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茶》 分卷阅读1 甘茶 作者:小不烈癫 分卷阅读1 书名:甘茶 作者:小不烈癫 林枷和姜赦是上下铺的关系。 他们在一个孤儿院里头长大,管事阿姨不爱给院里的孩子换床铺,又看他们两个人小打小闹从来没出过什么大事,因此打从有记忆开始,林枷和姜赦就和对方在一起。春节刚过去,外头家家户户都喜庆,只有这儿,房间里黑漆漆的,别的孩子都睡着了,有三个还没回来,一个是姜赦,还有两个女孩。 林枷窝在冷冰冰的被子里不敢入睡,心脏怦怦直跳,院长今天带了几个西装革履的大人过来,管事阿姨说那是大人物,让他们都好好听话地待着,要是出了什么事情,省不了一顿罚。 外面传来细细的哭声,跟猫叫似的,声音很小,这会儿已经半夜了,林枷以为自己听错了,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他探出半个脑袋一瞅,门已经打开了,走廊外面昏暗的灯光照射进来,还带着管事阿姨高大的影子,紧接着他的被子猛地涌进来一股凉气,一个冷冰冰的身子窜了进来。 “嘶,好冷好冷。” 林枷连忙握住对方的手,一边小声问:“你怎么出去这么久?” 黑暗中他看不清姜赦的脸,只隐隐约约闻到一股腥味,有点像血的味道。但姜赦只是用满带笑意的声音问他:“被阿姨骂了一顿,哎我让你拿着的东西有藏好吗?别让我白白挨了一顿骂。” 林枷顿了顿,等着门关上,管事阿姨走远,他这才小心翼翼地点点头,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纸包交给姜赦。 “你胆子真是太大了。”窗外有一丝月光泄了进来,林枷看着姜赦在月光下黑亮黑亮的眼小声地骂他,“管事阿姨都说了,过年那些大人物给我们的红包,回过头来都是得还给院长的,你竟然还骗管事阿姨说你的给弄丢了,这下好了,被骂一顿了吧。” 姜赦笑眯眯地空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一边数着钱,完了忍不住高兴地凑到他耳边去小声说话。 “你说什么?”林枷倾着脑袋去听。 “我说——”姜赦的声音几乎像是从喉咙里呼出来的气,“我们有一千块钱!” 林枷吓了一跳,“怎么会有这么多!” 内容标签: 青梅竹马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赦,林枷 ┃ 配角:陆耿直,李信田 ┃ 其它: ================== ☆、001 林枷和姜赦是上下铺的关系。 他们在一个孤儿院里头长大,管事阿姨不爱给院里的孩子换床铺,又看他们两个人小打小闹从来没出过什么大事,因此打从有记忆开始,林枷和姜赦就和对方在一起。春节刚过去,外头家家户户都喜庆,只有这儿,房间里黑漆漆的,别的孩子都睡着了,有三个还没回来,一个是姜赦,还有两个女孩。 林枷窝在冷冰冰的被子里不敢入睡,心脏怦怦直跳,院长今天带了几个西装革履的大人过来,管事阿姨说那是大人物,让他们都好好听话地待着,要是出了什么事情,省不了一顿罚。 外面传来细细的哭声,跟猫叫似的,声音很小,这会儿已经半夜了,林枷以为自己听错了,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他探出半个脑袋一瞅,门已经打开了,走廊外面昏暗的灯光照射进来,还带着管事阿姨高大的影子,紧接着他的被子猛地涌进来一股凉气,一个冷冰冰的身子窜了进来。 “嘶,好冷好冷。” 林枷连忙握住对方的手,一边小声问:“你怎么出去这么久?” 黑暗中他看不清姜赦的脸,只隐隐约约闻到一股腥味,有点像血的味道。但姜赦只是用满带笑意的声音问他:“被阿姨骂了一顿,哎我让你拿着的东西有藏好吗?别让我白白挨了一顿骂。” 林枷顿了顿,等着门关上,管事阿姨走远,他这才小心翼翼地点点头,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纸包交给姜赦。 “你胆子真是太大了。”窗外有一丝月光泄了进来,林枷看着姜赦在月光下黑亮黑亮的眼小声地骂他,“管事阿姨都说了,过年那些大人物给我们的红包,回过头来都是得还给院长的,你竟然还骗管事阿姨说你的给弄丢了,这下好了,被骂一顿了吧。” 姜赦笑眯眯地空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一边数着钱,完了忍不住高兴地凑到他耳边去小声说话。 “你说什么?”林枷倾着脑袋去听。 “我说——”姜赦的声音几乎像是从喉咙里呼出来的气,“我们有一千块钱!” 林枷吓了一跳,“怎么会有这么多!” 孤儿院里人多,那些大人物们可不记得他们谁是谁,姜赦一会儿用灰尘把自己的脸抹得脏兮兮,一会儿把脸洗得干干净净,一来二往地在他们面前露脸,不知不觉就拿了这么多红包,不过也多亏了那些人阔绰。林枷听他说完这些,忍不住抬起手学着姜赦的样子揉了揉他的头发,“就你最聪明了,不过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这话说完,姜赦便沉默了下来。 林枷茫然地凑近,试图从他的眼里看明白些什么,然而姜赦始终侧着身一动不动,他忍不住扶住他的肩,希望月光能照在他的脸上看得更清楚些,可手指刚碰到那一块的肌肤,所触之处,竟然是一片湿漉漉的粘腻。 心脏霎时漏掉一拍,他再凑近了些,终于弄清楚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有的味道是什么。 血腥味。 他下意识地想要叫出声,姜赦忽地撑起身子,发狠地捂住他的嘴巴,眼神冰冷地对他说:“别叫!” 林枷眨了眨眼睛,黑暗中一片水光。 姜赦这才疲惫地伏下身压在他的身上,声音无力:“没事,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只是交不出钱,被打了一顿而已,你又不是没试过这种事。” 他正是试过,所以才知道管事阿姨下手有多狠。 林枷抿着唇,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任由姜赦的重量压在自己身上。 许久没有出声,直到他的手指忍不住细细地抚摸姜赦背上的伤痕,轻声问他:“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话音刚落,门外再度传来哭声,这一回声音更大,甚至带着几分凄厉。 林枷一僵,他察觉到姜赦的头用力地埋在自己的肩窝,似乎极不想听见那个声音。他没有再说话,姜赦浑身都在发抖,像是在害怕,又像是在愤怒,如同一头孤狼,在黑暗中咆哮。 过了很久,他才听见姜赦发颤的声音。 “林枷,我们要离开这里。” 我们离开这里,日子会过得很苦很苦。 林枷张了张口,想说这样的话,但姜赦的眼泪顺着他的脖颈,冰冰凉凉地,一直落入他的心里。最后他只轻轻地问了句:“你怎么了?” 这么多年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甘茶 作者:小不烈癫 分卷阅读2 来,即使被打得再狠再痛,他也从未看见姜赦流过半滴眼泪。他忽然不敢说话了,姜赦的眼泪太冰凉,他生怕自己再说半句,这个少年便会坠下山崖跌个粉身碎骨。 “你以为我们有饭吃是为什么?”姜赦闷在衣服里的声音咬牙切齿,“你以为那两个人为什么没有回来?你以为,为什么院里每次有一些有钱人过来,半夜总是能听见这样的声音?林枷——” 一阵冷风吹过,姜赦抬起身,猛地低下头,狠狠地撞在林枷的额头上。 额头抵着额头,林枷从未如此清晰地看见姜赦幽黑的瞳孔中,那久久盘桓的阴霾。 姜赦的声音很轻,却像许多细细的针,倏地一下,尽然插进他的心脏。 他头晕眼花,心口疼痛不已。 他知道,他是知道的!但他不敢说,更不敢去想。 “那是因为,总有人在这样的夜里,哭嚎着求别人饶过她,放过她,那些人很高兴,笑嘻嘻地撕开她们的衣服,像豺狼一样啃咬她们的肉体,一直到,外面的天很亮,那些人随随便便地办理一个领养手续,再交给院长一些钱,当天,我们会吃上一顿好的。” 啪嗒—— 姜赦的眼泪落到林枷的脸上,如病毒感染,连带着他,也开始浑身发凉,不由自主地颤抖。 “阿赦——”他下意识地拥紧身上的少年,只觉刺骨的寒凉。 “更可怕的是,我们救不了任何人,不会有人相信你,不会有人理会你。甚至,我们是帮凶,和那些人一起,吃她们的肉,喝她们的血,今天我们还在一起吃饭,明天,你以为她们终于遇见了很好的领养人,其实没有,她们只是——” 下了地狱。 ☆、002 这座孤儿院建在一座镇上,没有足够的钱让每一个小孩都上学,只有偶尔的教师上门,但小孩也不能独自出去,更像是一座特殊的牢笼,又或者是,做某些事情的神秘机构。 院长是这一带的大好人,按道理说,像这么一个小镇子,是不应该有孤儿院这种地方的,但他来了,带着钱,上面的人乐得镇上有人去管那些孤儿,且天高皇帝远,也没有什么人管得着,就随便他去了。一旦出了什么事情,吃一顿饭喝一顿酒,塞个红包,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这个人究竟是不是个真的好人,外人并不知道,一些暗地里的勾当,做得却不少。 这年林枷十六,姜赦十六。 打从有记忆开始,他们就在这座孤儿院里面,一些事情大家都知道个大概,只不过都心照不宣地选择了闭眼。 两个少年像冬天里尚未长出羽翼的幼鸟般,在被子里相拥着瑟瑟发颤。 “林枷,我受不了了。” 林枷听着姜赦魔怔般的喃喃低语,手指颤了颤,抱着姜赦满是伤口的背脊问他:“疼不疼?” 姜赦脾气硬,他可以想象得到,管事阿姨拿着戒尺,一下比一下重地打在少年削瘦的背脊之上。 一道红了,横眉竖目地问他:“钱在哪里?!” 姜赦咬着牙,固执且大声地回应她:“我不知道!” 他的眼生得很漂亮,笑着的时候里头似乎杂糅着碎星,长而卷翘的眼睫之下,不笑时,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你,他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为什么要被打,不知道自己的钱掉在了哪里,就是谎话,也说得理直气壮。管事阿姨知道自己问不出来,气得大脑发涨脸色发红,戒尺用力地甩下来,打得他皮开肉绽,也听不见一声痛呼。 只不过回过头来,他会蹦蹦跳跳地跑到林枷身边,转过去让他看看自己的背,嬉皮笑脸地说:“你看,她下手多狠,都红了。” 林枷骂了他一顿,他这才让人给他上药,呲牙咧齿地说:“疼死了。” 在两人相依为命的十几年里,姜赦像个不会流泪的人,至少,林枷从来没有见过。 他把脑袋闷在林枷的肩窝处摇摇头,林枷仔细想了想,如果是和他在一起,就算离开了这里,应该也活得下去。 其实他是很生气的,每一回看到姜赦被管事的人打骂,都恨不得扑上去把人救出来再把欺负他的人打回去。他心疼他呀,十几年的伙伴了,比真正的亲人还要亲,呼吸一样重要的人。 但他很平静,不咸不淡的一个人,所有人都对他卸下心防,不这样做,怎么能从别人那里骗来伤药?是性格如此,他和姜赦一起这么多年,可能连姜赦也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姜赦又被打了,与此同时,姜赦给他开了一条新的道路。 离开这里吗? 当然。 偶尔他也会做噩梦,梦到那些被带走的女孩哭着一把火烧了这家孤儿院。 只是他没想到,这把火,来得这么快,这么巧,竟然真的烧了起来。 轰地一声—— 一阵巨响如同惊雷乍响。 房间里的人大大小小都醒了过来,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情啦?” “刚才我好像听到一阵声音,好奇怪啊……” 姜赦抬起一张被泪水熏得亮晶晶的脸,眉头蹙起,看起来有些严肃,也有些滑稽。林枷顺手给他擦了擦脸,姜赦这才从床上跳下来赤着脚跑到门边去看,他本来是应该睡在上铺的,别的人看见了见怪不怪,这两人打小感情就好,经常睡在一起。 姜赦回来定定地看了林枷一会儿,神情十分复杂。 错愕与茫然掺杂。 林枷不明所以:“外面有什么?” 姜赦倏地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往林枷身上套衣服,一边跟他说:“我看到外面有烟,好像还冒着火光,可能起火了。” 话音刚落,管事阿姨尖锐的声音立即从外面传来,房门被拍得又急又用力,“快起床快起床!起火了!快出来!” 房间里安静了一瞬,紧接着,尖叫声忽地响起,有人直接冲了出去,有的人还收拾了一点东西。 林枷穿完衣服,忽地被姜赦一推,“快出去快出去。” 他一愣,回头揪着姜赦的衣服不放手,“你呢?” 姜赦摆摆手,“等会儿就来,我先收拾东西。” 说着,他一下子跳到上铺,急急忙忙地用一个大袋子把自己的东西一堆地塞了进去。林枷急了,一边骂着他一边也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来,“都起火了你还收拾什么东西,你真是不要命了。” 这话说完,姜赦又从上面跳了下来,问他:“你东西收拾好没有?” 林枷看了一眼,把零零散散的小钱都塞了进去,正打算点头,一只手忽然勒住他的腰,他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还来不及说话,紧接着,整个人以极快的速度向后倒退,姜赦竟然连拖带抱地将他抗了出去。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甘茶 作者:小不烈癫 分卷阅读3 他吓了一跳,回过神时两人已经到了走廊。 浓烟从不远处的走廊袭来,至少目前看来,火还没烧到这边。 “放开,我会自己跑。” 姜赦呼了一口气将他放下来,却紧紧拽着他的手腕,“那你要跟上了。” “你都拽着我了我能不跟上吗?” 林枷没忍住念了他一句,姜赦的背影就在他眼前,高高瘦瘦,坚韧而挺拔,火光就在身后,冒着浓烟,分明是极危险的场景,他抿了抿唇,不知怎么的,唇角却忍不住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 就在他们快要离开这里的时候—— 拐角忽然看见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孩。 这样的冬天里,穿着单薄的睡衣,失魂落魄地拿着火把,映得她的脸殷红如血,她似乎要将火引到门口这边来。 姜赦和林枷的脚步渐渐停了下来,彼此对视一眼,“那个是……” 蔓蔓。 今天夜里没有回来的女孩之一。 火已经点燃了这边,再不出去就来不及了。 林枷心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蔓蔓比他们稍长一岁,来孤儿院的时间却比他们晚上许多,是个脾气很好的姐姐,但他和姜赦的心思向来不在别人身上,因此他们和她并不熟悉。 况且,他们谁也帮不了她。 ——林枷是这么想的。 谁知身边人影一闪,姜赦已经跑了过去,他仿佛没有看见蔓蔓手中的火把,只是急匆匆地将自己身上的大衣脱了下来盖在了蔓蔓身上。林枷下意识地跟在他身后,清清楚楚地看见蔓蔓的脖子上尽是伤痕,脸上刻骨的绝望。 他记得蔓蔓好像喜欢上了最近来教学的年轻老师。 却遭遇了这种事。 姜赦掖了掖盖在蔓蔓身上的大衣,定定地看了她一眼,转身拉着林枷便离开了这里。 林枷回头看了她一眼,反握住姜赦的手,对她轻轻地说了句:“蔓蔓,加油。” 他们不知道她究竟是选择了生,亦或是死,不干预,是对她的尊重,能做的,仅此而已。 蔓蔓呆滞的双眸静静地看着两个少年走得很远很远—— 恍惚已经地老天荒。 不知过了多久,周身尽是火焰,热浪滚滚,蔓蔓才缓缓地阖上了双目。 ☆、003 漆黑的夜空被孤儿院的大火烧得绯红一片。 姜赦和林枷是最后出来的,管事阿姨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眼看就要开骂,那边有个男人哎哟地叫了一声,管事阿姨一看,是今天来的客人,脖子上鲜血淋漓,那伤口显然是被人咬的,她吓了一跳,连忙凑过去讨好地笑。那男人张口想骂,但为了自己的风度,还是抿唇露出了一个极其扭曲的笑容。 “你们这的招待,可真是厉害了。” 男人衣衫不整,身上血淋淋的,裤子皮带都还没系好,刚才被两个小女娃子合起伙来打,差点没能逃出来,想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阴冷,“那两个,都逃出来没有?” 火光映得所有人的脸在黑暗中一闪一闪地亮着光芒。 姜赦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了他一眼,他背着光,面孔埋入了阴沉的黑暗之中。 哪有人知道那两个女孩有没有逃出来,甚至这一夜,在场的大多数人,都不知道那两个女孩在这晚上去了哪里。救火车很快就来了,消防员救火的声音中夹杂着孩子们的哭声,那两个女孩究竟怎么样了,也许要到最后才知道,缘分很浅,孩子们都不大,悲伤自己的住所没了,自己的东西被火烧了,自己以后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谁有余裕去关心那两个女孩呢。 姜赦看着他们,悲伤的神情,急切的神情,愤怒的神情—— 应有尽有。 林枷却看着他。 少年的身影高挑而瘦削,挺拔得固执,望着他人的面孔上毫无表情。 仿佛一尊顽石,火烧不尽,风吹不倒,水淹不灭,彻彻底底地将自己对这里的情感封印。唯独死死拽着林枷的手,又热又烫,而后他转过身,幽黑的眸子定定地注视着林枷:“林枷,你走吗?” 他的眼神是真的。 他要离开这里。 蔓蔓的身影仿佛还在眼前,姜赦痛苦的悲鸣仍在耳边,林枷顿了顿,唇角露出一丝笑意,抬手揉乱他的发丝,“不走难道留下来挨打?” 姜赦松了口气,“以后我们也在一起。” “好。” 两人悄悄地挪到人群后面,一阵冷风忽然吹来,他们扛着自己收拾好的行李,心跳声砰砰砰,对视一眼,默念一二三,猛地撒丫子跑了起来。 树叶摩挲的声音窸窸窣窣,前方没有灯,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跑就对了。 这场火烧得太快,管事阿姨过了好久才冷静下来,把所有人聚集在一起清点人数,数到第二遍,尖叫一声:“姜赦和林枷呢?!” 众人面面相觑,有个小孩指了指后方:“我刚才看到他们去那边了。” 管事阿姨反应过来,猛地一跺脚,赶紧让孤儿院里的门卫去追,大脑突突突直跳,心里总觉得有坏事要发生。想跟着去追,跑了一半体力跟不上,只好喘着气回来安抚停在原地的这群小鬼,一边想着,那两个年纪都不小了,该知道的事情都知道个大概,林枷是个老实的,姜赦可不一定,要是放他们走,没准会把这里的事情给说出去。 火烧了孤儿院没关系,姜赦和林枷逃跑这件事情,才是真的让她心惊肉跳。 还好,一段日子过去,孤儿院正在重建,新闻除了这场大火,没有关于别的报道,上面也没有派人过来说要封锁孤儿院。当然,派去追姜赦和林枷的人也一无所获,怕生出什么事端,又不敢报警。这间孤儿院里,一下子少了四个人,却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们都去了哪里。 事实上—— 当天夜里凌晨三点的火,一直烧了两个小时才熄灭。 而另一头,姜赦和林枷也足足在这个不大不小的镇上奔跑了两个小时。 夜深人静的时刻,遥远的大火多多少少惊醒了沉睡的人们,纷纷探出头来从窗户观望,浓浓烟雾升起,偶尔才有人发现,有两道身影利箭般从烟雾之中蹿出,奔过大街小巷,转眼便消失在拐角之处。 林枷分明觉得自己累极了,双腿却无论如何也停不下来。 夜色之中伴随着疲惫而激烈的喘息声,他们两个人都累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后面有人追着,不敢想象要是被抓到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前方太黑,路边无灯,其实林枷不大看得清路上的东西,幸好姜赦一直拽着他没有放过手。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跑到浑身虚脱的时候,姜赦的脚步才缓缓停了下来。 姜赦大大喘了一口气,回过头望他,眸中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甘茶 作者:小不烈癫 分卷阅读4 熠熠生辉,“林枷,你怎么样?” 林枷撑着膝盖和他一样大喘气,闻言摆摆手,“我没事,怎么停下来了?” 这话说完,他才反应过来,“啊,他们被甩掉了。” 后头一片寂静,那些追赶的人,最终还是没能跑过他们。 姜赦眼角眉梢都是欣喜的笑意,“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里吗?” 不远处隐隐约约有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林枷休息了一会儿,静心听了听,分明是半夜时分,这附近还能听见少许的人声,还有机械式的通报声,又有人叮嘱另一人路上小心的话语。 顿了顿,林枷的双眼缓缓睁大,“我们居然到了车站?” “是啊,真巧。”姜赦望着前方的一缕光,眉眼渐渐沉寂下来,最终变成一片平静。“我们竟然逃到了这里来。” 这里是一个汽车站。 姜赦说:“我们可以去很远的地方。” 林枷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这一夜发生了太多事情,如果刚才他还是恍若梦中,那么现在,他才有了这样的一种感觉——他们现在所站的土地,已经不是孤儿院,他们没有钱,举目无亲,未来会怎样,谁也不知道。 他心里是淡淡的,没有多大的感慨,于他而言去哪里都是一样。 想了想便笑了,声音温和:“可是我们没有太多的钱,去不了太远。” 姜赦朝他伸出掌心,“走吧。” 林枷握住他的手,与他一同自黑暗中走出来,映入眼帘的光芒刺得他们下意识地眯起双眼,彼此对视一眼,望见对方的狼狈,不由得笑了起来,寒风冰冷,他们却在奔跑的过程中热得脸色发红。 最后他们上了前往邻城的大巴。 大约要坐□□个小时,在最后排的位置。车子里暖融融的温度扑面而来,姜赦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有些冷,他的大衣给了蔓蔓,背后还带着伤,想到这些,他不禁睁圆双眼,正想说些什么,身上忽然一暖,旁边的林枷将自己的大衣脱了下来盖在他身上,而后他整个人也偎了过来。 姜赦眨了眨眼,视线移开,车子晃晃悠悠地开启,他望向窗外,黑漆漆的一片,天还未亮,旅程刚刚开始。 乘务员姐姐温柔娇婉的声音在车头响起:“各位乘客,现在是凌晨五点钟,大巴即将启程。” 车子上的乘客很快也安静了下来,彼此互不相识,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便闭上了双眼。 姜赦毫无睡意,尽管眼底泛着疲惫的青色,仍静静地看着窗外—— 或许是在想孤儿院里的一切。 一只手忽然摁了摁他的脑门,林枷将他的脑袋压在自己的肩上,“休息会儿吧,接下来的事情醒过来再想,你背后有伤,靠着我睡就可以了。” 姜赦怔了怔,低低应了一声,握着他的手将脑袋靠在他的肩上,缓缓阖上双目。 半晌,他忽然沉沉地喃了一句:“我想忘记那里。” “忘得掉吗?”林枷还醒着,听得清楚,其实他们谁也无法入睡。 “不能。” “那就记着吧,总有一天,会结束的。” 现在不行,还太小了。 姜赦知道,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紧紧握着林枷的手一直没有放开。 乘务员从车头走下来收钱,看见两个半大的少年依偎在一起睡觉,如同两只新生的雏鸟,可怜又可爱,不由唇角一弯,摇摇头将两人欠下的钱记下,等他们醒来再说。临走前顺手替他们掖了掖盖在身上的大衣,好笑地说了一句:“哪来的小孩。” ☆、004 谁知一觉就睡到了邻城。 窗外竟然扑簌簌下着雪,车里的人都陆陆续续地下去了,乘务员还记得那两个孩子没给钱,走过去问,结果对方给了她一沓零钱,一张接一张的,不由诧异地看了他们几眼,两个少年都一脸不好意思,想来也不是故意的。 他们挨得紧紧的,因为只有一件大衣,分开了其中一个人就会冷,两人个子都不矮,面容青涩干净,但他们很瘦,头发枯黄,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手边拎着一个大包,十分古老的款式,可怜得让人一眼就看得出来,他们不是来探望亲戚的,也不是来旅游的。 乘务员心里好奇想问几句,但两个少年的背影已经在纷纷扬扬的雪中渐行渐远。 司机嗤笑了一声,“离家出走的吧?见得多了,不用管,过几天就会受不了哭着要回家了。” 乘务员想想也是,点点头,收回了自己多余的好奇心。 他们干这一行的,这样的小孩确实是见得多了,说这话的时候便不免有几分轻视。当然,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姜赦和林枷的身后,没有焦急寻找他们的父母,也没有担忧他们的老师同学,最主要的是,他们更没有家。 一旦离开了孤儿院,便是一条路走到黑。 姜赦和林枷更没有将这种事大肆宣扬的意思,他们两个人的生活,酸甜苦辣,自己知道就好。 才出大巴一股刺骨的寒气便逼了过来,姜赦打了个哆嗦抽了抽鼻子,“好冷。” “没想到竟然下雪了。”林枷抬手扑开落到姜赦头上的雪花,“接下来我们去哪?” 话刚说完,姜赦用力握了握他的手,“你别动,在这等等我。” 说完他就跑开了,林枷懵了懵,一瞬的功夫,身边便已经空荡荡了,但他还是定定地站在原地等他,目光追寻着姜赦的背影,又看他急匆匆地跑回来递给自己一个馒头,脸色冻得发红却笑得十分高兴。 “快吃吧,趁热。” 离开了孤儿院,他的眉眼都舒展了开来,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看,整个人都闪闪发亮。 林枷意识到这一点,笑着问他:“这么开心啊?” 姜赦眨了眨眼,唇角弯起,“是挺开心的。” 说着他牵着林枷来到一个挡风的角落,外面人来人往车来车去,他们两个瑟缩在这么大一点的地方,一口一口地啃着热腾腾的面包,低声说着话。 “我们以后怎么办?”林枷看了一眼天色,“现在已经快要傍晚了,还下着雪,晚上的话温度会更低,那时我们去哪里?” 这是很现实的问题,还好姜赦早就想好了。他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决定离开孤儿院,只当有这个想法那天起,便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 但他被困在那样的一个地方生活,狭窄的眼界注定不会有太聪明的想法。 “我们晚上,先去找地方住吧,外面太冷了,会生病。”姜赦想了想,眉头皱起,“就是我们没有太多钱,可能会住得很糟。” 林枷摇摇头,“没关系,你不用担心我,以前不小心犯了错还被关进过黑房子里,再糟也不会比那里要糟了。” 他们那间孤儿院里有这么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甘茶 作者:小不烈癫 分卷阅读5 一个地方,厕所那么大的房间,没有灯光,没有声音,又冷又臭,专门用来惩罚那种不听话的小孩。 林枷只去过一次,姜赦却去过很多次,想到这里,姜赦松了口气,“还好以后再也不用进去了。” 顿了顿,他忽然伸出手掌,林枷茫然地看着他,以为他要握手,便伸出手搭过去,“怎么了?” 姜赦的手指修长漂亮,他纳闷地看了林枷一眼,用力握了握他的手而后挣开来,将手掌摊到林枷眼前,先是晃了晃大拇指,说:“首先,我们要找一个住的地方。” 林枷这才反应过来,姜赦是要说以后的事情。 他笑着点点头,握住那只大拇指,“然后呢?” 接着食指摇了摇,“然后,为了以后,我们要去找工作。” 林枷接着握住他的食指,“这两个看起来都很难的样子。” “世界这么大,我们总会找到的。”姜赦用中指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找到工作之后,我们可能会很累,所以要注意身体健康。如果生病了,那很多事情都会变得很麻烦。” “好。”林枷握住他的中指。 姜赦的无名指和中指分不大开,已经自觉地钻进了林枷温热的掌心之中,“如果可以,发了工资,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以去学一些东西,人生这么长,难免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多懂一些,总是没有害处的。” 林枷的眉眼总是温温柔柔的,他看着姜赦的尾指,轻声问:“最后呢?” “最后……”姜赦微微蹙起眉,“我好像……没有想那么多。” 林枷却将他整只手都包裹在掌心之中,珍之重之地望着他说:“最后,我们长命百岁,平安喜乐。” 姜赦怔了怔,寒冬冰冷,暖意却从两人交握的手中弥漫开来。 他抿着唇,表情没有太多欣喜,也没有太多惆怅,仅仅是诚挚而认真地看着林枷。 “好。” 这其实只是一个很粗糙的计划,他们彼此心知肚明,不过说到底,怎么做不重要,为的还是最后那一句话。两人吃了个半成饱,便准备去找住的地方,一路走着,姜赦一路琢磨着林枷那句话,想来想去,觉得有些可惜,他挺讨厌看书的,但林枷以前喜欢,总是摸着一本老书翻来覆去地看。在孤儿院的时候没能上学,也许以后,他们也很难有机会了。 林枷却想着另一件事,一个面包根本吃不饱,未来也许会有很多这样的日子,姜赦的食量特别大,他想赚很多很多钱,让姜赦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然而当他们进了第一间旅馆的时候,两个人便彻底懵了。 他们从来不知道,原来外面的物价竟然是这样高。 第二间、第三间……几乎把能看见的全都进去询问过了,姜赦捏着他们仅有的钱,抿着唇,头一回意识到外面的世界跟他们原来的世界有着天差地别的距离。 一件大衣两个人轮流穿,这么冷的天气,再健康的身体也难以承受。 两人静静地站在旅店的门外,望着落雪发呆。 落魄贫穷得可怜至极。 不知过了多久,姜赦叹了一句,“我们真的好穷啊。” 林枷赞同地点点头,而后他将大衣脱下来搭在姜赦身上,“其实也没有那么穷,至少还有一点点。” 姜赦呼了一口气,拉着林枷往前走。 “算了,不想了,继续找吧。” ☆、005 这座城市很大,夜幕降临,灯光璀璨。寒冬的季节,又是过年的这段时间,街上依旧行人匆匆,雪不知不觉停了,地面覆着厚厚一层,上面脚印缭乱,一些雪浅的地方已经一片泥泞。当然,谁也没有留意到两个少年慢吞吞地走在街道上,欢声笑语与他们无关,然而也不算太惨。 长相清俊,携着行李,穿着整齐,其中一个少了件大衣,人家以为是现在的小年轻耍帅,没什么特别的。 姜赦感觉自己的鞋子似乎湿漉漉的,他回头看林枷,“你还好吗?” 林枷摆摆手,“没事,你饿了没有?” “还好。”姜赦并没有因为眼下的困境而面带愁苦,眸子里依旧带着欢愉的笑意,林枷也许是被这样的眼睛所感染了,因此同样的,并不觉得疲倦,他微微瞪了瞪眼,看了他一会儿,“真的不饿?我们这里有点吃的,还不算太惨。” 他们去超市买了压缩饼干,数量不少,也许能吃上好几天。 姜赦犹豫了一下,凑到林枷耳边小声说:“没有特别饿,还能忍,只是,鞋子有点湿。你呢?” “这样。”林枷的眉毛垂了下来,终于忍不住了,“其实我也是,这鞋子湿漉漉的,感觉可难受了。那怎么办?我们出来得太急,好像没有带多的鞋子是吗?” 姜赦皱着眉沉默了一阵子,忽然拽着林枷往前走,林枷一时半会儿想不透他要做什么,等到了地方就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俩再次窝在一个没人的角落里,“我觉得我们好像总是在这种地方。” 这里是个比较偏僻的花坛,那边有房子挡着,既隐秘又不大通风,连残雪也无。 “那没办法,谁让我们都是小可怜。”姜赦好心情地调侃了一句,说着将林枷摁在花坛上坐着,然后低头打开行李包,将里面收拾的衣服无论是夏天冬天,一股子套在了自己身上,丑是丑了点,他也不计较,林枷顺手给他整理了一下,姜赦却没停下来仍然在翻着行李包。 “你找什么?” 话音刚落,姜赦从行李包里面掏出两个塑料袋,“试试把脚套进塑料袋里再穿鞋子,你介意吗?” 林枷恍然了悟,“我发现你脑子越来越聪明了啊。” 见他没有介意的意思,姜赦直接低头脱了他的鞋子把塑料袋套上去,再穿上鞋,红色的塑料袋凸出一大截,随风飘荡,样子比他现在穿的这身还丑,林枷扭了扭,赞赏有加地点头,“真聪明,哎呀,你等等,我来帮你。”他见姜赦坐到旁边也准备套上塑料袋,连忙蹲下来摁住他的腿,“你别,你看看你给我弄的,塑料袋都出来这么多,别说难看了,走路没准还会被绊到,你聪明是聪明,就是弄得真是太粗糙了,我给你弄好吧?” 姜赦眨眨眼,想说自己哪粗糙了,结果见林枷真的给他弄得仔仔细细的,就不好意思说了。 周围格外的寂静,完事之后姜赦和林枷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忽然就不想走了。他们是真找不着住的地方,钱是足够一晚的,但谁知道他们以后会怎么样?流落街头在他们坐上大巴的时候开始就有了心理准备,现在的境况,其实也不算太苦。 在那样的地方长大,他们可以天真,却不会太过天真。 “那……就先这样吧?”林枷试探着问。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甘茶 作者:小不烈癫 分卷阅读6 姜赦点点头,转头看了一眼,那边有个垃圾堆,“味道有点重。” 林枷捏了捏他的鼻子,“忍住。” 姜赦吸了一口气,苦中作乐地扬起嘴角,“也好,有这股味的影响,至少不会觉得太饿。” 旁边有一家店铺,卖杂货的,这会儿晚上十点钟,老板瞅着惨淡的生意,冷夜里黯淡的灯光简直让人心情糟糕到难以忍受。往常都十一点关门,他今天心情不好,在屋里坐了一会儿觉得做生意真难,孩子上了大学不知怎么的,生活费一下子涨了起来,日子过得也糟心。想来想去没忍住,索性打扫门铺关门,明天再来。 收拾了一大袋的垃圾走到垃圾堆那边,一股臭气袭来,老板嫌恶地甩了甩手,正想走人,忽然听见低低的说话声。 “好冷。” “你饿不饿?” “我要严肃地告诉你,我不是饭桶,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饿的。” “啊这家店要关门了,这里就这一家店,等他那里关门,估计附近都要暗下来了。” “哪来的流浪汉。”杂货店老板小声叨了一句,经过花坛的时候脚边忽然不小心踹了个什么,紧接着便听见一声痛呼,老板也被绊了一跤,他有点夜盲症,能摸到垃圾堆那边全靠记忆,谁知这里居然还有人。 他还没想怎么样,对方反倒先不停地道歉了,“哎呀!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姜赦你被踢倒哪了?要不要紧?” 老板下意识把手机掏出来一照,他以为是五大三粗的流浪汉,万万没想到微弱的光芒映照下,花坛旁边竟然是两个比他儿子还小的少年。 “两个小孩?!” 林枷撑着姜赦的肩膀上上下下打量他,“现在怎么样了?” 姜赦也就是不小心被踹到了脚,他摇摇头,老板的眼睛适应了这个光线,将两个少年看得更清楚了,一下子有些发懵,连忙走过来问:“是我没看清楚人,你们没事吧?” 说着去将人扶起来,一边说:“怎么会有两个小孩在这?出来旅游的?”光芒照在两人的行李包上,老板忍不住念念叨叨,“是来这里旅游的?这么冷的天你们居然不去住旅馆,搞什么呢,竟然还睡在垃圾堆旁边,年轻人搞行为艺术也不能这么玩命啊。” 姜赦和林枷都是头一回被这样的中年长辈说教,半晌才好艰难地憋出一句话,“我们没有钱。” 话音刚落,杂货店老板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顿了顿,他才说了一句:“这天气太冷了,去我店里喝点热水吧。” 杂货店里的东西摆放的整整齐齐,凳子却没有几张。 店老板蹙着眉打量两个少年,指了指那边桌子,“那里有热水,自己喝吧。” 两人也没拒绝,直盯盯地看着他,说了一声谢谢便过去了,店老板看着他们的背影,冷不丁冒了一句话:“看样子不像是旅游的,那是离家出走的?” 姜赦手上的动作顿了一顿,林枷看了他一眼,默默将水杯塞进他手里。 店老板觉得自己说对了,便又补了一句,“快回家去吧,你们这么大一个能做什么?父母该着急了,小孩子太任性不好,你们还小,能做什么?什么都不能做,乖一些,少一些麻烦。” 他是深有体会,当了快二十年的父亲,儿子叛逆期的时候,实在是麻烦得不行。他看这两个少年出来也是受苦,瞧瞧那鞋子,都湿透了,里面还露出半截塑料袋,可怜。 见对方不回应,他对自己家那小子憋了一肚子话,对着这么两个对象,想来是可以长篇大论的,张了张口正打算替他们父母管教一番,哪知对方一句话便堵了回去。 姜赦回过头定定地看着他,勾起唇角看似在笑,眸中却毫无笑意。 “我们没有家。” “也不对。”他摇了摇头,眸中渐渐泛起一点期冀的亮光,“现在没有,马上就有了。” ☆、006 杂货店老板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遇到两个从孤儿院里出来的少年。 姜赦的话仅仅是到此为止,林枷也没有打算将他们的来历说清楚,老板有一瞬的犹疑,最终什么也没有问。沉默了片刻,他咽下即将出口的教训,不是自己家的小孩,冷暖自知,外人管来做什么。 “不管你们要做什么,还是早点找个地方住着吧,这天气真的会把人冻坏。” 话音刚落,老板便看见两双眼睛发亮地看着自己。他摆了摆手,“不成不成,我这不是收容所,不可能让你们住这,况且我马上就要关门了,这热水壶,就送你们了吧。” 林枷暗暗捏了捏姜赦的掌心,察觉到对方握住自己的手,不禁笑了起来。 他们已经很满意了。 时针指向夜晚的十一点钟。 杂货店老板正在里头整理东西准备离开,回头一看,那两孩子已经悄悄给收拾了一番货物架,将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他愣了愣,不由得叹了口气。 姜赦和林枷又回到了花坛旁边,肩抵着肩蜷缩在一起,喝过热水之后,才真正地觉得疲惫,身体难忍地困倦着。林枷小心地捧着热水壶,生怕自己不小心摔了,他察觉姜赦在身边垂着头,脑袋一耸一耸的,看起来是真的累了。他轻轻地呼了口气,放下水壶将姜赦的手握住揣进兜里,他以为姜赦是睡着了,谁知姜赦反而将他的掌心包裹进掌心里面。 寒风呼啸,这一瞬间,林枷却觉得浑身暖得鼻头发酸。 不知过了多久,有脚步声传来。 姜赦的脑袋动了动,“有人过来了。” 林枷抿着唇没有说话,就在这时,周遭忽然亮了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杂货店老板提着一个大包的身影,姜赦和林枷蹲得很低,这个角度看来,杂货店老板的身影忽然高得像山。惨淡的星光在他身后,老板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他却将手中的一盏灯放在了花坛旁边,一边说:“这灯用了好久,快坏了,是充电用的,之前把它充满了一直没用,现在给你们吧。” 老板不大自在地搓了搓掌心,从包里再拿出两个不怎么大的绒毛娃娃,底下开着一个大洞,双手可以探进去,他可能还是以为姜赦和林枷只是离家出走的孩子,叹了口气,对他们说了一句“好自为之”便转身离开,结果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塞给他们一张纸条,“我记得这附近有一个地方,十块钱可以住一天,不过就是二十个人一个房间有点脏,你们不介意就去试试吧。” 他们还来不及反应过来。 过了一阵子,林枷有些茫然地接过东西,姜赦也从昏昏沉沉的疲倦中清醒过来,杂货店老板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 姜赦忽然问:“林枷,你后悔离开孤儿院吗?” 林枷抱着两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甘茶 作者:小不烈癫 分卷阅读7 个绒毛娃娃,忽然发现这其实是个暖水袋,冲热水的,里面都是满的,这会儿还很烫,蓦地听见这么一句话,他下意识地回了一句:“我不知道。” 他其实是个很随便的人,去哪里都无所谓,至少现在过得还不算太苦,可能还没到让他后悔的程度。 姜赦对他十分了解,并没有打算得到肯定的答案,他只是忍不住笑了一声,用力地揉了揉林枷的头发。 “我不后悔,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他眼睛发亮地盯着林枷,林枷几乎听得见他声音里的欢悦,“你看,流落街头并不可怕,我们和这座城市的第一次交集,就遇到了好人。” 手里的绒毛娃娃还散发着热度,林枷后知后觉心头变得一片酸软。 “嗯,如果是过去,我们绝不会有这样的一天。”他用力点点头,十分肯定地回答,“姜赦,我也不后悔。” 姜赦笑得那双漂亮的眼睛都眯了起来,摸到两个绒毛娃娃又热又烫,却又惊诧地睁大眼,“这是什么东西?”他摸索了好几下,“竟然是个热水袋,里面有热水的。” 林枷也很高兴,那边杂货店的灯已经关了,整条路又黑又暗,唯有花坛这里,有一盏灯散发着暗淡却又耀眼的光芒。而后他发现姜赦笑着笑着眼眶便一片通红,他这才恍然发觉,姜赦哪里是不会哭呢,他只是不怕吃苦,不会为痛苦流泪。他多倔强啊,棍子打他,从不还手,不给吃饭,也不曾诉苦,他没有为这些事情流过眼泪,从未有过。可面对别人的善意,竟然柔软得像是这世上最纯真的孩子。 姜赦忽然捧住他的脸,低声问他:“林枷,你怎么哭了?” 林枷茫然地抬头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他抹了一把眼泪,小心翼翼地握住姜赦的手,低着头难以克制地瘪下嘴角。 “姜赦,我只是忽然觉得,我们以前过得简直太惨了。” 姜赦没有回答,林枷也没有再说,只是两人抵在一起,发出了低低的呜咽声。 这一夜,那盏电灯的光芒越发的微弱,底部挂着一个价格标签随风晃动。 偶尔有夜间打工的人经过这里,看见这两个少年的时候不知怎么的想起一件事情。 多数人类在饲养雏鸡的时候,会将它们圈进一个温暖的箱子之中,而边上总是二十四小时都安放着一盏灯。这盏灯散发着热量,给予它们温暖,使它们得以生存。而这两个孩子大致上也如同那些初生的雏鸡一般,需要温度。 ☆、007 天还未亮,林枷便已经醒了过来。 身边的姜赦还靠在他身边蜷缩在大衣里面,下意识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林枷不由松了口气,还好现在的身体算是年轻的,熬了一晚上也没出什么大事。很快姜赦也醒了,两人收拾了一下东西,在天色一片灰茫的时候朝着杂货店老板给出的地址去了。 兜兜转转走到那里的时候已经正午时分。 那条街十分偏僻,还是问了很久才能找到的路。两侧的房屋低矮破旧,地面凹凸不平,林枷看见路边的指路牌都生了厚厚的铁锈,自行车横冲直撞,他一不留神险些就被撞到,自己还没说什么,对方反而骂骂咧咧说他不懂看路。姜赦眉头皱起,抿着唇牵着林枷的手把他挡在路的里面,“你跟在我后面,这里看起来有点乱。” 林枷摇摇头,“没事。” 说着他低头看了一眼那张纸条,再抬头左顾右盼一番,脸上带了点欢喜,“我们快到了,大概就是这附近。” 纸条上写着门牌号,一寸寸地探过去,总算找到了上面写着的地方。 只不过—— 姜赦和林枷对视一眼,头顶上斜斜歪歪地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这个旅馆的名字,字是灰色的,看上去覆盖着厚厚的尘土,地面是黑的,墙上也是黑的,像是油污,又像是被火烧过的痕迹。 这地方真能住人? 还是姜赦先回过神来,弯起唇角率先走了进去,“进去吧,不管怎么样,先看看再说。” 林枷一见他的笑,便觉得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面对的,“好。” 这会儿正好是下班时间的高峰期,窄窄的门挤着许多人,汗水味与泥土的味道掺杂,这时姜赦和林枷走在这些人中间便显得十分奇怪的,然而没有谁对他们投以太多的关注。林枷是头一回来到这样的地方,以前他们没有机会住旅店,心里多少有一点紧张,姜赦走在他前面,高高瘦瘦的背影,步伐稳定,林枷顿了顿,缓缓呼了口气。 总是跟在姜赦身后可不行,两个人的生活,得两个人一起努力。 思及此,他抿了抿唇,快步走到姜赦身边,引来姜赦疑惑的眼神,“怎么了?” 他笑了笑,摇摇头。 然而前台却并没有要给他们看一下里面的房子的意思。 问清了价格,确实如同杂货店老板所说,十块钱一天,听到这里的时候林枷心头一喜,十块钱其实不算太高,至少他们目前撑得了一个月。可当他提出想要看一看里面究竟长什么样的时候,前台脸色一变,“看什么看,爱住不住,十块钱你们还想怎么样,想住好的到外面去!” 正巧有人经过,瞟了姜赦和林枷一眼,嘲讽说:“不高兴住就回你们爸妈那里吃奶去,没钱还讲究,有病!” 姜赦脸色微沉,林枷的表情也已经不太温柔,可就在林枷以为他们就此离开的时候,姜赦却在底下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他怔了怔,抬眼便看见姜赦露出了一贯十分讨喜的笑容,“那麻烦帮我们办一天好了,我们先暂时住一天。” 前台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不耐烦地伸出手问他们要证件,接着便噼里啪啦在键盘上敲了起来。 姜赦捏了捏林枷的手心,脸上带着无奈的笑意,“你介意吗?” 林枷心头一片酸软,心疼他心疼得不行,只好摇摇头,“我不介意。” 待一切处理完毕前台才带着两人往里走,最后带着他们来到一间嘈杂的房间前面。里面传来不间断的骂声,前台开了门,两人这才看清里面的景象,墙上挂着灰色的蛛网,一共有十张床,上下铺,挂着帘子可以勉强遮住床里的景象,但也能看见里面几乎全都摆满了东西。 这一开门,十几只眼睛便齐刷刷地看了过来,都是男人,有老有少。 “又来人啊?住几天?” “啧,这么大的小孩,干什么的?” “今天又停水了,你这怎么这样,快点找人来修啊,老子洗完澡还得出门啊。” “好了好了,等下就喊人过来修。”说完这话前台就没打算再搭理他们,瞥了姜赦一眼,说:“得亏你们来得早,我们这里抢手得很,看你们还挑,来晚了就没有了。”说着来到一张床前,拨开上面的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甘茶 作者:小不烈癫 分卷阅读8 东西丢到地上,下巴扬了扬指着这儿,“你们就睡这里吧,上下铺,你们爱怎么睡就怎么睡,里面有水,晚上十一点断电,至于别的,你们就自己解决吧。” 林枷看着被扔在地上的东西,又看了看脏兮兮的床,犹豫了一下,问:“这些东西是……” 前台摆摆手打断,“你管它什么东西,反正你给了钱你就睡这。” 一个小老头过来捡了几件东西,阴阳怪气朝林枷笑几声,“好端端的住这干什么,有些人可是你招惹不起的。” 林枷蹙了蹙眉,和姜赦对视一眼,心里有些许不安。前台却不管他们想些什么,甩给他们一把钥匙就走了。姜赦拍了拍他的肩,“随机应变吧。” 林枷叹了口气,点点头,弯身收拾起床铺来。 这床也是真的脏,且不说透露着一股霉臭味,上面还有一层厚厚的灰,整理了许久也整理不干净,只好用衣服盖在上面。这么一折腾就是一个下午,晚上住在这里的人陆陆续续都回来了,林枷这才发现,这里竟然是男女混住的。 他们发现多了两个年轻的男孩,活泼的人不免多问几句,不过大多都是问他们,在哪里上学啊,家里住哪里啊,怎么来到这里啊,父母怎么肯放你们走啊之类的。 他俩没上过学,没有住的地方,没有父母,一个问题也答不上来,最后问的人也觉得索然无味,便散去了。 晚上吃了一些压缩饼干,又去里面的水房迅速地冲了个热水澡,两人收拾收拾便打算上床睡觉了。以前姜赦睡上铺,林枷睡下铺,这会儿他们还是一样的。过了十一点,他们大致从别人那里知道,还有一两个人没有回来,听说是上班加班的。林枷面相温和,当时姜赦正在冲澡,有个年纪大的阿姨在后面碰了碰林枷,问他:“你们睡这铺啊?” 林枷懵了一下,点点头。 阿姨犹豫了一下,“出门在外也不容易,你们晚上小心点吧,这里有的人霸道得很。” 林枷道了一声谢,暗暗留了个心眼,姜赦正好洗了澡出来,那个阿姨正好离开,不由觉得奇怪,“怎么了?” “就是问一些有的没的。”林枷希望他今晚能睡个安稳觉,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姜赦似懂非懂点点头,他刚洗了头发,毛巾搭在他湿漉漉的脑袋上面,林枷见他发梢还滴滴答答淌着水,只好起身牵着人把他摁住顺手接过毛巾,没好气骂了他一句:“大冬天的不擦干头发你是想生病呀。” 姜赦眨眨眼,眼角眉梢都是笑,“那就麻烦你了。” 林枷重重地搓了他脑袋一把,“胡来。” ☆、008 深夜,万籁俱寂。 林枷记挂着同屋的好心人在熄灯断电前对他说的最后一件事:“你睡的这张床恐怕有点麻烦,这张床本来是没有主人的,后来有个人来了,脸上有一道刀疤,听说以前是坐牢的,刚出来,在远处的工厂做些苦活,平常霸道得很,这床他分明一分钱也没有给,偏偏被他霸占了用来放行李,晚上他加班回来了看到你,可能会暴跳如雷,之前闹过一些事,你……小心吧。” 想到这些,林枷轻轻叹了口气。 他是不愿意惹麻烦的性格,过去在孤儿院里但凡发生了什么事,管事人排除了所有人也不会怀疑到他身上。他是最好最温和的孩子,所有人都愿意信任他。 往往是这么一种情况,若是有谁犯了什么事,管事阿姨第一个盯着的人就是姜赦,他总是第一个反抗的人,最惹人注目。可当他们搜遍了姜赦的全身,也不能找到任何一点痕迹,只能怀着满腹疑问离开。唯独不会想得到,姜赦一转身就来到了林枷旁边,两人躲在角落里悄悄分享胜利的果实。 姜赦是诱饵,林枷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因为林枷很老实,谁也猜不到是他。 他躺在床上权衡片刻,最终决定起来,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也将别人的东西收拾好放回原地,而后探着脑袋看了沉睡的姜赦一眼,再顺手给他掖了被子,这才坐在床柱旁边裹着带着一股怪味的被子睡觉。 他睡在下铺,出门在外能忍则忍,外面那么冷,总不能因为这些事让姜赦连上铺也没有了,如果让他知道了这些事,他肯定会待不下去了。 夜半时分房门响了,有个脸上带着刀疤的高大男人进来经过这里的时候不高兴地踹了林枷一脚,林枷瞥了他一眼,这人估计一拳头能打倒四五个人,不由庆幸还好没有跟人正面冲突,一夜相安无事。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 找到了暂住的地方,白天便得去找工作,两人终日在外游荡,行走在大街小巷间,一寸寸扫过贴在墙上的广告纸,翻过垃圾桶里的废广告,好不容易找到一家,人家不是嫌他们太小,就是觉得他们没有学历也没有经验,总而言之,一无所获。 与此同时,钱也越来越少了。 姜赦还不知道林枷已经连着半个月坐在地上睡觉,林枷总是起得比他早,也不知道林枷早上会在床上制造出一副被人睡过的假象,他只是留意到林枷最近走路有些佝偻,便坚定地揽过林枷的行李,微微蹙起眉,担忧地跟他说:“要不然明天我一个人出来就好了,你在那里等我就好了。” 林枷正想拒绝,转而一想,自己这么下去肯定招姜赦担心,只好点点头,犹豫着商量:“那……只用半天就可以了。” 姜赦嗤了他一声,把他推回到床上,“不可以,至少一天。” 林枷无法,只好听从他的意思。 这天正好是休息日。 姜赦独自一人迎着凛冽的寒风到了外头去。他的脚步很快,平时林枷在的时候,他并不愿意流露出自己的焦急。 没有钱了,马上就要吃不起饭了。 但他不愿意让林枷知道,如果一个人乱了,另一个人也会跟着乱,他们还得走好远的路,就这么坏了步调,以后该怎么办? 他决定去城郊的地方看看。 没有钱请得起交通工具,一切只能徒步,等到姜赦一边问路一边找到路人所说的工厂时,他的脚上已经磨出了一个大大的泡。 幸好这天的工地没有休息。 更值得庆幸的是,这里的工地正在招工,年龄不限。 门外还有许多排队等着找工作的男人,姜赦青涩俊气的面孔格外突兀,一下子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面无表情地站在角落,背脊挺直,人家一看,便觉得这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其实不是,姜赦只是被别人的目光盯得头皮发麻,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表情。 没有林枷在旁边陪着,他这才发现自己这么一个在这,究竟有多尴尬。 工头出来一看姜赦,皱了皱眉:“太小了吧?”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甘茶 作者:小不烈癫 分卷阅读9 姜赦立即回过神来,镇定回答:“我什么都能做。” “什么都能做?那你去把那袋子东西扛起来试试。”说着指了指面前的一沙袋,足足有姜赦半身高。 旁人一看,奇怪的眼神便投到了领班的人身上,不就是个搬砖的活儿,还得搞这套? 那人尴尬地咳了一声,他也就心血来潮想试试。 姜赦却不知道里面行情,旁的人看他小,真不信他能搬得动那么一大个沙袋,却也没说什么,都是等着看好戏的眼神,要么就是不耐烦的催促,“快点快点,搬不动就快走了,别碍着人。” 姜赦站在沙袋面前,喘了口气,双手拽着两个角,猛地用力—— 周围的声音骤止。 他提起来了一公分。 静默片刻,沙袋便沉沉地摔了下去。 旁边一阵唏嘘,刚才那会儿还真以为能抗起来。 “嗯……”工头正想说些什么,说实话他其实是故意刁难,再怎么的,这小孩也太小了,这里可不招童工。忽然,他一瞪,他看见姜赦整个人跪下,双手抱着那个沙袋,咬着牙,脸色憋红,猛地一起身,浑身发颤,竟真的将这沙袋抱了起来。 姜赦气都快喘不过来了,但他仍目光灼灼地望着领班的人,“看,我什么都能做。” 这个可足足有眼前这个少年的半身高! 里面都是实打实的沙子! 他竟然搬起来了? 工头一时瞠目结舌,直到姜赦撑得表情有些扭曲,他这才回过神来咽了咽口水心想:这么拼? “好……你可以先放下了。” 姜赦握着拳,双臂生理性地哆嗦,“我还有一个朋友。” 工头为难了,“不行,像你这么大的,只能收一个。” 姜赦沉默片刻,点点头。 之后又寻问了一些事情,姜赦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虽然只有一个人,找到了也总比没找到来得好。 他不觉得失落,心中充满了希望,事情并没有那么完美,一切却也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回去对林枷说的时候,却又忽略了中间的这些事情,只是告诉林枷,他找到工作的同时也顺便去给林枷找了一份,一切都是和谐美满。 这话半真半假,偏偏他说得一脸正直,目光坦然无比,林枷听了也觉得十分高兴,一时半会儿也分不出真假,只觉得以后的生活终于有了着落。 晚上的时候姜赦的双臂仍然生理性地发着抖,他庆幸自己掩饰得很好,林枷没有发现,睡前回想起林枷白天佝偻的身姿,便忍不住问一句:“你晚上睡不好?” 林枷一愣,立即笑了起来,“很好啊,昨晚还梦见你把我刚搬回来的金山银山给当肉啃了。” 姜赦一听纳闷了,“我不是饭桶。” 林枷给他拉好帘子,一边笑眯眯地说:“知道了知道了,晚安。” 姜赦从帘子里伸出一只手摸摸他的脑袋,“晚安。” 窗外无月。 待屋里鼾声渐起,林枷便悄然起来收拾东西。 这也许是一个谎言之夜。 ☆、009 天亮之后,姜赦带着林枷去了一趟城郊的工地,工头打量了林枷一番点点头,算是将人留下了。他们这的工作就是给人搬砖,计件的方式,谁搬得多谁的工资就高。 林枷来得晚,别人已经开始工作,工头和他签完合同也让他赶紧开工,在这期间姜赦一直在旁边看着。他坐在旁边矮桌上双腿叉开,双手撑着腿中间的桌面,低着头一脸好奇地瞅着他们。林枷一转头就看到他这副模样,日光斜照,少年的面容上镀着一层薄薄的光,在对上林枷的目光之后,少年唇角一勾,轻轻说了句:“加油。” 若说之前林枷还有一些面对陌生的不安,可就在这一瞬,林枷忽然有了面对一切的勇气。 工头已经离开,林枷走到姜赦面前,仰头望着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表达些什么,最终只是□□地唤了他一声。 “阿赦。” 姜赦从桌子上跳下来揽过林枷的肩给了他一个拥抱,“那,我先走了。” 林枷点点头,手指却不自觉地勾着姜赦的衣摆。 “你找到了哪里的工作?如果,我结束得早的话,我去找你。” “这个……”姜赦挠了挠脸,视线移开,“你是不可能会比我早的。” 林枷注视着他的眼,直觉有哪里不对劲,然而他还来不及多想,那边工头便叫他过去了,无法,只好忍着满腹疑问,站在门口看着姜赦的背影在晨光中渐行渐远。 工地里大多都是健壮结实的成年男人,见了林枷又看看姜赦离开的方向,不由觉得奇怪,“你们兄弟俩才多大?这么早就自己出来讨生活了?” 林枷背后扛着篓子,里头都是大块大块的砖头,压得他汗水都出来了。闻言,他看向问话的男人,这人身材结实,五官端正,就是脸上长了许多的痣,男人之间交流迅速,不一会儿就混熟了,林枷性格温和却并不内向,说话又让人听着舒服,很快就和这里的人融成了一块,自然也知道这人在这里被人称之为老痣哥。 他不好将自己和姜赦以前的事情说出来,只好故作无奈地叹口气说:“家里穷,也没有人,念不起书,只能这样子了。” 在场的大多都是穷人,听了这话也觉得感同身受,老痣哥更是仗义地拍了拍他的背,“没事,我们这样的能糊口饭吃就不错了,先攒些钱攒个几年,以后的事总会有转机,在这,你有什么事情不懂的尽情可以问我们。不过你那兄弟可真够意思呀,以后你飞黄腾达了,可不能忘了他。” 一说到姜赦,林枷的动作便下意识地停顿下来,表情也真诚了许多。 “阿赦一直很好,你们不知道,他以前……”开了个话头便忍不住越说越多,就连寒风也觉得暖和了起来,老痣哥看着林枷那神采飞扬的样子,忍不住打断,“停停停,你们这兄弟感情也太好了吧,怪不得他肯把这工作让给你。” 林枷说得正起兴,脸上还露着笑容,忽然整个人一僵。 “工作?让给我?” “什么?你不知道?”老痣哥一脸诧异,“那小哥可真是厉害了,工头估计是故意刁难他,让他把有他半人高的沙袋扛起来,说是这样才让他来这工作,我们都以为他做不到,谁知道他真做到了,看他那条哆嗦的瘦胳膊,瞧着就可怜。偏偏工头不许你们两个人一起,非要他二选一,最后他把你推荐了过来。不是吧,你这什么表情,你真不知道啊?” 背上的石砖刹那间如同千斤重,林枷呼吸一窒,心脏一跳一跳,越来越快,最后重重地沉了下来,如同巨石投入湖泊,泛起千层浪。他知道这份工作是姜赦为他找的,却不知道其中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甘茶 作者:小不烈癫 分卷阅读10 原来还发生了更多的事情。老痣哥担忧地看了他一眼,“没事吧?” 过了许久,林枷缓缓舒了口气,声音有些发颤:“那后来呢,后来的事情怎么样了?” 老痣哥摊了摊手,“我哪知道呀,就知道他高高兴兴地走了,不过呀这年头,工作这么难找,谁知道怎么样呢,况且你们年纪又未成年,难说。” 林枷的心彻底沉了下来。 怪不得他问姜赦找到了哪里的工作时,他总是什么也不说。 笨蛋! 林枷小声骂了一句,他骂姜赦傻,也骂自己蠢,自己认识了姜赦这么多年,早就知道这家伙撒谎的功夫练得炉火纯青,他就不该信他,什么找到了工作顺便再给他找了一份—— 根本就没有! 姜赦这个骗子! 那姜赦现在去了哪里?像游魂野鬼一样,在大街小巷翻找,寻遍每一处的地方,找遍每一个角落,为了找一份工作,为了让他们有床睡,有饭吃吗?然后等到夜晚见面的时候,又一脸淡然,将白天发生的事情隐瞒下来? 林枷瘪下唇角,只要想象到那个画面,他便觉得难以呼吸。 “我的天林枷你干什么呢?” 老痣哥一脸看怪物的表情看着林枷往自己背后的篓子再添了几块砖,手上还捧着好几块,他这么一个成年人看着都觉得辛苦。林枷快步地走着,咬着牙沉声说:“赚钱。” 老痣哥一时无言,“哪个来这里的人不是赚钱,你别急啊,慢点来也没关系。” 林枷摇摇头,没有说话。 他自虐似地扛着超额的石砖往前走,热汗一缕缕地往下落,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姜赦是个骗子,他是个傻瓜,但姜赦对他很好很好,他没有姜赦聪明,只能埋头苦干,赚钱赚钱再赚钱。 傍晚时分,他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分明是这么冷的天,林枷做了一天的体力活,竟然不觉得半分寒冷。 而后他远远地便看见—— 一人环着手倚在路灯下,半眯着眼似乎在等待着谁。 林枷快步走过去用力地抱住他,姜赦身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他不介意,将脸埋在他脖颈间,情绪低落得像个受伤的孩子。他想说,姜赦,你别为了我,自私一点,再任性一点,我不想要你这样。 然而他又心知肚明,他们都没有任性的资本。 姜赦以为他被欺负了,神情一冷,将人推开一些,低头端详他的脸:“有人欺负你?” 林枷摇摇头,忍住心口的酸涩,露出温柔的笑,握住他的手,“没有人欺负我,这里很好,只是感觉好久没有见到你了,你等我干什么,这里这么冷,你看你的手,都这么冰了。” 姜赦笑了一声,揽过他的肩膀,“没事,我那里下班早,况且今天第一天我有点担心你,明天就不这么干了,回去吧。” “嗯。”这回林枷留了个心,“你身上这股什么味道?” “味道?”姜赦抬手嗅了嗅,露出个嫌弃的表情,“还真的有股味,我那个工作就是这样的,你别介意。” 林枷心跳一阵加速,试探着问:“什么工作?” “嗯……”姜赦蹙眉沉吟片刻,突然一拍掌,“对了,我这工作是日结的,刚发了工资,回来的路上看见一家店卖糖的,我买了一些,你喜欢吃吗?” 说着,他从衣兜里取出一捧糖,五颜六色的糖纸,在夜幕中极耀眼。 他到底还是没有说他究竟找到了什么样的工作。 林枷抿着唇,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我很喜欢,只要是你给的,都好。” 姜赦挑挑眉,收回手,“那完了,不给你吃了,其实这都是□□。” 林枷连忙将他的手捧在手心,“不行,你给的□□我也吃。” 工作? 阿赦真的找到工作了吗? 他剥开糖纸,将一颗糖含在口中,甜甜的味道融在心里,却又缠绕着一股淡淡的酸。 真甜啊。 真酸啊。 ☆、010 第二天姜赦果然没有在门口等着林枷一起离开。同时,如他所说,他似乎真的找到了工作,并且每天都会有所收入。说这话的时候姜赦正准备洗澡,一股又臭又馊的味道从他身上传来,林枷安静地坐在一侧听他说,并不多问,他知道姜赦肯定不会老老实实地将真相说出来。 究竟怎样才能知道他每天都在做些什么? 林枷看着他的背影,眯着眼思索。 他们甚至没有一部可以用来远程交流的手机。 然而这天夜里却发生了另一件事。 林枷半梦半醒间感觉身边似乎多了一个人,他坐着睡了很长一段时间,基本上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姿势。霸占了那床的人知道,见他识相,因此一直没有发生什么麻烦的事情。当身边多了一个人的时候,他瞬间就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迟钝地愣了一会儿,他才缓慢地转过头。 黑暗之中,一股熟悉的感觉袭来,过去在孤儿院的时候,他和姜赦正处发育期,夜里时常觉得肚子饿。有时饿得厉害了,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两人便坐在床上靠着墙,肩抵着肩,在黑暗之中透过窗,望着窗外暗淡的月亮,也许一坐就是一晚上。 他看不见姜赦的面容,只知道他静静地坐在旁边,黑暗描绘着他的轮廓,大约是面无表情地靠着墙,一动不动地望着前方。 林枷暗暗叹了口气,姜赦先开口了,“我只是起床上个厕所,没想到会看到你,这半个月来,你一直都是这样?为什么?” “其实还好,我已经习惯了。”他摸索着握住姜赦的手,却发现他攥着的拳头些许冰凉,便一根根手指掰开来,试图捧在手心烘暖,谁知姜赦蓦地甩开他的手,林枷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只是粗略地说了一下这其中的原因,顿了顿,只好呐呐说:“你知道的,我们现在,最好不要和人惹麻烦,姜赦,我只是想要你睡个好觉。别生气,可以吗?” 下一瞬,姜赦忽然将他搂住。 “做不到,我很生气。”他声音十分镇定平静,但林枷还是从他咯咯作响的牙齿听出来,他究竟有多压抑。“我竟然一直没有发现!林枷,你记不记得我们认识了多少年?至少也有十三年,我们天天在一起,你是我的兄弟,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现在最重要的人。其实我都知道,你的性格也许一直待在那里很好,可我还是把你带出来了,我们应该是为了过更好的日子的,但我没想到——” 他的声音一顿,低头将脑袋林枷的脖颈间,双手死死地拥着林枷,泛青的手指用力攥紧林枷的衣服。 “我没想到……” “阿赦!”林枷垂下眸子打断,倾着脑袋蹭了蹭他的发梢,伸手将他搂住,只觉得自己的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甘茶 作者:小不烈癫 分卷阅读11 心似乎化成了一滩柔软的水,“你在说什么傻话?你也是我的兄弟,也是我的朋友,也是我最重要的人,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别以为只有你一心为了我着想,就是知道了你会这样我才不想告诉你,别生气,也别难过,我是自愿离开孤儿院的,你没有必要觉得生气难过。” “我知道。”姜赦抬起头,皱起眉定定地看着他,“我就是不高兴。” 林枷失笑,“那你想怎么样?” 姜赦爬上床用力拍拍被子,“上来。” 林枷搬着被子上去,边说:“床太窄了,小心睡着睡着掉下去。” 姜赦粗鲁地将他塞进被子里面,而后抱着看不见脑袋整个被闷在被子里的林枷,有些咬牙切齿:“总比睡在下面要好,你是有多蠢,两个人一起睡不就好了。” 林枷闷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我错了我错了,阿赦,我喘不过气了。” 姜赦在被子外面八爪鱼似的钳着整个包裹着林枷的被子,“等一下,我现在不想让你看见我。” 林枷感觉自己快要被闷出一身汗来了,然而他却又真的一动不动地任由姜赦这么抱着自个儿,听话安静得姜赦几乎以为他真被闷死在了里头,直到林枷从被子缝里头探出一双手,摸索着抱住姜赦。 姜赦额头抵着被子,咬着唇,眼眶通红。 房间里静得只听得见其余人的鼾声,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敲门似的敲了敲被子,对林枷说:“明天我们去租个房子,我的工作比较轻松,我去找。” 林枷在被子里想,你哪来的工作? 小骗子。 在这些事情的决定上林枷向来没有意见,应了一声答应之后姜赦才跟剥香蕉皮似的把被子剥开。 姜赦做事迅速而果断,他说租房,隔天竟然真的找到了。 是在近郊的街区,贫穷程度和这间旅店所在的街区有得一比,不过胜在靠近工地。 那里是两层楼,二楼一排的房子是住房,价格不贵,外面是一条走廊,沿着楼梯下去是一楼,一些人开着店。远远一看,墙也是黑漆漆的,近看,二楼的住房只有一扇木门,一扇小窗,窗上的玻璃颤颤,夜晚睡觉必须关窗,夏天闷热,冬天寒冷,一室一厅一厨房,出来是公共厕所,热水得自己烧,洗澡就在公共厕所。 据说这栋是危楼,早该拆了,后来不知什么原因给搁浅,才一直留了下来。 尽管如此,由于实在太寒酸,也没什么人住,底下零星开了几家店,楼上加上后来到来的姜赦,也许只有两户人。 房东是这里唯一的住户,姜赦来的时候她正在楼下的零食铺百般聊赖地拨弄着货物,一听说姜赦是来租房的,惊得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久一阵子,“租房?!小孩你成年了吗?” 姜赦也同样打量着对方,看模样像是三十岁将近四十,微胖,唇角有笑纹,似乎是个极好相处的女人。 然而还不等他说话,对方便摆摆手没什么兴趣地说:“得了得了,有身份证就成,你有吧?” 姜赦张了张口,正打算回答,对方再次打断了他的话,一把揽住他的肩连拖带拽往楼上去,一边哈哈大笑,“哎呀忘了,我们这条件不太好,但价格低,没想到真有人回来租房子,不管怎么样,先看看房子吧。” 姜赦纳闷了,他自个儿对房子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只要便宜就好了,偏偏半句话都说不上。 女人脚步一顿,蓦地回过神来,微胖的脸笑眯眯地看着他,“你别介意,我人就是这样,对了,你叫什么?” “姜赦。” “姜赦呀?好名字。”具体哪好她也说不上来,豪迈地拍了拍姜赦的背,“我是陆耿直啊,看你这么小,咱俩以后就是邻居了,亲密一些吧,叫我耿直婶好了。” 她的名字有点怪,姜赦在旁边仔细听着。 耿直婶推开门,一股灰尘铺面而来,她扑了几下,捂着鼻子说:“你去看看吧。” 姜赦看了一圈,目光灼灼地回过头:“耿直婶,我可以今晚住下吗?” 耿直婶一愣,“啊?啊,当然,可以可以,不过你真的这么急吗?” 姜赦抿了抿唇,只是认认真真地说了一句:“谢谢。” ☆、011 房间里没有什么家具,只有一张桌子两张椅子一张床,墙上贴着破旧的报纸,厨房里头又有一些简易的用具。傍晚时分林枷那边工作结束,再把行李带过来,两人清理一番,几乎就可以住人了。 灯光微暗,然而这是他们第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即使再过寒酸,也觉得心满意足。 耿直婶也过来帮忙了一阵,临走前絮絮叨叨地说:“有什么事可以找我帮忙,晚上睡觉的时候记得关紧门窗,咱们这虽然穷,没准也会有一些丧尽天良的小偷过来,他就算不偷你的东西,也要把你的房间捣得一团乱,凡是小心啊,还有——” 她的话还没说完,隔壁屋子有个男人嚎了一嗓子:“陆耿直!你干嘛呢!管那两个小地痞流氓干什么!就不怕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事!快回来!老子饿了!” 耿直婶尴尬地看了姜赦和林枷一眼,“别听他瞎说,好了,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离开了。” 姜赦倒不介意,这些日子以来被误解成无所事事干尽坏事的地痞流氓也不是第一次了,谁让他们年纪小还读不起书。林枷笑着点点头,耿直婶这才一边骂着一边回去:“你饿了不会自己做啊!三级残废还是怎么着!” 耿直婶的丈夫名叫李信田,傍晚他们搬房子的时候见过一面,长得极不引人注意的一张脸,可以说是过目即忘的类型,只不过当时他一听说姜赦和林枷要搬来,就露出了不高兴的表情,说话也不大好听,有点尖酸刻薄的意思。耿直婶的声音越来越远,林枷仔细关了门,完全不在意隔壁夫妻的事,他眼睛发亮地盯着姜赦,“你怎么找到这么好一个地方?” 姜赦眨眨眼,“只要想找,没有我找不到的。” 林枷高兴地捶了一下他的肩,“不管怎么样,以后我们有家可回了。” 姜赦这才绷不住笑意,眉眼都扬了起来。 “不过交了房租之后这个月我们得吃得更省了,钱不多了。”姜赦想到这个问题,“你那里工地提供中餐,至于我,你不用太担心,我肯定有别的方法。” 林枷笑了笑,并没有将心里想的事情说出来。 他怎么可能放着姜赦不管?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晚上两人睡在一起挨得紧紧的,竟然也不觉得寒冷,空气里尽是彼此身上透来的暖意,窗外寒风萧瑟,他们一夜好眠。 但这天睡觉前林枷跟姜赦说了,工地那边这段时间特别忙,林枷每晚回来都是浑身的汗水,姜赦没有多想,只是听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甘茶 作者:小不烈癫 分卷阅读12 林枷说他从明天开始早上就要提前起床去工地。 因此隔天,他还在睡梦中,迷迷糊糊中便听见林枷摸着他的发丝低声说:“我出去啦,你好好睡呀。” 姜赦咕哝着应了一声,然而当房门关闭的声音响起,他蓦地睁开一双清醒的眸子,而后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收拾一番准备出门。 待他出了屋子走远,拐角处才走出一个人,静静地看了他的背影一阵,而后默默地跟了上去。 天还未亮,林枷看着姜赦的身影行走在寒冷的雾气之中,更吸引他目光的是,姜赦手中一个极大的塑料袋。 他究竟想做什么? 林枷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一路上姜赦似乎在地上搜寻着什么,林枷担心被他发现,不敢靠得太近,远远只看见他佝偻着背影,走走停停,低着头像一只正在流浪的,觅食的野狗。林枷攥紧拳头远远看着,不知为什么觉得透体冰凉,这时他已经隐约察觉到了姜赦所说的“工作”究竟是什么,直到他看见姜赦脚步彻底停下来。 他们走到了另一条街道。 夜市关闭不久,地上还有许多垃圾,姜赦来得比早晨的清洁工还要早。 他弯下身,脸上没有任何不耐,认真仔细地拨弄着被人随手扔在地上的易拉罐,确定里面没有残余的饮料才小心地将这个易拉罐捏扁丢进塑料袋里头。整个过程沉默的、冷静的、坚定的,寒风掠过,渗入他的脖颈,他不由蹙起眉头,抬手想将衣领掖好,手上的动作一顿,姜赦“嘶”地倒吸一口冷气,最终还是嫌弃自己的手脏,抿了抿唇迎着冷风带着塑料袋走向下一个废弃的易拉罐。 “嘭”地一声。 一个里头还带着水的易拉罐迎面砸过来。 姜赦一时不察正好被砸到膝盖,他闷哼一声,抬头看去,原来是个醉汉在躺在躺椅上喝酒,一看姜赦,得意地大喊:“喂!捡破烂的!老子赏你饭钱了,可得好好感谢我啊!” 姜赦神情冷漠地瞥了他一眼,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冷着脸将那个易拉罐捡了起来。 出来到现在,几十分钟过去了,天仍然没有亮。 姜赦握着拳阖上双目,再睁眼时,眸中的冷意尽然散去。 易拉罐击中了他膝盖的麻筋,这天一开始,便是一个不好的开头,他喘了一口气,一瘸一拐地离开,心里想着:今天会有一个好结束,现在就开始生气未免太早了。 他走得不快,这才一会儿,蓦地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哀嚎,听声音是那个醉汉的,回头一看,远远的又看不见什么,于是耸了耸肩,唇角弯起,“活该。” 姜赦不知道的是,这时的林枷站在醉汉旁边,手中拿着醉汉的酒瓶,面无表情地将酒瓶里的酒全都撒在了醉汉身上,冻得醉汉嗷嗷叫,张牙舞爪地爬起来想要揍林枷一顿。 尖锐的破碎声撕裂寂静。 林枷砸碎酒瓶,眼神阴冷地看了醉汉一眼:“你敢动他,我就敲烂你的头。” ☆、012 昼日初升,天空逐渐透亮。 天气预报说今天是个好天气,姜赦朝着太阳的方向走去,林枷远远跟在他身后,再也看不见其他,姜赦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大衣,林枷却只觉得阳光映照在姜赦身上,像是世界的中心,迎着万丈光芒。 是生,是光明,是希望。 姜赦的手扒拉过许多垃圾,一双手脏透了,他其实很爱干净,尽管一双手被风吹得发紫了,也不愿意揣进兜里,又或许是担心自己会对林枷暴露太多自己现在所做的事。林枷想把他的冰冷的手捧在怀里,亲自用毛巾洗净,再细细地搓热,也许姜赦会不愿意,他总是这样,孤儿院里的大人都以为他是个没头没脑的坏小孩,只有林枷才知道他既温柔又细致。 他瞒着林枷,他不愿意让林枷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说很多的谎,用乐观的向上的语调告诉林枷说自己身上什么也没有发生,一切都很好,而后又像勇士,带着林枷闯出孤儿院的牢笼,又像智者,温和而真诚地引着他避开悬崖。 他不知道林枷有一个秘密。 从小,林枷就希望所有人都不知道姜赦的好,这是他一个人知道的姜赦。 可现在—— “哥哥,你不冷吗?” 林枷蓦地回过神来,旁边有个小胖墩仰着白白胖胖的小脸盯着他,穿着校服背着背包,大概是附近小学的学生刚准备上学。 他不明所以。 小胖墩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指着他的脸说:“你哭了。” 林枷一怔,目光停在姜赦的背影上,他正跪在垃圾桶面前,蹙着眉头皱着脸翻找。 “你觉得他怎么样?”他指着姜赦的背影问小胖墩。 小胖墩看过去,立即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好脏呀,妈妈说我们不要和捡破烂的玩。” 林枷脸色白了白,一阵晕眩险些无法站稳,他阖上双目,再睁眼时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林枷蹲下身,扶着小胖墩的肩,眼神既偏执又可怕地望着小胖墩,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嘶鸣:“不脏,姜赦不脏,他不脏,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小胖墩吓了一跳,连忙挣脱他退后几步警惕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呀!” 林枷却再也无法回应他,先前一直忍耐的情绪在这一瞬间倾斜而出,低头捂着脸浑身哆嗦,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只知口中不停地低喃着阿赦很好,阿赦不脏这些话。 他从未像现在这么痛苦。 也从未像现在这样希望——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姜赦的好。 全世界的人都对姜赦好。 他自责,他懊恼,为什么捡破烂的人不是他,为什么被别人看不起的不是他,为什么那天他真的留在旅馆里休息,如果不是这样,当时他肯定会陪在姜赦身边一起找工作,那么面临二选一的时候他肯定会拒绝,即使结果是两人一起捡破烂。 两个人一起捡破烂也好过留着姜赦一个人。 可现实是,他们很穷,穷得甚至不敢奢侈地买一双防寒的手套,一定要有一个人去工地,一定要有一个人去捡破烂。 他甚至不能冲出去告诉姜赦让他回家。 他们真穷,是真的穷。 正午时分,姜赦去路边的公厕洗了手,而后小心翼翼地掏出压缩饼干一点点地咽下去。完了坐在阶梯上斜着脑袋手肘撑在膝盖上支着脸,并不灼热的太阳映在脸上,他眯着眼,长长的眼睫落下一道阴影,看上去像是午睡的大猫。 林枷坐在不远处,做着同样的动作,看着他。 傍晚时分,姜赦将东西卖了之后得了一笔钱。 他的心情明显比早晨的时候要好,路过一家店铺的时候脚步一顿,进去之后很快就出来了。林枷沿着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甘茶 作者:小不烈癫 分卷阅读13 他的足迹来到这家店铺,正好听见店里的人不待见姜赦的耻笑声,他抿了抿唇,深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而后继续跟在姜赦身后。 姜赦并不知道有人跟了自己一整天。 他回家的第一时间就是将自己手上的污垢清理干净,接着急急忙忙地问邻居的耿直婶:“耿直婶,现在几点了?” 耿直婶瞅了一眼手表,“还早,还没到林枷下班的时间。” 耿直婶已经了解到这两孩子现在的处境,更清楚姜赦每天都会等着林枷回家。她在楼下开了个零食铺,送了他一个面包,“你们兄弟俩感情可真好啊。” “我们打小一起长大,这都感情不好那还能跟谁好。”姜赦笑着从兜里抓了一把糖递给耿直婶,“这是我刚买的,很甜。” 耿直婶剥了一颗,差点没甜到腻,这些廉价糖味道不好,她这里也有,但她什么也没说,姜赦以前没吃过多少这种东西,只以为都是这种味道,耿直婶略猜也知道是这么一回事,于是装作一副可高兴的模样,和姜赦坐在楼下的凳子说说笑笑,直到林枷远远地走来。 姜赦腾地一下站起来,神采飞扬地朝林枷招手。 林枷脚步顿了顿,忽地快步跑来,一下子冲到姜赦怀里。 姜赦闷哼一声撞到后面的墙上,搞不懂林枷怎么忽然来这么一招,便嘻嘻哈哈地抱着人转了一圈,“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故意撞我的?” 林枷的脸埋在他的怀里,忍住眼泪摇摇头,双手却死死搂住姜赦,“我哪敢撞你啊,胡说。” 两人闹了一会儿,姜赦忽然一顿想将林枷推开,“好了好了我们回家去,耿直婶都快看不下去了,林枷你别贴着我,我身上臭着。” 谁知林枷撕都撕不开,反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喜欢。” 姜赦无奈,摊开手任他贴着自己,一边拖着他一边从口袋里把傍晚买的糖掏出来,“你不是喜欢糖?我回来的时候又给你买了些,不过感觉好像太甜了,这玩意儿我不太爱吃。” 下一瞬林枷将他搂得更紧了。 耿直婶的丈夫踩着自行车回来,瞧见这两人的样子,露出了极其微妙的表情。 耿直婶取出他车篮子里的书本,“你看什么看!” 李信田厌恶地看着两个少年的背影,没说话。 耿直婶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关你屁事!” 李信田在隔几条街的高中当老师,闻言哼了一声,“这俩小鬼现在不读书,以后除了地痞流氓还能干什么!” 耿直婶拍拍书本,“闭嘴,回家吃饭。” 夜晚,姜赦和林枷烧好热水,两人一前一后抬着水到公共厕所里头去洗澡。 这里没什么人来,平时只有楼上这两户人家,他们都爱干净,因此这里并没有太过糟糕。 暖呼呼的气体蒸腾着升起,姜赦背过身,“林枷,帮我搓一下背啊。” 林枷接过毛巾,忽然看见他背上的伤痕,新旧大小,许多都是孤儿院里的人给他留下的。当时很多人都讨厌姜赦倔,下手的时候总是格外重。 他的视线一下子便模糊了。 姜赦察觉他手上的动作停下来了,“怎么了?” 林枷抿了抿唇,“阿赦,你把白天的工作辞了吧,以后……” “我养你。” 姜赦差点没笑出声,回头捋了一把林枷的脑袋,“你傻了?” 林枷低声说:“我没傻。” “你傻。”姜赦勾起唇角,眸中凝着一片笑意,“好了,我们是两个人生活不是吗?你想养我是可以,那我也得养你啊,我们已经这么穷了,两个人的生活只有一个人苦干,那怎么撑得下去?” 林枷垂眸,毛巾细细地擦拭他背上的每一处,“知道了。” 房间里的床又挤又小,两人只有贴得紧紧地才能避免掉下去的危险,加之天气寒冷,因此两人睡着睡着,总是不约而同抱在了一起取暖。 这天林枷比以前起得更早。 小心翼翼的动作就连姜赦也不知道。 他一个人的身影消失在早晨的浓雾之中,待姜赦醒来,床的另一侧早就凉了。 姜赦心疼林枷工作辛苦,便觉得自己也得比昨天更认真仔细才好,总不能让林枷一个人辛苦。他收拾好东西离开,沿着同样的路线来到同样的地方,而后他望着眼前的东西懵了一下,以为自己还没醒来。 只见眼前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堆塑料罐、易拉罐。 数量并不多,却明显是有心人整理好的。 姜赦走过去一看,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小字。 “祝你好运。” ☆、013 之后一连好几天都发生了同样的事情,并且似乎有着继续持续下去的意思。 晚上睡觉前,林枷看着姜赦欲言又止的表情,问他:“怎么了?” 姜赦把脑袋缩在被子里面,几乎只露出一双眼睛,他眨了眨眼,“其实,我最近发生了很奇怪的事情。” 林枷暗笑,却依旧装作茫然的样子,“奇怪的事?你指的是什么?” 姜赦皱了皱眉,他不能把自己去捡破烂的事情说出来,思来想去,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林枷偏偏凑近他,一脸好奇地逼问:“怎么啦?阿赦,什么奇怪的事?” 两人窝在被子里面,彼此的呼吸湿热相融,既亲昵又温暖,姜赦不知怎么的觉得哪儿有点不太好意思,忽然一拉被子把两个人都罩在了被子里面,顿时一片黑暗,姜赦嚷嚷着把林枷钳在自己怀里,“不说了!明天还要早起!睡觉!” “阿赦你快闷死我了!” “闷的就是你,快睡!” 被子耸起又落下,最后林枷还是放弃了挣扎,脑袋埋在被子里,双手摸索着姜赦身上的骨头,“你是不是比以前瘦了?” “啊?”姜赦正寻思着究竟是谁每天早上比他还早给他整理那些易拉罐,乍一听还没反应过来,反倒是林枷摸得他痒痒的,姜赦笑了一声把林枷拉出来,捏了捏他胳膊上的肉,“说起来,工地伙食看起来不错,你这,都长了点肉。” 工地那里基本上都提供三餐,虽然不是特别好的伙食,也比以前天天吃压缩饼干来得好。 林枷意识到这点,脸上的担忧还没表现出来,姜赦就已经知道他想说什么,眼含笑意地望着他说:“你别担心我,我最近遇上了好事,现在每一天都觉得,日子一天过得要比一天好。”说完他忍不住感慨地叹了一声,下巴轻轻摩挲着林枷的发梢,“再也不用做噩梦想着我吃饭的时候有谁在背后哭,靠着自己脚踏实地,你也好我也好,以后也许会更糟,也许会更好,但我活到现在,再也没有比现在更幸福的了。” 天色仍灰蒙一片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甘茶 作者:小不烈癫 分卷阅读14 的时候,两人就离开了破旧的房间。 耿直婶打了个哈欠从屋里出来,见隔壁半天没有反应,才知道两个小孩早就出门讨生活去了。她回到屋里一边给李信田塞了两个面包,一边絮絮叨叨说:“那俩小孩走得可真早,哎,也不知道他们家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让未成年出来工作?” 李信田正在整理上课用的书本,闻言露出怀疑的表情,“比起这,你不觉得他们太亲密了?” 耿直婶动作一顿,叹了口气,“你别疑神疑鬼了,我倒觉得他们挺可怜的,而且人家的事,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再说,听他们的意思,估计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密些怎么了。” 李信田不知回忆起什么,脸色有些阴沉,“不是最好,我这不接受那种人,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有病。” 耿直婶瞥了他一眼,推他出门,“走你,上你的课去吧。” 这段时间以来温度已经渐渐回暖了。 三月,春冬交替的时节,这天破天荒下了一场冷雨。工头没想到今天的天气是这样的,看了好一阵子,工作是做不成了,只好放人暂时休息去了。 一伙人待在水泥板下休息,谁知一待就是一上午,雨仍然没有停的迹象。 林枷性格好,平常时常帮忙,工作也努力,人类大多看得起勤奋努力的人,因此林枷在这群工友里面混得不错。午间的盒饭这会儿刚下来,林枷吃了一口,忽然动作停了下来。 老痣哥瞧见了,“怎么不吃?小伙子发育期,得多吃点才好,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一天得吃好几顿。” 林枷是想起姜赦装在口袋里的压缩饼干了。 阿赦吃得饱吗? 他合上盖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留着,回去吃。” “回去吃?”老痣哥满脸诧异,“干什么不在这里吃,等你带回去都馊了,虽然不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但到时候吃了反而会拉肚子,这不好。” 林枷想想觉得也是,不由有些可惜,另外有个人蹲在他旁边调笑:“你该不会是要带回去给你那兄弟吃的吧?林枷,我说你,和你那兄弟关系也太亲了吧,虽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想想我跟我哥以前,一天到晚都在打架,简直无法想象天天担心着他。我跟你说啊,你这样不好,女孩子可不喜欢像你这样的。” 说话的人长得瘦瘦的,体毛也多,因此工友们都叫他猴子。 老痣哥听猴子这么一说,突然也来了兴趣,一伙人在这里蹲了一天,都无聊得快起霉了。 “林枷还小,想什么女孩子?”老痣哥贼笑着拍了猴子一巴掌,“估计脑子里压根就没有女孩子的概念吧,天天这么讨生活,哪有时间去想那些事情。”话语一顿,和猴子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猴子笑嘻嘻地凑过来:“得了林枷,哥这有好东西,给你看看?” 林枷一脸不明所以,“什么东西?” 他倒是听得懂老痣哥和猴子笑他在女孩子这方面没开窍,心里淡淡的没什么感觉,然而只不过一瞬间的功夫,老痣哥和猴子就把他拽到了角落去。 林枷被他们这副神秘的模样搞得有些奇怪,“你们想给我看什么?” 他跟老痣哥和猴子的关系不错,三人偶尔也会混在一起聊天,猴子每天来都会带着背包,他从包里翻了翻,拿出一本杂志来。猴子冲老痣哥挤眉弄眼一番,两人齐齐回过头来,表情诡异地冲林枷笑。 林枷简直觉得自己的寒毛都要竖起了。 下一瞬,猴子把杂志摊到他面前,“嘿嘿,感觉一下。” 林枷低头一看,整个人蓦地愣住。 这是一本—— □□杂志。 有女人的躯体躺在一张红色的大床上。她眼神诱惑,姿态撩人地张开双腿,露出身体隐秘的一部分。看到这里的时候,林枷还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直到女人和男人共同出现的画面,白花花的一片,暧昧旖旎地纠缠在一起。 他听见老痣哥和猴子咽口水的声音。 而后,他的目光停留在那个男人的身上。 男人的后肩上有一道细细的疤,林枷目光灼灼地盯着那道疤,脑海里忽然浮现起那天夜里,姜赦背对着他毫无防备脱下里衣的画面,厕所里没有什么异味,热水氤氲起一片雾气,却掩不住林枷结实而高挑的背影。 当时林枷只顾着心疼他背脊的疤痕,直到现在—— 林枷猛地盖上杂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心跳剧烈跳动,心脏几乎快从喉咙里跳出来。 他竟因为杂志里的一道疤痕,联想到姜赦身上薄薄的肌肉,姜赦的味道,姜赦的体温,姜赦的声音。 恍惚中,一切美好而暧昧,在那氤氲的水汽中,他险些就伸出了双手,痴迷得几乎想要亲吻。 老痣哥和猴子看着他坏笑,“怎么样?开窍了?” 林枷吓得立即闭上双眼。 “我没有。” ☆、014 当天夜里林枷从梦中惊醒。 梦里没有鬼怪,也没有灾难,只有姜赦和他。 他剧烈的喘息着,清醒过来回想起刚才的梦,只觉得冷汗一下子就浸湿了里衣。 姜赦很奇怪,他也很奇怪。 他和姜赦像杂志里的人一样相拥在一起,激烈而缠绵地亲吻着,两人从床头吻到了床末,他想做点什么,却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做起,只好焦躁得紧紧地搂住姜赦,与姜赦的双腿如同雄蛇与雌蛇那样交缠在一起。 这简直是一个可怕的噩梦。 姜赦被他剧烈起伏的胸膛闹得半懵半醒,迷迷糊糊将他搂在怀里揉了揉他的脑袋咕哝一句:“做噩梦了?没事我在。” 说完便又昏睡过去了。 姜赦以前就有抱着枕头睡觉的习惯,有时双手双脚都会跨上来,也只有林枷能习惯和他睡同一张床,久而久之林枷也被染上了这种坏习惯,学着跟姜赦一样两个人八爪鱼似地搂在一起。然而这一天夜里,林枷却吓得浑身僵硬,姜赦的右腿刚好卡在他的腿间,林枷更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腿间那种湿湿凉凉的感觉。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是尿床。 那更像是,另一种东西。 还好姜赦一无所知。 从这天之后林枷便觉得自己着了魔,他有点不敢对上姜赦的视线,也不懂自己现在是怎么回事,内心深处不知何时埋下一颗种子,不知不觉间生长出了罪恶的花蕾。 姜赦每天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换一身衣服,林枷回来的时候恰巧见到的便是他褪下上衣的模样,袖子还卷在手臂上,姜赦听见开门的声音,动作一顿,回过头来看着林枷:“回来了?今天吃过没有?” 屋里的电灯年代久远,橘色的灯光更偏暗淡,姜赦微微弓着背,柔韧修长的腰身在灯光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甘茶 作者:小不烈癫 分卷阅读15 的映照下仿佛泛着一层蜜色的光泽,偏偏薄薄的肌肉又性感地勾勒出流畅而强健的线条。 林枷的喉咙上下滑动一下,忽然觉得空气十分干涩。 “你怎么了?”姜赦将手从袖子里抽出来几步走到林枷面前,倾着头眯眼端详着,声音很低,带着一点介于少年与成年男人之间的沙哑,“你今天看起来似乎不太对劲,什么事?你跟我说。” 空气似乎格外灼热,林枷感觉自己都快要烧起来了。 哪哪都烧,从心里到身体。 就在这会儿,姜赦抬起手想碰他一下,林枷蓦地看见他手心有一道伤口,顿时间热度便冷却下来,心神在这一刹那从那个奇怪的世界中抽离出来,林枷握着姜赦的手皱起眉,语调提高:“我没事,你这伤口是怎么回事?” 准确的说,那里不只是一道伤口。 更像是许多细细碎碎的小伤口扩大,变成了一道半截手指长的伤口,血肉模糊得也不知道这中间得过了多长时间。 姜赦脸上闪过一瞬间的紧张,动作一顿,反握住林枷的手与他的手指交缠在一起,冷风吹进屋里,他一手牵着林枷,一手侧过身去关了门,几乎形成了半拥着林枷的姿态,他没有留意到林枷的脸色不太对劲,反而保持着将林枷压在门边上一手拥抱他的姿势,另一只手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脊,云淡风轻地笑了一声:“我的好兄弟啊,我只不过是路上见到个稀罕玩意儿,想去碰,不小心反而伤到手了,看把你急的。” 姜赦的味道与体温汹涌袭来,林枷一阵晕眩,咬了咬舌尖勉强镇定地问:“真的?” 其实他也许已经不大清醒了。 如果不是看了那本杂志,也许他不会发现,姜赦对自己竟然会有这么可怕的影响。 温热的吐息轻轻柔柔地呼到他的耳边,林枷强忍着闭了闭眼,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强忍着伸手过去拥抱的冲动。现在的他不敢了,林枷有些害怕自己,这个时候的他终于察觉到自己和姜赦这十几年的感情似乎太过亲密了。 在没有看到那本杂志之前,林枷仍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模样,可如今,看着姜赦的裸体,他竟然会幻想他在床上与另一个人肉体交缠的模样。 他不知道姜赦会和谁在床上做些什么事,但无论是谁,都令他感到发自内心的不悦。他下意识地不去想另一部分,可脑子里关于姜赦的遐想却怎么也无法驱逐,他会用怎样的声音?怎样的表情?怎样的眼神? 这感觉很奇怪、很陌生、令人恐惧。 “当然是真的。”姜赦火上浇油似的在他耳边发出愉悦的笑声,“你这几天究竟是遇见了什么,怎么古古怪怪的,你身子崩得这么紧干什么?”说着还用手轻轻摸了摸林枷脖子,一下一下地,跟安抚猫咪似的,极温柔的力道。 林枷浑身一颤,耳尖发红,他难耐地皱起眉头,手指抽搐着,抬了抬手,而后又强忍着让自己放下去。 不可以,林枷,你想做什么? 不可以。 幸好姜赦心中一片坦然,感觉林枷应该不是什么被别人欺负的事情,只抱了一下就放开人了,转身前认认真真地跟林枷说了一句:“林枷,有的事情我不会问你,但是你记住,如果是你想说的,我一定会好好听你说,无论是什么事。” 林枷看着姜赦纯粹诚挚的眼神,心里冷不丁冒出一丝罪恶感。 这种事情,就算是他想说,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姜赦换好衣服,林枷喘了一口气平复好心情走过去,“你等等,别动,我去给你包扎一下手掌。” 姜赦应了一声,想了想补了一句:“还是先洗澡再包扎吧,不然等会儿给弄湿了。” 林枷眉心一跳,“你先去洗吧,我等下再去。” 他现在可没有勇气跟姜赦一起洗澡。 姜赦没有多想,他心里也有自己的事,林枷在卧室里头,他站在厨房里面烧着热水,锅里的水不一阵子便沸腾起来了,腾腾冒着白烟。 如果林枷在这里,他肯定会发现姜赦现在的模样其实不太对劲。 姜赦左手捂着自己的腰腹躬身撑在炉灶旁边,面色苍白如雪,冷汗一缕缕地往下落,分明承受着什么痛苦,却仍然咬着牙强硬地忍耐着,手臂上的肌肉绷紧,青筋几欲迸裂。但林枷正靠在床沿神情痛苦地懊恼自己的不对劲,因此他不会知道姜赦痛得浑身发颤的模样,也不会知道姜赦握紧拳头,指甲嵌进手心,旧疤换了新血,不一会儿便血肉模糊。 ☆、015 后来林枷再到工地的时候对着老痣哥和猴子两人的脸色就不太对劲了。 他还未成年,这两个大人就提前给他开门,开门也就算了,还开错了大门,现在林枷满脑子都在自责自己竟然对姜赦产生了不寻常的欲念。每天醒来裤裆都湿湿凉凉,半夜也不敢轻易入睡,生怕姜赦知道自己下半身那玩意儿对着他竖起来。 可日子还是得这么过。 就算再害怕,他也不舍得离开姜赦。 林枷惦记着另外一件事情,等到这个月过去,春天就要来了。他每天看着姜赦的手觉得挺心疼的,姜赦手心的疤一直没好,林枷虽然有点怀疑,却也没有想太多,只觉得姜赦可能是因为捡破烂的时候碰到那些瓶瓶罐罐的时候被割到手了。 他好几次路过街上的店铺都想给姜赦买一对手套。 结果掏了掏口袋,没钱。 这天他还是没忍住,问老痣哥借了点钱。数目很少,老痣哥一听,同情的眼神就立即投了过来:“你们这日子过得是有多惨啊,这么点钱都得借?” 林枷笑着摇摇头,“过得还挺好的,就是没钱,我们每个月中发工资,我现在还不能领,等到下个月发工资的时候我还给你。” 老痣哥塞给他几张十块钱,摆摆手,“行行行。” 工头正好路过,看了他们一眼,“干嘛呢,还不快点工作,我要扣钱了!” 另一边的猴子翻了个白眼,“扣扣扣,就知道扣钱,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欠债百万呢!” 每个地方不同,但他们这打工的人,要是被扣了钱,被扣的那部分一般都会落到工头的手中。正常情况下工头是不会扣钱的,他再怎么贪心,上面还是有人监管着,因此一直以来倒也没出什么事。工头听到猴子的声音,脚步一顿,阴测测地回过头对猴子说:“少说废话!” 猴子耸耸肩没再吭声。 这天结束,林枷捏着老痣哥借给他的那点钱,终于买了一副手套。 他悄悄将手套给藏在了被褥下面,期待着姜赦看见之后的反应。 姜赦洗了头发,一边搓着头发一边走出来,见林枷定定地坐在床边,不由笑了起来,“你干什么呢?” 林枷接过他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甘茶 作者:小不烈癫 分卷阅读16 的毛巾给他擦头发,“等你回来睡觉。” “这话说的,可奇怪了。”姜赦弯着唇角,温顺地低着头让他给自己擦头发,手指却调皮地戳了戳林枷的腰,“林枷,你还记得你出来的样子不?” 林枷脸一红,拉开住他作恶的手,故作镇定地说:“怎么了,有什么特别吗?” “当然特别了。”姜赦不听话,又将手掌探过去坏心眼地撩开林枷睡衣的下摆,用薄薄的茧子摩挲林枷腰腹的地方,“你出来的时候这里只有一层皮,现在居然长了一点肌肉,嗯,挺好看的。” 林枷动作一顿,热汗立即出来了。 语气生硬地说了一句:“别闹。” 两人以前这么玩得多了,姜赦还是头一回听见他这样的语气,不由抬头瞥了一眼,却发现林枷脸色不正常的涨红,他怔了怔,忽然觉得空气有点热,眨了眨眼,也不知哪里来了奇怪的羞耻感,不好意思地将手掌缩了回来。 林枷看着他那双深邃如星辰的眼睛,差点没忍住,吓得他立即用毛巾盖住他的脸,丢下一句话落荒而逃。 “我突然想上个厕所,你自己擦,要擦干头发才准上床啊!” 姜赦被他突如其来的粗鲁弄得思维一停,茫然地将毛巾取下来,“他这是怎么了?” 林枷好久没出来。 姜赦索性先整理床铺,他拽着被子一抖,里面就有一个袋子掉了出来,他打开一看,袋子里装着一副手套,柔软温暖的布料,林枷在里头放了一张小纸条,姜赦仔仔细细地读了上面的字,抿了抿唇,放下手套一步步走到公共厕所前面。 林枷好不容易平复心情站起来,厕所门哗啦一下就被拉开了。 姜赦神情严肃地站在前面,定定地看着他。 林枷一见到他就觉得紧张,“怎、怎么了?” “我看到你送我的手套了。” 林枷点了点头,“觉得怎么样?” “不觉得怎么样。”姜赦皱着眉说。“太花钱了。” “这样啊。”林枷有点失望,本以为姜赦会很高兴的。 然而下一瞬,姜赦忽然几步走过来捧起他的脸,目光灼灼地望着他,表情霎那间像是冰川融雪,春暖花开,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但是,我现在特别想亲你。” 林枷猝不及防听到这么一句话,整个人都懵了,还来不及反应,姜赦的脸便蓦地放大,紧接着他听见“啵”的一声又大又响,脸颊湿湿热热的,姜赦居然真的亲了他! 在脸上! “林枷!你知道我刚才拿到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吗,我觉得那手套又暖又热,像你一样!”姜赦高兴得整个人都快飞起来,抱着林枷不停地摇晃,“感觉以后就跟戴着你似的。” “啪”地一声—— 什么叫跟戴着你似的。 林枷的理智彻底断裂,他哇地一声反抱住姜赦的脑袋使劲揉,“你说什么呢!你这坏蛋,怎么这么不会说话!你居然亲我的脸,我这辈子还没被人亲过,不行,你也要让我亲回来!” 说着他抬起姜赦的脸,心怦怦直跳,不怀好意地、别有用心地—— 亲在了姜赦唇角的地方。 差一点就亲到他的嘴唇了。 林枷暗暗窃喜,姜赦果然没有察觉到,觉得一下不够,又亲了林枷好几下,林枷也不甘示弱,直到两个人的脸都糊满了口水才一起笑着回屋去。 待他们走后,李信田从他家里走出来,看着林枷和姜赦的房门,表情阴郁。 这天夜里林枷和姜赦一直持续着一个高度兴奋的状态,姜赦这辈子都没见过几个女孩,加上现在为了生活,脑子里根本没有半点关于谈恋爱的事情,他只是单纯地高兴自己有这样的一个伙伴。而林枷则是因为自己亲了姜赦,自己被姜赦亲了,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直到很久都没能睡着。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才真的进入梦乡。 林枷觉得自己太过兴奋了,前半夜一直都是半梦半醒的。 也因此,在后半夜的时候,他终于被枕边人痛苦的颤抖给惊醒了。 他猛地一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姜赦蜷缩着身躯,捂着肚子冷汗涔涔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016 林枷立即就清醒了,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跪到姜赦旁边。 “阿赦?阿赦?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姜赦紧皱着眉头,没有回应他。 没有得到回应的林枷立即就进入了一种近乎癫狂的慌张之中。 眼前一阵阵发黑,姜赦一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握成拳头生生塞进自己嘴巴里,牙齿咬得手心手背都是牙印,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色。他根本听不见林枷在说些什么,汗水早就浸湿了睡衣,胃部传来的疼痛简直像是有一只手重重地拧住他的胃部,而后揪着他的胃一时向左转一时向右转,令他眼前阵阵发黑,胃里一股股酸水往上涌。 他甚至不知道林枷已经醒了过来,整个人痛得半昏半醒,只知道有个东西在搅拌他的五脏六腑,无情地折磨着他,令他痛不欲生。仅剩的理智告诉他只要像过去一样忍耐过去就好了,即使想翻腾打滚,四肢和喉咙也接受了大脑强硬的指令,他不能动,不能出声,不想让同伴知道自己经历的这一切。 林枷会担心,不能让他发现。 林枷脸色发白,手指发抖地扶着姜赦,声音里不自觉带了颤音:“怎么办,阿赦,你怎么了,我该怎么办?你哪里痛?你到底哪里痛?我怎么帮你,我该怎么帮你?别咬了、别咬了,你的手全都是血了。” 他不停地喃喃,手足无措地抱着姜赦,思维被搅成一团,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姜赦的这副模样,姜赦怎么看起来这么痛?怎么样才能为他止痛? 可他什么都不懂,他能懂什么? 偏偏姜赦什么也说不出来,林枷差点以为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 姜赦手上的血液刺得他眼睛发疼,林枷哆嗦着握住他的手,咬着牙试图将他的手从他的嘴里抽出来,才碰到姜赦的手臂,他就感觉到姜赦手臂上的青筋凸起,更可怕的是姜赦几乎咬掉他手背的一块皮,林枷看得简直要疯了。 他抱住姜赦握着他的手试图将这双冰冷的手搓热,然而姜赦浑身散发出来的凉意几乎渗透到他心里去,林枷不知道姜赦这是怎么回事,姜赦分明睁着眼,眼神却涣散着似乎什么也看不见,痛苦的低吟声时轻时重,即使在这个时候他也仍在压抑着不敢大声喊叫。 如果姜赦出了什么事—— 林枷眼前一黑,失重感袭来,仿佛一脚踩下了悬崖。 姜赦迷迷糊糊中似乎察觉到什么,蜷缩着身体含糊不清地说着些什么。 林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甘茶 作者:小不烈癫 分卷阅读17 枷连忙低下头去听,一股眼泪立即落了下来。 姜赦几欲断气似地拉长音调说:“林枷……” “别担心……” “我……会好的。” 林枷拼了命地点头,“嗯,你一定会好的。” 说完他浑身一哆嗦,随手扯过一件大衣罩在姜赦身上,手上一个使劲,弓着身拼命地把姜赦驼在自己背上,接着一阵风似的朝外面跑去,一边大喊:“救命!救命!” 外面一片漆黑,整条道路伸手不见五指。 林枷顾不得关门,一边跑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喊,这条街道瞬时间就被他的声音撕破了寂静。隔壁耿直婶家的灯很快就亮了起来,这时林枷已经跑到了楼下,耿直婶披了一件衣服从屋里跑出来,从屋里射出的光线看到林枷在楼下,“怎么啦!林枷,你喊什么——” 耿直婶声音一顿,目光停在林枷身后的姜赦上面,立即衣衫不整地冲下来问:“姜赦怎么了?天呐这小孩脸色都白了。”她转过身朝楼上大吼一声:“李信田!快起来!出事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阿赦是怎么回事,耿直婶,求求你帮帮我!”林枷双眼通红地背着姜赦往外跑,耿直婶一到外面就感觉不对劲,空气里一片冰凉,原来是下雨了。 春冬时节的冰雨砸得人浑身发寒。 耿直婶额头渗出一点冷汗,连忙拽住林枷:“你别,等等、我开车送你们去诊所。” 医院离这很远,这时候去肯定要赶不及了。 她回过头吼了一声:“李信田快把车钥匙拿下来!” 李信田这才骂骂咧咧地从楼上跑下来甩了一把摩托车钥匙给耿直婶,“给你!” 耿直婶推了他一把,“把车拉出来!你开车,我们送姜赦去宋老头那!” 李信田看了姜赦和林枷一眼,脸色立即就不对了,他收回手缩回兜里,“我不去。” 耿直婶表情一变,恶狠狠地瞪着他:“怂货!你去不去?” 李信田猛地一转身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不去!老子讨厌去!要不了命,你们自己去!” “瞎了眼了你!你哪那么讨厌他们!”耿直婶气得简直想手起刀落剁了他。 李信田脚步一顿,回过头看着她,表情复杂:“你知道。” 耿直婶愣了愣,不知想到什么,最终沉沉叹了口气。 这边林枷已经等不及了,背着姜赦就往外冲,流着眼泪大喊:“阿赦,马上就见到医生了,马上就不疼了,你这个混蛋,把我从孤儿院里面带出来,要是留我一个人,我会恨死你!以后死了下地狱都不放过你!下辈子再遇见你我会天天揍你,不给你饭吃!” 姜赦终于被颠醒了,极虚弱极小声地说了一个字:“冷。” 林枷听见他的声音,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不冷,再撑一下就好了。” 姜赦低低地笑了一声,“不是我,是你,你没穿鞋,外套也没穿。” 林枷出来的时候太急,哪有时间去管这些,他一愣,瘪下唇角,“你吓死我了。” 姜赦用力抱了抱他,“对不起。” 他以为这个动作已经让林枷感觉到自己的强壮了,却不知自己的力气小得近乎没有,可林枷还是感觉到了他的用意,咬了咬唇,没说话。 而后他感觉姜赦的额头蹭了蹭他的后脑勺,轻轻柔柔的,像是在安抚他。 “疼。” 林枷顺着刚才的对话,下意识回了一句我不疼。 姜赦却马上撒娇似的在他耳边细细地呼了一口气:“我肚子疼。” 林枷一阵头皮发麻,被风吹干的眼泪眼看着又有落下的趋势,偏偏姜赦又补了一句:“很疼,但是我会为了你活下去,林枷,别怕。”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林枷只听得见一个气音,接着便彻底没声了。 雨水淅淅沥沥地往下落,这下林枷彻底不知道自己脸上的究竟是泪水还是雨水。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疯狂的噪音,两束光从后面射来。 耿直婶踩着摩托车赶来,“林枷,快来,把姜赦抱到后座来。” 林枷脚步一顿,立即手忙脚乱地将姜赦抱到摩托车后座上,这事做完,自己的腿一软,险些站不稳,耿直婶单手握着车把,另一只手抽空扶了他一把,“你也上来。” 夜色之中,机车的嘈杂声卷着风声雨声呼啸而过。 林枷看到老医生的时候,刹那间,脑子里便什么也不剩了,一双眼睛只知道死死地盯着姜赦,直到看不见姜赦为止,他这才浑身瘫软,一下子跪到在地上。 耿直婶喘了口气,拍拍他的肩,“没事,马上就好了。” 耿直婶对这家诊所显然十分信任。 他们这些穷人,平时是去不起大医院看病的,这一带的人一般都是来这家诊所,据说老医生以前是在大医院干的,连大医院里的医生有时都会来这里请教他,尽管一点也不正规,但价格公道医术又高明,距离又近,再好不过。 林枷糊里糊涂地点点头,弓着身子坐在地上,睁大眼睛抱着头脑海里一片空白。 他什么也没有想,什么也不敢想。 姜赦说他会活下来的,他信。 不知过了多久,老医生才里面出来,看了林枷一眼,说:“饮食不规律吧?才这么小就胃病,以后可怎么办?” 林枷抬起头,两眼无神地看着他。 老医生叹了口气,摆摆手,“没事,就是突发的看起来比较可怕,还没有那么严重,打个针输个液就好了,不过以后得万事小心,至于现在,就让他休息一阵吧,你也休息会儿。有我在这,半条命也能把他救回来。” “谢谢。”林枷僵硬地点点头,“我可以去看他吗?” “请便。” 林枷腿脚酸软地站起来,神情麻木地走到里屋,撩开帘子便看见姜赦静静地躺在床上,他这才发现,姜赦看起来原来比之前瘦了那么多。 他一步一步地走近,看了一阵,忍不住低头在他额上落下一吻。 “你说的,要为了我活下去。” “只有这个,你不能骗我。” 林枷看了姜赦一夜,捧着他的手打量他手心那道疤,头一回萌生了退意。 ☆、017 姜赦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醒了过来。 心里有一股意志告诉他,不能睡,有人在等你。昏睡中的他犹有些疑惑,然睁开眼对上林枷疲倦的双眼,他立即便知道自己这股意志来自何方。 “林枷。” “嗯。” 姜赦看着林枷不温不淡的表情,忽然朝床侧挪了一下,随即撩开被子,朝林枷伸出手:“过来吧,你累了。” 林枷沉默不语地看着他,半晌,说:“我的脚太脏了,弄脏别人的床不好。” 是了,姜赦想起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甘茶 作者:小不烈癫 分卷阅读18 林枷出门的时候,记得连鞋子都忘记穿了。冷雨夜,他看见林枷的脸色苍白,脖子上被冻出了小小的鸡皮疙瘩,当然他自己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便没有资格说林枷什么了。视线往下,便看见林枷一双清瘦的脚上满是泥泞,仔细看,也许还有一些细碎的伤痕。 姜赦从床上起来,疼痛散去,身体里空荡荡一片,仿佛少了一个胃。 这想法令他自己也觉得好笑,林枷看着他,“笑什么?” 姜赦什么也没说,弯腰抬起林枷的腿,林枷惊了惊想挣开,姜赦瞥了他一眼,“别动。” 林枷便真的乖乖不动了,仅仅是睁眼盯着姜赦,像座雕像般杵在那儿。直到他看见姜赦抬起他的脚搁到自己的腿上,低头用袖子一下一下地擦拭着他脚上的污泥。他擦得很仔细,微微低着头,手上的动作温柔细致,分明是一双沾满了污泥的脚,他却像是在对待故宫里的珍宝,长长的眼睫垂下,掩不住漆黑眼眸里的珍重。 林枷浑身颤了颤,低头难忍地蹙起眉头,“阿赦,我们回去吧。” 姜赦手上的动作一顿,“回去哪里?” 林枷说不出那几个字来,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脸,浑身颤抖。 姜赦不必再问就已经明白,极耐心擦干净林枷的脚,而后把人打横抱起来放到床上,随即自己也躺了上去与他面对着面,问他:“那里有哪里好?” 林枷沉默了很久,说:“你不会挨饿,也不会受冻,更不会生病……” 他列举了一堆,最后,伸手环抱住姜赦,颤声说:“阿赦,我害怕。” 这段时间以来,他忘了很多关于孤儿院的事情,在这之前他还没有太过实际的感觉,直到他看着姜赦手里那道疤,忽然就觉得,至少在过去,姜赦不会像今天这样,对比之下,一股邪风吹进脑海,孤儿院的一切仿佛蒙着一道纱,缥缥缈缈地美丽起来。 姜赦听着听着,差点怀疑自己和他待的究竟是不是同一间孤儿院,他忘了孤儿院才是总是让他们挨饿的地方,也忘了孤儿院会有人时常对他们进行打骂,更忘了就算生病也不会有人带他们去看医生的事情。 直到他听见林枷最后一句话,心脏像是被细细密密的针刺一般,酸酸痛痛。 但他明白,他要比现在的林枷更坚定、更顽强。 于是他说:“明天我就去学做菜,以后,我们回家吃饭。” 林枷的目光有些茫然。 姜赦眨了眨眼,眸中仿佛淬着星光,“既然你担心我的身体,那就从现在开始监视我,我哪里做得不对,你就说出来,你觉得危险的事情,我不会去做,如果我觉得哪里不舒服,我也会告诉你,林枷,你想想,我们才刚刚有家,你给我买的手套我还没派上用场,这样就放弃的话是不是太可惜了?” 说着他低下头与林枷额头相抵,“林枷,别怕。” 林枷怔怔地看着他,掌心轻轻挪到他的腰际,“可是……” 姜赦勾住他的手指,被子底下两人手指交缠,“林枷,我不怕疼。” 林枷眼神一软,“骗子,是谁在我撒娇说好疼的。” 姜赦脸色微红,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索性一把将被子拉起来把两个人都罩住,“反正不是我。” 视线顿时一片黑暗,林枷眼眶一热,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在姜赦唇边落下一吻。 “知道了,我们不回去。” 他不知道自己这么明目张胆的亲吻究竟会有什么后果,却也已经无法忍耐。 而后他感觉姜赦静了静,半晌,也探过来在他唇边落下一吻。 “睡觉吧,你太累了。” 这家诊所的医生姓宋,方圆百里的人都叫他宋老先生。老人家一个了,就住在这家诊所,昨晚被耿直婶大吼小叫闹起来,第二天却仍然是精神矍铄的模样。 见了姜赦两人,还没等他们开口,就摆摆手说:“下回再给钱吧,不过你这小孩,饮食习惯得改。” 接着又叮嘱了一大堆,这才放人离开。 姜赦已经寻思着回家去拿钱了,被他这么一打断,问了才知道,原来是耿直婶跟宋老医生讲了一些他们的事情,又给他们做保证,这才得以拖欠医药费。 等他们说完,门外传来机车的噪音。 耿直婶年近四十,英姿飒爽地踩在摩托车上面,手里勾着一个食盒,冲姜赦扬了扬下巴,“姜赦,饿了吧,给你们的。” 姜赦挠了挠脸,“感觉我们可麻烦你了。” 耿直婶笑了一声,“是有点麻烦,谁让咱是邻居,反正我也闲着,顺手帮个忙。” 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只要你别怪罪我家信田叔就好了。” 姜赦昨晚半昏半醒,不是很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去看林枷,林枷也是一脸茫然,“我不知道,昨晚出来得急,没注意旁边的事情。” 姜赦一听就乐了,“这么担心我啊?” 林枷没好气地捏了捏他的手心,“不准有下次了。” 耿直婶一看这两个男孩的模样就觉得高兴,“既然这样,你们没事就好,你们吃完就上来吧,送你们回去。” 姜赦瞅了一眼,说:“我们三个,那是超载。” 耿直婶笑着骂了一句:“你们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顶多算一个人。” 姜赦这才嬉皮笑脸地道谢,转头却小声地跟林枷说:“耿直婶和宋老先生都是我的恩人。” 林枷点点头,“也是我的。” ☆、018 幸好耿直婶出租房子的时候里面都配备了一些基础用品,锅碗瓢盆样样俱全。 过去他们只单纯把厨房用作烧热水的地方,很久以前买回来的煤气罐直到现在也没能用完,姜赦询问了一番就跟着耿直婶去不远处的菜市场买菜去了,林枷不放心他,让猴子帮忙请了个假,这天就不打算去工地了。 另一边,耿直婶是菜市场的老熟人。 她在前面说,什么哪家比较坑钱,哪家大方,哪家的质量不好,姜赦在后面听得仔细,时不时应几句,他长得又清俊好看,认认真真的模样极讨人喜欢。耿直婶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你就跟着耿直婶混,在这菜市场谁也骗不了你。” 姜赦定定地看着她,“耿直婶,谢谢。” 耿直婶摆了摆手,到一蔬菜摊前挑挑拣拣,叹了口气说:“都是应该的,你别谢我,我倒是怕呀,我家李信田的态度,让你们不舒服就是了。” 姜赦低头收拾她挑好的蔬菜。 “没有这种事。” “怎么没有?”耿直婶想到自己家那男人的模样都觉得无奈。 “在我还没有离开那里之前,我就已经假设了各种可能,耿直婶,信田叔只是千万种可能中的一种。”顿了顿,他抬眼看着耿直婶,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甘茶 作者:小不烈癫 分卷阅读19 “何况,从来没有什么规定谁一定要对着谁好,每个人也会有自己的喜好或处事方法,我们走在这条路上是我们的事情,你们想做什么也是你们的事情,以我和林枷两个人的条件,到了别的地方也许连房子也租不到,偏偏你们施加了援手,从某种程度来说,也许是你们收留了我们。” 自从他和林枷离开孤儿院,其实转机一直在发生。 生活沉沉浮浮,时涨时落,姜赦想着以后会发生很多事情,可这再也没有比留在孤儿院承受煎熬与恐惧更可怕的。 曾坠入黑暗,如今踩在太阳底下,那是比过去幸福千万倍的事情。 耿直婶许久没有回应,她心情复杂地看着姜赦,一开始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开朗的男孩,没想到他这双眼睛看得明明白白,你以为他还是个孩子,与每一天都在伸展成长的身体、褪去青涩的线条不同,其实骨子里已经是个稳重的男人。 好半晌她才转身继续往前走,“你说的那里是哪里?” 姜赦隐藏了一些孤儿院黑暗深处的事情,将其余的自己和林枷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一路说了很久,直到姜赦话音一顿,耿直婶抬眼一看,林枷正面带微笑地走来,“耿直婶,你们回来了。” 这么说的同时,林枷顺手取过姜赦手里的东西,双眼微睁,“你买这么多?全是蔬菜。” 姜赦扬起唇角笑,走过去抱着林枷的肩,“你想吃肉?下回买。” 林枷好笑地轻轻捶了他一下,“我不想吃,我觉得你想吃。” 姜赦握住他的手眨眨眼,“自己做可能难吃,下回,等我们赚钱了,出去吃。” 两人说说笑笑地走了一段路才发现耿直婶还落在后面,连忙回过头去将人请回来,耿直婶没好气地瞪了他们一眼,“你们这兄弟俩,还有没有外人能插入的余地了?” 说着说着她自个儿也笑了,“哎呀,真是两个小孩。” 一碰到喜欢的就忘我了。 她抬头看了楼上一眼,李信田在走廊里坐在椅子上看书,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眼里刚露出点笑意,余光瞥见姜赦和林枷两人,表情立即沉了下来。 最近这段时间天气都不大好,他们才回家没多久,外头的天便又阴了下来。 林枷早在他们去菜市场的时候就把厨房给收拾得干干净净,结果两人对着桌子上的蔬菜大眼瞪小眼,“该从哪里开始?” 姜赦愣了一会儿,“那,先洗菜吧?” 水声哗啦啦响,两人窝在小水池旁边把蔬菜一咕噜都倒了下去,水一下子就溅了起来,林枷猝不及防,被溅了一脸的水,姜赦看了看他,愣了一阵,他也看着姜赦发愣。 不知是谁先笑了出声,姜赦抹了林枷的脸一把,“完了,洗菜都洗得这么困难,我们做的东西能吃吗?” 林枷摁住他的手,忽然想起他手上有伤,“你别做了,我来吧,别到时候你的伤口又坏掉了,等会儿血水溢出来就变成拿血来洗菜了。” 姜赦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挑挑眉,“感觉有点恶心。” “知道恶心就往后退。”林枷笑着把他往后推了一推,“我来。” 姜赦转身去拿毛巾给他擦脸,林枷低着头任他摆弄,让抬头就抬头,让低头就低头,姜赦擦到他的下颚时,林枷正微微仰着头,他长得也不错,属于那种极易让人放松警惕的相貌,灯光映照下的面孔像白玉一样温润柔和。 姜赦忽然起了坏心眼,像逗猫似的挠着林枷的下巴。 林枷怔了征,眼角余光瞥见姜赦眯着眼的模样,那才是真的像只调皮的大猫。 于是十分配合地缩了缩脖子:“痒。” 姜赦不满地看着他,“骗我。” 林枷觉得他可爱,倾着脑袋撞了撞他的额头,“不骗你。” “那好吧,你没骗我。”姜赦搬了一张凳子坐在旁边看他洗菜,林枷的手往哪他的眼睛就盯着哪,林枷留意到这一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孤儿院里养的大白猫,那时姜赦老抱着它玩,一人一猫蹲在角落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眼睛骨碌碌转,后来那只猫到了发情期,管事阿姨嫌它吵,就把它给毒死了,姜赦看着大白猫的尸体一滴眼泪也没流。 姜赦小时候脸上肉嘟嘟的,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珍珠般明亮,时常坐在凳子上支着下巴好奇地看着你,那时候很多人都觉得他可爱,就连管事阿姨也喜欢经常摸摸他的脸,大白猫死后,姜赦不知道是在气别人还是气自己,脸上的表情就变了,经常气鼓鼓的不理人,唯有林枷有这个特殊待遇,知道他半夜会跑到以前和大白猫一起待的地方,面无表情地坐很久。 林枷想,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姜赦就开始计划着要离开孤儿院了。 小时候的时候也许纯粹是因为生气,而越是长大看到更多东西,就让他更想离开那里。 林枷曾经以为姜赦以后不会再变回来了,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忍耐着克制着,期待着离开的那一天,这么多年来,林枷自以为自己是姜赦最亲密的人,然而即使是他,也无法判断,姜赦的生命恢复力究竟有多强。 水声忽然停了。 姜赦关掉水龙头,挑眉看着他,“林枷,你发什么呆?” 林枷顿了顿,倾着头看了他一会儿,低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想你。” 这话说完,自己反而先是一愣,心脏一阵发紧,看着姜赦有些不安。 “啊?什么?想我?”虽说上次两人已经亲过脸了,但那会儿是在特别高兴的情况下,现在突然来这么一发,姜赦有点脸红,还真的不好意思,两个男孩亲脸,可能会很稀奇。 不过他对林枷向来亲密无间,这样一来,反而觉得是很正常的事。 他和林枷本来就和别人不一样。 姜赦又是脸红又是纳闷地嘟囔:“想我?想我什么?” 林枷眨了眨眼,悄悄放下心来,想说你可爱,又想说你强大,反正就是想亲你。 当然这些话他不会说出来,林枷转过身,蹙起眉头长长地喘了口气。 他觉得自己有些可怕,亲吻姜赦的事情,连他自己都尚未回过神,身体便已经先行动起来。 这一顿饭做得十分艰难,最后两人坐在桌子前的时候,窗外已经下起了雨来。 “你试试?” 姜赦满怀期待地看着林枷,洗菜的时候是林枷,但真的动锅铲,却是他。 林枷尝了一口,表情微变,最后还是强忍着咽了下去。 “很好吃。” 姜赦一下就看出来他在说谎,纳闷地夹了一筷子,“真这么难吃?” 舌头刚碰到筷子,他的脸就皱起来了,“是有点难吃。” 咸的,太咸了,卖相也很丑,像是枯草。 林枷把菜夹到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甘茶 作者:小不烈癫 分卷阅读20 自己碗里,“不难吃,我喜欢就成了。” 姜赦支着下巴打量他,眸中凝着一片笑意,在林枷要把菜夹进口里的时候,突然站起来,身体超前倾越过桌子,低头咬住林枷的筷子,林枷一愣,姜赦已经将他夹的那些菜吃到了自己嘴里。 随即他看见姜赦一边皱着脸嚼着菜,一边冲他摆手,“我也喜欢,你不能一个人吃。” 林枷拿着筷子,目光停在被姜赦咬过的地方,脸色忽然就红了。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不着痕迹地用筷子轻轻触碰自己的嘴唇,呐呐说:“加点水吧。” 这一顿饭吃得比做得更艰难。 姜赦帮着林枷洗了碗,一转头发现林枷到走廊外面去了。 雨水淅淅沥沥地往下落,他看见林枷站在栏杆后面若有所思的模样,正想走过去,谁知林枷忽然回过头来,笑意浅浅地看着他说:“阿赦,春天快到了。” 姜赦勾起唇角,“已经是了。” ☆、019 林枷看着姜赦笑了一会儿,不说话,有点意味不明。 姜赦挑眉走过去单手撑着栏杆侧身看着他,“干什么看着我笑成这样?” 林枷也侧过身来与他面对面,微笑说:“说起来,工地那边过两天就要发钱了,我们需不需要买点什么?” “啊,这个啊。”姜赦猛地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他略苦恼地皱了皱眉,“被你突然这么一说,我想我们首先需要买一本食谱,我做的东西是真难吃,和□□有得一比。” “除了这个呢?” “除了这个?”姜赦一顿,打量了林枷一番,“买个唇膏吧。” “唇膏?”林枷不解,“要这个干什么?” 姜赦伸手点了点他的唇,“你这,破皮了。” 林枷脸红了红,握住他的手,“还有呢?” “换季了,去给你自己买几件衣服吧,况且——”姜赦拉着林枷来到旁边的柱子,比划了一下,“你不觉得你比之前高了吗。” 林枷被他这么一说,这才发现现在穿的衣服都有些紧了短了。可长高的又不止他一个人,他们的个子差不多高,长高的速度也相差无几,两个人一块长高,姜赦却压根没提到他自个儿,林枷察觉到这点,用力摁了摁他的手心,姜赦“嘶”地一下回过神来,一脸无辜又莫名地瞪着他:“你为什么掐我?” 林枷没好气地捏着他的脸问:“你呢?你想要什么?” 姜赦被他捏着脸,含糊不清地嚷嚷:“我?没什么想要的,林枷,我现在可全靠你养着了,就指望你能把我养大成人了。” “什么养大成人啊……”林枷一不小心被他逗笑,摸摸他被捏红的脸,“看你瘦的,脸上都没多少肉,你放心,肯定养你,想变成人还是变成大胖猪都随你。” 姜赦故作惊讶地瞪着眼,“变成猪那也太夸张了。” “就是要这么夸张,把你养出一身肥膘,出去谁看了都知道这是我家养的猪。”这话说完,林枷别有用心地在心里补了一句,谁看了都知道你是我家的,带也带不走。 玩笑过后,两人站在走廊上认真地思索了一番之后要买一些东西,林枷在这些事情上面向来没有太大的要求,姜赦就更没有了,商量来商量去也没个结果,最后两人面面相觑沉默片刻,还是姜赦先放弃思考,一脸无奈地看着林枷,“就先这样吧,想这么多也没用,我们在这方面都不太适合。” 林枷望着他笑,“不过,我有点期待。” 其实之后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只是姜赦压根没放在心上。 “对了,你平时工作都在做些什么?” 林枷是明知故问,以他和姜赦的关系,就算他什么都知道了,可如果他不问,姜赦久了也会觉得奇怪。 突然说到姜赦他自个儿,他的神情有片刻空白,林枷以为他还是像之前一样含糊过去,谁知姜赦的脸上渐渐多了几分纳闷,倚在墙边眉间微蹙,捏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有点奇怪。” “哪奇怪了?” “我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一个事,我遇见了好人。”如果是以前,姜赦是不打算将这件事情仔细告诉林枷的,说多了容易暴露,可如今,他自己身体有毛病,再这么干下去万一哪天出了事情恐怕会把林枷给吓坏,他也不愿意见到林枷担心的样子。所以在诊所的那天晚上,姜赦打算重新去找一份正常的工作,也许以后就不去捡破烂了。 捡破烂只能是退路,不能是长久。 在这之前,他想去给那个一直暗中帮助自己的人道个谢。 奇怪的是,过了这么长时间,无论姜赦出门多早,总是见不到那个人。 连尾巴也摸不到。 “这件事情很神奇,那个人总是在帮我,我却无论如何也不能知道他是谁。”姜赦没有说多余的话,唯独将那个神秘人的事情说了出来,说着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大概就是想要见这个人一面吧。” 林枷配合地没有问别的事情,靠在他旁边语调温柔地跟他说:“被你这么一说,我现在也想赶紧把这个人找出来,究竟是谁呀,竟然这么帮我们阿赦的忙。” “明天我打算去找一找,希望明天不要再下雨了。”姜赦静静地看着外头的雨幕,“我很奇怪,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感觉就像是在玩猫抓老鼠的游戏。” 他不知道“老鼠”就在自己身边。 林枷唇角带笑,垂下眸子,近似呢喃地说:“他肯定很喜欢你。” 姜赦听清了,挑挑眉,“那这未免也太喜欢了。” 林枷望着他笑,沉默不语。 是呀,喜欢得做梦都梦见你。 那些梦有点可怕,却□□得让他连惶恐的时间都没有,很久以前林枷就知道自己和姜赦其实过于亲密,他和姜赦不同,想的东西也许比较多,那时他也曾有过疑惑,直到暧昧旖旎的画面一遍遍侵入自己的梦境,林枷知道,就算自己不想承认—— 一个清晰刻骨的事实仍然摆在他面前,他喜欢姜赦。 但他不会因此而退却,没有必要。 他喜欢姜赦,了解姜赦,他和姜赦生活在一起十几年,早已密不可分。 他还是想对姜赦好,姜赦同样将他放在心里最重要的地方。 只要在一起,是什么感情,又有什么关系。 不必揭开不必揭开的事情,不必破坏现在完美的宁静。 他喜欢是他的事,与姜赦无关。 ☆、020 然而姜赦一连几天都没能蹲到那个人。 他和那人的唯一联系也只有这附近的某条后巷的某处角落罢了,每天早晨姜赦都会经过同样的地方,那个人也一成不变地将整理好的瓶瓶罐罐装在袋子里,放到那个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甘茶 作者:小不烈癫 分卷阅读21 有点隐蔽,姜赦却又能看见的地方。 然后在旁边写上一句话:祝你好运。 一开始姜赦犹豫着,也并不打算接受神秘人的好意,神秘人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在袋子旁边用写了一行小小的字:“喂,那个穿黑衣服的穷小子,我是袋子精灵,快点把我拿走啊,我可不想继续待在这里了。” 旁边还画了一张人脸,做出发怒的表情。 姜赦哈的一声笑了出来,把愤怒的表情给擦掉画了一张笑脸。 在旁边写:“那,袋子精灵,我把你带走就是要卖掉了,可能会待在更可怕的地方,那该怎么办?” 隔天袋子精回复他一个白眼:“我喜欢,你快点拿走,真是的,你废话好多啊。” 于是姜赦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在那之后再也没有回应。 “你究竟是谁?” “祝你好运。” “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话?” “祝你好运。” “袋子精灵,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祝你好运。” 他像个傻瓜似的说着既执拗而又幼稚的话,得到的总是一句祝你好运,后来索性就把对方真的当做是一个精灵,而他生活在童话世界里面,每天和对方说一点点自己的事情,有时候是说自己在孤儿院的事情,有时候又说自己曾经有一只大白猫,说到林枷的时候对方可能终于不耐烦了,虽然不再和他说话,却会画上一个表情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他忘了在拾荒路上遇到的所有不快,像童话里的小王子一样快乐,一天比一天更期待,明天袋子精灵会用什么表情来回复他? 姜赦觉得自己交了一位神秘又有趣的朋友,好几回想对林枷分享,话到嘴边,怕暴露自己的事情又硬生生给憋了回去,他也猜过对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这个人简直像是能完美掌控自己的时间一样,想来想去身边只有一个林枷会知道自己的时间,他心里一咯噔,差点以为自己暴露了,可他盯着林枷看了好一阵子,话还是没能问出来。 那既不是林枷的字体,也不是林枷的说话方式。 他唯一那点怀疑,还是扼杀在了自己对林枷的信任里。 最终姜赦到底不是活在童话里,总得有个结束的时候,他在这附近等了很久,那个人仿佛知道了他要做什么,再也没有来过了。姜赦想见这位神秘的朋友想得抓心挠肺,一时担忧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一时又猜想他也许是因为自己那天的缺席而生气了,他仅仅是想见一面所谓的袋子精灵,想当面地道谢,想和他面对面地说话,结果还是以那位朋友突然的消失划上了句号。 姜赦想到这些,胃又开始隐隐作痛,只好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然而胃部那股像是被硫酸腐蚀般的痛感始终没有褪下,反而越加严重,姜赦眉头紧皱,捂着胃躬身靠着墙,他在这里的时间已经不短了,无论是询问这一带的居民还是试图辨认路过的人,都已经用了整整一个白天的时间。 如果再不回家,林枷会担心。 忍一忍,回家吧。 姜赦咬着牙走了几步,瞳孔蓦地张大,脸色发白地躬起身子,手心的伤疤似乎又有了裂开的征兆。 太阳恰好落下,远处的高楼遮住了它的光辉,阴影袭来,彻底将姜赦笼罩在黯淡之中。 林枷回家的时候,家里空无一人。 他已经习惯了自己远远就能看见窗口处散发的橘色光芒,今天没有。 他以为姜赦是在逗他玩,那家伙毕竟有点小幼稚,有时候总喜欢做点神秘的事情弄点小惊喜,于是他配合地在进门的时候疑惑地“咦”了一声,“阿赦去哪了?怎么还没回家?” 林枷已经做好了身后有个人突然跳出来抱住自己的准备,到时候他一定会率先把人抱住。 他猛地一转身张开手臂,身后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唇角的笑容僵了僵,转念一想,也许是在屋里,轻咳几声,说:“今天有点热,我想吹吹风。” 说着便往屋里走,这回变得有点小心翼翼,结果屋里还是什么一片寂静,林枷茫然地转了一圈,“阿赦?你再不出来我要生气了?” “……” 林枷心里一阵发紧,到外面冲楼下喊了一声:“耿直婶,姜赦回来过了吗?” 耿直婶在楼下开零食铺,这个时间段没人,她无聊得直打哈欠,突然被这么吼了一声一下子就被震醒了。 “没有啊!怎么啦?” 林枷没有回应,站在走廊里眼神有些呆滞。 姜赦一直就没有过比他回来得晚的时候,就算有什么特殊情况,也会提前告诉他。 林枷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懊恼他们为什么连手机这种东西也没有,这样即使相隔千万里,他们也可以了解彼此的状况。可现在,林枷脑子里一阵阵发懵,他握紧栏杆,背着姜赦去看医生的那个夜晚再度浮现在他眼前,喘息的速度不自觉加快,种种疑问争先恐后地扑上来。 他去了哪里? 他为什么不回家? 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耽搁了吗? 还是—— 出了什么意外? 心跳猛地漏掉一拍,林枷脸色发白,他不愿意往糟糕的方面想,阖上双目,强行将那些不该有的想法压下去,僵硬地转过身回到屋里坐着,甚至忘了开灯。 等等吧。 不知过了多久,楼下传来自行车的车铃声,信田叔在附近的高中做老师,林枷他们家没有时钟,只有一个小小的手表放在床头,平常总是通过信田叔来判断时间。 这时已经晚上七点钟了。 暮色降临,耿直婶晚上不开店,信田叔正在帮她收拾店铺。 耿直婶上楼,见到林枷这关着灯,探着脑袋问了一句:“林枷你干嘛呢?灯都不开。” 林枷恍惚地应了一句起来开灯,“我等阿赦回家,忘了。” 耿直婶还想再问几句,李信田从屋里出来,他个子挺高,但长得也五官端正,换了一身衣服出来整整齐齐,倒也让人看着挺顺眼的,耿直婶一看便笑了,“你穿这么好干什么?” 李信田哼了一声,“是谁今天先穿的裙子?” 耿直婶身材微胖,穿着浅色裙子挽住他的手脸上带笑,回头冲林枷屋里说了一句:“我们先出去了,你们等会儿,记得关好门窗啊 。” 林枷应了一声,房间里再度安静下来。 姜赦还是没有回来。 他有些坐立不安地盯着手表,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无名火,姜赦明明答应过他,要一起吃饭的,现在饭点过去了,他人却不见了。 眼皮一直在跳,外头有一辆车子经过,车轮碾过地面的水窝,发出沙沙的声音,林枷猛地站起来朝外面跑去。 他以为自己会发疯似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甘茶 作者:小不烈癫 分卷阅读22 的寻找姜赦,然而就在这条街的拐角处,一坨阴影缩在树木边上,如果不是听到了虚弱的呼喊声,林枷差点就越过去了。 脚步倏地一顿,他倒退几步,以极慢的速度转过身,静静地站在原地端详着坐在树荫下的大男孩。 姜赦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目光中有点委屈。 “林枷,我胃疼。” 林枷这才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抱着他,沉默不语。 姜赦只是下意识地对林枷撒娇,随即他感受到林枷的不开心,话锋一转,伸手抱着林枷说:“陪我坐一会儿吧,马上就好了。” “马上是多久?”林枷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这个问题,姜赦自己也不知道。 回家的路不远,他却走了很久很久,好几回已经走不动了,心里想着林枷还在家等着他,便又沉默着往前走。 姜赦抬眼看见林枷阴郁的脸色,“等急了?” 林枷用力将他圈紧,“阿赦,其实我,很害怕。” 姜赦揉了揉他的脑袋,“害怕什么?” “我这几天一直在做噩梦,我忘不掉你缩在全身浑身发抖的样子。”林枷退了退,握住姜赦那只满是伤痕的手,难过地看着他,“就像你手心的疤痕一样,可能会刻在我心里很久,你知道,我和你从小到大就一直在一起,小时候我并不爱和别人说话,我愿意和你在一起,只有你是我唯一重要的人。” 林枷认为自己其实是很坚强的人了,可寻常的时候再怎么淡然再怎么冷静,遇到姜赦就全变了,整个世界里,只有姜赦是他的软肋。 原来是那天夜里的事情给林枷留了了心理阴影。 胃里仍然一阵阵的抽疼,姜赦沉默片刻,慢慢地松开了摁在那里的手。 他想:姜赦,你不疼,别吓着了林枷。 他知道这世界仍有许多困难等着他,但再多的困难,他也会为了林枷,让自己浑身都装备上坚硬的盔甲。 “林枷。”他用这一生最轻松最平静的语气说,“你看,我好了,我不疼了。” ☆、021 “你看,我好了,我不疼了。” 话音刚落,林枷眸中闪过一丝阴霾,苦笑着说:“你说什么啊?怎么会不疼,阿赦,你知不知道你脸色都白了?” 他自责地握着姜赦的手,目光凝在掌心的疤痕上,“对不起,我什么都帮不了你。” 姜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需要帮我什么?” 林枷垂着头,有些失魂落魄。 “我也不知道。” 到底该怎么做呢? 到底该怎么做他们的日子才会好起来? 那种回家看到房间里空荡荡的感觉,仿佛整个灵魂都被抽离,真的,太可怕了。而后他意识到,他除了姜赦,一无所有,或许说,除了姜赦,别无所求。 他多想保护姜赦,可他最后成了那个被保护的人。 是他力量薄弱,无法成为那个为姜赦遮风挡雨的人。 忽然耳边传来啪的一声,姜赦在他耳边击了一下掌,挑眉看着他:“林枷,回魂了。” 说着他一下子揽过林枷的肩,两个人并排坐在树木旁边,晚风拂来,姜赦不知怎的笑了一声,笑声随着风渐渐远去,他把自己的手掌摊到林枷面前,林枷垂着头,情绪格外低落,“怎么了?” 姜赦勾了勾手指,“手,搭上来呀。” 林枷怔了怔,将手搭了上去,立即察觉到姜赦手心上的冷汗,不由心头发紧,垂眸看着,便越加觉得难过。 然而姜赦却在这一瞬间握紧了他的手。 力道很大,林枷下意识地反握回去,十指相扣之时掌心的热度一点点上升,随即姜赦问他:“你懂了吗?” 掌心似乎越来越烫,林枷觉得自己似乎懂了,抬眼看着姜赦想说些什么,却看见他苍白的唇色,心脏顿时传来一阵针扎似的刺痛,脑袋里闪过的那道光一下子就消失了。 “我不懂。” “哎呀林枷你是有多笨啊,这都看不出来我想说什么。”姜赦气恼地看了他一眼,有些纳闷地松开手,眉头紧蹙地弯着腰捂着胃部,“我不行了,装不下去了,真疼,林枷啊,我跟你说,你别把这放在心上,我就这样了,多大点事呀,就是个胃疼,以后还会遇到更多事情,我在出来以前就做好心理准备了,我不介意,你也别太担心我,我真的,没事。” 他的模样看上去是真的难受,但林枷却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一股无所畏惧的洒脱与轻松。 姜赦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紧抿着唇,眉头紧皱,一副从困境里走不出来的样子,心里悄悄叹了口气,他就是知道林枷这性格,容易多想,关心则乱,所以才不愿意让他担心。 林枷一旦走进了死胡同,就很难再出来了。 他就是想告诉林枷,你握着我的手呢,我就在这里。他们一直握着手,从来没有分开过,过去是,现在是,以后也是,同悲喜,共进退,他做得到的就他做,林枷做得到的就林枷做,十几年来都是这么分工合作。 谁要你强出头帮什么忙了? 再说这么个胃病,难道林枷还能代替他疼? 姜赦这么一想,又觉得有点生气,没忍住抬手揉乱林枷脑袋上的头发,没好气地说:“算了,在你想通之前就先这么难过着吧。” 林枷闷闷地应了一声,“现在有多疼?” 姜赦脸一皱,又开始撒娇了,“比管事阿姨的戒尺落在背上的感觉还疼,这病真麻烦,我今天明明好好吃饭了。”说完身子一歪,上半身就躺到身边人怀里了,林枷顺手把他抱住,摸了摸他的头发,姜赦像是被爱抚的大猫一样舒服地眯起了眼。 林枷这才有了姜赦终于又回到自己身边的实感,唇角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等到我那里发钱了,攒一攒,过两个月买两个手机吧。” “那东西多贵啊,你买那个干什么?” “那东西不贵。”路灯开了,林枷背着光,面容沉在一片阴影之中,“以后我还想买追踪器,你一个我一个,这样你无论去了哪里,我总能找到你。” 他半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姜赦知道他真的是被吓着了,便搂着他的腰用脸轻轻蹭着他的手心问:“要不要再挂个号码牌?上面写着,主人林枷的名字,还有电话号码,家庭住址之类的。”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完了,人家看到估计要以为我小小年纪就得了痴呆,找不着回家的路了。” 林枷看着他,没说话。 姜赦握住他的手,低声哄慰说:“好,回家我们就挂牌子,不能只有我一个啊,万一你不见了,我也会着急,至于追踪器,那么我们得为了追踪器好好生活,林枷,至少熬到买得起追踪器的时候吧?” 林枷沉默片刻,缓缓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甘茶 作者:小不烈癫 分卷阅读23 点了点头。 是了,刚才那一瞬间他再度产生了回去孤儿院的想法,本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没想到还是被阿赦给看了出来。 回家之前他们顺路去了一趟菜市,那里已经没什么人,每家的老板基本上都关门了,仅剩零星几家。 都是些剩菜,蔬菜再也不新鲜了。 姜赦对这里已经熟门熟路,一只手拉着林枷一边跟他介绍,他们是最晚的客人,老板们都十分热情,打折的打折,该送的都送得差不多,可谓是丰收。 林枷听得很认真,在后面拎着袋子,姜赦偶尔回头一看,发觉这画面有点熟悉,一想,这不就是头一回来的时候的样子,只不过他变成了耿直婶,林枷也站在了他当初的位置。 林枷见他满脸笑意,心情也好了起来。 “你笑什么?” 姜赦凑过来对他说:“你觉得我像不像是领徒弟进门的师父?” 林枷挑挑眉,“不行,你这师父年纪也太小了,看起来不够靠谱。” “你比我小了几个月,我再怎么也比你大。”这话说完,旁边的老板朝他招招手,“过来过来,再送你两茄子,也省得我带回去了。” 姜赦笑眯眯地说了几句好话,回头一看,林枷就不见了,再转头一看,林枷正站在一家猪肉摊前面,眼睛盯着上面的牌子,“二十块钱一斤。” 姜赦知道这家店白天可热闹了,来晚了基本上也没什么好料,却也轮不到他们捡漏。 林枷看了一会儿回过神来,他就是想买点肉给姜赦补补,可惜的是,这里既没有肉,价钱还高得厉害。 姜赦却想,我们家可没有谁是能做出像样的菜的,就算买了肉,做出来的恐怕也能毒死人。 最后他朝林枷伸出一只手,“回家吧。” 林枷握了上去,“好。” 这一路收获不少,路灯照亮了回家的路,这两大男孩没办法挨太紧,两个长长的影子都比往常要宽大,他们手上提了可多的东西。 全是菜,一般都是免费的,怎么想都让人高兴。 耿直婶他们还没回家,也不知道去了那里,那一排屋子只有姜赦他们家的灯亮着。 姜赦看见了家里的光,说:“我下回拼了命也得准时回来,把林枷吓得灯都忘记关了,电费可贵了。” 林枷脚步一顿,“阿赦。” 姜赦眉头皱了皱,“怎么了?” 林枷看着他,神情有些不安,“我好像,也忘了锁门。” 姜赦一愣,“应该,没关系吧?我们家可什么都没有……” 话是这么说,两人还是连忙飞奔回去,在这之前,他们的心情都是愉悦的,直到他们看到家里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行李袋被拿了出来,里面的衣服被丢得东一件西一件,床单更是被扯到了地上,甚至可以看见几个黑漆漆脏兮兮的脚印,姜赦脸色微变,连忙走到行李袋旁边打开夹层的拉链,里面空空如也。 钱没了。 下一瞬,他听见林枷近乎崩溃的声音:“阿赦,那个不见了,我的东西不见了。” ☆、022 姜赦翻遍了自己的行李包,那个贼,一分钱也没有留下,将他们仅剩的生活费搜刮得干干净净。 他觉得有点儿胃疼。 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他转头一看,林枷死死盯着行李包,疯了似地将里面的东西翻出来,翻来覆去地寻找着什么,口中不停念叨着自己的东西不见了。 姜赦咽了咽口水,沉默地过去将门关上。 他动作很慢,伴随着林枷有些绝望的声音,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迷茫。 怎么办? 钱没了,明明就在刚才,还计划着之后要做什么。 他站在门口,看着林枷的背影沉思。 而后林枷忽然不动了,跪在地上,手里一下下拨弄着行李包里的东西,垂着头的模样浑身无力,似乎终于放弃了寻找。 姜赦回过神来,暗暗咬了咬牙,走过去跪下,从背后伸手拥抱着他。 “你丢了什么?” “一个坠子。” “什么坠子?” 去年生日,你送给我的。 林枷张了张口,而后他感觉到姜赦浑身颤抖,于是摇了摇头,面无表情地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们这样的人,从来不记得自己的生日,更别提送礼物,可就在去年的某一天,姜赦忽然给了他一条坠子。林枷和姜赦都属虎,那条坠子上面就挂着一只小老虎,以前姜赦都戴着,可以说是他这十几年生涯里面,戴在身上最贵重的一件东西。 几乎是从不离身的。 偏偏他把这坠子送给了林枷,因为是生日,是感谢林枷十几年来,不离不弃的礼物,他说,林枷已经比这条坠子重要了。 林枷从来都把这个坠子放在最隐秘的地方,自己都舍不得拿出来瞧上一两眼,生怕把它给弄坏了。 可现在这么重要的东西丢了,林枷头脑一片空白,浑身发冷。 他不想把这件事情告诉姜赦。 那条坠子,对姜赦而言同样重要。 眼前的光一点点消失,任他如何张牙舞爪,也不能阻止仅剩的光辉渐渐从手中流逝。 但姜赦还是不愿放弃。 “林枷。” “嗯。”林枷感觉到他的手臂在发抖。 “还好我们剩下的钱不多,被偷了也不是多大的损失。”姜赦笑了一声,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况且,明天工地那边就发钱了,在这个时候被偷钱,我们其实,也很幸运了。” 说完,他便将脸埋在了林枷的后肩上,简直像是在无声哭泣。 林枷的理智渐渐回笼,他转过身和姜赦抱在一起,眨眨眼试图让眼睛里的水光快速挥发。 勾了勾唇角想笑,嘴唇却哆嗦着勾出了别扭难看的弧度。 “嗯,我们真的很幸运了,阿赦,我没事,我刚才表现得有点夸张了,毕竟第一回遇见这么可恶的小偷,被气坏了。” “我们明天就去报警,把你丢掉的东西要回来。”姜赦有些孩子气地说,“抓到小偷之后顺便把他揍一顿。” “好,我摁住他的腿,你就使劲打他,哪里疼就打哪里。” “万一警察拦着我们怎么办?” “那就在出了警局之后,套着麻袋打。” 从天堂掉到地狱不过一瞬间的事情。 冷静下来之后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只不过看着买回来的菜,再也没有了喜悦的心情。一个沉默地在厨房里做饭,一个沉默地收拾房间,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多余的心情。 耿直婶他们夫妇很晚才回来,姜赦出去跟他们说了这件事情,吓得耿直婶连忙问他们有没有事。 姜赦想了想,没什么好说的,说了句没事就回去了。 耿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甘茶 作者:小不烈癫 分卷阅读24 直婶看着这个大男孩瘦削的背影,觉得心里堵得慌,“姜赦今天跟人说话,都不笑了,这男孩以前多可爱啊,看着他就觉得阳光灿烂,这小偷也真是缺德!” 李信田开着自家的门,脸色也不太好看,“先看看我们家有没有被偷吧。” 林枷躺在床上,忍不住想爬起来再翻一遍自己的包能不能找见那个坠子,姜赦回来了,沉默地躺到床上,身体蜷缩成一团。 他记得姜赦很小的时候,和他还不是很熟的时候,被大人们骂了,晚上睡觉也是躲在被子里缩成一团。 林枷的表情有些痛苦的扭曲,他伸手紧紧地搂住姜赦,脑子里一遍遍回想自己出门的情景。 都是他的错,是他没有关门。 他不但没有保护好姜赦,还拖了后腿。 被子里很快就暖了起来,林枷一下一下抚摸着姜赦的后背,姜赦的身子缓缓展开,慢慢伸手抱住林枷,而后全身心信赖地将林枷搂在怀里。 林枷看到姜赦在睡梦中都蹙着眉头,有点不解,有点茫然,又有点无措。 他可能还有点伤心。 却还是在林枷面前强自镇定地安抚着林枷。 清俊的面容还带着少年特有的青涩稚气,这张睡脸似乎散发着淡淡的奶油味,林枷无论何时,总觉得姜赦十分可爱,即使是现在。 但他现在没有了欣赏的心情,想到丢失的坠子,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又觉得有点,绝望。 更可怕的是,这一切只是开始。 林枷在工地里干了三十几天,勤奋的程度不低于任何人,甚至可以说是拼命的程度。 然而这天他来到工地的时候,门口聚集了所有工人,张牙舞爪,怒气冲冲,怒吼的声音几欲震破天际,场面一片混乱,每个人的表情都阴沉沉的,眼神可怕。 有人拉出一条横幅,上面写着几个触目惊心的血字:还我血汗钱! 林枷来得晚了一点,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猴子看到他,再也没有了往常的嬉皮笑脸,反而递给他一支烟。 林枷抿了抿唇,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事。 而后他看见老痣哥被前面的保安狠狠推倒在地,谁也没有去扶他,纷纷拥挤地往前堆,老痣哥咬着牙在地上挣扎,眼睛都一片血红了,不要命似的爬起来朝前面大吼。 林枷有点失聪了,猴子看他愣着,就把烟强行塞到他手里。 “抽根烟吧,林枷,老板跑路了,工钱可能拿不到了,抽根烟缓缓。” 刹那间,林枷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似乎听见心里有什么东西彻底崩溃了。 ☆、023 林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手里无意识捏着猴子给他的那支烟,垂着头眼神呆滞走在寂静的巷子里,宛如孤魂野鬼,路边的猫狗也避他三分。 楼下的耿直婶看见他,冲他满脸神秘地说:“林枷你回来啦?姜赦可等你好久了。” 听见姜赦的名字,林枷抬起头,看着楼上称之为家的地方,脚步停下来,几乎失去了前进的勇气。 耿直婶看他有点不对劲,“林枷你怎么啦?” “谢谢,我没事。”林枷勉强露出个笑容,慢吞吞地回到自家门口,里头的姜赦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一下子打开门来张开双臂,阳光落在他脸上泛着一层淡淡的光辉,大男孩笑容灿烂,声音里带着喜悦,“林枷,你回来了。” 林枷看着他,沉默地上前抱他,一言不发。 姜赦敏锐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连忙摸着他的后脑勺询问:“怎么了?你哪不舒服了?” 他的声音忽然放低了,介于少年与成年男人的声音有点沙哑,却带着别样的温柔。 林枷死死抱着他,将脸埋在他的肩上,怎么也不肯说话。 姜赦着急了,“你倒是说句话,到底怎么了?” 他想看看林枷的脸,奈何林枷就跟贴在他身上似的,一双手狠狠地钳着他,怎么推都推不开,要不然就是低着头,姜赦索性放弃了这个想法,一手抱着人拖回家里,一手关上门,两人静静地靠在门的后面,过了很久,姜赦无奈地眨了眨眼,林枷今天是去工地领工钱了,是在工地那里受委屈了,还是回来的路上遇见了什么? “算了,我不问你了。”他拍拍林枷的背,而后看见自己的手指上全是细细密密的伤口,不由觉得好笑,“昨天我们家遭了小偷,但我想啊,不能因为这样就服输了,所以给我们俩,你和我,准备了礼物,谁知道,一开门就看见你这个样子,吓人。”说着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不过昨天我也有点点丢脸了,你就忘了吧。” 遇到了小偷,他也很难过,可生命是前进的,早晨的时候姜赦思考了很久,最终拍拍脸从沉思中醒过来,冲楼下的耿直婶大喊一声,吓得耿直婶骂了他一句,骂着骂着又笑了,姜赦在她的笑声中将在他和林枷流落街头时,杂货铺老板送给他们的电灯、热水袋拿了出来静静看了一会儿。 而后在纸上写:一个多月的时间,遇见小偷,失去了所有的钱,得到了陌生人的帮助,遇见了耿直婶一家,还有袋子精灵,也学会了做不怎么好吃的菜,最重要的是,和林枷有了家,很划算,也很幸运。 现在他只是想说一些轻松的事情打破这个沉闷的气氛,谁知道,随即便听见林枷有些压抑的声音。 “对不起,阿赦,对不起,是我不好。” 姜赦一顿,“没关系,你很好了。” “不是的。”林枷抬起头,姜赦这才看见他痛苦绝望的眼神,“阿赦,我们回去吧。” 仿佛有一个锤子在心脏上敲了一下。 姜赦以为自己听错了,“林枷,你在说什么?” “回去孤儿院吧,我受不了了。”林枷忽然抬头眼眶通红地盯着姜赦,发出压抑的低吼,“就算被关小黑屋也好,怎么样也好,阿赦,我受不了了!我没办法再继续下去了!我们走吧,现在就走,马上就走!” 孤儿院。 这三个字加在一起,姜赦明明觉得自己听懂了,却又不太懂林枷的意思。 他有些茫然,甚至有些慌张,想伸手拉住林枷,林枷却猛地退后一步,慢慢地靠着门蹲了下去,双手捂着脸,口中发出宛如困兽般的吼声:“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懂,我什么都做不到,总是走在你后面,我以为我已经努力了,到头来还是一无所有,什么都是一场空,什么也得不到!” “林枷?”姜赦觉得有点可笑,表情却透露了他的惊愕无措,他半蹲在林枷面前,双手颤抖地捧起林枷的脸,“你怎么会这么想?你很好啊,林枷,你对我很好,这世界上,你对我最好了,你怎么会一无所有,你明明就有我……”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甘茶 作者:小不烈癫 分卷阅读25 “我对你不好。”林枷崩溃地说,他不但对他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甚至工作了一个多月,连半分钱也拿不到,“还不如回到过去,至少我可以保护你,管事阿姨会听我的话,她信任我,只要我说你什么也没有做,她总会相信我。” 他几乎被这巨大的落差感给逼疯了。 从离开孤儿院开始,他就一直处于一种拖后腿的状态,两个人走的路,他总是远远地跟在后面,现在姜赦觉得他很好,明天呢,后天呢,大后天呢? 林枷几乎可以看到姜赦离开他的样子,他知道姜赦肯定不会嫌弃他,但他受不了,他受不了自己看着姜赦苦苦挣扎,自己却无能为力,也许未来的某一天,十几年的感情随着生活的苦闷淡下来,到时候,他就什么也没有了。 只要想到那一天,他就惊恐得浑身颤抖,还不如在还没结束的时候,回到起点的地方。 “林枷……” “林枷、林枷!” 姜赦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管事阿姨什么时候信任过林枷? 她什么时候听过林枷的话? 难道这么多年挨的打,全都是他在做梦? 这一瞬间,姜赦忽然觉得背上的旧伤散发着火辣辣的热量,沿着皮肤钻进了心里,让他心脏疼得厉害,连带着五脏六腑都受到了影响,他的胃疼又开始了。 痛得他冷汗涔涔,但姜赦咬了咬牙,把林枷抱紧,试图安抚他近乎崩溃的心。 “林枷,一个人很可怕的,你忘了吗,是你一直陪着我,生病的时候是你背着我去看医生,住旅馆的时候如果不是你忍了下来,我们可能要流浪更长的时间,你很好啊,你一直很好。”顿了顿,他用脸颊蹭了蹭林枷的发丝,声音放软,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为什么你感觉不到呢,我很喜欢林枷,因为林枷对我最好了。” 林枷浑身一抖,身子渐渐放软,只是肩膀依旧一耸一耸,像是在哭。 姜赦轻轻抚摸着他柔软的发丝,轻声问:“到底怎么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听见林枷发颤的声音。 “可我受不了了,工作了一个多月,老板跑了,我一分钱也拿不到。” “阿赦,我们没办法再生活下去了,我们回去吧。” ☆、024 姜赦浑身一僵,大脑一瞬空白。 过了许久,他才低下头捧起林枷的脸,犹疑的、认真的、茫然的,声音近乎呢喃地问他:“老板跑了?” 林枷手心里还捏着猴子给他的那支烟,拳头攥得手指发白,看着姜赦的表情,他忍不住浑身发抖,即便如此,他仍要将这个残忍的事实说出来:“是,包括我在内,工地里所有的人都没有拿到钱。” 已经退路了,更失去了未来。 姜赦怔怔地看着他,缓缓放下手,有些失魂落魄。 但他的声音反而很冷静,“发生了什么事?” 林枷难忍地闭上双眼,将他在工地里看到的一切说出来,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姜赦却倏地站了起来,林枷慌张地睁眼看他,却见他正在开门,不由失声喊道:“你去哪里?” 姜赦一顿,死死地握着门把手,咬牙切齿地说:“我不信。” “你为什么这么固执?”林枷几乎要恼火起来,“你不信什么?” 姜赦回过头,恶狠狠地看着他:“已经历尽艰辛走到了今天,我不信还能更坏,也不信我还有什么非回去不可的理由,我不甘心,我去帮你问清楚,等我回来。”他猛地拉开门,外面的风呼呼地窜进来,前一秒还晴空万里,下一秒便阴云密布,天色一片乌暗,沉沉的黑云令人窒息,姜赦如同一阵风,在街道里奔跑。 他听不见任何声音了,更感受不到胃部灼烧般的痛楚。 他不信,不甘心。 义无反顾得7头走投无路的困兽。 雨水果然落下来了,林枷追到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雨幕之中,没有再踏出去,面无表情地沉寂许久,转身回屋的那一刹那拳头却凶狠地砸在了墙上,一下又一下,直至血肉模糊。 他也不甘心,但他们已经走到了绝路。 阿赦为什么不明白? 姜赦来到工地的时候,工人们已经挽起袖子准备和保安们打起来了,雨水浸得浑身湿透,阴暗的天,每个人都满脸阴鸷怒火,他们有的人家里有五六个小孩,千里迢迢从农村来到城市打工,因为没有学历,只能做诸如此类的苦活,在外省吃俭用,更不敢买什么想要的东西,心里只有一个信念,要把钱留给小孩和家人。 他自己吃不起饭,家人更吃不起饭。 辛苦一个多月,一无所有。 不时有人被挤出来摔倒在地上,又爬起来继续,场面一片混乱。 姜赦憋着一口气跑到这里,鞋子上全是污泥,旁边忽然有人拍了他一下,“姜赦?” 回头一看,是个脸上很多痣的男人,人家都管他叫老痣哥。 老痣哥对姜赦印象很深刻,“我跟林枷很熟,林枷不是走了吗,你怎么来了?” 姜赦沉默半晌,“我来给林枷问清楚。” 这一路上,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林枷逐渐绝望的眼神,雨水淅淅沥沥敲打在脸上,他反而渐渐冷静了下来,没有钱没关系,至少,不能让林枷太难过。 “问什么?”老痣哥讥诮地说了一句,顿了顿,又忍不住看着姜赦感慨,“真好。” 他已经很累了,脸上手上都是擦伤,挣扎许久,里头的人反反复复说钱已经给了,可半分钱也没到他们手里。 很多年前老痣哥也经历过同样的事情,结局十有八九是讨不着钱了。 林枷真好,有个这样替他讨公道的兄弟,他出来这么多年,却只敢跟家乡人说自己吃好喝好,没有受过半点苦,家里人还怨他大半年不回老家一趟。可他哪能回去?让家人看自己落魄凄苦的样子吗? 想着想着,老痣哥的眼泪就落下来了,日子过得真苦。 几十岁的大男人瞬间就哭起来,站在原地口里发出呜呜的哭声,渐渐地就嚎啕起来,一边哭一边说起这些年的经历,但没有任何人取笑他,更没有任何人看不起他。 姜赦的个子越长越高,已经快比老痣哥还高了。 他垂着头,声音压得很低,正极力克制着什么。 “报警了吗?” 老痣哥也觉得自己失态,擦了擦眼泪说:“老板都逃跑了,报警有什么用?” 就算追回来,对方说不定也扒不出钱来,那又有什么用? 姜赦声调突然提高,老痣哥猛然看见他坚定而无畏的眼神,不由愣住。 “报警吧,我等。” “你等不到的。” “我不信。” “这、这有什么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甘茶 作者:小不烈癫 分卷阅读26 好不信的?” 姜赦皱眉抿着唇,“你们辛苦了这么久,不可能没有结果的,林枷也不会一无所有。” “什么?”老痣哥都忘了哭,忍不住嘲笑,“你太天真了。” 姜赦握紧拳头,瞳孔似乎燃烧着火焰,又似写着信仰,“还没有到最后一步。” “你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姜赦转过身,老痣哥连忙问他:“你去哪里?” “回家找林枷。”他迫切地想告诉林枷,事情还没有结束,所以别难过,还有机会。 他会陪着林枷慢慢等。 挨饿吃苦受累,无论如何,他都会陪在林枷身边。 他想问的已经问清楚了,答案就是仍有一丝生机,希望还在。 姜赦急匆匆地跑来,又急匆匆地离去,浑身湿透,夹杂着汗水,楼下的耿直婶看他这幅模样哎哎直叫想把他拦住,但他已经几步跨到了家门口,湿淋淋的衣服淌着水。 最终却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低垂着头,想把这个好消息大声告诉林枷,嘴唇哆嗦着弯起一个弧度,自己也觉得难看可笑,这算是一个好消息吗,他有点儿骗不过自己。 这个大男孩站在自家的门口前面,手指分明已经摁在门把上了,却泛着无力的苍白颜色,他的眼眸中似乎藏着一汪碧水,精致漂亮的侧脸略有几分忧伤难过,姜赦这才发现,就算他面对别人的时候再怎么勇敢坚定,当真的要见到林枷时,仍没有足够的勇气。 这是注定会让林枷失望的结果。 但总算不是太糟。 姜赦沉下心,他总是信仰着希望与未来的,不愿意就此罢休。很快他错愕地拧起眉头,一缕奇怪又熟悉的气体从屋里溢出来,猛地推开门,一股呛鼻的味道扑面而来。 屋里烟雾缭绕,姜赦动作一顿,缓慢地寻找林枷的身影。 最后他看到了岔开腿坐在门边眯着眼的林枷。 “你回来了?怎么样?” 姜赦心头微凉,关上门坐在林枷旁边,肩挨着肩,他的衣服湿透了,心也有些冷。 “报警了,钱应该是能拿到的。” “应该?”林枷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却被呛得不停咳嗽,姜赦拍着他的背,他缓了一阵才眼眶发红地问:“你还是不肯放弃吗?” 姜赦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问他:“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年,那里有个人因为肺癌死了,你说你这辈子都不会抽烟?” 林枷夹在手里的烟恰好烧尽,而后他将脸埋在膝盖之间,痛苦地说:“我这辈子再也不会抽烟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只要闻到烟味,他就会想起今天这一切。 姜赦伸手抱着他,下巴轻轻蹭他的头发,“林枷,钱没了没关系,你也还有我,况且,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峰回路转了。我很能忍,什么苦都能吃。” 林枷浑身发颤,不一会儿传来压抑的哭声。 姜赦抱着他不放手,说:“我真的不信我和你走到了绝路上,我跟你说,其实我一直觉得,只要和你一起,再怎么也有了面对的勇气。” “阿赦,我真的不行了。” “那你难道能忍受别人用血做出来的东西?” 姜赦垂下眸子,尽管水光淡淡,眸中仍然带着耀眼的光彩,他是如此的信仰光明。 直到林枷说了一句话,他眼中的光彩才彻底地黯淡下来,如同机器人被切断了电源,彻底死亡。 “我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哦,他忘记了,他愿意受苦,林枷也许并不愿意。 毕竟打从一开始,就是他带着林枷出来的。 林枷不是他,他不是林枷。 姜赦闭上眼,掩盖一切失落,近乎呢喃地说了一句。 “那好,回去吧。” ☆、025 这一夜谁也无法入眠。 林枷并不觉得高兴,他们决定明天就离开,是姜赦提议的,甚至在他说可以再迟一些的时候,姜赦仅仅是看了他一眼,平静的声音消散在空气中,在那之后便再也没有交谈过。 “既然已经决定了,就没有必要再推迟了。” 这句话没有错,林枷仍然觉得心里沉甸甸的,总觉得有什么要离开自己了。 夜晚寂静,黑沉沉的房间里,姜赦枕着手臂侧身睡在床的外侧,林枷看着他沉默而略显冰冷的背影,两人中间隔着缝隙,林枷知道他不高兴,忍不住想,是自己错了吗,片刻他摇摇头,没有错。 “阿赦……”他双手攀在姜赦的背上,忍不住贴近他,攫取他的温度,忐忑地问:“你生我气了吗?” 姜赦没有回过头,甚至一动也不动,但林枷知道他还没有睡着。 “幸好我们出来的时候没有报警,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他从后面拥抱着姜赦,装作不经意地亲吻他的发丝,“回去我会好好和他们说的,毕竟我们年纪不大,管事阿姨也许以为我们只是喜欢玩,无论是什么样的责骂,到时候我都会替你顶下来,阿赦,我会保护你的,谁也不能伤害你。” “别说了。”姜赦打断他。 林枷一怔,神情温柔地应了一声。 而后他在黑暗中,沉沉地在心里念了一句:我没有错。 姜赦是一名勇士,林枷是这样看着他踏遍了荆棘,而如今这条路越来越困难,姜赦阳光灿烂地对他说,他还可以继续下去。 但在林枷的眼中,他的姜赦已经满身伤痕。又或者,像是一个得了胃癌的病人,医生让他不许再吃肉丸子,他笑着说没事,而作为旁人的林枷,却清清楚楚记得医生的叮嘱:你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看着苦苦挣扎的姜赦,林枷感觉自己的心口被细针一根一根地扎林枷,刺得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这个人不知道自己痛,他的痛楚便越发浓重。 尽管如此,他仍不能以身相代,不如阻止这一切。 他看着姜赦胃疼,无能为力,坠子被小偷拿走了,仍无能为力,而拿不到钱,仅剩的希望被斩断,想到这里,林枷便感到不寒而栗,至少孤儿院还有一口饭吃,再怎么样,过去,他们不也习惯了吗? 这一个多月的生活是他们的美好回忆,他不再计较拿不到工钱的事情了,毕竟回到了孤儿院便不怎么用得上这个东西,未来,他将成为阿赦的骑士。 思及此,他安心地闭上眼,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然而半夜刮起了狂风,寒潮的突然来临,本以为该是春天的季节,温度一瞬间又疯狂降了下去。 林枷收拾好东西,姜赦在隔壁屋跟耿直婶告别,他正想也去看一眼,姜赦回来了,幽暗的瞳孔没有热度,他把几张钱币塞到林枷手里,“问耿直婶借的,你拿着吧。” 林枷一愣,数了数大概有一千多块钱,“要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甘茶 作者:小不烈癫 分卷阅读27 这个干什么?” 姜赦看了他一眼,帮林枷提起东西往门外走,“我不认为跟管事阿姨好好说能解决什么问题,不如拿钱堵住她的嘴,走吧,这些钱以后会还的。” 他头也不回,林枷连忙跟出去,急匆匆甚至来不及思考为什么姜赦只提了他的东西,也来不及和耿直婶道别。 狂风呼啸,林枷心里有些莫名的不安,幸好姜赦的脚步停了下来,林枷下意识牵住他的手,抬眼便看见姜赦紧抿着唇,眉头皱起,然而最后姜赦还是反握住他的手,说:“这是最后一次了。” 林枷顿了顿,以为他是说两人最后一次在这里,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栋房子是他们的家,难免有点不舍。 下一瞬他听见姜赦问他:“你确定吗?” 确定回去吗? 心跳顿时漏掉一拍,仍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我确定。” “那好,走吧。” 回去的大巴仍然是同一辆,乘务员也仍然记得这两个小孩,突如其来的降温,他们离开是穿的是什么样的大衣,回来时仍然穿的是一样的衣服。 年轻的乘务员看着两个小孩长高了许多,想和他们说点话,走近了才发现,时间真的改变了许多事情。 第一次来的时候他们依偎在一起温暖得像是初生的幼鸟,这一次则如同寒冰笼罩,视线再也没有对上,一个人坐在左边眼眸黯淡地看着窗外,一个人坐在右边垂首敛目陷入沉思,尽管牵着手,中间的空隙也许还能挤进第三个人。 那座孤儿院虽被烧毁了,稍一打听仍能知道它被重新安置在了哪里。 两人沉默地走着,很快就来到了那里的门口。 守卫员换了新人,他们不认得这两个大男孩,林枷一说他原来是这里的人,守卫员的表情就变了,既惊讶又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你等等,我打个电话问问。” 这家孤儿院的新地址,面积更为宽广,高高的围墙与漆黑的铁门连接在一起,外墙贴着零零散散的广告,寒风吹过脱落的纸页便飒飒作响,乌鸦站在墙头虎视眈眈,远远看去这里简直如同一座灰色牢笼。 每周的某一天,管事阿姨都会离开孤儿院。 今天恰巧碰上了。 林枷心里那股不安迟迟未消,已经回到这里了,为什么还会这样,他皱起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而后姜赦叫了他的名字。 “林枷。” 林枷愣了愣,这一路,姜赦头一回叫他的名字。 他还来不及雀跃,姜赦便把他抱在了怀里,小声说:“你以后要好好的。” 他像过去一样用脸颊轻轻蹭着林枷的耳朵,声音轻得像是在撒娇。 林枷的心立即便软成一滩温柔的水,“你也是。” 守卫员已经出来了,电话那边的管事人听到这件事一开始是茫然的,到后来听到这两个人要回来,震惊得几乎失声,随后立即变得阴沉,让守卫员放他们进来。 “管事的说你们可以进去了。” 林枷以为这个拥抱意味着姜赦要和他和好了,脸上不由带上一丝笑意,放开这个温暖的怀抱,门开了,他率先走了进去,心情愉悦。 就在这一瞬,姜赦忽然放开了他的手。 这一路无论有多冰冷仍牵在一起的两只手,终于在此时分开了。 林枷的表情刹那间僵硬。 接着他听见身后的姜赦对他说—— “再见了,林枷。” ☆、026 林枷错愕地转过身,“你不和我一起?你不是说……”话音一顿,他眼眶通红地看着姜赦,“你从没打算过和我回来。” “回去吧”“我们回去吧”,仅仅是少了两个字多了两个字,这之间便是万水千山的距离。他竟没有留意到,姜赦从来没有说过“我们”二字。 林枷恍惚走了几步,门在这时关上了,将他和姜赦隔离。他的手摁在门沿,上身往前倾,不放弃地想拽住姜赦的衣服,然而姜赦退后一步,幽深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眼眶也是红的,即便如此,他仍然没有再往前半步,而后他移开了目光,一寸寸打量着这座孤儿院。 这其实是那种自动门,过一段时间就会自动关闭,但不高,仅仅是拦到腰际,何况管事人也许太过震惊而忘了提醒守卫员一定要将他们留下,因此事实上,林枷只需要用手撑着门沿就能翻跳过去,多简单的事情,然而当他看到姜赦的眼神时,便什么都忘了。 似曾相识的眼神。 就在他们离开的那个夜晚,他也是用这样的眼神望着当时在熊熊烈火中燃烧的孤儿院。他的眼里再也没有了星子,也没有林枷,仅仅是望着眼前的建筑,流光埋在晦暗的冰冷决绝之中,想来他也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再回到这个地方。 天边乌云一层层铺来,天昏地暗,这座牢笼如同巨兽,张牙舞爪地吞噬着光明。 他的目光极缓慢的停在林枷身上,眸子晦暗不明,“林枷,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回来。” 仿佛有一座大钟,在心底狠狠地敲了一下,彻底震碎了林枷的美梦,惊得他浑身发冷,一瞬间只知道望着姜赦,张了张口,声音卡在喉咙里,什么也说不出来。 而后他听见姜赦说:“把钱交给管事阿姨之后,你就告诉她,是我强迫你跟我走的,然后让她来抓我,告诉她那里的地址,这样你就什么……” “你在说什么?”林枷失声打断他,无比震惊地看着他,忍不住浑身发抖,眼眶通红几欲落泪,“你要我出卖你?你要我栽赃给你?阿赦,你究竟在说什么?”他露出一个难看的笑,踮起脚尖试图去够他的衣服,“你为什么不肯回来?外面有那么好吗,我们生在这里十几年,你……” 他终于碰到姜赦的衣摆了,维持着扭曲的姿势死死不肯放手。 姜赦被他拽得也往前了几步,然后林枷抬起头,想去仔仔细细地看姜赦的脸,想问他为什么要走,然而张口说出来的话却是:“你要和我分开?” 话音刚落,他终于看清了姜赦的眼。 那双失望苦涩的眼睛注视着他,随即姜赦摇摇头,握住了林枷拽着他衣摆的手,“林枷,我不想和你分开,我也不愿意勉强你任何事情,但是你知道吗,那一天我走出来,我就想,我不回去,无论如何也不回去。” 他的眼眶通红,里面一片水光。 说着说着,一阵冷风袭来,姜赦脸色微变,望着林枷身后的这栋建筑,咬牙切齿地,用一种泣血的嘶哑声音低吼:“死也不回去!” 他宁愿去死! 轰地一声—— 林枷忽然一阵眩晕,“为什么……” 话音刚落,他察觉到姜赦的身体正极细微的颤抖着,仿佛在克制忍耐着什么,他一惊,抬眼看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甘茶 作者:小不烈癫 分卷阅读28 去,却见姜赦的脸色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显得有些苍青。 林枷刚想问他,手便被他狠狠地甩开了。 姜赦表情一阵扭曲,捂着嘴巴猛地转过身,几步跑到墙边,单手扶着墙弓着身,另一只手捂着肚子,发出痛苦的呕吐声。 但他的胃里仿佛被掏空了,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是不停地干呕,生理性的眼泪流满了整张脸,与冷汗夹杂在一起,一张白里泛青的脸,在此时可怕得如同鬼魅。 林枷想翻出去,却被吓得浑身无力,守卫员已经回到了守卫室,没有人给他开门,最终他狼狈地摔倒在地,表情疯狂地看着痛苦的姜赦,“阿赦——” 不知过了多久,姜赦才缓下来,他勉强站起来,对林枷露出自嘲的笑。 “林枷,我回不去了,我觉得恶心。” 站在这片土地觉得恶心,看到这里的建筑觉得恶心,碰到这里的东西依旧觉得恶心。 他和林枷不一样,他做不到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过去的无数次,他听到别人绝望的呼救,蔓蔓火中的模样深深地刻在他脑中。 他没有自不量力去救人,只是选择了逃跑。 即便如此,心中仍有无穷无尽的罪恶感。他在杀人,他在帮助刽子手杀人。 他怎么能回来?他怎么可能回来? “林枷。”姜赦微微抬起手似乎想去牵自己这位亲密的伙伴,最终还是颓然地放下手,摇摇头,“我不是林枷,林枷也不是我,我们只是走了不同的路。” 林枷要留下,他便不愿意勉强他。 脑袋嗡嗡作响,林枷眼睁睁看着姜赦的身影越来越远,竟没有任何理由再让他留下。 他想说你以后会过得很苦—— 而后他想起,自己第一次离开孤儿院的时候,也有过同样的想法。 事实上真的过得很苦,但姜赦说,他死也不愿意回来。 “他竟然……死也不愿意回来。”林枷终于崩溃,捂着脸有些痴狂地笑了起来,“我才不是什么正直善良的人,外面过得那么苦,能走岔道我为什么要走正路,能不吃苦我为什么要去吃苦,我也看见了那些可怜的人,但我不关心,有口饭吃就好了,我为什么要关心那么多……阿赦,你竟然,死也不愿意回来……” 说着说着,眼泪便忍不住落了下来。 他站在这里,茫然地环顾周围,这里看起来比原来那座孤儿院修建得豪华更多,他真的不是那么正直善良的人,偶尔深夜有所愧疚,想着还要生活下去,便选择性地忽略了。 他沉默,温和,即使是在孤儿院这种地方,也深受信任,甚至,管事阿姨还表达过对他深入栽培的意思。一直以来,他所处的位置和姜赦总是不一样,他并不关心其他人,不会去关注别人的事情,也并不如姜赦般足够的了解这座孤儿院的黑暗。 林枷想,他总能把阿赦保护好的。 结果,姜赦不愿意。 他和姜赦真的不一样。 甚至有些软弱,想来姜赦早就发现了他藏在平静表面下的阴暗,所以才拉着他朝着阳光底下狂奔。在这座孤儿院里,姜赦救不了别人,却对他怎么也不肯放手,直到现在,他终于放弃了。 这时,里面忽然传来响铃声—— 这座孤儿院每天都会有一段时间自由活动,其余大多时间都在做手工贩卖到某些地方去。这会儿恰好到了自由活动的时间,林枷等了一会儿,始终没有等来小孩的欢声笑语。 是了,这里的小孩,向来是没有太大的快乐的。 姜赦是这样,他也是这样。 他怎么忘了? 铃声再度响起,林枷猛地清醒过来,随即止不住地哆嗦,他想起来了,他是为了两个人生活得更好才选择回来,可现在,他们既没有快乐,也没有幸福,甚至,他还把姜赦给弄丢了。 最恐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而罪魁祸首,是他自己。 姜赦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他有点儿浑浑噩噩,脑子昏沉得只想睡觉,他再也不想去想林枷怎么样了,昨天晚上已经想了一晚上,好几回都想把林枷留下,然而他自己也知道这条路有多艰难,想来想去只觉得疲惫不堪。 他没有开灯,床铺还是乱的,仿佛还能感觉到两个人的余温。 但他知道未来已经没有林枷了,会很长一段时间失去快乐。 尽管如此,他已经下定决心一个人走下去。 姜赦衣服也没脱就钻进了被子里面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回来的路上他也想过林枷也许会追上来,所以在去车站的路上,他走得很慢很慢,结果当然没有,他有点失望,却也觉得理所当然。骤然的降温让他躺在一个人的床上冷得浑身打颤,在这之前他随口塞了一些冷饭剩菜,昨天林枷回来的时候,他刚好把饭菜做好,可惜林枷没有吃上。 这一睡就睡了一天,第二天傍晚的时候姜赦仍然沉浸在梦想之中。 如果有人在,就会发现他的脸红得不太正常。 这时,门悄悄地开了,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他的被子被小心翼翼地掀开,有个人钻进了他的怀里,贪婪的呼吸着他的味道,渴切地感受他的温度。姜赦下意识地把人抱住,想低头蹭蹭对方的头发,结果嘴唇不小心碰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他不知道,自己的初吻在生病与睡梦中,这样巧合地交给了匆忙追回来的同伴。 往来的大巴只有一趟。 他同样不知道,林枷没有来得及跟上他的那一趟大巴,一个人拼命地在道上奔跑,跑了多久他自己也不知道,直到有另一趟车顺路经过,他才勉强在这个时候回到两人生活的地方。 在见到姜赦的那一刹那,他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姜赦阴差阳错地吻到了他的唇,很快又不太适应地蹙着眉移开了,林枷红着眼,手指颤颤地捧着他的脸,仰着头再度吻了上去。 他想和姜赦在一起。 ☆、027 姜赦发烧了。 他梦到了自己第一次和林枷说话的时候,那是久远得连画面都模糊的记忆。 那是一个阴天,孤儿院里的小孩们做了整整七个小时的手工,已经一片怨声载道,伴随着管事阿姨的斥骂声,林枷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穿着针线,不哭也不闹,这时他才来了孤儿院几天。 小小的姜赦从一个姐姐的膝盖上跳下来,歪着脑袋支着下巴问他:“林枷,你刚来这里,不觉得难过吗?” 林枷对自己上铺这个漂亮的男孩很有好感,同样疑惑地歪着脑袋看他,“去哪里都没有区别呀,为什么难过?” 姜赦听说过林枷其实没有什么特殊的身份,父母亲双亡,今天养在舅舅这里,明天养在伯伯那里,住两天又到了姑姑那里,大人们都说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甘茶 作者:小不烈癫 分卷阅读29 这小孩像球一样被踢来踢去。姜赦觉得他对哪里好不好根本就没有感觉,小孩脑子里想的东西简单,于是他一把搂住林枷,说:“有区别,别的地方都没有我,林枷,以后你就跟着我吧,无论去哪里,我都会带着你的!” 林枷听了,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看着他,眨了眨,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过了好一阵子,才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好。” 梦结束了,姜赦睡得极其乖巧,昏昏沉沉感觉有人给自己换了衣服,而后听见熟悉的声音哄他吃了药,他咕哝几句,又睡了过去。后来发现有人握住他的手,他对那双手的感觉熟悉极了,下意识反握回去,很快,他想到自己应该放手,挣扎了几下挣不开,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贴在了他的手背上,珍重得像一个情人的吻。 说起来,他的手指上全是细细的伤口。 那天在菜市上看见林枷盯着别人家的猪肉摊,后来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便想着大不了和林枷从头开始,在那之前至少吃一顿好的,于是借了钱求着耿直婶学了一个下午,终于做了一道勉强看得过眼的红烧肉。 他本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十指连心,每一根手指都尝试过见血的痛,可惜的是,最后林枷还是没能坚持下去。 真的可惜。 这时的林枷捧着他的手,细细地亲吻他手上的伤痕,他从耿直婶那里听说了所有的事情,心脏酸疼苦涩,蔓延了全身。 耿直婶甚至不知道他们曾经离去的事情,林枷稍微一想便知道,姜赦也许一直在等自己回来。 “对不起。” 你这么坚定地往前走,我却脆弱地往后退。 你耐心地等待我,我却依旧让你失望。 林枷来到厨房,姜赦做的那道红烧肉已经产生了异味,他沉默许久,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又冷又馊的味道。 难吃得令人作呕,即便如此,林枷仍忍住呕吐的欲望,定定地坐在桌子前面,一口又一口地吃着。林枷猜想自己很快就会腹泻,但他仅仅是不想让姜赦的心意白费。 除了胃病,姜赦的身体还算不错,很快便退烧了。 林枷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轻轻在他额上落下一吻,指腹细致地摩挲着他的脸颊,低声呢喃:“阿赦,快点好起来,别等我了,让我来跟上你吧。” 说完,他便离开了家。 一路来到工地这边,寒风瑟瑟,才过几天,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只有寥寥几个警卫仍守在这里。如果是前两天的林枷,指不定就这么回去了,现在他不是了,他从来清楚自己想和姜赦在一起,而在吃着姜赦做的红烧肉时,他终于坚定了永远往前走的信念。 他的同伴是个拥有无限勇气的人。 警卫认得他,一看就觉得奇怪了,“林枷?你怎么还来这?事情都解决了,难道你那还没好?” 林枷听了一愣,“怎么回事?” “工钱都发了呀?都过了两天还没到你手里?” 林枷有些茫然,就在他想仔细问的时候,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喊声,老痣哥从后面拍了他一下,“哎呀林枷,你可算是来了,我都找你好几天了。你说,我又不知道你家的地址,你这人还没有手机,一旦离开了工地,我去哪联系你?” 老痣哥的气色好了不止一点,表情也十分轻松。 林枷抿了抿唇,“对不起老痣哥,前两天发生的事情是我……” 老痣哥摆摆手打断他,而后冲他挤眉弄眼,“别说了,你家那个兄弟怎么没来?我还想给他道声谢。”说着他低头在从怀里掏着什么,好不容易才从大衣里面的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郑重严肃地交到林枷手里,“这个,就是你一个多月来的工钱了。” 林枷怔住,接过信封不敢置信地问了一句:“工钱?你说什么?” 信封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他的名字,里面装着厚厚的一沓钱。 老痣哥挠了挠脸说:“我们报了警,把事情闹大了,然后才知道,这工地老板出去旅游了,压根不知道这事,一问他就懵了,仔细查了之后才知道是工头那里出来问题!”老痣哥脸色一变,恶狠狠地骂道:“那个烂赌鬼!老板把工钱交到他手里让他发钱!他却想拿去赌!幸好我们报警报得早没让他把钱花出去,现在他已经去坐牢了!真是大快人心!” 那时谁也不抱太大希望了,却没想到,生活起伏,时有转机。 这便是姜赦所信仰的—— 光明。 林枷缓缓地阖上双目,寒风凛冽,阴云密布,即便如此,他仍感到了这世上的万丈光芒。 他曾想放弃这一切,那是多么的愚蠢。 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老痣哥还想再多说些什么,林枷却急着走了,老痣哥纳闷地问他:“你这么急着是要干嘛去?” 林枷脚步顿了顿,而后又继续前行。 风传来他坚定而迫切的声音:“去找我的太阳。” 回到家的时候姜赦已经醒了。 林枷看着他站在厨房烧着热水的背影,一时踌躇不敢前进。 而后姜赦转过身,看见他的那一刹那微微睁了睁眼,随即又蹙起眉头,似乎不太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林枷静静地看了他一阵,一步步走过来,“阿赦,我并不在意黑白善恶,对我来说,去哪里都无所谓,做什么事情也并不重要,但是,只有你是不一样的。如果是和你在一起,我就开始期待明天,期待自己变得更好,直到有一天,我能与你并肩。”顿了顿,他微微低下头,声音有些发颤,“阿赦,对不起,我不愿和你分开,你还愿意让我跟着你吗?” 噗噗噗—— 水壶的水烧开了。 姜赦蓦地回过神来,连忙手忙脚乱去关煤气,最后还是林枷更熟悉煤气灶的位置,先摁在了开关上,随即姜赦的手也压了上去。 姜赦沉睡了一天,记忆仍停留在林枷离开的那天,下意识便将手松开,眼前的这一切都让他觉得无所适从。谁知林枷却反握住了他的手,姜赦怔了怔,林枷抬起头,眼眶通红地望着他。 姜赦还是有点不明白这一切怎么就这么发生了,“你不回去了吗?” 林枷用力摇摇头。 姜赦沉默了一会儿,蹙眉打量着林枷,似乎在思考他昏睡的这一天多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最后他当然什么也没能想起来。 但他并不怪罪林枷,一开始便清楚地知道两人只是走了不同的路,只是林枷突然折返,令他有点莫名其妙。 很快他发现林枷紧张得额头上全是冷汗。 “搞什么呀?”他张开手臂,有点生气地问,“你决定重新站起来了吗?老实说,我真有点受不了你哭着喊着要回去的样子,真难看,你自己回去也就算了,竟然还想带我一起回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甘茶 作者:小不烈癫 分卷阅读30 去。” 林枷伸手抱住他,“没有下次了。” 姜赦说着说着叹了口气,随即忽然察觉脖子上挂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林枷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了一个坠子在他脖子上,。 是林枷回来的路上去饰品店买的,价格并不算太高,也不便宜,却是他计划了许久的事情,他想了很久很久,想着在发了工钱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去一趟饰品店。结果工钱没拿到,期望全毁,那一瞬间几乎击溃了他所有的信念。 这是一条银项链,吊坠上面镶嵌着紫水晶,做工十分精细。 姜赦第二次收到林枷送给自己的礼物,之前的闹剧全都抛在脑后,一下便高兴起来了,只是仍有些奇怪,“这是干什么?” 林枷抱着他,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一吻,而后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生日快乐,阿赦。” ☆、028 姜赦的生日在开春。 “生日?” 姜赦捂着脸颊满脸差异。 他果然不记得。林枷忍住继续吻他的冲动,这个人,把他的生日记得清清楚楚,对自己的却毫不关心。 “嗯,阿赦,今天是你的生日。”于是他又重复了一遍,姜赦的表情有一瞬的呆滞,片刻,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唇角弯起,眸中的笑意几乎快要荡出来。 “谢谢你,林枷,我很高兴。” 林枷垂下眸,在心里说了一句:还不够。 他的姜赦温柔善良,不但没有怪罪他的懦弱,甚至只是一条项链,就能将他哄开心。他其实有些厌恶自己的狡猾,本该引诱姜赦,让他尽情地斥骂自己来发泄这几天的所有失落,结果他却用姜赦的生日来揭过了这一切。 即便之后他和姜赦一起出门吃了近几年来最好的一顿饭,姜赦的生日,本该更完美。 林枷,你会有报应的。 他在姜赦看不见的地方面无表情地想。 这时他尚不知报应来得如此之快,这天夜里他终于再度在姜赦的身边进入梦乡,即使在睡梦中仍牵着对方的手,却不知夜半时分,姜赦睁眼看了他很长一段时间,想说些什么,又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时机,纳闷了一阵子,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工地那里闹了那样的事情,工钱是发了,然而老板觉得这些人让他太过丢脸,一气之下决定把那些看不顺眼的人全都辞退了。他倒没有看林枷不顺眼,只是觉得他年纪不够,最后林枷还是失业了。 生活在这一瞬间似乎又再度陷入了窘境。 幸而他们已经有过经验了,因此并没有太过慌张。只不过这回他们很自觉地分开行动,毕竟同时招收两个未成年人的几率实在是太小了。这回姜赦很快就找到了工作,是在信田叔他们那所学校不远处的工地那儿,对方对姜赦的年纪并没有任何意见,甚至习以为常,一开始姜赦还有点奇怪,直到他看到工地里的工人,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片工地里的工人都是些和姜赦年纪差不多大的人。 姜赦才到这里,就感受到了许多视线些许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直觉告诉他,这并不是错觉。等到管事的人离开,这群青年人才从角落里慢慢地走出来。 有人直接将手搭在他的肩上,不怎么礼貌地敲着他的头说:“新来的?” 姜赦不太喜欢这种感觉,避开他,“你们有什么事?” 话音刚落,这伙人一阵哄笑。 “居然还有点脾气。” “喂,我跟你说啊。”为首的人恶意地打量他一番,“我才是我们这的老大,那些管事的,都不算数,你要是想继续留在这里,那你就得听我的。” 姜赦皱起眉。 顿了顿,旁边有个人说:“我们不说废话,马上就要开工了,就直接跟你说吧,附近那间学校有条小道,经常有学生从那儿走,我们也不要求你做什么,你就是,从那些学生身上拿点钱就可以了,就拿个几天而已,看看你适不适合我们,那些钱我们不要,怎么样,厚道吧?” 说完,又是一阵恶意的笑声。 这话说得就跟入伙一样,姜赦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伙人自己组成了小帮派,新人要是想加入他们,就得按他们说的做。 但他觉得他们可能哪里有毛病,于是摇摇头,“谢谢,不用了。” 他今天还不需要直接过来工作,离开这片工地之后便开始寻找下一份,事实上他总觉得这里应该是无法继续太长时间的,结果几乎找遍了这片地方,也找不到他可以做的,那些食品店服务员早就满员,根本就轮不上他这样的后来者。 回家一问,林枷也没有找到可以做的事情,两人坐在饭桌旁边发了一会儿呆,林枷回过神来,问:“你那里怎么样了?” 姜赦张了张口,而后摇摇头冲他笑,“我找到了,距离我们家也不是很远。” 林枷留意到他的欲言又止,“真的没问题吗?” “嗯。”他眨了眨眼,“别担心,你慢慢来也没关系。” 林枷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姜赦第二天就去工作了。 同样是工地,干的都是搬砖砌墙之类的工作。姜赦体力不错,手脚也伶俐,很快就把工地分配下来的个人任务给做完了,就在他打算去再多做一点赚些钱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推了他一把。 那会儿他正提着一块砖,一不小心就砸在了他自己的脚上,姜赦忍着痛回头看了一眼,却见一个人嬉皮笑脸地跟他说:“钱可不是这么好赚的。” 姜赦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没搭理他。 之后又陆陆续续有人来找麻烦,姜赦并不愿意和这些人计较太多,省得没完没了。以至于中午的时候,有人来派盒饭,属于姜赦的那一份始终没有来到他的手里。 而在工地拐角的地方,那份盒饭被无情地泼在了地上,这是欺凌。 姜赦攥紧拳头,声音格外冷静。 “你们想怎么样?” “怎么样?”有人嗤笑了一声,“按规矩办事,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钱哪有那么好赚,随随便便就让你拿走了,那多不好啊,说起来,你的保护费还没交啊,知道吧?保护费。不过这会儿,你连交保护费的资格都没有。” “保护费?” 姜赦看着他们,不轻不重地重复了一遍,漆黑的瞳孔平静无波。 他明白了,现在他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走,要么按他们说的做。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不大,让人几乎听不见,不由凑过来仔细听,然而下一瞬,一阵利风袭来,这人只感觉腹部被人狠狠地捶了一下,紧接着,周围瞬间躁动起来,他痛得差点抽过去,恍惚茫然地抬起头,却看见姜赦眼神冷漠而锐利,面无表情地转着手腕说了一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甘茶 作者:小不烈癫 分卷阅读31 句什么。 过了好一阵,他才反应过来。 姜赦说:“我不愿意。” 姜赦并非无害,以善偿善,以恶制恶。小时候管事阿姨要打他,在他无反抗能力的时候便听话地被打一顿就算了,后来稍微长大了,就得守卫员们合着来追他。他下手又狠又重,清楚知道打哪最疼,许多体格比他强壮的人都受不了他一拳。但更多时候,他并不喜欢打架。 这场架没能真的打起来,管事的很快来劝架了,即便如此也是两败俱伤。 姜赦既灵活,下手又狠,谁靠近他都不免受了点伤。而对方看着他那张白白净净的脸更是觉得心惊,这人看起来简直像是毫发无损。 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身上估计到处都是淤青,他故意避开脸部,担心回家被人发现。 离开工地的时候,姜赦叹了一口气,他估计不会再来了。 可离开了这里,又能去哪里? 太阳光辉之下,姜赦眉头微蹙,眸中弥漫着一层浅浅的茫然。 林枷比他先回到家,自从发现姜赦实在没有做饭的天赋之后,这件事就到了林枷手里。 姜赦站在门口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林枷后知后觉回过头来,朝他露出温柔的笑,“阿赦,你回来了。” 姜赦捏了捏自己的耳垂,有点不自在。 林枷也发现了这一点,脚步一顿,心渐渐地沉了下去。 直到现在,他终于发现了,姜赦与他,再也不如以往亲密,那件事情之后,始终有一道无形的墙隔在了他们中间。 就在林枷这么想的时候,姜赦忽然问他:“林枷,你觉得我换一份工作好吗?” 林枷一愣,“应该不太好找新的工作吧吧……”顿了顿他正想补一句如果是你一定可以,话还没说出口便被堵住了。 “嗯,说的也是。”姜赦苦恼地咕哝,“难道真的要继续留下吗?” “你那里发生什么了什么事情吗?”林枷拉住他,姜赦的眉头却立即皱了起来,林枷摁到他的淤伤处了。 “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一句话便拒绝了所有询问。 半夜的时候,姜赦起床来到窗边,望着夜色,面无表情发着呆。 林枷也醒过来了,站在暗处悄悄地观察他。 他知道自己和姜赦之间出了问题,头一回发生这种事情,他一时无所适从,只能全身心将目光倾注在姜赦身上。 然而还没等他弄明白,过了几天,信田叔敲响了他们家的门,眉头紧皱地看着林枷。 “你和我去一趟警局吧,姜赦当小偷被人抓了。” 林枷彻底懵了。 ☆、029 李信田做了将近十年的老师,几乎每个地方都有他的学生。 好的学生有,坏的学生亦有。 作为一个老师,这将近十年的生涯里,他第一个不想去的地方就是医院,唯恐学生的命交代在那,其次便是警局监狱。结果无论是哪个地方,他都去过了。一年前他曾经来过一次,那时他怀着认真的心情来,带着失望透顶离去。一年后有个学生的家长是这里的警察,因为挪不出时间,他只能忍着满心的抗拒来到这里进行不一样的家访。 他浑身的细胞都在抗拒这里,就连学生家长都能看出他的不对劲。 “李老师要不然您先回去吧?” 李信田面容严肃地摇摇头,“没关系。” 话音刚落,旁边有个警察拽着一个男孩进来,李信田一开始还没留意,而后那警察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的身板站得很直,沉默片刻,淡淡地从口中吐出两个字:“姜赦。” “你偷东西了吗?为什么偷东西?”警察又问。 姜赦微微低着头,沉默不语。 “哎你看着我干什么?问你话呢?你不会说话?”警察没好气地敲了敲桌子,“你们这样的小孩我见多了,那条路经常有人丢东西,我们早就派人去守着了,这不,总算逮到你了,你一个男的,四肢健全,干什么不好,非得去偷东西?偷的还是小姑娘的东西,说话啊?偷东西的时候胆子不还是挺大的嘛?” 姜赦看了他一眼,张口欲言,最终还是摇摇头。 警察嗤笑一声,“没话说,那你就得蹲监狱了。” 男孩的眸子一阵闪烁,抬眼说了什么,警察倾着耳朵问:“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他垂下眸,有点失落地问:“我能不能先回家一趟,家里有人等我。” “那你偷东西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家里有人?” 男孩的眸光黯淡,模样可怜极了,警察顿了顿,补了句:“你先去那边坐着,自己好好想想该怎么说吧。”这话说完,警察便将他轰到一边去,转身正打算处理另外的事情,迎面便撞上一个男人。这男人的长相极为严肃,穿着整整齐齐,手中还提着公文包,整个人看起来并不怎么好相处,甚至有些阴沉。 但这位年轻的警察对他却极为恭敬,“李、李老师,怎么了?您在这儿坐。” “好久不见了。”李信田点点头,没有多说废话,指了指坐在角落低头思索的姜赦问:“那孩子是怎么回事?” 年轻警察心头一跳,“老师,那是您的学生?” 李信田摇摇头,“是邻居,你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 年轻警察以前也是李信田的学生,对自己曾经的这位老师尊敬得很,一听说姜赦是他的邻居,态度立马变了,连忙回想当时的情景。 如他之前所说,姜赦偷东西的那条道上经常有人偷东西,老早就有人报案了,但一直抓不到人,局子里留意到这件事情之后就派人在那守着。事情发生的时候年轻警察正低头弄着手机玩游戏,忽然听到有女孩的尖叫声,连忙冲过去,恰好撞见那女孩抓着姜赦的手,而姜赦手里拿着女孩兜里的钱,看见警察的那一瞬间,姜赦的表情有些紧张,年轻警察一看,知道了,偷东西的就是这个人。 李信田打断他:“你的意思是,没亲眼看见他偷东西?” 年轻警察一愣,苦笑:“老师,都经过了那件事,你还是没肯放弃刨根问底的原则啊。” “一码归一码。”李信田并不是很想讨论那件事。“那女孩呢?” “有点事,等会儿就来了。”年轻警察打开烟盒想抽支烟,李信田的目光停在他手上,他又讪讪地收了回去,“虽然是这么回事,不过吧,这事情,那女孩其实也没说清楚,我毕竟没有真的看见,所以刚才才会这么问他到底有没有偷东西,可是你看吧,他什么都不肯说,一切等到那个女孩过来再说吧。李老师,您这么问,是觉得相信他不会是偷东西的人?” 他是李信田的学生,知道李信田的性格,他所做的事情,一切都是基于对学生的了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甘茶 作者:小不烈癫 分卷阅读32 解,而后终结于真相。本以为李信田这么问是因为了解那男孩,想帮那男孩,心里也做好准备了,谁知李信田听了这话,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我只是问问,这件事,不归我管。” 说完,年轻警察便看见李信田径直地朝姜赦那边走去了。 姜赦的模样不太对劲。 此时他腰板挺直,双手撑着膝盖,却死死低着头,眼神直勾勾盯着自己的鞋子浑身深僵硬得似乎一戳就倒,又像是全凭着一股气来撑着这一切。 “姜赦。” 他微愣,不敢抬头。 “信田叔,你怎么在这?” 李信田没有回答,只是问他:“你偷东西了?” 姜赦抿了抿唇,摇摇头,“请您帮我一个忙,告诉林枷,我有事要离开一段时间,很快就会回来,求您别告诉他我在警局。” “我不会帮你。”李信田冷漠地说。 姜赦一怔,抬头却对上李信田审视的目光,而后他瞥见后面的□□,瞳孔一缩,像是被刺到似的,咬了咬牙,梗着脖子低下头去。 李信田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你不敢看这里?为什么?” 姜赦同样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两个人的对话鸡同鸭讲,他回了一句:“我不想让林枷担心。” “你觉得这应该吗?” 李信田的声音冰冷的传来,姜赦面无表情地说:“不应该。” 气氛陷入僵硬,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李信田打量着眼前这个男孩,一开始他是看不起这个小孩的,由于过去的一些事情,他对过于亲密的两个男孩并没有太多好感,曾经以为自己在这两个男孩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即使在现在,他仍然对眼前这个男孩有着某种偏见,只是在妻子的耳濡目染之下,抱着一个观望的心态:这两个孩子和以前遇见的不一样。 他自然是相信妻子的眼光,然而许多事情往往不如表面简单。 有多期望,就有多失望,他早已对此深有体会。 夜幕降临,警局里的灯亮如白昼。 李信田早就回去了,那个女孩也迟迟未来,将姜赦带来的年轻警察都有些后悔自己那会儿为什么不让那女孩直接过来,更何况,他可是看出来了,自己那位老师说是那么说,实际上还是有点关心的。如果这人不是老师的邻居,他早就把人关进去了,现在倒麻烦,姜赦待在这里,留也不是,去也不是,没有准确证据说他偷了,也没有准确证据说他没偷,问了半天也没能从他嘴巴里撬出半个字来。 想到这里,年轻警察便忍不住叹了口气。 下一瞬他整个人便惊得立起来了,“老、老师,哎哟还有师母,你们怎么来了?” 陆耿直笑眯眯地给他递了一个暖壶,“好久不见了呀,大晚上的你还要上班啊,喝点粥吧。” 年轻警察受宠若惊,“师母辛苦了,你们来是要干什么呢?” 陆耿直指了指她身后的一个男孩,“那个叫姜赦的男孩还在吗?可不可以让他见见?” 年轻警察看了面无表情的李信田一眼,又看了看他们身后那个低着头的男孩,半晌,点点头,指了指后面的空房子,“进去吧,在那儿呢。” “谢谢啊。”陆耿直朝他笑,而后碰了碰旁边的男孩,“林枷?好了,你去看看吧。” 林枷蓦地抬起头,恍若梦醒,他茫然地朝着那个方向走,在碰到门的那一瞬,动作又停了下来,顿了顿,他才小心翼翼地打开门,而后看见浑身僵硬坐在凳子上的男孩,他嘴唇嗫嚅着呼唤对方的名字,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最后,他坐到姜赦旁边,与他一同沉默。 ☆、030 四周没有窗,除了彼此的呼吸,整个房间寂静无声。 过了很久,林枷轻声问:“为什么?” 他缓慢地蹲下来,双手扶在他的膝盖上,仰着头去看他的脸。 姜赦沉默地别开头,一言不发。 林枷暗暗地喘了口气,他并不着急,只是觉得心好像被重锤打了一下,闷得有些不舒服。 他知道姜赦倔强,只要他不愿说,旁人如何严刑逼供,也不能从他口中撬出半个字。于是他索性站起来,轻轻地把他抱在怀里,下巴一下下磨蹭着他乌黑柔软的发丝,思绪飘到很遥远的过去。 那时院里有个女孩被责罚半天都没有进食,半夜爬起来偷吃了管事阿姨放在桌子上的半根红薯,第二天东窗事发,管事阿姨却怀疑到了姜赦头上,因为姜赦曾经提过一句红薯,即便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新仇旧恨,管事阿姨还是把这件事加在了姜赦头上。 姜赦既不承认也不反对,脑袋被摁在地上,梗着脖子咬着牙,像是宁死不屈的俘虏,头破血流也不肯透露半点消息。 后半夜林枷沉默地给他上药时,姜赦这才告诉他,他半夜上厕所的时候看见了那个女孩。 女孩比他们年纪还小,脑袋也不太灵光,走路一瘸一拐,院里的人都喊她傻子。姜赦教过她折纸花,有一天,女孩把自己千辛万苦学会的、丑得不成型的纸花,咯咯笑地递到了姜赦的手里。她笑着跑了很远,也许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偏偏姜赦替她给记住了。 林枷想,姜赦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警局里的人陆陆续续下班了。 长久不动的姿势让林枷的手有点麻,他摸了摸姜赦的脑袋,刚想问他你一直维持这个姿势不累吗,姜赦忽然说话了。 林枷动作一顿,姜赦语气低沉地说:“我偷了。” “什么?” “我偷了钱。” 林枷垂下眸,“这不是你愿意的。” 姜赦抿紧唇线,冰冷的面容似乎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做了,就是我自愿的。” 心口似乎被人拧了一下,痛得林枷脸色发白。 “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 姜赦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我不想告诉你。” 林枷,“那我等你愿意告诉我。” 话音刚落,门忽然拉开了,年轻警察探了半个脑袋进来问,“话说完没有?姜赦,你要是真偷了,就做好准备蹲个十几天——” “他没偷!”林枷厉声打断,表情瞬间变得狰狞,“他不会偷!阿赦不是这样的人!” 年轻警察乍一下被怼,暴脾气也上来了,“你说是就是啊?你这人搞什么啊,有本事你就证明他没偷啊,你凶个什么,当事人都还没说话,哪轮得到你叽叽叽个不停。” “我没有证据,他不是做坏事的人,就算偷了也是情有可原,我信他。”林枷眼神阴冷地盯着年轻警察,“就算全世界都不信,我也信他。” 甚至比姜赦自己还要相信他。 十几年。 他和姜赦认识十几年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甘茶 作者:小不烈癫 分卷阅读33 了,两人同吃同睡,亲密得连对方身上有几颗痣都清清楚楚,这人以为他林枷是谁? “哎呀你这个人,偷了就是偷了,都别谈了,赶紧出去……”年轻警察挽着袖子推开门就要进来,还没跨过门槛,他的脚步便停了下来,姜赦从后面走来,刷地一下把门给关上了。 年轻警察气得在外面大呼小叫,幸好耿直婶还在,连忙笑眯眯地安抚下来。 那些吵闹声似乎都变成了奇怪的背景音,姜赦的手摁在门把上,背对着林枷一动不动。 “阿赦。”林枷的眼眶一下就红了,“明明说好两个人一起生活,你为什么,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 姜赦低垂着头,他的头发有点变长了,后面的发梢恰好就到他的颈部,林枷从侧脸看他,便发现那截白皙的颈上面冒起了青筋,他似乎说了什么,林枷听不大清楚,只能看见他拳头紧紧攥着,始终苦苦硬撑。 林枷试图用温热的双手捂住他冰冷的拳头,“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带你回家。” 下一瞬,姜赦甩开他的手,一直克制忍耐的面容终于出现了一丝崩溃的龟裂:“这种事情,你要我怎么告诉你。” “我不懂,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姜赦眼底掩不住的痛苦,“我不想让你知道,从一开始我就明白我们的处境有多麻烦,我也不想勉强你任何事,但是那天我在风里走了很久,从来没有那么迷茫和孤独,我想了很久,干脆放弃你算了,想着自己咬着牙也要活下去,偏偏你回来了。我发现我还是想和你一起,我们买菜要钱,油盐要钱,到处都要钱,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失去了可能就再也没有了,我不想放弃,可现实根本不是那么如意的事,如果被你知道,你肯定又要离开!” 宛如一盆冷水迎面扑来。 林枷脑海中嗡地一声巨响,他疯了才会离开,连忙摇头,说话也颠三倒四,恨不得立即开膛破肚把自己的心扒出来:“阿、阿赦,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我不是啊,我不是因为我们穷,我不是想一个人走,我想和你在一起啊!我只是、我只是看不得你受苦,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姜赦的眼圈已经红了,他恶狠狠地盯着林枷,“难道你以为我忍心让你担心?出了这种事情我都不敢告诉你,你知道之后肯定会难过,然后又要走了。你还骗了我,你之前也说过很多好听的话,但最后我发现,无论我怎么做,你都听不进去,你还是放弃了,就算你现在回来,万一以后又出了什么事,你还是要走!” 林枷回来那天,他实在是措手不及。 偏偏那天是他生日,林枷的礼物让他有很多想问的事情都问不出来,似乎太煞风景不合时宜,他很欢迎,很喜欢,到最后便只能高高兴兴地接受了。 深夜的时候想仔细问清楚,又不知该如何问起,时机错过了便是错过了。 你为什么回来? 你怎么会回来? 你还走吗?你说的话是真的真的真的吗? 这股怀疑日积月累,像恶魔的种子在内心生根发芽,蓬勃生长导致两人之间的裂缝越来越大,直至今日。 “我第一天去偷别人东西的时候,躲在厕所里洗了两个小时的手,林枷,你来孤儿院比我晚,所以你不知道,在那之前曾经有人告诉我,我的父亲是个警察,我不知道那是真是假,但我一直相信着,我以后也会是个警察,可我没想到,我竟然会以这样的形式走进这个地方,我害怕看到任何跟警察有关的东西,我做了小偷,永远也不可能做警察了。” 说完,姜赦固执地抿着唇,眼眶里的泪水却终于难忍地落了下来。 从他的手伸进别人的袋子里面起,他的信念也许就彻底崩溃了。 林枷看他的眼泪不要命的往下掉,一颗颗泪珠像巨石一样坠到他心里,痛得他几乎浑身抽搐。 他难受死了。 忍不住痛苦地捂住心口,一只手颤颤地去接姜赦的眼泪,这一瞬间他知道了太多事情,巨大的信息量在他脑海中漩涡般旋转,将他的所有镇定冷静击溃。 他终于知道自己的报应是什么。 人心肉长,阿赦还是伤心了。 因果因果,他害怕听到姜赦说他不再喜欢自己,这是因,本该先说清楚,偏偏用那份生日礼物在错误的时间堵住了自己的路,现在,这就是果。 姜赦不再相信他们能够一直走下去。 他想和你在一起,却不会再跟你商量以后该怎么办。 他想和你在一起,却不会再跟你讲心事。 他有很多秘密,也不会再告诉你。 他不信你了,林枷,你变成了外人。 这是后遗症,也是报应。 更可怕的事,姜赦的梦毁了。 林枷觉得自己快疯了,到底该怎么办,要怎么样才能把这道裂缝缝上。 他手指发颤着捧起姜赦的脸,想用最温柔的声音告诉他,话还没说出来便发现自己脸上一片冰凉,“不会的,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的,无论你做什么,我一定会陪着你,永远陪着你。” 姜赦低头喃了一句什么,林枷倾着耳朵去听,隐约听到骗人两个字。 林枷脸上一阵扭曲,脑子里乱七八糟转过许多东西,而后他听见自己难以克制地喊了一声。 “姜赦!” 姜赦的脸被林枷强行掰起来,他依稀能感觉到林枷脸上也是一片泪水,下意识便想伸手抹掉,然而下一瞬,他发现林枷的脸越来越近—— 近到自己几乎能尝到林枷泪水的味道。 林枷吻着他的唇,两个人急促的呼吸交融在一起,泪水相互触碰不分彼此。 姜赦错愕地睁大眼,林枷比他稍微矮一些,手死死扣在他后脑勺将他的脑袋压低。 林枷视死如归的表情让他惊得一时脑袋空白,全身的细胞停止运作。 过了好一会儿,林枷才放开自己的手,疲惫地蹭了蹭姜赦的脸颊,用一种疯狂的眼神看着姜赦。 “阿赦,我喜欢你,我爱你,再亲密的兄弟也不会去亲吻对方的嘴唇,所以,我对你的感情不仅仅是朋友,也不仅仅是兄弟,除此之外,我的欲望更令我恨不得能永远跟你缠在一起,你明白了吗?” 顿了顿,他痛苦地捂着脸。 “我不会离开你,我舍不得。” ☆、031 姜赦表情一片空白,木愣愣地望着林枷,脑子仿佛停止了运转,连自己刚才和对方说过什么也忘得一干二净。 他皱起眉头,长长的眼睫还挂着泪珠,瞧起来既惊讶又茫然,甚至还有点可爱。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勉强找到自己带着鼻音的声音:“林枷,你在说什么?” 这十几年来,姜赦从来没有过任何暧昧的想法,离开孤儿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甘茶 作者:小不烈癫 分卷阅读34 院之前过得苟延残喘,离开孤儿院之后整日想着该如何坚持下去,他的生命里见过许多受苦的人,女孩也好,男孩也好,除了同情再无他想,而且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哪里有余裕去思考那样的事情。 更何况,对方是林枷。 这消息如同一颗巨雷,轰的一下震得他不知东西南北,一下子想自己和林枷都是男孩,一下子想林枷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一下又想林枷说的话都是真的吗,种种乱七八糟的问题在他脑子里转来转去, “我喜欢你,我不会放你走。” 林枷牵着他的手不肯放,他并不需要姜赦的回应,仅仅是想要姜赦相信他,拼命地挽回这一切,试图将那道裂缝合起来。可他从未想过,自己这番话是在这种场景下说出来,他或许永远不会将自己的心情揭露在姜赦面前,又或者是寻一个良辰美景的时机向他告白从而追求他,而今偏偏是在这样的情境之下。 这是多么的难堪,但林枷知道自己毫无退路。 他不能退,现在的姜赦就像一只风筝,只要他松开手,这个人就会与他渐行渐远。 林枷咬了咬舌尖让自己冷静下来,暗暗地对自己说:林枷,姜赦伤心了,现在就是你保护他宠爱他的时机。 顿了顿,他定定地望着姜赦,用力地捏了捏他的手心:“阿赦,你以为我认识你多少年,你和别人不一样,只要想做一定可以的。你想做警察是吗?你不是说过,任何事情都是有希望的,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们就去找办法,肯定会有办法的。” 话音刚落,门敲响了,耿直婶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林枷,姜赦,你们好了没?那个女孩来了,我们仔细说说。” 林枷冲外面应了一声,而后极尽温柔地对姜赦说:“没事的,我会好好和那个女孩说,你一定是有苦衷的,你不想说那就不说,是什么苦衷也不重要,就算跪下来,我也会求她放过你,如果还是不行,那我就也出去偷一回,我陪你一起坐牢。” 姜赦这才缓缓回过神来,林枷抱住他,耐心地哄慰着,他沉默了片刻,终于收起盔甲,露出一直以来对林枷柔软的部分,轻轻地点了点头,瓮声瓮气地说:“我就是觉得丢脸。” 这模样委屈极了,林枷的心都快化开,决心就算是天上的星星也为他摘下来。 “怎么丢脸了,你好着呢,哪里都好。”林枷学着姜赦以前对自己说话的语气安慰他,一边小心翼翼地擦干净他脸上的泪水,完了自己脸上的随便一抹,牵着姜赦往门外走。 那个女孩来了。 个子不高,长得清秀可爱,一头五黑漂亮的长发,年纪和姜赦他们差不多大,是一名高中生,名叫田柚,沙田柚的田柚。 林枷和姜赦出来的时候她忙着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家里有人住院没来得及赶过来,真的很对不起。” 那时女孩说是家里出了事,急急忙忙要离开,年轻警察只好将人放走。这时年轻警察已经被安抚好了,和耿直婶他们坐在椅子上,并不是很介意,说一句没事就完了。 眼下这情况本该公事公办的,然而年轻警察从怒气中冷静下来,再有师母作保,便应下了让他们私下协商,如果协商不行,那结果还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半点不留情面。 信田叔先看到了林枷和姜赦,目光在他们牵在一起的手上停了一下,接着便移开了目光,只有熟悉他的耿直婶知道,信田叔的面容稍微柔和了下来,他一直都是这幅阴沉冰冷的模样,有时说话刻薄,总是招人误会。 令人意外的是,率先出声的竟然是被偷了钱的田柚。 “咦,是你?”田柚看着姜赦满脸诧异。 她一点也不怕生,双眼大胆地打量着姜赦。 年轻警察问:“你这意思是……?” 田柚恍觉自己失态,连忙补救:“没什么,对了,那时候我太急了,回去之后才想起一个事情,这事情,能不能放了他?” 这话说完,所有人都愣了。 谁也没想到,竟然会是受害者主动要求放人。 林枷心脏砰砰砰直跳,语气急切:“真的可以吗?为什么?” 田柚一脸复杂地看着姜赦说:“因为我们根本没有损失任何东西。我们都很好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场的人都留意到她口中的“我们”,但更让人奇怪的却是田柚所说的话。 姜赦垂着眸子,他的视线停在林枷的脚上,此时的林枷正站在他的前面,双脚微微岔开。这其实是一个防御的姿态,昭示他正在试图保护自己身后的人。毫无疑问,站在他身后的只有一个人。 姜赦看了一会儿,脑子里还是有许多疑问,而后他回过神来,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 尤其是林枷,眸中宛若含着春风,携带着所有坚定耐心与期望信任。 田柚继续说:“那条路上经常有小偷,其中有一个特别奇怪,我和我们班好几个同学都遇见过,这个人是这样的,今天拿走了我们的钱,第二天再来的时候,总会在我们独自行走的时候把钱放在路中间让我们捡回来,数量和前一天丢失的一模一样。”顿了顿,她看了姜赦一眼,“一开始我们还以为是运气,毕竟不是同一个人遇见同样的事情,有一天我们闲聊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才发现,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运气,是有人故意的。” 田柚忍不住抿着唇笑了起来,两个酒窝特别可爱,“不知道的时候还很讨厌,你在我们之间可出名了,说着说着猜了很多,就不觉得讨厌了,大家都很奇怪,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不知道,有人还特地把你的样子给记了下来,那会儿我突然遇见这种事情吓了一跳,回家慢慢琢磨过来,问了一下情况,现在再看你的样子,觉得基本上都符合条件了,那个人就是你。” 姜赦微微垂着头,不能原谅自己,“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偷了。” 田柚思考了一下,“我想大家并不怎么介意,你拿的数目都是十块二十块,怎么样,要我请你吃饭吗?” 姜赦摇摇头,“不用了,谢谢。” 下一瞬,林枷用力捏了捏他的手心,瞪着他,眼角眉梢都是愉悦,却又带着几分无奈。 姜赦瞅了他一眼,情绪仍有些低落。 林枷摸了摸他的耳朵,“好了,你就别计较了。” 见状,耿直婶趁机冲年轻警察说:“事情原来是这样,反正人家小姑娘不计较就好,你说是不是?” “这都什么毛病!”年轻警察懊恼地捂着脸,“这么一说,那里就是不止一波小偷了?头痛死了。” 林枷恨不得全世界都认为姜赦没有错,他的语气又温柔了下来,“阿赦,我们回家吧。” 所有人都想知道姜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甘茶 作者:小不烈癫 分卷阅读35 赦这么做的理由,所有人也没有逼问。 然而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便也失去了任何隐瞒的意义。姜赦并不想让林枷担心,可在刚才的争执中林枷已经知道了,那么隐瞒的理由便彻底消失。 林枷牵着他往外走,他的脚步停下来,摇摇头,对那位年轻的警察说:“我知道这些小偷是什么人。” ☆、032 那天姜赦和工地的混混打了一架之后,对方不但没有抑制,反而变本加厉。好几回姜赦都想着干脆就这么不干算了,但在这之前,总得找到替补的工作才行,结果他每天傍晚从工地回来,在这座城市东奔西跑,对方不是嫌他年纪太小,要不然就是毫无理由地拒绝。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撒手不干,只要跟工头说一声就可以了,然而现实并没有给他逃避的余裕。 他发现林枷远比他知道得要脆弱,如果他的工作就这么丢了,林枷可能又要承受不住离开了。说起来,姜赦根本不知道林枷为什么会回来,他猜想了一阵子,也许是舍不得两个人一起生活的日子,可这份舍不得能支撑多久?会不会又像之前一样,哭着喊着要回孤儿院? 每当想到这里,姜赦就开始动摇,可怕的并不是失去林枷,而是失而复得,接着对方再度觉得无法生活而离开,那才叫天堂地狱之间反复来回,冷水与滚水先后扑来,就是岩石也被击碎了。他和林枷共甘共苦十几年,没有血缘,胜有血缘,彼此早已变成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每一次分开都像活生生撕下一块血肉,林枷的感觉如此,他的感觉亦如此。 一个人迎着冷风回家,面对着空房间的画面来回在他脑子里转悠,姜赦打了个寒颤,终于还是用一个愚笨的方法暂时满足了工地里的混混。 但这一切都是他自愿的,第一次偷东西的是他,第二次偷东西的还是他。 就算别人围着他嘲笑讥讽,他躲在厕所里洗了几个小时的手,这也都是他的错,是他的选择。 林枷总觉得他聪明,其实他就是个笨蛋。 姜赦把事情彻彻底底交代完,年轻警察听得一愣一愣,完了一拍桌子,咬牙切齿地说:“一群臭老鼠!” 又在耿直婶和信田叔的担保下,林枷领着垂头丧气的姜赦离开警局。 外面冷风一吹,林枷才微微清醒,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梦。耿直婶大概知道他们两个有话要说,拽着信田叔远远地走在前面,留下他和姜赦走在寂静黑暗的道上,偶尔会用手电筒往后一照,叮嘱他们走路小心。 林枷不知道自己该先说什么,是说他告白的事情,又或是说当警察的事情,哪一件都不好开口。 他瞥见姜赦的鼻头红红的,顿了顿,还是把对方的手揣进自己兜里,说:“阿赦,明天别去了吧。” 这阵冷风也把姜赦给吹醒了。 他点点头,低着头不说话。 林枷握着他的手,忽然发现他的掌心粗糙,就像是在捏着一块枯死的木头,他心里一阵酸涩,总觉得在不久前还不是这样的,他忍不住翻来覆去地摩挲他的手指,每碰到一次上面的细碎的伤痕心就下沉一分,直到姜赦挣开他,将手背到自己身后,似乎要将自己的难过藏起来,再也不肯告诉他了。 然而姜赦脚步一顿,抬眼看着他:“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彼此的眼眶都被冻得微湿。 林枷用力点点头:“都是真的,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 “嗯。”姜赦低低地应了一声,继续走了起来。 林枷忽然就落下了一大段路,小道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偶尔有老鼠从角落里窜出来,吱吱吱叫个不停,身后是无尽黑暗,姜赦越走越远,手电筒的光束指着前方,微弱黯淡的光影里,瘦削的光影越发挺拔,却也格外孤独。 他只有一个人,他孤身一个人。 林枷沉沉地垂下眸子,蓦地抬起头,沙哑的嗓音惊走了巷子里的老鼠。 “阿赦。” 姜赦犹豫了一下,停下来。 林枷摇摇头,说:“你走吧,我来追你。” 他从未觉得如此荒谬,在这之前,他竟忍心让姜赦一个人孤独地走在黑暗之中。 林枷,你是不是疯了? 顿了顿,他继续说:“之前的事情,对不起,我害怕看到你对我失望,所以比起把话说清楚,我选择将我们之间的事情带过去。以后,如果你再觉得伤心的话,你走吧,快快地走,别再等我了,让我来追你,我会跑着来追你,会飞着来追你,然后用力把你套住,我会对你好,比过去更好,直到你重新再相信我。” 他一步步往前走,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像是真的如他所说,他会跑着来追他。 而后姜赦身后有个人重重地撞上了自己,林枷伸出双手,紧紧地箍着他的腰,急促的呼吸轻轻地吐在他的颈侧,让他觉得有些痒。 他其实也有点怕痒。 便下意识地挣了一下,后面的这个人偏偏固执地箍着他,怎么也不肯放手。 姜赦心口发疼,动作渐渐停下来,强忍着痒意,一直等到林枷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他才说:“你……还会让我觉得伤心吗?” 声音里含着困惑和犹疑。 林枷摇摇头,将脸埋在他的肩窝里,闷声说:“我不会了。” “嗯。” 姜赦轻轻地应了一声。 林枷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下文,脑子里疯狂想着该怎样才能让他相信,就在这时,姜赦的手盖在了他的手背上,他低低地说了一句:“林枷,放手,你闹得我很痒。” 林枷一晃神,姜赦便握住他的手转过身,静静地看了他一阵。 半晌,他听见他说:“如果你不会让我伤心,那,我也不会让你难过。我接受你的道歉了,但是,我还是有点害怕。” 天边的乌云忽然散开了,淡淡的光辉从天而降,少年的面容终于在黑暗中渐渐显露。 姜赦的眼眸里似乎酿着一片静谧的星光,他向来是个温柔的少年。 “我现在,可能还暂时做不到像以前一样。”他说,“我听说过很多话,也知道很多道理,我会努力去相信你,不过,我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就是这块地方,还需要一些时间缓过来。” 林枷微怔,片刻,他抬手轻轻摁在他的心口处,指尖发颤。 “嗯,我知道了,如果你要我等你,我就会等你。” “还有那件事,我需要想想。” 林枷知道他指的是他们之间的感情,他摇摇头,说:“你不用想,顺其自然就好了。” 他其实没有奢望太多,相爱是两个人的事,喜欢却是一个人的事。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姜赦摇摇头,“我不会那么做。”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甘茶 作者:小不烈癫 分卷阅读36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即便如此,这对他们之前的关系却并不会造成什么影响。他们的感情经过时间的淬炼,融入骨血,早已彼此交缠,深入灵魂。 不只是爱情。 只要不是其中一人选择放弃,他们经得起。 林枷明白这个道理,因而不强求。 姜赦也明白这个道理,好也罢,不好也罢,总想给对方一个结果,这是珍惜亦是尊重。 一切说开之后,之前的种种忽而觉得如云烟散去。 姜赦想起自己在警局的样子,呐呐地低下头,挠了挠自己的脸,尴尬地说:“我刚才哭鼻子了。” 林枷心疼他,轻声哄慰说:“回去我们好好问问耿直婶,怎么才能做一个警察。” 姜赦抬眼望着漫天星光,缓缓地舒了口气。 “算啦,其实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我没有那么天真的。”眸光黯了黯,他淡淡地笑着,“做警察肯定还要准备很多,而且,谁知道我的父亲是不是真的就是个警察?林枷,我们现在可连饭都还吃不起呢。况且,我做错了一件事,人家不怪罪我,难道我就真的没有做错吗?”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我骗不了自己。” 他的笑像夜里微凉的河水,缓缓流淌着深沉的温柔。 “别提了,让我忘记这件事吧,这件事肯定不能说全都是我的错,我也没有真的全都揽在自己身上,这世界的黑白对错没有那么分明,既然得不到结果,那我就忘记它,从今天开始,好好过日子,我还是我。” 说完,他定定地看着林枷,眼眸里水光淡淡。 “我们回家吧。” 林枷眼眶微红,极轻地应了一声,而后紧紧地攥住他的手。 前面的耿直婶忽而回过头来,手电筒的光束照了回头。 前路一片光芒,湿润的路面迎着光,犹若银河。 林枷定定地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姜赦的脸上,姜赦也没有动,刺目的光芒照在他脸上,长长的眼睫沾着水珠,他的眼眶一片通红,唇角抽搐,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放开手,用力抹了一把自己的脸,脸上却怎么也抹不干净,泪水越抹越多,脸颊鼻子被擦红了,但他死死咬着嘴唇,不允许自己发出半点声音。 过了许久,林枷才轻轻地捧住他的脸,微凉的唇吻在他湿润的眼睫上,他的鼻尖,他的脸颊,他的嘴唇。 “好,我们忘记这件事。” 下一瞬,姜赦用力将他抱住,额头死死地抵在他肩上,泣不成声。 “林枷,我难过。” 林枷轻吻他的发梢,将他箍进自己怀里。 “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说着,眼眸中闪过一丝茫然。 为什么他们不能像别的同龄人一样呢? ☆、033 家里还是保持着离开之前的模样。 啪嗒一声,林枷按了开关,屋子里顿时一片亮堂。 姜赦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林枷回头看他,朝他伸出双手,他抿了抿唇,握住了他的手,脚才刚刚抬起,耿直婶便急急忙忙地拿了个盆子过来,大声喊着:“等等等等,先别进去啊。” 说着把盆子放到门口处,往里面点了一把火,“跨个火盆,去去霉气。” 姜赦歪着脑袋看了一会儿,火焰映出他眼里一片光辉,“谢谢你,耿直婶。”而后一下子跨了过去。 耿直婶摆了摆手,“嗨,这算个什么事啊,好啦,都这个时候了,好好打理一下,今晚就早点睡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说完就把火给灭掉,端着盆子走了。 姜赦看着她的背影,耿直婶个子不高,身材微胖,地面泥泞,她的裤腿都沾了泥屑,一边走一边低头看自个儿的裤腿,偶尔嫌弃地甩甩腿,口中发出意味不明的念叨声。 他看了很久,直到耿直婶的背影消失很久,他才回过头对林枷说:“对,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林枷的心悄悄放下来,脸上露出笑容,“是的,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这些话都是你告诉我的。” 姜赦抬了一下手想摸他的脑袋,停在了半空中,林枷目光在他的手上停留片刻,迅速地移开,转过身走进厨房:“饿了吧,我去给你做点吃的好不好?你想吃点什么?家里虽然没有特别好吃的东西,但填饱肚子还成。” 姜赦没漏掉他眼里一闪而逝的黯然,沉默片刻,跟上去用拳头轻轻捶了捶林枷的肩,笑着质疑他:“真的吗?你真的能做得好吃吗?算了,还是我来吧。” 眼看姜赦抢着干活,林枷立即就不乐意了,伸手去抢,一来二往,最后姜赦还是被赶着去洗澡了,完了出来见桌子上摆了一碗香喷喷的面,眼神有些诧异,“咦,真的做出来了。” 林枷收拾好东西准备接替他去洗澡,闻言笑了一声,“是啊,做出来了,最近悄悄研究了不少,就等什么时候大展身手。” 姜赦眨了眨眼,摸着肚子笑:“你这坏蛋,原来是悄悄躲着去学习了。” 水汽蒸得他脸颊红,眼眶里亦是一片水光,眼角眉梢都是高兴。林枷一怔,目光却停在他宽大衣领里面的肌肤上,他站在姜赦的斜后方,这个角度恰好能看见后肩上的一道淤青,一眼便知是被人用棍子打的。他忽然觉得有些腿软,姜赦被哄高兴了,回过头见他一动不动,疑惑道:“怎么了?” 林枷发现他下意识地拉了一下衣领,潜意识便不愿意让他知道这一切。 “嗯,没什么,我在等你说好不好吃呢。” 姜赦笑出一个浅浅的酒窝,“好吃。” “那就好。”林枷抬着热水朝公共厕所里面走,脚步沉得摇摇晃晃,姜赦见了便不免担心,冲他喊:“要帮忙吗?” 他连忙定了定心,稳稳当当地往里走。 桶里的水刚出锅,仍沸腾着,林枷开了水龙头,冷水哗哗往热水里面冲,升起一片水雾。他一件件脱着衣服,脱到背心的时候动作忽然停下来。 林枷脸色微白,保持着将衣服拉到一半的动作,浑身僵硬。 他想,是不是只要再迟一点,他再迟一点发现这些事情,姜赦什么时候被人打死在外面他都不知道? 他知道自己想法消极,但他控制不住。 这个澡洗得有些久了,久到姜赦在外面担心地呼唤他,他才猛地回过神,桶里面的水已经完全换成了冷水,每一滴水珠都带来刺骨的寒冷,可林枷却知道,这些冷水根本不如他情不自禁的想象来得可怕。 那一瞬间他甚至想,把姜赦永远关在家里,当他的金丝雀就好了。 林枷抹了一把通红的眼眶,直接将脑袋放在水龙头下,任冷水无情冲洗掉他脑子里阴暗的念想。 等林枷冷静之后回到房间,被子拱起一大团,姜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甘茶 作者:小不烈癫 分卷阅读37 赦已经睡下了,林枷盯着他毛茸茸的脑袋看了一会儿,也默默地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岂料姜赦根本就没有睡着,他才刚刚躺下,姜赦便叫嚷着让他起来:“你头发还湿着,起来!”说完便起身越过他下了床,“不行,你这头发太湿了,这天气,肯定得生病。” 姜赦在这段时间里身子拔高了不少,窗外的月光浅浅地照进来,他的背影越发挺拔,像一头猎豹般轻盈落地,黯淡的光线下甚至能看见他薄薄肌肉下积蓄的力量。 林枷不想他走远,待他反应过来,便已经伸手从后面将人抱住。 姜赦顿了一顿,林枷立即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正惶惶想要放开手,姜赦却低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臂,说:“没事,哪也不去,我只是去拿个毛巾,你不愿意擦,我给你擦干吧。” 林枷这才把手放开。 姜赦又用毛巾把林枷的头发擦得差不多干了才打了个哈欠上床,“林枷,我累了,先睡了啊。” 林枷低低应了一声,跟着躺了上去。 但他一直没能睡着,他发现姜赦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缩在了床里面,林枷知道人在觉得孤独的时候就会这样睡觉,这绝不会出现在过去的姜赦身上,身边明明还有另外一个人,本可以相互依偎,他只是不再信任他了。 林枷小心翼翼地贴在他身后,汲取他的温度和味道,却又不敢去碰他,脑子里还想着姜赦后背有伤痕,他不愿意让他知道,他便装作不知道,他知道姜赦会疼,他自己心里也很疼,疼得眼眶通红,嘴角抽搐。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忍不住以极低的声音说:“阿赦,我想你抱我。” 像以前那样,相拥而眠。 这样他便也获得了拥抱他的权利。 林枷以为这个声音小得连他自己都快听不见了,不知过了多久,窗外月光微凉,连影子都转了个方向,姜赦忽然转过身伸手把林枷抱住,小声咕哝:“你吵死了!” 林枷心跳一停,片刻,心跳渐渐复苏,便也颤颤着伸手环住他。 这一夜他彻底失眠,也因此,在后半夜的时候,他非常清晰地听见了门外窸窸窣窣的声音。 ☆、034 林枷心里一紧,姜赦睡得也不沉,迷蒙地睁了睁眼,“怎么了?”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咔嚓一声,冷风吹进来,这下就连姜赦,也彻底醒了。黑魆魆的房间里,他们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却非常神奇地明白了彼此的意思。林枷掀开被子,赤着脚下了床,随后姜赦也跟了出来,两人小心翼翼地往外边挪。 他们家里很小,因而东西都放在了一个地方。幽冷的月光映得墙上一片浅浅的光芒,但此时墙上却出现了一双手的影子,来人显然已经十分熟悉他们家的构造,直截了当就来到了他们放行李的地方。 那里有他们的钱,有他们所有值钱的东西,只不过比起之前,贵重东西藏的位置更隐蔽了一些。 姜赦脚步一顿,下意识将林枷拉到身后,眯眼盯着在黑暗中晃动的影子,弓着背一步步地挪那个人旁边,他没有留意到林枷脸上转瞬即逝的扭曲和阴暗,但林枷也什么也没有说,温顺地跟在他身后。 那人翻着,不耐烦低骂:“怎么全是破烂,什么也没有,明明上次来的时候还有点好东西。” 他撑着膝盖准备站起来,姜赦看准时机,猛地扑了过去从身后扣住他的喉咙,“林枷!” 那人被吓了一跳,竟老老实实没动,林枷迅速给了那人几拳,黑暗中看不清对方的面貌,只隐约看得见这是一个个子很高的人,他心里一凉,拳头碰到的地方全都是厚实的肌肉,“阿赦!他——” 那个人已经反应过来,呸了一口痰,“我当是什么人,原来是两个小鬼,不就拿你们一点东西,用得着这么激动。” 下一瞬姜赦便感觉自己两条手臂被捏住,一阵刺骨疼痛袭来,但他没肯放手,使劲扣紧他的脖子,“打他!”林枷咬了咬牙,死死地掰着那人的手,“放开他!”说着猛地抬头狠狠地用额头撞着那个人的鼻子。 黑暗里只听得见高壮男人疼痛的抽气声,两个少年挂在他身上,后面这个捏得他几乎窒息,前面这个撞得他脸上一片腥湿,空气里淡淡的血腥味终于惹恼了他,他总算放开捏着姜赦的手,空出一只手猛地抓着林枷的头发将他扒拉开,而后一个转身眼神阴狠地瞪着姜赦,双手勒紧姜赦的脖子将他提到半空中,“竟然敢打我?像你们两个穷鬼,有贼光顾算你们荣幸!小朋友,回家喝奶不好吗?” 姜赦脸色赤红,青筋暴起,忽然脚下一个使力,又准又狠地踢到了男人的裆下。 男人痛得嗷地大叫将手松开,林枷迅速地补上一脚,而后立即跑到姜赦旁边,急得眼眶发红,一遍遍摸着姜赦的脖子,不停地问:“你怎么样?还好不好?” 姜赦咳嗽着说不出话,难受地把林枷的脸推开,却摸到一片黏腻的湿润。 那边那个高壮男人已经忍着痛重新站了起来,大骂一声,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姜赦下意识把林枷压在下面自己迎上去,下一秒林枷忽然挣开他站了起来。 “林枷?”姜赦目光茫然,他看不清林枷的样子。 林枷抹了一把脸,颤声说:“阿赦,你不可以这样的,怎么能总是你站在我面前,不可以的。” 他想,他已经受够了。 从小到大总是阿赦站在他面前,他受不了了,他不能再忍受阿赦受伤,也不想再看到他流眼泪。 月光浅浅,林枷的眸光忽明忽暗,最后化作一片幽暗的深渊。 高壮男人猛地拽住林枷的头发,紧绷的头皮几乎让他面容扭曲,鼻腔里尽是血腥味,不知是他的还是这个男人的,林枷忽然笑了一声,笑声在这寂静的夜晚里带着一丝尖锐的阴森,下一秒,姜赦只模模糊糊看到林枷的影子一跃而起,紧接着高壮男人凄厉地嚎叫一声。 “林枷!林枷!”姜赦声音沙哑,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在黑暗里一路摸索,终于摸到一条腿,但那条腿很快又不见了,只能感觉前面有两个人激烈的搏斗,那个闯进他们家偷东西的高壮男人暴怒地骂骂咧咧,拳拳到肉的声音让姜赦心惊胆颤,偏偏他是个轻微的夜盲症,月光在此时躲入云层中,他什么也看不见了,急得大喊:“林枷你这疯子!你在哪里!我看不到你!” 但他没有得到林枷的回应。 就在这时,门忽然被推开了。 灯光骤然亮起,屋里的画面终于清清楚楚地显露出来,灰蒙蒙的墙上结着薄薄的蛛网,行李箱被翻得乱七八糟,姜赦红着眼眶怒瞪着林枷,林枷满脸血液和一个高壮的男人缠斗在一起,而这个高壮男人同样满脸鲜血,更惨的是他的耳朵,几乎被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甘茶 作者:小不烈癫 分卷阅读38 咬掉一块,林枷像野兽一样龇着牙,一条手臂被高壮男人踩在脚下,已经折歪了方向。 李信田突然冲进来,手里拿着铁棍,狠狠地砸在高壮男人的肩膀上,神情暴怒。 “你是什么人?你来这里干什么?啊?小孩子你都欺负!欺负小孩了不起啊?你这身膘欺负小孩要不要脸啊?妈的!老子打死!打死你!” 贼本就不能见光,这高高壮壮的贼就是再嚣张,再灯亮起那一瞬也已经怂了,李信田平时看起来沉默严肃,真正动起手来却每一下都是蛮劲,打得高壮男人一边遮着脸一边痛呼,但一看李信田高高瘦瘦的样子,又起了要反抗的心思,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动手,耿直婶一手提着一个铁桶冲进来,哗啦一下,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在了这个高壮男人头上。 屋子里的温度仿佛在这片刻间降了好几个度。 耿直婶竟然提了两桶冰块进来,恶狠狠地骂:“老娘穷得很!冰箱里什么也没有!最多就是冰块!爽不爽?”说完直接把桶整个扣在他的头上。 高壮男人脸色迅速白了起来,浑身哆嗦。 嘭地一声,李信田面无表情地甩掉手中的铁棍,将这个男人踩在脚底下,一手从衣服里面翻出手机来,直接把刚分别不久的学生给叫过来。 然而他电话还没打完,忽然听见姜赦喊了一声林枷,李信田怔了征,紧接着便感觉自己的脚被推开,视线移过去,却是林枷取代了他的位置,脸上一片凝固的血液,带着疯狂的表情,像笑又像哭,一脚比一脚用力地踩在高壮男人的腹部上,声音尖锐:“把阿赦的吊坠还给我!把吊坠还给我!”他该咆哮,该怒吼,为什么小偷会找上他们,为什么所有倒霉的事情会紧随其后,可对吊坠的执念胜过了一切,最终他只能将这股恨意发泄于暴力之中。 在这一瞬间,林枷终于发现自己心里藏着一个魔鬼。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他控制不住。 也是在这一瞬间,姜赦发现了林枷心中的魔鬼。 “林枷!” 姜赦无比清晰地认知到,再打下去,下一个进监狱的人就是林枷。 林枷却只是反反复复地重复着一句话。 耿直婶犹豫了一下,对李信田说:“还是把林枷先拉开吧。” 随即,她发现李信田的瞳孔微缩,而后又缓缓归于宁静。 耿直婶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发现林枷的动作已经停了下来,头偏向一边,身子晃了晃,姜赦左手攥着他的衣襟,右手握着拳,还保持着没有收回的姿势,林枷的脸以极快的速度肿了起来,于是他低下了头。 姜赦松开左手,用力擦拭林枷脸上的鲜血,可他自个儿的手也不干净,越擦越脏,他便低下头,以极其扭曲的姿势与林枷额头抵着额头,让对方抬起头,目光接触的一瞬间,姜赦张开双手,用力把他抱住。 “没事了,林枷,没事了,好吗?” “林枷乖啊,我们马上就要过好日子啦,你不能打人了,会坐牢的。” “你不想让我体验你把我从警察局里接出来的心情吧?” 他用一种极其幼稚的语气低声说着,怕林枷听不见,又反反复复说了几遍。 窗外的乌云又渐渐散去,月辉浮现。 林枷抬起手,一顿,然后用没有折的那只手把姜赦抱住,闷闷地点了点头。 “嗯。” ☆、035 林枷受了伤,一只手骨折,别的地方还有一些擦伤,总的来说受伤不重。倒是那个高壮的男人,从小偷小摸到明抢,在李信田来了之后,体型就完全没有了优势,林枷脸上的血全是他身上的,要不是姜赦阻止得早,差点没闹出人命。 对方大概也是被那股不怕死的狠劲给吓到了,警察带回去一审,果然之前到姜赦他们家偷东西的也是他,说是头一回当小偷,不敢去有钱人家闹事,就欺负到姜赦他们家来了,后来回去想了想,决定拿姜赦他们家练手,直到今天被发现。耿直婶不放心跟到警局,听了这些理由骂了他一顿,接着也没忘林枷发了疯也要拿回来的东西,幸好这小偷还没来得及把东西卖出去,那条坠子还在。 林枷重新拿回自己的东西,之前梗在喉咙里那股气一消,去了一趟宋老医生那儿看了看身上的伤处理了一下,完了死死拽着姜赦的手直接躺在简陋的病床上就睡了。 姜赦轻轻拍了拍他的脸,松了一口气,仍忍不住小声埋怨:“可把我给吓坏了。” 这时有人敲门,他放开林枷的手出去一看,耿直婶手里提着个暖壶对他笑:“林枷睡着了?这么晚了,累坏了吧,信田叔刚在家给你们熬的粥,看来林枷是喝不上了,来,我和你分了。” 姜赦不好意思地挠挠脸,“对不起啊耿直婶,这么晚了还麻烦你们。” “行了。”耿直婶跟老医生借了两个碗,暖壶里的东西分出来两碗粥,“你们俩太倒霉了,我都要看不下去了。” “倒霉过去就好了,以后会好起来的。”姜赦想了想,“不过,信田叔和我之前看到的感觉不太一样。” 耿直婶脸上带着笑意,“是不是突然觉得他人特别好?” 姜赦点点头,“有点惊讶,从来没想到过在那个时候,信田叔会像那样子冲进来。” “他心肠很好,不然我也不会跟他一起这么多年了。”耿直婶忽然叹了口气,“不过,之前他对你们,确实也不太友好,大概是在你们身上看到了别的影子,但他对你们其实是没有恶意的,更多的,可能是一种严厉的审视。”没等姜赦问为什么,她歪着头支起微胖的脸,眯起眼回忆,“你知道,他是当老师的,所教的学生,年纪和你们差不多大,我和他都没有孩子,所以我们几乎是把这些学生当做自己的孩子来对待。在几年前的时候,他有两个特别出色的学生,经常来我们家吃饭,时间长了,感情也就越来越深,但当时出了一件事情。” 耿直婶顿了顿,看向姜赦的目光不变,甚至多了几分柔和。 “那两个孩子的关系就像你和林枷一样,非常的亲近,如果用我的话来说的话,已经超出了一般的关系,事实上,也确实超出了一般的关系。”说到这里,她静静地打量着姜赦,从某种程度来说,这几乎是在明示姜赦和林枷身上某些不能明白说出来的暧昧氛围,本以为姜赦至少会有些意外,但她却看见姜赦听得十分认真,半晌,似乎终于反应过来,眼神依旧明亮坦然,弯起唇角对她笑,“嗯,是,林枷和我早就不是一般的关系了,他对我很重要,一直都很重要。” 耿直婶怔了征,随即心情复杂地改口,“不对,我说错了,你们和他们,根本就不一样。有一天,他们的关系被发现了,这件事情几乎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甘茶 作者:小不烈癫 分卷阅读39 轰动了整个学校,于是两个孩子在半夜里决定一起离家出走,可事情就发生在那天晚上,他们偷了家里大人的车,无证驾驶撞伤了人,血流了一地,两个孩子吓坏了,连忙把人送去医院,当天警察就找上了他们。” “这件事情说不严重也眼中,说严重,其实也没有他们想象中来得那么严重,对方也是喝醉了酒扭扭歪歪开着车在路上的。”耿直婶语气沉沉,“警察问他们是谁开的车,一开始他们谁也没说话,信田在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第一时间赶来守在外面,加上这两个孩子的关系被暴露在所有人眼前的这一层原因,他怕他们的父母给两个孩子太大的压力,冒着被学校辞掉的风险把家长拦在外面,就是想让他们别害怕,冷静下来好好处理。结果……” “他们几乎同一时间说,是对方开的车。这种回答,警察这边肯定是结果不了的,后面的事情只会更麻烦。” 姜赦皱了皱眉,没说话。 “信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他求着警察让警察放他进去问,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人家才同意。”耿直婶回忆到这里,眼神几乎有些不忍。 李信田的脸生来严肃,但在此时此刻,他用尽了各种方式,试图让自己的面孔充满亲和力。 他用最宽容温和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两个学生,说:“你们别怕,事情其实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严重,我们只是想要知道一个真相,结果不会坏到哪里去的。只要你们说,我就信。” 两个少年低着头,距离隔得很远,半晌,其中一个男孩抬起头问他:“老师,真的吗?” 李信田点头,“真的。” 另一个男孩紧接着说:“可是老师,我和他以后会不会被人看不起?” 李信田顿了顿,他看懂了眼前这个男孩眼里的忐忑,也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在这个男孩问之前,他还没来得及仔细想这件事情,但在这一瞬,他仅仅思考半秒钟,随即郑重地对他说:“我不会。” “哦。” 男孩的回应很平淡,然后他用一种很无辜的语气说:“不是我开的。” 另一个男孩气急败坏地说:“明明就是你!都怪你!如果不是你勾引我,我就不会被那么多人耻笑,我爸妈也不会骂我!” “勾引?”那个男孩猛地站起来,眼眶通红,“难道我不是吗?是你跑来找我的吧?是你提议的离开吧!现在撞了人,你要把一切都推到我身上吗?” 他们沉默半晌,忽然跳起来你一拳我一拳地打在一起,李信田静静地坐在那里没动,过了一会儿,他垂下眸,掩去所有失望,缓慢地离开。 耿直婶回过神来,对姜赦笑,“他们两个以前感情多好啊,信田他就是觉得失望吧,就算他们的关系不为外人所容纳,他还是愿意接受的,就是没有想到自己那么看好的学生,最后会以这种方式分道扬镳。以至于后面再看到你们俩,还是有点心理阴影,老觉得你们这些小年轻人轻佻随便。” 姜赦听完故事,一口把粥喝完咽下,结果脸色涨得发红,一边收拾一边涨着脸说:“那我和他们确实不同。”但他没有多说,他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和别人解释自己和林枷的关系如何如何,同样不想对别人的事情评价什么。 姜赦填饱肚子,困意上头,将耿直婶送走之后回到破破烂烂的小病房,看了林枷一会儿。少年的轮廓已经渐渐清晰,显露出俊秀的模样,此时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微白,还有点病弱美少年的味道。 他忽而笑了起来,“按照信田叔那个标准,那他恐怕得喜欢死我们了。”说完他脱了衣服鞋子也钻到床上,随即发现林枷即便蜷缩在被子里面,手也紧紧握着失而复得的坠子,他想了想,这个坠子虽然是未曾见面的亲人唯一留给他的东西,但他心里对亲人早就已经没有什么念想了,大概很小的时候,当他把东西送给林枷,很多事情意义就已经不同了。 “不就是个破东西,也值得你这么生气,这东西哪有你重要啊。”他捏了捏林枷的脸,想到当时的情景又有点生气,片刻还是低头蹭了蹭林枷的额头,自言自语说:“好了,东西拿回来了,等你醒过来再骂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说着说着便阖上了双眼。 林枷睡着做了个噩梦,无意识地睁了睁眼,见到他就在自己眼前,又无意识地张嘴去咬他的嘴唇,伸手把他勒得死死的,这才安稳平静地继续坠入梦乡。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而姜赦也睡得很沉,一觉过去二十四个小时,压根不明白为什么自个儿的嘴唇醒过来就变得一片红肿。 但他没忘把林枷狠狠地骂了一顿,林枷开始还低着头,听着听着就抱了上去,小声说:“他打你,我气死了。” 姜赦顿了顿,赞同地点点头:“对,我也气死了,他居然打你。” 说完,两人目光对上,彼此都看见对方眼中的笑意。 这件事情就这么揭过去,林枷正在长身体,手好得快,他们出来也快一年的时间,兜兜转转还是回到找工作这个原点上。找了一段时间没有结果,幸好他们早就有了经验,因此也不觉得失落,倒是有人替他们着急起来。 天傍晚,夕阳还在。 姜赦和林枷从外头回来,小声说着哪哪不好,哪哪好,结果楼下正好撞见李信田坐在椅子上看报,他们打了声招呼便准备回家,李信田忽然说:“还没找到工作?” 林枷愣了愣,笑着点点头,“应该快了。” “嗯。”李信田应了一声便不说话了。 两人有点摸不着头脑,对视一眼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走,李信田冷着脸沉声说:“我们学校还缺两个清洁工,钱不多,但不限年龄,你们可以去试试。” “……” 沉默了大概十秒钟的时间,林枷凑到姜赦耳边小声说:“你说得对,那个严肃阴沉的信田叔恐怕超喜欢我们的。”他后来从姜赦那里听说了李信田的事情。 姜赦眨眨眼,悄悄地勾了勾他的手指。 ☆、036 天一亮,李信田就带着两个男孩到学校去了。 早晨雾气朦胧,路上已经有了许多穿着校服在冷风中穿行的学生,等到三人来到学校,太阳从高楼的背面升起,万丈光芒从天而降。 李信田忽然发现一直跟在旁边的两个男孩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结果才回头,便看见两个男孩止步在学校门口,他们脸上似乎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更多的也许是犹豫、期待、欢喜,种种复杂的情绪。 唯独没有迷茫。 他们从不知道自己的未来究竟会通往何方,但人生总是这样的,向前向前向前,磕磕绊绊埋头往前走,向前向前向前,路上会遇到许多妖魔鬼怪,向前向前向前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甘茶 作者:小不烈癫 分卷阅读40 。 李信田低低地叹了口气,面容却柔和下来,唇角带着一丝笑意。 他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这两个小孩,真可怕。” 姜赦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和别人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差距。他从来没有真正地上过学,但别人已经可以想着怎么跟老师请假逃课,怎么把作业写完,毕业之后要上哪一所大学…… 教学楼很高,校服也很干净,还有—— “同学”这个称呼,“老师”这个称呼。 很羡慕很羡慕很羡慕。 “阿赦。” 姜赦回过神,定定地看着林枷。 他问:“林枷,你也有那种感觉吗?” 林枷垂下眸,“有啊。” 他们是不一样的,从出生到少年时代,全都是不一样的,这太可怕了。 “但是,进去吧。” 林枷怔了怔,目光停留在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上,随即他感觉姜赦另一只手在自己的脑袋上用力揉搓着,他便顺着力道歪着脑袋东摇西晃。 “只是不一样而已,并不是我们很糟糕。”漆黑的瞳孔里似乎闪烁着光辉,姜赦毫无畏惧地面对着这个地方,“而且,林枷是很优秀的。” 林枷垂下眼睑,“那你呢?” 姜赦顿了一下,脸色微红,“我的话,应该也是很优秀的……吧?” 林枷摇摇头,“不对,不是应该。”他抬眼望着姜赦,目光温柔,“阿赦超级超级超级棒!” 姜赦却因为这个眼神,思绪飞远。 林枷其实长得很好看,说是唇红齿白也不为过。这张脸,姜赦看过许多许多年,对他来说可能不会造成任何影响,但问题出在—— 自从林枷坦白了自己的感情,他的目光便再无任何掩饰。 也许在外人看来不过是寻常的模样,只有姜赦知道,林枷温和平静的眼神已经变了,他毫不掩饰自己眼中充满了侵略性的感情。 我喜欢姜赦。 我喜欢他,我喜欢他,我喜欢他。 姜赦觉得自己快不认识喜欢这两个字了,可这两个字还是像狂风一样卷进他的心里。 林枷喜欢姜赦。 他想,林枷才是最可怕的。 “阿赦?阿赦?”林枷疑惑地看着姜赦,“你怎么了?发烧了吗?你的脸怎么全都红了?” 好像有个水壶正放在煤气灶上,水汽蒸腾而起,疯狂发出尖锐的叫声。 马上就要炸了。 “你们两个好了没有?”最终还是李信田按捺不住,不耐烦地敲了敲手表,“酝酿好情绪没有?决定好没有?准备好没有?我马上就要上课了。” 啪。 有人把煤气关了。 姜赦用手肘轻轻撞了撞林枷,“我只是有点紧张,没事了,走吧。”说完便跟着李信田走了进去。 紧张? 林枷看着姜赦泛红的耳朵,总觉得怪怪的。 “林枷?”姜赦回过头,伸出一只手来,“人好多,拉着我,别走丢了。” 林枷握住他的手,温度传递而来,他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奇妙的感觉,于是他用力握紧姜赦的手,低声说:“我喜欢你。” 声音很轻很轻,他以为,应该是没有人听见的。 半晌,他却听见姜赦用同样低的声音说:“我知道,你好烦。” 李信田走着走着,发现两个男孩又不见了,回头一看,发现这两个人牵着手站着一动不动,脸色微红。 “……好烦。” ☆、037 “其实我们学校还算干净,每天都会有学生负责清理固定区域,你们要做的事情没有太多,当然,也不可以偷懒。”李信田一边说着一边把扫把分别交给两个男孩,“你们做完就可以走了,不过如果你们想留下来,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来找我。” 姜赦点点头,看了一眼林枷,“图书馆我们可以去吗?” 李信田微怔,“可以。” 闻言,姜赦笑着摸了摸林枷的脑袋,“太好了,我记得你是喜欢看书的,我们做完之后你去图书馆就好了,剩下的我来收拾。” 林枷微微一笑,“那不可以,我们一起。” 说是这么说,但这份工作其实并没有那么轻松,学生们只负责某些区域的简单清理,但如公共厕所、垃圾场此类的地方,终究还是要靠固定的人清理。 等到他们清理完该清理的,早上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当然,下午还得来重新清理一次,只不过相对来说比较轻松。工作时间说忙不忙,说不忙也不忙,但工资是真的低,不过姜赦和林枷都知道他们已经不能奢求更多,知足常乐。 起初对着同龄人诧异的目光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久而久之,连不好意思都觉得浪费时间。 最近林枷爱上了图书馆,两人结束之后总会去那里坐一会儿。 林枷很安静。 他坐在角落,仿佛捧着一本书就可以渡过漫长的时间。 姜赦把借来的书放好,再看了林枷一眼,接着便悄悄地走出了图书馆。他和林枷不太一样,他偶尔也会看一些书,却不会像林枷那样,一边捧着书,一边拿着廉价笔记本在上面写着自己学到的东西。这会让姜赦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会不会惊扰到他,那就罪大恶极了。 比起图书馆,他更喜欢—— 运动场。 寒冬过去之后,吹来的风也变得温暖清爽。 姜赦趴伏在运动场边沿的栏杆上,目光追逐着男孩们的背影,准确的说,是男孩们手中的篮球。他已经熟知篮球的规则,但他总是只能远远看着。 “如果是我的话,就不传球给那个人了……”他近乎呢喃地说,声音里还带着点不满。 太阳光线落下来,姜赦像只慵懒的猫,看着看着便眯起了双眼,光芒在他脸上晕出一层淡淡的金色。 但他的声音只是飘散在空中,消失无踪。 他总觉得如果换自己上场,会比那个后卫打得好。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没有人听见他的声音,他们不是同学,也不是朋友,甚至连认识的人都不是。 这种差距太可怕了。 “阿赦。” 姜赦回过头,“你今天这么快?” 林枷摇摇头,“我只是想来找你。” 阳光有点刺眼,姜赦眯起眼笑,“林枷,我发现你最近,越来越粘着我了。” 林枷轻轻拨开他额前的发丝,低声说:“是啊,因为我想你了。” 姜赦顿了一下,随即握住他的手,笑着说:“我知道,别说了,你一点也不害臊。” 冲击力太强了。 其实还是有一些变化的,以前不觉得两个人亲昵的举动有什么特别,但接触了更多同龄人之后,便会发现,就连他和林枷的关系,和别人也是不同的。 太亲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甘茶 作者:小不烈癫 分卷阅读41 密了。 简直毫不掩饰。 可长久以来,这种亲密也模糊了姜赦的感觉,他知道自己是喜欢和林枷在一起的,林枷对他来说,是所有人都比不上的,他从来都清晰地知道,林枷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 但这是不是就是林枷要的那种感情? 因为太亲密了,姜赦反而不敢确认。 林枷笑了笑,也和他一样趴伏在栏杆旁边,挨得很近,声音几乎要传到姜赦的耳朵里了。 “阿赦,我今天学了一首诗,我念给你听好不好?” 姜赦笑了一声,“你明明知道我不会拒绝的。” 这话刚说完,他便感觉林枷悄悄地勾住了他的手指,姜赦怔了一下,随即便看见林枷微微低下头,定定地看着前面的空地。 我可能把你和夏天比拟? 你比夏天更可爱更温和。 狂风会把五月的花苞吹落地,夏天也嫌太短促,匆匆而过。 有时太阳照得太热,常常又遮暗他的金色的脸。 美的事物不免要凋落,偶然的,或是随自然变化而流转。 但你的永恒之夏不会褪色,你不会失去你俊美的仪容。 死神不能夸说你在他的阴影里面走着。 如果你在这不朽的诗句里获得了永生。 只要人们能呼吸,眼睛能看东西,此诗就会不朽,使你永久生存下去。 林枷的嗓音和他的长相一样,温温润润,像春天的溪流,缓缓经过荒芜的大地,顿时春暖花开。 姜赦其实已经听不太懂林枷在说些什么了,从他发现林枷泛红的耳根开始。但慢慢的,他自己也变得面红发热。 林枷真是太厉害了。 他如此想着,直到林枷把诗念完,两人沉默了一小会儿,姜赦才用手肘轻轻撞了他一下,嘟囔说:“好端端的,你脸红什么。” 林枷面色绯红,“这是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的片段,念得不好吗?” 姜赦默了默,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来:“很好,只是有点,害臊。” “我也是。” 话音刚落,栏杆忽然发出哐哐的声音,对面篮球场撞了一个篮球过来,姜赦捡起篮球随手扔过去,随即才想起他们该回家了。 “走吧,回家。” 林枷点点头,“今天吃什么?” “你做还是我做?” 林枷想了想,“我做,我今天翻到一本菜谱,正好可以试试。” 夜幕就在两个男孩絮絮叨叨的话语中渐渐降临。 时间就这么转眼过去两个月。 出门前林枷忽然拉住姜赦,“等等。” 姜赦满脸疑惑,看着林枷有点严肃的表情,“怎么了?” “阿赦,我觉得你是不是又长高了?”他自己长得也够快了,但他总觉得姜赦的个子跟抽高似的,一下子又长了好多。 路过准备去上班的信田叔听见这话,随口应了句:“你们两个都长高不少。” 耿直婶跟在后面准备下去开店,闻言笑了笑:“小孩长得就是快,晚上来我家吃饭,给你们补补。” 姜赦立即笑嘻嘻地跟了过去,“谢谢婶。” 耿直婶得意地哼了一声,“知道你婶最好了吧?” “知道知道。” 那边的信田叔回头说了一句:“我走了。” “路上小心啊。” 林枷随口问一句:“怎么感觉叔最近走得这么急?” 耿直婶摆了一下手,“还不是学校要弄什么比赛,你叔他当老师的,被分配的事情多了,最近好像在忙什么,找人参加诗朗诵,不过他教的学生都不好这一口,难。” 姜赦一听,揽着林枷的肩膀笑,“这个林枷会,如果让他去,肯定是他拿第一了。” 耿直婶瞅了他一眼,“是是是。” 林枷觉得自己是被夸了,想起之前的事,总觉得不大好意思,但他还是对耿直婶说:“我觉得阿赦也不错,他很聪明,学什么都上手快,如果是他去的话……” “够了够了。”耿直婶摆摆手打断他,“赶紧走赶紧走,别在我面前互捧了。” 姜赦这才带着林枷走人。 倒是耿直婶看着他们的背影叹了口气,“要是这两个孩子能像普通人一样上学就好了,多好的苗子。”但她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不过最近学校的氛围确实不太一样。 可能是期中考试快到了,也可能是因为学校马上要进行一系列的活动。 这一切都与姜赦无关,他依旧和林枷勤勤勉勉地做着普通的工作,但林枷或许有些不一样了,图书馆已经无法满足,姜赦偶尔会看见林枷站在教室外面认真地记着笔记。 他觉得他太辛苦了,又觉得高兴。 看吧,这就是林枷。 就在姜赦觉得自己太闲,是不是应该再找一份工作的时候,他和林枷的人生,也终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038 春天转眼过去大半,姜赦的个子倏地长了一大截,高挑挺拔的身材包裹在薄薄的流畅肌肉中,既性感又帅气,漂亮的五官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在学校里很是显眼。时常有女孩远远地看着他,含情脉脉躲在树木后面,一眼又一眼,偶尔也会有男孩。 这个时候姜赦是什么人,在做些什么,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大多数男孩的想法就更简单了,见得多了,又或者因为某个契机,成为朋友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例如—— 嘭地一声,篮球砸到栏杆上。 凉风拂过,姜赦慢吞吞把球捡起来,随手扔回去。 球场里的男孩冲球场外的大男孩招招手,“哎哎,你要不要来打啊?我们这还缺一个人,那家伙今天请假了。” 这天万里无云。 姜赦觉得太阳有点儿刺眼,他眯了眯眼,“好啊。”说完单手撑着栏杆一跃而过,回头冲旁边的林枷笑,“今天运气不错。” 大男孩似乎被淋了一身金色的粉末,在阳光下闪烁着春夏的光辉。 林枷挑挑眉,“我去给你买水。” 结果一转身,就撞见两个女孩儿。 女孩儿小心翼翼地瞅了不远处的姜赦一眼,“那个……你是林枷吧?” 林枷顿了一下,眸中掠过一丝惊讶,他没想到这个女孩竟然知道他的名字,他走神了一会儿,女孩的脸色立即就红了,“不好意思,我记错了吗?” “没有。”他微微一笑,“有什么事吗?” 这话刚说完,另外那个女孩的脸色也面红耳赤地盯着他。林枷心里一阵莫名,但他没有忽视女孩一开始看着姜赦的目光,天生的敏锐很快让他心里有了个大概的想法。姜赦太耀眼了,就算他本人没有自觉,旁人却看得清清楚楚。 他已经知道女孩想找他说些什么,但他还是做出茫然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甘茶 作者:小不烈癫 分卷阅读42 的表情,“怎么了?” “我……”女孩支支吾吾了一阵子。 最后还是她旁边的女孩儿说:“我们想问,能不能给我们那个人的联系方式?” “联系方式?”真直接。 林枷微微蹙起眉头,似乎很苦恼,“抱歉,我们在学校这么一段时间了,你们应该也知道,以我们的条件……应该不会有手机之类的东西。” “这样啊……”女孩失望地低着头。 “等等。”另外那个女孩突然拿出一个信封,“那你能不能帮我们把这个交给他?” 情书。 林枷顿了一下。 女孩期待地看着他。 就在这时,另外那个女孩又拿出另一个信封猛地塞进他手里,面红耳赤地说:“这个是你的!”说完就急匆匆地拉着女孩跑了。 手里多了两封情书,其中还有一封是他自己的,林枷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站在树木的阴影中,神情晦暗不明。 他这一趟去得有点久,结果等到他回来,许多女孩围在篮球场外,那边已经没有他站的地方了。 林枷面无表情地站了一会儿,待他反应过来,矿泉水瓶已经被捏凹了一块。 春夏之际,天气变得也很快。 前一秒还晴空万里,下一秒便乌云密布。 雨水淅淅沥沥地落下来,正好这节的体育课也要结束,伴随着最后一次篮球砸进篮筐的声音,球场里的男孩们也渐渐散去了。 雨水越下越急。 年轻的男孩女孩们焦急地朝避雨的地方跑。 林枷倏地被撞了一下肩,蓦地回过神来,却又一瞬茫然起来。 阿赦跟着人群一起去避雨了吗? 他应该怎么办? 硕大的雨珠敲打在身上竟然能给人带来些微的疼痛感,林枷犹豫了一瞬,下意识从不起眼的角落走出来,“阿赦、阿赦!” 匆匆忙忙的人拥堵而来。 他的声音被淹没在嘈杂的雨声中。 可就是这样的—— 林枷看到了人群中高高举起的双手。 那双手离他越来越近,而后瞬间消失,最后拨开人群,身上汗水和雨水混杂的大男孩用力抹了一把脸,浑身湿漉漉的模样十分狼狈。 姜赦眯起眼冲他笑,有些得意地说:“还好我没走,我就知道你在等我。” 林枷心口一颤。 他捧起姜赦的脸,指间细细摩挲着他的眼角。 他看了他一眼又一眼。 含情脉脉地看了他一眼又一眼。 光明正大的,不是站在树木后面,就这么站在姜赦面前,仔仔细细地看着他。 “阿赦。” 姜赦按住他的手,眼里还带着笑。 “嗯。” 林枷缓缓靠近,抵住他的额头,低声说:“阿赦,我口袋里有一个信封,你拿出来。” 姜赦顿了顿,随即便看到了那封粉色的情书。 雨声变得更大了。 林枷放高声调,几乎带着些尖锐。 “阿赦,你决定好了吗?” “你已经想清楚了吗?” “我想知道。” 他忽然低下头,声音压抑:“我好嫉妒。” 他沉不住气。 完全沉不住气。 讨厌。 嫉妒嫉妒嫉妒。 林枷黑色的眼眸执着而又疯狂,他真正的眼神,总和他平静温和的漂亮面孔大相径庭。他真正的性格,也总与他表现出来的模样不同。 姜赦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露出神情,但他已经感受到了,林枷发颤的双手,也已经看到了,林枷咬牙切齿狰狞的模样,像地狱里的恶鬼。 可他并不介意。 姜赦的笑渐渐收敛,他低头看着林枷,表情很认真。 他觉得现在这个时候不应该露出任何轻佻的表情。 “对不起啊,林枷。” 他语调温柔,说出了宛若拒绝的话。 即便如此,林枷也只是微微垂下头,□□从后颈白皙而漂亮。 但他没有放手的意思,只是下意识地更贴紧姜赦,手指用力得有些泛白。 他用力得姜赦都觉得自己的脸开始痛了,姜赦有点儿没法想象自己的脸被林枷用力捧住的样子,既觉得好笑又觉得难过,他小心翼翼地掰开林枷的手指,而后凑到他耳边,低声说:“对不起啊,林枷,让你等久了。” 林枷一怔,姜赦扣住他的双手,与他十指相扣。 姜赦忽然说:“我也很嫉妒啊。” 林枷微微推开,试图抬头看他,但姜赦突然将他抱住,脑袋埋在他颈间,闷声说:“林枷,别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被喜欢啊,你脾气好,长得又好看,喜欢你的人一点也不少啊。” 林枷愣了一下,用力抱住他,低头说:“那你就早点说啊。” “可是我觉得,你这么好,被这么多人喜欢也是正常的。”姜赦声音里似乎带着笑意,“所以我也很高兴,很开心,看吧,这就是林枷。” 林枷摇摇头,“没有关系的,这样的林枷只喜欢姜赦。” “是啊。”姜赦轻轻蹭了他一下,“这样的姜赦也只喜欢林枷。” 他想了很久。 从小时候的事情想到长大的事情,再稍微想了以后的事情。 没有林枷绝对不行,太可怕了。 没有什么比失而复得更高兴的事情,也没有什么比得到之后再失去更令人绝望。 林枷的身体忽然微微颤抖起来。 春夏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但整个运动场已经空荡无人,寂静得只能听见雨水沿着树叶坠落地面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说了一句:“以后我们也要两个人一起。” “嗯。”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完结 ☆、039 “晴天了。”姜赦抬头看了一眼天,随即用力拧了自己的衣服一把,“衣服全都湿了。” 林枷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们回家吧。” 这场雨极其短暂,不过彻底霸占了学生们的课间时间,运动场的地面还湿着,于是这节的体育课全都被替换成了别的课,似乎远远都能听见教室里怨声载道。 姜赦捋了一把头发,“嗯,耿直婶早上还叫我们去她家吃饭,反正今天的事情都做完了,那就早点回去吧。” 太阳从云雾中露出来,炽热的阳光落到湿漉漉的衣服上,带来些微的温暖。 林枷看着姜赦的侧脸,尾指抽搐一下,而后默默地跟了过去,用力握住了他的手。 姜赦怔了一下,唇角弯起,举起手打量,“自从来了这里之后,我们好久没有像这样牵手了,以前的时候不觉得,慢慢才发现,普通人不会像我们这样。” 两人的手掌差不多大,手指相扣,似乎天生就应该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甘茶 作者:小不烈癫 分卷阅读43 在一起。 林枷垂下眼睑,“你介意吗?” 姜赦用力握了一下,“我喜欢和林枷牵手。” 林枷这才抿起唇角笑,“我也喜欢。” 回到家的时候耿直婶正准备收拾东西关店,两个大男孩前前后后地帮忙,耿直婶几乎找不到插手的地方。 信田叔回来得比平常晚了些,而且总是皱着眉头。 耿直婶和林枷正在厨房里做饭,姜赦却因为厨房太小被赶了出来,结果才出来,就发现信田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到家了,此时正坐在椅子上,拿着一支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他便坐在旁边发呆,目光却落在纸上。 过了一会儿,信田叔似乎终于难以忍受他的目光,说:“你看什么?这是期中考试的试题,我出完第一版了,现在正在做第二版。” 姜赦应了一声,随口问了一句:“难吗?” 信田叔手上的动作一顿,“难不难看每个人的水平,不过都是些书里的内容。” “书里的内容啊……”姜赦莫名想到了林枷总是站在教室门外认真做着笔记的样子,不由得喃喃:“不知道如果让林枷做的话,会怎么样……” “林枷?”信田叔有些惊讶,随即皱起眉头,“你可以让他来试试,我这里多印了一份,随便写写也无所谓。” “嗯?”姜赦眨了眨眼,随即走到厨房门口,“林枷,有个好玩的事情,你要试试吗?” 说着,却顺手拿起毛巾,将林枷的手从湿漉漉的水盆里拿出来,一边仔细地擦着,目光柔和地说:“去试试吧。” 林枷微怔,觉得他有些古怪。 但姜赦已经将他推出了厨房,直到摁着他坐到椅子上,对信田叔说:“叔,让他试试吧。” 信田叔毫无表情地从包里抽出一张试卷和一支笔。 林枷彻底懵住了。 姜赦唇角微弯,黑色的眸子里似乎泛着淡淡的水波,他揉了揉他的脑袋,“你很努力不是吗?” 林枷下意识地握住他的手,有些茫然。 姜赦看了信田叔一眼,对方正低头皱眉盯着笔记本,他忽然拿起试卷,将自己和林枷挡住,低下头轻轻吻了林枷的额头一下,小声说:“要加油啊,林枷,明明很努力,却连考试的机会都没有,那不是太可惜了吗?” 林枷眸子暗了暗,猛地勾住他的脖子,仰头吻了吻他的唇。 “我知道了,谢谢。” 姜赦勾起唇,回了他一个吻。 “厨房就交给我了。” 说完将试卷交给他便转身走进了厨房。 林枷看着他的背影,好一阵子,直到信田叔重重地咳了几声才回过神来。 “看够了吗?” 林枷展开试卷没有应声,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耿直婶今天的心情似乎非常好,连洗菜都在哼着歌,一下做了许多菜,不过倒也用了不少的时间。 当他们出来的时候,林枷也恰好做完一张试卷,他把试卷交到信田叔手上,目光却直勾勾地盯着姜赦。姜赦总觉得他在期待些什么,转念一想便明白过来,凑过去小声问:“你做得怎么样?” 林枷眼神微亮,“可以。” 说完便凑了过去。 耿直婶又进厨房去了,信田叔低头看起林枷的试卷来。 没有任何人在看着他们。 姜赦捧起林枷的脸,随即发现他的脸颊缓缓红了起来,眸中隐约闪烁着期待,他不知怎么的,一下子就明白了林枷的意思,简直心有灵犀到让人脸红。 他微微低着头,抵着林枷的额头笑着问:“想让我亲你吗?” 林枷眼角绯红,勾起唇角笑,“嗯。” “我们是不是发展太快了?”这么说着,他却轻轻用嘴唇蹭着林枷的眼睑,而后一下一下轻轻地吻着他的脸颊,林枷压低声音说:“十几年了,不快的。” 姜赦笑了一声,耿直婶的脚步声似乎要往外面来了,他这才轻轻咬了咬林枷的唇,与他分开。 “咦,林枷你的脸怎么了?”耿直婶端着菜奇怪地问。 白皙如玉的面孔染上一层绯红,林枷面带微笑地摇摇头,在桌子下悄悄勾住姜赦的手指,嘴上却说:“这份试题我不太懂,让我有点紧张。” “试卷?”闻言,耿直婶坐到信田叔旁边,“林枷做的吗?怎么样?” 信田叔皱着眉头没说话。 耿直婶立即便担忧起来了,安慰林枷说:“没事的,你毕竟和普通的学生不一样,做得不好也是正常的。” 话音刚落,信田叔便将林枷的试卷放了下来。 他静静地打量着林枷,眼神里有许多说不清的东西。 林枷原本还觉得自己做得不错,这下突然有些怀疑起自己来,他刚刚还得意洋洋地跟阿赦说自己做得很好,于是立即变得坐立不安。 就在他忍不住想问出口的时候,信田叔说话了—— “林枷,你去参加自考吧,如果缺钱,我可以借给你,无论多少钱,我都会借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微博密码忘了换手机号了_(:з」∠)_微博没有了没有了,靠神交好了 ☆、040 “自考?” 李信田把林枷的试卷放到桌子上,“可以去试一下,林枷做的这份虽然只是普通的高三试卷,但就是在正式的学生里面,做到他这个程度的,也很少。”随即他便说起了自考的事情来。 屋子里忽然变得格外安静,只剩下李信田沉闷的声音。 林枷垂下眸没有说话,姜赦拿起林枷的试卷低头看着,他其实看不大懂,偶尔他也会和林枷一起站在教室外面,但更多的时候他也仅仅是在旁边看着,即便他真的重新投一次胎,能像正常人那样在教室里面念书,可能也是寻常人口中的学渣。 他只看懂了做这套试题的林枷很厉害,做错的题目用五个手指去数都嫌多余。 林枷真是太厉害了。 他在心里感慨着。 但坐在旁边的清俊少年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低垂着眼眸,长长的眼睫投下一片阴影,唇角抿起一个阴郁的弧度。 姜赦瞥见了他紧蹙的眉间,很快他便听见林枷说:“抱歉,信田叔,我不能去。” 李信田面色阴沉,“如果你觉得是因为钱的问题,大可不用担心,我可以给你,当然,你同样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这些钱都是要还的,只不过是迟一点再还。林枷,既然你有这个能力,为什么不去试试?” “抱歉。”林枷忽然站起来,“我想起来还有一点事,我先回去了。” “林枷——” 气氛一时陷入僵硬,李信田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还是耿直婶先笑了起来,“哎呀,怎么这就走了呢,我们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甘茶 作者:小不烈癫 分卷阅读44 饭还没吃呢,姜赦,你可不能走啊,婶特意给你们做的,等会儿吃完再带点回去。” 姜赦看着林枷离开的方向应了一声,手中却一直捏着林枷的那份试卷。 耿直婶的手艺一如既往地好,他尝了一口,笑着说了一句:“婶做得真好吃,林枷那家伙居然先溜了,等会儿不让他吃饭。” 耿直婶笑逐颜开,“哪有你这么说的。” 姜赦动作顿了一下,看着李信田,“叔吃完之后,能再跟我说一下自考的事情吗?刚才我没怎么仔细听。” 李信田愣了一下,手上不耐烦的动作却停了下来,他叹了一口气,“知道了,你们这两个小孩。” 这一顿饭吃了很久,姜赦从耿直婶家里出来时夜色已经很深了。 但仅仅几步的距离,他却没有选择直接回去。 夜风拂过,他双手撑着栏杆,望着楼下漆黑的道路,面容隐藏在黯淡的光线之中。耿直婶正打算关门,却瞥见他站在那神情晦暗不明,不由自主便走了过来。 “在想些什么?” “被吓了一跳,现在平复一下心情。”姜赦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耿直婶看不大清他的面容,却觉得这个大男孩的声音前所未有的磁性动听,他的变声期已经完全过去了,无论是作为一个人的模样,还是他的声音,都已经朝着男人的方向飞驰而去。 “什么被吓了一跳?”她惊讶地问。 “没想到信田叔会说出那番话来。”大男孩思索片刻,“还记得第一次看到信田叔的时候,他是那个样子的。”他比划了一下,同时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耿直婶立即被逗笑了,“哪有你小子学得这么夸张。” 随即姜赦叹了口气,“婶,林枷的事情,到时候拜托你们了,他总是想太多。” 耿直婶拍了拍他的肩,“放心吧,别看你叔和婶住这种房子,其实钱这种东西,还是攒了不少的,我们没有孩子,也没有什么负担。” 姜赦笑了一声,声音里隐隐带着羡慕,“能做你们的孩子真好……”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耿直婶的手微微一僵,姜赦心念一动,立即明白自己可能是说错话了,但很快,耿直婶又轻轻拍了他一下,试图让他放宽心。 “那可惜了,可能没有人有这种运气了。”耿直婶笑眯眯地说,“我啊,生不了孩子。” 姜赦没有说话,阴影中的双眼静静地看着她。 但耿直婶脸上却带着淡淡的幸福,“我和你叔,可以说是私奔的,年轻的时候,他家里人知道我没有办法生孩子,就一直想让我们分开,你叔那个人,有一次气急了,突然指着我对他父亲说——” 她的声音停了下来,姜赦懒洋洋地趴在栏杆上,歪着头看她,“说了什么?” 耿直婶表情一变,横眉怒目地说:“我娶的是这个女人,不是她的子宫,我喜欢她,能不能生孩子又怎么样?”说完她立即便笑了,“你看我学得像不像,说真的,平时你们看到他凶,那都是小意思,那天我是唯一一次看到他真的露出生气的表情,从那之后我就想,无论以后过什么日子,我都会和他在一起。” 姜赦似乎被她的情绪所感染,情不自禁地弯起嘴角,随即他感觉到一只微胖的手轻轻地放到自己头上,一下一下地抚摸着。 他忍不住眯上眼睛,想睡觉了。 “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你和林枷,可能和普通人不太一样,其实也就那么一回事,有什么关系呢?好孩子。” 他睁开眼睛,“你已经知道了吗?” 耿直婶拍拍他的脑袋,“看得出来,感觉不一样,一开始看见你们的时候,感觉就不一样,你们俩,可真够黏糊的。” 他有些不好意思,只好转移话题,“林枷真的很厉害。” “那你呢?” “我?”姜赦垂下眼眸,“我大概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如果要参加自考的话,他会变得很忙,以后可能不能经常在一起,他大概是在顾虑这个吧。至于我,无非是在学校里无所事事。” 耿直婶明白他的意思,“有点类似人生分叉点?” “人生分叉点?”姜赦弯起唇角笑,“他总是想太多,我不可能永远停留在原地。” 耿直婶不由笑了起来,“啊呀,看来我是白担心了。” 这话刚说完,走廊突然亮堂起来。 姜赦站起身,“婶,我先回去了。” 耿直婶冲他摆摆手,“走吧走吧。” 姜赦转身,迎着光对站在门口的林枷笑,“饿不饿?” 他举起手里的袋子,之前耿直婶让他带回来的饭菜,“对不起啊,都凉了。” “热一下就好了,是我先不对。”林枷接过袋子,关上门便站着不动了,“你生气了吗?” “有点,所以我是故意的。”姜赦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他。 “我不去。”林枷说。 “为什么?”他反问。 林枷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姜赦渐渐敛了笑意,眉目冰冷,漆黑的眼眸平静无波。他并非一直都是温柔明朗的大男孩,在面对那所孤儿院的时候,他的眼神一直都是冰冷的,只是这种危险冷漠的模样,他从来没有对林枷展现过。 “哦,那你是看不起我吗?觉得自己已经领先一步,自以为是地想要停下来等我。” 林枷蓦地抬起头,咬着牙说:“我没有。” “我们说过,要一直平安喜乐地活下去。”姜赦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也说过,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学一些东西,当时你明明是赞同的,现在一看,你只是为了哄我骗我吗?你总是会说一些好听的话,说要一起走下去的时候也是,最后却要我和你一起回到那个地方去。” 他想起了那天的事情。 他从没想过会以那种方式回到那种地方,只要想起来,都觉得胃在翻腾,头晕眼花天昏地暗。 但他知道这就是林枷。 林枷是这样的一种人,如果不是他把他从那个地方带出来,他会永远留下来。他没有那么介意自己是不是吃着人血馒头,只要世界相对平静安稳,他可以忍耐,他的忍耐力究竟到了什么程度,就连从小一起长大的姜赦,也不知道。 可姜赦是愿意的,带着这样的林枷一起跑,他喜欢他,想和他永远在一起。 然而路是两个人一起走的,他愿意为两个人的未来做出一切尝试,如果林枷不愿意走,他不会说什么,更不会责怪他,他了解林枷,所以明白谅解他。但话说回来,这条路是两个人一起走的,如果林枷不愿意走,他不会停下来。 就像回到孤儿院那一天,他宁愿去死。 他和林枷的人生分叉点,从来不是他姜赦未来做了什么,他林枷未来做了什么,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甘茶 作者:小不烈癫 分卷阅读45 而是在这里,他愿意走,林枷不愿意走。 作者有话要说:  啊昨天是元旦吗?那,祝大家元旦快乐!(????) 另外谁能告诉我,作者没有了文档,上哪去搞一份txt_(:з」∠)_ ☆、041 林枷垂着头,缓缓走过来。他坐到姜赦旁边,而后轻轻将脑袋架在了他的肩膀上,双手紧紧地搂住姜赦,低声说:“对不起。” 那件事一直是他们之间的伤痕。 “可是我……” “可是你害怕改变,胆小鬼。”姜赦垂下眸,他发现林枷的手指轻轻颤了起来,但有些事情他们必须说清楚,“别怕啊,林枷,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我们不是一直都在一起吗?时光不可能倒退,也不可能停留,可能,因为这件事情,你会跑得很快很快很快,那我去追你不就好了吗?” 这明明是很简单的事情,林枷总是想很多。 “我讨厌。”林枷极少露骨地表达了自己的厌恶,“除了这次,以后还有很多次,会变化,会改变,每当想起这个,我就觉得,以后我们会不会慢慢……”他的语速陡然加快,又渐渐缓下来,他张了张口,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接下来的话,只好用力搂住身边的人,力气大得几乎整个人都贴了上去。 就在这时,姜赦轻轻推了他一下,他愣了愣,乖乖地顺着他的力道松开手。 随即他看到了姜赦脸上的笑意。 “胆小鬼,我发现你越来越爱钻牛角尖了。”姜赦语气温柔,又略带责备,“真的,你以为我们究竟认识多少年了啊?一直以来的变化还不够吗,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想这些事情啊,当初逃出来的那个林枷究竟去哪里了。”顿了一下,他注视着林枷,声音很低,“如果今天的人是我,我跑得比任何人都快,也不再停下来等任何人,包括你,你会怎么做?” 灯光倏地闪了一下。 家里的电灯泡最近隐隐有坏掉的迹象,此时似乎终于到了极限,伴随着滋滋的电流声,最后嘭的一声脆响,空气里蔓延着一股怪味,房间顷刻间陷入了黑暗。 姜赦的夜视能力不太好,突然发生这种事情,下意识抬头去寻找光芒的来源,然而他还未来得及动作,紧接着便感觉旁边的人用力箍紧他。 他老是这样,力气可大了。 姜赦安安静静地坐下来,却能十分准确地感受到身边人的一切,他低下头,用嘴唇轻触林枷的脸颊,描绘他的五官,含糊不清地说:“你的答案呢?” 黑暗中看不到林枷的面容。 但姜赦知道他的模样,林枷的头发变得有点长了,漆黑的发丝温顺柔软,白皙干净的面孔天生就是一副好学生的模样,可现在不同了,他迈向了青年的年纪,身体骨架伸展开来,身材柔韧流畅与姜赦不相上下,他的唇很薄,应该是有点凉薄的唇形,平时总是弯起,宁静的眉眼亦十分平易近人。 不知不觉他们都长大了。 林枷用力攥着姜赦的衣服,他和姜赦这个夜间瞎子不同,黑暗中能清清楚楚看清姜赦的样子。 不安的心渐渐被姜赦抚平,他沉默半响,抿了抿唇,声线温润动人,用一种念情诗般轻柔的语调说着有些偏执可怕的话:“我会和你一样,追上你,或许我会更可怕,不会给你逃走的机会,囚禁你。” 姜赦动作一顿,随即亲昵地蹭着他的脸颊:“好啊,那你要加油了,林枷,我们一起变得更优秀吧。” “嗯。” 得知林枷决定去参加自考,李信田皱起的眉头也松了几分。 姜赦总觉得邻居两个长辈比他们自己还要关心他们的事情,但他们并不打算把感谢挂在嘴边。最近的一次自考他们是赶不上了,幸好林枷想法清晰,很快就决定了以后要考的方向,再糟也不会比以前更糟了。 李信田是个非常严厉的老师,林枷一下子变得忙碌起来。 两人的时间和过去的某个时间段逆转了过来。 天还没亮的时候,姜赦还窝在被子里睡得正鼾,旁边的人已经窸窸窣窣起床,外面一片漆黑,林枷披了一件外套,悄悄拿起书,搬着凳子拿着手电筒静静地看了起来。 他看得很快,也很细,在这种方面,他的天赋几乎是超群的,像是要把过去的十几年都补回来。 不过这对眼睛不太好,即便如此,他也不大愿意开灯惊扰了姜赦的睡眠,幸好夏天马上就要来了,天亮得很快,不一会儿天空便浮起一道明亮澄澈的光辉,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忽然眼前多了一杯水。 姜赦倚在门边,水杯轻轻碰了碰林枷的额头,小声埋怨:“你怎么不叫我起床?” 林枷阖上书,微微笑地看着他。 他怕自己要是提前开灯看了姜赦微微皱起眉有些烦恼的睡脸,会舍不得起床,当然这些话他绝对不会说出来。尽管如此,他还是握着姜赦的手把他拉下来亲吻他的鼻尖。 姜赦笑了起来,早晨的清辉悄悄在他脸上抹上一层淡淡的光彩,他的五官生得有些锋利冷冽的漂亮,偏偏他笑得眉眼扬起,一点儿也不高冷神秘,阳光映入瞳孔中,融成了浅浅的金色。 “早安。” “早上好。” 两人吃了点东西就出门去了,出了这道门便没有了交谈的机会。李信田极其严格地给林枷做了一份规划,即便在去学校的路上,也得回忆着起床之后究竟看了些什么东西。 姜赦配合地没有打扰,大多数时候不会觉得寂寞,因为林枷一路都勾着他的手指,两人在清晨寂静的道路上,一前一后,若无旁人。 当然,偶尔也会有一点小寂寞。 那是在运动场打完篮球流了一身汗之后,他和男孩们已经变得很熟悉,时常勾肩搭背相约打篮球,但结束之后,与疲惫随之而来的却是内心的空虚。 一直这样子下去是不行的。 他从来都清晰地知道这件事情。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喂,姜赦,我们走了。” 姜赦用毛巾抹了一把脸,冲他们摆摆手。 “哎,等等,明天你来不来啊?”赵西德狂灌了一口水,一边丢了一瓶没开过的矿泉水过去。 “明天不来。”姜赦接过矿泉水,“我去外面看看有没有别的事情干。” “哦,你还真辛苦啊。”另外一个男生拍拍他的肩,“缺钱不,我可以借你,不过要还的啊?” 姜赦拧开瓶盖,“我没有西德的那三倍利息可以还给你。” 赵西德一听到这个就不高兴了,转身踢了李昂一脚,“就你他妈会赚钱,下次再坑我捶爆你的狗头。” 李昂嘿嘿一笑,“那不是开玩笑嘛,哎,说真的,你要有难处就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甘茶 作者:小不烈癫 分卷阅读46 跟我们说。” 姜赦笑着挑了他们一眼,“放心吧,不会跟你们客气的。” “行了,那我们回去上课了。” 就在这时,一个女孩匆匆跑过来。 “赵西德!林茂呢?” “林茂?”赵西德一脸嫌弃,“他溜了,你不知道他被女朋友带走了吗?找他干嘛?” “哦哟林茂这只鸟王啊!又放我们鸽子啊!”女孩气得浑身的毛都快炸起来了,挽起袖子就抓起赵西德就气势汹汹地叨了起来,“找他干嘛?过段时间的晚会不是每个班都出一个节目吗,我们班搞的是乐队,林茂是主唱,他不在我们也顺不了流程啊,想找个人暂时替着,又找不到合适的,就算是顶替的,质量太差也会影响我们的状态啊,真烦,下次见到他非打断他狗腿。” 赵西德和李昂同情地看着她,“惨。” 忽然,女孩眼睛一亮,“要不,你们俩帮个忙?去试试?万一呢?” “别了别了,我们等会儿还要上课。” “哦。”女孩沮丧地低下头。 两个男孩到底还是心软,于是毫不留情地侧开身,把身后倚着栏杆喝水的姜赦供了出来,“要不,让他去试试?长得这么帅的,没见过吧?” 姜赦早就听到他们这边的动静了,没太在意,一口水还没咽下去,忽然三双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即将开一个金手指了,内心感到非常的罪恶_(:з」∠)_我很不喜欢开金手指的,未来要是看到有哪个写手不喜欢开金手指,很可能就是我了 ☆、042 女孩盯了姜赦一会儿,突然大叫一声。 “啊!”她用力拍了一下手掌,“你是姜赦!” 姜赦觉得女孩儿有点眼熟,对方已经笑眯眯地凑了过来,“我是田柚啊田柚,你忘了吗,我们在……” “我记起来了。”姜赦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我们见过,之前的事情谢谢你了。” “认识吗?认识就好办了。”赵西德用手肘撞了撞他的手臂,“接下来你有事吗?这会儿休息时间过去,我和李昂还有课,能帮个忙不?” 话音刚落,姜赦便看见田柚期待地看着他,要说有事他其实也不是真的有什么事情,况且之前在警局能够顺利出来,也是因为田柚并不计较。 顿了顿,他摇摇头,“没有。” 田柚立即笑逐颜开,“啊,那真是太好了。” 在教学楼之间的缝隙,阳光彻底被阻挡,风从这里穿过,也将里面的吉他声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 姜赦远远便听见了。 轻轻的哼唱声、懒洋洋的鼓声、还有吉他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的声音。 “嗨,我带人过来了。” 田柚喊了一声,一切戛然而止,她冲姜赦抱歉地笑笑,转过身便横眉怒目地瞪着伙伴们:“我带人过来了!你们好歹给点反应啊!” “哦……你都带了好几个人过来了,可是不是林茂就不行啊,其他人的状态完全不行。”男孩一边说着,一边拨了几下吉他,“好累啊委员,要不然我们换个节目吧,这个乐队根本就搞不下去嘛。” 另外那个人索性不说话了。 “不试一下怎么知道。”田柚说着走到架子鼓旁边敲了几下,“再说了,好端端把人家拉过来,我还不好意思呢,回头把账都算到林茂头上,而且,你们难道不想把林茂甩掉吗,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哇这种随随便便说不来就不来的人真是太讨厌了,踢掉他。” 伴随着田柚喋喋不休的抱怨,姜赦的眼睛也终于适应了巷子里的光线。现在是田柚他们班的活动课,他们待在这个偏僻的地方,除了他们几个,几乎没有别人。 田柚以外,弹吉他的是个剃着平头的男生,敲鼓的是个梳着蘑菇头的女孩,这实在是个有点简陋的乐队,毕竟他们是临时拼在一起的,但这一切对于姜赦来说,仍然是非常新鲜而奇妙的事情。 他并没有把这一切表现出来,心里还惦记着要另外再找一份工作的事情,因此面容冷静地问:“我需要做点什么?” “啊!”田柚回过神来,匆匆忙忙道了个歉,“真的对不起,就这么把你拉过来,你能试一下这首歌吗?你应该……会唱吧?”她递给姜赦一个笔记本,上面抄着歌词,说到这里她才脸色一变,万一姜赦不会唱这首歌,那不是白瞎了? 姜赦接过本子看了一会儿没说话,田柚的心都快凉了。 “不会吗?”她几乎心如死灰地问。 “嗯……”姜赦眨眨眼,这才露出一点笑,“光线太暗了,我有点看不清楚,你等等啊,我走出去一点。”说完,他在田柚紧张的目光下走出了巷子。 他看了一会儿就回来了,速度快得田柚险些觉得他不会了,但他偏偏点了点头,“我会。” 田柚眼里迸发出一股惊喜,另外两人似乎也松了一口气。姜赦把本子还给她,说:“如果换一首可能我就不会了,不过前段时间学校广播几乎每天都放好几遍。”他笑了一下,补上一句,“我听得都快腻了。” “好好好,那真的太棒了!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你先清唱一段,可以吗?” 姜赦点点头,这是一首比较忧郁的歌,前期舒缓,中后期却渐渐变得压抑起来,他没怎么留意过这首歌究竟唱的是什么,但真的让他唱的时候,却又一字不漏地记得歌词,就连旋律也瞬间在脑海中转了起来。 三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姜赦张了张口,没忍住捂住半张脸,“你们别这样看着我……” 见状,另外那两人一愣,对视一眼,弹吉他的男孩率先摆摆手:“不看你不看你,你唱吧。” “嗯,别害羞!”敲鼓的女孩跟在后面说。 他们本来以为姜赦是那种不大好相处的人,这么一来,竟然一下看他顺眼许多,心里也多了几分期待,气氛瞬间缓和下来。 这时是今天的最后一节课。 两侧就是教学楼,一楼空着,二楼的学生百般聊赖地听老师讲着课,心已经飞走了。忽然,楼下隐隐传来低缓的歌声。 渐渐地,开始有吉他声追随着男孩的歌,紧接着,鼓声也有一下没一下地加了进来。 坐在最后的学生们悄悄地传着纸条。 是谁在下面唱歌啊? 有点好听哦。 窗那边的人,快看看啊,是谁啊? 上课好无聊哦,想下课。 …… 啪—— 讲台上的老师没好气地击了一下掌,“都给我回过神来,还没到下课时间。”说着走到窗边,对楼下大喊一句:“你们几个,到远一点去唱可以吗?” 歌声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甘茶 作者:小不烈癫 分卷阅读47 戛然而止。 过了好一会儿,等到老师的讲课声继续响起,楼下的几个男孩女孩才彼此对视一眼。 “嘘,小声点。” 姜赦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后脑勺,这是他头一回在别人面前唱歌,平时也不大有这个时间,犹豫了一下,他还是面色微红地问:“你们觉得怎么样?” 他直白得让三人愣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敲鼓的女孩说:“我们还是把林茂踢掉吧。” 男孩赞同的点点头,“就这么决定了。” 田柚蓦地转过身,满脸期待地盯着姜赦:“能拜托你明天也过来吗?” 姜赦苦恼地皱了皱眉,“我明天……” “有什么关系,你不也玩得很开心吗?”男孩冲他挤眉弄眼,拍了拍吉他板,笑嘻嘻地说:“来啊,我教你玩吉他。” 另外那个女孩抢着说:“你要玩鼓的话,我也可以教你。” 姜赦怔了怔,心里忽然泛起一股复杂的滋味。 就在这时,下课铃声也响了。 “哎呀!”田柚叫了一声,“我有点急事,得先走了,姜赦,你真的唱得超棒。”她做了一个鼓励的手势,说完便急匆匆地跑了。 另外两人也要走了,临走时姜赦和那男孩还帮女孩抬了一下架子鼓,但很快,也只剩下姜赦一个人。 学生朝着校门口蜂拥而去,整个学校几乎瞬间就空了。 姜赦的心情莫名有点糟糕,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觉得迷茫,转转悠悠不知不觉就在学校里面迷路了。 他其实认识这条路的,只是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想不起来出去的路了。 直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阿赦。” 姜赦脚步停下,唇角下意识弯了起来,清俊的面容迎着夕阳的光辉:“你来接我了吗?”说完,撒娇似的张开手臂,站在原地等林枷走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啊明明我觉得快完结了,为什么还要写这么久!!!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金手指写得我非常非常非常有罪恶感!! 不过这篇文断断续续竟然写了快一年了诶,不管怎么样,只有这篇我一定会完结的。 ☆、043 林枷微微一笑,四下无人,他轻轻抱住姜赦,任他懒洋洋地把脑袋搁在自己肩膀上,口中却十分敏锐地问道:“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姜赦抱着他没动,闷闷地说:“我刚才去唱歌了。” “唱歌?”目光滞了滞,他摸了摸肩膀上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低声问:“好玩吗?” 姜赦沉默片刻,声音里带着笑意:“嗯,很好玩,我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开始的时候觉得非常不好意思,结果慢慢地就被感染了,似乎忘了很多事情,又好像想起很多,然后他们好像很喜欢的样子……”说到这里,他又开始觉得不好意思。 林枷低下头,看见大男孩淡红的耳根,这一瞬间他好像听到心里泛起咕噜咕噜的声音,整颗心都化成了一滩水,又觉得有点儿酸。 “阿赦。”他用力抱紧姜赦,有些难为情地说:“不能让别人看到你这个样子。” “我知道。”姜赦懊恼地蹭了一下,“我不想瞒着你,就是因为想跟你说才会变成这样的,好像得意洋洋地跟你分享一样,你才是,别取笑我啊。” 第一次唱歌就能被人喜欢,但凡是个人都会觉得高兴,但他不想把这点小心思告诉别人,只有回到林枷身边才愿意坦率地表露出来。 随即林枷说:“我想听。” 姜赦这才抬起头,眼角眉梢都是快乐的春意,“我给你唱。” 傍晚时分,来来往往的上班族下班了,汽车引擎声与自行车铃声交杂在一起,疲惫的叹息与年轻人的欢声笑语此起彼伏。 这条路一点儿也不安静。 但林枷却完全把所有的事情置之脑后,身边的男孩轻轻哼唱着,这是林枷从未听见过的姜赦唱歌的声音,好像变成许多个人,快乐的调子变成了清亮的嗓音,忧郁的调子变成了低沉的…… 在林枷面前唱歌,他好像特别害羞,连两人勾在一起的手指都变成了粉红色。 可无论姜赦变成什么样,林枷仍然觉得他在黑暗中闪闪发亮。想起那一天姜赦抱着他说自己再也无法成为警察的模样,林枷沉甸甸的心渐渐变得雀跃起来,他从未如此替姜赦感到快乐。 他从未感觉这个春天如此生机勃勃。 所有都过去了。 他蓦地停下脚步,姜赦怔了一下,回过头迷惘地看着他。 “怎么了?” 林枷抬起手,轻轻抚摸姜赦的脸颊,低声说:“阿赦,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姜赦顿了一下,按住他的手,偏过头蹭了蹭他的掌心,却有些无奈地说:“被你发现了。” 他想去试试的,但这种话对他来说实在是难以启齿,甚至理智知道这是不应该的。所以他想,只唱给林枷听就好了,如果林枷也喜欢他的声音,即使不能去做,心里的遗憾也会稍微降低一点。 他想去试试的,但他也不打算去做。 这是不应该的。 这是现实不允许的。 可林枷真的太敏锐了,一下子就捏住了他藏在心底的克制,然后毫不犹豫地解放出来。 林枷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无论你想做什么,都去试试看吧,我们现在已经没有那么辛苦了,普通的衣食住行也已经足够了,耿直婶他们知道的话,肯定也会支持你,就算没有结果也无所谓,我一定会考上的,到那时候,一切都不一样了,而且——”他细细摩挲他的眼角,认真专注地看着他,“你真的唱得很棒。” 他们若无旁人的模样已经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但他们谁也没有在意旁边的指指点点。 姜赦沉默片刻,眼中闪过克制、犹豫、挣扎等等情绪,漆黑的眸子里似乎泛着浅浅的水光。 不知过了多久,他蓦地把林枷抱进怀里,低下头小声说:“林枷,你真的超爱我的,连我想说什么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又把我的话完完全全堵了回去,幸好我们不是敌人,不然我早就死在你手下了。” 林枷垂下眸,语调温柔,“可是无论哪个方面,你都更胜我一筹啊,而且,我不会伤害你。” 他没有再多说,无论是姜赦颤抖的手指,还是他激烈跳动的心脏,都没有多说,这样就好了。 然而当他们回到家之后,却发现耿直婶他们家的气氛不太对劲。 门关得紧紧的,姜赦敲了门,耿直婶面色沉郁地走出来,冲他抱歉地笑,“今天家里来了特别的客人,不好意思啊。” 姜赦理解地点点头,离开之后却和林枷对视一眼,目光双双落到楼下那辆价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甘茶 作者:小不烈癫 分卷阅读48 值不菲的轿车上,但最后耿直婶和他们的客人似乎不欢而散了。 隔天姜赦如约和田柚他们见面,弹吉他的男孩叫方正,敲架子鼓的蘑菇头女孩儿叫孙雪子,田柚只是负责组织,并不参与其中,一来二往便过去了半个月,这时原来的主唱林茂似乎终于因为失恋而回到乐队之中,在接受到队友们无情的语言鞭笞之后,垂头丧气地坐在旁边听姜赦他们唱歌。 最后闷闷不乐地说:“老天赏饭吃的人就是不一样。” 姜赦听见了,摸了一把夏天的热汗坐到旁边,一边拿起矿泉水瓶一边对他说:“那你去,我喝口水。” 林茂之前其实和他打过篮球,关系倒也不错,闻言便笑了,捶了他一下,“你当我什么,说去就去?” 姜赦接住他的拳头笑,“主唱啊。” 孙雪子不耐烦地敲了几下鼓,“随便你们谁,快点。” 林茂啧啧摇头,“真是一群无情又冷漠的同学。”说着便走了过去。 林枷知道他们练习的位置,偶尔也会过来找姜赦,他脾气好面相也生得讨人喜欢,很快就和所有人熟悉起来。不过,他每一回过来都是找姜赦的,两个人的氛围完全没有旁人可以插入的位置,偶尔也会被放在一起调侃。 但调侃归调侃,大家也没说得太过,有些事情心里知道就好,摆在台面上总归有点不大好意思。 有一回他们先走了,方正倏地放下吉他,鬼鬼祟祟看了他们的背影一眼,而后转过头对同样在场的田柚等三个人说:“嘿,我跟你们说,我看到他们回家的时候牵手了。” 晚会马上就要到了,田柚被选做晚会主持,正捏着稿子神神叨叨。 林茂握着手机对着里面的美女照片面露痴相。 孙雪子今天生理期,烦躁地连敲几下鼓,倏地把另外两个人惊醒,然后凶神恶煞盯着方正说:“关你屁事,关我屁事。” 方正之前喝了很多水,刚想去上厕所,这么一来尿意都被吓了回去。 他也就那么八卦地随口一说,连忙点点头,“对对对,你说得很有道理,非常有道理。” 于是另外两个人继续之前的事情。 在不远处,因为忘了东西而折返的姜赦和林枷又悄悄地转过身去。 “阿赦,我们交到了很好的朋友。” 姜赦眼含笑意,没有说话。 最后他们上台的时候表现得都不错,当然姜赦并没有上台的机会,他不是正式的学生。可当别人问起的时候,那几个人却都相当得意地说,他们不是三个人,是四个人,他们在台上表演的时候,还有一个人在后面冲锋陷阵。 在学生时代搞乐团,对年轻的男孩女孩们来说是一件非常酷的事情,很快,就连姜赦也迅速地为人所知,原本他只是在小范围的女生里面被知道,再加上打篮球那群朋友的添油加醋,现在就连男生那边,知道的人也不少。 更何况,他们的乐队并没有解散,在比赛结束之后,玩票性质的,学校里的各个角落经常会有他们的声音,与其他几个人不同的是,姜赦很认真,他从方正那里学到了吉他,从孙雪子那里学到了爵士鼓,又从林茂那里学到了更多东西——林茂是个艺术生。 而林枷同样的,知道他的人也越来越多,不过他的受众群体和姜赦不大一样。 也许是李信田给学校里的老师打过招呼的缘故,每当林枷在看书遇到不懂的东西,总有老师愿意为他讲解,毕竟这些老师所学的东西并不仅限于他们所在的学科,五花八门,什么专业的老师都有,甚至有老师热情地招呼他到教室里面坐。 他是大多数老师心目中的模范生,是大多数学生心目中的学霸。 很快,半年便过去了。 自考马上就要开始,就在这个时候,姜赦刚刚和朋友们分开,忽然一阵风刮起,一张海报轻飘飘地落到了他的脚下。 作者有话要说:  与生俱来的唱歌天赋不是金手指是什么_(:з」∠)_罪恶感罪恶感罪恶感 ☆、044 这个时候,选秀活动轰轰烈烈地举行,去年一档名叫《星光》的歌手选秀节目收视率爆炸,第二年的同一时间段,海报宣传铺天盖地,无论是电视上还是网络上,这档节目都带着刺目的光芒出现在人们面前。 今年的夏天似乎特别长。 分明已经是秋天的时节,凌晨五点,光芒便透过窗户照了进来,林枷在睡梦中皱了皱眉头,随即忍不住抬起手遮住光芒,整个人便也悠悠转醒。 他下意识抱住身边的人,下一瞬,神智蓦地清醒了。 “阿赦?” 身侧空荡荡的,床铺也凉了,昭示着姜赦早已离开。随着考试时间的步步逼近,即便林枷心态再好,也不免有些紧张,他知道这是一场不能输的战争,因此总是忍不住捧着书多看一分钟,他本来应该是浅眠的人,结果现在每一回都睡得很沉。 就连姜赦什么时候醒来的也不知道。 他随手拿过床边的衣服穿上,不知怎么的,总觉得今天的衣服似乎不太合身,但他还来不及细想,隐隐听见外面传来了低低的歌声。 林枷愣了一下,拿着书推开门走了出去。 走廊里没有人,歌声是从楼下传来了,林枷只要一低头,便看见他的大男孩坐在台阶上,唇角含笑地弹着吉他哼着歌,乌黑柔软的头发因为没有打理而略显蓬松,漆黑深邃的眼似乎在注视远方,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 这是方正的旧吉他,他已经不用了,最近也对弹吉他感到兴趣缺缺,似乎已经腻了,随手送给别人,最后到了姜赦手里。 今天的太阳光格外的温柔。 光线柔柔地落下来,林枷倚在栏杆上摊开书,温柔地说了一句:“good m。” 早晨是他学英语的时间。 台阶上的大男孩抬起头,眸光微软,笑意更深,弹着吉他哼着歌,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站在栏杆上的——他的男朋友。 他在为他的男朋友唱歌。 而他的男朋友微微笑地回望着他,眉眼清俊如青山绿水,微风拂来,他的男朋友用温柔的嗓音背诵着他听不懂的英文句子,却情深如春天里的情书,轻飘飘地落在他身上。 这一切直到耿直婶家的特殊客人到来。 许久那场不欢而散之后,这位客人沉寂许久,又再度来临,最近来得更是频繁,比起一开始的阴气沉沉,最近总是眉眼带笑,连带着耿直婶和信田叔,也变得高兴许多。 特殊客人是一位老太太,信田叔的母亲,已经不年轻了,但依旧精神健康,模样和信田叔有几分相似,就连气质也十分相近。 老太太会坐着价值不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甘茶 作者:小不烈癫 分卷阅读49 菲的老轿车来到这栋近乎废弃的建筑,车里还有司机等候,她很喜欢姜赦和林枷,姜赦会哄人开心,而林枷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家长会喜欢的孩子。 姜赦总觉得信田叔他们住在这栋建筑的时间不会太久了,但对于他和林枷来说,只要珍惜现在就够了。 不过姜赦今天也起得太早了,等到老太太进屋和耿直婶聊天,林枷才想起来这么一回事,挑着眉问他:“阿赦,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岂料姜赦倏地脸色大变,急匆匆地看了一眼时间,“糟了。” 林枷有点儿担心,“发生什么事了?” “嗯——”姜赦拧起眉头,忽然几步冲上来,捧着林枷的脸亲了一口,随即眉头舒展,脸上的笑意便化了开来,“不告诉你,今天帮我请个假,我要出去很久,等我回来。” 说完,他笑了一声,抱着吉他用力揉了一把林枷的脑袋,不等他反应,便轻盈得像一只敏捷的大猫,几步跃到了楼下。 林枷怔怔地看着他的大男孩离去的背影,半晌,失笑地摸了摸嘴唇,再度捧起书,迎着今天的晨光—— had i the he□□ens’embroidered cloths, & with golden a, the blue and the dim and the dark cloths of night and light and the halflight, i ;under your&: but i,being poor,h□□e only my dreams; i h□□e spread my dreams under your&; &ly bebsp;you tread on my dreams. (译:若我有天国的锦缎,以金银色的光线编织,还有湛蓝的夜色与洁白的昼光以及黎明和黄昏错综的光芒,我将用这锦缎铺展在你的脚下。可我,如此贫穷,仅仅拥有梦;就把我的梦铺展在你的脚下,轻一点啊,因为你脚踩着我的梦。——《他希冀天国的锦缎》) “林枷,吃早餐没有啊?”耿直婶推开门,“奶奶今天带了蛋糕过来,哎,姜赦呢?” 林枷阖上书,微笑着说:“谢谢,阿赦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先走了。” “重要的事?”耿直婶摇摇头,“真是的,有什么事情也先吃了早……”她的声音骤然一顿,指着林枷说:“哎呀,林枷,你今天怎么穿了姜赦的衣服?” 林枷蓦地一愣。 就在这时,李信田也提着公文包走了出来,随手塞了一个小蛋糕盒到他手里,皱着眉说:“还愣着干什么,该迟到了。” “等等——”林枷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只觉得耳朵发烫,但李信田只是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有什么问题吗?” 林枷摸了摸耳朵,捂着半边发热的脸,几乎哀叹着说:“有点……” 耿直婶满脸促狭,打断了他的话:“没问题,就这么去吧,正好今天奶奶的司机送你们过去。” 信田叔又适时放了一个冷眼,林枷只好浑身燥热地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还有几章就完结了,因为我觉得……没有什么是更困难的了_(:з」∠)_ ☆、047 他们是被拍门声吵醒的。 姜赦迷迷瞪瞪睁了睁眼,嘟囔一声又闭上了眼。今天是周末,哪儿也不用去,过了一会儿,姜赦皱起眉睁开眼,却发现一双清浅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他忍不住捂住那双眼睛,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昨晚我好像有点过分。” 林枷眨了眨眼,长长的眼睫挠得他掌心发痒,下一瞬他松开手用力抱紧林枷,“可是我不会道歉的,可能以后也会忍不住。” 林枷这才笑着抱住他,细细地亲吻他的发梢,“可以啊,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因为很舒服,不只是这样,和阿赦做什么都觉得很舒服。” 他刚说完,姜赦这才发现自己一直维持着压在他身上的姿势,他恍惚想起自己昨晚也是这样倒下的,连忙挪开,林枷的上半身其实有点发麻了,可他只是用额头轻轻捧了捧姜赦的脸颊,低叹着说:“真想一直这样睡下去。” 昨晚的记忆一点点回来,姜赦吻了吻他的额头,“身体有觉得不舒服吗?” 林枷摇摇头,“应该是辛苦你了,明明那么累了,还要你帮我清理。” 姜赦刚想说点什么,拍门声又响起来了,简直要让人觉得那人想把门给拍烂。他重重叹了口气,和林枷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套上衣服才开门,房间里的味道经过一晚上已经都散了,结果一开门一群人就汹涌地挤了进来。 赵西德劈头盖脸就说了姜赦一顿:“好啊你这个家伙!什么时候去参加星光的,居然一声不吭,你太坏了,太坏了!太过分了,居然一声不吭把这么大的事情隐瞒下来!早知道你去参加那玩意儿,哥们几个就带着给你打横幅加油去。” 姜赦挑了一下眉,“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孙雪子便笑着打断了他的话,“以后出名了别忘了我们,同一个乐队的,可别忘了带我们飞。当然,我是开玩笑的,我对出名才没有兴趣。” “我……” 方正和林茂一屁股挤开孙雪子,激动地说:“不愧是我们带出来的穷小子,你要咸鱼翻身啦!” 接下来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姜赦完全没有插嘴的余地,他索性不说话了,等着这群人说完,又等他们叽叽喳喳地讨论完。 学校那么大,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认识的这群人,不知什么时候起,无论是打篮球的,还是玩音乐的,都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十分熟悉的朋友。 这群人虽然聒噪,但姜赦看着看着,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换做以前,这是他完全不会去想象的画面。 林枷悄悄握住了他的手,姜赦下意识与他五指相扣,回过头恰好看见他眼里的笑意。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拍了拍门,李信田拿着手机出现在门口,一张沉闷刻薄的脸流露出明显的惊讶,但他看到满屋子的年轻人之后,脸色又渐渐沉寂了下来。 “姜赦,你是什么时候去参加的星光?” 突然看到眼熟的老师出现,在场的学生们顿时间噤了声,老实得像一个个鹌鹑。 姜赦见终于有自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甘茶 作者:小不烈癫 分卷阅读50 己插话的机会,这才说:“一开始。” 从他见到那张海报开始,没有犹豫的一开始。 顿了顿,他才好奇地问:“你们怎么知道这件事?” 田柚一脸见了鬼似的盯着他,“你上电视了,你不知道吗?昨晚网络就开始狂放你的消息了,说你长得好唱得也好,那几个评委都想着你,而且镜头还给了你特别多的特写。这事你居然不知道?” 姜赦和林枷对视一眼,彼此都有点儿脸红。 知道才有鬼了。 李信田到底是这里最年长的人,他严肃地看着姜赦:“虽然你现在过了初选,但你知道以后有多难吗?越到后面,就需要越多的东西,例如钱。” 化妆、服装、还是别的什么各种打点,没有几个人喜欢看土包子上电视,也不知道土包子在幕后会被为难成什么样。 气氛又冷了下来。 但姜赦黑色的双眼却格外明亮地走到李信田面前,“我不知道,叔,我没有什么好怕的。” 本来就一无所有,即使站在那个舞台上被万人嘲笑,也没有什么比他和林枷在寒冬的夜里,蹲在花坛边瑟瑟发抖吃着压缩饼干更穷困的事情了,也没有什么比那所□□杀人的孤儿院更恐怖的地方了。 他已经无所畏惧了。 这个时候他已经像一名挺拔的青年,青松般立在悬崖与万丈深渊对峙。 李信田看着这个被迫迅速成长的男孩,压低声音问:“你做得到吗?” “做得到。” 这一次回答的人,却是林枷。 林枷微笑着,此时却谁也不会觉得他是那个温和好脾气的年轻人,他微微仰着下颚,略显傲气,双眼尽是锐利的锋芒。 然而他也只是斩钉截铁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他做得到。” 房间里鸦雀无声,沉寂了一会儿,田柚忐忑地举起手说:“其实,没有问题啊,要化妆的话,我们可以啊。”她一把抓过孙雪子,脸红了红,“别看我们这样,放假的时候还是会化一下妆的,雪子超厉害的!啊你们别这么看我啊,女孩子爱美是应该的!” “不,也没有,田柚你居然是这么厉害的人吗?”方正惊诧地说着,完了笑着捶了捶姜赦的肩,“我有个叔叔是开乐器行的,你要乐器的话,借给你还是可以的,对吧林茂?” 林茂想了想,说:“全国初选结束还要半个月的时间,到下次你出场应该是一个月时间吧?有什么需要的我也可以教你,不行的话回头我去问老师就好了,而且马上就要暑假了,我们还有很多时间。”——说到底他还是个很优秀的音乐艺术生,虽然他满脑子把妹。 赵西德那几个人就更简单粗暴了,“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们有的是力气啊,我们就是你的最佳粉丝,给你去拉横幅加油。”说完捧着脸做出大声尖叫的样子。 “不过衣服就有点麻烦了。”田柚是做文委的,脑子一下就转回来了。 于是他们立即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 姜赦看着他们,觉得自己好像有很多话想说,可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让他像个傻子一样站在原地,最后只能紧紧握着林枷的手,微微发颤。 就在这时,一只宽厚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脑袋。 竟然是李信田,这个面相略微冰冷的中年男人鲜少露出了柔和的神情。 他说:“这样我就放心了。” 姜赦诧异地看着他,李信田已经收回了手,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说:“其实我也有话要说,学校知道了姜赦的事情之后让我来告诉你,如果你愿意的话,学校愿意赞助你。”他没等问为什么,直接说,“其实是这样的,马上又到了新的招生季,如果你愿意在星光多提我们学校几句的话……” 接下来的话他不用再说,大家都已经明白了。 所有人都看着姜赦。 但姜赦突然低下头,沉默了起来,只有林枷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现在肯定没有办法说话了。 于是林枷说:“好。”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得到回应之后,也不再拘泥究竟是谁给出的回答,又说了一会儿,才先后散去。 “喂,姜赦,咸鱼翻身的机会来啦。” 最后一个人说完这句话,房间里才再度回归寂静。 林枷坐到姜赦旁边,“人都走完啦。” “嗯。”姜赦应了一声。 “这个时候可以不用忍着也可以了。” 但姜赦却缓缓抬起头,眼眶通红地摇摇头,“不行,现在还不可以。” 他看着林枷,却发现林枷的双眼不知什么时候也红了,于是他说:“你可以哭,我知道你肯定很高兴。” 然而林枷也摇着头拒绝了,“不可以,我等你一起。” “嗯,我也等你。” 巧的是,姜赦再度上台的时间和林枷考试的时间竟然是同一天。 但他们并没有非要黏在一起的意思。 那一天天还未亮,他们便醒了过来。 两人倚在栏杆上,看着太阳渐渐东升,光芒顷刻间覆盖大地,两个年轻人最后交换了一个吻,接着便毫不留恋地分开了。 他们伸出拳头对着碰了一下,秋风卷起一片萧瑟。 “走了。” “晚上见。” 星光舞台—— 斑驳的光彩令人眼花缭乱,主持人在台上妙语连珠逗着笑,几名评委则坐在台下神态各异,而在他们身后,则是犹如人墙般的观众。 田柚小心地看了一眼就给吓了回来,“你ok的,姜赦,你超棒的!别紧张!” 姜赦喝了一口水,没听清,“什么?” “什么?”田柚被他问住,半晌她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哎呀我也不知道!反正你行的!听我的就对了!你今天超帅!” 姜赦本来就有很棒的底子,田柚觉得自己根本不用在他脸上抹什么,当然,精心装饰之后又是另外一回事,田柚虎着脸说:“姜赦,你今天要冷,要酷,知道吗?”她用化妆品深刻了姜赦的五官,眉眼都是一股冷冽,恰好是现在小女生喜欢的类型。 姜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眯起眼笑了起来。 田柚翻了个白眼,“你笑得太可爱了。” 于是姜赦淡淡地勾了勾唇。 田柚这才比起大拇指,“完美。” 这时有人匆匆地赶来推了姜赦一把,“快快快,马上就到你了,准备准备。” 姜赦没吭声,他回头看了田柚一眼,田柚还保持着对他竖起大拇指的姿势,孙雪子刚上完厕所回来,担心地问:“姜赦,你要不要喝点水啊?” 姜赦又眯起眼笑了起来,“不用了。” 田柚的脸立即黑了,于是他只好把笑又收回去。 孙雪子看了,忍不住笑了一声,“加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甘茶 作者:小不烈癫 分卷阅读51 油。” 姜赦点点头,他转过身看向台上,隐隐约约似乎看到观众席里的熟人。 有赵西德、有林茂—— 他们真的拉起了很大的横幅,一伙男生在最显眼的位置张牙舞爪。姜赦知道他们都是应该上课的时间,是千辛万苦请假过来的。 就在这时,音乐声停,马上就到姜赦了。 他该上场了—— 但他站着没动。 田柚和孙雪子几乎露出一模一样的表情,满脸担心,“姜赦?” 姜赦背对着她们站了一会儿,直到主持人念起姜赦的名字,他才迎着光向前走。 田柚和孙雪子愣了一下,对视一眼。 “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 “真是的,大家都是朋友,说什么谢谢啊。” 说完,她们自个儿的眼眶却忍不住红了。 考场外—— 钢铁大门紧闭着,门外人山人海,有粗悍的光头大汉,有中年女人,也有紧张的书呆子,自考是一个面对所有人的战场。 林枷站在角落等着时间,他没想太多,甚至连紧张这种感情似乎也忘记了。 但他隐隐听到后面有个声音,回头一看,发现耿直婶和信田叔提着一个保温瓶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方正,提着一个袋子。 耿直婶笑着打开保温瓶,“今天你走得也太早了,早餐没吃吧,我给你煮了,还是热的,先喝点粥吧,要考试,可不能不吃早餐。哎呀,姜赦那也是的,不过让田柚给他带了一点过去,我和你叔完全不适合那种地方。” 林枷怔了一怔,目光瞬间软了下来,结果保温瓶,“谢谢。” 李信田严肃着脸提醒他:“笔什么的都带齐了吧?交卷的时候别忘了写名字,知道吧?” 林枷点点头,还是那两个字。 “谢谢。” 随即他的目光移向方正,方正一看终于轮到自己说话,连忙跳出来说:“我这里面有药,你现在有什么不舒服的不?” 林枷摇摇头,“没有,谢谢。” 他的话其实不多,只是心里突然觉得特别难受,是那种生理性的难受,他想到姜赦,想到那个夜晚姜赦问他要不要从孤儿院里面逃出去。 他喝了一口粥,到底还是比姜赦先流了一滴眼泪。 “阿赦,谢谢。” 伴随着嘎吱一声,铁门开了,考场,也开了。 耿直婶慌慌忙忙地收拾东西,李信田还是忍不住多问几句,方正在身后喋喋不休,林枷对他们点点头,“我已经准备齐全了。” 说完,他走进铁门。 在经过的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眼前一黑,仿佛有一块黑色的幕布遮住了他的视线。 他顿了顿,伸出手,用力撩开这块黑色的幕布。 而另一边,姜赦也终于从后台走了出来。 几乎同时间,他做了和林枷同样的动作。 他撩开这块幕布—— 眼前的光景令他们下意识地眯住双眼。 但很快,他们又睁开双眼,对刺痛双眼的光线毫不畏惧,坦然地迎接万丈光芒。 【正文完】 分卷阅读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