层故事的存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拧紧眉头,他再度闭起眼,将意识探进那亡灵的魂魄深处,试着去阅读那叠在一起的故事。又认真瞧了一会儿,他才发现,洋葱这个比喻其实还是欠妥了,更恰当的说法应该是初中生作业,还是被反复涂改过的那种——两个故事重叠的状态一点都不自然,倒像是有人在原本的故事上涂了一层修正带,然后又在那虚伪的空白上重新书写,另造了一个凄凄惨惨的“乔月琼”。 夏时试图从自己的力量去刮下那层“修正带”。这并不是一个轻松的差事,他必须地控制好力道,太重了会损伤下方作为载体的魂魄,太轻了又什么都剥不下来。意识摩擦在魂魄上,发出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咯吱咯吱的,听得夏时一阵牙酸。 那个亡灵开始哀嚎了。写在魂魄上的故事被一点点刮去,这本身就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夏时不得不分出部分的力量去安抚她,动作却是片刻不缓,坚定地继续——他有预感,等这层“修正带”剥干净,他肯定会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而且这层故事本来就不该存在——如果没猜错的话,那层被掩盖住的,才是真正属于她自己的故事。 果不其然,随着下方故事的渐露端倪,亡灵的哀嚎声渐渐小了——她愕然地瞪着双眼,各种混乱的情绪在眼中浮沉,眉梢唇角,或哭或笑,愤怒哀戚困惑惊惧交替着在脸上走过一遭,最后都归于一片空白的茫然。眼中的血红褪去,只余分明的黑白,间或转上一圈,目光扫过周傥的身上,其中却再没了那种恨不能啖其血肉的杀气,只淡淡地掠过去,好似他只是一个陌生人。 她的外表也在渐渐改变。扭曲的四肢变得正常,如钩的长甲收回,十指显出整齐干净的模样,粉色的指甲打理得更好看,右手小指甲上还贴着一朵清雅的白色小花。 缠在发间的血块不见了,头发变得顺滑,半长不短,是清爽的亚麻色,发尾烫了恰到好处的梨花;一身破布般的衣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有些宽大的病号服。 她抬起脸来看着夏时,苍白的脸上满是迷茫,眼中却泛起泪水:“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夏时回答得很简练,眼睛都没睁开一下:“不知道。我正在看。” 上面的故事已被刮去了大部分,他一边继续着剥离,一边分神阅读起了下方露出的那些内容。 “乔月琼”——首先可以确定的是,这个名字是真的。但她并不是什么唐朝人,也没有富裕的父亲与阴险歹毒的丈夫。她只是一个普通的白领,八五后,二线城市长大,家庭条件尚可,父母都是老师,供着家里两个女儿念书。她一路顺遂地读到大学毕业,进大城市打拼,有了稳定的工作,邂逅了值得爱的人,恋爱、结婚、生子,然后在刚当上妈妈的不久,因为一场重病而离世,留下一个遗憾的句点。 她死了,化为亡灵,在医院附近游荡,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直到某一天,她偶遇了带着孩子来看病的丈夫,被那孩子的啼哭所吸引,不由自主地跟着丈夫回到了生前所住的房子,她才陡然惊醒,想起了自己的名字。 随着记忆归来的,不是愉悦,而是无尽的悲哀。她从此就留在了那间冰冷冷的房子里,看着婆婆忙里忙外,看着保姆来来去去,看着正值壮年的丈夫早早就有了白头发,在夜里抱着孩子哀哀地哭,早就没有心跳的胸腔,突然就爬满了疼。 她试着去抱丈夫,胳膊从丈夫的身体里穿了过去。她想碰碰自己的孩子,手指从摇篮的地步穿了过去。有的时候,丈夫会愣愣地望着她所在的方向,看着看着突然哭出来,但她知道,他看的不是自己,是她背后的照片。 她有时会觉得,自己不该再留在这里。她的留下毫无意义,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丈夫落泪时陪着一起伤心而已。有时她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5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95 又会觉得愤恨,抱怨上苍为何给了自己这样的人生,徒有无用的美好,结局却让人那么疼。 这样的愤恨越积越深,也越来越强烈。直到有一天—— 嗯? 等等,“直到有一天”,然后呢? 夏时愣住了。他不知道“然后”——“直到有一天”这几个字的后面是大段的空白,再后面的内容,则仍然被覆盖着,他还没刮出来。 夏时暗骂了一声,加快速度去剥那部分的内容。这种说到一半忽然掐断的话最让人难受了,他憋足了劲刮刮刮,脑子里翻来覆去只三个字,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 就在此时,他的眼前忽然窜出来一道白光。 周傥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夏时惊叫一声跌坐在地,吓了一跳,忙上去把人扶起来:“怎么了?” 夏时混乱地摇着头,双眼紧闭,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该死的,有人阴我!” 第83章 掀起你的头盖骨,让我来看看你的脸 夏时现在觉得很不好受。他的眼睛在疼,头也晕晕的,脑子里像是被人放了铁块,又像是盛满了粘稠的水,每一次晃动都似有什么沉沉的东西在来回摆,特别难受。 他试图搞清楚起刚才的情况,却怎么也想不分明,只记得一小片细细密密的文字,印在那抹魂魄的最角落,字体相比其他要小上很多。他一眼过去没能看清,正要定睛细看,却见那片文字突如鳞片般逐排掀起,翻飞旋舞,绞成一个小小的旋涡向他袭来——那漩涡长得很快,一边旋转一边增大,待到冲他跟前时,已膨胀到几乎填满他的整个视野,顶上的开口大张犹如食人花,直向他盖来。 然后就是一阵只有他能听到的、宛如马桶冲水一般的声音。 再然后他就因为冲击而跌在了地上,头晕脑胀,半天说不出话。 “你的意思是……有人暗算你?”周傥试图跟上他的思路,神情愕然,“怎么会这样?” “鬼知道。”夏时烦躁地摆了摆手,仍是闭着双眼不肯睁开,“反正肯定是冲我来的,我只能确定这个。” 那藏在两层故事之间的文字旋涡明摆着是个陷阱,是专用来袭击窥探者的机关。然而像他这样能看到魂魄生平、能识破故事假象,还吃饱撑着地想要挖出事情真相的人,全世界能有几个?就算世界上还有着其他能力相似的人,那周傥的事又怎么说?若说他碰到这个机关是偶然,那难道周傥被写进假故事里,成为被亡灵追杀的渣男也是偶然吗? 要说这个陷阱不是针对自己,夏时是怎么都不信的。 关键是——是谁? 夏时抿紧了嘴唇不说话,任凭脑海中思路翻涌,无数信息飞掠,稍纵即逝。一个名字夹杂其间,从他眼前倏然划过,夏时眉头一蹙,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睁开了眼睛,抓着周傥的柚子刚要开口,四周忽然传来嗤嗤的刺耳声响。 雨水随着风从身后飘了进来。周傥错愕地回头,看到巷口多了两条人影。 一个是身材颇高的男人,一身漆黑,半张脸都掩在帽檐下的阴影里,只露出薄削的唇形,唇角正微微扬着,弧度冰冷又嘲讽。另一个却是熟面孔,白皮大眼蓝裙装,正是那个神志不清乱咬人的ps化灵,六六。 六六笑得很得意,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的方块。夏时迟钝地回头,皱着眉头,似是还没理清状况:“我的障眼法……” “被她用橡皮擦擦掉了!”这回先反应过来的反倒是周傥,扬手甩出几张名片,半拖半抱地扶起夏时就往另一头跑。没跑几步,脚踝上忽然一紧,跟着就被重重地拖倒在地。他仓皇回头,只见脚踝上正绕着根眼熟的绳子——那该死的磁性套索,又被祭出来了。 周傥暗骂一声,将夏时推出去,直推到乔月琼的身上,大吼一声,让呆愣着的乔月琼带着夏时赶紧离开。再一回头,只见六六正挥开周围阻拦的木灵,大踏步地朝他们走来,至于那个随她来的同伴,则仍旧是一动不动地站着,周围黑气漂浮变幻,正与他放出的那些木灵僵持。 一共就来了两个,情况应该也不是很糟……周傥这么想着,探手入怀,又拿了两张灵木所做的名片,捏在指间,反复摩挲,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时机。 谁知就在这时,他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快节奏的脚步声——刚刚才被他亲手推走的夏时,竟然又自己跑了回来,且一改方才恹恹不振的状态,动作利落、步伐带风。周傥还以为他是要来救自己,忙摆着手想让他别管自己赶紧走,哪知他话还没说完,夏时已径自从他身边掠了过去,目光都没给斜一个。 周傥:“……???” 他微微一愣,夏时已经正面迎上了六六,一把卡住了她的脖子,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提一甩,直接将人按到了墙上。周傥的脚还叫六六用套索给拴着,被夏时这么一闹,也跟着被拖了几步,连忙伸手自己将套索解了,抬头正要和夏时说话,一见夏时神情,登时噤声。 夏时的脸色仍是苍白的,眼睛却亮得可怕,脸部的线条绷得紧紧,胸口正剧烈起伏。 “你到底想做什么?”他逼近六六,压低声音问道。六六挣扎着想要回答,望了夏时一眼,语言却又凝住。 他并不是在和自己说话——她蓦地意识到这点。虽然他正看着自己,盯着自己的眼睛,但他真正想对话的人并不是自己。他所看着的,也并非是自己的双眼,倒像是透过她,在凝视着另一件东西,目光愤怒又不甘,带着些许的狼狈,叫人想到误踩了猎人陷阱的狼。 “你这混球,到底打算做什么?”夏时又低低地问了一遍,忽然闭起了眼睛。他知道自己的不远处还站着一个敌人,对方的增援也随时都有可能追过来,但他实在不想管这些了——他现在满脑子只想着一件东西,就是那个藏在故事深处的文字漩涡。 没有丝毫的犹豫,他非常干脆地将自己的意识伸进了六六的魂魄,果不其然看到了同样叠在一起的两层故事。最上面的一层基本就是乔月琼故事的翻版,区别就是叙述视角从被欺骗的妻子换成了那个默默付出的小丫鬟,顺便连叙述者的名字也换了——就好像在乔月琼那版里,“雁姐”都被替换成了她的真名“乔月琼”,六六这里也同样,所有的“甜甜”都被“六六”取代,其他人物名字,则和小说里如出一辙。 惊风雨的小说…… 夏时突然产生了一个很可怕的想法。到底是惊风雨“看到”了“雁姐”的生平,才写出了《复仇的大雁》;还是他先写完了《大雁》,然后才以这个故事为原型,另外创造了一个“雁姐”? 涂抹与覆盖掉他人的人生——用着这样不可思议的方式来为自己创造…… 夏时深吸口气,顾不得擦去最上面的那层谎言,径自从两个故事的缝隙间探了进去,直接碰触阅读起了写在六六魂魄里的一切真实。这次他留了个心眼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6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96 ,没再一味追求速度,一路行进得小心谨慎,却没再发现什么陷阱机关,可以说是非常通畅地读完了六六的一生。 ——准确来说,是大半生。在故事临近结尾的地方,额外覆盖着一层白,让人看不清楚。 夏时凑上前去,小心翼翼地将这胶带一样的东西揭掉,看到下面是两行手写的字。 一行写着“夏时你好”。 一行写着“夏时再见”。 夏时拧了拧眉,不解其意,心头却浮上了一股强烈的、混着不适的不安。忽听身后的周傥一声痛呼,他如梦初醒,慌忙将自己的意识抽离出来,转头一看,正见周傥被一团黑气抵在墙上,脚下是散落一地的木质名片,几个白衣黑发的小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那与六六同时出现的黑衣男则垂手站在一旁,周身黑气变幻成妖兽的形状,一脚踏在地上,喉中正滚着低低的咆哮。 坚强你武力值不行啊……夏时暗暗叹口气,摸出一字将六六拍在墙上,旋身便想去救人。谁料脚才刚刚踏出一步,便听到“咔哒”一声轻响。 一件东西落在了他的脚边。夏时垂下头去看,发现是本硬面本子,无风自动,翻过几页,露出空白的纸张。 ……这又是什么把戏? 夏时不解地歪头。下一瞬,他的脸色陡变。 第84章 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 第85章大雨滂沱,雨声喧嚣,落进夏时的耳朵里,反而构成了安静的结界。这结界里没有风,没有声音,只有一本本子在自顾自地哗哗地翻,一页接着一页,残影组成泛着光的半圆,每一动都伴着清脆又凌厉的声响。 夏时说不清楚自己在怕什么。这只是本空白本子,虽然透着灵气,但也仅此而已——那里面并没有附加什么可怕的法术,纸页间也没有咒语的痕迹。 但他就是害怕,本能地害怕,血液里仿佛有什么在惊叫,让他赶紧离开。他试了一下,发现自己已经动不了了。 他低下头,随即便明白了原因。 细密的文字正从他的体内透出来,沿着皮肤一路向下攀爬,像是迁徙的蚁群,排成长长的几列,一路朝着那本本子爬去,最终隐没在雪白的纸页间,化为静止的墨点。 他在被瓦解——夏时陡然意识到了这个事实。他被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袭击了,此刻正在一点一滴地被瓦解、被吸收、被吞噬。 成排的文字,那些构成他的最基本的要素,正在头也不回地离开。夏时虚软地跪倒在地,很快,他的脑袋也跟着磕到了地上,溅出几滴泥水——无法反击,甚至根本就没有反击的机会。身为一本书,他在失去文字的情况下就是完全无力的。 纸张翻得越来越迅速,文字的流逝也越来越快,夏时感到身体在变轻。他迟缓地抬手,看到自己的手掌正在变得透明。 我这是要死了吗? 这个念头在他脑子里转着,一圈一圈,每一圈都变得越发强烈,随之而来的,是将死的恐惧。他是在追求死,追求一个生命的终点,但他要的不是这种,也不该是这种……他可以有一万种死法,但唯独不想像现在这样死于空白,那太憋屈,也太可怕。 然而即使是这样强烈的情感,也并没能他的脑子里留存多久——随着文字的流逝,夏时的意识也正在模糊,变为搅在一团的混沌,一点点地向下沉去,直到被黑暗吞没。 他在意识沉底前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周傥突破钳制朝他扑来,最后却被黑衣人打晕倒地的场景。 而后,意识便没进了一片沉沉的黑暗。 或者说彻底消失于无。 在周傥的近前,就在距离他右手只差十多厘米的地方,只剩下了一套湿淋淋的衣物。 “……身份?”破旧而眼熟的公寓里,穿着蓝色卫衣的少年挑眉以望,手上漫不经心地玩着悬在衣服上的小毛球,“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我是夏时,书灵夏时。” “我当然知道你是夏时。”周傥听见自己的声音回应道,“也知道你大概是个什么东西,你不用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我想问的是,你到底是个什么来头?我看过你以前收录的其他故事了,里面也有别的书灵,都不像你这个样子。” “我哪个样子?”夏时淡淡地回了一句,低头去看皮沙发上裂开的缝隙。周傥十分不喜他这副样子,总是满不在乎的,叫人看不透心里在想什么。考虑到他的身份,周傥甚至时时都有一种会被吃掉或者吸干精气的危机感——若是那种大吼大叫直接扑上来的也还算了,像志怪小说里写的那些画皮假笑的妖怪也还能接受,最怕这种云淡风轻没有情绪的,用实际行动告诉你我连装都懒得装,反倒叫人害怕。 周傥不太自在地看了夏时一眼,好奇与畏惧在心里掰了个手腕,最终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他问道:“就要吃故事……这种的。为什么他们都不用,就你要?” “他们自己有故事,当然不需要去吃别人家的。”夏时道,“饭菜么,肯定还是自己亲妈做的好。只可惜我这种是没娘疼的,只能靠吃百家饭了。” “‘没娘疼的’?什么意思?”周傥追问道,“你自己没有故事吗?” “没有。”夏时回答得很简单。周傥怀疑他可能不是很想谈这件事。 掰手腕输掉的畏惧又回来了,这次它的身后还带着警惕。然而它才冒了个头就被兴致正高的好奇心一拳锤了下去,警惕倒是没事,但它站在一旁,说不上什么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好奇驱使周傥去发问:“可你不是书吗?书怎么会没有故事呢?” 夏时:“……” “难道说……是被坑掉了吗?”周傥脑中灵光一闪,突然就找到了一个答案,且自认为很有道理:“因为写你的作者没有填坑,所以你就没有故事了……但不对啊,不管怎样,你原本的故事应该还是有一些的吧。” “一些都没有。”夏时道,“你真是,越来越烦了……这么跟你说吧,我不是坑。我就是个封面加标题,明白?” 周傥愣了愣,很快就懂了夏时的意思,旋又陷入困惑之中:“怎么会……连文案也没有吗?大纲?” “都没有。”夏时转过脸道,“写我的那个人只给了我一个名字而已。我甚至连他想要写什么都不知道。” “你没问过他?” “怎么问?人都病死多少年了。”夏时嗤笑一声,从沙发旁的小几上捡了本书来看,抬眼看到周傥愕然的神情,便叹口气,“你又怎么了?” “不,没怎么……我只是觉得有些惊讶。”周傥道,“你的主人是人?我以为会是神仙妖怪一类的……” “他不是我的主人。”夏时纠正道,“他只是一个给了我名字的人,甚至连我的作者都算不上。不过他是人,这点倒没错——很惊讶吗?因为我是非人,所以我的主人也一定要是非人?” “……正常人很难写出会成精的故事吧?” “不是成精,是化灵。”夏时聊胜于无地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7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97 解释了一遍,又道,“不要小看所谓的‘正常人’。很多你看着正常、普通的人,他们身体里所潜藏的天赋足以颠覆整个世界——人是最具有灵根的存在。他们能做到什么程度都是不奇怪的。不过我会化灵倒是和那个人没什么关系,之前也说了,他还没来得及动笔就先病死了……我会化灵,与其说是靠人,不如说是靠自己。靠着我对‘空白’这种东西的厌恶,与迫切摆脱的欲望。” 他偏头看向窗外,声音忽然飘得很远,像是从远方传来,像是哪里递出的回响:“想要故事,说穿了其实就是想要被填满,不想空白,不想被空白,这么解释,你明白了吗?” ——以前不明白。现在似乎有些懂了。 周傥听到自己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这样说。然后他蓦地睁开了眼睛。 头顶是圆形的卡通灯。零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大雨敲在窗玻璃上,发出惊人的声响。 他在杭一苇的屋子里醒来,周围没有夏时。 ——《书我之书》·完 第85章 喑哑之书(1) 据零三所说,那天周傥是被他给拖回来的。 零三在周傥昏迷没一会儿就通过网络信道赶到了现场,去的时候那个黑衣人已经走掉了,周傥倒在地上,六六靠在墙边,一个闭着眼一个睁着眼,看上去都是意识全无的样子。零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到处找了一圈没看见夏时,就把他掉在地上的衣服给抱走了,带着另外两人回到了杭一苇家——这个时间段网络实在堵,他估计拖着两个人可能不方便,就没走信道,直接打了辆车。 整个过程中,周傥都没有醒过来。零三摸到他脑袋后面一个大包,有些担心他出事,回来还找了鲁大师给看了下,被专业不对口的软件灵一顿骂。六六那边倒是很顺当地做了检查,周傥醒来的时候,她周围正围着一圈人,360猎豹瑞星小红伞卡巴斯基,中文与英文齐飞,正在一起想办法删掉她身体里的“病毒”。 周傥从沙发上坐起来,左右看了会儿,问:“夏时呢?” 零三把自己抱回来的衣服指给他看。 周傥沉默了。他想起自己刚才的梦,梦里是他与夏时刚见面不久的情景;他又想起一个毫无根据的说法,梦都是反的——梦里会发生的,现实里就不会发生,梦里有的,现实里就不会有。 他唇角动了下,很快又绷住,目光从那叠衣服上掠过,往窗外看去。 大雨依旧没有停,一瓢一瓢的水泼到窗玻璃上,暂留、颤抖、下滑、拖出曲折的轨迹,一道一道的。 杭一苇从屋外进来了,身后跟着化为亡灵的解愁,后者的怀里抱着本书,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周傥与他们轻轻点了下头,算作打过招呼;杭一苇应了一声,挥手把解愁赶到一边,转头正想向周傥事情的经过,却被零三轻轻扯了扯柚子,用口型示意他,现在不是时候。 “那什么是时候?”他同样作了个口型来问,嘴唇的动作很夸张。零三没回答,出去给周傥倒了杯水,眼睛仍是望着周傥脑后的大包——他总觉得应该让周傥先去检查一下。人是很脆弱的东西,那个包好像很痛的样子,更何况人向来脆弱。 周傥却跟个没事人似的,哼也不哼。道了谢,接过水,自己慢慢地喝了,眼睛依旧望着窗外的雨水。杭一苇等得不耐烦,嘱托了零三两句,转身正要走,忽听周傥道:“那不是身体的问题,是魂魄。” 杭一苇蓦地回头,却发现周傥是在对角落里的猎豹说话——这群杀毒软件正在小声讨论为六六杀毒的事情,被周傥听到了,他便开口来了这么一句。 “有人在她的魂魄里另外写了一个故事,覆盖在了她原本的故事上——夏时是这么说的。” 周傥这句话说得很慢,尤其是在涉及某些字时。零三听出来了,杭一苇却没有,便听直接问道:“夏时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们在搞什么?总这么神神秘秘的,还让人怎么帮你们?” “我不确定现在还需不需要别人来帮我。”周傥叹了口气,放下水杯,两腿从沙发上放了下来,转向杭一苇,认真道:“夏时也不是什么都对我说,我了解得也不是很全面……总之,先大致说一下吧。麻烦你们了。” 零三自动自觉地去帮他倒水,刚一出门,便听周傥道:“事情……嗯,就从一个叫森罗的孩子讲起吧。” 他依然怀疑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和他们得罪的那批夜行者有关,便从初遇森罗开始,将整个落陌钟事件都和盘托出,又讲到了解愁的出现——他说到这儿时,这个名字的主人正窝在墙角津津有味地看书,半点儿注意力都没分给他们这边,杭一苇解释说他手里拿的是限量签名版,他现在比较兴奋——之后就是乔月琼、六六、一波古怪又强势的袭击。直到最后,夏时被一本本子搞到消失…… “听你这意思,对方明摆着就是冲着夏时来的啊。”听完周傥的话,杭一苇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周傥点头:“夏时也这么说。故事里的陷阱也好、那本本子也好,都是针对他的。一开始要袭击我,也只是个幌子而已……” 周傥说到这,停了下来。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整件事情中扮演的真正角色——他不是幌子,是饵。对方一开始从头到尾都是把他当饵来用,来钓夏时这条大鱼——被写进魂魄故事招致袭击,倒霉的是他,操心的是夏时,为这件事虚耗力量的也是夏时;为了替他摆脱乔月琼,夏时才会去探究事情的真相,结果中了暗藏的陷阱;甚至最后,夏时的消失,起因也是为了来救他而忽视了那本本子…… 周傥的脸色慢慢变了。一直绷得紧紧的脸部肌肉忽然扭曲起来,像是石膏像出现了裂缝。 就在他为了白希声而奔波的时候,他还觉得,在这个充满灵和能力者的世界里,自己好歹也能独立做一些事了,而不是一直跟在夏时的旁边,故作镇静,实际战战兢兢,勉强忍受着与这个诡丽的世界格格不入;他才刚觉得自己强大了些,现实就冷笑着摆出事实给他看。 一个极度像梦的事实,那种一觉醒来就让人不愿再回顾第二遍的噩梦。 周傥一直没说,但事实就是,自打他醒来后,他整个人都空落落的,像是灵魂里缺了一块,甚至连悲伤与愤怒的力气都没有。他潜意识里总不太相信夏时已经消失的事实,总觉得他下一秒就会出现;但现在他意识到这个“下一秒”或许永远也不会来,而原因之一就是他自己。 迟来的情绪开始蔓延,这次还加上了一些新的东西,慢慢地在心底铺开,淌出曲折的轨迹,像是玻璃上的雨水。 杭一苇摸着鼻子看着他,不确定这个时候还该不该继续问问题。零三悄无声息地进来,手上拿着个银色的十字架。 周傥蓦地抬起来头,零三学着杭一苇的样子摸了摸鼻子,举起手中的东西给他看:“这个是我刚才在客厅里捡到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8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98 的,你看看是你的吗?” 周傥怔怔地看着那枚颇为夸张的银十字耳坠,好一会儿才道:“这是夏时的。” 是在徐铮然的事件后,他拿去送给夏时的。 “哦,这样啊,那大概是我拿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掉出来了。”零三说着,就想将耳坠放回夏时的衣袋,一抬眼看到周傥仍是愣愣地盯着这枚耳坠看,心中一动,便又将这枚耳坠递过去:“给你。” “啊?谢谢。”周傥伸手接过耳坠,手指从金属光滑的表面抚过,忽而笑起来:“我倒不知道,他一直留个这个……” 他话未说完,忽而瞪大了眼睛。 他的瞳中倒映出一点白光。 那白光从十字架的中心浮起,越点越亮,越来越大,直至最后变成了一个拳头大的小光团。一抹小小的身影从中浮现,舒展手脚,身长不过三寸,眉目却是清晰。 白光逐渐淡去,他睁开眼睛,一开口便是熟悉的声线:“下午好,我饿了。” 第86章 喑哑之书(2) “那本本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得上是我的克星了。” 坐在周傥的膝盖上,夏时边整理着身上餐巾纸做的小衣服边这么说道。他的外形倒没怎么改变,依旧维持在了消失前的状态,就是个子大幅缩水,从常人的尺寸退成了润安景遥一般的三寸大小,身体还有些半透明,透着淡淡的光,随着说话的节奏而闪烁。 周傥知道,这是灵力大幅衰退的表现。夏时已经和润安一样,衰弱到连人形维持不住了。 “吸你的那本本子?里面下了咒?”杭一苇问道,零三也站在后面听着。夏时摇了摇头:“也不是咒,就是一股力量……那本子是初成的灵,和当初的我一样,没有内容,只有空白。无知又霸道,迫切想用别的东西来把自己填满……” “所以他就拿走了你的内容。”零三理解地点头,指了指周傥手里的银色十字架耳坠,“那你又为什么会在这儿?” “我曾经将自己的一小片魂魄存到里面,一发觉事情不对,我就将立刻转移了我自己的意识。”夏时回答道,示意周傥再给他拿张餐巾纸。周傥照做了,神情有点呆,看着似乎还没缓过来:“我以为你不喜欢这个……” “是不太喜欢。”夏时将那张餐巾纸围在身上。 周傥:“那你还……” “我怕掉啊。”夏时理所当然地说着,用手将身上的两层纸巾,又问周傥要橡皮筋。 零三去给他拿了根。杭一苇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那你现在有点头绪没?到底是谁看你不爽,要这么对付你?” “还能有谁,那名字不是早就报给你了吗?”夏时说着,瞟了眼蹲在角落看书的解愁。穿过封面,他的视线直直落在扉页上的那个限量签名上,双眼一眯,瞳中掠过一丝精光:“他在六六的魂魄里为我留下了一个很漂亮的签名。那字迹我永远都记得。” 几人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杭一苇“啊”了一声:“我靠,还真是。” 夏时点了点头,周傥蹙眉:“我还以为是捕捉落陌钟的那些人……” “都跟你说了不是。”夏时的语气里带着点不耐烦,“他们最多只能算是炮灰,来替他递名片的——那帮人按照惊风雨的小说来行动,我估计也不全是偶然。很可能是有人刻意将‘惊风雨’这个名字推到了他们面前,就为了让他们再将这个名字推到我们面前——而且我猜,这个人就是惊风雨自己。他在吸引我的注意,也在为自己的出场铺垫造势。” 他说到这,忽然想起来,这其实并非是他第一次得知惊风雨的名字——他和周傥曾搭着零三的像素小车进入穿越灵魂殿堂,中途看到无数电子书舒展成实体的形状,像是雁群一般地排队飞翔。而那些或低调或豪华的书封上印着的名字亦是相同,一般简单又富有气势的三个字。 那那一次又算是什么情况?是无意中提前遇见,还是惊风雨又一次的故意铺垫?如果是后者的话,那就有些可怕了。他们到底被这家伙盯上了多久?他又为什么要盯上自己? 夏时被搅得心烦意乱,揉了揉额头不愿再多想,挥手让周傥去给他准备吃的。周傥从随身携带的u盘里打了一份文档给他,夏时看不也看,只说吃过了的故事不想再吃第二遍,让他现码,周傥没办法,只好带着u盘钻进了杭一苇的书房,开了电脑嗒嗒嗒地开始码字。 杭一苇觉得好笑:“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你也别这么折腾他。” “他在这儿我不舒坦。”夏时抿了抿唇,忽而叹了口气,“我说不清楚……我不喜欢他现在的情绪。” 杭一苇:“?” “他是我的打字员,他的想法也好,情绪也好,我都是能感知到一点的。”夏时道,“而他现在的情绪,让我觉得有点烦。” “他在紧张你。”零三道,“也在怪自己。任何人遇到这种事都不会好受的,更何况我一直觉得周先生他有些……嗯,低自尊,可能感触会比别的人更强烈些。” “我知道。”夏时道,“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大部分都被拿走的原因,我觉得我整个人都有些空落落的,僵硬、麻木。周傥的情绪我能感觉,也能分析出原因,但我消化不了。它就像只在窗外撞来撞去的蛾子,我知道我应该同情它,但事实上,我只觉得它烦人。” 夏时说完,又看了眼桌上的十字架耳坠——周傥在去书房时将它放在了桌上,还嘱咐零三一定要看好——淡淡地说道:“我甚至无法理解我当初为什么要留下这个东西。它那么丑。” 零三:“……” 他一言难尽地看着夏时,又转头看向杭一苇。后者却只耸了耸肩,一副“没毛病”的态度:“还能知道美丑,还好,没坏到家。” 零三:“……” “没事,别担心他。”杭一苇看出他的担忧,拍了拍他的肩,“这家伙就是这样的……等等让周傥好好喂喂他就行了。” 夏时跪坐在沙发上,认同地点头。不管自身的外貌性格如何变化,他心中自始至终都坚信着一个真理——世界上就没有一个故事解决不了的麻烦。如果有,那就多来几个。如果还有,那就把打字员换掉。 “那等你恢复后,能帮忙看看六六吗?”零三又问道,同时往房间的另一个角落看了一眼。那几个杀毒软件似乎已经放弃了,陆陆续续又钻回了电脑手机,就剩六六一人,瞪大眼睛坐着,一副痴呆呆的样子。零三不忍地皱眉,恳请夏时:“我替她向你道歉,该负的责任我也会负,请你恢复后务必帮帮她。六六本性其实不坏的。” “我不要你负责。她本性好不好也与我无关。”夏时摆了摆手,“就算你不说我也要救她的。我还有很多事情要问她。还有那位……” 夏时看了眼解愁,皱了皱眉,又飞快地转过脸去。对他而言,读书就是吃饭,而解愁那副读得如痴如醉满脸傻笑的样子,要他说就是吃相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9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99 难看。 “总之还是等我恢复再说吧。”夏时说着,昂起头来,看见周傥正拿着两张纸匆匆忙忙冲了进来,“这么快?” “时间急,我就先把我以前存的稿子改了改给打了。”周傥将纸递过去,“这你应该没吃过,先拿去垫垫肚子。我回去再另外写份好点的……” “以前的稿子?”夏时不太满意地点点头,但架不住肚子饿,还是勉为其难给接了过来,只看了几行,眉头忽又皱了起来。 周傥心里咯噔一下,只道是他又不满意。谁知夏时双眉紧蹙,目光却透出震惊,紧跟着,又渐渐变为困惑。 最终,他抬起头来,犹豫地发出疑问:“周傥,你这写的是什么?” “……是不喜欢吗?”周傥立刻道,“那我再去重写……” “不是。”夏时打断了他,“我想问的是,你这写的是汉字吗?” 周傥:“……嗯?” 夏时眼底的困惑更甚:“为什么我……一点都看不懂?” 第87章 喑哑之书(3) 镜子里面,是一张对于男性来说过分秀气的脸。 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皮肤很白,五官协调,构成一种淡淡的好看。不惹眼,但是耐看,一种细水长流的美。 坐在镜前的男孩扬了扬头,颇为挑剔地打量着自己的脸,不是很满意地皱了皱眉,而后从椅背上拿起件天蓝色的卫衣披在身上,又对着镜子看了看,微微撇了撇嘴,猩红色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得意与嫉妒。 房门忽然被推开,有人从屋外走了进来。他慌忙收敛了表情,对着镜子做了个深呼吸,缓缓眨了眨眼,再转过脸去时,眼睛已从猩红变为了墨一般的纯黑。 “回来了?”他朝着进门的人展颜一笑,站起身来,顺手将过大的蓝色卫衣又往上扯了扯。来人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似是不太相信般地开口,声音里带着迟疑:“夏时?” “嗯。”他点了点头,朝来人走了过去,努力维持住脸上的笑容,“是我。” 来人眯着眼,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蓦地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他呼吸一滞,身体瞬间僵硬,眼睛转了一下,却依旧是动也不动地任由对方钳制,眼帘微垂,遮挡住半边眸子。 并不宽敞的房间里一时被沉默填满。两人之间久久无话,是剩下克制隐忍却任变得渐渐急促的呼吸声。他仍旧一动不动的,就等着那男人开口说话,像是在等待一个判决。 许久之后,男人终于出声了。只听他冷笑一声,松开手,径直掠过他走了过去,坐到写字台前,自顾自地打开了电脑,没再回头看他一眼。他似是完全没料到男人的反应,一时间愣在了那里,怔怔地用手摸着自己的脸。片刻后,他猛然转过了头:“即使变成这样,也还是不行吗?” 男人没说话,打开了word文档,开始自管自地敲字。 “即使我变成这样,你也还是不满意吗?”他忍不住又质问了一遍,这次略微提高了音量,“你创造我、培养我,删净我的内容,拿走我的身体和脸,不就是为了让我能越来越像他吗?现在我已经这么像他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没人理他。那男人只管自己噼里啪啦地敲字。不知敲了多久,直到最后一次回车键都被用力果断地敲下,他才停下十字的动作,背对着身后的少年,缓缓答道:“像。但还是不够像。” 双腿一蹬,皮衣旋动,他转过身来看着少年,两手交叉着支在下巴下面,神情不像是在看一个人,倒像是在打量一件产品。 “我曾经以为我能把你打造得很像他——无限接近的那种。但现在看来,我终究还是太过乐观和理想了。你不是他,也变不成他,甚至连神似都做不到——即便拿到了他的大部分内容和灵力,你也只能得到一副和他相仿的皮相,仅此而已……” 少年的胸口剧烈起伏,突然开口,用力打断了男人的话:“不好意思,但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 男人挑眉,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什么?” “我得到的,可不止是夏时的大部分而已。”少年说着,微微抬起下巴,伸手抚上自己的胸口,“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不死之书,已经全部都在这里了。记忆也好、内容也好、灵力也好,全部都在我这。我已经尽力了,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你要是再不满意,我也没有办法……” 他话未说完,便看到男人轻轻摇起了头,唇角上挂着嘲弄。他慢慢地住了口,话锋一转,声音里带上了些许的迟疑:“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看来盲目乐观和理想的并不止我而已。”男人轻轻笑了笑,舒展身体,向后靠在了椅背上,“谁告诉你,你吞掉的是‘全部’的夏时?” 少年怔了一怔,旋即愕然睁大了眼。男人颇为好笑地欣赏着他的表情,徐徐点了点头:“没错,那个被你认为已经完全‘吃掉’的夏时,其实还有‘剩余’——很少很少的一点点。虽然微小,但凭着不死之书的特质,想要再成长起来也完全不是什么难事。” 他说完,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用质疑这个消息的准确性,我看到的,往往都是真的,这你是知道的。” 少年的表情一时变得茫然起来,转瞬又变得狠厉,眼睛里透着愤怒。 “我不明白你在高兴什么!”他忿忿道,“我的行动没有成功,你觉得很高兴?很好玩?别忘了,那个想让我去吞噬夏时、变成夏时的人就是你!” “我没忘,不过就事论事,跟你说下事实而已。”男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继续道,“嗯,这么看起来,你这性子也不太像。话说你以前就有这么暴躁吗?还是最近‘吃’了夏时以后就‘进化’了?” “别跟我替以前。你以前从来都不正眼看我。”少年闭上眼用了吸了口气,总算是强按下了当场摔门而出的冲动。他再次睁开眼,瞳里又是一片猩红:“那现在是怎样?要我去把剩下的也一并解决掉吗?” “这倒不用,不麻烦你了。”男人再次耸肩,“吞了也没用,我算是明白了,你再怎样也变不成他——奇迹是无法复制的,这点我早该知道。” 转过椅子,他再度敲起了键盘,完全没理会身后人刷然苍白的脸色。零散敲了几个字,他忽然又似想起什么,眼中流露出期待:“诶,我突然想到现在这个情况还挺不错的啊。一个夏时,小小的、还没长大的夏时,因为不健全而丧失情感,对自己现有的打字员也毫无感情——他现在就像是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奶狗,谁都可以抱回去养,慢慢调教。” 他的眼睛亮了,语气变得兴奋起来:“也许我是时候给自己搞到一本真正的不死之书了。” “可你本来不是这么说的!”少年蓦地提高了音量,“你说过,只要我能变成他——” “可你变不成他,不是吗?”男人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半侧过头看着少年,眼神冷漠得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100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100 像玻璃,“我以为我们已经就这个结论达成共识了。” 少年的声音噎住了。好一会儿,他才艰难地从喉中挤出最后一点声音:“你……你去找他了。那我怎么办?” “你依旧是你啊。”男人理所当然地说着,再度转过脸去,“我创造了你,我是你的主。这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好,我明白了。”少年默了片刻,转身向外走去,“如果这就是你希望的,那我无话可说。不过有件事,我觉得得跟你说一下。” 他站在门边回望男人,一手握着门把:“我不知道那个夏时到底还剩下了多少,但可以确定的是,他有非常重要的东西,落在我这了——你的小奶狗,怕是永远都长不大了。” 他说完,转身离去,门扇在他背后利落合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男人长长地“唔”了一声,没有回头,任由电脑屏幕的冷光打在他脸上,荧荧的,像是块薄薄的板,掩去了所有表情。 第88章 喑哑之书(4) 不知是不是因为最近的事情太过闹心,周傥发觉自己陷入了久违的多梦的境地,梦到的还尽是过去的事——准确来说,是和夏时刚认识那会儿的事。 那并不是很愉快的记忆——因为最初的他完全可以说是被夏时骗上贼船的。他永远都记得他们初相逢的情景:在写稿的疲惫与单机的沮丧中偶遇一场文字铺成的幻境,彼时尚是青年模样的夏时穿越幻境缓步而来,漆黑的瞳里隐着光藏着语,美得像是一片轻盈的幻梦。 而他——他当时真的以为这是他修仙修出的幻觉,脑子里还傻乎乎地想着“古人诚不欺我,人在猝死前真的会看见天使”。心说写稿写到猝死也算是一场壮烈,更何况死前还能见到这么梦幻的场景也算是值,他便怀着那一分震惊两分迷醉三分自怜剩下五分尽是懵懂的心情,对着夏时说了句“好啊,我愿意”。 说完了才反应过来,愿意啥? 对面那男人刚才跟他说什么了吗?完全没注意听啊。 然而已经晚了——话一出口即为契约,他已经被光荣地选为夏时的第不知道几十还是几百任的打字员了。 ——坦白讲,这并不是一个好差事,起码在当时的周傥看来是如此。这意味着他必须不断地为这个像是流落民间的皇子一样明知不受欢迎却还是要突然跳出来的家伙去收集很多真人故事,然后编撰、润色、打印。毫无疑问,这极大地压榨了他自己的写作时间。 “这有什么不好。”面对他的不满,这个叫夏时的妖怪居然还挺气定神闲,“你为我写作是写作,为那些读者写作也是写作。你为他们写作,一天十更几十万字都不见得能收到一条评,为我写作,每章我都能及时给出回应。怎么想都是为我写比较划算吧。” 见你的鬼……周傥在心里暗暗地骂着,花了好一番力气才把这四个字给咽回去,转而争辩道:“我不为任何人写作。我只为我自己写作。” “那是你自己的想法。”夏时瞟他一眼,放下手里的a4纸,双腿一蹬,灵活地控制着转椅从书桌滑向餐桌,顺手拈起桌上周傥买的葡萄:“这葡萄不错,比你的那个故事甜多了——不是我说,你刚给我的那个故事太酸了。” “那不是故事,只是我对真实事件的一个记录。”周傥没好奇道,“而且也没很酸……虽然我吃不出故事的味道,但那本怎么想都不可能是酸的,那本是he。” “还是那句话,这只是你自己的想法。”夏时说着。周傥不解,问了一声,却见夏时只是笑,那笑容越来越模糊,直至与背景融为一体,然后刷然消散,像是水波般荡漾着远去。 夏时说的那个故事是什么?周傥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自己确实是有写过这么一个故事的,也确实适合夏时发生过这样的对话,没记错的话,之后他对夏时的嫌烦就到达了顶点——如果你有一个邻居,天天吃你的喝你的,从买菜到洗碗都由你负责,他还要每顿都要挑挑拣拣,你也会嫌他烦的。 不过很奇怪的是,即使是在他最不耐烦的那段时间里,他也从未产生过要将夏时抛下的念头,哪怕对方一直强调着“你不愿意你就走,我不会拦你”这样的白莲花调调——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明明厌恶着邻居的蹭吃蹭喝与毒舌点评,却还是任劳任怨地选购烹饪,还总想着把菜做得比之前更好。 大约心里还是放不下的吧,或许还有那么点不肯认输的犟……周傥这么模模糊糊地想着,意识朝着更深的梦境里沉去,又一个场景在他眼前铺开。 依旧是他那间小而幽暗的房间里,夏时坐在他的电脑桌前,正饶有兴趣地在看他写的小说。而他自己正在一边拖着地,垂着眼帘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目光却时不时飘到夏时脸上,偷偷觎着的表情,想从那眼梢嘴角捕捉到关于心情的蛛丝马迹,耳朵也一直处于备战状态,等待接受一切负面点评的攻击——他甚至连回击的腹稿都已经打好了。但凡夏时敢说出任何他不喜欢听的评价,不管是从哪个方面下手的,他都能第一时间怼回去。 然而,事实上,从头到尾,夏时什么都没说——他只是仔细阅读着那些文字,不发一言。任凭周傥因为他长久的阅读而越来越心慌,连脸颊都发烫。 直到周傥实在累了、拖不动了,准备将那把头都快给磨秃了的拖把放回洗手间的时候,他才终于咬着指甲,缓缓开口:“其实就我个人而言,我还是挺喜欢你的小说的。” 周傥蓦地停下了脚步。 “你这种的,怎么说呢,其实也算是‘私小说*’吧。”夏时说道,“虽然不是用的第一人称,但可以感觉到你是将你自己,还有你周围的事,都放进你的故事里了。有一种说法认为,作者‘将自己直接了当地暴露出来*’的小说就是私小说,从这个角度来看,你这确实就是私小说没错。但是又不完全是……” 他突然转过头来,漆黑的眸子直直地望着周傥:“你把自己藏得太深了。” 周傥愣住了。不管是此刻的周傥,还是靠着梦境溯回而来的周傥——同样的话,不管听几遍,心仿佛都会颤。 “你的小说貌似经常被人说‘晦涩’,对吧?”夏时没理他,自顾自地说道,“‘装逼’、‘混乱’、‘看不懂’、‘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意识流’……这也是难怪的,因为你总想着把自己藏起来——正常人写小说,不管怎样,总是希望别人看懂的吧?只有看懂了,才会理解,才会有喜欢和欣赏。而你呢,却是将自我分成了碎片放进了文里,又生怕别人看出来,所以才不自觉地用一层又一层的文字去掩饰、设障,阻拦你的读者向前——啧,怎么说呢,虽然不是没见过,但像你这样极端的也是挺少的了。一方面那么想让人看到自己、理解自己,毫无保留地把自己呈现在读者面前;一方面又那么害怕被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1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101 发现,甚至于要用文字去加结界——” 他的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声音忽然变得有些遥远:“自卑又自傲,坦诚又虚伪,天真又警觉,真是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该说果然是文人吗……” 周傥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一声久违的叹息忽而自他心底响起,溪水般地流淌而过,经处是带着湿意的微凉;突又感到一股力量在将他往外拽,明明是在梦里,却能清晰地感觉到眼皮的震颤,眼前的世界忽然分崩离析,碎裂之后又糊成一团,推着周傥的意识一直向上。 在即将清醒的一刹那,周傥的耳边隐隐约约地,又听见了夏时那有些遥远的声音——“不过有件事你可别忘了。写作的初衷,不少都是因为寂寞,而当写出的文字无人呼应,这寂寞就会千百倍地放大,而过于庞大的寂寞——可是会引来怪物的哦。” 周傥猛然睁开了眼睛。 头顶是熟悉的天花板——他又在杭一苇家的沙发上睡着了。 搓了把脸,他坐起身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旁边写字台上的夏时——他依旧是那副三寸高的小人模样,此刻正叠着双腿一脸不悦地坐着,后背靠在一本字典厚重的书脊上。他的周围,则散放着许多教辅类的书籍,从拼音读本到小学三年级的语文课本,应有尽有,不管看着似乎都没什么用。 此时距离周傥上一次在杭一苇家醒来,已过了有两天了。 这两天里,几乎所有人都在为同一件事情而苦恼着,那就是夏时的识字问题。 是的,夏时,作为一个书灵,他突然就变得不识字了——不只是汉字,英文也不认识了。没人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很显然,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夏时现在甚至无法自己补充能量——他的灵力全是靠周傥手下的木灵来轮流供给的。杭一苇和零三帮着想办法,给他找来了很多学习用的教材和视频,买了点读机,还亲自上阵教夏时拼音,结果非但没什么用,反而把夏时搞得更烦躁了,现在他就跟个小野猫似的,谁来烦就咬谁。 然而周傥还是凑上去了,怀着被咬的觉悟。 夏时不高兴地撩起眼皮看他:“你来干嘛?” 周傥:“有话想跟你说。” 夏时:“走吧,我不要你教。” “我不是来教你识字的。”周傥有些哭笑不得,“我是真的有话跟你说。” 夏时打量了他一会儿,支起一腿,将胳膊压了上去:“好,你说吧。” “嗯……”真要开口,周傥反而犹疑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这么说吧——夏时,你还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什么吗?” 第89章 喑哑之书(5) 周傥可以保证,自己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是肯定没问题的——虽然说不上深情款款柔情似水吧,但也绝不至于会让人听了不爽甚至想打人。 但前面也说了,夏时这两天的状态不太好——状态不太好的结果就是,他的心情也不太好。 所以面对周傥那充满鼓励与启发性的目光,他非但没有任何的感触,语气反而充满了不耐:“不知道你说什么,反正不记得了。” “……”周傥反思了一下,觉得是自己没有把清楚。所以他又补充了一句,“就是我们刚见面那会儿,大概认识一周左右的样子。你在看我的小说时,曾给过一个点评……” “晦涩?装逼?”夏时似乎有些想起来了,“混乱、看不懂、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意识流……” “……”周傥努力控住了自己的表情,“嗯,对,是有这些。但我说得不是它们……” “故作高深、文笔差、笔力不足、剧情狗血小白、设定有硬伤、逻辑矛盾、人设不讨喜、角色精分、男主杰克苏、女主白莲花、boss没智商、设置的悬念毫无意义、全文都是尿点……” 夏时诵经一般地将上面一串面无表情地念完,然后昂起脸无辜地看着周傥:“我记得的就这些了。你具体指的是哪个?” 周傥:“……” 他张了张嘴,又合上,然后又张开。努力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记得你以前没说过这些的。” “那大概是我在心里说的。”夏时的表情很淡定。 周傥:“……你说过你挺喜欢我的作品的……” 夏时想了想,决定还是要照顾一下自己打字员的情绪。于是他果断地跳过这个话题:“所以你到底是想跟我说什么?” “不是,你到底喜不喜……算了,当我没问。”周傥呼出口气,矮下身子,认真地看着夏时:“我想问的是,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批评过我,把文字做成了结界。” 夏时注视着他,眉头渐渐蹙了起来,眉间挤出细细的痕迹:“我记得,怎么了?” “我在思考一件事——文字算不算是故事本身呢?应该不算吧。它只是通往故事的桥梁,但有些时候,也能是屏障。”周傥道,“真正能让你成长的不是文字,而是故事,对吧?所以你有没有考虑过,越过那层文字,直接去碰触故事本身?” 夏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试探着开口:“你的意思,该不是叫我去听有声书吧?” “这样也行,但我指的不是这种……”周傥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声音也好,文字也好,都只是故事的载体。普通人的话,或许只能通过这些载体去体会故事,但你不一样。你既然可以穿过灵体的意识去阅读那些写在魂魄上的文字,那么为什么不能将那一层文字也穿过去呢?” 夏时没声了。他更长久地盯着周傥,直盯到他心里发毛。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我不知道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周傥。但我是灵,是书灵,不是什么能够随心随欲开挂进化的东西。我依赖文字,就像你们依赖空气那样,你能做到不靠着空气生活吗?” 周傥默了片刻,问他:“也许那只是你自己的想法呢?” 夏时不打算理他了。他爬起来,从抽纸盒里抽出两张餐巾纸,叠了一下抱在怀里,爬进一个放倒的糖果罐子,将纸巾一张铺在身下一张盖在身上,眼睛一闭,睡了。 周傥摸了摸鼻子,不再打扰他,起身离开。 “其实我觉得你这个想法还挺有意思的。”二十分钟后,杭一苇家的厨房里,听了周傥叙述的零三这么做出回应。他说这话的时候手上还在剥着毛豆,周傥搬了个小马扎,坐在他对面,帮着一起剥,边剥边道:“我也就这么想想,可不可行,能不能行,还是看夏时。既然他说不能行,那再有意思也没用。” “为什么不能行?”零三反问道,“我不知道‘书灵’究竟是怎样的存在,但我知道,夏时先生与它们肯定是不一样的——我听杭先生说过,他本就是无字书,空有一个名字,别的什么都没有,硬是凭着一份执念与一腔不甘才化身为灵。文字于他,本来就是未曾拥有的东西,不是吗?” “可他后来确实是因为吸收了文字才成长的啊。”周傥道。他也说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2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102 不清自己是怎么回事,明明是他建议夏时不要再执着于文字的,可现在面对着零三支持的论调,他却忍不住站到了夏时那边,反倒强调起了文字的必要性了。 零三对此概括得分外精炼:“你被他驯养得太彻底了。” “是吗?”周傥笑笑,不置可否,低头继续剥着毛豆。零三想了想,又道:“话说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你应该是个普通人吧?为什么会和夏时先生在一起?” “我也不知道他看上我什么。”周傥笑了一下,“突然就被他找上了?” 零三:“嗯?突然找上的吗?” “嗯,就是某一天晚上,我刚写完更新,突然他就出现在我面前,出现前还加了许多特技……”周傥回忆着,摇了摇头,“用他的话说,之所以会选择我是因为在网上看到了我的小说,读了一下,觉得我写小说没什么前途了,想做做好事,另外给我提供个写作机会;有时候又会说,是当时看了小说之后觉得我挺适合——谁知道呢?反正突然纠缠上我了。” “你也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和他在一起了?”零三好奇道,“对方连人类都不是,你就这么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也不算心安理得吧,开始的时候还是挺抵触的。”周傥道,“夏时这人吧,不管开不开花,毒舌的本质都是不变的,说话有时又有点喜欢故弄玄虚,我起初还是挺不待见他的。直到后来,他帮了我……” “帮你?”零三剥豆子的动作不知不觉地慢了下来,“你做什么了?” “我……招来了一个怪物。”周傥笑得有点尴尬,“其实与其说是他帮了我,不如说是他救了我,虽然我直到现在还搞不太清楚那时候的事……” 他说完,停了下来,想仔细琢磨下该怎么和零三讲述这件情节简单粗暴感情戏却有点多的往事。谁知他话音才落下来,还没等腹稿的第一句话成型,忽听“砰”的一声,客厅里响起重物落地的声音。周傥与零三对视一眼,慌忙起身冲了过去,才来到客厅的门口,便看到一只透明的罐子骨碌碌地朝他们滚过来,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两张叠得小小的餐巾纸——周傥认出来了,这就是方才夏时爬进去休息的那个糖果罐子。 罐子在这,那么……夏时呢? 周傥顿时慌乱了起来,目光在房间里急切地搜寻着,不放过一个角落。却听零三惊叫一声,抬手指向窗外,面色不太好看;周傥跟着看过去,脸孔刷然惨白。 窗户正大开着,边框齐整,将一方天空框在其中。一只鹰一样的动物正在那一方天空中飞行着,脚上抓着一团小小的、白色的影子。周傥瞪大眼睛,冲到窗边,看了又看,终于确定,那挂在飞鸟脚爪上晃晃悠悠的,分明就是夏时! 第90章 喑哑之书(6) 一年又三个月之前。 周傥蜷在他那张小小的办公椅上,十指如飞,又在为他梦想的事业而奋斗——敲着他那更了几十万都没几条评的小说。 他自觉最近的手速又快了不少,并深知这和夏时的出现有着莫大的关系——那个烦人的妖怪,最近天天在家里接待一些和他相似的精怪鬼灵,询问他们的生平故事,然后再将他们送走。而作为他的“打字员”,周傥不得不和他一起倾听那些絮絮叨叨,甚至还有些混乱的故事,并在之后将它们整理成文字,交给夏时供他进食。这事听着不难,但其实挺费时间,尤其是有的精怪鬼灵废话还贼多,比这文的作者都多,同样的事情可以翻来覆去讲个好几遍,等它一通讲完,几个小时就没有了,更别提还要后续的整理工作。 这样导致的结果就是,周傥的精力大部分都被夏时占了去,属于他自己的时间大幅减少。但他又仍妄想着要维持住每日的粗长更新以留住自己尚不知道在哪个次元的读者,所以只能在有限的时间里爆发无穷的潜力,将自己的手速一提再提,打字时的声音都像是带着杀气。 而就是在这一片杀气之中,那抹黑影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的身后。 周傥眼睛一撇,发现自己手边的玻璃上倒出一个扭曲的人影。他倒没觉得太奇怪——这阵子家里的精怪鬼灵来来去去,他都已经习惯了——只是随口说了声:“夏时现在不在,你在旁边坐会儿吧。麻烦不要乱动东西。” 那黑影没有回应。周傥浑不在意,只道他脑子混沌听不懂人话,自管自地继续啪啪啪地敲字。忽感一阵强烈的寒意从身后包裹了上来,穿透皮肤直透骨髓,立即被冻得打了个寒颤,再往旁边一看,玻璃水杯里盛着半杯浑浊的冰,杯身正发出咔咔的碎裂声。 周傥皱了皱眉,手指一动,先是飞快地把屏幕上的文档给保存了下来,而后便慢慢地将手探向了桌上的手机,口中却仍是那副满不在乎还带着敷衍的语调:“先生麻烦你控制一下你自己好吗?夏时马上就回来了,有什么事你和他说,碰坏别的东西可都是要赔的。” “谁告诉你我是来找那家伙的?”那黑影一声低笑,腔调妩媚,语气婉转,声音里却是裹着一层森森的寒意,像是包了冰锥的花手绢,布上的图案漂亮归漂亮,却挡不住内里的冰水化开渗出,一滴滴地敲在人心上,每一下都发凉。 他——或者说她,还在轻轻地笑。原本还站在几步之外的身影,倏然就来到了周傥的身后,白而细长的手指往周傥的肩上一撘,妩媚声音随着手掌的寒意一并递了过来,毫无阻碍地便钻进了周傥的身体里:“那个唤我至此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啪”的一声,电脑的屏幕倏然一暗,漆黑的屏幕上,映出周傥惊恐的神情与身后女子单纯的微笑——真的是非常单纯的微笑。一张脸上,除了张微笑的嘴,别的什么都没有,活似一枚裂开了缝的鸡蛋。 那枚长嘴的鸡蛋,还在说话……红唇开合间,依稀能看见零落的牙齿。 她说:“你的寂寞感觉很好吃的样子——就是不知道,你本人的味道,是怎么样的呢?” 杭一苇家。此刻。 周傥瞪着那渐渐远去的飞鸟身影,不过片刻便反应了过来,一把拉开了书桌的抽屉,冲着正躺在里面休息的木灵吼道:“快出来,去追!” 抽屉里的木灵却没法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只一个个的跪坐在自己的本体木片上,仰着头,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夏时这几天没办法自己进食,灵力全靠他们轮番供养,供完了的就躺进来休息,抽屉一合,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更不明白为什么周傥会突然急成这个样子。 周傥又急又气,一个用力,干脆将抽屉整个儿抽了出来,“啪”地往书桌上一拍,伸手往窗外一指:“那只鸟!看到没有,快点去追,夏时被抓了!” 木灵们纷纷揉着眼睛站了起来,扒着抽屉边沿探头看。视力随着灵力延伸出去,果见夏时正挂在鸟爪上摇摇晃晃,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慌忙御着本体木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3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103 片追了出去,掠起的疾风擦过书桌,惊飞一叠稿纸,晃晃悠悠飘成一片。周傥不耐烦地挥手将稿纸按下,却听那黑鸟一声怪叫,更急地扇动翅膀,却怎么也甩不脱正逐渐逼近的迅捷木灵。 因着夏时的不住挣扎,那鸟飞得本来就不快,被木灵追上也是不一会儿的事。周傥驯养的这些木灵又都是训练有素的,无需指挥便自发地摆了阵势,从各个方向逼近了黑鸟,想要包抄。那鸟翅上泛着黑气,一边怪叫一边横冲直撞,显是想冲出去,却怎么又撕不破木灵的包围圈,抓在爪上的夏时却还在不停挣动,挥着不知从哪里抓到的牙签,想去戳他的脚杆。黑鸟被闹得不耐烦,眼睛红光一闪,脚爪忽然一松,竟是直接将夏时丢了下去。 夏时吓了一跳,尖叫一声便坠了下去,扑通一声掉进了下方的小池塘里;众木灵也吓了一跳,浑没想到那怪鸟会突然来这招,一时之间来援救都来不及,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夏时掉了下去,尚未反应过来又听一声怪叫,却是黑鸟趁着他们慌乱的工夫,撕破包围圈冲了出来,跟着一个俯冲,又炮弹般地向下掠去,口中音调忽然一变,池塘中一群火红锦鲤浮上,没有神采的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 站在窗口探头张望的零三同样吓了一跳,随着夏时的掉落发出一声惊叫,转头正要去看周傥,却发现身边已没了人影——周傥的吓一跳是所有人之中最早的,也是最快结束的,别人还在惊讶的时候,他已经转头奔出门,要去池塘里捞夏时了。 他走得急,没留心脚底上沾了一张稿纸,直到下楼时才发现。随着他抬脚的动作,那一张纸轻轻地飘下来,发出清脆的声响,明明是很薄的东西,却因为尺寸的关系而带上了那么一点笨拙,看着反而并不算轻盈。 他望着那张纸用并不轻盈的姿态落到地上,不知怎么,忽然又想起了一年多前的那一夜。 那被洪水般的寂寞与稿纸,所淹没的那一夜。 第91章 喑哑之书(7) 杭一苇家附近公园的小池塘里,夏时正艰难地扑腾着手脚,奋力往池水中央的假石上爬。刚把上半身扒上去,抬头看见那只黑漆漆的怪鸟尖叫着往下冲,又忙缩了回去,整个人尽可能地往假石下的阴影里藏。只觉头顶一阵阴影掠过,怪鸟从石山掠了过去,他才松口气,忽觉周身的池水泛起轻微的波动,转头一看,才发觉,不少红鲤正从水底浮出,浑浊的鱼目中是诡异的绿光。 夏时倒抽了一口气,绕着假石缓慢游动,心中不妙的感觉越来越重。 这怪鸟的来历,他不清楚,只知道是来找他的,他午觉醒来才没一会儿就被它从窗口抓了出去,就他个人的感觉而言,这其中并没有多少善意。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怪鸟不仅没善意,还满满的都是邪气——这一池古怪的鲤鱼,明显就是它的手笔。 夏时探头看见那怪鸟又飞远了,被几个木灵缠住,立刻便想爬上假石,只有这样,周傥的那些木灵才能接应他。然而他人是爬上去了,却发现那些木灵下不来——十数条红鲤围着假石虎视眈眈,一看到有木灵靠近,立刻跃起来来咬,鱼嘴开合,吓得那些木灵根本就不敢过来。夏时没法,抬头发现怪鸟又掠了过来,只得又扑通一声跳进了水里,边往阴影里面藏,边划动四肢,设法避开那些呆呆傻傻又分外敏感的鲤鱼。 但这样躲着总不是办法——夏时的心里挺焦躁。他现在的这个灵体没有灵力支持,根本撑不了多久,唯一能供给他的木灵又被这群蠢鱼拦着下不来;若要干脆放弃灵体躲回本体的话,一来他早已没有了真正意义上的、能随时回归的本体,二来他用来暂居的十字架耳钉还远在杭一苇的桌子上,离得太远回不去,是以现在就算想躲,也是无处可躲。他焦急又茫然地绕着假石游动,眼看着周围一圈红鲤渐渐逼近,头顶又有怪鸟的阴影不时投下,不知怎么,突然觉得有点好笑——活了那么久,什么风浪没见过,现在居然被一群连食材都算不上的东西被逼到束手无策了。 他不自觉地伸手往怀里一摸,触手空空,什么都没摸到。夏时叹了口气,抬头一望,撞进黑鸟冷漠而泛着绿光的眼里,不觉一愣,脑海中忽然响起周傥的话——“你既然可以穿过灵体的意识去阅读那些写在魂魄上的文字,那么为什么不能将那一层文字也穿过去呢?” 略一犹豫,他闭起眼睛,将微薄的灵识伸向空中的黑鸟,匆匆地在对方的魂魄上一扫而过。他窥探魂魄的能力尚未失去,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文字即在魂魄上浮现。然而那些文字对他而言毫无意义,现在的他,根本看不懂这些。 “……蠢货。”呼出口气,夏时睁开双眼,扶着假石轻嘲出声,“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话音未落,忽听哗啦一声水响,他仓皇回头,还没来得及看清情况就被突然扑上的鲤鱼一尾巴扫到了水里,立时便呛了好几口水。他手脚扑腾了两下,慌忙将头抬出水面,还未喘上几口又被撞得沉了下去,冰凉的池水不住灌入口鼻——他虽不依赖呼吸,鼻子进水时却也会酸会痛,眼睛一时被水流激得睁不开;待要运起稀薄的灵力夺得片刻喘息,却发觉整个身体里都空荡荡的,甚至还有点轻——四肢渐渐有些不听使唤,他无奈地意识到,自己的灵体可能已经在倒计时了。 令人不适的粗哑鸣叫再度在头顶盘旋,即使闭着双目又有水流阻隔,他依然能感觉到那双透着绿光的眼睛正定定地锁着自己,且距离越来越近。 几乎是不自觉的,他转了转头,目光隔着眼睑再度与黑鸟对上。恍然间,一切的声音似乎都在远去,周遭的水声也好,上方木灵的呼喝尖叫也好,都仿佛被泼了水的彩画一般迅速淡去,唯独剩下头顶那越来越急越来越近的鸣叫,于四面八方缭绕,最终却化作一点白光,在夏时眼前的黑暗中点燃,不住旋转扩大,直至铺满整个视野—— 周傥穿着拖鞋在小公园里疾奔,手上胡乱地捏着那张被他带出来的稿纸,手指不断用力收紧,将纸张捏成扭曲的一根。 他踏在公园铺着卵石的小径上,明明知道不合时宜,脑子里却控制不住地回播着往事——那些不太乐意记起,却总也无法忘记的往事。 ——“我知道你,无人问津的创作者。” 时至今日,他依然记得拿手指抚过脖颈时的冰凉触感,像是擦着皮肤慵懒爬过的蛇。类似的事情,他也曾在梦中遇到过,不止一次,不同的是,梦里站在他身后的,是庄严而又美丽的缪斯女神,而不是这种,形象不佳,还放言要把他吃掉的怪物。 怪物依然在微笑,笑得人心里发毛。周傥知道自己应该跑的,不管用什么方法,总之先跑就对了。然而事实却是,他像个木偶一般地坐在位置上,因为恐惧与茫然而动弹不得,只能透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4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104 过电脑屏幕愣愣地望着怪物的微笑,任凭无数黑色的烟雾从地板上腾起,化为藤与绳,一点点地编织成囚笼,将他围困其中。 呼吸在变得困难。他艰难喘息几下,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到底是谁?” “顺应你的寂寞与执,远道而来的人。”怪物轻轻地笑,声音还是那么好听,“你家老板没告诉你吗?因为寂寞而写就的文字,如果无人回应的话,那寂寞就会一直放大、放大……大到让人想吃了它。” 伸手扳过周傥的脸,她注视着周傥惨白的脸色与颤抖的嘴唇,困惑地偏了偏头:“你这是在怕我吗?何必呢,类似的存在,你不是早就已经见过了吗?” 她松开抓着周傥的手,柔软的手掌顺势在他脸上摸了一把:“我吃的是文字后的寂寞与执念,他吃的是藏在文字里的情感与波澜。本质上,其实都是一样的,只不过他喜欢细水长流,我喜欢杀鸡取卵;他习惯用碗用筷,而我喜欢用手抓饭,仅此而已……” 周傥瞥她一眼,旋即比起双目,牙缝里挤出声音:“我不明白。” “你也没必要明白。”怪物笑道,声音忽然变得有些远,“你只要知道,我和他,其实都是一样的……” ——对的,其实都是一样的。 数十步外的池塘里,埋于水下的夏时陡然睁开了双眼。 漆黑如夜的眼睛里,依稀有光芒闪动,仿若星辰。 第92章 喑哑之书(8) 何为“灵”? 物的萌芽,人的余烬。日升月落,不知在某一个平凡的瞬间,众生倏然开窍,然后便可为灵。 何为“窍”? 人心、人情、人智、人欲。 何为“开窍”? 突然有感、突然体悟、突然懂得。 夏时之所以化灵,是因为他在漫长的寂寥中生了成长的欲念;而夏时之所以成长,是因为他在百般故事中,啖食着人心。 就和那个在深夜摸到自己身后的怪物一样……不同的是,那位明显更挑嘴一点。她追寻寂寞而来,也仅以此为食。吃相与习惯也要更差——夏时可不会专门为了一顿饭而跑到人家家里去,更不会把做饭的主人也一起拿来填肚子。 周傥的记忆里,那个没眼没鼻、唯有一副红唇的妖女正亲昵地搂着自己的脖颈,嘴唇凑在耳边低语。她的废话有点多,一边表达着对周傥的满意,一边又在嘲讽夏时的无能。“那家伙看着厉害,其实就是一个离不了人的废物而已。”她略带轻蔑地说着,声音里带着笑意,“连靠自己进食都无法办到的废物,我真不明白你满意他什么。” 并没有很满意啊——周傥在心底苦笑。但若是和身后这位相比的话,他确实是更满意夏时一些,起码他不会胃口一来就把自己也给吃了。 但这话,他说不出来——并不是由于胆怯,也不是出于战略性沉默这一类的原因,而是因为,他真的说不出话了——周傥的周围,黑气正在弥漫,一缕缕的。它们从地板的缝隙里冒出,紧跟着绞拧成藤蔓,在空气中扭动狂舞。周傥的手脚都已被那藤蔓捆住,唇齿间亦被藤蔓塞上。那怪物似是很满意他这副样子,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旋即一散,再次出现时却已化作漫天稿纸,在周傥的面前簌簌而落,偶有几张没落下的,纸张一展,字里行间竟是一排排细而尖锐的利齿,嘶吼着朝他扑来—— 夏时用力眨了眨眼,瞳中有光掠过。 他此时仍泡在水里,周遭仍是虎视眈眈的鱼和飞禽,它们的眼睛里仍闪着绿光,自己也依旧被逼得不住呛水。但夏时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冥冥中,仿佛有什么传达到了他的心底,唤醒理智一方。 夏时又眨了眨眼,终于搞清了那股异样感觉的来源——是周傥。 他与文字的缘分虽然失去了,与周傥的缘分却还在。作为他的打字员,周傥的一些东西有时总会飘到他这里来。有时是心情,有时是想法,有时是梦。 有时也会是像刚才那样,一点模糊的记忆的碎片。 “这种时候,不急着捞人,瞎想些什么有的没的呢……”夏时在心底抱怨着,眯起眼,看上方水波荡漾,混着周傥的记忆,在自己的眼前晃,时间仿佛一下子变得很慢,画面也好声音也好,都似被从当下的情景里抽离,自顾自不紧不慢地放着,不断地被水纹搅碎又重组,断续而又清晰地传达过来。 “那家伙看着厉害,其实就是一个离不了人的废物而已。”红唇妖女略带轻蔑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回响,“连靠自己进食都无法办到的废物,我真不明白你满意他什么。” ——啧,多嘴的女人。 夏时在心底冷哼一声,自己却也知道,那妖女说得并无错处。相比起别的灵,他先天的缺陷的确太过明显——他无法只靠自己进食,也无法单凭自己的力量成长。他就像个未成长的婴孩,稍硬一些的食物都无法入口,只能等着自己的打字员先嚼过一遍,然后再用文字的方式喂他。 然而文字,说到底只是表达、转述。他所需要的、真正能令他生长的,就如周傥所说,是藏在那文字之下的东西—— 人心、人情、人智、人欲。 是悲欢离合、是众生百态、是每个人都倾力而为本色演出的故事。他是物,物是没有心的,因为有了心,所以成了灵;再用这心去体味品尝,然后才会有抽枝与开花。然而那么多的打字员来来去去,他的生长循环往复,却总像是差了那么一些,每每体悟却又遗忘,每每开花却又凋谢,像是从家长那里拿了零用钱的小孩,将钱花完就没了,想要再有,只能再去要。 隐隐地,夏时突然意识到,这似乎是有哪里不对——这习以为常、理所当然的轮回,不知不觉就绕成了一个奇奇怪怪的环,将他困在了里面…… 他想起姚千弘与周傥的对话。想起姚千弘说自己的开花——每一次开花,都是不同,因为每一次的打字员都不同,会带来的影响也不同——这本是已习惯了的事,但现在一想,他就是他,为何每次都会不同? 所谓影响,从何而来? 每次都直接接过吃下的故事里,究竟藏着什么? 夏时合起双眼,感到自己的胸腔里,有什么重重跃动了一下。 ——别人的东西。 每一篇的故事里,都有别人的东西。情感也好、发散也好、叹息也好,都是别人的。他只是懵懂地全部吃下而已。 简单消化后,变成他的力量、他的东西、他的故事,却总好像隔了那么一层,像是石山长出的苔藓,说是自己的,根却不在那儿。 ……有些东西,貌似从一开始就错了。 迷迷糊糊地,夏时又想起周傥的那句话——“真正能让你成长的不是文字,而是故事……所以你有没有考虑过,越过那层文字,直接去碰触故事本身?” 没有。 不过现在……或许是该有了。 夏时苦笑一下,再度睁开双眼,搅在水中的画面与声音登时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5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105 四散。一切都在瞬间恢复原状,时间的流速加快,怪鸟的鸣叫与水流的冲击一起重重灌进耳朵,不知哪条鱼,从背后撞了他一下,夏时在水里翻了个跟头,跟着又被撞到石上。 身体完全无法固定。他手脚胡乱动着,人在水里翻滚起伏,目光却尽可能地、始终锁在空中的那只怪鸟身上——它正被那些木灵围着,一时还无法冲下来。夏时的视线被水模糊,总抓不住对方泛着绿光的眼睛,但没来由地,他就是确定,对方也正看着自己。 正好,也让我好好看看你吧。 夏时默念着,猛地探出灵识,探向空中,直伸进怪鸟的魂魄深处。魂魄之上,字迹俨然,又是故技重施的两层。凭着之前的经验,夏时几乎不用费多大功夫就辨识出了两层故事之间的缺口,一头潜了进去,灵识在文字上飞速滑过,竭力寻找着渗透而过的机会,却只收获一片茫然,更感到一阵飘忽,像是在被什么往回拽——他现在自身的力量不足,这样的状态,能进入就已经很不错了,根本撑不了多久。 夏时心中掠过一丝懊丧,旋即当机立断,分出一抹意识,直接顺着与周傥的缘分爬了过去。周傥焦急的情绪立刻铺天盖地地涌了过来,夏时却没打算逗留,只在冥冥中伸手一拽—— 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的饭来张口了——他对着周傥的魂魄无声张口。坚强,把你的力量借给我。 正在鹅卵石路上奔跑的周傥忽然感觉心脏一痛,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扶住了旁边的树干,只觉大脑一阵空白,像是被瞬间抽走了什么。与此同时,夏时再次探出灵识,带着复又丰沛的力量,一鼓作气地扎进怪鸟的魂魄,穿过文字的缝隙,用力向下渗透,哪怕那层阻力着实让人难受—— 终于,像是摸到了什么。 身为死卵的痛苦、被抛弃在巢里的寂寞、想要活上一次的欲望…… 惊风雨为这个灵重写的故事是什么?夏时无暇顾及,他只顾着在刚找到的故事里掏摸,急着去寻找那至关重要的几个字—— 找到了! 夏时的眼睛陡然一亮,不顾自己尚在水底,张口便是一声呼唤:“凛鸦!给我搞清楚你自己是谁!” 话音刚落,周遭忽然寂静。 夏时暗暗松了口气。他知道,终于搞定了。 凛鸦,这只怪鸟的名字——他将这名字还给他,他自然会知道,写在魂魄上的两段故事,哪段才是真的。 被凛鸦控制的群鱼也安静了。眼中的绿光退去,它们摇头摆尾地吐了几个泡泡,事不关己地沉入水底,仿佛刚才来合伙欺负人的,不是它们一样。 徒留夏时一人,摊着四肢,慢慢地往水底沉去。 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了,他索性就不动了,任凭水流将他往下压,无所谓挣扎不挣扎。鼻子也好、眼睛也好、肺也好,都在疼,然而这些疼痛,在心底蓦然窜起的新奇与惊喜面前,是那么微不足道。 周傥的记忆碎片又出现了,大多是随着他刚拽取的力量一起过来的。画面与水交融,这次呈现得更为清楚。夏时静静地看着他的回忆,看着在某个碎片里,自己撕开一片黑暗与漫天长嘴的纸,朝着他伸出手去的画面—— 一如周傥现在,打破水面,朝着自己伸过手来一样。 两道声音响起,此刻与过去共鸣,现实与回忆重合,不同的角色与声音,说的却是相同的话—— “别怕,我已经抓住你了。” 第93章 喑哑之书(9) 杭一苇推门进来的时候,一时间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问题。 一切都很和谐——厨房里,零三正带着ps化身的六六剥毛豆,边剥边低声交谈着什么,六六的眼眶红红的,看上去似乎是被作为老大哥的零三给训了;客厅里,周傥正蹲在书桌前鼓捣一只抽屉,看上去似乎有些棘手,满头大汗的,桌上一群木灵抱着自己的木片排排坐着,昂首看着他,那模样有些疲惫又有些期待;解愁又从硬盘里跑出来了,此刻正蹲在角落里,身上打着浓重的阴影,看着一点儿也不解愁;他的不远处,夏时正窝在沙发椅里,手上拿着解愁那本惊风雨的签名书,正在漫不经心地翻,神情懒懒的。椅背上,一只漆黑的鸟正站在上面,专心致志地低头啄羽毛,黑色的豆豆眼转来转去的,夏时的手指一动,它便立刻停下了动作,鸟嘴就这么插在羽毛里,一动不动的,唯余一双眼睛灵活转动,像是在忌惮着什么,等夏时翻过一页,手指不再动了,它才仿佛解冻的水面般又恢复活力,继续啄自己的羽毛。 杭一苇傻呵呵地就这么站在客厅门口,盯着那鸟看了好几分钟,乐不可支,觉得那小鸟还挺有意思;完了自顾自地拎着东西往卧室走,走了一半突然发现不对劲——他们家啥时候养的鸟,他咋不知道?! 他震惊地回头,紧跟着便发现了更令他惊讶的事——他客厅桌子的抽屉,居然被整个儿抽掉了!零三剥了一下午的毛豆,居然还没剥完!六六这个懒癌晚期的,居然会帮着一起剥毛豆! ——等等,六六不是死机了吗? 杭一苇心中一动,转身就想去厨房打听情况,然而还没走上进步,他猛然又意识到了一个令人非常惊讶的事实…… 他愣愣地转头,正对上夏时平静的双眼:“嗨,好久不见。” “好久不……不对,什么好久不见!”杭一苇几乎是跳了起来,难以置信地指着夏时,“你这特么又是个什么情况啊!” “如你所见,因为某种原因,我的身体二次发育了。” 几分钟后,客厅里,已经恢复到初中生身材的夏时对着杭一苇镇定地说道,背景是周傥敲敲打打修抽屉的声音——他在扯出抽屉时貌似是撞坏了哪里,现在整个屉子都塞不回去了,他正在努力地修。旁边的木灵似是对他已失望,自发地排成长队,抱着本体往外走,准备搬到书房里去住。 杭一苇坐在夏时的对面,目光不由自主地就被这支长长的队伍给牵走了,目送着他们离去。夏时见状蹙了蹙眉,提高了音量道:“听到我说话了吗,杭一苇?我说——” “你说你恢复了嘛,我知道的。”杭一苇的目光一下子被拽了回来,语气却是已经平静下来。只见他伸手摸了把寸头,对夏时道:“原因你又不肯细说,就直接一句某种原因含糊了过去,我听着也没什么劲。” “本来也没打算详说原因,浪费时间;只是想跟你传达一下结果而已。” 夏时理所当然地说着,见杭一苇的目光仍是带着些不放心,便伸出手去,冲他露出血管明显的内侧手腕:“如你所见,我恢复了。虽然还只有到初中生的水平,但好歹不再需要别人来提供灵力了。” “……这是好事。”杭一苇注视那块皮肤片刻,叹了口气,终是决定不再探问原因,转而道:“所以嘞?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周傥的意思是希望我能再好好养一养,等完全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6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106 恢复过来了再说别的。”夏时不紧不慢地说着,目光若有似无地向外一瞥。不远处,周傥还在笨手笨脚地修抽屉,袖子捋得很高,满脸生无可恋。他们同处于一个房间,夏时没有要避着周傥的意思,但同样的,似乎也并没有将他刻意放在自己的听众名单里,只是顺便就这么说了,他也顺便就这么听了。 “但我不这么认为。”夏时说完了后面半句话,不意外地听见周傥的动作停了。 杭一苇想了一下,即刻明白了过来:“你想去对付惊风雨?” “我是一个善妒又记仇的人,放着那么一个大仇家而不去对付不是我的风格,更何况他的能力比我强那么多,怎么能忍。”夏时说话时仍旧是平平的,单凭语气还真听不出有“善妒”和“记仇”的成分。杭一苇一时分不清他是在认真说话还是在开玩笑,愣了好一会儿,才道:“所以嘞?你想怎么做?” “还在想呢。”夏时气定神闲。 杭一苇:“……” 周傥叹了口气,放下工具,擦着手走了过来:“我还是觉得不妥。你需要休养。” “我养好了也不一定能对付他。”夏时头也不回道,“再说,你确定他会好心等我休息?” 他手一抬,椅背上的黑鸟立刻乖觉地跳到了他的手指上,浑身僵硬,动也不敢动。他将那鸟举给周傥看:“这次来抓我的还只是只鸟灵。你觉得下次会是什么?” 周傥蹙眉,挥挥手将鸟赶开,托着夏时的手指看了一眼,咕哝了一句“当心抓伤”,对夏时提出的问题却没有作答。夏时不依不饶,继续道:“这一次他算是下手轻的,下一次呢?上回被追杀得人仰马翻的事已经忘了?那回我还能保护你,但如果再来一次,我可不能保证。” 周傥默了,脸颊的肌肉却微微抽动了一下,像是被什么给戳中了。杭一苇还以为他会说什么,然而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放下夏时的手,径自走出了门,帮零三剥毛豆去了。 “你不该这么说的。”杭一苇耸了耸肩,对夏时道,“听着好像在嫌弃他一样。” “我没嫌弃他。”夏时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淡淡道,“我感激他。” 杭一苇一愣,抬眼望向夏时,夏时却没看他,自顾自道:“我一直都觉得,他是有些独特的,也相信着他能带给我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嫌弃他的人,一直都是他自己而已。” “……”杭一苇偏头,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夏时抬起眼皮看他:“怎么?” “不知是不是错觉,觉得你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杭一苇不是很确定地说着,转瞬又被扑腾着跃回沙发靠背的鸟灵吸引了目光:“话说这鸟到底是怎么回事?” “和你家六六一样,被一个假故事给骗了,以为我是他的崽,想带我回家。”夏时说着,瞥了黑鸟一眼,这个眼神,才真的算得上是嫌弃,“人名搞不清就算了,连自己的公母都搞不清吗?你是个太监,哪里来的崽!” 黑鸟被他吓得羽毛倒竖,又变成个不会动的雕像了。杭一苇却是看不下去了,挥挥手把夏时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所以嘞,你留着他是想干啥?” 夏时没说话,又捧起了那本惊风雨的签名书。 杭一苇明白了:“你想用他对付惊风雨啊?” 夏时静了片刻,回答道:“也不算是‘用’,只是觉得能帮忙而已。” 杭一苇又摸了把自己的寸头,问道:“你不是说还没想好吗?” “是还没想好。只能算是‘想到’而已。”夏时将手里的书啪地合上,抬头认真地看着杭一苇:“在此之前,我想托你帮我办一件事情。” 第94章 无尽之书(1) 十几分钟后,未秋中介所。 杭一苇从大门探进头来,啧啧出声:“你们这弄的,怎么跟原子弹炸过似的?” “差不多了。”周傥在他身后叹了口气,将杭一苇推进门里,自己走到旁边去开灯,“当时一群灵在里面打砸抢呢,你以为状况会好到哪里去?” 杭一苇撇了撇嘴,走进中介所里,目光从遍是狼藉的桌面上滑过。中介所里的东西毁坏了不少,残骸散得满地都是,这还是被周傥打扫过的——在夏时缩小待机的那几天,他特地抽空回来了一趟,将中介所粗粗打扫了一下,收拾了一点东西。因为当时心情烦躁,说是打扫,其实也就是随便拿扫帚挥了两下,在垃圾堆里翻出些必要的资料物品,之后将门一锁就又走了,根本没心思好好清理。 况且这看着也着实不好清理……杭一苇常常地“嗳”了一声,小心避开滚到脚边的保温杯盖,问道:“夏时知道他家被拆了吗就让我们来找东西?你确定你还找得到?” “应该吧。”周傥站在一楼办公室的中间,四下张望了一会儿,神情上也透出几丝不确定,“如果没人拿的话,东西应该还是在这儿没错的。” “那快点找吧,早点拿到早点回去。我还没吃晚饭呢。”杭一苇催促道。 周傥点了点头,略一思索,反身往楼上跑去。 杭一苇跟在他身后,表情有些怨念。 十几分钟前。杭一苇家。 “我需要你跟周傥回趟中介所,赶紧的。” 客厅里,夏时倚着沙发靠背,一脸淡漠地说着。语气之理所当然,几乎让人怀疑他知不知道“拜托”这两个字该怎么读写。杭一苇“嗳”了一声,向后一靠,语气里透出些不愿意:“大件的话,你叫我我也搬不动的。” “不是大件。一个人就拿得了的。” “那你让他一个人去不就好了。” “不行,你得跟着。” “……为啥啊?” “因为我拜托你了。” “……”杭一苇愣了一会儿,单手捂脸,“你还真是……明天去行吗?我刚兼职回来,晚饭还没吃……” “最好就是现在。”夏时道,“时间拖得越长越有风险。” 杭一苇:“???什么意思?” 夏时垂下眼帘,没有回答,只伸手抚了抚一旁黑鸟颈上的羽毛。杭一苇明白过来了,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行了,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零三!记得帮我留饭!” 零三从厨房里答应了一声,夏时低低地说了声“谢谢”。杭一苇转头看他一眼,忽然道:“你觉得他现在读的到吗?就这里发生的一切?” “谁知道呢。”夏时低声说着,手指轻抚过腿上精装图书的封面,“所以才让你现在就去么……还愣着做什么?别瞪我了,赶紧走吧,再晚三分钟,你们回来的时候就要错过末班车了——啊,不好意思。” 抬头看了眼电视柜上的电子钟,他轻轻地叫了一声,毫无歉意地转向杭一苇:“我不小心看错时间了——看来你们回来的时候只能打的了。” 杭一苇:“……我有车。” “快没了。”夏时真心实意地看着他,“如果你坚持开车过去的话。今天的十字路口可不太太平。” 杭一苇:“……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7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107 ” “这就是你硬拉着我坐公交的理由?” 未秋中介二楼,周傥一边翻着书柜的下层,一边对杭一苇道:“我还以为你是在省油钱呢。” 他蓦地转头看向杭一苇:“你该不会真是为了省油钱吧?” “……就你话多。”被戳穿的杭一苇表情不太好看,“快点找吧你——话说夏时要的到底啥啊?你跟我说一下,我也帮着捡捡。” “就是一个饼干盒子。”周傥答道,将书柜从角落里拖出来一些,跟着又将手探了进去,这回还附赠一个头和半个身子。 “是一个奥利奥的盒子。”他的声音从柜子里面传出来,“礼盒装的那种。上面用封条和胶带贴住了。” 杭一苇听了,便也帮着找,顺口问道:“啥东西啊还给上封条?” “等等拿出来你就知道了。”周傥说着,将身体从书柜下面给拔了出来,跟着掏出几张木片一撒,年轻的木灵们便即刻御着木片飞了起来,围在了周傥旁边。 杭一苇看得一愣:“不是说都累得爬不起来么?” “临走前特地捡了几个精神的跟着,不然找起来太累。”周傥说着,冲着那些木灵比划低语了一阵,木灵们纷纷点头,一哄而散,帮着一起翻检了起来。杭一苇看得有些感慨:“乖乖,你这弄得太方便了也。” “投机取巧而已,跟你们这种肯定是没可比性的。”周傥说着,蹲下身去,又去检查另一个翻倒在地的柜子。杭一苇站在一边看他,模样似笑非笑:“我们这种?我们哪种?” “夜行者,通灵人。”周傥头也不回地说着,将柜子里的东西一件一件往外拿,“不是这样吗?” “那是没什么可比性。”杭一苇随口道,没注意到周傥的动作短短地停顿了一下,自顾自继续道,“本来也没什么好比的。” 周傥的动作又是一顿:“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没什么好比的啊。”杭一苇大大咧咧道,“比什么?比谁能耐本事大?比谁做事更开挂?还是比谁粉丝多?有意义吗?你追求的是这个吗?夜行者,说白了也就是多点天赋而已,就好像有人天生长得漂亮,有人唱歌好听,这都是天分。而你呢,一个普通人,自己努力读书,考出了一个好成绩,别人要夸你,你说不要夸,没啥好夸的,我长得又不漂亮唱歌又不好听,考得好怎么样,我还是不如他们呀——这个剧情有没有特别熟?小学课本里都是这么写的啊。然后它就会告诉你,不要盲目和别人比较,要学会发现自己身上的闪光点巴拉巴拉……你别笑,我跟你说,幼儿园和小学,这两个阶段的课本啊,里面往往藏着很多真理。” “你这举的例子不对。”周傥摇头道,“不是这么个说法……起码在这个世界里,这个有灵的世界里,我确实和你们不同。” “多不同?我没感觉,我估计夏时也没啥感觉。”杭一苇道,“如果非要说有谁一直在强调这一点的话,我认识的人里,也就只有你。” 周傥:“……我没有。” “你嘴上没说,心里是这么想的。”杭一苇找了个干净地坐下来,事不关己地看着几个木灵飞来飞去忙忙碌碌,口中说道,“有没有跟你说过你以前的样子有些……端着?反正就那个感觉吧,像是在刻意掩盖着什么、模仿着谁,但给人的感觉就有些违和……” “因为我和你们本来就是不一样的。”周傥无奈地有强调一遍,转头看到一个木灵正冲自己招手,便爬了起来,朝着木灵所示意的方向走过去,将手伸到床底下,努力地去够下方的一个铁盒子。杭一苇只做没看见,低头刷起了微博,自管自道:“不一样?没觉得啊。我只觉得是你觉得自己不一样——因为觉得自己不同,所以不安,一不安么,就琢磨着装模作样,但又始终装不像——因为你自己心里就觉得自己是不同的。” “……”周傥的动作又一次顿住了,维持着趴在地上,探手到床底的动作。木灵不解地看了看他,自行飞到床下,抵着铁盒子的另一边,帮着往外推。感受到掌心里异样的触感,周傥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将那盒子给拖了出来。 “那是你的想法。”他对杭一苇说着,伸手去撕那饼干盒上的封条和胶带。 “随你怎么说吧。”杭一苇耸了耸肩,将手机收了起来,“反正在我看来,你和夏时以前找的那些夜行者也没差很多。” “夏时未必这么想。”周傥低声说着,用钥匙挑开了最后一层胶带。 “确实。”杭一苇认同地点点头,走过去拍了下周傥的肩,“你知道吗?他之前跟我说,他挺感激你的来着——怎么样,开不开心?难得看他给个五星好评……诶,东西找到啦,这么快?” 周傥没回答他。他的动作已经完全停住了,再一次地。 “振作点。”杭一苇拍拍他的肩,自行打开了饼干盒的盖子,旋即眉头高高地扬了起来:“嘿,这都是些啥啊?” 依旧没人回答他。 杭一苇撇撇嘴,不解的目光落在盒子里。饼干盒里,空空荡荡,除了一本稍显老旧的卡通硬面笔记本外,再无一物。 第95章 无尽之书(2) “你说这个?嗯,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杭一苇家的客厅里,夏时手里翻着那本被他们带回来的本子,语气淡淡的。杭一苇坐在他对面,边扒着零三留给他的冷饭,边夸张地挑着眉毛,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五个字:“装,你接着装。” “好吧,如果非要说的话,这个应该算是近似于我本体的东西吧。”夏时默了片刻后,说道。杭一苇又是一挑眉:“我记得你说过,你很久以前就不需要本体了,也早就没那种东西了。” “都说了,只是‘近似’而已。”夏时答道,“我再怎么也是物灵,总得有件可以作为本体的东西,不然就和没根一样,很奇怪的。” “然后你想说,这本上面画着不知道是小魔仙还是美少女的东西,是你选的本体替代品?”杭一苇用拇指刮去嘴角的米粒,诚恳道,“恕我直言,这品味也太差了吧。” “这个随着打字员一起换的,当年刚找上周傥的时候他还不喜欢我,也没心思替我挑给好看的,就随便应付一下了。”夏时说着,往厨房看了一眼。杭一苇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透过紧闭的玻璃拉门,正看到周傥在厨房忙碌的身影——他们才刚回来,周傥就被夏时赶去厨房给零三帮忙,现在正忙着洗油烟机,忙得满头大汗,零三在一旁不住扶额,看上去有些崩溃。 转头再看向夏时,杭一苇这才意识到,自打夏时搬进他们家后,这还是第一次,他俩实现真正意义上的独处——夏时的黑鸟不知去了哪里,周傥养的那些木灵也已全部搬去了卧室,现在整个房间里,是真的就剩他们俩了。 这特么是要搞事的节奏啊……杭一苇这么思忖着,默默地扒掉了碗里最后一口饭,将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8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108 空碗放在了一旁。 “我说真的有这东西吗?你别是糊弄我吧。”他对夏时说道,“我也当过你的打字员,这个设定我怎么不知道。” “你就当过两个月,你知道什么。”夏时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将本子合起,收在一边。杭一苇点点头,道:“好吧,就算这个真的是好了。那么你拿这个是要做什么呢?这玩意儿能对付惊风雨?” “大概吧。”夏时的语气有些模棱两可,转瞬又变得肯定,“不管怎样,这东西再放在中介所里肯定不安全的。惊风雨的目标是我,这点毫无疑问,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 杭一苇怀疑地盯着夏时,好一会儿,才放弃般地向后一靠,举起双手:“行行行,你是男主,不管你做啥都有理——但你起码得告诉我,为啥就拿这么本破本子,也得我和周傥一会儿去吧?从头到尾基本就没我什么事,还白白沾了一身灰……别说什么觉得可能有危险,两人行动才安全之类的,第一,你连我开车出去会出事都能看到,没理由看不见我们的平安回来。第二,就算你真的看不见,觉得有危险,那你也不该让我和他一起去啊,我只能让软件化灵,还是看rp 的,你把我派过去,是打算让我保护他呢,还是让我保护他啊?” “哪个都没打算。”夏时伸了个懒腰,起身走到窗边,窗子刚一打开,一只黑鸟便从外面飞了进来,停在杭一苇的碗沿上,对着碗底啄来啄去。 “我只是想让你陪他说说话而已。”他半转过头看着杭一苇,神色忽而柔和下来,“那孩子啊,真的太有些话,不管我怎么说都是没用的,只能麻烦你了——这一次,还真是谢谢了。” “……”杭一苇被他震到了,伸出去赶鸟的手僵在空中,被黑鸟轻轻啄了一击也茫然不觉。 “你……被魂穿了?”好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夏时冷哼一声,走回座位上,冲着杭一苇扬了扬下巴:“别傻在那儿了,模样真蠢——零三要叫你了。” “啥?”还没等杭一苇反应过来,便听到厨房里传来零三无奈的声音:“杭先生——你饭吃好了吗?就等你那个碗了,再不拿过来要你自己洗了!” “哦哦,好的,马上!”杭一苇立马从沙发里跳了起来,拿着空碗就跑了出去。周傥从厨房进来,刚巧与他擦肩而过,差点又被他撞回去。他拍了拍肩头,略带诧异地看看杭一苇火急火燎的背影,进屋对夏时道:“你们刚才说什么呢?搞得他一惊一乍的。” “没什么,只是聊了点我本体的事情而已。”夏时随口说着,又将那本破旧的笔记本拿在了手里,“你可别误会,我什么惊悚的东西都没说,他是被碗和洗洁精吓成这样的。” “什么本体?”周傥却没听进他的后半句话,光顾着对前半句诧异,“你不是……咦?” 他蓦地住了口。夏时雪白的食指竖在唇前,正对着他做一个噤声的手势。 周傥愣了一下,旋即笑了:“你真是,又想玩什么花样?” “不是玩花样,只是想尝试一下而已。”夏时说着,伸出手,那只黑鸟立刻扑棱着翅膀飞了过来,乖巧地停在他的胳膊上,“你知道吗,我最近其实一直都在想一件事。” 周傥:“想什么?惊风雨吗?” “不然呢?”夏时淡淡地瞟他一眼,伸出手指轻轻抚了抚黑鸟颈部的羽毛,“我总在思考一件事,就是那个惊风雨,他究竟能‘读’到多远的未来,又能‘看’到多宽?” “……我觉得他应该是和你一样,能阅读魂魄里的故事。更有甚者,他还能动手改写。”周傥沉吟片刻,正色回答道。 “纠正你一下,那个可不叫改写,那叫‘覆盖’。”夏时说道,“再说,覆盖魂魄也不可怕。覆盖总是需要接触的。我比较关心的,还是他的阅读能力——如果他能读到的未来真的那么长远又那么细致的话,那我们也没什么好打了,直接举白旗投降吧。” 周傥摇了摇头:“这可真不像是你会做的事。” “所以我在挣扎啊。”夏时说着,胳膊一抬,黑鸟展翅飞起,两脚抓在了拉开了抽屉边沿。夏时看它一眼,对周傥道:“自从我的能力恢复后,我就一直在阅读这只鸟。它毕竟是从惊风雨的手里飞出来的,谁知道它能不能带给我们一些意料不到的东西呢?” 周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呢?你发现了什么。” “我发现……他或许还真不像我们想得那么全知全能。” 夏时说着,翻开了笔记本的封面,从里面夹起一片东西,举到周傥面前。 那是一片青翠的树叶,叶片薄而半透,细致的脉络清晰可见,脉络中有隐隐的灵力在流动,整个叶片的表面都闪烁着奇妙的光泽。 “让我们看看吧,那个家伙,究竟能阅读到什么样的地步。” 【“让我们看看吧,那个家伙,究竟能阅读到什么样的地步。”年轻的猎人说着,将那神圣的叶片收了起来,伸手又去招呼那为他引路的白鸟。小小的白鸟在桌上跳来跳去,一派天真无邪。年轻的猎人怎么都不会想到,从他决意要进攻魔王城堡的那一刻起,一切的角色便都错了。究竟谁才是猎物,谁又是猎人呢?年轻的猎人啊,或许只有在推开魔王城堡的那一刻,才会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 用力敲下最后一个标点,消瘦的男人稍稍后仰,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今天的成果,眼睛微眯,显出开心的样子。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巨响,房门被猛地推开,他听着身后重重的脚步声,笑意一敛,脸上显出些许的不耐烦,旋即便转过脸去,跟着便看见了少年怒气冲冲的脸。 “那些灵!那些被你搞疯的灵!你到底管不管?!”少年愤怒道,“一个两个都在发神经,劝也劝不了收也收不住,你到底想怎么样?管写不管删吗?!” “你看不惯,别理也就是了。这儿又没人来,一两个迷失自我的灵,疯点就疯点了,还能怎么样?又不会主动跑出去搞事……” “对,他们不搞事——从头到尾搞事的就只有你一个!”少年难以忍受地揉揉额角,“算我求你了,你玩完之后,起码把玩具收一下行吗?他们这么疯疯癫癫的,我真的很难办!” “收什么,过两天还要用的。”男人满不在乎地说着,忽而认真看了少年一眼,“说起来,你最近是不是越来越暴躁了?我记得你以前都不知道要发脾气的。” 少年:“……” “这算是什么?劣质版的‘开花’?”男人饶有兴趣道,“意料之外得好玩啊。” “随便你玩谁都好,现在别来烦我。”少年冷冷道,“你不是就要有新玩具了吗?乖乖等着吧!” 他说完,旋身走出了房间,耳听得身后的男人一声轻笑:“说得也是——玩具也好书籍也好,肯定还是正版的好。盗版的再有趣,总归还是差了一些的。” 少年闻言,脚步一顿。随即咬牙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9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109 ,砰的一声摔上了房门。 第96章 无尽之书(3) 自己,究竟算是怎么样的存在呢? 这是他最近一直在思考的东西,却怎么也想不出答案。或许以前也有想过这个问题吧,但他已经记不清了。过去的记忆太苍白又太模糊,像是一团遥远的雾,看上去似乎有那么点东西,但实际上,拿手一触,什么都抓不到。 似是而非,似有若无,这就是他过去的记忆,亦或者说就是他的存在本身——在获得那些经历与情感之前,他的内在一直都是虚无的。虽然也有“自我”这样的意识,但这意识充其量也就是雾气中一点小小的光而已,比烛火还微弱,什么都照不亮。知道谁是自己的“主人”,知道“主人”在要求着什么,知道自己该为了这要求应该怎么做,这就是他意识的极限了,至于别的,感知、情感、喜恶、对外界的认识,这都是很不存在的东西。因为他是“残缺”的,是盗版的“残次品”,所以他是不配拥有这些的。 起码以前他是这么认为的。 但现在的他已经不这样想了——空虚的内在被别人的东西填得满满当当,他像是突然吞下了仙药灵丹的懵懂精怪,拨开云雾,眼前一片豁然开朗。以前总是搞不懂的事情,突然就理解了,以前总是觉得多余的事情,这才发现其实没那么多余。笑、泪、愤怒、疲惫,统统统统都明白了,这么多新奇而有趣的东西,他无法理解自己怎么会错过那么久,更无法想象自己曾有可能会一直错过下去。 抢别人的又如何?这些已经是他的东西了。 每一天每一天,他都要一个人坐在走廊的尽头,把这些东西拿出来反复体味,像是玩着珍藏的玩具。越是品味他懂得越多,懂得越多他想知道的也越多,思索蔓生在疑问之上,越长越大,越生越长,直至最后,达到了一个极限。 “自己算是怎样的存在”——这样的问题,变成了很厚天花板,一直压在那儿。他想过去,但他过不去。 他试着从自己的出生入手,想起的东西却不太令人愉快——被遗落在老屋里的空日记本,带着从未被书写的遗憾。正是这一点点的遗憾,让他的主人找到了他,然后用自己的能力,强行让他成长,变成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灵。 “有点揠苗助长的意思,不过其实也差不多。”他的主人是这么跟他说的,“反正我要的也只是一个容器而已,以后只要拿来装他的东西的。空点就空点吧,能干事就行。” 所以——容器,这就是他存在的意义吗? 望着窗户上倒映的自己的脸,少年的心中窜起些许火气。什么容器不容器,他就是他而已。他变不成那个家伙,他也不想变成他,就因为这样,自己就活该被嫌弃? “恕我直言,一边用着别人辛苦积攒的东西才充实自己,一边又信誓旦旦的宣称这就是所谓的‘自己’,这样的行为,似乎是有点婊哦?” 一个清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错愕地看着那张出现在窗玻璃中的脸,仓皇回头,正看到夏时站在几步之外,双手插在口袋里,气定神闲地看着他。 “而且嫌不嫌弃的……既然没有达到别人给的目标,会被嫌弃也是没办法的事吧?人家又不是为了宠你才创造你的,都这么大人了这点不懂?少年,世界不是为你转的,不是所有人都会拿你当个小公举,不要碰上不善待你的,就说别人渣,觉得自己是朵无辜的白莲花——虽然惊风雨那人吧,确实挺渣的。” 注视着对方尚未从愕然中缓过来的脸,夏时歪了歪头,轻轻地笑了:“怎么,觉得我说得不好听?我觉得也是,似乎有些太毒鸡汤了,对刚刚开始接触这个世界的少年太不友好——不过也没办法。” 他缓缓上前一步,脸上笑容忽而一敛:“我啊是个小心眼,对于抢我东西的人,真的很难说出什么好话呢。” 来着不善的气势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少年这才反应过来,周身立刻腾起稀薄的黑气,开口想要呼唤在附近值班守护的灵。夏时眸光一闪,突然抬手,一根食指竖在唇前:“想找救兵吗?抱歉,他们这会儿可都都不在线。” 放下手指,他转而朝外伸出胳膊,一只黑鸟从走廊的尽头飞过来,停在他的胳膊上。“有个俘虏还真挺方便的,是吧?尤其是当你想玩偷袭的时候。” 他的对面,那个少年的脸色青了。 此处是位于郊外的一所精神病疗养院,不算好的设施,常年弥散着一股幽暗阴森的氛围。不知是何时起,一个富家的公子哥住了进来,带着一台很有些破旧的电脑,占了所有病房里最暗最里的一间。从此,这间精神病院的阴森氛围就变得更加浓重了——每天晚上,这里都会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然而若是有人路过,往往会听见一两声奇怪的呻吟或嚎叫,看到附近或房顶,又古怪的阴影掠过。 “你们的大本营就在在这儿啊。”夏时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四周,“这个地方倒确实是挺适合惊风雨那疯子的。他应该在这儿住得挺开心吧,养了一大堆灵,还拥有专属于自己的电脑和夜晚,就跟个国王一样——你们的催眠到位了吗?确定不管怎么闹,别的人都不会醒吗?” 少年没说话,只警惕地瞪着他,周身环绕的黑气更加浓郁。夏时无所谓地看着他,双手依旧插在口袋里,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一样的蓝色卫衣加牛仔裤,一模一样的脸孔,姿势与神情却完全不一样,仿佛是一对性格迥异的兄弟——再相似也构不成双胞胎,夏时的个子矮太多了。他在出发来这前周傥还特地给他补了顿好的,然而终究没能一口吃成个胖子。 “这么看着可真奇怪。”过了许久,夏时发出一声感叹,“我们还要这样站多久?” 少年没有理会这个问题,反问道:“你为什么又长大了?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夏时反问一句,脸上带了些嘲讽,“和某人不同,我可是可持续发展。” 少年的脸色更难看了。 “你看着好像不太开心啊?也难怪,突然多了那么多不属于自己的情感,肯定会有影响。你最近是不是经常生气?我猜应该是吧,愤怒——这种情感最容易共鸣了,而且后劲太大,我一般都会尽量避免进食带着过多愤怒的食物的——囫囵吞真是最糟糕的习惯了,不管什么都招收不误,这是蠢人的吃法。” 少年的脸颊抽搐了一下,脸孔有些涨红了。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的吗?”他沉声问道。 “哦,那倒不是。你误会了。”夏时歪了歪头,认真解释道,“第一,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那位的。第二,我不是来说话的——我是来撩架的。说废话是周傥的活。” 少年“嗯”了一声,脸上浮起困惑的表情。 “怎么,还没意识到吗?”夏时唇角一弯,“他是我们这边踢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10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110 出去的谈判代表,这会儿,估计已经在你主子房间里了吧。” 第97章 无尽之书(4) 同一时间,疗养院老楼五楼的病房内。 穿着病号服的消瘦男子坐在床边上,冷静地看着自己正在嗡嗡作响的旧电脑。屏幕上蓝光闪烁,一个人影正努力地向外爬,姿势宛如贞子。 也许他应该先去把电源切了,趁着对方还有大半个身子在电脑里的时候——惊风雨不是很认真地想着,并被这个想法给逗得笑了一下。他显然并没有将那个贞子一般从电脑里钻出的家伙当做一回事,笑过之后,依旧是那么安静地在那儿坐着,目光里带着好奇,嘴角上挂着嘲讽。 终于,那个人的胸部以上都探出来了——这是一个悲剧。因为那台电脑放得很靠桌子边沿,他探出身子后两手几乎没有什么可用的着力点,再加上电脑桌的高度,他很快因为头重脚轻而一头栽了下来,“咚”的一声,声音还挺响。 电脑的主人在心里“啧啧”了两下。这大约是他见过的最惨的贞子了。 周傥呻吟一声,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手捂着鼻子,指缝里带点红。惊风雨顺手一指电脑桌的旁边:“纸巾在那里。” “谢谢。”周傥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声,快步走了过去。 “我知道你们回来找我,但没想到会是这个出场方式。”惊风雨说话时的面色很平静,语气里却忍不住带上了几分讥诮,“除了借道网络,你们就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出场方式了吗?还是说是觉得零三这几章的戏份太少,一定要想办法给他增加点存在感?恕我直言,一卷的配角而已,塑造得也不算出彩,天生的路人角色,再怎么照顾也就那样了。如果我是你们,我宁愿去捧那只会杀人的木梳,黑暗萝莉什么的,这样还比较有看点。” 周傥忙着止血,没有理他。 惊风雨等了片刻,没等到回答,便又道:“其实我个人更喜欢的还是苏闲这种熟女类型,也好加点擦边球的戏份,萝莉虽然很可爱,但限制终究有些大……不过你们对苏闲的塑造也太不好了,比零三还路人,非常平面,太可惜了,这种美貌又略带忧郁的年轻女人,设计得好的话会很讨人喜欢的……” 周傥用手捏着鼻子,捏了片刻,松开来,很懊丧地还是有出血的迹象。他用纸巾擦了下,继续用手捏住鼻翼,依旧没有回头。 惊风雨的唇角僵硬了一下,却还是维持住了微微上扬的弧度。他往窗外看了眼,又往墙上看了眼,等了片刻,又道:“其实要我来写的话,我肯定会更倾向于构建一个苏闲、润安和景遥的大三角,或者苏闲、苏暇和谢绍松……不过比起苏暇比起来,明显是忠犬属性的润安更讨喜一点,在加上景遥的话,两两单箭头,狗血漫天……读者就喜欢这种。” 周傥“唔”了一声,欣慰地发现流血终于止住了,长舒口气。 惊风雨的表情已经不太好看了。他清了清嗓子,又用力咳了两声,开口道:“说到大三角,我就想起出现在落陌钟剧情里的那一组。说真的,那组的展开太少了,而且塑造得很单薄,完全没有展现出大三角那种在稳固中拉锯的精髓,反而总给人一种在看简化版低级宫斗的感觉,太塑料了……狗血,你主子最喜欢的不就是狗血吗?你怎么半点撒狗血的意识都没有,落陌钟的结局那里,完全可以写死一个的,这样才会有白月光和米饭粒的效果……” 这回,周傥终于有些较大的反应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小声说了句“我的天”。 惊风雨的喋喋不休被打断了。他看向周傥,问了句:“怎么?” “被夏时坑了。”周傥说着,一个转身,顺手将手中的纸团跑进了废纸篓里,“他没告诉过我你居然这么爱说话。” 惊风雨一怔,旋即无所谓地笑笑,翘起二郎腿:“那你现在知道了。” 周傥心累地点点头,又道:“不过也很好理解,毕竟在这里待这么久……平时接触的除了医生护士就是那些灵?也真是够辛苦的。” 他慢悠悠地说着,走到惊风雨的斜对面,顺手拉过电脑桌前的椅子,轻巧地转了一圈,送到自己身下,“说真的,你的精神实际也没什么大问题吧?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考虑到外面住呢?留在这儿,连个能好好说话的人都没有。” “出去就有能好好说话的人吗?”惊风雨勾了勾嘴角,像是看白痴一般地看着周傥,“想得真美。外面和这里其实也没区别。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那么浅薄、又那么狭隘,与他们无关的事情,哪怕你吼破喉咙也不会有人过问的。相比之下,这里还好一些,起码那些医生有时还会装模作样地听进去一点。但他们都太蠢了,我也不高兴和他们讲,他们都不懂装懂,无趣得很。” “所以你就把故事写到灵的魂魄里,用这种方式来发泄?”周傥问道,“你就这样强迫别人去接受你的故事?为什么,惊风雨?还嫌自己的读者少?” “读者?那是种微妙又有趣的生物。文字的沟通足够纯粹,纯粹到你仿佛可以直触他们的灵魂,但也只是仿佛而已——他们只看自己喜欢的,只理解自己愿意理解的,说到底,他们看不透你,你也看不透他们。所以说,我还是更愿意在魂魄上书写,一个故事,我明明白白地传达,对方完完整整地接受,我说什么他就听什么,不会有误解,不会有自作聪明地解答,多好?都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说到这,惊风雨像是觉得挺有趣似的,轻轻笑起来。周傥却没有笑,只是静静地打量着他,眼里带着思索,脸上带着困惑:“一千个人的眼里将会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我以为这是个常识。” “我知道这句话。”惊风雨微微抬起了下巴,“但我拒绝接受。” 周傥的手指交叠了起来,在腿上摆出一个好看的形状:“这听着可有些偏执了——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惊风雨?” 惊风雨的脸上泛起一丝古怪的微笑,周傥又道:“或者我该叫你——韩笔落?” 惊风雨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然而仅仅是一瞬,他的唇角又扬了起来:“我以为你已经不记得我了。” “本来是不记得的,时间稍微有些久了。是夏时试图从别人的故事里‘寻找’你的时候看见的。”周傥道,“‘笔落惊风雨’,我们早该发现的。” “是吗?这可惜,我还特地给留了伏笔呢。”惊风雨说着,朝门口扬了扬下巴,“外面,那个盗版的夏时,看到了吗?我自己做得。他身上的蓝色卫衣也是那时候给买的,完全比照当时夏时所穿的款……我以为你发现了。” 周傥没接这句话,转而问道:“冒昧问一下,你当时赶去的目的是——应该不是专门为我们送道具的吧?” “只是去看看而已。”韩笔落大大方方地承认道,“那个时候我刚得知了不死之书的故事,非常好奇。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1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111 ” “也就是说……是验货?”周傥的眉毛微微挑起。 “差不多吧。当时还觉着这个书灵脾气不好,不好养,想着自己照着弄一个。不过现在看来,还是原版的比较好。”韩笔落无所谓地说着,完全没在乎周傥因为他这番话而渐渐皱起的眉头,“所以说啊,这做人还是不能太异想天开,该实际的时候,该是得实际点。” “……”周傥张了张嘴,又默默闭上。无言以对,对方这个姿态语气真的是让他无言以对。 “夏时他还是个孩子。”好半天,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过来就是想和你谈这个的——夏时他想安安静静地长大,希望你能别再来找他的麻烦,不然他就会过来打爆你。这是他的原话。” “那就让他过来好了。”韩笔落挥了挥手指,“有什么话,自己过来说。我愿意和任何人交流,但这不代表我愿意听一个传声筒废话。” “哪怕这个传声筒能给你讲故事?”周傥好整以暇地问道。 韩笔落微微抬眼:“什么故事?” “一个写手的故事。”周傥答道,“关于一个,叫做‘谪仙下凡’的写手的故事。” 第98章 无尽之书(5) “从前,从一个写手,一个初出茅庐的写手。他有很多有意思的想法,与客观来说还不错的文笔,他把写出最好的故事当做自己的目标,也相信自己能做到。他浑身上下都是雄心壮志与敲键盘的欲望,怀着极高的热忱开始在网上连载小说,还给自己起了一个挺傲的笔名,叫做‘谪仙下凡’。不过很可惜,并没有多少人愿意认这个名字,甚至直到他两本书都写完了,认识这个名字的人也没几个——因为基本就没有人读他的小说。想象中的水花一点都没出现。他扑街了,就像很多其他初出茅庐的写手那样。” 不大的房间里,周傥的声音缓缓而出,宛如溪水流淌。他叙述的语气很淡,几乎没什么感情,句与句之间的停顿拉得很长。他边说边注视着惊风雨,韩笔落却没有在看他,而是偏头望着边上的窗子。窗帘并未拉上,夜色成了涂在玻璃后面的水银。窗户上清晰地倒映出注视者的面容,外面偶有汽车开过的声响,灯光从窗户上的倒影打过,于是那清晰的面容,瞬间便模糊了。 周傥交叠起双腿,继续不急不缓地讲自己的故事:“那个写手觉得很奇怪,又觉得很不甘。他去看那些大火的作品,觉得自己并没有写得比他们差,甚至还更好。他不明白自己的故事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只好自己一遍又一遍地改,一遍又一遍地思考,直到最后,他思考出了自己的答案——出问题的不是他,也不是他的故事。读者只看自己喜欢的东西,而他的东西完全就是顺着自己的心写的,没打算取悦任何人,也没有办法取悦任何人,所以只能被冷落。” 顿了顿,周傥继续道:“其实我也这么写过——我相信很多人都这么想过。” “不愿承认自己的无能,只好归结于时运不济,弱者大多这么做。”韩笔落开口道。 “那照你这么说的话,谪仙下凡也算弱。”周傥侧头,透过窗户的倒影去凝视韩笔落的眼睛,“介意我把这个故事讲完吗?不介意的话,那我就继续了。” 韩笔落沉默不语。 于是周傥真的就继续了。 “谪仙下凡有了答案,也吸取了教训,再写作的时候,便做了一个尝试——他研究了读者的喜好,偏爱的题材和设定,在这些的基础上又写了一本书。写完这本之后,就还是回去写自己想写的东西——他原本是这么打算的,却没想到这本书收获的反响比他想得还要好,有人注意到了他,他也积攒了一些粉丝。谪仙下凡在读者的催促中又开了一本书,却不是自己原想写的那本——好不容易有了读者,基础都还不稳,万一被他那些性冷淡又费解的故事给吓跑了怎么办?他告诉自己现在还不是任性的时候,乖乖地,顺着大众的口味,又写了一本。写完之后又是一本、又是一本,几乎是不停歇的。他不敢停,怕一停读者都跑了,那么多书,写的都是大家看完很开心的东西。不想让别人讨厌、不想让别人失望、不想失去,基于这样幼稚又实际的想法,他把那些藏在自己心里的故事一推再推,推到最角落的地方。而等到他终于想再把那些故事捡回来写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想不起来它们长什么样了。” “差不多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的能力觉醒了。他发现自己拥有了去阅读、甚至改写别人故事的能力。他拥有了一个取之不尽的素材库,但这并没有让他感觉好受一点——不知从何时起,他的才思开始枯竭。他想不起最初的自己到底是要写怎样的故事,也无法再像以前一样轻易写出讨人喜欢的作品。他觉得很迷茫,也很痛苦。他销了自己以前的笔名,重新注册了一个,想要重新开始,却发现即使回到原点,他也什么写不出来。无奈之下,他把自己从别人那儿读到的故事改头换面地放出去,却发现这样粗制滥造的东西也有人欢迎——甚至比以前还要受欢迎。” “他觉得很搞笑,又觉得很讽刺。他突然意识到,写作可能是一项完全不需要心的工作。然而他就是为了这样一种不需要心的工作,把自己的心给搞没了。” “他的心情变得很糟。他开始利用自己的天赋去作弄读者和一切认识的人,甚至还有了在灵的魂魄里写故事的恶习。在他看来,这是一种很纯粹的书写方式,故事完成后还能得到最棒的反馈——有什么能比修改一个人的一生还让他信以为真更让人有成就感的呢?起码在他的认知里没有。不过很可惜的是,即使是这么‘纯粹’的写作方式,也没办法唤回自己最初的想法。这让他陷入了更深的痛苦之中。” “因着这痛苦,他想办法把自己弄进了一家精神病疗养院,带着一群被他弄疯的灵,开始了自我放逐。而就在不久之后,从别人的魂魄故事里,他‘阅读’到了一本书——一本只为收集故事而存在、一心只想求死的书。透过别人的故事,他望着那本书,突然觉得他很适合来这样一本书——他会把它变成专属一人的日记,彼此之间的交流没有隔阂、只有坦诚。他觉得这也许能帮他想起一些东西……”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韩笔落陡然出声,尾音拖得很长。他终于肯转过头,再次看向周傥了,“真是对不起,我知道像这样叫停别人的故事真的非常不礼貌,但我确实是听不下去了——你能把你那略带恶心的腔调收一下吗?包括那些糟糕的脑补和臆想?” 周傥勾了勾唇角,没有表示。韩笔落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又道:“而且我之前就说过了。我想要不死之书,只是因为好奇,仅此而已。” “是吗?”周傥眉毛动了一下,“可我感觉不是。” 韩笔落:“……” “你想 分卷阅读111 分卷阅读112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112 要一本日记本,只听你话的日记本。”周傥说着,语速渐渐加快,“所以你才会不喜夏时的脾气。你觉得他不够乖顺,不一定有耐心听你的话——” “我只是想养本玩玩而已……” “你想要日记。”周傥一字一顿地打断了他的话,再次强调自己的观点,“你想坦诚毫不保留地交流,你想被人倾听,你想找回自己的心。” 韩笔落盯着他看了片刻,再次翻了个白眼:“好吧,就算是,那又怎么样呢?” 周傥摇了摇头,也不知是想表达什么。他再度开口,声音却放缓了许多:“如果是的话,夏时托我向你转达两句话。” 韩笔落偏过头,若有所思地斜乜着他。 周傥面色不改,稳稳地继续道:“他让我告诉你,真正放在心上,都是不会丢的。你只是暂时被别的东西遮蔽了双眼,所以才看不见,但只要静静,总还是能找到的。” 他抬眼望着韩笔落,又道:“他还让我告诉你,再敢说什么写作不用心脑这样的蠢话,他依旧会来打爆你……” 韩笔落“切”了一声。 周傥:“你个又蠢又怂的东西。” 韩笔落:“……” 周傥立刻补充说明:“夏时说的。” 韩笔落更用力地“切”了一声。 周傥镇定地笑笑,韩笔落的目光再次瞟了过来:“所以,你们是打算怎样?用一个鸡汤来收买我?” “这是附赠品。”周傥道,“如果能用这个换你安分是再好不过,不过我想应该没那么好运。” 韩笔落长长地“哦”了一声,摸了摸下巴,突然扬起了唇角:“这样吧,看在你刚才费那么多篇幅来给我讲故事的份上,我也给你讲一个作为回礼好了。” “这个故事里,主要有四个关键词。” “一个反派、一本书。那本书的打字小弟,以及那个小弟所捡到过的某件东西——” 微微后仰,他满意地看着周傥骤变的脸色。 “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的话,故事就要开始了。” 第99章 无尽之书(6) “故事的起源是一本书,一本不死之书。” 嘴角上扬,韩笔落半侧过头,从眼角打量着坐在对面的周傥,话尾拖得很长:“由于一些天生的缺陷,这本书无法自己成长,必须得依靠别人的帮助,由别人来替他收集和书写故事。而那些被他找来的人,则被他称为‘书写者’,发展到现在,就成了‘打字员’。而这本书现任的打字员,就是这个故事中的另一个角色——不是主角,只是一个稍微有点戏份的配角。他的存在根本无关紧要,唯一的价值就在于他的经历——他曾经捡到过一个东西,一截灵木的枝干。这个枝干本身是没有灵的,但它有灵气,还保留着灵木强大的力量。这个打字员便做了件投机取巧的事——他从这截枝干上取下了一部分,制成了名片,写上自己的名字,又将这些木片培养成灵,用这种方式为自己驯养了非常好用的奴仆,免得自己在别人面前总抬不起头来。至于那木头剩下的部分,则被他送给了不死之书。不死之书觉得自己用不着这个,便将它收了起来,用障眼法保护,藏在了柜子的最深处,几乎都要忘了它的存在。直到有一天,一个反派出现——这个反派很难搞,比他以前遇到的一切反派都要烦。那家伙比不死之书的能力更强大,他不敢亲自对付他;他想要派出自己的打字员,但这个打字员太弱鸡了。他什么都做不到。” “那应该怎么办呢?不死之书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他找出了那截灵木的断枝,把他变成打字员的模样——哦对,为了避免别人发现他的计划,这可爱的书灵甚至还一本正经地对着同伴撒了个小谎。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把那截灵木变成了打字员的模样,还赋予了他短暂的神智与活动的能力,你知道alphago吗?嗯,对的,那个造物和它差不多,甚至还要更智能一点。我们可爱的书灵,他所谓的好主意,就是做了那么个真人大小的手办,送到我的跟前来,假模假样地对我说话,灌鸡汤。” 注视着对面表情渐渐僵硬的周傥,韩笔落笑得更开心了:“别说,做得还挺像,跟真的一样。” 他站起身,走到周傥跟前,拍了拍他的脸,又轻轻捏了捏,嗤一声笑,转身走到窗边。 窗帘没拉上,玻璃里清晰地倒映出他的正脸。凝视着自己的倒影,他缓缓道:“那么现在,你在哪儿呢?” “你们来这的目的,无非是想摆脱我,一了百了,让我再也不要去找夏时的麻烦。想达到这个目的,也就那么几个办法,第一就是最不切实际的嘴炮和鸡汤,这个能成的概率太低了,你们不会把宝压在这个上面。第二就是最简单的,杀了我。但夏时不会这么干,这会让他觉得很困扰。第三就是修改我的记忆,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但要怎么才能修改记忆呢?要么就是像我一样,把写在魂魄里的故事给改了,但这太难,夏时不一定办得到,他也不高兴这样办。要么就是玄幻一些,直接把我给催眠了——我相信打字员先生一定会很喜欢这个选项,因为这样一来,他就有戏份了。” 与玻璃种的自己四目相对,他喃喃自语:“所以,你一定在这里。我知道的,就在这里,像是小狮子一样躲在暗处,伺机对我下手。” “问题是,你在哪儿呢?” “在角落吗?在门口吗?还是像我一样——就藏在这玻璃里呢?” 毫无预兆地,他倏然转身,挥手向后打去。随着他的动作与一声脆响,一个人影凭空出现,跌倒在地,一个巴掌大的方块字从他的手里滚落出来,一路滚到韩笔落脚边。韩笔落捡起一看,见是一个“隐”字。 “这是对不住啊,一时激动,下手就重了点。”他假模假样地对着刚摔出来的人影道歉,戏谑视线的尽头,是周傥那张面色铁青的脸。他正狼狈地从地上爬起,脸上还带着被韩笔落一巴掌扇出的红痕。 而在他的身后,则是端坐在椅上的另一个“周傥”。此时那个“周傥”的脸上已经完全没有表情了,看上去就如同一个真正的木偶一般。 周傥回头看了那人一眼,皱了皱眉,转头望着韩笔落:“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只是想嘚瑟一下而已。毕竟我是反派么,有话多的权利的——你不准备夸夸我吗?我可是很漂亮地破坏了你们的计划呢,你就不打算说点什么表示一下?” 周傥哼了一声,微微后退了一步,面上是掩不住的紧张:“所以呢?你想怎么样?” “别这么看着我嘛,我又不是走十恶不赦胡乱杀人那种蛇精病风格的。我这人还是很讲道理的。你们挖陷阱,我看破了,那就是我赢了,这点你总没异议吧?” 周傥怀疑地看了他一眼,暗暗将手探进了口袋里:“行吧,就算是这样。所以呢,你现在想怎么样?” “按照打牌的规矩,赢家 分卷阅读112 分卷阅读113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113 就该是下一局的先手……”韩笔落说着,突然逼近周傥,一把抓住了他的领子,将他的脸扯到了自己面前。手指轻轻抚过对方的面庞,他微微歪头:“你们的回合已经过了。现在,是我先手的时候了。”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剧情呢?虐的?甜的?相爱相杀的?这年头貌似是傻白甜比较受欢迎哦,不过很可惜,哪怕你喜欢,我也不能那么写——毕竟这个故事,主要还是写给你主子看的啊。” 寂静的走廊里,夏时似是感应到了什么,蓦然转头。 在他对面的少年并没有错过这个机会,扬手就是两枚方块字扔了出去。夏时不耐烦地撇了撇嘴,回身伸手,右手五指伸开往身前一撑,一道无形的屏障张起,刚刚好拦住那些直冲他面门扑来的藤蔓,又见他五指一收,屏障上火焰腾起,转瞬便将藤蔓烧了个干干净净。 “有完没完了?一直拿着1.0的技能对付2.0的我,有意思吗?”抬眼望向对面的少年,夏时的表情不太开心,那少年却是不管不顾,双手一翻,又是两枚方块字出现在他的掌上。夏时又是一撇嘴,手掌向前一推,那道带火的屏障立时向前滑去,两边弯起,眨眼便化作一个四面围墙,将那少年困在了其中。 屏障成牢,附于其上的火焰却还在,不住跃动,一下又一下地舐下少年的身体。少年被吓得脸色发白,在狭小的空间内四处闪躲,偶尔透过屏障朝着夏时透过来一点目光,那眼神,却还是愤恨的。 “这搞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反派。”夏时翻了个白眼,手掌向下一压,跃动的火焰立时灭了下去。少年终于消停了,缩在牢笼的角落不停喘息,手中犹自捏着个“爆”。夏时淡淡瞟了一眼,好心劝道:“建议你还是把那个收起来吧,没有用的。” 少年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脾气真的很差?你以前脾气就那么差吗?”走到透明的牢笼旁边,夏时蹲下身,偏头看着被困住的少年,“还是说,因为有了情感,所以才变得那么差?” 少年转过头去,不想看他的目光。夏时抬手在屏障上敲了下,少年更凶狠地敲了回来,脸上还带着些方才撞出的伤痕,看上去有些狼狈。 “真的是,跟个小野猫一样。看你这样,反倒说不出什么计较的话了。”夏时叹口气,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周傥那边估计还要一会儿,我们还有时间——既然这样,不如来好好聊聊?就先从最简单的开始吧,我叫夏时,你呢?你的名字,是什么?” 第100章 无尽之书(7) “那么,就先从最简单的开始好了。我叫夏时,你呢?你的名字是什么?” 夏时如此问着,回应他的却是无穷的茫然。 少年呆呆地看着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好一会儿才道:“没有名字。” 夏时:“诶?” “因为要做夏时,所以没有名字……”少年愣愣地说着,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的眼睛开始发酸,他又想起了那个困扰自己很久的问题——自己,到底算是什么样的存在? 我到底是谁? 还是说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我”? 强烈的情绪翻涌而来,这次席卷他的却不是愤怒,而是巨大的悲怮。这个事实是如此明显,却被他一再刻意忽略,直到此刻,因为旁人的一句疑问而再明白不过地呈现眼前——他没有名字。 没有自己的名字。没有人赋予他名字。没有人期待过他的“生”。没有人预见过他的“死”。没有人在意过他存在的本身。 他没有“自己”的,这是一开始就说好的事。 少年揉了揉眼睛,他觉得那里漏水了。他想起自己看过的那么多记忆,想起别人的啜泣大哭与嚎啕,类似的动作他看过很多很多遍,轮到自己了却怎么也不熟练,无法控制。 “啊,真的是……怎么突然又哭上了?”夏时困扰地搔着脸,“我就是随口问一句啊。这年头的反派都这样吗?不是卖肉就是卖惨?” 少年没理他。用手背擦了把眼睛,他开始掏纸巾擤鼻涕了。 “真是……到底谁才是反派啊?明明被打劫的人是我好吧……”夏时无奈地叹口气,蓦地伸手,一把穿过屏障,搭在了少年的肩上。少年吓了一跳,转头作势欲咬,被夏时厉了一眼:“你敢!” 少年被他唬得一缩,牙齿又收回去了。 “真是,人设都崩完了好吗……不过也算了,你这种的本来无所谓人设,连名字都没有的野小子。”夏时不客气地说着,手掌向上摸了一下,拍到少年的额头,意识立刻顺着探了进去。少年这才意识到他是要做什么,立刻挣扎起来,又被夏时瞪了一下。少年的胸口剧烈起伏几下,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身体一下子放松下来,放弃般的闭上了眼睛:“你想杀我吗?那就动手吧。” 夏时:“……” “谁说我要杀你了。”他好笑地拿开手,“只是收点报酬罢了。” 少年蓦地睁开眼睛:“什么意思?” “我的规矩,你不知道?”夏时起身道,“你给我故事,我给你归处……不过这次给你的东西比归处要值钱一点点,所以收的报酬也要多一些。” 他冲着少年摆了摆手:“鉴于你的故事都是拿我的,自己也没有多少故事,我就不强人所难了。这一点点算是定金,以后的,等你有积蓄了再来找你取。” 少年懵懂地摸了摸额头,不明所以:“什么的报酬?” “名字。”夏时说着,转身朝着走廊的另一头走去,“放心,我是不会乱收费的……值多少收多少。” 他回头望向仍跪坐在地上的少年,嘴角上扬:“未白。这个名字怎么样?” 少年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像是完全没明白过来:“啊?” “未来未来,一片空白。这个名字怎么样?我觉得这个还挺和你的。”夏时道,“当然,这个空白以后要怎么填,就是你的事了。” 少年的眉头轻轻蹙起,终于有些跟上夏时的思路了。心跳很清晰,呼吸很明白,他将这两个字放在口中咀嚼了好一会儿,终于小心翼翼地吐了出来:“未……白?” “接受了是吗?很好,那你以后就是我的债务人了。”夏时飞快道,自说自话,“这个名字算是我卖给你的,你以后要经常来我这里还钱,知道吗?这叫分期付款……” 将双手插在口袋里,他悠然地转身离去,声音中似含着轻笑:“当然,你不来也行。我会带人去找你的——哦对,这个钱是要收利息的,先和你说一下。” “还要加上你抢我的那些——那些故事也是也得还,明白?我很挑的,只收等价的……嗯,这个也要收息。” “也许你会觉得我烦,但我可不管这些。我只会一次次地造访你,催债收钱,直到你把所有的欠款和利息都付清为止。” “到那个时候,你就自由了。” 分卷阅读113 分卷阅读114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114 “所以,为了真正的自由,去慢慢奋斗吧,少年。” 最后一个话音落下,夏时的背影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 少年呆呆地坐在原地,许久,才终于回过神来,试探性地朝旁边伸了伸手。 什么都没有碰到。那透明的屏障已经不见了。 他缓缓站了起来,独自站在无人的走廊里。白色的灯光从头顶投下,他忽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错觉。 仿佛天地茫茫,而自己正处荒原。 时间倒回五分钟之前。 韩笔落的病房内。 一手按在周傥的额头,韩笔落的眼里闪烁着光芒。他知道不死之书就在附近,也知道他因为忌惮自己而不敢靠近,但没关系,他可以去靠近他——哪怕自己不行,也可以利用自己手下的人。 阵营什么的,无非就是一个故事的事而已。只要把故事写顺了,谁都能成为他的人,不是吗? 不再耽误,他闭起眼睛,将自己的意识探进了周傥的魂魄。这个男人无趣又浅薄的一生他早有耳闻,修改起来也就是那么几段话的事而已,作为他为自己所用的报偿,他会记得给这个男人写一个好结局的……一个有潜力的写手身份怎么样?给他一个光辉灿烂的未来好了…… 韩笔落这么打算着,然而进入周傥的魂魄之后,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一片虚无。没有文字。没有故事。没有……魂魄。 意识在黑暗中漂浮。韩笔落的表情空白了。 就在此时,一道细微的绿光突然从虚无中窜出,一下弹在他的额头上。韩笔落痛得一声大叫,向后摔去,等到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捂着额头跌坐在床上,头脑一片空白,额上冷汗涔涔。 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茫然地瞪大眼,听见身旁有脚步声传来。那个一直坐在椅上的“周傥手办”,竟是突然站了起来,走到床边,与另一个周傥并肩而立,平静地俯视着他。 目光在两人之间走了几圈,韩笔落明白过来,自己搞错了! 一开始出现的就是真正的周傥,那个被抓包的隐形人才是夏时用灵木做的人偶! 问题是怎么会?! “你的三观我不敢苟同,但有一句话我还是有点赞同的。”望着他苍白的面孔,周傥缓缓道:“有的人就是那样,只看自己喜欢的……你在‘读’到夏时布置人偶那里,就‘弃文’了,对吗?觉得神展开,觉得他脑子有坑,觉得之后的剧情都尽在自己掌握……夏时就猜你会这样,所以他在完成了第一遍的布置之后,又把计划做了小小的调整。” 他俯下身看着韩笔落,看他满头的冷汗:“觉得难受吗?夏时说了,这个小陷阱,是从你送他的文字漩涡里受到启发的。” 韩笔落不语,咬牙看着他。站在一旁的灵木人偶适时出声:“所以呢?你想怎么样?” 韩笔落:“……” “别怕,只是稍微做一下调整而已。”周傥说着,伸手扳过韩笔落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韩、笔、落。”他轻声唤着,眼底光芒流转,“你听我给你讲个故事。最后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是关于一个叫韩笔落的人,他有一个很有人气的笔名,叫惊风雨。” “这个作者很有才气。他经常会写一些看着匪夷所思又很真实的故事。这些都是来源于他平常的观察和积累。他是个热爱生活的人,所以会很用心地观察。他的读者说他有超能力,能预言,能看到别人的生活和未来,但他自己知道,根本就没有什么超能力。他只是一个直觉比较准的普通人,仅此而已。” “他没有什么奇怪的天赋,有的只是一颗热爱写作的心。这颗心从未变过,今后也将支持着他继续走下去。他或许曾迷茫过,忘了自己究竟为何而来,但他终究会想起来的,并把自己长久以来的梦土,统统都构建出来,无论别人喜欢不喜欢,起码他对得起自己。” “他是个唯物主义者,与一切怪力乱神的东西绝缘。偶尔可能会发觉什么奇怪的事,但因为他不相信它们,所以它们也伤不了他。但这毕竟是一般情况……如果真的遇到什么很棘手的事,记得去未秋中介。” “那是个陌生的地方,他从未去过,也从未听闻。嗯……里面会有一个工作人员,曾拿‘周坚强’当笔名写过文,韩笔落从没跟别人说过,但其实他是周坚强的脑残粉,非常非常喜欢的那种。一定记得,非常喜欢,心甘情愿叫大大的那种。” “至于别的……应该就没什么了。” “哦,对了,记得对自己的读者好点。你写文不容易,人家看文也不容易,愿意不离不弃的都是天使,明白?” “行了,这回真的没什么了。安心写文去吧,大大。” 长长地呼出口气,周傥将手从韩笔落的额上拿开。他仔细又看了下韩笔落的眼睛,发现里面是一片迷茫。他拍拍胸口,转身收起那个灵木人偶,将它缩小后揣进口袋,又跑去开了韩笔落的电脑,通过网络叫来了零三,让他把电脑里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掉。 “别留下什么痕迹。”他嘱咐道,想想又补了一句,“给他伪造一份我小说的读后感,长点,动情点。” 零三隔着电脑屏幕对他翻了个白眼,一头扎进文件夹里忙活去了。 周傥笑了笑,转身正待离开,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低语。 “你还打算回去吗?你确定你还回得去吗?” 周傥诧异回头,看到韩笔落正横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喃喃自语。周傥皱了皱眉,往回走了两步,又停下——他不是很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已经不再需要你了,你还不明白吗?”低语仍在继续,声音小得仿若梦呓。周傥问了句“什么”,韩笔落没有回答。周傥又回忆了一下二次发育的夏时,突然明白了。 “需不需要不是你说了算。”他对韩笔落道,“只要他没说不要我,我就会一直和他走下去。哪怕尽头是他的死亡。” 没人理他了。韩笔落的呼吸变得绵长,像是彻底陷入了沉睡。 周傥原地等了会儿,在确定躺在床上的人再无动静之后,便旋身走出了病房。脚步初时还有些迟疑,然而在看到靠墙站着的那个蓝色身影后,又不自觉地渐渐加快。 “怎么又靠墙上?”他对夏时道,“别靠,衣服会脏。” 夏时瞟他一眼,反问道:“你怎么要那么久?我等了你快六分钟。” “稍微有些麻烦……”周傥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夏时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也不在乎,自顾自地转身往走廊的另一头走去:“走吧,我们还有活要干呢。那些被惊风雨搞成戏精神经病的灵,总得先想办法修好才行……希望它们的脾气能好点吧,别修完后又去找惊风雨麻烦,到时候还得我们出来摆平……” “咦?”他回头看向周傥,语气奇怪,“怎么了你?走啊?” “夏时。”周傥终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回答我……你还需要我吗?” “需要啊 分卷阅读114 分卷阅读115 房子要钱,故事要命 作者:茶鲤CC 分卷阅读115 ,怎么不需要?”夏时理所当然道,“不是早就说好了吗,只要你不主动离开,你就一直得和我在一起,直到把我写死为止……怎么,想反悔了?” “……当然没有。”周傥凝视他许久,忽而笑了起来,快步走了上去,来到了夏时身边,“这很好,我觉得这非常非常好。” 顿了顿,他又道:“我不会主动离开你的,你放心。” “这谁知道呢?一个两个都这样说。”夏时耸了耸肩,“这话我是不会信的。你自己信就好。” 他说完,抬脚便往走廊的深处行去,步子敲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声响。他的身旁,是他带过的最差劲的一届打字员,紧紧地缀在斜后方,两人的脚步声混在一起,慢慢远去。 像是一首尚未唱完的歌。 分卷阅读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