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于十七岁》 正文 第 1 章 死于十七岁 作者:傅愚 第 1 章 《死于十七岁》作者:傅愚 文案 你爱我吗? 你会爱我到死吗? 他的青春被刻成了你的爱情神话,那我呢? 新文预收耽美灵异《见鬼》丧逼摄影师x废柴小天师 百合快穿《女权之路》 内容标签: 异国奇缘 爱情战争 西方罗曼 复仇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伏尔甘,夏缪沙 ┃ 配角:夏洛特,欧文斯,艾米丽,奥斯汀 ┃ 其它:欧风 第1章 巴黎 此岸是一片鲜红交织的血海,腥甜馥郁的气息充溢着鼻腔,澄净如水的眼眸里,映着一片血红色阴翳。他们的人生不过是血海孤舟,只是不知彼岸是不是另一片蓝天碧海。 烈火焚烧着那张金色的画卷,温暖的童年岁月,亲密和睦的家庭关系,甜美的梦境,随着烈焰的吞噬枯萎颓糜,随风飘散,再无人记起。 那天晚上,哥哥把年幼的弟弟从血泊中抱起。踩着爸爸妈妈的血,从巴黎仓皇逃窜。 那死亡本身就是一场葬礼,葬送了哥哥的青春时光。他的爱情,他的希望也随着那个夜晚一同葬送了。他的余生,将背负着仇恨的走下去。他虽不愿,却也无能无力。 十年已逝。命运的齿轮却从未停止运转。他们终将奔赴属于他们自己的命运。 . 明艳的花摇曳着喃喃私语地情话,麦浪涌动成深绿色海洋。 他才刚满十七岁,正值青春。和这个春天所有的美好的事物一样,这个澄澈的海水一般的少年,他的眼眸里燃烧着永不熄灭的爱的火苗。柔软的深栗色发卷在头上,在眼角卷起,柔和了少年消瘦的轮廓。 哥哥站在他身边,默默的替他扣上衬衫领口上最后一颗扣子,纤细苍白的手指环绕,系上松散的领结。解下珍珠袖扣,扣在弟弟的衬衫袖口。最后环住了弟弟的肩膀,轻轻地抱住了他。 ‘夏缪沙,到了巴黎,记得来信。’有千言万语,忧虑深重,夏洛特说不出口。他只是望着弟弟,那是一种望穿秋水般的寂寥。那双眼睛,万般深沉热烈的激情与爱意曾翻涌,而今燃尽成灰,在眼眸里消弭暗淡。 明明已是暮春,夏洛特仍披着一件厚大衣,大衣下的身躯消瘦嶙峋。他的脸上是一种毫无血色,近乎病态的苍白,明明正值青年,却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他比夏缪沙大十五岁。岁月未曾放过他,将年轻时的声色犬马镌刻成苍老疲倦。活着的人背负着逝者的期待与痛苦在世间苟活,那种幽暗的情绪,已然化成万斤重担,压在他身上,成了伤寒,成了痨病。 他凝视着夏缪沙渐渐远去,车轮滚滚,尘土飞扬,人影消散。他终于忍不住重重的咳嗽起来,用白色手绢掩住苍白的脸,手绢上阴开鲜红的血迹,触目惊心。仿佛就在一瞬间,整个春之世界就走向凋零枯败,死亡的藤蔓在灰败的空气中疯长,将他包围缠绕。 夏缪沙或许永远不会懂得哥哥的痛苦。夏洛特曾看着家人被残忍的杀害,曝尸街头,这个家族曾经带给他的荣光转瞬化成阴影。他与世界的纽带被残忍的撕裂,所有的联系都被剥夺。在着人世间,最后与他血脉相连的人,就只剩下夏缪沙。夏缪沙是他灰暗人生最后的希望,是冰雪中的炭火,沙漠中的甘泉。 他脑海中渐渐浮现出另一个人影,他的身形已然模糊,他的笑容却是永远无法磨灭的回忆与梦魇。这使他回想起他早已逝去的青春岁月,他曾经的光芒万丈。他惨白的脸上浮现出病态的红晕,他笑了,眼角是浅浅的泪痕。 . 离开巴黎的那年,夏缪沙才七岁,曾经繁华的痕迹化成朦胧的泡影,埋藏在梦的角落,晨露挂满草叶时,便也随风消散。如今他坐上马车重返巴黎,回到他梦里的故乡。巴黎,每次念出这个字眼,夏缪沙总是会感到一种莫名的颤栗,他说不清他此刻心中复杂情绪,只是嘴角微微弯起,刻做成熟的忧郁掩饰不了跃跃欲试的期待与欣喜。 马车早已残破不堪,是他们兄弟从巴黎逃亡到这里时坐的。赶车的是村里老实年轻的农夫,哥哥给了一些钱,交代他到了巴黎,照顾弟弟。 明媚的春光从车顶上透过来,大海苦涩清新的气息扑满鼻腔。蔚蓝的海水卷起苍白的浪花,拍打在马车走过的小道上。夏缪沙的手里一直握着一支碳棒卷成的铅笔和粗皮革边角料订成的稿纸,一直在写些什么。阳光亮的刺眼,夏缪沙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伊卡洛斯,孤注一掷的向着阳光的方向飞翔。他的眼神闪烁跳动,渐渐陷入一种近乎晕厥的痴迷。 他在想他。 夏缪沙不知道他的名字,夏缪沙是在哥哥随身带着的那本书上看到的那个人的。书的扉页上,画着他的炭笔肖像。画工粗略的近乎简陋,却掩盖不了他渗透了岁月与时空的芬芳。 他的目光是那样柔和,那样慈悲,仿佛能拥抱最柔软的温情,融化最坚硬的无情。明艳的光华从灰白色笔迹下溢出,在少年的心底深藏。 当问及他的身份时,哥哥夏洛特总是猛地合上书,闪烁其词。夏缪沙只知道他应该是个作家。夏洛特却不明白,对世界文豪如数家珍,对古今轶事侃侃而谈的哥哥,却对那个人的一切这般含糊。但他忘不了,他曾经看到哥哥一个人的时候,对着那本书流露出一种近乎绝望的哀伤。 冥冥之中,夏缪沙有一种预感和期待,到了巴黎,就能见到他了,那个人活在哥哥的青春回忆,活在巴黎。他感到自己触及了秘密的边缘,也触及了心底最隐秘的感情,一种纯粹的,炽热的爱,少年的爱。 “大少爷真是个大善人啊,他自己过得不容易,却还是接济救助着我们。村子里的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得到过大少爷的帮助与施舍。可大少爷总是闷闷不乐,只有当帮助别人时,他好像才得到了宽慰和解脱。” 车夫聒噪地絮语,他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顿了一下,小心的打量了夏缪沙一眼,发现他并没用在意才松了一口气。车夫只知道夏洛特兄弟俩是巴黎来的没落贵族,其他的一概不知。他还记得他们俩来的那天,坐着马车,驾车的是一位两鬓斑白的老仆,就是这辆马车,马老了,那个老仆前几年也去世了。 来到这个海滨的小乡村时,夏洛特兄弟俩带的钱不多,典当掉随身带的珠宝和礼服,才置下一份田产。一直是那个老仆在种,直到前几年他去世了,哥哥才走下田地,亲自耕作。那本该握着笔杆的苍白纤细的手却握起麦苗,划出血丝。村人都看不过,自发的帮忙,这才维系起兄弟两人的生活。 村人虽然都出于怜悯而亲近着两兄弟,却又保持着距离。村人都知道,他们两兄弟是不属于这里的,他们终究会回到巴黎。“回去就好。”车夫不失宽慰的小声说。 这里离巴黎很远,车夫赶着瘦弱的老马,走了将近二十天才到了巴黎近郊的一座小城。当他开始为这繁华而感叹的时候,却发现坐在他车上的夏缪沙小少爷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他急出了一身冷汗,他可怎么向大少爷交代啊。 . 第 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 章 死于十七岁 作者:傅愚 第 2 章 一个钟点之前,夏缪沙翻过窗户跳下了车,他比车夫更早的看到这繁华都市的浮光掠影。他感到一阵来自灵魂深处诡秘的召唤渐渐强烈,混杂着激动和不安。他知道,这是在召唤他回到梦中的故乡,却不知道这也是在召唤他走向他的命运。 他小时候常常听哥哥回忆起巴黎,回忆塞纳河纸醉金迷的晚风,香榭丽舍大街上衣香鬓影繁花似锦,贵族的少女身着各色衣裙翩翩起舞,少年们衣冠楚楚风华正茂。巴黎,巴黎还有那个人,从童年起就一直深藏在他心底的那个人。他一定要一个人去巴黎,一个人去见他。 他没有忘记自己是为什么而来的,但他却也不想记起,这一切对十七岁的他来说都太过沉重。他记得哥哥出发前一天的嘱托,他回到巴黎,是为了家族的荣光,为了家族能沉冤得雪。这个年纪的少年,总是兼怀着勇敢与怯弱的,夏缪沙也不例外,他有一种奔赴光芒不惜牺牲生命的义无反顾的勇气,他也有一种对于灰暗未来茫然无措的怯弱伤感。 或许也可以说,这一切本可以由哥哥夏洛特来背负。只是是他走不动了,他太累了,只有他自己清楚,或许他永远回不去巴黎了。他感到自己命不久矣,但是他还奢望能在死之前再见那个人一面,他想跪下去吻那个人面前的尘土,向那个人忏悔折磨他这么多年的痛苦。只有这样,一切才能终结,他才能解脱。但是,他也不曾想他终会把这一切推给弟弟。他想着多活一天,这包袱他就能替弟弟多背一天。可是,宿命终究还是要降临到他身上。 天近黄昏。暗淡的血色穹隆,沉沉的压着灰色的城市。没有人知道,这城市光鲜亮丽背后,阴暗的角落里,涌动着的黑色污泥,包藏着多少罪恶。 夏缪沙感到一阵窒息,这就是巴黎,他梦中美丽的巴黎以最真实的样子展现在他眼前。 . “哥哥,你买花吗?”一个稚嫩的童声在他耳边响起,夏缪沙低下头,看到一个满脸泥灰的穷困女孩正在向他展示她花篮里的鲜花。他取下袖口的珍珠袖扣,蹲下身放到小女孩手里。他微笑着看着小女孩,然后从篮子里拿出一束淡蓝色鸢尾握住手里,温柔的说“你的花比珍珠还美。”小女孩想微笑一下却笑不出来,她已经有很久没笑过了,她快要忘记该如何微笑。 这个小女孩让夏缪沙想起了自己的妹妹,他从巴黎逃亡前夕与妹妹失散,他和哥哥夏洛特知道妹妹在世的几率已经近乎于零,所以兄弟两人一直对这个妹妹讳莫如深,妹妹的存在随着巴黎的回忆湮灭消散。 身份显赫的老爷和夫人坐着华丽马车,从街头驶过溅起泥水溅满了小女孩本就不干净的衣服和脸,小女孩慌忙的把装花的篮子掩在身后,被马惊得摔倒在地。马车驶过后,她趴在地下,想从泥水里找到刚得到又丢失的珍珠。 夏缪沙把小女孩从泥水里扶了起来,然后把她抱在怀里,温柔的抹了抹她脸上的泥水,解下另一边的袖扣放在小女孩手里。这是他哥哥当年逃亡时身上的那对袖扣,也是他仅剩的唯一一对袖扣。可是她比他更需要它。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开坑了,这大概是最近几天唯一值得高兴的事了呢。 如果你喜欢这篇文,麻烦点一下下收藏。 开始修文,把线索不清晰的地方改一改。 第2章 舞会① 带着黑色蕾丝手套的手撩起深红色窗帘,一双深邃的暗金色眼睛默默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她黑色面纱下暗红色的嘴唇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停车。”她对着车夫轻声喊道。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女仆走下车走到夏缪沙和女孩面前,放下几枚面值不小银币,拎起小姑娘的篮子,然后转头看着夏缪沙“我家夫人请你去府上赴宴。” 夏缪沙看了小女孩一眼,小女孩冲他和女人感激的笑了笑然后欠身离开了,夏缪沙跟着女仆上了车。 车上坐着一位身着黑衣的夫人。华贵的黑色布裙下玲珑有致的身材,以及黑纱之下半掩半露的红唇。厚重如丧服也掩盖不了她的优雅美丽,一如泥土无法掩盖玫瑰的芬芳。夫人的对面坐着一位年轻美丽的小姐,她穿着一件华丽的白色裙子,层层叠叠的蕾丝堆积,点缀着月白色珍珠和绒布花团。 夏缪沙微笑了一下,躬下身执夫人的手轻轻吻了一下,然后转身将手上的鸢尾花束献给了美丽的小姐,小姐把花别在了她长长的深栗色头发上,低下头羞涩的笑着。夫人笑了一下,摘下面纱,看着夏缪沙。 面纱下,是一张怎样的脸。深邃的眼眶,饱满的红唇,疲倦温柔而美丽的面孔,看不出年纪的沧桑。 “你用珍珠换来的花束转手送给她,不会心疼吗?”夏缪沙着才知道原来刚才的一切夫人都看在眼里。 他摇了摇头微笑清澈如水“怎么会呢?鲜花赠佳人,怎么会心疼。” . 粉白色的花瓣飘飘扬扬落了满路,马车碾碎花瓣向着山庄缓缓行进。推开厚重的铁门,马车在楼前停了下来,夫人挽着小姐走下了车,夏缪沙跟在后面。 仆人们有条不紊的布置着夫人的宅子,女仆把鸢尾插在花瓶里,摆放在深红色木桌上。然后她看了夏缪沙一眼,带他在客厅的椅子上坐下,并没有多说什么。这时小姐和夫人已经走回房间了,仅留夏缪沙一人。 夏缪沙坐在椅子上环视着房间,揣测着这位夫人的身份。他的哥哥曾经教过他判断方法,他摩挲着木椅的把手,端起茶几上的银制茶壶看了起来,壶盖底下刻着庄重的的家族纹饰和字母Lwrece。他想起哥哥曾经说过的劳伦斯家族,世代沿袭的伯爵。想着夫人的黑衣和淡妆,大概传说中的劳伦斯伯爵已经去世很久了。 他身在外省小城,却熟稔巴黎名流贵族,以及各种礼节,这都是哥哥夏洛特的深思远虑,让弟弟即使重返巴黎,也不至于茫然失措,而是泰然处之,不失风度。 . 宴会很快就开始了,银质烛台上垂落下滴滴红泪,光芒微暗而柔和。客人们三三两两的来了,男人们穿着得体的外套,打着亮色丝绸领结,女人们穿着最华美的衣衫,珠光宝气明艳满屋。 夏缪沙就像个第一次睁眼看世界的孩子,满怀新奇的打量着一切。这里反正没有人认识他,他心想。他刚拿起食物准备放到嘴里时,一个中年绅士端起酒杯微笑着向他敬酒。接着来了很多人,有男士也有女士,男士还好说,女士只是浅浅的抿一小口,而夏缪沙却不得不喝掉一整杯。 夏缪沙苦笑着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酒。这样的局面哥哥从来没跟他说过,他自己也从来没想过。故作镇定的背后是局促不安。他百思不得其解。原来这里的人们都把他当做刚刚步入社交场的新贵,能出现在劳伦斯伯爵夫人宴会上的非富即贵,他们当然想巴结。 . 终于得空,夏缪沙清澈明亮的眼睛闪了一下,他转身朝着楼上走去,一层一层长长的楼梯走上去,走到楼顶,推开沉重的木门,是一个宽阔的露台。夏缪沙舒了口气,拨了拨眼框上杂乱的碎发,明澈的月光倒映在他清澈的瞳孔里,他白皙的脸上浮现起浅浅的红晕。 “你来了。”一个声音在夜色的另一端响起。像梵婀玲上奏起的夜曲,又如竖琴鸣响,清澈如水,也如月光。 夏缪沙抬起头,看着木制露台的高高边缘上,坐着一个男人,那个人回过头,月光在他脸上如轻曼的丝绸,笼上一层朦胧的纱。 柔软的金色长发用银白色丝带系起,垂落在肩上,象牙般瓷白色肌肤闪着盈盈的光,鼻梁挑起深邃的轮廓。他的嘴唇很薄,向上勾起。嘴唇上闪着莹润的光泽,有蜜也有血。 还有他的那双眼睛,幽蓝深邃,是人世的倒影,仿佛能洞明人心。连造物也察觉到自己过分的偏爱,在他一边的瞳孔里,蒙上了一层灰白色阴翳。在他的瞳孔里揉碎了海的温柔与月的悲凉。 他是幽蓝深潭边凝结着露珠的金色水仙,是古希腊神话里走出的雌雄莫辩的美神。 夏缪沙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感到心灵深处最纯净也是最复杂的材料织就而成的不平静的波动,就像是被一种摄人心魄的美震撼,深深吸进的那一口气。他曾经一定在哪里见过他,在很早很早以前就爱上了他,好像是前世的孽欲,而今二世为人。只是,现在他想不起来了。 那个人温柔的看着他,烟波流转,一如月光一闪,仿佛是凝视着久别重逢的爱人,就好像他也曾经见过他一样。是啊,他有这么能忘记,他们爱的那样刻骨铭心,那样深沉,那样绝望。 只是那个人也清楚,眼前的他也一定不是当年爱过的那个他。当年他遇见他的时候,也是和眼前的少年差不多的年纪吧,这是个多么美好的年纪啊,澄澈如水的少年啊,眼里燃烧着永不会熄灭的爱的火苗。而如今,他们都拖着千疮百孔的疲惫肉身在世间游荡,灵魂已垂暮沧桑。 第 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 章 死于十七岁 作者:傅愚 第 3 章 夏缪沙也终于想起眼前的人是谁,他默默的爱着这个人这么多年,孤身前往巴黎只是为了找到这个人,哥哥那本书扉页上的铅笔画像。见到时时刻刻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他试想了万种他们见面的可能。只是这一刻来的若此的局促突然,他却说不出话来。 到是那个人先说起话来“奥斯汀总爱搞这些把戏。”他轻轻的念叨着,温柔像情人间的喃喃絮语。 夏缪沙就在一瞬间反应过来,奥斯汀就是这座庄园女主人的名字。那位美丽而高贵的伯爵夫人。那位寡妇,会是眼前那个男人的情人吗? 那个人从露台上跳了下来,轻轻拍了拍手,动作轻盈而优雅“宴会,很无聊吧。”没有一丝疑问的语气,像是一点也不期待夏缪沙的回答。他凝视着夏缪沙,眼神温柔,却浸透着岁月的沧桑。 这个人的身上有着与哥哥相同的气息,这种气息就好像两种香味互相融合浸染,就像这个人曾经和哥哥相处过很长的时间,建立着隐秘而亲密的关系。这是哥哥背着他藏下的秘密,他心里隐隐有一种陌生的情绪,或者可以称作嫉妒,他说不起自己是在嫉妒哥哥,还是在嫉妒眼前的那个他。 “我是夏洛特的弟弟。” “我知道呢”那个人的微笑收敛起来,表情淡淡的,说不清是难过或者欣喜“我是伏尔甘。” 伏尔甘,夏缪沙在心底默默的念到着那个人的名字,优美的韵律在他的唇齿见流淌。 小提琴拉响了第一个音符,钢琴接着缓缓响起,柔曼的音乐从楼下飘来。 伏尔甘笑着问夏缪沙“你想跳舞吗?” 夏缪沙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内心却在犯怵。他说不清这种感觉,朝思暮想的人站在他眼前,还邀请他跳舞。 伏尔甘走过去牵起夏缪沙的手,走向大厅。 夏缪沙感受到伏尔甘如玉般冰凉的手,正握住他的手指,他浑身的血液涌上头脑,一整恍惚。 伏尔甘走进大厅时,所有人都抬起头,凝视着他们,他们的目光先是集中在伏尔甘的脸上,然后看着伏尔甘身边的少年,这个和伏尔甘比起来平平无奇的少年,又是惊异,又是艳羡。现在轮到他们揣测夏缪沙的身份了。 伯爵夫人奥斯汀正半卧在客厅中间的红色沙发上,她的女儿坐在最靠近她的位置,一众女宾围坐在她身旁,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她的脸色。她也抬起头看着伏尔甘与夏缪沙两人,脸上却露出了狡黠的微笑,然后她举起团扇轻轻掩住了,把女儿艾米丽搂在怀里。艾米丽的脸色一下黯淡下来,眼眶边缘像是落下了泪痕。 伏尔甘轻轻打了个响指,却在安静的空气中传地很远。乐队的指挥轻轻扬起手,左手边角落里的班多钮琴轻快的弹了起来,伯爵夫人笑了,唤来响板,跟着节奏敲了起来。 伏尔甘俨然成了这里的主人,他牵着夏缪沙径直走到粉红色樱花夹杂着淡蓝色鸢尾围出的舞池。 夏缪沙已经无暇去听音乐的节拍,他隐约听着班多钮琴的节奏,小提琴华丽的一响。他印象中哥哥也弹奏过这首曲子。他们隐居的乡间没有钢琴,哥哥是用吉他教他音乐。明丽跳跃又深沉哀婉的曲调,是探戈没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喜欢这篇文的话,麻烦收藏评论。 举起你们的小手,让我看到你们的存在。 第3章 舞会② 伏尔甘看了夏缪沙一眼,低声问“准备好了吗?” 夏缪沙诚实的摇了摇头,伏尔甘的眼睛朦胧的闪着,朝着夏缪沙温柔的笑了一下,轻轻挽着夏缪沙的手走到舞池中央。夏缪沙凝视着伏尔甘的眼睛,两只眼睛,一明一暗闪着鸢尾幽蓝色的微光,又如晨雾笼罩,让人心醉。 劳伦斯夫人敲击着手上的响板,打出了紧张而急促的节奏。伏尔甘搂住夏缪沙,一只手落在夏缪沙的肩上,顺着肩胛骨滑了下来落在他的腰上。夏缪沙感到自己的呼吸被剥夺,最敏感的神经闪出明亮的火花。这是一种炽热的带有极强侵略性的爱意,而夏缪沙依然控制不住自己完完全全沦陷在这危险的爱中了。 伏尔甘的另一只手把夏缪沙的手高高托起,璀璨的灯光照着他苍白的手,暗青色的血管像毒艳鲜花的藤蔓,缠绕着他也紧紧缠绕着他的舞伴,闪着一种致命的诱惑。伏尔甘的脚擦着地面迅速向后退着,夏缪沙惊慌失措的跟随着他的脚步后退。 夏缪沙刚刚松了一口气,而他却不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短暂的停滞之后,伏尔甘的脚步如雨点一般洒落,落在交错了空间里。而夏缪沙的脚步完全乱了,他此刻就像一个失去灵魂的木偶,任由伏尔甘摆布。灯下的伏尔甘就像是背负诅咒的精灵,他美的妖异苍白,美的触目惊心。 夏缪沙的脑海里闪过一片空白,他突然想起了木吉他纯粹而轻盈的曲调。在古早的记忆里,他记得他曾学过这支舞。他一个人拥着月光在跳,哥哥在一旁弹琴。他还记得哥哥轻轻拨弄琴弦时眼眸寂静萧索的闪动。他就这样跳着跳着,细碎的月光点点,像精灵明艳而美丽,节奏愈来愈快,他的舞步也愈来愈快,在危险禁忌的边缘试探,在爱的海洋里上下求索。 夏缪沙停了一下,他随着自己的节奏跳了起来,就像拥着月光跳舞那样,他不知不觉已经摆脱了伏尔甘的控制,他的一只手翻过来,另一只手悄然握住了伏尔甘的腰。他掌握了这支舞的主控权。 伏尔甘笑了一下,湛蓝色眼睛里有星光莹莹闪动,另一边的的眼眸里,灰白色阴翳在璀璨的灯光下闪着古老银器一般的光泽。他温和的注视着夏缪沙的眼睛,夏缪沙的深邃的眼眶里,幽暗的火苗愈演愈烈成燎原之势燃烧,永不熄灭。伏尔甘也没有再去争夺,他放缓了脚下的步伐,跟着夏缪沙跳了起来。 音乐的节奏突然间更加激烈。劳伦斯夫人的响板敲击出杂乱而热烈的节奏,就像燃烧到极点最灿烂的焰火。伏尔甘柔和的脚步更加妖娆了,他的腿缓缓的缠在夏缪沙的腿上,滑动着,跳跃着。他的腿像是紧紧贴着夏缪沙的腿,却总是留着一点距离,隔着一层稀薄的空气,挑逗着,勾引着。两个人交错的脚步快成了光与影。伏尔甘旋转着,丝绸制的月白色衬衫在空气中闪动发出了裂帛一般清脆的声响。 夏缪沙的拥住伏尔甘,他的手猛然收紧了,他把伏尔甘紧紧拥在怀里。他喘着气,胸口热烈的起伏,他的心猛烈而急促跳的着。他心心念念爱了那么多年的人,他心底的那道美丽却不真实的幻影,此刻却被他真真切切的拥抱在怀里。他不想松开手,他怕他一松手,梦会醒,而这个精灵一般的男人就像那夜的月光不声不响毫不留恋的离他而去。 伏尔甘轻轻的勾住夏缪沙的脖子,他的嘴唇随着他的手缓缓游移着,吻过夏缪沙脖子上晶莹的汗珠,吻过他颤抖着的下巴,嘴唇轻碰,在夏缪沙的唇上,落下了轻盈的一吻。海一般清新甜美的干涩充溢着他的感官。然后他缓缓的松开了手,向后退去。退到灯下的阴影。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似得,他的眼神瞬间暗淡了,之前的妩媚和爱意都在黑暗里湮灭,他在回忆的阴影里堕落。 . 他想起很多年之前,他也和一个人跳过这支舞。当年他才十七岁,刚来这座城市不久,也是刚刚陷入一场痛彻心扉的爱的迷局。那是他们还单纯天真,对命运中的残酷与伤害一无所自。那时的他们百倍的相知与默契铸成了甜蜜,却都在黑暗的阴影里遗然退场。留下近乎破碎疲倦的伪装和千疮百孔的心,又有多讽刺。 空气冻结成冰。劳伦斯夫人的掌声在空气打破了沉寂,在空气中缓缓响起起。她的脸上闪过狡黠而愉快的微笑‘好。’她用团扇轻轻掩下的华美面容上,流露出了一个普通中年女人的疲倦与沧桑。 这么多年古井无波的平淡生活总该掀起风浪了。年轻人的恩怨就交给他们年轻人自己解决。夏洛特的弟弟带着他们家族的荣光重归巴黎,着难道不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情吗。她早就看透了,这只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是一场腥风血雨的开始。 有趣呢,精力过剩的人啊,总会在黑夜深沉时去追逐一场有一场的狂欢,点燃生命,焚尽血液,乃至烟消云散也在所不辞。活着,就是游戏,就是刺激,就是一场接着一场的盛宴,一次接着一次的狂欢。早该看透,却没有人愿意看透,在自己编织的纸醉金迷中醉生梦死。 掌声如雷划破山庄沉寂的夜空,空气被幽暗的火种点燃。客人们知道,这段惊心动魄的舞蹈将会成为巴黎名利场津津乐道的奇闻异事。 客人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脸上闪现着诡秘且不怀好意的微笑,却好像并没有为最后的那一吻吃惊而是习以为常。在他们□□裸的目光中,仿佛早已把两人扒个干净。明眼人艳羡着夏缪沙能拥有这样的艳福,一个初出茅庐的小男孩将会成为今夜伏尔甘家的入席之宾。有人敏锐的发现伯爵家的小姐已经不在房间。伯爵家的小姐薇薇安暗恋着伯爵遗孀的情人已经不是秘密。 这里谁不认识伏尔甘,他是上流社会的宠儿,是沙龙里最华美的装饰。他身边尽是些上流社会的男男女女。他自称是个作家,却没有写出任何的作品。说不清是他的美貌成就了他现在的地位,还是他的美貌掩盖了他的才华。他出没于上流贵妇的沙龙,出没与最下等的妓院。他从不拒绝任何人,他可以与伯爵的寡妇朝夕相伴,也同时与伯爵的女儿玩着爱的过家家游戏。他是纨绔子弟的情人,是美艳少妇的爱侣。 或许这里有些文艺圈人士也会知道几乎所有数得上名的音乐家作家画家都和他睡过,他来者不拒。他喜欢他作家的身份。他早年出版过一本诗集,印的不多,却可以说是才华横溢。而如今也常常会写一些东西,却大多过分修饰,过分颓败奢靡,显得狗屁不通。 当然,这些还都是传言的一小部分。有人说他腰缠万贯,富可敌国,有人说他继承了‘美国舅舅’或是‘某位遗孀’的财产,有人说他是高级妓院的妓子,通过交易换来巨额钱财。他第一次在社交圈的华丽亮相,是他买下了某位没落贵族的宅子。 更有甚者,言之凿凿,说十年前震惊巴黎的灭门案就是他亲手所为。那家的先生和夫人的死相无比凄惨,那家的两位少爷也不知所踪。传言他和那家的大少爷交往甚密,贪图财富,才将他们一家杀害。 第 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 章 死于十七岁 作者:傅愚 第 4 章 只是对于旁观者而言,无论是何种传闻,只是徒增了他的神秘与魅力。 他有着阳光羽化成的金色长发,他是上帝身边最受宠的天使。他是神坛上堕落下的恶魔。有着天使的面孔和魔鬼的灵魂。 . 是夏缪沙先走过去,试探着握住了伏尔甘的手,牵着他走出了房间。他们绕过房子走向停放马车的棚屋。 今夜月光皎洁,在不被月光顾及的昏暗角落里,在阴影与阴影交叠的更深的阴影里,坐着一个小女孩。夏缪沙认出那是伯爵的女儿薇薇安,她埋头坐在黑暗里。他走过去,轻轻抚摸着小女孩深栗色的长发。小女孩抽泣着不肯抬起头。 ‘你看,你和哥哥一样有着打着卷的深栗色长发呢。’小女孩停止了抽泣。夏缪沙一阵恍惚,如果他的妹妹还活着的话应该和这个小女孩差不多大吧。他很喜欢这个小女孩,在他短暂而深刻的印象中,她乖巧沉默,文静内向,超乎寻常的懂事,但是在他眼里,她还是个孩子呢。他想起他的妹妹那个总是调皮捣蛋的小女孩,那个总是牵着他的衣角喊着‘哥哥,哥哥。’让他带她出去玩的小女孩。 ‘别哭,哭了就不美了。’他摸了摸口袋没有手绢,他把袖子伸过去去擦小女孩的眼泪。小女孩抬起头看着夏缪沙。夏缪沙心疼的看着小女孩通红的眼眶,却不知到自己就是引起小女孩哭泣的罪魁祸首,万恶之源。 这时,站在一旁的伏尔甘把叠得整整齐齐的手绢递给夏缪沙,夏缪沙接过去正准备给小女孩擦眼泪时,小女孩猛地抬起头,看着站在月光下的伏尔甘。她颤抖了一下,站起来,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这篇文的麻烦收藏评论, 对浮名虚利充满的向往,想去看看榜单上的风景,pck e好吗 谢谢爸爸们! 第4章 旧宅 昏黄的灯光在石板路面上落下雾一般深邃朦胧的光。马车驶过万户昏暗灯火,灰头土脸的女人们一手抱着孩子,就着烛火缝补着破破烂烂的衣物。劳苦了一天的男人们喝的醉醺醺的,骂骂咧咧的走过大街。 这就是巴黎,这才是巴黎。夏缪沙说不清内心是落寞还是绝望。他侧过头看着身边的伏尔甘,还好有他。伏尔甘正微微闭着眼睛,一如月亮收敛了光泽,有一种澄净温和的美,美的不食人间烟火,一如月光。 马车碾碎光影,在街道上缓缓行驶着,他们愈来愈接近巴黎的中央了,这时车窗外又换了一幅景致。街道两边林立着华丽而整齐的楼房。已近深夜,而宴会才刚刚开始,透明的玻璃格窗里尽是灯火通明,男男女女衣着光鲜靓丽,相拥起舞。 . 马车在巴黎市中央的一处别墅前停了下来,周围灯火通明唯有这里是死一般的沉寂。修剪的整齐的花草围绕着宅子,却有一种掩饰不掉的萧索。 陈旧的灯闪了一下亮了起来,照亮水晶灯上一层浅浅的灰迹。夏缪沙愣了一下,在门口停了下来,他反应过来,这里是他曾经居住过的地方,是他们家在巴黎城中心的旧宅。这里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他轻轻抚摸着陈旧的木质把手,陷入了欢乐和悲伤交织的情感漩涡。 一只猫伸长了爪子垫着脚尖轻盈的走了过来,月光照在它明艳的金黄色毛皮上,显得柔和而高贵。它一跃而起跳到伏尔甘的怀里,伏尔甘抱住了它,轻轻的抚摸着。 夏缪沙惊呼着‘娜娜’走向前去,想抱住伏尔甘怀里的猫,娜娜察觉到危险,挥起爪子,夏缪沙躲闪不及,尖利的猫爪在脸上划下长长的血痕。他吃惊的望着那只金黄色皮毛的猫,小时候它常常和那只叫娜娜的母猫相拥着醒了,他回家时,娜娜小小的眼睛里写满了期待,然后用舌头温柔的舔着他的手。而今面前的这只猫眼里却写满了冷漠和疏离。 是啊,大概是自己糊涂了。夏缪沙的眼神暗了一下,一整恍惚,几乎要晕倒在地,一层薄薄的水雾在他的瞳孔里升腾。他出生的时候,娜娜已经五岁了,他离开了巴黎整整十年,娜娜应该早就死了。 伏尔甘轻轻把猫放在地下,从柜子里找出了一卷纱布和消毒水。他牵着夏缪沙跨过了那道跨不过的坎,坐在沙发上,温柔的用沾了消毒水的纱布盖在夏缪沙的脸上,温凉的触觉交杂着尖锐的疼痛刺激着夏缪沙的神经。夏缪沙猛的从恍惚中醒过来,呆呆的看着伏尔甘。 ‘别动。’伏尔甘轻声说,淡淡的却如薄纱一样拂过夏缪沙的心。他的声音轻慢似水娓娓道来‘它是娜娜,却不是原来的娜娜了。我在废墟里找到了它,她的妈妈死了,它就在它妈妈的身边微弱的叫唤着。后来我把它带回来了,也取名叫娜娜。大概是遭遇了意外与灾难所以对陌生人总是过分的警惕,请你原谅。’ 夏缪沙的心猛的一疼然后就是绵长不绝的痛楚,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尽成了这里的陌生人这里明明是他的家啊。 但是现在不是了。 伏尔甘凝视着夏缪沙暗淡的眼睛,蔚蓝的眼睛好像能照见人的心灵。他好像完全看透了夏缪沙在想些什么却故意不说破,他的嘴角自然的想上弯起,然后伸出手温柔的拍了拍夏缪沙的肩‘故事太长了,现在也不早了,你先好好睡一觉,等你明天睡醒了我在和你讲。’ 夏缪沙本以为自己会一夜无眠,但当柔软的月光透过窗棂的缝隙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脸,阴郁而迷人的香气溢满空气时,他睡着了,睡得很沉。 . 夏缪沙在熟悉的被子里醒来,茫然的摸索着床单寻找着妈妈的身影。他的梦里妈妈来过。他坐了起来,自嘲的笑了笑,他以为自己早就忘了,而如今却在童年的回忆里苏醒。他睡在当年他的房间和当年睡的那张床上。 那是他七岁,常常睡不着觉,就央求着妈妈来他的房间陪他一起睡。妈妈总是在他身旁哼唱着柔和的歌谣,然后等他睡着了,再轻身离去。他常常因为第二天醒来找不到妈妈的踪影而放声哭泣。他以为自己早就忘了,却再一次想起,莫名的泪水溢满他的眼眶。 夏缪沙推开窗户,窗外的太阳才刚刚升起,照亮了金碧辉煌的街道。眼前的一切都是那般熟悉又这般陌生。外面的街道和房子早已旧貌换了新颜。沉沉的恶臭扑鼻,这是一夜奢华留下的罪恶的痕迹。 这里的一切还是他离开时的摆设,爸爸从伦敦旅行回来带的挂钟还挂在墙上滴答滴答的响着,哥哥手工课作的捕梦网还挂在床头,风轻轻吹着羽毛飘起来。 他来时的衣服散落在床边,告诉他美好的梦境到此结束。他黯然穿起衣服。一瞬间好像沧海桑田,他一眼望穿了百世沧桑。当时当阳光透过棱镜照在他的眼眸里时,有一种火焰有重新亮起,那是少年眼眸了的火焰,永不熄灭。 他走下楼。大厅里竟还着那幅画,那是十五年前爸爸请画师来为他们一家人画的像。爸爸慈爱的站在,站在妈妈身后,妈妈坐在椅子上,柔和的笑着,小儿子夏缪沙坐在她腿上,大儿子夏洛特站在画面的最前面,他顽皮的扯着弟弟打着卷的栗色长发。一切都没变呢。 这时楼梯角落里的门突然打开了,一个满头白发衣衫杂乱的老人冲了出来,紧紧的抱住了夏缪沙,嘴里激动的喊着‘小少爷,小少爷回来了。’夏缪沙认出了那个老人,他是他们家的管家。当他离开巴黎时,管家才不过中年,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为什么苍老的如此迅速。 伏尔甘不知从哪走了出来站在夏缪沙身后低声说‘你们走后,没有再请任何仆人,只留下这个忠心的老管家。只是他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已经疯了,糊涂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 老管家也听见了伏尔甘的声音,脸涨的通红,冲着伏尔甘喊道‘恶魔,你这个恶魔。’然后他昏了过去倒在地上。 伏尔甘充耳不闻,微笑着对夏缪沙说‘我出于人道而留下了他,如果你有意见,我会把他送到养老院去。’ 夏缪沙丝毫没有怀疑伏尔甘的话,只是暗叹着那个带着他长大的老管家竟然疯了。夏缪沙摇了摇头,冲上去扶住了老管家,然后跟着伏尔甘一切把他扶到床上。伏尔甘从柜子里拿出一个药瓶倒出一个药丸喂到老管家嘴里。药的标签朝向手心,伏尔甘的的眼神暗了一下,嘴角习惯性的向上翘起。 如果夏缪沙留心看见标签,那么他倒也不会吃惊。因为伏尔甘喂给管家的药是治疗失眠的强效催眠剂,有镇定功效,但是长期服用会导致精神失常和药物成瘾。 伏尔甘低声对着夏缪沙说‘你们离开巴黎时走的匆忙,政府常常来人抄检,仆人都走光了,家具和装饰也被或抢或偷在巴黎四散。我费了好大了力气,四处收集,尽可能恢复了这个家的原貌。’ 夏缪沙抬起头感激的看着伏尔甘。他不知道伏尔甘为他做了那么多,他能拿什么来回报。 . 伏尔甘打断了夏缪沙,温和的说‘我准备了早饭,可能口感味道都不太好。但是请吃一点,填饱肚子。’夏缪沙吃紧的看着伏尔甘,伏尔甘好像察觉了夏缪沙的疑惑‘小时候经常挨饿学会的。’ 餐桌上摆放着的骨瓷盘子里放着两面煎的香脆的鸡蛋,几片烤的焦脆了的松软面包,新鲜的牛奶正冒着热气。夏缪沙拿起叉子,金子一般的蛋黄缓缓的从焦黄的鸡蛋里流出来。他拿起面包夹着鸡蛋,咬了一口,蛋液充溢着口腔。面包也烤的刚刚好。 夏缪沙侧过脸看着伏尔甘。伏尔甘正带着眼镜浏览今天的报纸,银制的眼镜上镶嵌着宝石雕琢着繁复的花纹,镜片薄冰一般闪耀着光泽。夏缪沙更加好奇了,他想不清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为何能做出如此的美味。 夏缪沙凝视着伏尔甘覆盖着浓雾的湛蓝色眼睛,轻声问道‘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伏尔甘抬起头看着夏缪沙,轻轻的笑了一声,然后摘下眼镜指着他那只覆盖着阴霾的左眼‘你在说它吗’浓雾在伏尔甘清澈的湛蓝色左眼里缓缓流淌,闪着一种阴沉神秘的光泽。那种光泽,好像能勾人魂魄。像塞壬海蓝色双眸,诱惑着旅人沉醉,然后微笑着幸福着走向死亡。 第 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 章 死于十七岁 作者:傅愚 第 5 章 夏缪沙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冒昧低声了道歉。伏尔甘微笑着摇了摇头,好像并没有生气的意味。‘故事很长,你想听吗?'伏尔甘微微勾起嘴角,这种恰到好处的微笑带着一种诱惑的意味。 作者有话要说: 看在我如此勤奋日更的分上,你们不收藏不评论忍心吗,啊? 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哈? 开个玩笑,这个数据其实很正常,我有心里准备的。 读者爸爸们啊,给我一点希望好吗? 第5章 平生 伏尔甘消瘦的手轻轻托起了他下巴,微微仰起头,低声叙述着他的往事。他说着,眼神里满是一种暗淡到极致的绝望,却闪现出一丝丝欢愉的花火。 ‘我的母亲是外省小城里的一个□□。’他停顿了一下,自嘲的笑了笑‘对,她本来不是□□,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有一次一个大人物来我们乡下度假,后来她有了我。’ 夏缪沙满怀歉意的注视着伏尔甘低声说着‘对不起。’伏尔甘摇着头说‘你没什么要说对不起的。’他的眼神很淡漠‘她本是一个乡下农夫的女儿,自视美貌过人,拒绝了无数上门提亲的媒人。直到到遇见我父亲怀上我。她对我的降生满怀期待。她认为我的降生足以改变她贫穷的生活。她没有奢求收获一段婚姻,她当时想着她只要能去那位贵人家,当个仆人也是好的。只是,她忘记了她的身份,她只是一个贫穷的农夫家的女儿。’ ‘她样貌平平,使她从乡间那些女人中脱颖而出的,是她那一头金黄色的长发和她那双湛蓝色眼睛。大概她说所的那位贵人也是因此选择了她吧。她天真的近乎可笑,拿着几年攒下的钱,她带我来到巴黎,我们母子两在街头游荡几个月,终于找到了那位贵人。’ ‘那位贵人住着很大的房子。他不在,是他的夫人接待了我们。那位夫人是个美丽而善良的女人,她对事情一无所知,以为我们只是来要饭的乞丐,她体贴的打来水让我们洗脸,热情的提供了饭菜和甜点。我发誓,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大的房子,吃到那么好吃的食物和甜点。我狼吞虎咽的吃着。而我的母亲却一口不吃,满怀愧疚的看着那个女人。她本来想着一顿打或者什么都好,因为偷怀了女人丈夫的孩子。却没想到会得到如此温和的对待。’ ‘后来女人的丈夫回来了,女人的孩子也回来了,一下扑进爸爸的怀里。爸爸并没有生气,而是慈爱的刮着孩子的鼻子。女人也走了过去,他温柔的亲吻着女人的面颊。好幸福的家庭,好幸福的孩子。我当时心里这样想着。’ ‘后来男人转过头看到了沙发上的我和母亲。那个留着一头肮脏的金黄色长发有一双浑浊暗淡蓝眼睛的女人,和她身旁同样金黄色长发蓝色眼睛的小野种。他想到了什么。唤来管家冷漠把我们推了出去。我们狼狈的离开那里时,听见了里面的声音,男人向他的老婆解释着什么。然后男人走了出来,撕下一张薄薄的纸递给母亲指着我的母亲让她滚。’ ‘我的母亲并不知到那是一张面额不小的支票,她只当那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纸而把它撕的粉碎,带着我离开了。她回去以后当上了□□。用肉体换来的钱拿来喝酒,她的梦破碎了,可她还有一线希望,那就是我。她送我去读书,让我接受最好的教育。’ ‘她对我挺好的,但只仅限于她清醒的时刻,但是那通常很短暂。她喝醉了,没人做饭,她连续醉了几天,我差点饿死,也就是这时我学会了做饭。’ 伏尔甘的语气淡淡的,仿佛在叙述着一桩与己无关的悲惨戏剧。‘至于我的眼睛。是她有一次喝醉酒的时候,她发疯一般的喊着‘你为什么这么像我’然后把玻璃片插进了我的眼睛,我昏过去。醒来之后她抱着我哭泣,我发现我的左眼就看不见了。’伏尔甘顿住了,平静至极的语气却好像扼住了人的气管,让人喘不过气来。 夏缪沙能想象着那种绝望,一个人躺在寂静的小屋,血混着汗水涌出来,感觉自己的血液就快要流干,一点点的失去意识,失去希望。他伸出温热的手覆盖在伏尔甘的左眼上。 伏尔甘凝视着夏缪沙,嘴角微微向上弯起,笑了。这笑很温柔。只是深蓝色眼底那冰一般的凉意渗了出来,蒙上了一层寒凉的水雾。‘它已经死了,已经感觉不到疼了,这样多好,不用像芸芸众生,受尽绵长而痛苦的折磨,才慢慢归于死亡。’ . ‘还想听故事吗。’伏尔甘的脸上闪现着近乎残忍的微笑,倏然转瞬即逝。他从不曾放过别人,让他们在人世的泥泽里痛苦的打滚,给了他们爱与活着的希望,却转瞬间又残忍的夺走,爱过他的人同样恨着他,却永远忘不了他给予爱的那一瞬间的温柔。可他又何曾放过自己?他对别人残忍,对自己更是残忍十分。他拿着钝刀子一下一下的剜开陈旧的伤口,让它□□裸的展现在众人面前。这是支撑他活到现在并继续活下去的唯一的动力。 不等夏缪沙回答,他就拉着夏缪沙的手腕走进了书房。夏缪沙注意到原本空空如也的书房木墙上不知何时挂上了一幅画。看着颜料干涸的痕迹,那幅画还很新。夏缪沙凝视着那幅画,顿住了。 画上是一直天使,他有着金黄卷曲的头发和淡蓝色的眼睛。他一双雪白的翅膀正从他身上剥离。血红色的丝线交错着将他缠绕,他从天堂缓缓坠落着,涌出的血水注满了地狱,渐渐上升将他淹没。他的眼神很柔和,嘴角的微笑淡淡的,他俯视着世人,慈悲而薄凉。 ‘那是一位暗恋我的画家为我画的。他说我是他的缪斯,他一厢情愿,甘愿为我而死。我很喜欢那幅画,但是至于他,我很抱歉,我从始至终都没有喜欢过他。’ 夏缪沙被一种灰色的情绪笼罩着,陷入幽深绝望的情感漩涡。他凝视着伏尔甘,除了心疼,更多的是一种发自本能的,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他想从伏尔甘的眼睛里,看出这个美丽的男人到底藏着多少的秘密,又是什么使他被这样绝望这样深沉的恨意笼罩。 . 伏尔甘轻轻的笑了一声,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夏缪沙尴尬的转过脸去,他看见书柜的玻璃里摆放着一张合照。他慢慢走过去,转头看了一眼伏尔甘的表情,伏尔甘点了点头。 夏缪沙拿起照片,陈旧的黑白照片已进泛黄了。照片上一群年轻人正笑容灿烂。夏缪沙看见自己的哥哥正站在照片中央,他的眼神很忧伤,却有带着一种掩饰不去的活力,与现在那种死灰一般的沉默,绝然不同。他伸出手臂拥着一个人,那个人的脸正贴着他的脸,一种五彩的生机与欢欣愉悦斑斓了整个画面。夏缪沙看见,那个人正是伏尔甘。 伏尔甘明白夏缪沙在看什么‘我是你哥哥的大学同学,我们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这是我们在巴黎大学读书的时候拍的,我念的是文学,他念的是政治。’ 娜娜不知从那里冒了出来,踮起脚尖走着,跳到伏尔甘怀里。伏尔甘轻轻抚摸着它光滑的皮毛,它舒服的蹭着伏尔甘的手。他低下头看着娜娜,继续说着‘我们是在格林夫人的沙龙上认识的’伏尔甘的眼神深邃,他顿了一下,陷入了幽深暗淡的回忆‘那时他在朗诵着波德莱尔的诗歌。他的眼是淡漠忧郁的海,却翻滚着激情与活力的波浪。他念着‘他流动的不是血液,而是忘川的绿水’那时候,他仿佛站在天堂与地狱的分野,无限接近死亡,也无限接近新的希望。’伏尔甘的脸上闪现着单纯而幸福的微笑。他停住了,任尾音在凝滞的空气中漂浮,陈旧的回忆的香气,久久不散。 . 在无数个寂静无人的深夜,夏缪沙曾坐在沙滩上冥想,海风吹来麦穗甜美而充满诱惑的香气。他一次次叩问着心底隐秘的感情,一次次的解剖着自己单纯清澈的爱恨。他猜想着哥哥和那个人的关系,幻想着自己与那个人的未来。他时而笑的明艳,时而放声大哭。任海风吹乱他的头发,轻轻打在脸上。那个陌生而熟悉的人,成了他所有感官的主宰,成了他枯燥生活中欢乐的来源,成了他一切欢乐与痛苦的根源。他一个人在黑夜里体悟着爱,体悟着恨,体悟着生命。他偶尔会拿起笔,写在纸上,更多的,却如风一般永远沉淀在心底。 ‘那么,你的那本书呢。’声音很轻,可伏尔甘还是听见了。伏尔甘的眼神骤然暗淡了,凝聚成锐利的冰锋。他的声音也沉了下来‘哦?他还留着。’ 夏缪沙点点了头‘他离开巴黎的时候带在身上。那是他随身带着的唯一一本书。这些年,他一直把那本书放在手边,时常翻阅。’ 伏尔甘的手指猛的收紧了,深深陷进了娜娜的皮肉。娜娜受惊了,叫声很尖锐,从伏尔甘的身上跳了下了,躲到窝里,湛蓝的眼睛里写满了畏惧和惊恐。 夏缪沙也惊住了,看着伏尔甘。这是伏尔甘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渐渐收敛了冰冷的恨意,温和的说着‘继续说下去。’好像刚才的一切根本没发生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烦死了,烦死了,让我压字数不如杀了我,想了一天了,宁可隔日发也不压字数。每章结构都是控制好的,压个屁字数啊。 等到了3万字,我就去申榜,等到21天了还有个分频榜单可以上。愁什么呢,愁死我了。 单机就单机吧,没关系,我社会,我不怕。 第6章 旧忆 夏缪沙犹豫了一下,凝视着伏尔甘,终于艰难的开口,断断续续的说着‘哥哥常看那本书。’在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哥哥死灰一般暗淡深邃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又倏然归于平静的样子‘我记得,他读起那本书时,表情总是很痛苦。’他又想起他每次询问起关于那本的作者时,哥哥眼里的逃避闪躲‘我常常问他,可他从来也没给我看过那本书,也没和我说起过那本书的作者。’ 夏缪沙鼓起胆子继续说‘所以,我能看看那本书吗。’他相信,作为作者,伏尔甘肯定还留着那本他一字一句写下的书。 伏尔甘低下头,仿佛掩饰着什么,那一刹那,他的眼里闪烁着欢欣,犹疑,痛苦,绝望。当然而他再次抬起头,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他的声音很轻很淡,微不可闻仿佛顷刻就随风消散‘那书印的不多,我手头上也有几本,不过早就丢了。’他的语气那么淡,却又那么沉,不容任何质疑。他仿佛料到了夏缪沙会问什么,接着说了下去‘我已经很久没写过东西了,我相信,我也再不会写。’ 他不想在多说什么,夏缪沙也不敢再继续问下去。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伏尔甘再次抬起头,凝视着夏缪沙。少年的眼里,是永不熄灭的火苗,那是普罗米修斯从神那里盗来的圣火,那是青春的爱与坚信。对生命无比热爱,对未来无比坚信。 伏尔甘一直在想,如果他能亲手把火苗熄灭,能亲手把这个少年的希冀与未来通通毁掉,那会有多美好。他相信少年是爱他的,他坚信没有人能不爱他,他还坚信少年会永远爱他。 他笑了。他微笑着看着夏缪沙,眼里再无阴霾‘走吧。’夏缪沙也跟着笑了。去哪里?这是他心中的疑惑,却并没有问出口。 . 第 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 章 死于十七岁 作者:傅愚 第 6 章 马车停了下来。白桦树撒下一片蓊郁。穿着华丽衣裙的妇女举着装饰着绒花的白伞,缓缓行进着,莺歌燕语。绅士们坐在街边的咖啡店里,或是读着报纸,或是聊天,消磨着美好时光。 这是一片美好的乐土,这是人间仙境。这里没有贫困没有病痛,只有日夜不息的欢愉。这里是巴黎的中心,是千百年的文化符号,是无数文人画家歌咏的美丽仙境,这里的香榭丽舍。 夏缪沙无暇顾及眼前的风景,只有紧紧的跟着伏尔甘,他怕自己会迷失在着一片纸醉金迷的繁华之中。他记得,哥哥也常常说起香榭丽舍,哥哥的眼里满是留念。他说过,他即使离开了巴黎,最难忘却的就是香榭丽舍。 伏尔甘在一座灰蓝色建筑前停了下来,门口并没有悬挂什么招牌。只是一件紫蓝色装饰着洁白鲜花的纱裙摆在玻璃窗里。那是一朵绒布做成的花,拥有着鲜花般的完美明艳,却也拥有着永恒不息的生命。这就足以昭示店主精湛的手艺。 伏尔甘推开门走进去,风铃轻响起。过了很久,柜台后面忙碌着的老裁缝才缓缓抬起头。他已经很老了,雪白的头发,满脸的皱纹。他忘记了很多很多事,却永远无法忘记裁缝的手艺,只要给他一块布,他闭着眼就能缝出完美的线条。 他抬起头眯着眼睛看着来人‘夏洛特少爷和他带来的那位朋友。叫什么....来着。’他把夏缪沙认成了哥哥夏洛特。 ‘戴夫,我是伏尔甘啊。我经常来。’伏尔甘温和的说着。‘这是夏洛特的弟弟夏缪沙。’ 戴夫带着个老花镜,走进了仔细端详‘哦,哦。伏尔甘。我的缪斯。我楼上橱窗里摆着的那件衣服。’他有转头看着夏缪沙‘你哥哥常来我这里做衣服。你和你哥哥真像呢。’ ‘那时候,你哥哥带着这位朋友来到这里,我当时就惊住了。我第一次怀疑起上帝,上帝到底是有多么不公平,才把这样绝世的美貌和完美的身材赐予了一个人。他有湛蓝的眼睛,金黄的头发,哦,他一定是上帝身边的天使。我当时就想着,我一定要给他做一件衣服。我做了。’ 伏尔甘打断了戴夫的喋喋不休‘给他做件衣服,我们赶着用。’ ‘多久?’戴夫眯起眼睛。 ‘今天晚上。无论多少钱都行。’ ‘不,不行,没有那么快的。’戴夫闭上眼睛,思考着什么。他突然抬起头看着夏缪沙‘对了,你哥哥在我这边顶过一套衣服,很长时间没有来拿,已经.....十年了。’戴夫吃惊的望着夏缪沙。 他慢慢走到柜台后面,翻动着衣架‘夏洛特,夏洛特,找到了。’他拿着衣服走到夏缪沙身前。量着他的尺寸,量完之后戴夫笑着看着夏谬沙‘嗯,你和你哥哥真的很像呢。腰围,胸围完全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你比他高了一厘米。他的衣服你应该也能穿。穿上试试。’ 夏缪沙一整恍惚,从没有说过他和哥哥很像。小时候他活泼而哥哥文静,而离家之后,他单纯而哥哥忧郁。明明长着相似的脸,却拥有着绝然不同的灵魂与气质。 夏缪沙接过衣服穿上,然后他转过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那是一件深蓝色的外套,点缀着浅色金线的条纹,明明已过十年光阴,却依旧亮丽如新。很合身,近乎完美。 戴夫摇了摇头‘还是个孩子呢。’戴夫想了想,从柜子里拿出一条裙子用的宽蕾丝,订上白绸布,缀上白珍珠,打上一个结,结在夏缪沙的领口。衬着他年轻而略显幼气的脸,和一头杂乱的碎发。一种海水般干涩轻甜的气息氤氲在房间。 伏尔甘点了点头刚想说什么,戴夫就说‘不用给钱了,钱他的哥哥已经给过了。’ . 走出戴夫的店,伏尔甘伸出手指轻轻勾住夏缪沙的手‘喜欢吗。’夏缪沙点了点头。那一瞬间他误会了,他误以为伏尔甘在问他,喜不喜欢指尖冰凉却温柔的触感,喜不喜欢他。夏缪沙想把喜欢说出口,他爱他,他爱他很久了。只是后知后觉,原来只是关于衣服的询问,他笑着点了点头。 伏尔甘的嘴角微微翘起,湛蓝色的眼眸里光华流转。那时他才刚认识夏洛特不久,夏洛特带他为宴会订一套衣服。走的时候,夏洛特也是这样问他喜不喜欢,记忆中他微笑着点了点头。他喜欢,他喜欢这里的一切,喜欢店主的称赞,喜欢香榭丽舍大街绵长的林荫,喜欢夏洛特忧郁之下深沉的柔情。 一切的回忆关于他和夏洛特的回忆,开始在他和夏缪沙身上重演。他找到了新了乐趣,找到了新的方向,找到了得以活下去的新的希望。是的,夏缪沙可以给他一切。 夏缪沙凝视着伏尔甘,他知道此刻的伏尔甘心情愉快。虽不知他为何如此欢快。但是伏尔甘身上那种单纯的欢欣已然感染着夏缪沙。他想着无论付出什么,只要能挽留住伏尔甘的微笑,让他忘记伤害,忘记悲痛,忘记仇恨,让他淡蓝的的眼睛在不会爬满阴郁,该有多好。 伏尔甘牵着夏缪沙的手在白桦的影子下散步,他们踩碎影子,却溅起时光。他们牵着手走在影与影的缝隙之间,走在时光与时光的间隙之间。他们慢慢的走着,像是想将每一份甜美的悸动都藏在心底。 伏尔甘停住了,夏缪沙没注意,撞在他身上。伏尔甘拥住了夏缪沙,甜蜜干涩的海水的气息充溢着鼻腔,他一瞬间沉醉了,他突然希望能就这样抱着,永远不要醒来。 夏缪沙愣了一下,也伸出手拥住伏尔甘。他的手顺着脊梁的轮廓轻轻向上滑动,拂过伏尔甘嶙峋的脊梁,消瘦的肩膀,最终落在他柔然的金发上。就像他小时候抱着娜娜轻轻抚摸一样。伏尔甘是那么瘦,瘦的让人心疼,他想把所有的爱与温柔都给他,然后永世再不和他分离。 指尖滑过发尾,月白色的珍珠发带随风而落。伏尔甘像从梦中惊醒,眼神突然冷了下来。他已经不是十年前刚到巴黎的那个少年了。他不该再对爱,再对未来怀有希望。他冷冷的望着夏缪沙的背影,嘴角勾起了一丝微笑,眼里的湛蓝却冷若冰霜。 夏缪沙却决然不知。他不知哥哥和伏尔甘之间的过去与爱恨。他知道的,只有他此刻眼前所见。他知道自己爱着伏尔甘,一心一意的想对他好,想守护他,不让他遭受任何的伤害,这就够了。他义无反顾的走向了伏尔甘用爱编织的圈套,不知不觉的走上了伏尔甘用恨设计的道路。 他不知道,命运已经选中了他,他的少年时期刚刚开始就将永远结束,埋葬在这个暮春。他的命运已经注定,他将死于十七岁,从此埋葬掉自己,麻木不仁,再无爱恨。 此时此刻一切都是美好的样子,就让此情此景铸就成永远的回忆。 作者有话要说: 快点快点,看到最后的,证明下我不是在单机。 第7章 毁灭① 伏尔甘一直觉得文人是世界上最丑陋的物种。 他们供奉着莫须有的才华,得以鹤立鸡群,蔑视众生。他们筑起最辉煌的高塔,静候着世界的静默与朝拜。他们的文字有多干净,心就有多肮脏,他们怀着最崇高的理想,却干着最龌蹉的勾当。他们在梦与现实之间寻求一种微妙的平衡,他们清醒的做梦,又在梦中清醒,得以在自我麻痹中日复一日的循环。他们以为自己能改变世界,而最终不过是被世界改变而无力抗争,怯弱哭泣。 而今天的派对,就是一场属于文人的狂欢。这群散发着恶臭的文人们,他们在深夜相互吹捧,热烈抨击,愤世嫉俗。 夏缪沙不知道自己将去往哪里,也不知道为何要去往那里。只是跟随着伏尔甘,完完全全的相信。他完全相信着不是一种蛊惑,他拥有着完全清醒的头脑和完全自由的灵魂。他决定投身于爱,哪怕耗尽所有的青春热情,就像狂热的宗教信徒为信仰献祭,革命者投身于革命一样。 . 狂风呼啸,长夜将至。 那是一间废弃的厂房,布满了灰红色铁锈的窗子用报纸贴了起来,风呼啸着从砖墙的裂缝里潜入。厂房里很空旷,厂房的中央摆放着一张长长的桌子,桌子两侧成排摆放着简陋的木椅。灯泡高悬在屋顶中央,断断续续的发着光,很暗淡。 宾客们三三两两的来了,看不清面孔,看不清身份。形容体貌都被深邃的斗篷一般的黑夜笼罩了。 伏尔甘牵着夏缪沙走进来。在夏缪沙眼里,这里的一切都那么新鲜,像小说里的场景,像秘密组织的集会。伏尔甘随便找了一个靠近桌尾的位置坐了下来,夏缪沙坐在他旁边。他紧紧攥住伏尔甘的手,一种莫名的恐惧和兴奋,在他心里混杂,惴惴不安。 在黑暗中,人的五感会被无限放大。就像被蒙上眼睛的羔羊,感受着威胁,感受着未知,感受着存在,感受着一切。无限接近黑暗,也将无限的了解生命的真谛。 金属发条的嘶吼划破了空气,在厂房死水一般的空气里溅起涟漪,不断扩大,不断往复。划破了鼓膜,划在大脑上。空灵清脆的音乐声响起了,发条在咯吱咯吱的运转,金属薄片相互敲击发声。那样灵动,却又那般岑寂,像泪水滴落在黑夜轻响不散。一个嘶哑的声音随着人间的游戏,关于相互刺激寻找灵感的游戏。这种游戏的本质与邪教活动有一定的相似性。进来的那刻,就把灵魂交付给魔鬼。放纵心灵深处欲望的横行,追求一种纯粹极限的感官体验。超脱俗世的庸常生活,凌驾与道德之上。黑夜中的人,就像原始森林中的野兽,阴暗被激发放大,暴虐肆意。 伏尔甘的眼神冷若冰霜,微微勾起的嘴角近乎残忍‘在这黑夜里,每个人的感触都是不同的,我唯一的可以说的,刚才那首诗真够烂的,流于表面宣言,强行赋予意义。’他的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刻薄与讽刺。 夏缪沙颤抖了一下,他紧紧握住伏尔甘的手。是啊,是黑夜而不是白昼。在黑暗中苏醒的欲望大多阴暗而臭不可闻,只能放在心底腐烂,而不能放在阳光下展览。夏缪沙大概是着黑夜中的少数,他纯粹清澈不含杂质。他未被阴霾覆盖的心与灵魂,在黑夜中闪烁着微茫的光。 第 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 章 死于十七岁 作者:傅愚 第 7 章 ‘那是神的泪,落地发出的清响。’夏缪沙轻轻的吟诵着,他听见一切美好的生命在他耳边盛放发出的清响,神悲悯的泪水灌溉着荒漠,绽放出生命的希望。人的生命,植物的生命,动物的生命,一切未知的生命,都值得被尊重怜悯。 这是一种相对积极的情绪,拨开了阴云的阳光,这是真正的希望。伏尔甘笑了,笑意却未遍及眼底。他想起他第一次来到这里,夏洛特也像这样牵着他的手,坐在现在他们坐的位置上。过往和现实仿佛在眼前并置,又交叉流转,达成了永恒。 . 那时,他第一次对悲苦的生活重新燃起了希望,他从没有像那样希冀能真真切切的活在这片绝望荒芜的土地。他根本不惧怕黑夜,他本就在黑暗与黑暗交叠的阴影中苟活。但是,他在黑夜里,看见了希望,真真切切的希望,属于他的希望。 那年,他十七岁,他拥有青春,拥有爱情,拥有希望,拥有着这世界上一切美好的东西。他知道盛宴终会散场,浮华散尽,只剩梦破碎的清响。他还是愿意投入一切的生命与热情换得美好的永恒,那怕燃尽生命,也在所不辞。 只是命运终究还是没有放过他。它剥夺了他的一切,青春,希望,未来,甚至是与之抗争的机会。希望选中了他,却又残忍的将他抛弃,把他推入绝望的深渊。他在这里看到了一切,青春,爱情,希望。而所有的一切,却也在这里骤然就失去。 他死了,死在这里,死于十七岁。 . 那天野兽们脱掉了人类文明伪装,将他包围在中央。露骨的眼神在黑暗中闪着绿莹莹的光。他们叫嚣着嘶吼着,口水顺着皮毛覆盖的面孔流到地上。 他成了这场黑暗聚会的祭品。 他躺在桌子上,肉身被阴暗的欲望和野兽的本能残忍的撕裂,起初,那疼痛撕心裂肺,后来,便再无疼痛,只剩麻木。他感受到他的灵魂从肉体中抽离,永无止境的冰冷绝望将他包围。最终,他千疮百孔的心,在爱人熟视无睹的冰冷眼光里碎成粉沫。 他或许忘记了阳光,忘记的希望触碰在脸上的温暖触觉,但是他永远无法忘记破碎时光里爱人的脸。那一刻,爱人就像残酷的神。他记得爱人把他献祭给黑暗,他记得爱人的脸上挂着泪痕,他记得爱人是那样勇敢,那样怯弱,也那样可悲。 爱人忧伤的眼眸里,曾经的爱和希望燃烧到极点,一瞬间化为灰烬。爱人注视着自己的眼神是一种深沉的愧疚以及居高临下的悲悯。那一刻,他觉得爱人的眼神是这般可爱,也这般可恨。 他的爱也在那一瞬间达到了极点,像烟花绽放在天空中最后的光华。那样的美,那样的绝望。 肉体的死亡并不是生命的终结,灵魂的寂灭也只是尘埃落定的旅程,而真正的死亡是希望的崩塌与湮灭,彻彻底底的绝望。 他感受到恨意,仿佛从出生的那天起,他就被神遗弃。他在无数个深夜里饮泣而眠,在无数个黑色的白昼里伤心欲绝,他曾无数次质问着神其中缘由,他到底犯下了何种罪孽,才会得到这样的惩罚。可他从未听见过回响,只有黑夜中他死去的灵魂,嘲笑着他曾经拥有过的希望。他不再相信神,或者也可以说,他从没有相信过神。 他将虚无的生命灌注成锐利的兵刃。他的报复开始了,他报复并不存在的神,报复着曾经伤害过他的人,报复着无辜清白的灵魂,他复仇的兵刃最终也会指向自己。他不怕,他无所畏惧,他求之不得。 . 他看不见身旁的少年,却能闻到他海水一般青涩的气息,他能在黑暗中描绘出少年的轮廓,多么像他曾经的爱人。他多想看见这张满怀希望与憧憬的脸上,被绝望的笔触勾画。他多想看见这散发着纯白光芒的灵魂,暗淡消弭,破碎湮灭。 少年多像当年的自己。一样青春,一样满怀期待。他喜欢美破碎的样子,而将美的东西亲手毁灭,则是一种近乎绝望的快感。他已经再无希望,支撑着他活下去的是绝望中闪现的暗红色火花。 这世上本没有天使,也没有希望,只有怀着阴暗恨意的恶魔,在人间横行。野兽们吃光了他身为人的肉体,释放出他来自地狱深处魔鬼的灵魂。他就是恶魔,深邃的恨意,是他手上的锐利的镰刀。 作者有话要说: 有位爸爸说我这章写得特别精彩,你们觉得呢? 第8章 毁灭② 伏尔甘在黑暗中描绘着少年的轮廓,少年卷曲的头发,少年清澈的眼眸。他的嘴角微微勾起,笑意这般愉悦,也这般残忍。 他拿起火柴,在空气中轻轻从擦了一下,苍蓝色火焰在黑暗中亮起,寂静的燃烧着。他苍白的手拢起火焰,火照了他惨白的面孔。幽蓝色的火苗在他湛蓝色冰冷眼眸里闪动,照着他消瘦的五官,他的鼻梁,他嘴角勾起的冰冷微笑。 伏尔甘旋转着玻璃杯壁,在方糖上浸透了深绿色液体。火苗点燃的方糖,散发出清甜迷人的香气,很快一种更加强烈的气味将那股浅淡的甜压制,有一种神秘的诱惑氤氲着空气。苍绿的火苗闪动,勾引着人犯罪。 空气中传来了惊呼与抽气声,他们根本没想到伏尔甘会回来。那个有着金发苍瞳的尤物,那个浑身浴血的恶魔。那是他们阴暗欲望的载体,他们曾经罪恶的证明。他嘴角的微笑,让每个在座的人不寒而栗。即使在黑夜里,没人能看清他们是谁,但是当看见幽蓝的瞳孔透过绿色的火焰凝视着他们时,他们感受到一阵来自灵魂深处的凉意。 他们分明从那死寂黑夜里的幽暗火苗和那抹弯刀一般的冰冷微笑里,读出了怨恨,对神的怨恨,对所处环境的怨恨,对一切的怨恨乃至绝望。 伏尔甘拎起勺子,恨意燃成火焰,在空中飘浮翻飞,像来自地狱的蝴蝶。方糖落进盛满苦艾酒的杯子里,点燃了满杯幽绿的液体,像冥河的水涌上人间。他的嘴唇微微翕动着,在碧绿的液体后面红的妖艳,他轻轻吟咏着‘他流动的不是血液,而是忘川的绿水。’像是幽暗的青苔,又像冰冷阴暗的河水。 . 黑暗中他们的脸变了颜色,死一般的惨白。他们知道夏洛特热爱着波德莱尔的诗歌,还不止一次在聚会上吟诵过这些幽暗精美的篇章。十年过去了,他们谁也没有关于夏洛特的消息,他们本以为夏洛特早就死了,不是死在十年前的那场浩劫,就是死在了逃亡的路上。那个眼神忧伤暗淡的青年,他们曾经的精神领袖,他们活动的中心。 伏尔甘的表情在黑暗中黯淡了,他透过深绿色液体注视着被恐惧阴霾笼罩着的人群,那群自诩作家文豪的人。看着他们脸上渐渐浮现出的恐惧,他笑了起来,笑容愉悦的近乎残忍,对别人残忍,对自己也同样残忍。 文学曾经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文学是他生命中的避难所。他靠着文学构建的美丽梦境渡过了童年灰暗的时光。他以为从今往后,他的生命将只有文学,他将投身于文学,就像投身于革命一样。他就这样从不怀疑,自我欺骗。 十七岁那年,他考上了巴黎的大学,得以远离家乡,远离母亲,远离穷苦的生活。他以为他终于得到了神的眷顾,幸运第一次降临在他身上。他遇见了他爱的人,本以为此生不会有爱情的他,看见了一种厮守终身的可能。他看见了一种最理想的生活方式,没有苦难,没有穷困,只有爱。他还写出了他理想中的文学作品,用华丽的笔,朴素的爱,写着美好的乌托邦。 他是这样的热爱着文学,爱着这个虚无缥缈的名词,爱着身边那个永远悲伤的人,同时也爱着这群编织着绮丽篇章的人。他开始相信所有的伤痛都出自于深沉的爱,他开始对生活满怀爱与期待。 直到那一天,他最爱的人,最向往的生活,用刀子一刀一刀的划开了他的心,一刀一刀磨灭了他对世界最后的期待。他一个字也写不出来了,他变成了坚硬的石头,再无法领悟世间冷暖,也再无任一种爱能激起他的共鸣。他拥有的只有恨意,他点燃着幽绿的恨意取暖,在人世间独活。 . 他举起了手中地狱的烛火照亮了夏缪沙的脸,那是一张酷似夏洛特的脸。幽绿的火划过他深栗色的卷毛,划过他珍珠蕾丝的领结,划过他藏蓝色外套,‘啪’的一下熄灭了。 这还只是个开始。 气压骤然低了下来,阴冷的空气扼住了人们的喉咙,近乎窒息。空气里重重的喘气声此起彼伏的响起。窃窃私语炸开锅一般在空气中回荡。从今往后,他们将永远身处黑暗,被仇恨和欲望的阴影缠绕。厄里尼倪厄斯重返人间,唱起了死亡的歌,人间化成炼狱。 伏尔甘牵着夏缪沙的手,离开了房间。他没有回头,像是和过往的决绝挥别。只是嘴角的微笑昭示着这不仅仅是告别而已,更像是一种宣战与开始。 上一次,血水从他体内涌出,化成暗红色丝线将他缠绕。他的灵魂脱离了肉体,以一种清醒的方式,看着他曾经敬仰着的人们一一从他身边离开。 这其中包含着他的爱人。 他勉强的勾起嘴角,笑的很难堪,很怯弱。他凝视了夏洛特很长时间,却不敢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他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像是为了逃避什么似的,转身离去。是啊,他并不是闹剧的主谋,也不是悲剧的承受者,他紧剩的罪孽是对爱人的受难冷眼旁观,见死不救。 见死不救,是爱人的罪。爱人背负着爱与希望,本该以此回报。 他罪恶的本质并不是恶,而是怯弱,一种对失去现有生活的畏惧,一种对失去恋人的畏惧。其实悲悯的本质就是一种无能为力的怯弱,对于生活与处境无力改变的怯弱,对于未知黑暗,对于人性的怯弱。 伏尔甘最后的一点希冀被残忍的粉碎,在黑暗中消散。 第 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 章 死于十七岁 作者:傅愚 第 8 章 而今天却是不同的,他不再是黯然离场,而是在人们畏惧的眼光中离去。 夏缪沙看着身旁的伏尔甘,有几分陌生,他说不清那种感觉。相见的那一刻,熟悉的就像是前世缠绵的爱侣。相处的越久,就越看见光华之后的阴影。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伏尔甘在暗淡的路灯下微笑着,笑容依旧明艳。那一瞬间,夏缪沙就感觉一切好像都失去了意义,而伏尔甘却成了一切的意义。 . 伏尔甘睡在夏洛特曾经睡的那个房间。 长长的书架通向房间尽头的木桌。书桌和架子上摆满了古旧的架上有厚壳精装的近代文学,也有旧书市场上淘得的古书临本。有知名作家鼎鼎有名的巨著,也有籍籍无名诗人的游记。有的封面已经残破不堪,用棉线勉强订起。书桌和墙的夹角里,放着一把小提琴,已经落满了尘埃。 昏暗的灯下,伏尔甘弯起手指解开衬衫的纽扣,他的动作很慢,却并不迟缓,反而有一种别样的诱惑。他的嘴角微微弯起,轻轻抽掉了月白色发带,发带和绸布衬衫从他身上滑落,落到地上,仿若悄然绽放的昙花。 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瘦呢。柔和的灯光打亮伏尔甘的侧脸,也落在他消瘦苍白的轮廓上,就像希腊神话中走出的美神。夏缪沙的脸红了一下,然后他猛的低下头,躺倒在床上,和衣而睡。 伏尔甘愣了一下,笑着躺在夏缪沙身旁。夏缪沙伸出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落在伏尔甘的头发上轻轻抚摸着,然后他的手落下来,落到伏尔甘的腰上,伏尔甘蜷缩在他怀里就像一只金黄色的猫。他感受到伏尔甘心脏的起伏,感受到他清浅均匀的呼吸。 夏缪沙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伏尔甘是他信仰的宗教,是他信仰的神。他一切的举动都处于爱与敬畏。他低下头,在伏尔甘的额头上烙下了轻轻的一吻,然后在闭上了眼。 . 伏尔甘并没有睡着,他在黑暗中睁开眼,冷冷的只是着夏缪沙。无数次午夜梦回,他幻想着夏洛特就这样躺在他身边,他手握银色匕首,划开他的胸腔,刺入爱人的心脏,然后他在疼痛中睁开眼。爱人的那双眼里再不见令人生厌的悲悯与忧愁,只有深深的恐惧与绝望。伏尔甘湛蓝的眼眸在黑暗中闪动着幽暗的光,他的嘴角勾起了兴奋的微笑。看着此生唯一爱过的人在眼前怀着绝望慢慢死去,这感觉有多美妙。 夏缪沙睡的很沉。伏尔甘微笑着从床头的抽屉底下,摸出银制匕首,轻轻勾勒着夏缪沙的轮廓,然后顺着他的下巴滑了下去,在喉咙突出的地方停留,然后继续下滑,落到跳动着的心脏。 伏尔甘靠近着夏缪沙,少年海水般青涩澄净的气息扑满鼻腔。伏尔甘幻想着,血从少年的心脏涌出,散发着甜美馥郁的馨香。 睡梦中的少年察觉到危险的逼近皱起眉头。伏尔甘高高举起匕首,又突然放下了。他突然改变了注意。如果让少年轻易的死去,未免太暴殄天珍。他要让少年彻彻底底的爱上他,以他为中心,为他而生,为他而活,为他而死。然后再将少年抛弃,让他体味痛彻心扉永无止境的折磨。 伏尔甘的匕首在少年的脸上划出一道小口,他舔着少年的脸上渗出的血丝。含在嘴里,那种甜美的芳香充溢着他的口腔,也充溢着他的心,在他干涸的心田上涌起一阵久违的暖意。 他的嘴唇红的冶艳,像血水浇灌的玫瑰盛放。血流过他苍白的脸,顺着他的下巴留了下来。他慌忙无措的就像个无意沾染罪恶的天使,当他嘴角微微勾起的那刻却像个嗜血的恶魔。 第9章 远方 明艳的阳光在田野间的小路上纷纷扬扬,落下一地碎金。他金黄色的长发在光下亮的刺眼,他湛蓝色的眼眸如海水微澜。 他在璀璨的小路上行走着,他感觉他离太阳无比的近,他能感受到太阳炽热的光华。他走过幽深灰暗的童年,终于走到了这里,一步一步的接近希望,接近未来。这条路通往巴黎。 没有人知道他这一路走来的艰辛,也没有人怜悯他的汗水,他的血泪。他即便是活下去就已经拼尽了全力,何谈去追寻理想与未来。他走着越走越远,已经无法看见来时的路。 . 他听见身后有个声音奋力哭喊,声嘶力竭‘不要爱上任何人,不要回来,求你。’那声音从家的方向传来。他回过头去,身后是一片黑暗。他的眼神淡淡的,凝视着那个给了他生命的女人。 那个女人跑的很快,被路上的石头绊倒,又站起来,肮脏的裙子撕开了长长的血口,她狼狈的跑到伏尔甘面前。她抬起头看着她的儿子,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看着他了。她看着阳光下的儿子,那般陌生。她看着儿子明艳的金黄色长发和清澈湛蓝的眼眸,以及左眼淡淡的阴翳。那是她给他留下的痕迹。 伏尔甘也凝视着眼前的女人,看着她肮脏打结的黄色长发,看着她灰暗的眼眸。那是神赋予他们的羁绊,她给了他生命,她就是他的母亲,他就是她的儿子。无法割舍的血脉,无法改变的宿命。 她轻轻把一张肮脏的暗黄色纸条放在他手上,然后合上了他的手。泪水从她的眼眶里涌出来,却洗不掉肮脏罪孽。‘那是...你父亲在巴黎的地址,如果你实在遇到了什么困难,你可以去找他。’她哽咽着说着,声音低下去,再也说不出话来。‘都是...都是我的错...’ 伏尔甘温柔的伸出手,拥住了他的母亲,那动作亲密中又透着一种冷漠疏离。他冰冷的手落在了母亲的脸上,轻轻滑过她眼泪落下的轨迹,擦干了她的泪痕。‘你有什么错呢’说到底,一切不过都是命运的安排。滚滚红尘,芸芸众生,又有谁能逃得过命运呢。对于母亲,他说不上恨,却也说不上爱。他的灵魂早在黑夜中缺失,他失去了感情,失去了爱与恨的能力。 他们都说,他和他的母亲很像。从前,他一直不愿意承认,却在之后的人生历程中慢慢接受了。他和母亲有着相似的外表,他们的身体里涌动着同样的血液。就是那股力量,驱使她陷入爱情,奔赴命运。也就是那股力量,驱使他远走他乡,奔赴绝望。他们的爱都那样的绝望,他们的恨都无比深沉。 . 他没有听从母亲的话,他在爱情中沦陷,这就是他们背负的十字架,上帝给他们的箴言。 他去找了他的父亲。在见到父亲之前,他先见到了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那个声色犬马,飞扬跋扈的贵族子弟。他的父亲是议会的议员,有望当选总统,他的母亲是巴黎数一数二的富商的女儿。这就决定了他根本不用付出什么,就能获得他想要的一切。他心安理得的虚度年华放浪形骸。 欧文斯对感情从未怀有期待。他从不相信一见钟情,他曾以为世界上所有的爱不过是唾手可得的收藏。他挥洒钱财就可以有无数美女投怀送抱,所谓的贞洁根本就是可以用价值衡量的商品。 直到他遇见了伏尔甘。那个美的像神一样的男人。他的存在使得欧文斯自惭形秽。他不可抑制的爱上了他同父异母的哥哥,毅然决然的愿意为他放弃一切,乃至生命。爱就是这么盲目,这么绝望。只是他的骄傲和他最后尚存的价值观念让他无法把这份爱说出口。 ‘我的父亲如果见到你的话,他一定会喜欢你的。’第一次见到伏尔甘时,欧文斯这样说,他的语气没有半分的嫉妒,反而是真的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比他更配拥有现在他所拥有的一切。伏尔甘的嘴角微微弯起,湛蓝的眼眸微微泛起波澜。 伏尔甘的形容举止是如此的完美,同时他拥有着如海水一般广博的知识。他有才华,又又野心,同时也愿意为此拼尽全力。如果不是他亲口说所,欧文斯完全想不到这样完美的人会是一个普通乡间□□的儿子。 欧文斯有时会暗叹命运为何如此的不公,为何又如此眷顾他。他拥有者令人艳羡的一切,他可以肆意挥霍。这是无论他想些什么也无法改变的,伏尔甘永远不会永远他所拥有的一切。可是,他不知道,他很久之后才知道,他也有自己要背负的命运。他会在未来的一天失去一切,他永远也不会得到爱情,这就是他的命运。 十五年前的那个局,是他亲手设计的。他给伏尔甘下了迷药,他把他绑起来,放到那个黑暗宴会的现场。他爱伏尔甘,只是他太美了,就像不容接近的神。他想毁掉他,毁掉他的爱情,毁掉他的希望,毁掉他的一切,这样他才能完完全全的拥有他。无论以何种方式得到伏尔甘,他都再所不惜。 伏尔甘不是傻子,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是谁暗中设计了那场闹剧。他恨,他恨的不止是欧文斯,他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他恨神,他憎恨他的命运。他的绝望,是一种对世间一切彻彻底底的绝望,对爱的绝望,对希望本身的绝望。 他的爱可以属于任何人,即使离开了夏洛特,他也绝不会爱上他欧文斯,一点也不会,这就是他对他的报复。他要让他在求不得的痛楚中了此残生。 . 欧文斯已经知道了昨晚发生的一切,他很早就醒了,一个人躺在床上惴惴不安。当太阳刚刚露出阴暗的云层,他就起身,坐着马车,到伏尔甘住所门口静候。 伏尔甘对他的态度一贯是冷漠疏离,无论他怎样讨好谄媚,怎样威胁,他都无动于衷。只是今天当欧文斯胆战心惊的拨动门铃时,伏尔甘走出来,嘴角向上弯起,笑容就像是清晨的阳光。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对自己笑过了。只是着笑容转瞬即逝,就如晨露那般短暂。 ‘父亲大人近来可安好’ 欧文斯和伏尔甘在压抑中寒暄着。只是欧文斯觉得,和伏尔甘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是愉悦的。他的心脏在这种冷淡中抽搐着疼痛。这是这种因他而带来的愉悦,在欧文斯眼里,都是一种苦涩的甜蜜。这是他活着,乃至一切希望的来源。 欧文斯憎恨着自己的命运,他最终还是会走向既定的轨迹,继承父亲的事业,和一个根本不爱的女人厮守终身。弟弟的存在让他看见了一种新的生活的可能。一种禁忌的诱惑,在干涸土地上用血浇灌出的暗红色花朵。所以他做出了举动,虽恶毒,但并不是无法理解。 . 夏缪沙的脚步很轻,他一步一步的走在楼梯上,却还是发出了声响。欧文斯吃惊的抬起了头,夏缪沙的身影映在他的瞳孔里,写满了震惊和恐惧。 夏洛特不是早就是了吗,就算没死,也根本不会再回来,也根本回不来。欧文斯被一种恐惧笼罩着,他不惧怕死亡,他活着世上,唯一惧怕的,就是有人挡在他面前,夺走伏尔甘的爱。这是一种独属于他的自我欺骗,他告诉自己伏尔甘一定会爱他,只要夏洛特离开。可是事实却是夏洛特永远的离开了,他还是无法拥有伏尔甘。伏尔甘可以爱任何人,但是绝不会爱他。 今天,夏洛特回来了。欧文斯感觉到自己被一种恐惧和绝望支配。 伏尔甘饶有兴味的观察着欧文斯的表情,那种绝望,那种报复的快感,是支撑着他继续活下去的养料。就像欧文斯靠着他施舍的虚妄的爱活着一样。 第 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 章 死于十七岁 作者:傅愚 第 9 章 命运总是这样,希望不足以支撑着我们走到尽头。我们走下去的动力,是永无止境的绝望,对谁都一样。即使是年纪轻轻,可能不知不觉中早早的就死了,不只是肉体的死亡,而是彻彻底底的绝望。从今往后,我们就开始靠着绝望活着,再无苦难,再无痛楚。 ‘他是夏洛特的弟弟。’伏尔甘轻笑着说。欧文斯这才从尴尬难堪的恍惚中醒过来,呆呆的看着夏缪沙。他不知该如何去打招呼。 夏缪沙也是茫然无措,只是伏尔甘那样的介绍,让他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是哥哥的朋友。最终,还是夏缪沙伸出手,握住了欧文斯的手,上下摇晃了两下,以示友好。 欧文斯暗暗松了一口气,暗叹自己花了眼。夏洛特停留在他眼里的还是十五年前的样子。十五年过去了,他还没从那个叫夏洛特的梦魇中醒来。夏缪沙杂乱的卷发和清澈单纯的眼神让欧文斯相信的确不是他。这样青涩的少年的气息,不知道比夏洛特那种少年老成的阴郁可爱多少。但是还是一如既往的惹人讨厌。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 求收藏,求评论,真的0分评论都行,爱你们。 第10章 妹妹 这是一个如寂静死水一般的清晨。 欧文斯望着伏尔甘发愣,眼眸里是一种炽热的痴迷。伏尔甘却好像并没有感受到欧文斯的目光,只是专心的吃着他的早餐。 夏缪沙夹在两人中间,他感觉到自己快被欧文斯的眼光融化了,他草草的吃完了,转身上楼,留下两人独自尴尬。 在走到楼梯间的时候,夏缪沙停了一下。他站在门口停了一下,敲了敲门,听见没有回响,就推门走了进去。他的动作很轻,怕惊扰了睡梦中的老管家。他在之前几天中,很多次敲响过这扇门,却都不曾得到任何回应。 他走进去,阳光照了进来,暗金色的尘埃在空气中漂浮。老管家并没有睡着,他的手紧紧的攥住床单,眉头紧皱,像在忍受着什么难以忍受的疼痛,又像在与什么力量抗争。 夏缪沙走过去,看到老管家紧握的手突然松开了,露出了一张纸条,像是想向他传达什么信息。夏缪沙举起纸条在暗淡的阳光下读了起来,那张被汗水浸透的纸条,像是餐巾或者是无意撕下的书的一角。纸上落下了暗红的痕迹,被汗水洇的很淡。 纸上的字迹近乎杂乱潦草,夏缪沙把纸条举起来,凑着阳光仔细辨认,才断断续续的拼出了纸上的字‘恶魔...离开’ 夏缪沙吸了一口凉气,仔细辨认着老管家传达的信息。他到底是再说让他自己心中的恶魔快点离开,还是说这里有恶魔,让夏缪沙快点离开。夏缪沙仔细的想着这几天老管家昏迷不醒的状态。明明伏尔甘说他是发疯,可是现在表现出的这种症状又与发疯决然不同。再联想起昨天晚上那场诡异至极的宴会,以及自己脸上那一条凝固的血痕,他觉得越来越多的谜团掩盖住了真相。 他不想去怀疑伏尔甘,他愿意相信这个人的一切,可是一切疑团的中心都指向了伏尔甘。爱蒙蔽住了他的眼睛,也蒙住了他的心。他思考着他与伏尔甘的关系,不像情人,因为没有利益的往来,更不像恋人,那个男人从没有说出过爱,也没有表达过爱意。 . 脚步声在门口越来越响,沉沉的敲击着木板。夏缪沙一惊,猛地站起来,紧紧盯着门。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只是恐惧的阴影攫住了他的心。他感到自己的心脏猛烈的跳动着,他快要喘不过起来。 脚步声在门口停了一下,然后猛的推开了门。夏缪沙的心跳像停止了一样。走进来的是伏尔甘。他背着阳光,站在阴影里。一种可怕的阴翳笼罩在他脸上。他的眼睛很暗淡。当他看到夏缪沙时,他的嘴角弯起了微笑,只是笑意未到达眼底,显得冷酷而苍凉。 他走到夏缪沙身边,凑近了他的耳朵,轻声问‘他还没有醒过来吗。’那声音就像下水道里阴冷的青苔。夏缪沙吓得坐在了床上,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伏尔甘,明明他笑的那样温柔,却满是冷漠和疏离。他含笑看着老管家,转过去的那刻眼神一瞬间暗淡了,当看见老管家并没有转醒的迹象,才转身离开。 纸条还紧紧握在夏缪沙手里,他看着伏尔甘离开。他才刚想站起来,就感到床上的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又猛的推开,像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回光返照一般。 冷汗顺着夏缪沙的额角流了下来,他几乎可以确定,老管家是像让自己快点离开。可他又怎么能离开呢,这里是他的家啊,这里还有他最爱的人。 他真正背负着的使命像警钟一般在耳边哄得一下响起。他是背负着家族的荣光来到这里的,洗去罪恶,沉冤得雪,重复荣光,是他的使命。 . 夏缪沙跟着伏尔甘走了出去,他攥住了伏尔甘的手。伏尔甘回过头略显吃惊的望着他。他才讪讪的松开了手,他看见伏尔甘白皙的手上露出了一条触目惊心的红痕。 ‘有什么事,你说。’伏尔甘的声音很温柔,那种阴冷感,错觉一般在脑海中消散。 一切的怀疑都在夏缪沙的脑海里烟消云散,他想不清楚,他到底为何会怀疑眼前的这个人,一种愧疚在他心头萦绕。 ‘关于我们家的事,你清楚吗’他抬起头,凝视着墙上的画像。画像上爸爸慈爱的微笑,妈妈柔和的微笑,还有顽皮的哥哥和天真可爱的弟弟,他感觉一切都是这般陌生,就好像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为了遗忘过去的忧愁与阴影,他把快乐也一起抛弃掉了。这大概就是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原因。他单纯清澈,好像一尘不染,但灵魂好像又存在着缺口。 伏尔甘愣了一笑,笑了起来,笑容明艳而灿烂,就好像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笑话,又好像愉悦非常‘可惜欧文斯走了,他比我更清楚。’ 当年夏洛特带着夏缪沙走的匆忙,而他们父母的尸体正是伏尔甘和欧文斯一起收敛的。并不是出于人道和善意,终究还是为了利益。在这不久后,这栋房子就转手给了伏尔甘。 . 他刚想回答,敲门声又响起了,客人就像扎了堆似得络绎不绝。劳伦斯夫人牵着艾米丽小姐,走了进来。她取下黑纱,笑容艳丽。‘伏尔甘,红茶加奶,蜂蜜蛋糕。’好像她才是这里的主人,而伏尔甘更像是一个仆人。 伏尔甘笑了笑,转身走进了厨房‘蜂蜜蛋糕可没有,你来的不是时候。’他转动着锡壶,煮着红茶‘艾米丽小姐是第一次来呢。’ 艾米丽的脸色突然变得异常苍白,她看着那盏高悬着的水晶灯,看着客厅中央楼梯上的那幅家庭画像。她感觉到她的世界就在一瞬见崩塌了,回忆如汹涌的海水涌进了她的脑海,她感到天旋地转。夏缪沙走过去扶住了她,而艾米丽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陷入昏迷。夏缪沙毫不犹豫的把她横抱起来,放在沙发上。他好像根本没有费力就把女孩轻易的抱起,他很惊讶,但更多的却是心疼。 夏缪沙感到有一条红色的丝线把他和艾米丽缠在了一起,有一种熟悉的亲密在他的心底升腾,愈演愈烈。 劳伦斯夫人既没有表现出惊讶,也没有表示出担心。她眼神淡淡的,注视着沙发上的女孩和站在沙发旁满脸担忧的男孩。伏尔甘走过来,把红茶放在她面前的桌上,她也只是点了点头。 伏尔甘也转过头去,湛蓝的眼睛注视着夏缪沙和艾米丽。那两个同样单纯的爱着自己,同样渴望爱的孩子。他摇了摇头,看不清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带着劳伦斯夫人走进了书房,留他们两人独自在房间里。 . 夏缪沙一直守着艾米丽,仿佛时间停止了流动。他静静的看着她的脸,抚摸着她深栗色的长发,擦拭着她额角落下的汗滴。女孩好像睡着了,她紧紧咬住嘴唇,淡红的血丝从苍白的嘴唇上渗出来。夏缪沙感到心里一阵绞痛,他抱住了女孩。 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女孩醒了过来,她茫然的打量着眼前的世界,仿佛她在沉睡中已经度过了百年时光。她想起来了,一切都想起来了。她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夏缪沙,她舔着干涩的嘴唇,喊了一声‘哥哥’声音低的微不可闻。 夏缪沙还是听见了,他终于明白了,第一次见面时就莫名产生的熟悉与亲密。眼前的这个女孩就是他的妹妹。她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晶莹的水滴从他的眼眶里留出来,他明明笑着,他明明很开心,但他还是忍不住哭了。为了命运的百般捉弄,他明明已经放弃了希望,可是上天又把他的妹妹放在了他眼前。 只是小女孩的眼里再不见清澈和童真,沧桑疲倦写在她稚嫩的脸上,她好像瞬间走过了她少年,青年,直接步入了沧桑暮年。或许她的外表依旧稚嫩,可是她的心已千疮百孔。 哥哥的泪水滑落到她身上,她终于忍不住了,眼泪涌出来。这眼泪里并没有重逢的欣喜,欢乐早已随着时间淡忘,可是痛苦却永远忘不掉。过去她常常在寂静深夜里独自悲伤,却流不出眼泪。虽不知到为什么而悲伤,这种悲伤却愈演愈烈。她拥有的太少,所以太害怕失去。 她和哥哥捉迷藏,躲在衣柜里,哥哥没有找到她,她也不敢出来。她缩成一团,她亲眼看着父亲母亲被残忍的杀害,母亲死亡时的凄惨景象划破了她的眼睛,也划破了她的心。她在衣柜的底部,她看不清凶手是谁。就这样,她一夜之间就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家,也永远失去了爱。她感觉她的整个世界都暗淡无光。她在衣柜里躲了很多天,她一直在哭,好像眼泪都流干了,再也留不出泪来。 她已精神恍惚,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她知道再过几分钟她就会回到天父的怀抱,和她的父亲母亲在一起。她眼神迷蒙,她隐隐约约看着一个人影朝她走来,那人的身影好像散发着神圣的光芒。明艳的金黄色头发,湛蓝的眼眸,就好像上帝身边的天使。天使来接她了,她微微弯起嘴角,朝着那位天使微笑。 天使抱起了她,笑的柔和。 作者有话要说: 依旧过渡章。也可能是全文最烂的一章。 只求不弃文,后面会精彩起来的,相信我。 第 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 章 死于十七岁 作者:傅愚 第 10 章 明天申榜,今天提前发出来。保佑我榜单不轮空。 第11章 晚安 眼泪顺着艾米丽的脸颊涌下来,沾湿了头发。她的眼睛红通通的,被一层水雾笼罩。她抬起头,艰难的坐了起来,勾住了哥哥的脖子,她靠着哥哥的耳边,用嘶哑的声音低声说‘求求你,把他让给我。没有他,我活不成。’她重复了很多遍,直到再也发不出声来。 夏缪沙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艾米丽说的人是伏尔甘。他不知道妹妹是怎样看出他对伏尔甘的感情,也不明白为何刚刚醒来,刚刚见到他的妹妹会对他发出这样的请求。小时候夏缪沙很宠溺他的这个妹妹,他可以把一切都给她。但是现在不同了,他遇见了伏尔甘。但是看着妹妹炽热而绝望的眼神,他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在哥哥身上,他也曾经看到过这种眼神,好像对世间的一切深深的绝望,好像想抛下一切,悄然离去。 她的眼神是这般坚定。好像什么都不害怕。她不害怕,她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她活下去的希望在一瞬间崩塌,而伏尔甘成了她的一切,成了她世界中一切的美好,成了她生活中唯一的期待,成了她活下去的希望。她想快点长大,她想嫁给伏尔甘。她想和他一起在上帝面前宣誓,她像彻底的拥有他,她想永远和他在一起,即使是死了,也要和他埋在一起。这种炽热的欲望支撑着她活到现在。 那场灾难之后,她忘记了一切,忘记了痛苦,也忘记了曾经的幸福与欢乐。她只记得伏尔甘从废墟中抱起她,他发着光的轮廓,他金色的长发,他湛蓝色的眼眸,就像个天使。从今往后,伏尔甘就成了她生命中的一切,她活了下去,为他而活。 伏尔甘把她交给他的情人夏洛蒂,从此,她就成了夏洛蒂的女儿。她忘记了一切,这是她的幸运,她可以拥有一个正常女孩的童年,她不必背负痛苦,也不必背负沉重的枷锁。从今往后,她的生命中只有爱,只有炽热而深沉的爱指引着她走下去。 可是伏尔甘却从来没把她当做一个女人。当她在深夜推开养母的房门,她从缝隙中窥探着房间里的一切。养母雪白丰腴的肉体和伏尔甘苍白消瘦的躯体交叠在一起。她嫉妒的近乎发狂。她多想被伏尔甘拥住的人是她。 夏缪沙拥抱着艾米丽,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抚摸着她的脊背。艾米丽把头埋在夏缪沙怀里,低声抽泣。只是在夏缪沙看不见的黑暗处,艾米丽在微笑。她的嘴角向上弯起,弯起了深深的弧度。如果夏缪沙看见了,一定会为此惊讶,他不会相信,他天真活泼的妹妹何时竟换了一副嘴脸,像个恶毒的妇人。造化弄人。 . 劳伦斯夫人从房间里走出来,她看着这两个相拥而泣的孩子。她叹了一口气,轻轻拍起手走到夏缪沙面前‘看来你都知道了。’她又低下头看着她的养女‘看来你也想起来了。’对于这个孩子,她心疼的很,她想守护着她一辈子,就像自己的女儿一样。可是,艾米丽必须背负起属于她的过往,这就是她的命运。 她凑近了夏缪沙的耳朵低声说‘伏尔甘的那本书你看过吗?’声音低沉,宛转悠扬,如梵婀铃上演奏的夜曲。 夏缪沙轻轻的摇了摇头。劳伦斯夫人笑了起来‘看来他不会给你看了,下次到我家,我借给你。那本他十七岁时写的,精巧的童话诗。’ 夏缪沙惊讶的看着劳伦斯夫人。他虽无比向往着那本书,可他做梦也没想到那会是一本童话诗集。童话的产生是需要土壤的,而童话诗却更像是,要求用绮丽的丝线去编织一个五彩斑斓的梦,伏尔甘到底拥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过往? ‘走吧。’劳伦斯夫人牵起艾米丽的手,艾米丽挣扎的一下,劳伦斯夫人在她耳边低语‘这里可是伏尔甘的家啊。’艾米丽打了个寒颤,跟着劳伦斯夫人走了。劳伦斯夫人当然知道自己继女对自己情人的感情,如果只是普通的青年,让给她,早早成婚也就罢了,只是伏尔甘拥有着人人皆知的过往,以及阴冷的魔鬼般的仇恨。 她眼神复杂的看着夏缪沙,她想起了自己丈夫曾经的好友,夏缪沙的哥哥夏洛特,以及自己的继女艾米丽。这家三兄妹,到真是血脉相连,他们的痴情都是这般,又都指向了同一个人。她叹了口气,带着艾米丽坐上马车。 . 夏缪沙走进书房时,伏尔甘正趴在桌子上写些什么。娜娜趴在他腿上,他轻轻抚摸着娜娜光洁的金黄色毛发,娜娜舒服的仰起头,幽蓝的眼眸闪光。可以看出此时伏尔甘心情愉悦。夏缪沙走到他身旁时,他并没有闪躲,只是钢笔在纸上留下了一个略重的墨点。夏缪沙凑过去看了起来,那张纸上写满了人名。 ‘是宴会要邀请的宾客。’伏尔甘淡淡的说着,只是嘴角勾起了冷淡而残酷的微笑。夏缪沙根本不知道,这张纸上,写着的,就是那晚诡异宴会所有宾客的名单。璀璨的光华照在他的嘴唇上,微微闪光,却无比苍凉。 伏尔甘的复仇开始了。 他站起来,明艳的金发在阳光下柔和似水,顺着他的肩膀倾泻。他的眼光很深沉,就像湛蓝的深潭微微泛起波澜,一层阴翳覆盖在他左边的眼睛上,显得无比薄凉。他转身拥住了夏缪沙,冰冷的气息触碰到他的脸,却无比炽热。 他低下头吻住了夏缪沙的唇,他先是蜻蜓点水一般的掠过,接着深深的吻了下去。和刚才那个试探着的吻不同,这个吻里,是侵略和占有的原欲。 夏缪沙的心猛的跳了一下,他感到伏尔甘炽热的呼吸在他的脸上喷薄,他感到自己的呼吸都被残忍的剥夺,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他的脑海一片空白。夏缪沙感受到伏尔甘炽热而深沉的爱,他的身体软下去了。 伏尔甘转过身来,夏缪沙就被死死的抵在桌上,不留一丝空隙,他感觉自己的腰被木桌子撞得生疼。 伏尔甘低下头,喝了一口牛奶。当夏缪沙以为这一切都结束了,他终于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接下来更加强烈的吻如暴风骤雨一般袭来。伏尔甘的舌头温柔却霸道,撬开了夏缪沙的嘴唇,也残忍的撬开了他的心防。他的舌头在夏缪沙的唇齿间肆虐,把牛奶渡到夏缪沙嘴里。夏缪沙终于缓缓苏醒过来,他开始回击,他的欲念强烈却笨拙,牛奶香甜的气息在两人的唇间弥散。 当伏尔甘松开手时,涎水拉成了长长的透明的丝线,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夏缪沙有些不舍的跟了上去,后知后觉,才觉得十分羞耻,他的脸突然红了起来。 ‘晚安吻和牛奶。’伏尔甘的嘴角微微向上弯起。他闻到少年清澈而甘冽的体香在空气中飘散,愈演愈烈。他突然感到心里一阵锐利的疼痛,这是一种强烈而无法名状的激动。就像爱情。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已经死去的心有种复活一般的错觉。这些年他曾在深夜与无数男男女女欢爱,可是这种感觉却如此陌生。他感到一阵茫然失措。那张写着人名的纸条却在他手中越攥越紧了。 夏缪沙无奈的笑了,这算什么啊,当自己是小孩子吗。他看着眼前那个人,那个在心底住了这么多年,终于站在眼前的人。他感受到了爱意,真挚而炽热的爱,这种爱好像能融化一切的猜测和怀疑,把两颗心熔在一起。 夏缪沙感到一种深深的倦意将他笼罩,他从来没这么困过。他打了一个哈欠,上要合成一条缝了。他还对这个月光明媚的美好夜晚满怀期待,只是就这样不争气的沉沉睡去。 伏尔甘看着夏缪沙,他嘴角的微笑渐渐沉了下去。他的眼神寂静而深邃,他把夏缪沙放在床上,轻轻给他盖好被子。又浅浅的吻了夏缪沙一下,就像月光轻柔拂过旅人的脸颊‘晚安吻。’他凑近夏缪沙的耳朵低声说,见夏缪沙没有丝毫回应,依旧睡梦深沉,他才转过身,轻声离开。 . 伏尔甘解开了发带,任金黄色的头发在肩上披散,荡起金色波浪。他脱掉衣衫,任月光撕裂温柔的面具,撕扯着他盈盈闪光的肉身。像是月亮也嫉妒他的美貌,想将他毁灭,归于沉寂。 他从衣柜的最底层翻出一个布满灰尘的木箱子,他轻轻吹了吹灰尘,然后打开了盖子。他拎起箱子里那件裙子,柔曼的纱,抚在他手上,像月光缓慢流淌。那是一件金黄色裙子,没有过多的修饰,却朴素华丽,金碧辉煌。箱子底部,放着一双黑色高跟鞋,和一顶金黄色假发。 他披起假发,利落的把长裙套在身上拉上拉链。然后他坐在镜子前面,拎起脂粉盒子化起了妆,他打上了厚厚的一层脂粉来掩盖他嶙峋的轮廓。又拿起最红艳的胭脂,轻轻抹上一层,来掩盖唇色的暗淡苍白。他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蹬起了那双黑色高跟皮靴,笑的妩媚万分。最后他把那条缀着珍珠的月白色发带系在脖子上。 万种风情尽在其中。 第12章 复仇 月光普照之下,是无比深沉的黑夜。阴暗的欲望液体一般在深夜街道上肆虐。 身着盛装的女人在街道上走着,白色裘皮披肩掩盖着他平板的胸部。他尖锐的鞋跟深深的镶入石板缝隙,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仿佛能看见锈红色的液体从石板的缝隙中涌出,浸过了行人的脚尖又转瞬消失不见。这是城市的灵魂,是巴黎搏动不息的心脏,这座沧桑古老的城市拥有着人类一般的生命。 他的衣着朴素而美艳勾勒出他玲珑有致的线条。他的皮肤白的惊人,就像镀上了一层苍白月光。他的嘴唇红的妖艳,就像夜莺的鲜血染红的玫瑰。苍白的月光也无法掩饰他的光泽,金黄的长发披散在金黄的长裙上,香氛柔和了整个夜色中的巴黎。 . 这里的白天是一片萧条,而夜晚却盛放着辉煌。红色的灯光鲜艳欲滴,空气中漂浮着□□的气息。衣着暴露的女郎在玻璃橱窗后面搔首弄姿,放浪形骸的绅士在酒桌前原形毕露。 伏尔甘微笑着走进这片肆意狂乱的街区。他的鞋跟在地上一转,拐了一个弯,走进了一家拉着窗帘的小店。 拉开门,风铃轻响,窗帘后面是又一个灯火通明,宛若白昼的世界。这里没有衣着暴露,行为放荡的脱衣舞女郎。有的只是身着华服像是来参加宴会一般的贵族妇女。只是仔细看来,珠宝的光泽很暗淡,衣裙的走线歪歪扭扭参差不齐,蕾丝质地的手套也显得劣质拙陋。就像是刻意营造的一场华而不实的梦。 这是一家专为文人服务的妓院。这种不雅不俗,故作姿态的风格正是文人的偏爱。老板很会做生意,这里房租不高,可是姑娘稍微打扮打扮却可以卖的不便宜。大概这就是她经营了将近二十年且一直屹立不倒的秘诀。 而沙发上,女人中间放浪形骸的男人们却早已失去了白日的风范,就像是脱去人皮的野兽,肆意放纵着自己的欲望。这中间有诗人,画家,文人,都是自诩才华横溢却郁郁不得志的艺术家。他们白日里不得赏识,郁郁寡欢。晚上拿着一天赚到的钱在这里肆意挥霍,放浪形骸。有钱了,就要一个姑娘,没有钱,就单单花钱买醉。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样的日子倒也过得逍遥自在。只是苦了那些独守空房的孤儿寡母,日夜不息的工作,勉强维持生计。 . 伏尔甘已经有将近十年没来过这里了,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面前这些放浪形骸的文人,明明是不同的人,却有无比相似的丑陋面孔。 他还记得,十七年前,他第一次来到这里,和一群文人。夏洛特拉着他的手,而他故作镇定,为了让自己不显得恐慌而被人嘲笑。他僵直的坐在椅子上,暗淡的眼神掩饰不了惶恐。夏洛特席地而坐,头靠在伏尔甘的膝盖上。而那群文人就围坐在他们身旁。 第 1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 章 死于十七岁 作者:傅愚 第 11 章 □□们围了上来,一个金发的□□走到伏尔甘身边,她的神情和伏尔甘同样惶恐。 一个男人抬起头,看着伏尔甘和那个□□,向着夏洛特打趣到‘她和你的小情人长的可真像。’是啊,女孩那头金色的长发在灯光下闪闪发亮,白的近乎透明的脸浮起红晕。如果让伏尔甘假扮她几乎能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 那时伏尔甘和夏洛特的关系才刚刚曝光,成了巴黎交际场的大新闻。夏洛特大少爷的情人,巴黎系的高材生,青年诗人,这些头衔多引人瞩目啊。刚刚那个男人的话里,有毫不掩饰的讽刺意味,他在暗讽夏洛特和伏尔甘之间不平等的关系,暗讽伏尔甘低贱的身份。 伏尔甘的眼神骤然暗淡了下来。这种暗喻让他的心里十分不舒服。这种讽刺对他极其不尊重,而一般的人解决的方法不外乎忍气吞声,一笑而过。夏洛特就低下头一言不发,如果只因为一句话就大发雷霆未免太有失风度,何况这里都是志趣相投的朋友。夏洛特心里清楚,对自己来说,伏尔甘不是一般的情人,他是能精神相通的爱人。 周围的人纷纷附和着。伏尔甘慢慢的站了起来,眼神冰冷,他环视着坐在他身边的人。然后他把手上的玻璃杯猛地向地上砸去,愤怒砸在地上,溅落尖锐的碎片,溅到那个男人的脸上,划出了长长的一道血痕。 文人们惊住了,呆呆的望着这个看似柔弱的青年。那个男人后知后觉,啐了一口唾沫,低声说‘□□养的就是□□养的。’ 伏尔甘头也不回的的走了出去,拐了个弯,独自站在阴影里。他大口大口的呼着气,才得以淡化阴冷的恨意。这时那个金色头发的□□追了出来,站在他身边,低声道歉‘对不起。’声音就像夜莺鸣叫清脆的声音。 他抬起头,勉强挤出一个算得上柔和的微笑‘你没有错,是我不对。’ ‘很温柔呢。’女孩说。伏尔甘不解的望着女孩。‘说你呢,你真是个很温柔的人。’ ‘我叫琼。六月的女儿。’ 琼和伏尔甘有着相似的外表也有着相似的人生经历,琼是□□的孩子,从小在妓院长大,也就别无选择的当上了□□。她的温柔是骨子里的,就像他的冷淡也是骨子里的一样。她出生下贱,却拥有一个无比高贵的灵魂,这是她的命运,也是她悲苦的源泉。 . 她当了十七年□□,她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岁月的疲倦与沧桑已经爬上了她的眼角眉梢。她不像伏尔甘拥有青春常驻的魔力,她只是个命运悲苦的普通女孩。她的生意不算好,平时也只有熟悉的客人会点她的台,同时她要的钱也不多,足以维系生活就好。但是她的身上又有一种不同寻常的优雅和沧桑,稍微装扮一下就很美,这足以让她在这条街上闪闪发光。 见到伏尔甘对琼来说是一件很开心的时期。她久违的笑了,只是笑的有点酸涩。十七年前兄妹一般的男女,而今却像是母子,她已苍老,而他却依旧青春明艳。 几天前。伏尔甘来找她,像她诉说了自己的请求,她听着听着跟着笑了起来。她听到最后,犹豫了一下,还是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她无力改变自己的命运,可是现在有一个改变别人命运的机会放在眼前,这又有多美妙。 . 伏尔甘走到店铺深处的小隔间,三长两短轻轻敲着暗号,琼走过来开门,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和俏皮。她朝着伏尔甘点了点头,走到屋里对床上的客人说‘今天我来例假,有点不方便。’ 客人的脸上毫不掩饰的不满与不快,他辛辛苦苦攒下的钱,来换着一夜逍遥,而那个□□,却说自己来了例假,这该如何是好,只是他不快的表情在听到琼下一句话落下时就收敛了。 ‘我的妹妹可以代替我给你提供服务,价钱不变。’ 伏尔甘走了进来,在简陋的房间里,昏黄的灯光下,他的美,惊为天人。客人愣住了,已进看痴了。再反应过来时,猛地点了点头,赶着琼出去,琼走出去关上门,脸上闪过了一丝诡秘的微笑。 伏尔甘扭动着腰,轻轻挪着步子,踩着昏黄的月光走到客人面前。他认识那个客人,他是废弃工厂里缭乱宴会的宾客之一。他却认不出伏尔甘了,他已进近五十岁,脂肪和疲倦堆积在他的身上和脸上,他就像一只丑陋了癞□□。而伏尔甘却如十七年前那般年轻明艳,甚至他的容貌更耀眼了几分,就好像时光从不曾光顾他一样。 他金色的长发披散在金色的长裙上,在昏黄的灯光下闪闪发亮。他根本不像一个□□,却像一个沦落风尘的贵族小姐。他眼神很暗淡,刻意的表现出惶恐,只是在灯光无法遍及的阴暗角落,却是残忍而快慰的笑意。 客人的表情瞬间炸开了,血往他的头上涌去,他肥胖的脸吹了起来。他色眯眯的望着眼前这个金发尤物,低声说‘以前没做过吧,我教你。’ 伏尔甘脸色微红,羞涩的摇了摇头,到真像一个少女。只是她走过去的动作却疯狂而强势。他跨坐到那个客人的腿上,金黄色裙子的裙摆带着台灯落到地上,屋子里唯一的光芒也熄灭了。 他低下头,捧起了客人恶心的脸,吻了起来,他用牙尖轻轻咬碎暗绿色药丸。客人恶心的臭味在冲上他的口腔。口中的药粉已经融化成液体,在口腔中扩散,直抵达客人的喉管。伏尔甘的口袋里,还放着一些这中绿色药丸。毒发在几个小时之后,可以不知不觉的置人与死地。无色无味,最重要是是,即使是尸检也无法察觉。 然后伏尔甘转过身,消失在夜色深处。他靠着污水道,刚才积攒的恶心一下涌上心头,他把所有东西都吐出来了,包括刚刚服用的□□。他的凑着污水看了一下他此刻的样子,狼狈非常。他自嘲的笑了笑,往家的方向走去。 琼倚在墙角,凝视着伏尔甘眼神有点复杂。这个被仇恨包裹着的男人,脱掉冷酷华丽的外衣,裸露出来的是同样脆弱疲倦的灵魂。她慢慢走了出来,走到伏尔甘身边。 伏尔甘看见了琼,他向琼点了点头。他拿出口袋里的纸条,咬破手指,鲜红的血液涌了出来,抹掉了纸条上的一个名字,像是抹掉了仇恨,抹掉了痛苦的回忆。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各位,如果有在追文的。 这周可能要卡一下进度。 申请榜单的键被蠢作者点一下取消了。 srry 第13章 童话 几个小时之后,那个男人就会死在自己的家里。突如其来的痛苦,如死神的镰刀一般勾住他的脖子。他的嘴张的很大,贪婪的呼吸着他人生中最后一口空气。天蒙蒙亮,将要破晓的样子,只是他再也看不见阳光,也感受不到阳光抚摸在脸上温暖的触觉。他会在沉默的不甘中慢慢走向死亡,死于他的罪恶。 他的家人不会报官,这种突如其来的死亡,被视作放浪形骸的报应。他的家人甚至根本不会过问他是因何而死,对孤儿寡母来说,除掉这样的拖累,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伏尔甘的笑意愉悦的近乎残忍。 是啊,如果不是放纵欲望他根本不会死。他有无数次逃脱的机会,只是他毅然决然的放纵自己的阴暗的欲望在阴沟里行走。沾染了欲望的纯白羔羊,永远无法再回到上帝的羊圈,他们或许会把这一切归咎于他们自己的罪恶。只是这又何尝是他们的错呢,这是他们的命运,这是他们的原罪。他们注定要走上这条永无救赎的路,直到走向死亡,走进地狱。 伏尔甘也是如此,他根本不惧怕所谓的罪与罚。他出生之前,属于他的罚就已经提前降临在他身上,他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他注定走在罪恶里。 此刻,他脸上笑意轻盈,他踩着轻快的脚步,尖锐的鞋跟切割着黑夜,声音悦耳动听。他就是时时刻刻行走在黑夜里的人,赋予他灵魂的,是黑夜,而不是光明。他金黄色的裙摆溅落在地上,落下的,是属于他自己的,黑夜中的阳光。 他一路朝着家的方向走去,脸上的微笑亮如白昼。他的脑海里浮现着少年安静祥和的睡颜,那个单纯清澈的少年,善意与恶意不分,同样的乐于接受。 . 夏缪沙感觉自己沉入了寂静的深海。死一般的黑暗将他笼罩,深沉的海水剥夺了他的呼吸。他大声呼喊,海水涌进了他的口腔。属于他的一切都被剥夺了,永无止境的孤独与绝望将他笼罩。他抬起头,却看不见光,这里没有光,也没有希望。 他死死的攥住手掌,修剪的光滑圆润的指甲,却嵌入的手心。血从他的手掌中涌了出来。尖锐的痛苦刺激着他的脑海,只是他还是无法醒过来。只能以一种更清醒的姿态,迎接痛苦的到来。 寂静的深夜,永无止境,长痛不息。 这是他潜意识里的伤。他选择忘记一切,他放逐了它们,随着海水冲走,而今却在梦里以千百倍的痛苦归还。死亡的火焰燃烧着那张家庭照片,他和哥哥离开了巴黎,而父母生死未卜。命运就在一瞬间吞噬了属于他的生活,从此他就走向了颠沛流离的沦亡。 一股轻甜的香味,充溢着悲苦的梦境。这是母亲的香水味,是母亲温暖柔和的拥抱爱抚。梦开始轻盈,开始柔软,不再漂泊,不再无依。 伏尔甘说不清那种感觉,他看着夏缪沙痛苦的表情,一种尖锐的疼痛撕裂了他的心。他的心房里,很久都没有这种情绪的光临。他开始不忍,开始痛心。伏尔甘脱下裙子,轻声靠在夏缪沙身旁,他拥住了夏缪沙的肩膀,握住了他鲜血淋漓的手掌,温柔的抚摸着他的手,让他的指甲从掌心脱离。 他有多长时间没有做过梦了他的梦境一如他的白昼,都是死一般的沉寂。无喜无悲,情绪早已将他抛弃。他是被梦境遗弃的孩子,光明也再不会把他光顾。他只有黑夜,深红的血色划破深夜,成了他世界里唯一的色彩。 他看着夏缪沙,卷起的栗色头发遮在眼睛上,海水一般清澈的气息却被血腥充斥。他看着少年的轮廓,看着少年唇上冒出的青涩的绒毛。伏尔甘的眼神在黑夜中越来越暗,他在夏缪沙的身上嗅到属于夏洛特的气息。他发现,夏缪沙越来越像曾经给予他仇恨的那个人了。 快了,快了。 第 1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 章 死于十七岁 作者:傅愚 第 12 章 不久之后自己就会把他彻底拥有,把他抛进永无止境的黑夜。和自己在一起。 他深红色的嘴上,是前一夜还没来得及抹掉的唇彩。那是罪恶,氤氲空气。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微笑,笑意残酷。他把少年拥得更紧。少年的头倚在自己的胸口。他低下头,在少年的额头上落下一吻,罪恶的吻痕印在少年的脸上,溶进少年的骨血。 . 因为药物的作用,夏缪沙醒的很迟。他醒来时,伏尔甘已不在身旁。昨夜的痛苦,在阳光照进来的那刻,化成灰烬。而清晨醒来时的怅然若失,又将他笼罩。他已不在身旁。 身旁的被子里感受不到温热,没有他来过的痕迹。夏缪沙俯下身,想从被子里嗅到他气息。一无所有。浓艳的香水味充溢着空气。原来昨夜的梦境柔和了香水的气息,而清晨这味道失去遮掩,如此刺鼻。 是怀疑吧,心上人昨夜背着自己,偷情。自己也未曾将他拥有,没有契约,没有婚姻,没有在上帝面前起誓。何谈去左右他的生活,剥夺他的自由。传言说他有无数情人,传言说着巴黎社交圈谁都可以和他春风一度。只是夏缪沙不信。伏尔甘是他的缪斯,是他信奉的神。 只是,青铜的雕像也在时光中腐朽,石头筑起的围墙也在风中崩塌。还有什么不能改变大概只有少年单纯而炽热的爱,把爱人当做神去信仰,永不改变。 很奇怪伏尔甘竟然不在家,难道他一夜未归,还是在清晨离去夏缪沙不得而知。 . 想起昨天黄昏劳伦斯夫人对他说的话,他无法压抑对那本书好奇,乘着车到劳伦斯夫人的庄园。劳伦斯夫人好像对他的到来一点也不惊喜,只把那本红色封面的书递给他。 那本书的暗红色封面已经磨的破旧不堪,一如在爱中勉强维持着尊严的心。夏缪沙低声读了起来,他喜欢用语言去感受诗歌的韵律。柔曼的春风穿透窗棂,发出清越的响声。 书中的少年,有着深栗色的长发。忧郁的眼眸里,是深沉的悲悯与爱。对人的爱,对神的爱,对一切的爱与悲悯。他没有母亲,他被当做不详,被村人遗弃,在世间孤独游历。他赤着脚在荒草重生的世间独行,荆棘刺破了他的雪白的皮肤,他的鲜血染红了大地,开出了鲜艳的花。他丝毫不觉,只是向着太阳的温暖不停的行走。 他才十七岁,他的生命永远定格在十七岁。他怀着对一切的爱,来到这片大地,却被酷刑和挫败所伤。他血液中的甜美香气引诱着野兽分食他的肉体。他在地狱茫茫无所依,孤魂野鬼撕裂他的灵魂。 他是神身边的天使,历练苦行没能磨灭他纯洁的信仰,他终还是回到了神的身边。夜莺鸣叫,响彻天空。荆棘化成玫瑰,编织花环,落在头上,为他加冕。十七岁的生命,刻成永恒。 这是一座乌托邦中的反乌托邦,繁华背后是冷酷与荒芜,只是走过荒芜,却盛放着新的希望。这是一首写给青春,生命与爱的颂歌。只有少年才能不问善恶,听从自己的心,义无反顾的走下去。只有少年才有权利坐在神的身旁,得到神明的加冕。 . 诗里塑造的形象,夏缪沙越看越觉得熟悉。伏尔甘已经把他的灵魂和夏洛特揉在了一起。他能读出诗中炽热的激情与惶恐,那种少年对爱的忠诚,以及对未来的无限惶恐。把人生比作是荆棘丛生的旅程,而终点却是登上神坛的祝福。他们他神明面前宣誓,他们把他们的灵魂铸在一起,从此永不分离。 夏缪沙感到心里升起了一种难言的酸楚,他嫉妒的快要发疯,他看到了伏尔甘与夏洛特之间亲密无间的关系。他所有的自我欺骗在真像面前在不值一提。他们曾经是爱人,他们曾经属于彼此。他感到有什么东西被撕裂了,所有负面的情绪喷涌而出。他感到一种阴冷幽暗的欲望在他体内复苏。 他开始明白哥哥眼中含泪,嘴角微笑,开始明白哥哥闪烁其词背后的欢欣与伤痛。独属于两人的青春岁月,永远与他无关。 他关注了一切细节与隐喻。而他却恰恰忘记了一件事,他正是那个向着太阳行走的少年。他才十七岁,他拥有勇气,拥有青春。只要他想,他就能获得一切。 他以为他看清了一切,只是所谓的谜底,却不是真的谜底。他只是一个读故事的人,他又怎能洞明故事的一切。他读到了爱,却没有读到与爱相伴相生的伤害。他读到了美,却读不到美好背后的残酷荒芜。 童话的产生的需要土壤的,而这本残酷童话的土壤却是无数深夜里的悲苦绝望。 一如他看不见此刻嚎哭划破寂静的长空,他爱的人脸上的笑意阴冷。伏尔甘正站在那家人门前,他没有掩饰,所有的掩饰都是欲盖弥彰。他所有的善意随着希望被一起磨灭,他再无法写出那样悲伤敏感的词句。从他选择仇恨那天起,他的手就永无法再握起笔。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看到的人不会多。 我以后可能也再不会这样去写文。 还请诸君且行且珍惜。 这章提到的童话是模仿王尔德童话的风格 繁华背后的残酷与荒芜,理想主义的铅心碎成一片一片。 后面还会提到。 第14章 牛奶 云低,风静。天沉沉欲坠,雨迟迟不落。 这样的天气压抑的令人心慌。成群的老鼠死在下水道里,贫弱的尸体堆积成山,无人埋葬,散发恶臭。车轮碾过阴郁昏沉的气息,驶向城外。伏尔甘坐在车里,他的帽檐的很低,黑夜织就他一席黑色衣衫,让他在人群中安然隐遁。他来参加葬礼。 穷人在山野埋葬。漫山遍野开放着无名的黄色小花,在阴沉的空气中开的妖异。葬礼没有宾客,只有一对母女。 女人死鱼一般灰白色眼睛里只有沉寂,再无悲伤。她好像已经死去了,撕心裂肺的痛苦只属于一瞬间,而长痛不息的折磨才是永恒。她的痛苦来源与她的迷茫无知。她也曾拥有过青春时光,农闲时在星光下翩翩起舞。只是那段时光太短暂了,好像没来得及感受就转瞬即逝。青春只属于城里的富人,穷苦的女人总是太容易老去。 女人旁边站着她的孩子,孩子脸上没有微笑。仅存的生机埋藏在他眼底,不久就会随风消散。 伏尔甘默默地看着,直到那母女二人堆上了最后一锹土时,他都没有说话。他们的灵魂好像也随着这块无名墓地一起埋葬。伏尔甘走过去,蹲下身子,擦了擦孩子肮脏的脸,孩子愣住了,呆呆的看着他,他的母亲都没有这样温柔的对待过他。他看不清斗篷下的脸,只看见晴朗天空一般蔚蓝的眼睛。 伏尔甘站了起来,低声对女人说‘我愿意供他读书,供他生活,直到他成年。’女人暗黄色的脸上重新涌起了希望,她猛的跪倒在男人脚边,满怀敬意的亲吻他面前的那片土地。她以为自己终于熬到了解脱,看见天使降临。 可怜的女人,她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正是因此而死。而着也是伏尔甘复仇计划的一部分,他要让他们从此为他而活。 暴雨倾盆而下,落了满身,这雨好像是为他一人而下。伏尔甘抖抖帽子上的雨水,转身离去。 . 一整个白昼,足以把等待熬成疯狂。夏缪沙坐在那里坐了很久,直到黑夜悄然而至。 第 1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 章 死于十七岁 作者:傅愚 第 13 章 他坐在黑暗里,眼神幽幽的盯着门的方向。过去和将来在眼前并置成永恒。 门轻轻的颤动了一下,然后敞开了,伏尔甘从幽暗里走进来。他并没有打开灯,寂静的黑暗是他精神的庇护。 危险的气息迎面袭来,他挑起了眉,嘴角勾起了淡淡的微笑。危险和未知是平淡庸常生活的绝佳调剂,就像奶油蛋糕顶上的那颗草莓。在黑暗中,他轻轻关上们,放松着,等待着危险的降临。 阴云遮住月亮,密不透风,也不会放过一丝光亮。就在着寂静而浓稠的黑夜里,一个黑色的身影冲了上来,他的膝盖抵在伏尔甘的腿上,直直把他的撞倒在门上,伏尔甘闷哼了一声,脸上的微笑更加愉悦了,他像享受黑暗一般享受疼痛。 黑暗中,那炙热的唇吻在他的喉结上,顺着喉结像上方游移,捕获那温凉的薄唇。他试探的吻了一下,然后猛的一下吻了上去,像野兽一般掠夺他的食物,又像要把两人揉在一起。他喘着粗气,松开了唇,牙齿又猛的碰了上去,撕咬着伏尔甘的嘴唇。鲜血渗了出来,冉冉留下来,溅落黑夜,落下清响。 伏尔甘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接着,他的嘴角勾起了的弧度,那微笑是黑暗中清灵的月光,转瞬即逝,无法捕捉。这种微笑足以诱惑所有生灵,为他坠入地狱,哪怕经受永生永世的折磨也在所不惜。 伏尔甘伸出手,温柔的拥住了少年,轻轻的抚摸着少年深栗色长发。他湛蓝色眼眸里,清澈的光华缓缓流转。他拥住了少年,轻柔的吻了上去。好像就在这一瞬间就雨过天晴,阴云后的月亮露出脸,巧笑倩兮。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伏尔甘感觉到属于人的情感又重新回到了他身上。无论爱恨,欢欣愉悦都是无比真切。他想停止他的复仇,只是仇恨就像轨道上高速行驶的火车,停下来了,就会崩溃。所以这一瞬间在脑海中闪现的想法,只不过是回光返照的错觉。阴云再一次遮住了侥幸透过来的光,世界陷入永无止境的绝望黑夜。 灯亮了起来,照亮灯下两人的脸。一切的情绪都从生命里重新被抹去,他笑了,笑意冰冷。他用爱圈养着的少年终于长大了,他羸弱的身躯好像开始能经受爱长久的折磨,这该有多愉悦。 灯下少年眼神迷茫,他看到了伏尔甘唇角渗出一滴血,染的他的唇红的妖异。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眼里燃起的炙热火焰一瞬间熄灭里,欲望也随风消散,只剩下缕缕青烟。他闭上了眼,再睁开是,眼里满是愧疚与悔恨。 他伸出手指,覆盖在伏尔甘的唇上,指尖温热,却燃起燎原之火。他的手指在唇上温柔的滑动,仿佛这样就能抚平伤口。血真的止住了,他愣愣的看着自己手指上那抹鲜艳的红。只是心上的伤口,又哪有这么容易抚平呢。 ‘不疼了呢。’伏尔甘的嘴角勾起了笑意,清澈的烟波流转,望着惶恐的少年。 伏尔甘揽住少年的肩膀,带着他走上楼,他知道此刻少年的身体和灵魂都属于自己。他转过身的那刻,嘴角的微笑没有隐去,变得更加深刻残忍。 少年望着他的眼神近乎敬畏虔诚。伏尔甘抚摸着少年的嘴唇,撬开了少年的牙齿。他温柔的端起一杯牛奶,灌了下去,不留任何空隙,不留喘气的机会。这种温柔好像能把人杀死。 少年呛住了,猛的咳嗽起来,温和的液体倒流进气管,他的脸憋得通红,可是他的头依旧朝上仰着就像一个渴望爱的孩子。牛奶从他的嘴边流了出来,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又顺着锁骨流了下来。 纯洁被污秽沾染,不久着牛奶会被细菌侵蚀,开始变质腐烂。醇美的甘甜散发着恶臭,成为恶魔最爱的食物。 . 下午晚些时候,夏缪沙去拜访了奥古斯丁先生。巴黎大学教授,伏尔甘和夏洛特大学时的导师。 可以说是他把伏尔甘带来巴黎的。一次奥古斯丁去乡间度假,在田间见到了这个眼神忧郁的少年。他坐在高高的玉米中间的一块石头上,他迷茫的眼神明艳似水,他有一头阳光一般的金色长发。他在读诗,空气中氤氲着他的香氛,和着成熟的玉米一般散发着勾人的香气。 少年的语调很轻,牙齿触在唇色寂静无声,优美的韵律在他的唇齿间流淌他念着 ‘一小片暗蓝色的天穹,小小的树枝做成框子,被一颗小星划破,那白色的小星带着温存的颤栗溶化了。 六月之夜!十七岁的年龄,我怡然地陶醉着。田野的不竭精力升上你的头顶。 我畅想着,感到唇上有一个吻。 在那里呢喃着,象一头小兽。’他的嘴唇微微颤动着,眼角好像涌出了炽热的泪水。 当时奥古斯丁已年近花甲,可是就在那一瞬间,他感到生命的活力回到他身上,圣母重新将他拥抱。他想走上前去,虔诚的吻住少年的唇,就像轻吻天使。可他又不敢走上前,怕打扰沉醉在美丽梦境中的天使。他转身离去了,后来他向村人询问,从村人口中得知了伏尔甘的悲惨身世,他当时想着一定要把他带到巴黎,不能让这样一个美好的生命在荒芜的乡野里枯萎。 后来,少年竟然也来投考他所在的学校。他看见了少年的文章,竟比他吟诗时还漂亮,就像是被缪斯吻住的笔杆,写下精美绮丽的诗乐章。 他想用他的一切去守护少年的纯洁。只是少年根本不认识他,只把他当做老师,敬而远之,以礼相待。可他根本不在意,他拼了命把少年引入文学的殿堂,带他走进作家的圈子。 伏尔甘和夏洛特也就是因此认识的,夏洛特是奥古斯丁先生以前带过的学生。奥古斯丁先生把他引荐给伏尔甘。可他没想到,这次遇见,却成了一场孽缘的开始。 当夏缪沙敲开奥古斯丁先生家的门的时候,他缓慢的打了门,当门打开后,他眯着眼睛把脖子上挂着的老花眼镜架在脸上,他看清了来人。他猛的关上了门,门后面,他把他伸手所能抓到的一切扔到地上,房间里传来了玻璃碎了的响声,他一向温文尔雅,已经很久没这样生过气了,上一次还是在伏尔甘从学校退学的时候。 夏缪沙不解,继续敲门‘是劳伦斯夫人让我来的,我是夏洛特的弟弟夏缪沙。’ 奥古斯丁先生又拽开门,显然是怒气未消的样子‘那个孽畜的弟弟啊。你哥死了没。’ 夏缪沙气的乐了起来,这样一见面就问候家人死没死的可真不多见‘有劳先生关怀,家兄活的很好。’见老先生根本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他就站在门口问了起来‘家兄和伏尔甘先生当年的关系,您可清楚’ ‘我清楚,我清楚的很呢。整个巴黎都清楚。你哥哥就是个衣冠禽兽。’奥古斯丁猛的关上门。他永远也忘不了,他是听到了夏洛特和伏尔甘纠缠的传闻,一开始他选择不相信。直到伏尔甘和夏洛特一起失踪了一个多月,后来是伏尔甘一人来办的退学手续,他就像变了个人似得,蔚蓝色眼睛冷漠而憔悴。奥古斯丁感到自己的心都碎了,他很快就选择了退休,一个人在城市的角落里隐居,远离社交,远离家人。 这次仇恨与报复的灾难到底波及了多少人,谁都不会清楚,好像整个世界都是凶手,所有人都必须为了他逝去的灵魂献祭。 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了苟富贵无相忘 当年一起写文的....都成了频道第一 还删了我好友 写耽美的女人不流泪 为大家演示如何优雅的扑街 ps.引用的是兰波的浪漫 第15章 立夏 立夏了,暴雨的湿气还没来得及消散,就被焦灼的空气蒸腾着上涌,成了永无法消散的迷雾。即使在炽热的阳光下四处躲藏却无处遁形,在夜幕降临时又从昏暗角落里涌出。这层迷雾就像是浅色幕布,掩盖着城市中的罪恶与丑态。 夏缪沙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黎明了。炽热的太阳撕裂迷雾那一刻的希望,好像也从他身上剥离。他这几天一直睡的很早,却起的很迟。即使拥有这样冗长的睡眠,他去依旧感觉疲倦非常。 在梦里,他坠入深沉的海,绝望的阴影将他笼罩。可是在过去,每当太阳升起的那一刻,一切不美好的回忆都会随风消散。而今他却感觉无法忘记,属于黑夜的黑色阴影跨越了黑夜与白昼的分野,完完全全的将他包裹。 每当他眨眼恍惚时,血一样深红的液体,涌上他的角膜。异样的烦躁和狂野的欲望波浪般冲击着他的大脑。他向把爱人囚禁,让爱人永远属于他自己。他想握起一柄匕首,捅进涌动着生命活力的温热肉体。 当他从恶念中转醒时,他会感到一阵茫然失措。这是属于他血液中涌动着的恶,是这个家族时代相称的恶。如果有人仔细研究逝者的死因,一定会发现,这个家族,沿袭至今数百年,却没有一代善终。或死于疾病暴死,或死于谋杀。他们所到之处,一定会被不幸和伤害笼罩。 巴比妥是治疗失眠的强效催眠剂,有镇定功效,但是长期服用会导致精神失常和药物成瘾。而伏尔甘混在牛奶里喂夏缪沙喝下去的,正是临床实验不久的巴比妥。药物的副作用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不同的,对夏缪沙来说,是唤醒一种在骨子里埋藏已久的罪恶基因。那颗种子在他出生的那刻就已在他的骨血里埋下,如今经过爱的浇灌,已经萌芽,破土而出。 他的精神愈发失常,他对爱人的怀疑也就愈发加深。他的爱人总是在在他睡着之后,悄然离去,又在黎明前悄悄返回他的身旁。他沉浸在深沉的梦境中无法醒来,可他依旧能感受到爱人的离去,那种喜悦和落寞已经穿透了梦境,无比真实。 第 1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 章 死于十七岁 作者:傅愚 第 14 章 他憎恨自己为何睡意如此深沉,为何无法醒来。他想起了睡前那杯摇晃着的白色液体,那个深红色的晚安吻,渐渐被黑色的因子弥散。他敏锐的意识到问题的根源就在于此,其实从最开始的那个吻,他就隐约感受到了阴谋和隐瞒。但是他却沉浸在爱情的泥泽,无法自拔。 他下定决心要拒绝今晚的牛奶,只是那个血色的吻与爱,他却无法拒绝。他宁愿自我欺瞒,他宁愿永远也看不见真像,只要能永远拥有这份幸福与爱。可是他感到常态的自己正渐渐远去,现在的自己逐渐陷入一种疯癫与失智。他感到他现在的生活一点点的脱离正常的轨道,也脱离了他的控制。 只是相对与一成不变的人生,爱又何尝不是一种脱轨。从庸常的绝境中抽离,打破神隔开的疏离关系,建立起一种隐秘且亲密的联系,在贫瘠的土地上建起爱的乌托邦。 . 古老阴沉的街道上,覆盖着牛乳一般的混沌迷雾。空气粘稠凝滞。昏黄的灯光亮起,却无法把黑夜照彻,隐隐看见有光,又在迷雾中躲藏,亮的诡秘。 绒布堆积成一把精致的伞,被他举在手里。并没有下雨,他却依旧举着伞,像是在怕这水雾落在他身上一般。他尖尖的鞋跟落在地上发出清响,他迈着步子,旋转着,在雾中独舞。他好像和他的这一身打扮融为一体。明黄色的裙子在昏黄的灯光下绽开了,在昏暗处又像笼上了一层白纱,月白色发带系在纤细的脖子上,莹润的珍珠垂下,随着舞步旋转。他很享受独自一人的时光,好像这座城市也只属于他一人。 他恍然回到过去,他已经很久没回去过了,他以为过去的时光早被他遗弃,而今却在堆满灰尘的角落重新拾起。 当年,夏洛特也是这样拥着自己跳舞的,也是一个初夏的夜晚,在雾中。盛宴才刚刚散去,他们都喝了一些酒,微醺。夏洛特的手就那样毫无顾忌的放在他的腰上。 他们走了很远,走到远离人群不能再远,享受着独属于他们两人的时光。夏洛特牵起他的手,在浓稠的雾中漫步。这雾美地像迷离的梦境,他们听到无名的乐曲在空中飘散,散发着初夏盛开的花的芬芳。 音乐像水珠溅入深潭,发出清澈空灵的响声。他们谁也没有听过这首曲子,轻慢却节奏分明的曲调,像是华尔兹。 夏洛特轻轻揽住了他的肩膀,在柔软粘稠的雾中缓慢的转着圈。伏尔甘感到自己的呼吸都在这美好的气氛中停滞了,他多么自私的想这时间能在此刻停止该有多好,可他却更自私的期待着未来,未来有更多的美好等着两人一起去创造。 他们转着圈,转了很多圈。伏尔甘感受到自己就快要融化在这温柔的水雾中,和心爱的人,永远融为一体。他踮起脚尖,靠在夏洛特肩上,夏洛特的把他紧紧拥在怀里,他靠在心爱的人肩上醉生梦死。 音乐在空气中渐渐消散了,他们的舞步也停了下来。夏洛特拥住他,在他的嘴唇上落下了轻轻一吻。那吻是如此的温柔,那是忧郁月光温凉的温柔,温柔到令人心碎。 只是花期短暂,转瞬即逝。一如盛宴终会散场,圆舞却终有尽头,一如人生,一如爱情,微渺如瀚海一滴,短暂如露珠消散。生而为人的痛苦,莫过于此。 窄窄的巷子里,他和浪荡子弟迎面相逢。他们去往同一个方向。只是他们拥有不同的目的,他们去享乐,而他去杀人。 浪荡子看到这样一个美丽的‘女人’,冲着他发出了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口哨。其中不乏挑衅和污秽的暗示。既然去往那里,目的就只有两种,要么享乐,要么提供享乐。 伏尔甘笑了一下,笑容风情万种,和风尘女子无异。他嘴唇上鲜艳的红散落在空气中,染出一片血雾,他的笑容如此残酷,像墓地上盛开的野蔷薇,妖异万分。 . 琼已经站在门口等他了,她倚在冰凉潮湿的墙上,燃起一支烟。烟雾袅袅飘散,猩红的火光在黑夜中亮的触目惊心。她吸起一口烟,喷在空气里。她美丽的脸上,写满了沧桑与疲倦。 她看到伏尔甘时,伏尔甘已经站在她进去吧,客人要等急了。’她说话的声音很轻,淡淡的焦虑掩盖在声音的波动之下。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一种女人独有的预感,她感到今晚不会过得很顺利,危险埋藏在浓雾中。 雾很大,却无法遏制人们满溢的享乐之欲,这大概也是生而为人的原罪。 走进去后,琼轻声说着之前重复过几次的说辞‘我来了例假,不太方便,让我的妹妹代替我给你服务,价格不变。’之前的几次,或许客人也会有不高兴,但是当看到伏尔甘那惊为天人的脸,都会束手就擒。 而这次好像有些许不同。这次他们站在光下,而客人坐在暗中。黑暗里,客人那双眼睛闪着狡黠的光,他伸带着宝石的手扶了一下他的帽檐,却是在彰显他的财富。他对此好像一点也不介意,他声音淡淡的,带着一种上流社会华而不实的腔调‘没事,你们一起来,我给三倍的钱。’ 琼的脸上为难的神色一闪而过,她暗中和伏尔甘点头确认了一下,然后她走过去,想要关灯。 黑暗中,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不要关灯,我想看着。’ 琼的预感应验了,她转头看着伏尔甘,脸色有些难看。她轻轻脱下裙子,雪白的肩膀果露在空气中。这动作她练习过不下千次,自然诱惑万分。客人没有在说话,而是紧紧盯着琼,专心观赏着这绝美的表演。 ‘妹妹呢。’客人饶有兴味的笑了一下,凝视着站在灯底下,被黑暗笼罩的伏尔甘。他想不起他的脸,却觉得这个人自己一定在那里见过,伴随着他在黑暗中苏醒的阴暗欲望。 伏尔甘毫不犹豫的走了过去,他的脸上是月色般妩媚的微笑。只是这月色笼在雾中,再散发不出光亮。他走着,再走一步好像就会露馅。但是他毫不畏惧的,踩着黑色高跟鞋,在迷雾中走着。他的人生有太多的不确定性了,他已经习惯,他只能走下去,决不能回头。 他跨坐在客人的腿上,喉结在丝带底下滚动了一下。他幽蓝的眼睛暗了一下,金色的头发披散。他托起客人的脸,低下头去,浅浅的吻住了他。他还没来得及再做出什么动作时,客人猛的用力拉住他的头发,他的假发落了下来,落下阳光一般刺目的金黄。 作者有话要说: 巴比妥那里是胡扯的。 认真你就输了。 第16章 夜归 桌旁的灯打开了,照亮伏尔甘淡然的面孔。他们都认出了彼此。比尔是聪明人,他并没有被□□冲昏头脑从而失去理智。那种微妙的预感,从那个‘女人\\'走进房间就开始了开始。像野兽散发着危险的杀气。他知道眼前这个天使面孔的恶魔想要做什么。 比尔的眼神闪烁着,愈加尖锐,散发出危险的光芒。他猛的一下伸出手,掐住伏尔甘纤细的脖子。伏尔甘感觉自己渐渐失去了呼吸,他的眼前被一片熟悉的黑掩盖。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却依旧无法呼吸。他脖子上的筋脉突的爆了起来,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红晕。他感觉自己正濒临死亡,可他不想死在这个肮脏的地方,也不想死在这样一个人手里。 活下去的本能驱使着他伸出手去够矮桌上的烛台。那个廉价的黄铜烛台,花纹和材料都显得很劣质,可重量却很对得起良心。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举起烛台,冲着比尔的后脑砸了下去。 一声闷响划破凝滞的空气。比尔突然顿住了,像断了线的木偶,失去了生命,瘫软在黑暗里。他的后脑迸裂了,迸溅出鲜红的血液,混杂着乳白色近乎透明的脑浆。他的表情近乎惊悚,像是无法接受突如其来的死亡,他的嘴张的很大,像是要放声尖叫。他锐利的眼神变得更加尖刻冰凉,他的瞳孔渐渐涣散了,一层阴翳把他眼里狡黠明亮的光华覆盖,死一般沉寂。 温热的液体溅了伏尔甘一脸,溅在他湛蓝的眼眸里,溅在他鲜红的嘴唇上。这是伏尔甘第一次这样直观的感受生命的离逝。他的表情迷茫的几乎呆滞。他陷入了思维的间隙。他杀过很多人,大多是毒杀,而像这样亲眼看着对方死在眼前的,到是第一次。死亡竟是这般美丽而哀伤,一如把心刺上玫瑰的夜莺,一如生活,一如爱情。 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落在嘴唇上的组织液混合物。说不出来的味道,就像百般混杂的情绪。他并不是没有愉悦兴奋,只是所有美好的情绪都埋藏在一种更深沉幽暗的情感之下了,对生命本身的悲悯盖过一切。 琼发出了一声短暂而急促的惊呼,她刚才吓坏了,而当伏尔甘击杀了比尔时,她感到灵魂深处的震撼。她看着伏尔甘的脸,看着他满是鲜血和脑浆的脸,就像是浴血的恶魔。而他迷茫而单纯的眼睛,却像是无意沾染罪恶的天使。 在死亡面前,人总是比想象中的怯弱。 伏尔甘再次伸出手,冰冷的手覆住了比尔的眼睛。他冷静的面色下,是万种情绪奔涌,却在他合上眼睛的那刻,消弭干净。他的动作很温柔,温柔地像个悲悯世人的天使,这是他给予这个已经洗脱罪恶的逝者最后的温柔。 他再次拔起刀,已经失去了突然闪现的所有陌生情感。他的眼神很冷淡,像千年冻结的冰峰。他握着刀子,划开了逝者的脸。不是那种毫无章法的毁灭,而是从下巴处轻轻削开一层光滑的皮,裸露出鲜红的骨和肉。他的动作没有一点怜悯迟疑,轻快地像在黑白琴键上弹奏着夜曲。 然后他把尸体分成的了很多块叠在一起,放在一个麻布袋子里。他拿着抹布把所有喷溅血迹都擦拭干净。这一切都是他一个人在处理,动作却很利落。 琼不禁汗毛倒立,她吸一口凉气,所有的话语都哽在喉咙里,她发不出声响。但她决定了,事成之后一定要离开巴黎,这也是伏尔甘给她的承诺,他会给她一笔钱,让她足够安度余生。然后她会离他远远的,即使她知道他再不会去找她。 伏尔甘用干净的手帕擦了擦手,然后他抬起头看着琼,他低声说‘离开巴黎,今晚就走。’是不容置疑的命令。他并不是不忍心看着琼死,而是怕她把自己供出去。这是伏尔甘说服自己的理由。 虽然最终没有产生伤害,但是巨大的麻烦还埋藏在长夜之后。比尔和之前他们杀害的人不同,他拥有显赫的地位和深厚的家产。他死在了一个很麻烦的地方,又以一种很麻烦的方式迎来了死亡。他的家人必然会去找他,而结果也是一定会被找到。怎样洗脱嫌疑,怎样在警察的盘问中粉饰太平,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留给伏尔甘的时间不多。 . 伏尔甘走在雾中。他脸上的表情很淡,淡地近乎茫然。他披上了一件黑色披风,在雾中遁形。没人会想到,他披风底下藏着一个巨大的麻袋,也没人会知道,他的麻袋里到底藏着什么。飘散的浓郁血腥味氤氲了空气,在浓雾中化成深红色水雾飘散。 他步行回家,走到院子里时,他轻轻掩上门,走到房子后面。深夜的聚会才刚刚散场,人们醉醺醺的走着,也没人注意到房子巨大的阴影下,伏尔甘在干什么。 第 1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 章 死于十七岁 作者:傅愚 第 15 章 蔷薇正含苞待放,花上夜间凝结的露珠滴了下来。伏尔甘在蔷薇花下掘起土,挖了一个很深却并不大的坑,然后把麻布袋塞进去。他培土的动作无比熟练优雅。蔷薇栽在原处,只是深红色的花朵开得更加妖艳诡异。 . 听见撞击门框的清脆一响,夏缪沙睁开眼。温凉的触感还留在嘴唇上,可他却觉得自己被冰冷的绝望包围。 夏缪沙走进厕所。靠在马桶旁边的墙上,他把手指放进嘴里,伸进食管,猛的一下,刚刚喝下的牛奶潮水一般奔涌,倾泻进马桶。他狼狈地大口喘着气,头发汗湿了盖在脸上。他感到一阵炙热烧灼,不知是来自与胃,还是来自于心。 他看着污浊的牛奶旋转着流进下水道,可是他的焦虑与忧愁却无法随着水流冲走。 他在窗台上坐了很久,外面被深沉的浓雾覆盖,阴郁和罪恶都盖上了一层白色的幕布。可这白雾对他来讲却很不友善,遮住了他的眼,也蒙蔽了他的心。 他感觉这雾中都带有迷醉的色彩。他的思绪变得停滞迟缓。他无法想象自己深爱着的人在深夜背着他离去,抱着妖艳的女人,或者倚在陌生男人的怀里。他想了很多,关于背叛,关于阴谋。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是一场凶杀,一场复仇,他自己从一开始就已卷入其中。 他的世界里只有爱情,伏尔甘是他世界中所有一切的色彩。他默默忍受饮泣而眠,他高声喊叫,声嘶力竭。他可以为他自暴自弃,从此被人怜悯。他感受到自己畸形的爱欲在黑夜中萌芽。他想采集世界上的一切奇珍异宝来装点他的高贵,他想吟诵从古至今所有的绝美诗篇来赞颂他的美丽,他像在荒岛筑起与世隔绝的华丽高塔把他囚禁让他只属于自己。可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已经快被爱逼疯。【注释】 门的清响再次划破寂静黑夜。他站了起来,轻身躺在床上,等待最后宣判的降临。他就像死刑前一晚的犯人,万念俱焚,却心如止水。 伏尔甘走进来了。夏缪沙顿住了,他没有回过头去,那一刻他想通了,如果爱人还瞒着自己,那就说明他还爱着自己。如果不去揭穿爱人的谎言,是不是就能永远拥有爱人的爱 夏缪沙闻到他清冷冰凉的体香好像被另一种气味掩盖。那种气味很浓郁,很香甜,却又带着浓浓的腥味。深红色的气息在他面前飘散,氤氲了空气。 是血。 夏缪沙愣住了,他睡在床上一动不动。难道他的猜想错了吗伏尔甘没有背着自己在深夜中和别人幽会,而是遭遇了什么危险他的心更加刺痛焦灼了。他很担心爱人有没有受伤,也很想回过头去,质问爱人这几天深夜他到底去了那里。他想告诉爱人,他可以和他一起去面对危险。 不能回头,他告诉自己。他还是停住了,愈发浓郁的血腥,让他不能回过头去,基因深处来自本能的畏惧战胜了一切。他轻轻闭上眼睛,装作睡着的样子。 他不能看,但是听觉却愈发敏锐了。他听见爱人轻微的呼吸声,纽扣摩擦发出的响声,听见布料滑落的悉索,听见冗长的裂帛的声响。他的头皮一阵发麻。那是纱撕裂的声音,他绞尽脑汁,却仍是无法想象这是怎样的一件衣服。 接着远处水声传来,夏缪沙缓慢的转过头去,看到了地下一滩血迹。撕开的布料已经被带了出去,遗落下一滩深浅不一的血痕。血迹在门口止住了,也止住了夏缪沙窥探的眼光。 水停了。夏缪沙僵硬的转过头去。伏尔甘处理干净地上的血迹,金黄色纱裙也冲到下水道里。他轻轻的躺到床上,撑起身,撩起覆盖眼睛的潮湿头发,然后吻住了夏缪沙的唇,蜻蜓点水的一吻。夏缪沙感到自己的心猛烈的跳动着,他忍住了一动不动,却忍不了很久。就在他忍不住颤动的那一刻,吻停住了。伏尔甘拥着他入眠。 作者有话要说: 从明天起恢复日更。 无论是题材,还是人设,甚至是标题,都是不符合标准的。 没有入v和上榜的可能。 但是请诸位放心,这篇文不会坑。 完成这篇文,对我自己来说也是一种历练和圆满。 如果喜欢的话,可以麻烦点一下下作者收藏吗?谢谢大家了。 第17章 教堂 他闻见空气中浸透着爱人的芬芳,如深潭一般冰凉幽静的气息,却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奇妙诱惑。那种血腥味淡淡的,隐藏在冷香之下。爱人的呼吸很轻,渐渐均匀。 爱人睡着了,他却睡不着。今夜无眠。他转过头去,看着爱人,爱人睡的很轻。他炽热的目光抚过爱人闭着的眼睛,抚过爱人刻薄殷红的嘴唇,抚过爱人起伏的胸腔。他阴暗的欲望在黑暗中苏醒了,他想完完全全的拥有爱人,当这种爱煎熬到极点的时候,他想拥着爱人一同赴死。这是他家族时代沿袭的阴暗血脉,在他年轻的骨血里再一次绽放深红色的花。 爱人睡着的时候很美。他睡着时,他的阴谋与算计就好像也跟着睡着了。他的睡颜安详而柔和,透着一种莹润的光。他一尘不染,也脆弱万分,就像束之高阁的精美瓷器。他睡着的时候就像天使。 这样的爱人,大概才最接近自己心里刻画多年,日渐丰满的形象。那样美丽,那样温和。只是当发现爱人与想象中不同时,他还是不可抑止的沉溺在爱中。 他轻轻抽动爱人脖子上还没来得及拿下来的发带。莹润的珍珠垂落在他手上,柔和却冰凉。爱人脖子上红色的痕迹暴露在空气中,那痕迹很深,刻在爱人的喉结上。随着爱人的喉结微微起伏,好像也拥有了生命。他心里燃起了一种莫名地嫉妒,他多想那痕迹是自己给他带来的,他不允许除自己之外的任何人伤害他。 他想杀了他,然后自杀,和他永远在一起。上帝和死神都无法将他们分离。 他不知道,自己单纯炽热的爱,从何时开始就腐烂衰败,变得恶臭不堪。可能只有等他哪天走到终点,走到无路可走,他才会发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巨变。他从某一天就死去了,代替他活着的,是另一自己。 . 伏尔甘醒来的时候,发现娜娜正趴在自己的肩上。夏缪沙也醒了,他凝视着伏尔甘,却一直没有挣脱他的怀抱,他就这样看了伏尔甘一夜。 那是一种幸福的错觉,对伏尔甘来讲是致命的□□。支撑他活下去的是绝望,是仇恨,但绝不会是幸福与期待。可是他依旧无法清醒,那种放纵和宿醉的感觉差不多。他轻轻抱起睡熟的娜娜,把它放在床边。他坐了起来,丝绸睡袍松散开来,搭在肩上,苍白消瘦的躯体裸露在空气中,长长的金色头发垂落在肩上。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透了进来,撕裂了一夜未散的白雾。伏尔甘的头发散发着柔和的金色光亮。他轻轻捋着头发,手上暗青色的血管,流动着深红色血液隐隐可见。他低着头摸索着发带,从枕边拿起了本系在脖子上的发带。 夏缪沙也跟着坐了起来,深栗色的头发盖在脸上。他轻轻抓住伏尔甘的手,握住了他的暗金色长发,拿起窗边的梳子轻轻梳了起来。头发从指尖滑落,遗留下的质感,让他想到了柔软的丝绸,波动也在他的心头漾起。 伏尔甘愣住了,却没有回头,只是坐着不动,任夏缪沙摩挲着他的长发。他想起很多年以前,在深夜相拥而眠之后,夏洛特也这样梳过他的头发,温柔的触感历久弥新。他记得,夏洛特低下头轻轻吻住了他的发,那是他逝去的爱的缩影。 夏缪沙的动作很温柔,纤细的关节勾起长发,像是勾起了永恒的时光。他慢慢梳着,好像他就真的可以永远这样梳下去一样,他的嘴角漾起明朗的微笑。 一切的算计都在眼前铺开了,他知道药就在牛奶里。可是为了那个吻,他依旧可以将牛奶喝下去。他可以装作不知道,然后一直一直的就这样爱下去。 他低下头轻轻吻住了爱人的额头。伏尔甘回过头来看着他,湛蓝色的眼眸如海水波动。金灿灿的阳光下,爱人美的像神。光芒勾勒着爱人的轮廓。他的唇缓缓下移,吻上爱人的唇,只是轻轻一吻,那样柔和美好。 伏尔甘没动,他的心却猛的刺痛了,他感觉自己在这场爱的游戏中沦陷了,他心底也住进了这个美好的少年。少年柔软的栗色卷发,少年海水一般青涩的气息。夏缪沙的到来,好像是对他转瞬即逝的青春与爱情的一种补偿。只是,既然走上了这条路,他就无法回头了。他早已失去一切,而今他却从新拥有牵绊。 他想着,如果这一刻他死了,他是不是就能永远活在爱中,逃避生命的阴翳与灰暗,和少年永远在一起。十年前,他也是这样想的,可是他早就死去,他再没有生命可以来献祭。 . 紫阳冶艳似火,是在天空中燃烧的蓝色焰火,盛放到极点,下一秒就会凋零衰败。像盛放的青春时光转瞬即逝。 锦绣的花团后面,林立着石头铸成的墓碑。并不是恐惧阴森,而是一种来自心灵深处的宁静,通晓生与死的宁静安详。路的尽头是一座人迹罕至的教堂。石与木铸成百年辉煌,时光刻成永恒的信仰。 他们手牵着手,一步步走着好像走过了百年时光。他们的爱,被镌刻成永恒。他们脸上的微笑是如此的幸福。一切阴霾都在阳光下消散,属于他的仇恨和他曾经犯下的罪好像都被宽恕原谅。 而至于夏缪沙,只要能拥有爱人的爱,他情愿放弃一切。 阳光为伏尔甘编织着金色的花环,那是来自于神的召唤与祝愿。伏尔甘不信神,可这一刻,他情愿信仰一切。漫漫长夜被光芒照彻,他看见了属于自己的未来与希望。他的嘴角微微向上勾起,好像回到了他的十七岁,他轻轻哼着歌谣,柔曼而忧伤,像失去的时光绵长伤感。 这一切,美的就像错觉。夏缪沙感到一阵恍惚。深红色的血在他眼前一闪而过,五彩斑斓的甜蜜在他眼前停留。如果着就是幸福,他情愿在爱里醉生梦死。 第 1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 章 死于十七岁 作者:傅愚 第 16 章 . 教堂古老的钟声是来自天国的戒音,在恋人的耳边沉沉的响起。 恋人们携手走上枯荣堆积的石梯,走过荒芜破败的时光。走进古老的教堂。五彩的玻璃窗闪着迷离梦幻的光,一如晨曦,一如黄昏,一如世间的一切美好。 走廊尽头,低着头扫地的神父抬起头看着他们,愣住了,低声念着‘天使’。他已白发苍苍,垂垂老矣,可是,在无限接近死亡的那刻,上帝却派天使来到他身边,他的眼里涌出的泪,滴落在地上,在尘埃里开出透明的花。 夏缪沙和伏尔甘看着彼此,相视而笑。他们早已在甜美的错觉中迷失,丧失了自己。阴冷绝望一同舍弃,从今往后只有爱相随。 他们走着,走在石头铺成的地板上,走到神父面前。两旁的座位空无一人,阳光却从不缺席。璀璨的阳光勾勒出伏尔甘的轮廓,他金黄色长发,他清澈湛蓝的眼眸。他微笑柔和似水,就像是神坛下最受宠的天使。 他们走到神父面前,只是站着。他们并不奢求什么永恒的承诺,他们只是在追寻现世的美好。他们站在这里,就好像逃离了命运的宣判,也逃离了仇恨,逃离了绝望。 神父按着圣经书低声祈祷着,没人能听清他在说什么,他的声音早已融进空气,达成了与神的交流。他乞求着神能祝福他们,能怜悯一切世人。 眼泪从恋人们的眼中涌出,闪着晶莹的光,朦胧了眼眶。又像是蔷薇上挂着的晨露,转瞬消散。光芒暗了下来,教堂了一片阴沉死寂。 伏尔甘的脸上被一片阴翳笼罩,他不知被什么迷惑,在甜蜜的幸福中沉溺了那么久。而最终,他也醒过来了,撕破了黑暗的阳光再次被黑暗笼罩,绝望不会放过他。他不相信神,他的世界不会存在神的光。他行走的地方就是地狱,而他就是恶魔。他会用仇恨来祭奠他逝去的生命。 他转头看着夏缪沙,笑意阴冷,像幽绿的沼泽,缠住旅人的脚,夺去旅人的生命,化作幽暗的滋养。夏缪沙沉默着,没有回过头去,只是望着前方,他感到一阵阴冷的绝望,他不敢回头,仍旧维持着微笑,他怕回过头去,一切的美好都会被残忍的毁掉。 夏缪沙的脑海里闪现着陌生的场景,他看见他举着刀,指向一个人,他的刀落下来,砍在那人身上,炽热的血喷了他一脸。阴冷的欲望在他生命里复苏,世代相承的恶在他的骨血里萌芽。其实从见到伏尔甘那刻起,他的生命就开始向着一个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 只是命运是先于他们而存在的,命运不会为他们而改变。人生从来不是希冀的实现,而是命运的实现。沉重的车轮滚动,那是上帝的磨盘,磨得很慢,却磨得很细,绝不会放过每一个微小的生命。这是人与生俱来就背负着的痛苦与原罪,他们无法改变,甚至也无法问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将接下来会有巨大的转折,然而强迫症又犯了,一定要把这一章填满,写些什么呢,爸爸说梳头,我又加了教堂。过渡章。 磨盘的比喻来自月亮与六便士。 第18章 糜香 暗淡的云沉沉的压下来,是神降下的惩罚。幽绿的液体从地狱涌向人间,在大街小巷流淌。那样灰暗,却也那样绮丽。这里满是罪恶,这里没有救赎。就像是绝望的□□。 藤蔓缠绕着灰色的城堡,滑腻的青苔布满石阶。乌鸦在天上飘着,不分昼夜的歌唱。曾璀璨美丽的花朵落在地上已经溃烂不堪,散发着恶臭。 花园里的蔷薇开了。花瓣层层叠叠炽热如火,缓慢的燃烧。而绚烂之下,却无比安静,如沉静绛玉,散发着妖异的光泽。那花红的妖异,深红色液体仿佛要从汁液饱满的花瓣上滴下来,化做血滋养着土地。永恒不息的开放。那是□□的,罪恶的色彩,同样也充满着诱人犯罪的魔力。就像是伊甸园的苹果,人类苦难的开始。 蔷薇下散发着沉沉恶臭,臭气化成红色的因子在空气中漂浮。那是罪恶的味道。良知和纯洁已经腐败变质,发出恶臭。最忠诚的天使已背叛神,亲手沾染罪恶,投向地狱。恶在世间横行,善被恶摧毁,恶在更大的恶中泯灭。 蔷薇的芬芳引夜莺在这里歌唱。它唱了一夜,深红色血液从它纤细美丽的脖子里涌出,它再无法歌唱,可是它还是想歌颂这蔷薇的美丽。它像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蛊惑,心甘情愿的为美献祭生命。它渺小的身躯刺在了蔷薇刀锋一般锐利的刺上,刺的很深。它挣扎着,为了让刺在心里刺的更深。痛苦的尽头,是一种甜美的绝望。夜莺的歌声在蔷薇边萦回不散,像是绮丽的香氛在空气中漂浮。【夜莺与玫瑰】 . 夏缪沙醒的很早,他踩在松软的土壤上,一步一步的走着,脚印很深。他闻到一股粘稠馥郁的馨香,开始还很淡,像一根五彩丝线引着他朝房子后面走去。愈往前走这香气就愈浓郁清晰。那诱人的芳香里混杂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恶臭,就像是肉体腐败的味道。 夏缪沙皱着眉头走上前去,被眼前那树蔷薇吸引。那花绽放的妖异,硕大的花朵好像是张开的血盆大口,吞噬着生命。他的花园里种着很多花,热爱花园的母亲闲暇时常常在花园里劳作,只是那时的情景已经随着母亲的音容笑貌一同淡忘了,再不留痕迹。 他走近了,他看见蔷薇花上的那只夜莺。他第一眼看到它美丽光洁的羽毛时,他还以为它只是在花上睡着了,它的睡颜如此美好安详。直到他看见滴落的血液,它才发现这只美丽的鸟儿是把自己刺死在花上。它一定是艳羡花的美丽,想和这树蔷薇永远在一起。 这种美丽而绝望的姿态,是对于爱的极致献祭。触动了夏缪沙心灵深处的隐痛。这是一种同病相怜的痛。那时候,不知有没有人来收敛他已经死去的灵魂。他捧起鸟儿,抚摸着它光洁柔亮的羽毛,体会着它已经死去却又刻成永恒的生命。 他用手在蔷薇花下,挖出一个浅浅的坑,想将这忠贞的鸟儿下葬。他想着这只夜莺真是幸运,能在葬在心爱的花下。他在这只夜莺身上,看见了自己爱至尽头,一无所有的绝境。 泥土像是活了一样,搏动着,吹着泡,鲜血从地下涌出,沾湿了夏缪沙的手,夏缪沙惊住了,像触电一般猛的收回手。区区一只夜莺不可能流那么多血。夏缪沙被可怕的猜想吓到了。 他拿起插在土里的锹,一锹一锹的挖了起来,深红色泥土板结成块,越往下,泥土的颜色就越深,好像挖穿了城市搏动着的心脏,涌出的炽热血液。他挖到了一个深红色线头,他接着挖下去,把麻布袋挖了出来。 他颤抖着解开系着麻布袋的绳子,罪恶的秘密在他眼前展现。恶臭从麻布袋的开口处飘了出来,令人阵阵作呕。夏缪沙好不容易克制住丢下袋子转头就跑的欲望,又看见了袋子里裸露出来四分五裂,死不瞑目的脸。那张脸已经被划花了,看不清面部特征,表面的皮被割掉,裸露出暗色的骨肉。 黑色的虫子从袋子里飞出来,得以重见天日。白色的蛆爬满了骨架,从尸体的眼眶里钻进去,又从尸体的嘴巴里钻出来。这是一具已经重度腐烂的尸体,死了好久,被埋在地下,还么来得及完全腐烂。这是蔷薇花妖艳盛放的秘密。 夏缪沙终于忍不住,掩住嘴吐了出来,吐出胃里粘稠的酸水。他感觉自己的头脑已经无法正常运转。只是真像已经摆在他面前,他已经不用再思考。 人就是伏尔甘杀的。 无论他在怎样自我欺骗,也无法改变这个板上钉钉的事实。这些天睡前下了药的牛奶和甜美的亲吻,一幕幕在他脑海中闪现。他的心情有些许复杂,知道爱人没有背叛自己,他本应该欣慰,只是没想到爱人给了他一个更大的惊喜。 他觉得自己无法呼吸,也无法继续爱下去了。他无法想象,爱人那优雅纤细的手是怎样握起刀子,刺入一个活着的人的胸膛。他也无法想象爱人如何冷静的一锹一锹挖起土,将尸体埋葬。 他的爱人到底有多少秘密。爱人勾起的嘴角之下到底埋藏着多少绝望。在他没来巴黎之前,爱人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些问题像巨石一般压在他的心头,他感觉自己沉沉欲坠。 他眼前闪过一片黑暗,过往就像胶片电影一般在他眼前回放。只是这胶片在岁月中已模糊不清,看不清面孔。他感到自己阴暗的欲望血一般从回忆里渗出,渐渐充溢着他的躯体。隐隐有一种兴奋在他心底复苏,这一切,如果能由他和爱人一起完成该有多好。 爱人的罪,就由他一起去背。爱一个人,就是接受他的所有,包括癖好和罪恶。在很久以前,夏缪沙就已经死心塌地的爱上了伏尔甘。他把生命和伏尔甘连在一起,如果剥离,就像是鱼离开水,不能独活。他只是要去弄清一些事情,关于伏尔甘的过去,也关于他自己。 . 亲爱的伏尔甘: 见字如面。 请原谅我不辞而别。但请你记住,这只是短暂的离别。离开你,我活不成。十年前,我遇见了你,在你的书上。遇见你的那天,和遇见太阳,遇见大海一样值得纪念。我用无数幻想勾画你的样子。只是你比我所能想到的,要美的多。你妙不可言,你是世界上一切我所能想象到的美好。 我的肉体,我的灵魂,我的一切都将永远属于你。只是在此之前,还有阻碍挡在我们彻彻底底的爱之前。这一切都该由我来解决。 不久,我会归来,带着一刻赤忱的心,带着永恒的爱,来献祭我的生命。我希望,你会等我。我妄想,你像我爱你一样爱我。 永远爱你的夏缪沙 . 那封信摆在餐桌上,用玻璃花瓶压着。夏缪沙走的很急,他放下信就离开了他曾经的家。 第 1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 章 死于十七岁 作者:傅愚 第 17 章 伏尔甘坐在桌边,看着那封信,眼神暗了下去,嘴角下垂着,冷若冰霜。那张信上,字写的很潦草,墨水无意间滴落,洇湿了纸。他一字一字的读着,他脸上的寒冰渐渐消融了,他的嘴角勾起了淡淡的微笑,阳光照了进来。他的笑意愈发残忍,撕破永恒的阳光,带来一片阴翳。 他怎么能不开心,这是他苦心经营的别致复仇。他读完信的那一刻,已经可以确认少年完完全全的属于自己。自己用蜜糖喂着的小兽终于长大了,可以经受住长久的苦难与折磨。 命运的转盘开始滚动了,甜蜜消弭不见。仇恨一直与爱如影随形相伴相生。有光的地方,就会有阴影,那是爱背后长痛不息的恨。 他以为自己预见了一切,只是没有想到,他自己也深陷在这绮丽禁忌的爱中了。他无所畏惧,只是因为自己没有什么在好失去,而如今,他却拥有一份独属于他的爱,被他忽视。被他放进黑暗,终将颓败溃烂。 . 在伏尔甘看见信的那一刻,夏缪沙已经离开了巴黎城。 去时和来时一般轻装简行,只是带着一颗装满着爱与希冀的沉甸甸的心。 阳光再无法升起,撕破如夜一般的黑暗白昼。再没有什么希望,美好的事物都随着阳光一起消弭。只是夏缪沙仍朝着太阳的方向走着,就像是向往着光的伊卡洛斯。没有太阳,也就没有炽热的阳光能晒化他翅膀上的蜜蜡,晒化他用爱编织的翅膀。 只是这纯白的羽翼,这年轻赤忱无所畏惧的爱,最终会随着溃烂的肉体与心一起沉入绝望深海。 现在的少年还一无所知,他不知道他将死于十七岁,死在最美好的年纪。从此他的生命就被刻成了永恒,炽热的爱与恨交织,支撑着他的皮囊在世间行走,走向虚无。 作者有话要说: 伊卡洛斯的隐喻大家应该都熟悉。不自量力的奔赴与追求。 少年的魅力。 第19章 哥哥 大地洒落一片金黄。麦子低垂着头,在田里招摇。海浪翻腾不息,涌来腥咸干涩的气息,混着成熟的甜美与馥郁。人生短暂,只是这一季接着一季的麦子,一年接着一年的海浪,都是永恒。 哥哥夏洛特正坐在门口,面对着那片金黄色麦地与蔚蓝的海。他隐隐约约看见了小路的尽头冒出一个人影,他想站起来,只是已经无法站起来了。他低下头,咳出了一口血,咳在他肮脏不堪的手帕上。他的肉体已经快要走到生命的尽头,和死亡相拥而眠。 他在二三十岁之间,就已度过了他的一生。衣香鬓影的巴黎,风华正茂的少年。从今往后他的余生,都将活在曾经的阴影里。 其实,他并不觉得可惜,也没有伤痛。在离开巴黎的那刻,他就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就如他所愿,他的灵魂葬在了巴黎。所以此刻他毫无挂念,而支撑他活到现在的唯有他的弟弟和他....伏尔甘 而今弟弟也快要成年,他背负着的责任也就到了尽头。一切一切也就只有伏尔甘。他此生无法再与他相见,也无法再回巴黎,甚至,连那一声对不起都无法亲口对他说出口。这是他唯一的遗憾。 弟弟站在他面前时,他看见弟弟好像成熟了很多。只是他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了,他招呼着弟弟‘坐,坐。’ 夏缪沙愣了一下,转身坐在哥哥身旁的土地上。他侧着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哥哥夏洛特。他不知道,在他离开的短短几个月里,到底在哥哥身上发生了什么。他为何如此苍老,如此憔悴。他所有的质疑都憋在了心里,说不出口。 夏洛特好像哭了,浑浊地泪水顺着脸颊涌了出来。他坐着,那本书依旧抱在他的怀里。即使他已经无法再看见细密微小的文字。只是那一切,无论是故事和修辞,他都已经深深刻入脑海。 夏缪沙忍不住低声问了起来‘哥哥,你认识伏尔甘吗。’根本不是疑问,而是肯定,是话题的引子。 夏洛特转过头,用朦胧的眼睛看着夏缪沙,然后他沉重的点了点头,只是他的嘴角浮现出了轻盈的微笑,一如一个垂垂老矣的人回忆起他明艳的青春时光,他没有说话。突然,他愣了一下,抬起头‘看来你见过他了’ 夏缪沙点了点头,只是哥哥看不见。 夏洛特接着说了下去‘见到也好,见到也好。’看不见,却使得他的听觉变得更加敏锐。敏感如他,早已听出了弟弟语气里的爱与宣告。有一个人代替自己爱着他,照顾他,总是一件好事,对吧。 他的眼泪冉冉留下来,顺着脸颊,湿透了翻开了书页。他前世到底是犯下了怎样的罪孽呀,他本想自己一个人默默忍受背负。这些年暗无天日的悲苦生活,对他来说就是一种赎罪。他本以为,到他死的那刻,所有的罪孽都会赎清。只是不曾想那罪孽会以这种形式转嫁到弟弟身上。他此生最爱的人将伤害他最疼爱的弟弟,这对他来说无疑是最沉重的折磨。 夏缪沙轻轻擦着哥哥的眼泪,低声说‘对了,我看见了妹妹。’ 夏洛特在狂悲和狂喜之间跌宕。只是他不会知道,自己的妹妹也爱上了伏尔甘。他们兄妹三人一脉相承的罪恶与惩罚,无法改变的撕心裂肺的爱,却都指向了同一个人。那个天使,那个恶魔。 ‘关于伏尔甘,你还知道些什么吗’夏缪沙看着哥哥渐渐平静的情绪和脸上溢出的微笑,接着问道。 夏洛特愣住了,伏尔甘的一切他都知道,甚至现在的伏尔甘就是他一手创造的,只是他又如何能说出口呢,这是他本以为会带进坟墓的秘密。只是那伤疤又被夏缪沙亲手揭开了,鲜血淋漓的伤口撕裂在眼前。 夏洛特感到心头一阵抽搐,这是他的罪。这是他阴郁的骨血,这是他背负着的原罪。其实他的罪,真的只有冷眼旁观而已吗他微笑着,笑的残酷,他拿着锐利的刀子冲着自己的伤口一刀一刀的割下去。他对别人残酷,对自己却更加残酷。弟弟想知道的,他告诉他好了,反正他会知道一切,不如自己亲口说出来。 ‘他刚来巴黎的时候,是我给了他一切。也是我毁了他,这么多年,我在这里,一直是为了过往赎罪。’是啊,那个走过了幽暗的童年岁月,带着爱与希冀来到巴黎的美好少年,那个有着惊人文学天赋敏感脆弱的十七岁少年,就这样毁在他手上。他伤害他,是因为爱。他毁掉他,是为了能和他永远在一起。他太美好了,美的像神,他的美已不属于三界人间了,带着一种罪恶的诱惑与吸引,吸引着他伤害他,毁掉他。 ‘那是一个破旧厂房的幽暗宴会,那些他曾经敬仰着的,信奉着的人,亲手染指罪恶,亲手毁掉了他。’这又有多美呢。其实他的罪恶,又何止冷眼旁观而已呢。他在那场纯洁被玷污的残酷仪式上,感受到了一种绝望的快感。那时奄奄一息的爱人多美好啊。 其实他的罪恶又哪止视而不见而已呢,这一切都可以说是他纵容的,是他亲手策划的。为了能让伏尔甘从天堂堕落,和自己在一起。欧文斯又是怎样天真的认为是自己给伏尔甘下了毒的呢,从始至终,能让伏尔甘心甘情愿喝下□□的其实就只有自己一人,因为爱着,所以肆意挥霍,所以肆无忌惮。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伏尔甘的美不是他的罪,他的单纯才是,在经历了荒芜的人世,却仍旧对爱怀有希冀,这才是他的罪。 夏洛特能感受到夏缪沙如潮水一般的恨意与嫉妒,他多想把这些肮脏的情绪抹去,这些情绪不该出现在他弟弟的身上。他还只是个孩子,他还年轻,他还没有好好感受过生命。 ‘你不用这样嫉妒我。我又何曾拥有过他呢。他是完全自由的,他的灵魂属于他自己,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他的爱与恨,从来都是他自己,没人能左右他的选择,没有。’夏洛特的语气一开始是毫无波动的平淡,最后却是接近绝望的疯狂嘶吼。 夏缪沙说不出话来,但是他能感受到哥哥历久弥新愈发深沉的爱恨。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深沉的绝望,他感到自己永远无法剥夺哥哥对伏尔甘的爱,那种近乎痴恋的变态爱情。那种疯狂的,脱离生命正轨绝望爱恨,注定会将一切都毁掉。 夏缪沙在哥哥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未来。爱至尽头一无所有的绝望。他第一次这样清楚的看见自己的未来与命运。只是他还年轻,他还有青春。除了青春他一无所有,他毫无选择,他只能爱下去。即使爱烧成灰烬,爱绝无仅有。 ‘再见到他的时候,替我向他说一声对不起。’夏洛特的眼泪已经干涸,他极度的悲伤,却再无法为那个人流出一滴泪,他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向尽头。他的弟弟将代替他,走到伏尔甘的面前,这大概也算是一种圆满吧,他再无遗憾。 他感受到恨意,说不清是恨还是嫉妒,无比深沉,无比绝望。他不可能不恨他,他也不可能永远恨他,毕竟写在他身上的是自己的未来。他怎能不恨,为什么他是弟弟,为什么他没有比哥哥更早见到伏尔甘,这样他就能守护他一生。只是他连恨的权利都没有,那个人毕竟是他的哥哥,最敬爱的哥哥。 夏缪沙没有说话,他看着夕阳,无比辉煌,无比灿烂,却也接近尾声,释放着自己最后的光芒。这亘古燃烧的夕阳和永恒流淌的海水,给予他的感受却是新的,他迫不及待的想去拥抱这个属于他的美好世界。 只是,他的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他没有权利再拥抱太阳和大海。大海也无法洗去他满手的污秽,太阳也无法燃烧他的罪恶。他还没有死去,他即将要失去。地狱里,已经预留了他的位置,他终究会回到那里。 爱的□□已刺入血脉,再无救赎。 那具尸体,他埋在了家乡的麦地,埋在了属于他的那片麦地。这是属于伏尔甘的恨,他的恨都是可爱的,值得怜悯与珍藏。那具尸体,会在泥土里溃烂,从新化作泥土,滋养新的生命,他的所有罪恶都被纯洁的麦地洗净了。 他的罪恶又何止于此。属于他的命运早就已经开始。只是从前的一切都被他选择性遗忘了,他也曾握着刀,刺进滚烫的肉体,剥夺着罪恶生长的温床。 善早在恶消弭,而恶会在更大的恶中湮灭。 他爱着的人早已深陷地狱,他就必须放弃生命,堕入地狱,才能和他在一起。为了他,他付出一切也愿意。他爱的这样自私,这样偏执。其实每个人的爱都是这样自私,这般偏执。从不问爱人想要什么,只是给予自己想象中完美的爱。 第 1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 章 死于十七岁 作者:傅愚 第 18 章 夏缪沙是这样,夏洛特亦然。只是伏尔甘拥有着完全自由的灵魂,他虽绝望,但他无所畏惧,他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巨石从山顶滚落,世人被苦刑和挫败所伤。只是伏尔甘是不同的,他无力反抗,但他头脑清醒,他知道自己的目的何在,他的命运受他左右。只是一切他曾经信以为真的东西,在遇见夏缪沙的那刻起就模糊了。就像夏洛特遇见了他时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西西弗斯的神话 手无缚鸡之力心有反抗精神歌颂生命,歌颂人。 第20章 归来 夏缪沙带着哥哥的证明,取回了存在巴黎的钱。他忘不了经理吃惊的眼神。他以为他们都死了,不止是他们,整个巴黎社交界都以为他们早就死了。 他是这个家族唯一的个儿子,他将继承这个古老家族数不胜数的财产,名誉和地位。一时间,他成了街头巷尾流言议论的对象,成了名媛小姐的白马王子。 今晚就在这里,将会举行一场缭乱的舞会,欢迎重回巴黎的新贵。他请来了很多人,劳伦斯夫人,艾米丽小姐,欧文斯先生,巴黎的那群贵族和作家,以及他自己的......伏尔甘 分离三日,他的思念已经泛滥成灾,如潮水一般将他淹没。他感觉自己已经到了极限,他已快失去呼吸。他想着爱人的样子,金黄色长发,湛蓝色眼眸,嶙峋消瘦的轮廓,涌动着鲜红的血液。他的善良,他的残忍,都令他着迷。 他看见了爱人,他站在舞会中央,端着酒杯独自彷徨,而爱人离他很远。可他还是一眼就看见了他。 那种惊艳就和初见时一样。爱人今天真美。爱人的美丽,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爱人的眼眸里揉碎了海的温柔与月的薄凉。爱人阳光一般的金黄色长发照彻永恒不息的黑夜,如圣火点燃无端爱恨。 只是他从爱人的眼眸里读出了冷漠与疏离。爱人的眼里不再有爱,只有遥不可及的冰冷距离。那不是爱,也不是恨。无关爱恨,只是比爱恨更加深沉。 夏缪沙惊异的看着黑暗中挽着伏尔甘手臂的女人。那女人无比高贵,穿着华丽的衣裙,化着淡妆,嘴唇挑衅一般的冷冷向上勾起。伏尔甘转头看着他微笑,那微笑好像能融化一切。他同样温柔,只是那温柔不再针对自己。 那温柔再不会对他,从今往后,留给他的就只有用恨铸成的冰冷绝望。他不管,他爱的快要发疯,他想筑起一座坚固的高塔,再围起墙,把爱人囚禁,让爱人永远属于自己。 . 只是还有一件事是他不知道的,也无法从爱人的眼眸里读出的。 就在几天前,警察去了伏尔甘的家。警察收到了比尔家人的报案。他们顺藤摸瓜的追查,查处了那个金发苍瞳的□□,也就从旁人口中得到了关于他的讯息。 当他们第一次见到这个惊为天人的尤物时,警官们都呆住了。他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有着金黄色头发和蔚蓝眼眸的青年与这起凶杀案绝无关系。 当他笑起来时,他们就更坚信自己的想法了。这个看不出年纪的青年,就像是神坛前最受宠爱的天使。他笑的那样单纯,就像湖水一般纯洁无垢,仿佛能照见人世的倒影,让人自惭形秽。当听他们谈起凶杀时,他的眼神不是心虚的闪躲,而是第一次见识到真实的恶时的惊恐与茫然无措。他就像个受到惊吓的小鹿。 他的表演很成功。只是这一切都依托于他本身,他的美,已经超越的性别,超越的种族。成了万物之始一般的存在。他激起了那群五大三粗警官们的保护欲。他们不再追问。 只是还是有人闻到了空气中飘散的淡淡的腐臭味。他们循着这气味来到了青年家的后花园,他们看见了那颗开的妖异的蔷薇。只是伏尔甘一点也不畏惧,即使被找到了,他依旧有其他理由去搪塞。 他们征得了他的同意挖了起来,腐臭味愈来愈浓郁,鲜血从地下渗了出来,他们看呆了,不敢继续挖下去。后来,他们挖出了一只浴血的夜莺。他们没有继续挖下去,只是愣愣的打量着彼此,然后转头看到了伏尔甘。他们惊异于这夜莺竟贪慕花的美丽,把自己刺死在花上。他们打量着这里的主人,他就和这树蔷薇一样,美的近乎妖艳。 他们不敢再想下去,也没有再挖下去。其实,只要他们在挖下去一点,就能看见浸透土壤的血液。只是他们再不会挖下去,也再不会到这里。 伏尔甘的脸色苍白的看着他们,好像看见了什么难以置信的残酷景象。警官们满怀歉意的走开了。 后来伏尔甘挖了起来,他看到了空空如野的泥土。一下就想出了夏缪沙不辞而别的原因,他竟然背着自己处理掉尸体。这样看来这个少年单纯的近乎可爱。 他笑了起来,笑意愉悦而残酷。他看着那只坑外边腐烂掉的夜莺,把它温柔的捧了起来。蛆虫和飞蝇围绕着他旋转,他依旧是无比圣洁,好像罪恶永无法将他侵染。他把那只夜莺放进坑里,轻轻培上土。 就像对待自己为了爱献祭的美好生命。他轻声哼起歌谣,轻轻的,诡异却动听。这是他小时候,妈妈哄自己睡觉时的乐曲。他的声音很低,把安眠曲吟的像葬歌。他就这样哼着,为那只为爱壮丽牺牲的夜莺殉葬。 . 今夜的舞会像是一场葬礼。而葬礼的主角是夏缪沙。 手风琴嘶哑的歌声像墓地边风声吟唱,穿着黑衣的宾客把夏缪沙围到中间,吟唱着浮华的歌谣。他死了,死在最美好的年纪,死于十七岁。 金色的酒杯盛满暗金色液体,群魔执杯狂舞。他们走到夏缪沙面前祝酒,祝他的青春与荣光。夏缪沙来者不拒,只是他眼眸里,清澈的风,早已飘散不知归处。换上了一幅无比冷漠的面孔,这是名利场为他铸就的面具。 他回来了,回来拿走本属于他的一切。 他被死死的围住,他就只能一言不发的坐着。他看着灰白色骷髅围城的舞池里,伏尔甘拥着陌生女人跳舞。 乐曲是他们相识时的那首,伏尔甘的手握着女人的手,在灰暗的空气中燃起暧昧的火花。 夏缪沙无心身边一切,他冷冷的一杯接着一杯喝着酒。只是他注视着伏尔甘的眼神却炽热燃烧。他什么也看不见,他什么也听不见。他的眼睛里只有伏尔甘的微笑,他的耳朵里只能听见伏尔甘的呼吸。 他看着伏尔甘放在女人身上的手放荡的游移,落到女人的锁骨上,滑落到女人的腰上,然后继续向下滑动,上下游移。就像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时跳的那支舞一样。 平静之下涌动着深沉的情感。他感觉他内心深处,火焰在燃烧,而路过的人连烟也看不见。他快要疯了,快要被自己逼疯。他心中无数个声音催促着他做些什么,撕裂人群,走到中央,拥住伏尔甘,大声宣告自己的主权。 牛奶里的药与鲜红的吻,他已经停用了很长的一段时间。那种带来迷醉与疯癫的药物,在短暂的离别之后,奏响了属于他的疯癫序曲。他已经站在了崩溃的边缘,再往前走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他愿意跳下去,因为他看见了黑暗尽头的光,他看见了爱人在对面等他。 舞停住了,他看见爱人在暗处低下了头,好像不经意转过头冲着他微笑了一下。然后爱人再一次低下头,吻住了女人,一个漫长而缠绵的深吻,几乎撕裂了夏缪沙的心。 他想拦住爱人,质问爱人他可曾记得前几日的缠绵悱恻,夜夜笙歌。只是他没有说出口,站在他眼前的,却远隔无尽天涯的人,会是他的爱人吗。他感到一阵撕裂一般的心痛,没用的,即使见到了他,自己又能说什么呢。 他朝着伏尔甘走去,人群让开了一条路,满怀惊异与打趣的看着他。整个巴黎,谁不知道,他曾是伏尔甘的情人。这个天真的近乎愚蠢的少年,难道真的以为这个玩弄人心的恶魔会喜欢他吗。每一个被伏尔甘注视过的人,或许在那一瞬间,都会觉得他的温柔只属于自己,他已经爱上了自己。但是在这爱之梦境中昏睡,沉沉不醒的,几乎都死了,死无葬身之地。 夏缪沙走到伏尔甘面前,低声对着伏尔甘说了一声‘对不起。’这是夏洛特的对不起,他帮他带到了。 伏尔甘抬起头看着他,眼神却在瞬间冰冷。因为夏缪沙接着说‘这是替夏洛特说的。’他以为自己的心早就死了,他以为自己不会再疼,可他还是感受到心脏猛的抽搐绞痛。可是,好像并不是为了夏洛特,而是为了夏缪沙。 夏缪沙的表情这样冷漠,单纯青涩的气息从他身上消散。浓郁的香水味,掩盖了他身上大海腥咸的香气。他也是这般疏离,就像是不认识自己了一样。 伏尔甘还没有意识到,从现在开始,这已经不是独属于他一人的复仇。而是属于两个人的爱情角力。 伏尔甘勾起了嘴角,冷冷的看着少年,看着少年幽暗而愈发深沉的眼眸,看着少年已经梳理的整齐的栗色长发。 雨骤然落了下来,大雨倾泻如柱。夏缪沙早就想这么干了,他用力的握住伏尔甘的手腕,拉着伏尔甘的手,拖着他走出了人群。把他囚禁在自己身边。 永生永世再不分离。 第 1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 章 死于十七岁 作者:傅愚 第 19 章 第21章 拥吻 雷声作响,打在昏迷不醒的爱人们心里,神对他们放荡的爱降下天谴。雨落下模糊了整个世界的霓虹光影,乌黑的液体从地下涌出,在大街小巷上奔涌,肆无忌惮的流淌。雨声一刻不停,雷声一刻不停,就像一支急促而疯狂的舞蹈。 夏缪沙喝了很多酒,他从没有喝过这么多酒。在灯光下,他的脸色苍白,眼神却迷乱而疯狂。他拉着伏尔甘走到雨里。他那一刻一定是疯了。可是这冰冷的雨水却依旧无法让他清醒,而是如风点起星火燎原。 他拉着伏尔甘,在雨中一圈一圈的转着。有那么一刹那,他多么想戒掉这名为伏尔甘的毒,回归正轨。只是这毒已深入骨髓,融进血液,浸透生命。成了活着的一切意义。 他的手猛的收紧了,把伏尔甘拥在怀里。雨落着,电闪雷鸣,打着热烈的节奏,奏起探戈舞曲。西边的天亮了,照了恋人们迷茫而疯狂的脸。雨打落了夏缪沙的头发,也打落了他身上难闻的香氛。他的眼神好像在一瞬间恢复了清明。这是一种清醒的迷乱,比无知无觉的放纵更加致命。 在清醒中迷醉,又有多可悲 他们的爱,多像探戈。带着防备和仇恨在刀尖上起舞,隔着玻璃亲吻,隔着围墙拥抱。他们试探着,闪躲着,你来我往,却永远无法拥有彼此。 他们跳了起来。伏尔甘就像是开着绮丽花朵的暗色藤蔓,将夏缪沙紧紧缠绕,肆无忌惮的汲取着他的养分。夏缪沙却也毫不闪躲,他握住伏尔甘的手,手落在他的胯骨之间,然后滑落下来,紧紧握住了他的腰。 他们的脚尖交错着踩起水花。他们就是这样的默契,即使看不见彼此,却依旧熟悉对方的身体,熟悉对方的思想,熟悉对方的每一个举动。他们清楚对方每一个神经元的样子,清楚对方的血液浓度,清楚对方的一切。 脚尖在水里划出一个圈,然后抵住了伏尔甘的脚。他拥住了伏尔甘,紧紧的拥住了,低下头,吻住了他的嘴唇。那个吻炽热而焦灼。在分开的那一刻,夏缪沙嗅到血腥味在他唇齿见飘散。 那一瞬间,阴暗的欲望在他的脑海中苏醒。如果此刻,他手里握着一把刀。他想猛的刺入爱人的心脏,然后杀了自己。只有这样,他才能永远和爱人在一起。 他看见了伏尔甘苍白的脸上涌出鲜红色血迹,从他的唇角渗出,洇透了整张苍白画卷。 伏尔甘笑了起来,只是嘴角的微笑阴冷而残酷。他看着他的少年为了他渐渐陷入着单纯的少年在他的手里一点点的毁掉。是他给予他希望,然后剥夺。他成了少年的一切,成了少年的神。 . 他从迷乱疯狂的状态中苏醒过来。他看见爱人沾满鲜血的嘴唇,看着爱人淤青的手臂。他愣了一下,仿佛不能相信,这是他给爱人的伤。 他讪讪的松开了还握着的手臂。看着伏尔甘。伏尔甘的眼眸里没有怨恨,只有冷淡。素昧平生的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之外,好像永远不想与他相识。他本想着回来面对一切,他爱他,他恨他,都无所谓,他能接受一切,唯独接受不了的只有像这样的视而不见。 ‘你疯够了吧,我可以走了’伏尔甘冷冷的看着夏缪沙,嘴角勾起了为不可闻的弧度,他的湛蓝色眼眸在黑暗中闪着光,只是无人察觉。 ‘我送你。’他的声音很轻,被雨水打落,碎裂满地。‘对不起。’这是属于他的那句对不起。伏尔甘的美,让每一个人都为他发狂,为他毁掉一切也在所不惜。甚至也不惜毁掉他,只是为了能和他永远在一起。 伏尔甘摇了摇头,讽刺的微笑了一下。转身走开了。 夏缪沙孤零零的站在雨里,就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他不是居无定所,而是失去了心灵的归宿。他有家,只是他再也回不去了。没有家的孩子,只能四处漂泊,身死异乡,灵魂也无人收敛。其实,我们终其一生,我们爱着,我们繁衍生息,都不过是在证明自己的存在,证明自己有家可归。我们为此费尽心血,荒废终身。 . 车轮碾过淤泥,溅起水花。一辆熟悉的马车在夏缪沙面前停了下来。 劳伦斯夫人笑了,笑起来宛若风铃清响‘上车。’她再一次邀请夏缪沙坐上她的车。她一直很喜欢这个善良的少年,毕竟在这偌大的巴黎已经很见到这样单纯赤忱的灵魂了。 只是每一个熟悉夏洛特的人都会发现,夏缪沙开始走上了他哥哥曾经走着的道路。他已经迷失了自己,他幽暗的眼神,黯淡的微笑,精致而憔悴的模样,和他哥哥往日的已没什么两样。只是他还是不同的,他就像是烧的通红的炭火被浇上了冷水,平静外表下却是情绪疯狂翻涌。 劳伦斯夫人微笑着看着眼神迷离的夏缪沙,伸出手牵着他坐到车上。她轻轻顺着水流的痕迹梳理着夏缪沙的头发,接着她带着夏缪沙的头枕在她的腿上。 夏缪沙颤抖了一下,也就枕在了劳伦斯夫人的腿上。他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妈妈,而膝上这种温热的触觉让他想到了他的母亲。每每在黑夜中,在他母亲的怀抱里,他就觉得无比安心。他喜欢母亲那种温暖和煦的芬芳。 夏缪沙头上的水,沾湿了劳伦斯夫人华美的裙子,可她并没有介意的样子,依旧是温和的抚摸着夏缪沙柔软的长发。她的眼神柔和似水,她低下头轻轻吟唱着那首叫不出名字的古老歌谣。 那淡淡的歌声随风飘散,飘向过往的岁月。暖黄色的温馨回忆,转身却被鲜红的血迹撕裂。夏缪沙颤抖着,眼泪流了下来。他想起了什么早已遗忘的东西,他血色的回忆早就随着童年时光一起抛弃了。 艾米丽也愣住了,抬起头,凝视着劳伦斯夫人。那是他们母亲哄着他们入眠时的歌。 那一点点温馨是属于家的余温,是两人对家的最后念想。 . 夏缪沙蜷缩在劳伦斯夫人的怀里,而艾米丽抱着小熊玩偶躲在门缝里偷看。她的脸上闪现出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怨毒微笑。妈妈一直偏心他这个小哥哥,因为他在他们三人中长的最像她。 灯光闪烁了一下又亮了起来,劳伦斯夫人低声咳嗽了两声。艾米丽愣住了,轻手轻脚的关上门。 ‘艾米丽,来了就进来吧。’其实在伏尔甘栖身于她的房间时,她就察觉到眼前这个小小的偷窥者。她只是暗觉好笑,而没有道破。 ‘你不喜欢他吧。’ 艾米丽愣住了,却无法开脱回绝。既然劳伦斯夫人看出了真相,她就只有承认。年龄相仿的哥哥,而一切的母爱都是分给他的,不可否认,他是很爱自己的,但是在艾米丽眼里,这只是一种炫耀的方式。 ‘你会一直爱他吧。’这里的他指的是伏尔甘。是的,艾米丽会一直爱着伏尔甘,他是她阴冷世界里唯一的美好。 ‘如果他一直跟你抢他,你会怎么办。’ 艾米丽低下头,眼神很冷,声音却无比激动‘我会杀了他。’属于家族世代相承的罪恶也从没有放过她。幽暗的欲望在她幼小的心底萌芽。 劳伦斯夫人笑了,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笑话‘你来吧,就现在。’她伸出优雅纤细的手,轻轻抚摸着夏缪沙的脖子。炙热的生命随着动脉涌动。这样年轻的生命,大概每一个人都会艳羡。 艾米丽抬起头愣愣的看着劳伦斯夫人,她眼里的仇恨在一瞬间消弭了。她走上前去,跪在劳伦斯夫人身边。劳伦斯夫人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若有所思。 夫人对她的好,她不是没有感受到。现在剥去了母女的关系,炽热的欲望裸露在阳光下,变得脆弱贫瘠。 劳伦斯夫人有时也会想,自己这样含糊的给予爱是否过分。她说不清她对艾米丽的感情。她在艾米丽身上看见了自己意外夭折的妹妹。两人坐在一起畅想着未来,又同时会为了一颗糖产生争执。多美好的感情。只是她逃不过终究命运,爱的人从她的生命中一一离去,丈夫病死,妹妹夭折。从此她的未来一片阴翳,只能靠酒消磨余生。 直到她遇见了艾米丽,那只孤独残忍的小兽,年轻的肉体里蜷缩着成年女人的肮脏□□。只是她在她眼里永远是纯洁的。她在见到她第一眼就喜欢上她。她意识到自己无法选择命运,却可以选择爱情。她把她能给的一切都给了艾米丽,可是艾米丽的目光却完全定格在伏尔甘身上。 她不怪他,因为他太耀眼了。她也不怪她,每一个少女都对未来怀有希冀。 艾米丽抬起头,轻轻勾住了劳伦斯夫人的脖子。玫瑰一般的唇瓣碰在劳伦斯夫人苍白冰凉的嘴唇上,那是一个无比单纯,不掺杂任何欲望的吻。就像是女儿献给母亲的吻。 对于艾米丽,劳伦斯夫人是复杂雌性身份的混合体,既是母亲,也是家庭教师,也是...... 第22章 消弭 夏缪沙常常会想,如果当时他没有回到巴黎,而是在异乡安然终老,他是不是就不会遇见伏尔甘只是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他终会回来,也终究会遇见伏尔甘。从他看见那本书起,或许在更早的时候,他就注定和伏尔甘纠缠终身,不死不休。 这几日,他一直在劳伦斯夫人的宅子里。劳伦斯夫人也常常在宅子里举办宴会。他有时会盛装出席,在虚伪的奉承声中把自己灌醉。有时也会坐在阳台上对月把酒,独自饮泣。这里是他遇见伏尔甘的地方,是他们罪恶情感的开始。 第 1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 章 死于十七岁 作者:傅愚 第 20 章 伏尔甘也常常来到这里,带着不同的女人。有的浓妆艳抹身着华服,有的衣着朴实气质典雅。夏缪沙记不清这些女人的脸,只记得伏尔甘对着她们微笑的样子,那样亲密。他和她们接吻,在舞池中起舞。就像当初和自己在一起时一样。 那种猛烈的心痛夏缪沙再没有过,只是漫长的痛楚从不间断的折磨他日日夜夜。他觉得一个自己在睡着,另一个陌生的自己即将醒来。 . 只是在夏缪沙独自黯然的时候,伏尔甘却一直注视着他,在夏缪沙看不见的黑暗中,伏尔甘的唇角勾起了残酷的微笑。 夏缪沙坐在劳伦斯夫人的身旁,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她说着话。只是他嘴角的微笑淡淡的,眼里却是漫溢的忧伤。 在他们谁都没有注意时,伏尔甘牵起了艾米丽的手,在舞池里一圈一圈的跳着舞,节奏很轻柔,舞步很缓慢,就像是纯洁无暇的初恋。他们这样跳舞已经很久了,艾米丽注视着伏尔甘的眼里是痴迷,她根本不问目的,她自愿在爱中放逐。 一曲终了时,伏尔甘牵起了艾米丽的手,在空中举起。清脆的响指声划破空气,吸引了宾客的眼光。他们饶有兴味的注视着舞池中央的他和她,空气骤然安静下来。 劳伦斯夫人感受到了一种不和谐的气场,她的眼睛眯了起来,嘴角勾起了母猫般狡黠阴狠的微笑。 夏缪沙也愣住了,注视着舞池中央的两个人。他想起他们也曾站在舞池中央,这般亲密,这般惹人艳羡。 ‘很遗憾劳伦斯先生已经故去,现在由我来宣布我和艾米丽小姐的婚约。’ 伏尔甘转头看着艾米丽,艾米丽羞怯的点了点头,她根本不敢去看劳伦斯夫人和哥哥坐的地方。她只是盯着伏尔甘,然后点了点头。眼眸里流淌着迷茫却幸福的微笑。 伏尔甘低下头,眼神骤然暗了下来。他从口袋掏出了早已准备好的戒指,抬起头时,目光柔和了起来,他的微笑很温柔,他轻轻抬起艾米丽的手,把银质的钻石戒指带在艾米丽纤细的右手中指上。 艾米丽不敢相信只能发生在梦里的场景,真实的发生在她的眼前。她被一种不可置信的狂喜笼罩了。她幸福着,也不安着。 伏尔甘捧起艾米丽的脸,低下头,在她的唇角落下温柔的一吻。只是他的眼睛并没有在看她,而是在环视全场,最后定格在了夏缪沙身上。 激烈的掌声骤然响起,只是这其中又能有多少真心的祝福,大多是幸灾乐祸罢了。他们睁大了眼睛,等着去看一场鲜血淋漓的闹剧。 夏缪沙说不出话来。他想起起妹妹曾经说过的那番话,当时他没有放在心上,只是一切都在他眼前应验了。他熟悉妹妹眼眸里炽热的情感,那是爱情,真正的爱情。这种‘离开他,我活不成的’爱情。燃起炽热的生命,燃起青春岁月,只是为了爱人献祭,这样的爱值得吗没有拥有过爱的人没有回答的权利,而爱着的人即使为了爱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 他也注视着伏尔甘,伏尔甘的眼眸温柔似水。 如果是其它人,他或许会嫉妒,但是他也会忍受。只是未曾想自己最疼爱的妹妹也被牵扯其中。他看着眼前曾经幼小的妹妹,复杂的情感在他内心翻涌。她其实不比自己小多少,只是他一直把她当做孩子。现在,她已经是一个女人了。黑暗的欲望随着深红色的回忆一同复苏。 夏缪沙心头猛烈的刺痛,近乎绝望。他感觉自己坠入深海,被暗绿色藤蔓包裹缠绕。 粘稠的月光把兄妹不安的情感连在一起。远在异乡的哥哥正翻动着书页,突然低下头咳了起来,鲜血从他的嘴里涌出。他嘴角的微笑也渐渐阴冷了起来,他的意识消沉了,另一种昏暗的情绪在心头复苏。他脑海中浮现出伏尔甘的脸,柔和的笑了起来,两个他奇异的并置在一起。把十七岁的我放在你眼前,让你毁掉,你会原谅我吗 劳伦斯夫人华丽的衣裙围起的盔甲顷刻破碎了,浓妆也掩饰不了她的疲倦。那个曾经优雅美丽的女人,此刻疲倦的就像街头饱经风霜的老妪。就在这一刻,她的心死了,再没有什么能支撑她活下去的东西。她笑着,微笑疲倦而暗淡。 婚约名誉都不重要,她不在乎。她只要艾米丽能陪在她身旁,她只要艾米丽能开开心心。只是她在艾米丽的心里还是没能比得过伏尔甘,她的心里涌起一阵酸涩。自己亲手养大的....女儿,也抛弃自己了。 她暗淡的微笑着,脚步轻缓的走上楼去。远离年轻人的喧嚣,躲进自己的闺房。像是与世隔绝,织就自己的茧。晶莹的丝线紧紧将她包裹,用濒死的迷醉来缓解心头之痛。 . 今夜无眠。皎洁的月光照彻人间,昏暗的欲望无处躲藏,在月光下消弭。 没人能否认他们是相配的爱侣。没人能阻止他们相爱。 澄澈的月光编织成柔曼的轻纱覆盖在艾米丽消瘦稚嫩的肉体上。艾米丽的微笑羞涩却带着引诱的意味,就像是贫瘠土地上开出的鲜红的花。 伏尔甘注视着她,眼眸里揉碎了温柔。他轻轻的吻着,吻着不被注意的角落。她的耳垂渐渐变得通红,她纤细的脖子像火烧起来一样。艾米丽看着心上人就这样温柔的坐在她眼前。她主动的勾住了伏尔甘的脖子,就像一条蛇,软软的倚进伏尔甘的怀了。伏尔甘并没有将她推开,而是轻轻把她抱在怀里,温柔的抚触着,艾米丽青涩而成熟的肉体收缩颤抖。 . 夏缪沙没有睡着,他踮起脚尖踩着轻曼的月光走到妹妹的房间。他想和妹妹谈谈,至于谈什么,他也不清楚,他叹了一口气,只是想谈谈。 他惊讶于妹妹的房门竟然没关。像是有人故意为他留一条缝似的。满屋通透的灯光,映在他深邃的眼眸里。 在此之前他还心怀希冀,认为或许还能改变,或许还有希望。只是他曾经信以为真的东西在他的眼前骤然粉碎湮灭,随风飘散。 他看见妹妹平日掩藏在宽大裙子里饱满成熟的肉体。看着妹妹和他的爱人,明珠暗投幽媾合欢。一切都如此清晰,无法逃避,那随风飘动的窗帘,暗自摇动的月光,窗外摇曳的芭蕉树影。那一幕幕都映在他眼睛里,他眼中的世界一瞬间崩塌。 地狱的火焚烧人世,水涨船高,涌上天国。那焦灼的火焰焚烧着夏缪沙的肉体,也炙烤着夏缪沙的灵魂,他感到自己幽暗的情感和血色的过往在眼前清晰。深红色火焰在他的眼眸里燃起,以青春为燃料的火焰,妖异而热烈的燃烧。 他感受到疯狂已经将他缠绕,□□已经刺入血脉。他不能停止去爱,一如刀已经握在他手上,即使是最亲密的人站在他眼前,他也会毫不留情的将他抹杀。因为他已经杀红了眼,就如爱红了眼一般。爱情和杀戮都是这般疯狂,不分敌我的伤害。这般不可原谅。 . 伏尔甘一直等着,等着夏缪沙的到来。那条缝是他为夏缪沙留的。 他看着夏缪沙脸上的绝望,他嘴角闪起了无比愉悦的微笑。他的心脏再一次搏动起来,搏动的如此猛烈。他以为他掌控了一切,掌控了游戏,掌控了结局。却不知这场情爱的复仇本就是一把双刃剑,就像是□□在中央,而引线的两端却分别握在明明相爱却不愿意承认的爱人手里。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爱上了这个澄澈似水的少年,只是他自己不知道,或者是装作不知道。他想亲眼看着少年被污浊的尘世沾染,坠入绝望的泥泽。 爱总是这样自私。只有两个同样黑暗肮脏的灵魂才能永远相拥,长相厮守。 . 夏缪沙支撑不住,眼神渐渐迷离模糊,他跪倒在地上,发出巨响,接着整个人都瘫了下去。心脏已经骤然停止了跳动,倒在地上长眠。 伏尔甘猛的一下推开了软软倚在他身上的艾米丽。走出去抱住夏缪沙。这一切,明明是自己想要的,只是看到结局了,为何有如此不忍。这仇恨了结的太突然,好像这样一下自己就完全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 第23章 血色 回忆如血一般翻涌,淹没了眼前缓缓铺开的黑色画卷,暗淡了暖黄色的温馨旧梦。一切的自我欺骗都随着苏醒土崩瓦解,鸟语花香的乌托邦也在一瞬间崩溃,裸露出荒芜的真实痕迹。 天色如墨一般灰暗,白色的灰烬在空气中漂浮着,撕裂灰色的穹隆,等待恶魔的降生。乌鸦嘶叫着,划破街道,刺破耳膜,鲜血横流。 那天,母亲穿着最爱的那条白裙子。金色蕾丝镶嵌,典雅而朴素。小儿子正蜷缩在母亲腿上,拽着母亲裙边的花穗,嗅着母亲的芬芳,安然入睡。只是他不知道,危险正悄然而至。他命运的齿轮,已经被拨动,一环接着一环,开始飞速的旋转。 父亲刚从派对归来,华丽的服装还没来得及褪去,他的木质鞋跟重重的打在地上,在空旷的房间里回响。 第 2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 章 死于十七岁 作者:傅愚 第 21 章 ‘小点声,别吵着孩子了。’母亲低声说着,她只当丈夫喝多,她对即将到来的危险并无预感。她回头看着她的丈夫,只见丈夫眼神清明,并无醉态。只是他的眼眸里,燃烧着炽热的火焰,那是一种接近于癫狂的反常。 母亲愣住了,下意识的护住孩子。丈夫并没有做什么,只是缓慢的走过来,他注视着他的妻子,生育的历练使她饱满而丰腴,岁月的琼浆洗涤着她柔顺的长发,时光的消逝使她明澈的眼眸拥有了洞明一切的魔力。女人抱着孩子坐在昏黄的灯光下,就像神像里的圣母。他什么也没做,只是走到女人妻子身后,拥抱着女人莹润的躯体,抚摸着女人柔顺的长发。 她太美了,美的令人发疯。 美丽是女人的原罪,她们的祖先从蒙昧中苏醒,看到了自己的美丽。这就是他们堕下天堂的开始。纯粹的美沾染了□□,就成了罪恶。在皇宫里举行的舞会上,皇帝对她一见钟情她,想让她做自己暗处的情人。 母亲抬起头,温柔的抚摸着丈夫的脸。她的嘴角微微像是弯起,笑的就像一个孩子。她对厄运决然不知,就像对待自己的美貌一样。 . 就在今天的晚会上,父亲得到了皇帝的亲自接见,他惶恐万分,以为这是祖上的功勋,天大的福分。只是不曾想,光荣伟大的皇帝陛下正肖想着自己的妻子。如果换做别人,会一口应允,只是一个女人,换来金钱和权位,何乐而不为。 只是父亲是不同的,他一直爱着怀里的这个女人,他会永远爱她,直到死,也要埋在一起。他在上帝面前许诺,他们要永远在一起。他不信神,他只相信爱。他发誓要保护这个女人一辈子,不让她受任何伤害。他做到了,只是在她短暂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他亲手毁了她。 他没错,只是太害怕失去她了。而她就是他的原罪,他的罪恶,也是他的福祉。命运为每个人画了一个圈,我们终其一生都在寻找自己的出路,走不出去的,只是绕着圈子行走。 . 他端起藏在袖子里的刀,轻轻捅进了妻子的心脏。金黄色的蕾丝撕裂,尖锐的刀子撕破血脉,刺入骨骼,刺进心脏。他的眼睛里是一种近乎疯狂的迷乱。 家族世代相承的阴暗血脉在他年轻的血管里流淌。暗红色的罪恶在灰尘堆积的土地上开出血红色的花。他终究没逃过罪恶,他终究是亲手毁掉了爱人,毁掉了自己。 如果有人研究了这个古老家族的族谱和先人的死因,一定会惊讶与他的发现,这个古老的家族人丁稀薄,青年男女大多殒命夭折。毒素早已刺入血脉,在骨肉下代代相传,命运在出生之前就早已注定。无论男女,都是疯狂的,都注定了为爱而生而活而死。 妻子顿住了,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看着丈夫,眼里是无限的爱意与慈悲。她纯净的眼眸好像能看透一切,又好像能包容万千罪恶。她不怪丈夫,她直到死,都相信丈夫。 她抬起头,捧住丈夫的脸,温柔的吻住了丈夫的嘴唇,浅浅一吻。她的意识开始逐渐涣散,她开始看不清爱人的脸。鲜血从她撕裂的伤口里喷涌而出,染红的纯白色纱裙,开出了绮丽妖艳的花,像是暗红色颜料浸染纯白的梦境。她拍着儿子的手也渐渐停了下来,留下来的,是她最后的温柔。 她看着儒雅的丈夫沾满的血液,眼里写满的绝望和茫然无措。炽热的泪从他的眼眶里涌了出来,和炽热的血混在一起。他低声说着‘对不起。’一直重复着,好像得不到妻子的回应他就不会停下来。只是他的手里的刀更加用力的捅进了妻子的心房。 她的眼神渐渐暗淡失神,只是她的目光依旧轻柔。她莹润的唇瓣渐渐变得苍白无力,她颤抖着嘴唇,发不出声来‘我爱你。’她已经原谅他了,好像他从没有伤害她一样。她很幸运,逃离了罪孽的苦海,含着微笑离世,得到了永生。 . 儿子的梦很甜,母亲忍受着疼痛保护着他最后的安睡。鲜血涌了出来,涌到他洁白的脸上,渐渐变得冰凉。他感受到了冰凉的触觉,苏醒过来。 他揉着惺忪睡眼,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炼狱图景。不像是真实,到像是一场噩梦。鲜红色血液渐染了母亲洁白的裙子,也浸透了母亲纯洁的肉体,无暇的灵魂。鲜红色血液燃起火焰焚烧着温暖和煦的家庭画卷,也撕裂了安静祥和的生活。 只是这终究是真实。只是就像一场噩梦,梦中人永无法醒来。只能一场接着一场的做着连续不断的梦。 他看着平日里慈祥的父亲,他低下头怯弱的哭泣。那把银质的刀依旧握在他手上不肯松开。父亲成了儿子梦中的恶魔。儿子看到了那把刀,是它,是父亲,是他撕裂了美好甜蜜的梦境。 他从床上起身,拿起桌上果盘里那把刀,回到了床边。脸上是冷漠与残忍,他像是丧失了人类情感的野兽,朝着父亲扑过去。只是不曾想到,尖锐的刀子划破了父亲的喉咙。鲜血喷涌。 父亲愣住了,好像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会亲手杀了自己。就像母亲也不可能想到深爱自己的丈夫会亲手杀了自己一样。死了,死了也好,就像睡着了一样。父亲浅浅的微笑起来,他的鲜血已经洗清了他的罪恶。他可以在温热的泥土中长眠,以死亡这种方式来换得生命的永恒,从此和自己的妻子永远在一起,再不分离。 留给父亲的时间不多,鲜血流尽了,他的气管撕裂了发出呜呜的风声吹起血泡,他想说什么,只是再也说不出口。 罪恶在血脉之间代代相传,古老家族的罪恶在儿子年幼的血脉中开出了纤弱而妖异的恶之花。 善在恶中消弭。而所谓的恶,只能在更大的恶中泯灭。父戮妻,子弑父。这就是世代相承的罪恶,人类的原罪。 完美的家庭就像是精美的瓷器,即使是小心翼翼束之高阁,也会被嫉意打碎。神不允许完美的存在,神说众生平等。每一个生命都平等的享有欢欣和苦难。而当一种只有欢欣没有苦难的失衡逃过了神的磨盘出现在人间,神就会拨动命运的磨盘,亲手将他磨碎,磨成粉末,随风消散,再不见存在过的痕迹。 . 就像是一场噩梦,他想闭上眼睛从头再来,再做一次,是不是一切都会完好如初,父亲和母亲依旧温柔的站在眼前 哥哥冲进房间将他从噩梦一般的血泊中抱了出来。夏洛特是不了解情况的,他绝不会相信,是他的父亲亲手杀了母亲,弟弟亲手杀了父亲。他以为是仇家的凶杀,他带着弟弟连夜出逃,仓皇离开巴黎。 哥哥好像在那一瞬间就长大成人了,他必须担起生活的重担。他必须守护着弟弟,并为父母报仇雪恨,光复古老家族的荣耀。只是他一直信仰的东西其实并不存在,他想要光复的荣耀不过是个笑话,他要报的仇也永远报不了,即使知道了真像,他也无法杀了弟弟。他的余生活成了一个可悲的笑话。 就像蝴蝶震动翅膀掀起山谷的飓风。谁也不会知道只是微小的欲求与变化,能够改变多少人的命运。 床头夏洛特亲手编的捕梦网还在夜风中飘摇。太阳还会照常升起,不知是不是如传说一般,太阳升起的那刻,噩梦会随着阳光一同消弭。只是那阳光也会照亮满屋的血海,却终究无法照进炼狱,照进绝望。 美好家庭生活的图景被炼狱的火烧成灰烬,散了一地融在血里,太阳升起时,就会消弭不见,再没有人记得它的存在。 夏缪沙没有忘记一切,现实不是噩梦无法消散,只是被他沉沉的压在心底。而今随着阴暗的欲望一头翻涌,冲垮了他虚构的世界,虚构的生活,虚构的幸福。 他想起来了,而他也随着记忆的苏醒一同被毁掉了。他死了,死于十七岁。他的尸体被钉在十字架上,承受永恒的酷刑与折磨。希望和阳光再不会属于他。他已身在地狱。 第24章 疯癫 昏沉沉的从梦中醒来,从此再无梦可做。白昼黑夜皆是一片清明,在清醒中受难,在清醒中疼痛。 夏缪沙感到自己从未如此清醒,也从未如此迷茫。他清楚自己是谁,也同样清楚自己背负着怎样的命运与罪恶。他同样迷茫,迷惘于无法改变的命运和迷雾重重的未来,以及他永无法赎清的罪。 他想哭,只是连流泪的权利都被剥夺了。他睁开眼睛,撕心裂肺的痛苦嚎叫着。血从喉咙里涌了出来。他拿起床边的刀子,一刀一刀深深的划在手臂上,刀刀见血,深可见骨。他好像已经失去了痛觉,皮肉向上掀起,裸露出苍白的骨骼。鲜血如泪水一般滴滴渗出,又疯狂的喷涌。他连死的权利都没有,他的生命已不属于他自己。他就像一个狂热的宗教信徒,在自己信奉的神面前献祭着自己一无所有的生命。 伏尔甘走了进来,他一步步走的很缓慢,带着阳光移动的轨迹。夏缪沙抬起头仰视着他,眼神近乎痴迷。他的爱人,他的天使。带着爱与救赎前来。 在接近夏缪沙三步远的地方,伏尔甘不动了,他顿了一下,看着夏缪沙迷醉的近乎疯狂的眼神,他的嘴角勾起了不易察觉的笑意。他走上前去,坐在夏缪沙的身旁。他冰冷的手指划过夏缪沙额角的碎发,划过他的脸颊,落在他手臂的伤口上。他的手指伸了进去,在破碎的表皮上停留,然后划了进去,落在鲜血淋漓的骨肉上。 夏缪沙抽了一口凉气,他感受到疼痛。他感到脖子上划过一阵陌生而尖锐的疼痛,这种疼痛来的比刚才更加突兀和激烈。伏尔甘寒冰一般薄而凉的指甲镶进了他的颈,血珠丝线一般的涌了出来。 伏尔甘白玉一般的指节上沾染了鲜红的血迹,就像是无意沾染罪恶的天使。他沾起血的手指在唇边轻轻划了一下,莹润的血落在嘴里,有一种近乎致命的诱惑。浓郁而香甜。他的嘴角勾起了残酷的微笑,就像嗜血的恶魔。 伏尔甘低下头,靠着夏缪沙的耳朵,靠的很近,几乎就要吻上去了。他的声音很低沉,低的让人感受到一阵来自灵魂深处的凉意‘欠我的,你还没还清呢。你现在的一切,无论肉体灵魂,无论欢欣痛苦,都是属于我的,都将由我支配。’ ‘谁允许你这样伤害自己,有权伤害你的只有我。’他尖利的牙齿刺破了夏缪沙圆润饱满的耳垂,鲜红的血液涌了出来,沾湿了他的脸。溅在他象牙一般惨白的面孔上,留下一片触目惊心的红。染红了他苍白的嘴唇,红的近乎妖异。 夏缪沙看着伏尔甘的眼神近乎狂乱痴迷,就像死囚看着监狱的墙缝里透出唯一的光亮,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湖面上漂浮的最后一根稻草。仿佛眼前的男人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名字,他拥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叫,爱与希望。尽管那希望本身就如此阴暗,却也无法阻止他发光,就这样他成了自己世界唯一的意义。 . ‘我知道你去见过他了。他应该也和你讲了一些我和他的事,但是,不是全部。我希望从我的角度再说一次。我的身世,你已经知晓,我就从那开始讲起。我在巴黎的一切,维持我生计的财富,我的交际地位名声,我的一切都是夏洛特给我的。’伏尔甘自顾自的说了起来,他的头低下去,埋在阴影里。 第 2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 章 死于十七岁 作者:傅愚 第 22 章 ‘是啊,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拥有正常人的青春,拥有爱情,乃至于拥有希望本身,都成了一种奢望。我该感谢他,是他给了我一切,他教我去爱,教我去活着,而不是去生存。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是他的情人,我们结伴出现在巴黎的社交场合。我以为我的生活会就此改变。’他的脸上流露出近乎自嘲的微笑。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想对眼前的这个少年说这么多。或许是出于同情,或许是出于怜悯,只是这些感情对他来说应该早就消弭了。 ‘后来的一次宴会,也就是我曾带你去的那个地方,我躺在冰冷坚硬的桌子上无法动单,野兽们脱去人类社会的伪装向我袭来。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不愿想起,却成了我深夜萦回的噩梦。我的夏洛特,他是清白无辜的,他什么都没做,放我一个人从此在黑暗中永远沉沦。爱人最大的罪,就是冷眼旁观,你觉得呢。’伏尔甘根本就不期待夏缪沙的回答,只是抬起头,注视着他的冰冷眼眸里闪过一丝暖意。现在的少年,多像当年的他啊。他们绝望的样子,这么相像。 夏缪沙抬起头看着伏尔甘,他意识到伏尔甘好像在和他讲些什么。他读出了伏尔甘平静之下深沉的痛苦,就像他的哥哥一样,他们之间的爱与羁绊是这般的深沉。他知道哥哥的余生都将在后悔中度过,他亲眼看见当年风华正茂的哥哥瞬间凋落成行将就木的样子。他也亲眼看见了伏尔甘对哥哥的憎恨,那是刻进骨子里的憎恨,终究要用一生来偿还。 夏缪沙想着,他是爱着伏尔甘的,哪怕他移情别恋,他依旧会爱他。他的灵魂已经和他牵扯在一切,永世不能分离。这种爱是这般无望,也是这般疯狂。 或许每一个深陷在爱中的人都是个疯子,只是他们自己无法知晓。夏缪沙疯了,他血液中的疯狂因子在爱的激化下愈发躁动狂热。他想拥有伏尔甘,彻底的拥有伏尔甘,拥有他的每一寸骨肉,每一滴血液,所有欢欣或悲伤的情绪都将由他来掌控。哪怕打断他的手脚,剥夺他的生命,也要和他在一切。 只是伏尔甘也根本不会知道夏缪沙这种近乎病态的爱与依恋。他只是想把夏洛特给他的伤害亲手还给他,从此结清,两不相欠。从此形同陌路,再无理由相见,也再无理由相爱。在不知不觉中,他就深陷在自己用恨意编织的网里,无法逃脱,越缠越紧。 . 伏尔甘拉着夏缪沙伤痕累累的手走下楼去。他的手指镶在他的手腕上镶的很紧,就像永远也不会放开。只是,永远又能有多远呢,只不过是近在眼前。 夏缪沙的眼里写满了望穿秋水的疲倦与沧桑。芳华只刹那,红颜白骨老。他好像就在一瞬间跨过了少年,进入了老年。只是他的眼底,是永无法消弭的爱的火焰,他终究还是没有老去。但是他已经褪去了少年的青涩,拥有了一种属于青年人的佝偻与忧愁。 艾米丽站在餐桌旁,早餐已经摆好在桌上。她就安静的站着,像个贤淑的妻子。伏尔甘甩开夏缪沙的手,走到艾米丽的身边,低下头,在她的嘴角落下了轻柔的一吻。就像已经重复过千百次,刻入灵魂一般熟练。 艾米丽已经明白了如何讨得未婚夫的欢心,只要对小哥哥和未婚夫的亲密关系置若罔闻就行了。在这过程中,她不能流露出一丝不满。她就像是一只牵线木偶,线的另一端握在爱人手里,而那透明的丝线就是爱。她已经不奢求所谓的爱了,即便是利用与表演就足以使她心情愉悦。 长长的餐桌分隔开两端撕心裂肺的单恋。艾米丽和伏尔甘是这里的主人,他们坐在桌子的一段。而夏缪沙作为双方的客人,坐在餐桌的另一段。那距离说长也不长,只是终其一生也无法到达。 伏尔甘的中心一直聚焦在艾米丽身上,一种甜蜜而粘稠的亲密在两人之间荡起。就像已经相爱了很久一般相熟,一般旁若无人。金黄色的蜂蜜果酱粘在艾米丽嘴角,伏尔甘伸出手指温柔的挑了起来,然后放在嘴里。温热的气体,喷在她的脸上。艾米丽羞红了脸,明明知道是在演戏,她仍是忍不住沉醉。 她不敢回过头去,她怕只要他看她一眼,一切就会露馅。她不知道小哥哥是否在羡慕她,她只知道他很羡慕她的小哥哥,伏尔甘能对他如此的用心。情感是骗不了人的,爱和恨都写得清楚。即使隐藏的再好,熟悉的人仍是能看出其中端倪。她感受的到伏尔甘对小哥哥的爱。虽然那是掺杂着恨意的,不纯粹的,但是好像只有这样的爱,才馥郁浓烈,值得回味。 伏尔甘偶尔也会抬起头望着夏缪沙,只是那种眼神里,温柔却含着一种淡淡的冷漠与疏离。这是对待未婚妻哥哥的态度,只是这种陌生让夏缪沙感到一阵刺痛。 ‘多吃点,艾米丽的手艺很好。’夏缪沙艰难的抬起头,抽动着着嘴角,回以难看的微笑。他感觉到自己快哭了,只是眼泪落不下来。只是情绪在心头凝结。他已经疯了,他什么都能做的出来。 大概只有爱能冲昏人的头脑,让人失去理智。夏缪沙已经失去了正常思考的能力,而是仅生理本能做着反应。他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他嘴角的微笑淡淡的,近乎残酷。这是一种应激性的反应与回击。 他某处隐秘的角落已经开始扭曲变形,他已经不是最初的那个他了,他就像是画廊里陈列的抽象画。骨血为材,四分五裂。 第25章 抑郁 他站了起来,掀起垫在腿上的布,踩着凳子站了起来,站到了桌子上,一步一步的朝着伏尔甘走去。 他嘴角的弧度很深,已经陷入了一种极度的欢愉和疯狂。他笑着,笑出了声,好像踩着乡间开满鲜花的小径。他陷入了自己给自己营造的幻象之中无法自拔,在那里伏尔甘是爱他的。 伏尔甘湛蓝的眼睛里荡漾起一丝波纹,他的眉毛也皱了起来。但是很快他就释然了,他的嘴角勾起了淡淡的微笑,那种微笑里有一种温和的打趣。他放下了餐具,纤细嶙峋的手指支撑起下巴,他注视着夏缪沙。 夏缪沙显然已经疯了,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超越了日常行为的范畴。伏尔甘不在意,他在意的从来只是这个人本身。他的眼神超然而悲悯,他对眼前人无限怜悯,却也无能为力。 艾米丽抽了一口凉气,慌忙用手帕掩住嘴。她看着行为举止无比怪异反常的哥哥,看着冷眼旁观的伏尔甘,她说不出话来,只是脸上的微笑渐渐阴冷下来。关于爱,她有自己的计划。只是这种崩坏般疯狂发展着的现实好像在催促着她,必须加快速度。 夏缪沙踩在骨瓷盘子上,发出清脆刺耳的响声。他的步伐坚定而执着,微笑疯癫却欢愉。他陷入了一种极致自我欢愉的狂喜。是啊,人总是把接近童真的状态看做是疯狂。说是单纯到也不错。他就像是坚定护卫着公主的骑士,心无旁骛,一心向前。 他站在伏尔甘眼前,鲜艳的果酱粘在他脚上。他伸出手,只是两手空空一无所有,他的脸红了起来,他感到茫然无措就像一个慌乱的孩子。只是他脸上的微笑依旧是无比晴朗。 他弯下身,蹲在伏尔甘面前,伸出手,像在做出邀请。他杂乱的头发弯在眼角,勾勒着他柔和的轮廓。他的眼神单纯清澈就像是水般透明的玻璃珠。他看上去那么干净,一尘不染。人总是会喜欢单纯的东西,因为清澈的湖水能洗清罪恶,照见人世的倒影。 伏尔甘伸出冰凉的手握住属于夏缪沙的那片温热,他紧紧的握住,好像永远也不会松开。这种感觉是无比的迷人,就像重回十七岁,又经历了一场刻骨铭心却毫无保留全情投入的初恋。 夏缪沙牵着伏尔甘的手轻轻的用力想将他拉上来。伏尔甘微笑了一下,撑着桌角站在了桌上,站在夏缪沙身边。好像他们两个人,就足以面对全世界。 他们走到长长的桌子中央,夏缪沙拥住伏尔甘的腰。他们的脸贴的无比的近,炽热的呼吸喷在彼此的脸上。他们注视着彼此的眼睛,在彼此的瞳孔里寻找自己。 伏尔甘长长的金黄色头发披散在身后,散发鳞片般刺眼的金黄色光泽,温柔如水一般缓缓在他暗淡的眼眸里流淌,好像带走了阴翳,只剩下光洁明艳。他笑起来,他的微笑无比的妩媚,勾引着人为了他犯罪。 陪着小男孩玩玩幼稚的情感游戏也很好,就像当年夏洛特爱上自己一样。当年的自己或许也这么单纯,这么愚蠢。 夏缪沙只是站着,只是单单站着就足以使他沉醉。爱人就像是甜美粘稠的蜂蜜酒,单单看着就足以使他沉醉。 只是一瞬间,从天堂跌落进地狱,他看见爱人被杀了,他看见鲜血从爱人的身上喷涌而出。在他的面前开膛破肚,鲜血沾湿了他近乎完美的脸颊,爱人的肉体在他的怀抱里,渐渐冷了下来。而他什么也做不了,他愣住了看着手里握着的那把沾着鲜血的刀。他哭着,只是嘴角不受控制的泛起了崩坏碎裂的微笑。 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流了下来,他抱紧手臂缓缓蹲了下来。就像是一个茫然无措的孩子。 这一切就像脱离日常的舞台戏剧。会使所有正常生活着的人毛骨悚然。只是这里没有正常人,这里只有三个疯子。三个在爱中沉沦的疯子,所以他们不会在意。 伏尔甘蹲下来,抱着膝盖站在夏缪沙面前,他轻轻掰开夏缪沙的手,温柔的安慰他就像是安慰一个孩子。他凑近了夏缪沙炽热的脸,冰冷的唇在夏缪沙的脸上游移,最终轻轻落到唇上,落下轻柔的一吻。 只这轻轻一碰,嘴唇很快就离开了。他冰凉的手指,点在夏缪沙的额头上,感受着额头的温热。他唇齿间是轻柔的温存‘乖。’他轻轻念着。 . 夏缪沙的情绪就像坐上了过山车,在极度狂悲和极度的狂喜中颠倒。感到自己好像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全世界,又在转瞬之间就失去了全世界。其实哪有什么全世界,全世界不过都是他。 悲伤和欢欣就像流光在眼前颠倒着迷乱的色彩,旋转着,纠缠着,凝结成一团浓郁的黑,在眼底消弭。他感觉到牵着他的丝线断裂了,他不可抑止的跌倒在空气中。 伏尔甘扶住他,他冰冷的手指落在夏缪沙的腰上。纤细而嶙峋的手指,泛着死一般沉寂的白光,他暗青色的血脉之下,罪恶冉冉流淌,成了生命之火得以永恒燃烧的燃料,迸发出无限爱与激情的力度。 他的手滑下去落在夏缪沙的膝盖下温热的凹槽,然后把夏缪沙抱起来。他唇角的微笑淡淡的,残酷的荒芜背后,却有一种温暖蓬勃而生。他抱着夏缪沙,夏缪沙蜷缩在他怀里就像一个玩累了的孩子,他一步步走的很慢,却也走的很稳。 他喜欢这种感觉,为一个人背负和承受,而那个人自愿把一切交予自己。一种灵魂深处彻底的包容与和解,两个孤独的灵魂从此融在一切,不分你我,终身相依。 . 夏缪沙睡不着,他的困意被残忍的剥夺。他的神经脆弱敏感,就像竖琴上拧紧的弦,稍微一碰,就会产生剧烈的震颤,残忍的击垮他的精神。他的眼眶下泛起一种病态的乌青,他的嘴唇失去了血色,枯萎惨白。 只是,就算如此,他还是噩梦缠身。他的意识一片污浊混沌,阴冷的梦境却没打算放过他。像一条黑底的毒蛇,将他紧紧缠绕。他喘不过气来,他快要窒息。他感到自己将会在再也看不到清晨的永寂黑夜中默默无闻的死去。他不怕死,如果死就是解脱这样也好。他怕活着,他怕永恒的黑夜和无边无际的绝望。 他在荒芜的世界里赤着脚行走,鲜红的血染红了地表暗绿色荆棘。他好像感受不到疼痛似的,一步步向前走去。有的时候他不得不大步奔跑,去逃避野兽的追赶。只是无论他走到哪里,何时停下来,他的过去和未来皆是一片黑夜。周围的风声和着野兽的嘶吼呼啸哭号着,像是要刺破的鼓膜,撕裂他的心。他茫然无措,他慌忙奔走。他看不见希望,看不见未来,他只是走着,如瀚海孤舟无处停泊。 第 2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 章 死于十七岁 作者:傅愚 第 23 章 他垫着脚尖走下床,他茫然的看着宽敞空间中唯一密闭的地方。他不远的地方摆着一个衣柜。像是受到了神秘的指引,他朝着衣柜走去,他感受到难得的安宁。就像信徒走在朝圣的道路上,愈来愈接近神。 那个衣柜巨大而笨拙,屹立在地上不动,就像长在地上似的。华而不实的花纹,阴森森的潮湿气息,就像是一口棺材。 夏缪沙悄悄走过去,小心翼翼拉开衣柜的门,然后钻了进去,蜷缩在衣柜角落。繁复的布料将他层层包裹,就像是某种坚硬的外壳。黑暗中传来沉重的呼吸声,衣柜深处,一个坚硬的茧像有生命一般涌动着。 风吹不进来,衣柜里空气稀薄。只是这里对夏缪沙来讲却像是天堂,这些天,他从未感觉呼吸如此的顺畅。他再一次拥有了生命的主动权,他感到繁杂的声音在他耳边被隔绝,他拥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宁静世界。 他蜷缩着,把自己卷成一个球,淡化自己卑微的存在。他感到自己的生命渐渐淡了下来,消弭无声,他和这片黑暗融为一体,和这个无生命的世界融为一体。他感到无比安全,危险都被隔绝在门外。 他沉沉的睡着了,他自己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衣柜里的年岁不分昼夜悄然而逝。他睡的很沉,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样睡过了。他想就这样睡下去,直到死,即使不能拥有甜美的梦境,却也不会被恶梦包围。 . 只是一切美好的逃避都不过是他美好的臆想,没有人能逃过命运,即使短暂的逃脱却终究会回到正轨。上帝的磨盘磨得很慢,却磨的很细。 他并没有睡很久,他安然的睡眠在那天黄昏时就停止了。一双冰冷的手打开柜门,撕裂了黑暗织成的安全的网,撕破了来之不易的安宁。把他从新带回残酷而绝望的现实。 伏尔甘的脸色很阴沉,焦灼的情绪堆积成怒火,直指夏缪沙。伏尔甘推门进来的时候,没能看见夏缪沙,天知道他有多焦急,有多愤怒。 他看着密封的窗户被风吹开,他看着楼下空空如也,他感到那个说会永远爱自己的人也背叛自己了。他冰冷的心燃起了燎原的炽热怒火。他的嘴角勾起了阴冷而残酷的微笑,看上去,已经不像是微笑了,反倒像是一种极端的情感宣泄。 第26章 塔罗 他笑意如冰上燃烧的火一般残忍热烈,决绝无望。他走到窗边,看着空无一物的大街,看着枯草丛生的荒原。落叶已经融在地里,腐烂成松软的泥土,这样摔下去会很疼,但是不至于死。难道这样的生活比死更加难以忍受吗 伏尔甘一一排除着各种可能,他一直在楼下的客厅里,所以夏缪沙绝不可能从门走出去。他一边想着,伸出手掀起繁复低垂的窗帘,窗帘下,空无一物。他掀起床单,床上床下,空无一物。 他走到衣柜边,伸手推开了还没有关牢的门。他听见门里传来了低沉微弱的呼吸声,宛若夜雨滴落窗棂一般清脆动听。他找到他了,伏尔甘的嘴角漾起了动人的微笑。只是嘴角的弧度渐渐加深,有一种近乎残酷的阴冷。 他拨开衣服走了进去,就像是走进了夏缪沙温暖湿热的心房。他感觉阴暗潮湿的陈年腐臭都在少年清冽甘甜的气息中消弭了。他离他很近,好像伸手就能将他拥住。 伏尔甘什么都没做,他只是打量着夏缪沙。这几天夏缪沙瘦了很多,他从不下来吃饭,神经过分敏感。身体和心理的双重削弱与崩溃。 伏尔甘嘴角的微笑渐渐柔和下来,他的焦急与怒意荡然无存,再不见踪影。少年没有恶意,也没有逃离。他只是太畏惧现实了。伏尔甘湛蓝的眼眸波动,笼上一层雾一般的光泽,仇恨与阴冷好像消弭不见。只剩下深沉的爱与慈悲。 伏尔甘把夏缪沙拥在怀里,冰冷的唇碰在他温热跳动的喉结上。然后顺着喉结移动着,亲吻着他搏动着的血脉,亲吻着他的灵魂,他的生命。他的嘴唇缓缓的顺着下巴移了上去,吻住了夏缪沙苍白的嘴唇。直到他苍白的唇变成鲜艳欲滴的颜色。 夏缪沙醒过来,他的眼睛挣扎着睁开,然后他在朦胧间看到眼前的伏尔甘。像是水面下的幻影在他的面前破碎闪动。他是在梦里吗,为什么这个梦这样美好。他抿住嘴唇吻了上去,轻轻浅浅不夹杂任何□□,献祭一般单纯神圣的吻。 如果这是梦,他情愿永远不要醒来。 夏缪沙感到自己干涩的嘴唇上触碰着纱一般柔曼的液体。透明玻璃瓶的缺角中涌去洁白甜美的牛奶灌注着他枯萎的生命。那个玻璃瓶子握在伏尔甘手上,他的动作很缓很轻,直到最后一滴牛奶流进夏缪沙的嘴里,他才放下瓶子。他伸出手,温柔的擦拭着夏缪沙嘴角渗出的白色液体。然后他把擦拭着液体的手含在嘴里,体味着少年的生命的活力。这一切对他来说已经很陌生了。 他俯下身去亲吻少年的嘴唇,舔舐着内外唇边牛奶留下的轻甜滋味。已经和少年的馨香融为一体,你我不分。他侧身躺下来,拥着夏缪沙入眠。夏缪沙消瘦嶙峋的肋骨杠的他很疼,这个小孩最近瘦了不少。蜷缩在他怀里,就像是失去了安全感的小动物,不停的朝他的怀里钻去,想他把他拥的更深,直到融为一体,再不会分离。 或许大概也只有在这样的深夜里才会放逐思绪的触须肆意舒展游移。他看着少年柔和而毫无防备的睡颜。他伸出手温柔的抚摸着少年额角弯起的一缕卷发。他多想带着少年离开巴黎,现在就走,然后再也不回来。离开这充满罪恶的地方,忘记仇恨,忘记过去重新开始。 只是这一切又哪有那么容易,微小的欲求就足以波及无数人的命运。这个世界早就在向他所想的那个方向倒转了。他是微不足道的,他只是上帝投到人间泥潭的石子,溢开一圈微乎其微的波纹,转瞬沉入湖底。 伏尔甘想了一夜,他一夜都没有入眠。清晨的阳光照进叶间晨露,闪着五彩斑斓的光泽。他的脸上闪现出了释然的微笑,他活着的短暂的前半生,一直在与神,在与命运抗衡。他死了,天堂依旧不会接纳他,放逐他的灵魂在人间游走。这就注定他会抗争到底,与自己抗争,与命运抗争。 . 夜,又是夜。白昼可以怯场,但黑夜绝不会缺席。亘古的黑夜,见证了人类代代相传,生老病死。人类来自于黑暗,也终将埋葬于黑暗。过去现在将来只是相对人类短暂生命而存在的概念,其实哪有什么区分与变革,有的只是永恒不息的黑夜。 雪飘着,空气变白了。今年的冬天来的格外的早,雪落在地上,将深沉的黑夜照的很亮。大地落上一层白霜,空气骤冷下来,洁白如镜子,映出世间一片冰冷。灯是白的,火是白的,世间的一切都是白的。 伏尔甘想带着夏缪沙出去走走。毕竟蜷缩在这样一个微小的空间,与世隔绝,也不是个事。 艾米丽看见伏尔甘要出去,也慌忙放下手上的活,想要跟上来。她看着伏尔甘,伏尔甘也转过头看着她。冰冷的眼神里没有温度,就像是看待一件死物。艾米丽愣住了,她感觉到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本能让她停止脚步,她站住了。只是她的脸上闪过了一丝迷茫,迷茫之后却溢起了冰冷却艳丽的微笑。 伏尔甘好像根本就没注意到艾米丽。他只是披上一件轻薄的冬衣,好像感觉不到寒凉。他的手轻轻握住了夏缪沙的手。只是收紧的关节,和暴起的青筋出卖了他。他转过身,给夏缪沙围上一件厚重的风衣,然后给他带上了一顶雪白色的帽子。看上去很是暖和。 只是夏缪沙依旧止不住颤抖,他的眼里写满了畏惧和闪躲。那是对所处环境闪躲和对所有世人的畏惧。有人剪开了他用生命织就的赖以生存的蛹。伏尔甘轻轻揽住他颤抖着的肩,嘴唇轻柔的擦过他颤抖着的脸颊,带来温凉的触感。 夏缪沙停住了颤抖,依偎在伏尔甘怀里。他们相拥着走出去,炽热的呼吸在面前喷薄出一片白色水雾。他们踩在雪上,在雪地上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暖黄色灯光洒落在他的眼角,他的眉梢。 伏尔甘的脸上洋溢着轻柔温和的微笑。夏缪沙也不由得受到感染,笑了起来,那是一种清澈似水的笑意。街上没有人,他们走的很远,一直向前走着,就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他们走了多远。他们向着城市的边缘走去,一直走到城市的尽头。 . 眼前是一座麻绳和木板架起的长桥,桥面上薄薄的一层雪已经凝结成冰。桥边立着一座矮小破旧的草屋,屋子里闪着幽微的暗紫色光芒。 夏缪沙的眼里闪过一阵空茫,暗紫色的火光在他暗淡的眼眸中闪起,紫色的光逐渐亮起来,闪成一条丝线,牵引着他走了过去。伏尔甘牵着他的手收紧了,跟着他走到屋子前面。这座小屋有一种说不出的妖异阴森,却也有一种难言的诱惑。 门悄然开了,好像是预感到他们的到来。屋子的深处坐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暗紫色的火苗照着女人的脸,面目狰狞。那张脸被烈火焚烧过,撕裂破碎。只留下完好的眼睛,像两只黑色圆洞,猛然抬起头突兀的瞪着夏缪沙。 她亚麻一般的头发披散在面前,又被油脂粘黏,打起解不开的结。她脸上咧起嘴角,她的面孔向两边撕裂,露出了一个惊悚而狰狞的微笑。 她的声音很嘶哑,就像指甲划过地板留下的刺耳余音‘来了,来了就坐吧。’她好像早就预料到他们的到来,脸上闪过了兴奋到近乎疯狂的笑容。 夏缪沙像是受到某种力量的蛊惑与驱使,他坐在肮脏的地面上。寂静的屋子里像没有任何生灵。耳边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响,肥硕的老鼠一闪而过,又在黑暗中隐遁。伏尔甘笑了起来,他的嘴角微微向上浮起,笑颜显得有一丝轻薄。他不信神,也不信命运。这世界上一切的圣迹与诅咒都是他自己。 肮脏的女人拉起了夏缪沙那只没有被被伏尔甘拉住的手,尖锐的黑色指甲轻轻拂过夏缪沙的手背,落下纵横交错的暗红色丝线。 她从身后拿起一副肮脏破旧的简陋骨牌。她拿着干枯灰败的鼠尾草从骨牌上一张张的拂过,骨牌闪起了莹润的白光,比昏暗的烛火要更亮,照亮了整间屋子。 夏缪沙的眼球完全被这种绮丽的变化吸引了,流光印在他疯癫痴迷的眼眸里。只是伏尔甘的脸上闪过的,依旧是不以为然的光。 牌如流水一般在女人手里流畅的流动着。两三次倒转之后,女人将牌在空中高高举去,又轻轻的握在手里,她黑洞一般的眼珠凝视着夏缪沙,她手里的牌向着夏缪沙摊开。 ‘听从你内心的声音,从中抽取三张牌。’ 夏缪沙的眼神暗了一下,他颤抖着伸出手,触摸着边缘无比尖利的骨牌。骨牌尖锐的角划破了他的手指,他的血液流在牌上,他小心翼翼颤抖着手,就像触摸着他的命运。 第27章 命盘 血水沾湿了牌面,洇进牌里,好像和妖异的骨牌融为一体。那些骨牌暗淡的灰质,好像重新闪起了活物的光泽。他们的骨肉渐渐丰满,回到他们活着时的样子。 第 2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 章 死于十七岁 作者:傅愚 第 24 章 夏缪沙的指尖温润而干净,他手指划过的地方,闪起了温和的光泽。他的手指就像被一根透明丝线牵引着,指向代表着他过去现在与将来的三张牌。 他颤抖着手,从女人虚握着的手里把三张牌抽出来,一张一张递给女人。从他手里递出的纸牌闪着圣洁的光泽,愈渐璀璨,被他放过的牌在女人的身后暗淡下来,重新回归肮脏无望的样子。他们不知何时会再次被拿起,重新绽放出属于它们的光泽。 女人把三张牌摆放在面前,蜡烛的火骤然亮起,闪了一下。空气安静的近乎凝结,连呼吸的声音都能听见。夏缪沙仿佛陷入了一种疯狂的魔怔。他把自己的一切都交出去,从此听从命运。 骨牌翻来过来,惨白的骨头上,用鲜红似血的墨汁刻下了妖异的字眼。那鲜红的血液好像刚刚从活着的躯体滴落下来,顺着牌流下,好像要滴落在地。鲜红的字眼暴露在空气中,好像随之发黑: 第一张骨牌上写着‘愚者’ 第二张骨牌上写着‘倒吊人’ 第三张骨牌上写着‘死神’ 女人的已经把并不存在的唇角轻轻抿了起来。然后她惊悚的面孔裂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那道口子翕动起来,低哑的笑声如乌鸦嘶叫在空气中突兀的响起,女人低声说了起来,像是在吟唱着什么无名诗歌。 ‘愚者站在悬崖边,再往前,再往前一步就将跌落深渊。他的头顶炽热的太阳是方向,也是属于他一生的诅咒。他手上的那支清丽的白玫瑰正涌动着清晨的露水,单纯,美好,无知。他两手空空,行囊空空。他的无知使他勇敢的追逐,哪怕死亡,哪怕万劫不复。’ ‘愚者是你的过去,单纯且无知的过去。你无惧于眼前的危险,你无惧于未来,哪怕眼前困难重重。你的脚踩在泥泞的人世间,你的理想却是无比的圣洁。你是一个完完全全的理想主义着,你妄想在并不存在神的大地上,独自建起巴别塔。你向往着未来,向往着爱情,向往着一切。’ 夏缪沙的眼里涌动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宗教主义者的迷茫与痴狂。他注视着女人,仿佛过往的岁月在他眼前走马灯一般的循环往复。 女人微笑着,低哑的声音继续从已经被火烧坏的喉咙底部传来。 ‘倒吊人是为理想献祭的伟大勇者。他的眼神无比的悲悯,金黄色的圣光将他笼罩。他已然不属于人间,他的超脱已经把他自己点亮。他是完全自由的,他的生命受他左右。他的肉体经受着苦难,他的精神却在无限渺远的空气中飞翔。只是除了他自己,旁人也无法分出他到底是真的封神成圣了,还是他脑海中臆想出的疯狂幻像。’ ‘倒吊人是你的现在。逆位的倒吊人有属于他的独特含义。嗯.....让我想想。现实对你来说是一席沉重的枷锁,你困在现实的泥泞中纠缠,无法自拔。是什么制成了困囿你的枷锁,是青春是理想?是命运,亦或是爱在这样的困局之中,你臆想着自己的自由,臆想着自己在空中飞翔。所谓的幸福,不过是属于一个疯癫之人的臆想,即使他觉得自己是无比清醒。这是无谓的牺牲,你现在的爱情绝不会善终。’ 夏缪沙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他的脸上闪现着一种接近纠结的复杂表情。他对女人与女人的话无比坚信。但是他不愿意接受自己永生永世爱而不得的现在。即使真像摆在眼前,他也绝不会愿意接受。即使世人对他冷嘲热讽,他还是那个满怀爱与救赎的倒吊人,他不会改变。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疯了,他一直如此,无比执着。那是属于他的暗红色骨血,他被打上黑色印记的灵魂。 伏尔甘坐在旁边一动不动,他暗淡的眼眸里有另一种幽深神秘的光华涌动。他没说说话,嘴唇抿了起来,唇角溢出了淡淡的微笑,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 ‘死神骑着白马降临人间,高举战旗,收割生命。马蹄过处,生灵涂炭,血流成海。死神的种子早已埋在人间,是战争,是屠杀,是霍乱,是疟疾。国王跪在他面前,可是死神绝不会因为这些世俗的供奉,就将他饶恕。主教跪在他面前,可死神也决不会怜悯他并不纯粹忱挚的信仰。只有孩子,孩子高举着白色花束站在死神面前,他毫不畏惧的直视死神的瞳孔,对死神面具下的真实面孔充满了好奇,对命运的残酷一无所知,希冀着改变与救赎。’ 女人枯败的脸拧成一团,搅在一起的肉舒展开来‘很可爱的命盘。死神是你的将来,你的未来是永寂的黑夜。在这个世界上,你在乎的人会一一离你而去,一一将你抛弃,遗忘在深沉无望的死海。但是你拥有了一张倒置的死神。这就是你命中的转机,置之死地而后生,在下一个清晨,你会醒来,你会复活。你的生命,你的爱情,你的青春,将会复活。不要畏惧睁开眼会看见地狱,你将与白昼重逢。真正属于你的一切都会在那里等着你,再不会离逝。’ 夏缪沙脸上的迷茫愈加深沉,他说不清这种感觉,他的命运,他的灵魂,都被剥离,展现在他面前。无比奇妙,却也令人毛骨悚然。他看见死神,死神正向他走来。他颤抖着,只是这一刻,伏尔甘紧紧拥住了他。 伏尔甘尖锐的眼光刺在女人身上,像是燃烧的海水,炽热焦灼‘我见过你,你的样子很美。几年前,你背弃了婚约,和青年画家私奔,被爱人遗弃,被家族遗弃,隐居异乡,惶惶度日。可是我不知道,你何时竟沦落到这种人鬼不如的地步。人间的烈火烧灼着你的身体,烧灼着你的面孔。’ 女人慌忙站起来,她打翻了桌上的玻璃器皿,火苗熄灭了,她肮脏的头发披散在脸上。屋子里一阵悉索混乱。 伏尔甘的嘴角弯起,他继续说了下去,他对自己残忍,对别人亦然‘你给出了一个四海之内皆准的答案,这本就是一场骗局。假使你能如此准确的计算出命运,为何看不透自己的命局,都是笑话。所以你设局带我们来到这里都是为了什么,你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说出来,我或许会满足你。’ 女人陷入了一种癫狂,黑暗中她摇了摇头,只是她脸上的微笑却粲然而凄凉。风吹开窗子,雪落进来,落到女人的头发上,照亮女人的脸,她伸出乌黑的指甲,看着夏缪沙,然后转过头指着伏尔甘‘这是我欠他的。至于你,你会得到你的报应。’ 女人笑了起来,狂笑不止,她的笑声就像狂风呼啸,带来无尽的萧索与凄凉。 . 伏尔甘牵着夏缪沙的手走出了小屋,只是夏缪沙好像还是没能从魔怔的状态中醒过来。他的眼神空茫,凝视着伏尔甘的脸,晶莹的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涌了出来,顺着他的下巴滑了下去,好像转瞬凝结成冰。 这是他无望的爱情,无果的生命。他是行尸走肉,他失去了目标,失去了青春,失去了爱,失去了活下去的力量。他的生命失去了意义。他好像早已失去了,他的躯体无意义的在人世间苟活。 他走过去,走到桥边。伏尔甘以为他只是要看雪景,所以没有跟着走过去,只是远远的看着。只是夏缪沙一步步走过去,步伐缓慢,像是献祭。他的脸上写满了一种麻木,一种失去了活着的理由,却又无法奔赴死亡的绝望。他眼中的火焰好像在着大雪纷飞的黑夜中熄灭了,留下一地灰烬,也随风消散。 他站在桥边,手扶在冰冷的绳索上。他伸出手,跨过低矮的绳索翻了过去,纵身跳入深夜寂静布满了雪的河。他无比的轻盈,像一条光线一般坠入冰冷的河水。河水只是微微的泛起波纹,随后便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就像根本没有接纳过这样一个年轻的生命。 伏尔甘看见情况走过去时,意外已经悄然而至。不久前的那一瞬间,夏缪沙的手还在自己的面前,如今却化成一道幻影。他愣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的纵身跳入了这条河,跳入了寂静的黑夜。任河水吞噬着他的生命。 ‘人不能两次踏过同一条河流,当你第二次涉水而过的时候,无论是你,还是那条河,都与以前不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塔罗牌:我真是运用材料写作的小能手,爸爸的一点点资料就完全可以支撑我装逼。感谢爸爸和我肛出剧情,让我不至于卡文,能继续写下去。查了资料,巴黎是不会下雪的,但是我就是喜欢下雪的意境,来呀来呀,你们打我呀,我不怕,蛤蛤蛤 第28章 江水 他本以为自己对一切都无所畏惧,他本以为在这个世界上他再无所留恋。只是当他坠入水面之前那段无比短暂也无比漫长的时间里,他想了很多。他感到自己已经死去的生命再一次回到他身上,他开始重新拥有属于人的情感。 他感受到恐惧,只是这种刚刚苏醒的恐惧要比他曾经拥有的恐惧更为强烈,就好像要将他撕裂。那种突如其来的恐惧,不是对自身死亡消逝的恐惧,而是对失去的恐惧,他太害怕失去他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夏缪沙已经代替了复仇本身,成了伏尔甘活下去的意义。 找到他,这是此刻伏尔甘唯一的念想。 只是在这样一个偌大的江面上,找到了微茫的生命又谈何容易。可能他早已沉入河底,被淤泥包围,永远也没有再一次浮上来的可能。只是现状并不允许伏尔甘想那么多,他只想找到他,然后把他永远锁在自己身边,永生永世再不分离。 他在水面上漂浮了很久,冰冷的江水几乎让他丧失了对疼与冷的触觉,再一次变得麻木。得尽快了,再这样下去,即使侥幸没有被淹死,也迟早被冻死。伏尔泳游的不差,少年时,他喜欢把头深深的埋在水里,在窒息的状态中,思考人生和命运。只是他之后的人生中,他再没有下过水,因为残酷的现实就足以使他窒息。 . 终于,他找到了夏缪沙。他看见不远处的水面上漾起波纹,波及他面前的那片水域。他朝着波纹游了过去,他看见了夏缪沙。 夏缪沙本无有意识的游动,也就并没有去向河岸。只是无意识的挣扎,将他拯救。伏尔甘看见了巨大波纹中桎梏的他,他不顾一切的向着他游了过去,一直游到他的身边,游到波浪的中心。好像有他在的地方就是世界的中心。 伏尔甘握住了夏缪沙的手,夏缪沙无意识的攥住了他的手,然后疯狂的挣扎起来,一瞬间带着他沉了下去。他一个人要承受两个人的重量。他吃力的游着,将夏缪沙拥进他的怀里。回去的路比他想象中的要长,而此刻夏缪沙已经完全陷入的昏迷,失去了意识,沉沉的坠下去,完全失去了挣扎或是求生的意志。 第 2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5 章 死于十七岁 作者:傅愚 第 25 章 湖面无比宽阔,从桥的终间跳下来,游过去,好像永远碰不到岸似的。伏尔甘感到自己的意识也渐渐涣散了。他看着靠在怀里的夏缪沙,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夏缪沙苍白的脸,吃力的靠近他的臂梢,感受到他迟缓微弱的呼吸。他沉了下去,把夏缪沙的头托起来,高出水面,又抬起头,朝着河岸的方向游过去。 . 希望终究没有抛弃他们,或许是命运还没到他们死亡的时刻。伏尔甘看到了岸,他朝着岸奋力游了过去,他的一生中好像很少这样努力,也很少拥有这样的喜悦。 他碰到了岸。伏尔甘拖着夏缪沙躺在岸上。雪夜的风冰冷刺骨,一刀刀剜着他们的皮肉。伏尔甘本就苍白的面孔显得更加惨白。他站了起来,湿漉漉的衣服冰冷的贴在他的身上。金黄色的长发也被打湿了,黏在脸上。 他低下头,止不住颤抖。消瘦嶙峋的手指扳起了夏缪沙的下颚。他俯下身靠近夏缪沙的脸,已经感受不到他的呼吸了,只有冰冷的风拍打在脸上。他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他抬起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低下头去,吻住了夏缪沙的嘴唇。他用牙齿圆润的边缘撬开了夏缪沙虚掩着的嘴唇。炽热的气息灌了进去,可是他依旧没有得到夏缪沙的回应。 他的另一只手猛烈而有节奏的敲击着夏缪沙的胸腔,只是夏缪沙已经变得冰冷了,失去了活着的气息。他依旧不愿意放弃,他的动作更加有力,他的呼吸更加炽热。 此刻他只有唯一一个想法,他不能让他死,绝对不能。 \t. 奇迹发生了,一口水猛的从夏缪沙的胸腔里涌了上来,喷溅出来,喷在伏尔甘冰冷却红的病态的嘴唇上。夏缪沙的心脏又恢复了搏动,虽说呼吸依旧微弱,意识依旧涣散,只是终究还是醒了过来。 伏尔甘拥住夏缪沙,他的呼吸,他的怀抱却无比灼热。夏缪沙的头埋在伏尔甘的怀里,嗅着他温凉的气息。湿漉漉的夏缪沙很重,可是伏尔甘却一点也不显得吃力。他抱着夏缪沙时的表情,就如拿着玫瑰时一般优雅。如果不是湿漉漉的衣服,他干净体面的倒像是宴会刚刚散场的绅士。 伏尔甘就这样抱着夏缪沙走过长长的街道,走过微雪初霁。他们就这样走着,好像走过了永恒流逝的时光。伏尔甘的微笑很柔和,就如照彻黑夜的晨光,他脸上的阴郁好像在一瞬间就消弭不见,他回到了刚刚来到巴黎的样子,回到了新生的样子。 . 他敲开了沉重的木门,艾米丽打开了门,清秀的脸上写满的焦急。她看着这雪夜,早在他们出门时就备上了烈酒,等待他们归来。 看着伏尔甘难得的愉悦,艾米丽想了一下,低声问道‘怎么了’语气里满怀焦急和关切。 伏尔甘闪着光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他低声解释道‘你哥哥他掉进河里了。’也就没有多说,艾米丽也没有多问。她走过去,从白色玻璃瓶子里倒出了一杯透明的液体,晶莹清澈如山间清泉,又如月色悄然流淌。 艾米丽的脸上泛起了一阵红晕,她敢打赌,伏尔甘一定会把这杯酒喝下去。她端上酒杯。 不出所料,伏尔甘接了过去。浅浅的啄了一口,焦灼浓烈的味道刺激着他的口腔,他猛的端起酒杯,把一杯酒都喝了下去。然后低下头,再一次吻住了夏缪沙。晶莹的液体顺着夏缪沙冰凉的唇瓣流进他的口腔。夏缪沙呛了一下,还是有少量的液体流进了他的喉咙,他猛的咳嗽起来。 伏尔甘笑意粲然,一如星辰。他的唇齿间,馥郁深沉,淡淡余香飘散。他抱着夏缪沙走上楼去,走进自己的房间。 只是他没有回过头去,在他看不见的角落,艾米丽的脸上泛起了嫉妒的近乎怨毒的微笑。她是无比嫉妒着她的小哥哥,他凭什么就能拥有神的爱。她要将伏尔甘从他身边剥夺,让伏尔甘永远属于自己一人。 . 雪光近乎璀璨,映在恋人的脸上,宛如白昼。伏尔甘一直看着夏缪沙,直到他的呼吸渐渐的均匀,他的脸上也渐渐泛起了健康的红晕。他在等夏缪沙醒过来。 夏缪沙的眼睛颤抖着睁开了,他看见了明艳的雪光,他看见了恋人的脸。他是不是在做梦,他已经遗忘了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爱人对他笑的如此柔和。这是他一直求而不得的东西。 在这漫长的时光里,伏尔甘也质问着自己的内心。他最终给了自己一个承诺,如果夏缪沙永远这样疯癫下去,他就永远这样和他在一起。可是,只要有一天他醒来,属于他的复仇,就会继续开始运转。现在,他们两个人可以放纵的沉溺在爱中。 伏尔甘一直撑着等待夏缪沙醒来。等到夏缪沙醒来时,他才放下心来,终于忍不住睡着了。说起来也很奇怪,他不知独自度过了多少个无眠的夜晚,睡眠对他来说已经不是必需品了,他没有睡眠也能活的下去,只是这个夜晚,他为何变得如此嗜睡。 . 沉重的木门拉开了一条缝,猫一样敏锐的眼睛透过门缝望进来。她踮起脚尖,试探着走了进来,她靠近房间中央的床。床上的两个人都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 在他们离开时,她就打定了主义,把随身带着的迷药下在了酒里。无色无味效果明显。会让人陷入沉睡,无知无觉。她怨毒的看着她的小哥哥。只是就在这一瞬间,她又微笑起来,就像一个无比单纯的孩子,看起来毛骨悚然。 她走到夏缪沙身旁,俯下身,低声对他说‘小哥哥,对不起了。’她自我劝阻,她现在做的事,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只是一个妻子应尽的义务和应该享有的权利。 艾米丽轻轻拉开伏尔甘拥着夏缪沙的手。只是他的双手收的很紧,她的眼神又暗了下来。一根根的掰开小哥哥的手指,然后把自己细腻的手塞在伏尔甘手里。 她低下身,凑近伏尔甘的脸,感受着他温暖炽热的呼吸,她从没有机会这样接近他。她感受到幸福来的太突然,让她一瞬间就要疯癫。她低下头,吻住伏尔甘的嘴唇,月光一瞬间暗淡下来,无意将他们洗礼。 清晨的阳光撕裂了黑暗,照亮积雪消融。艾米丽倚在伏尔甘的怀里,感到无比的幸福,就在一瞬间,她失去了少女时代了一切,只是在下一个瞬间,她又感觉自己好像拥有了全世界。她感觉自己就像落在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梦中,可她不愿醒来,她宁愿在梦中死去。爱着的错觉太令人痛苦了。 可她依旧无法自拔,清晨的阳光惊醒了她。昭示着一切美好梦境的破碎。她慌忙的起身,收拾好自己的衣裙,伪装成一切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或者说是发生过的一切,却在她的操作之下,换了对象。 第29章 酒吧 从她和他,变成了他和他。 伏尔甘沉沉的醒来,感受到一阵宿醉一般的昏沉。他感到有些诧异,因为他很少能感受到这样的迷醉。他坐起来,看着面前杂乱的痕迹,看着被揉皱的床单,他后知后觉发生了什么。 他看着他身边沉沉睡着的他。夏缪沙依旧没有醒来。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了病态的潮红。夏缪沙瘦了很多,衣服包裹之下,肋骨突兀。伏尔甘低下头靠近夏缪沙,用温凉的嘴唇轻轻触碰着夏缪沙的额头,他感受到了一阵炽热。 夏缪沙发烧了。本就体虚,在冰冷的河水里泡了一夜,不发烧才怪。他呼出的气息都带着一种粘稠的湿热。他睁开眼,只是意识已经朦胧。他记不清眼前坐着的人是谁,他只记得那人无比温柔。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是谁了,只是无比的贪恋那种温暖,他朝着那人温暖的怀抱里钻去,倚在他瘦削的胸膛上。听着他胸腔深处传来的搏动,他就感觉到无比安心。 那人有着阳光一般璀璨的金发,有着深潭一般碧蓝的眼眸。他的头发如轻纱飘浮在自己脸上,他的眼眸如水在心底悄然流淌。一如梦境,而那人就是睡梦中的天使,他情愿自己可以永远不要醒来。 伏尔甘本来准备好的一切冰冷态度,坚硬壁垒早在夏缪沙虚弱粘人的姿态下化成了温暖的拥抱。这是他生命中难得的美好时光。被依恋,被相信的感觉无比美好。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抗拒,任夏缪沙抱着。看着夏缪沙依偎在他怀里,就像一只无比虚弱的小猫。以毫无防备的姿态,把一切展现在自己面前。他一点也不觉得无聊,他用手指勾起少年打着卷的头发,少年的头发越长越长,长及腰际。他用圆润的指甲戳着少年日渐丰盈的脸颊,看着少年脸上的红晕。 他常常拿着一把小勺子,一勺勺的把水喂到少年嘴里。有时少年昏迷时,他就在勺子上堆满食物,拍着少年的脸,看着少年吃下去。 他这一个冬天,都是在夏缪沙的房间里度过的。房间里燃着永不停息的充足炭火,夜夜灯火长明。他偶尔也走出房门,抱着少年呼吸凛冽而新鲜的空气。 恋人们就这样以彼此相依的姿态,与残酷无情的严冬相抗。他们走过的朔风凛冽,走过了春寒料峭,迎来了又一年的鸟语花香。夏缪沙病了很久,他在半是清醒半是昏迷的状态度过了整个严冬。 只是沉溺在幸福中的恋人们都忘记了一个人,夏缪沙的妹妹,伏尔甘的未婚妻。艾米丽的身子日渐丰腴,她的肚子也逐渐显露,高高的隆了起来。她不说话,只是隔着窗帘注视着自己未婚的丈夫和小哥哥。她低下头看着她隆起的肚子,脸上是慈爱幸福的微笑。可当她抬起头看着他们的时候,她的脸上写满的阴狠与怨毒。 . 是春风吹来温暖的气息,解开了深冬季节的冰封。春雨如油,万物惊蛰。春风如纱一般轻抚窗棂,吹在恋人的脸上。 夏缪沙醒来了,在一个清晨。只是他骨血里压抑着的疯狂也随着他一同清醒了。他感到他的世界再次被阴云笼罩,感到深不见底的绝望。 他看见伏尔甘的脸,他的睡颜无比柔和。透明的液体顺着夏缪沙的眼眶留下来,滴落在床上,沾湿了雪白的床单。他觉得自己对不起他,对不起他的好,对不起他的爱,对不起所有人。 伏尔甘也苏醒过来,他睁开眼的那一瞬间,他看见夏缪沙脸上晶莹的泪水,宛若草茎上闪烁的晨露。他凑了过去,温热的嘴唇抚在夏缪沙脸上,舔舐着他温热的泪水,感受着眼泪里淡淡的咸,海水一般宁静的咸。 第 2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6 章 死于十七岁 作者:傅愚 第 26 章 夏缪沙愣住了,眼泪涌出来时,嘴角绽开了淡淡的微笑。如昙花一现,亦如露珠消散。 . 伏尔甘替夏缪沙穿上来时的衣服,纤细嶙峋的手指拂过夏缪沙柔和莹润的肉体,轻轻扣上木质纽扣。可是他总感觉这样太朴素了,好像缺了点什么。 他打开床头的木盒子,还能闻到淡淡木头的清香。他拿出一对珍珠袖口,别在夏缪沙的袖口。那对袖扣,是他关于他的回忆。那是他们在巴黎时一起定制的。虽谈不上贵重,却也是他倾尽全力,给夏洛特的一份承诺。 只是缺少的,又何止是那对珍珠袖扣呢。还有少年清澈似水的微笑。只是那微笑再也看不见了,少年明澈的眼眸里布满了逃避与哀伤。真的是越来越像他的哥哥了,那样惹人生厌。 他们走出房间时,已是黄昏。伏尔甘轻轻牵着夏缪沙的手,而夏缪沙就像一只失去灵魂的人偶,任伏尔甘牵着。 伏尔甘走出去时,注意到坐在门口的艾米丽。她的肚子已经渐渐显现出轮廓。他的眉毛微微向上挑起,他只当是自己又少了一个麻烦。却根本想不到这个孩子是他的,也无法想到之后这个孩子会给他带来多少麻烦。 在支离破碎的家庭环境中长大的他,从小就憎恨着没有责任感的父亲,也憎恨着麻木不仁的母亲。他绝不容忍属自己的罪恶血脉在人间繁衍。他自认为无法为孩子提供理想的生活环境,他情愿把祸根在摇篮中扼杀。 . 欢场深处的老街上,开着一家老店。时尚总像是海浪一潮赶着一潮的,新旧交替如江山易主,只这家点却从未过时。 谁也看不出老板的年纪,他们只能看见老板华丽的裙子,看见老板精致的妆容。谁也不清楚,这家店在这繁华街上到底是卖点什么,就像谁也不清楚店里进进出出那些神秘客人的真实身份。 说起来也很普通,这家店卖的是酒,卖的也是回忆。 天还不晚,所以来到这里的客人也并不多。伏尔甘牵着夏缪沙的手坐在吧台上。伏尔甘撑着下巴凝视着老板精致的面孔。‘两杯苦艾酒。’伏尔甘的声音如梵婀铃上响起的夜曲。 老板回过头凝视着伏尔甘的眼睛,他娇艳的唇微微向上勾起,妩媚动人‘苦艾酒是诗人的眼睛。你已经不写诗了吧’老板一直隐藏的很好,只是最后还是被他低哑的声线暴露了,他是个男人,这就是他华丽衣裙下的秘密。 伏尔甘点了点头,只是嘴角仍挂着淡淡的微笑,并没有因此而生气。 每个人都拥有自己的秘密,每个人都拥有自己的过去。但伏尔甘第一次误入这里时,他就被这里的奇异瑰丽所吸引,他就下定决心要带着自己的心上人来这里。只是可惜了夏洛特并没有机会来到这里,他们的命运就断开了无法弥补的裂痕。 玻璃被里盛满了海水一般湛蓝的液体。和别处见到的浑浊液体是不同的,这是最纯粹的苦艾酒,没有稀释任何的液体。就像是纯粹无杂质的湛蓝宝石,诗中的液琉璃。 ‘他就是你说的心上人’老板凝视着伏尔甘,他已经有十年没来到这里,其间延宕了十年的时光。这其间的种种故事老板也陆陆续续的从客人的嘴里听说。 伏尔甘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端起酒杯浅斟一口,任冰蓝色的液体涌进喉咙。他慢慢的喝着,透明酒杯见底。眼前真实存在的一切渐渐变成了幻象,过往种种凄凉时光也在眼前闪现,他终于熬到了大簇大簇的郁金香在脚下盛开。他放纵自己意识的沉沦,笑意单纯而清澈。 他点了点头。只是十年前的爱人已经不是身边的爱人了。他曾以为他会和他一起看过人生的每一处风景,现在想来不过终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深沉的情绪在他澄澈的眼眸里翻涌,水雾渐渐上涌。 老板又递过一杯酒放在夏缪沙的手里,夏缪沙接过杯子,恐惧的眼神里同时又忍不住好奇。老板看着他的表情忍不住发笑‘喝一口,没事的。’ 夏缪沙端起杯子喝里一口,杯子里的液体带着淡淡的苦味。他只是浅浅抿了一口。他感到某种阴暗的欲望在骨血里复苏,他陷入了一种无所畏惧的迷醉与疯狂。 他看见父亲的刀刺进母亲的身体,鲜红的血液绽开雪白的花。他看见自己握着尖锐的刀子,划破父亲的喉咙。现实与幻象不分,眼前所见,皆是一片深红。 第30章 割喉 他看见鲜血浸染纯白花束,汁液丰盈的雪白逐渐凋零溃败。那种疯狂与糜烂,无比令人着迷。 他又举起酒杯,任湛蓝色液体流进他的口腔。从嘴角溢出的液体沾湿了他的衣服,也毫不介意。他把杯子高高举起,透过澄澈的液体看着人间。暗淡的人间笼上一层冰蓝色薄纱,冷淡和温暖两种对立的色感在眼前奇异并置。 他莹润的手腕拖着下巴,嘴角向上勾起,眼里有璀璨的光华流转,像星火散落人世。他的脸上泛起了一种潮红,迷醉而疯狂。 他的声音也沾染了冰蓝色的醉意,无比平静的表面下,是另一种波澜翻涌‘我七岁那年,轻手杀了我的父亲。用尖锐的刀划开他的喉咙,‘砰’的一声,像肥皂泡飘飘上高空破裂。鲜血从他的喉咙里疯了一般的喷涌,幸福的泡沫也散着妖异的血色,在眼前破碎。那种感觉,说不上来,就好像焰火划破深夜一般璀璨。那是生命极点的欢愉,我一直是无比的珍惜与向往。’ 老板到底是见多识广,也并没有为一个醉汉的惊人言论而吃惊。他停下正在擦洗杯子的手,饶有兴味的盯着少年。但是他知道,就像梦一样。醉是清醒状态的一种影射。他从不敢相信醉汉的话,但是他对醉汉也从不怀疑。 伏尔甘也盯着夏缪沙,一种陌生而兴奋的光芒在他眼眸里流转。这样的恋人,他无比陌生。不可否认,他也无比喜欢。他的灵魂已经坠入无边黑夜,只有另一个堕落的灵魂才能与他相拥。或许只有亲手沾染罪恶,沾染鲜血,沾染杀戮的人,才有权利握住自己手,和自己一起走今后并不存在的路。 夏缪沙仰起头,把一杯酒都灌进自己的口腔,那酒流经喉咙,直接留到他的心里。他感到他烧的炽热火红的心,又被冰蓝色的火焰烧灼。他松开手,玻璃杯落在地上,碎成一片一片,就像是破碎的冰冷梦境。 他笑了,笑容很深。只是眼底却燃烧着野火一般的疯狂与苍凉。 他捡起一片锋利的玻璃碎片,在指尖旋转。刺进手掌,鲜血渗了出来,饱满而轻盈的血珠涌了出来。他毫不在意,低下头轻轻舔着鲜红的血液。他看着伏尔甘的脸,似不经意的问道‘你爱我吗’他捻起玻璃碎片,猛的刺进了手掌,鲜血横流。 伏尔甘点了点头,然后笑了起来,笑意清浅,眼眸里光华流转。他感到这样的少年,击中了他心底某一个柔软的角落。他感觉在灰烬上,重新燃起了一团火,那是少年点起的火。 夏缪沙也跟着笑了起来,他的眼里充盈着笑意,那笑意无比单纯,有一种海水一般的清新明朗‘你会爱我到死吗’ 伏尔甘点了点头,他脸上的微笑更深了。他一直对文字无比敏感,这种话剧对白一般的告白,他自然能听出其中隐秘的情感。 你不爱我,我就去死。 这是他一直向往的爱情。他一直厌弃平凡的日常生活,他喜欢生活以一种戏剧的形式在他眼前上演。 夏缪沙也跟着笑出了声,只是着笑声里有一种自嘲的意味‘我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你爱。’他说完之后,猛的站了起来,璀璨的灯光从头顶淋下来,星光点点碎在他的眼眸里。 伏尔甘看着眼前的少年,他无比璀璨,无比辉煌。却也无比遥远,无比陌生。只是就在这一刻,他瞬间确定了,眼前的这个少年值得他用一生去爱。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除了千疮百孔的心,他一无所有。 夏缪沙举起尖锐的玻璃,像是在演一出奇诡的戏剧,又像是为信仰而献祭。晶莹的玻璃片轻轻划过喉咙,鲜血喷涌出来,溅满了整个吧台,溅了伏尔甘一脸。 伏尔甘脸上的表情近乎痴迷。他仰视着爱人的姿态,他艳羡着这种青春与勇敢,他再不会有了。他舔了舔嘴角的鲜血,鲜红的液体染得他苍白的嘴唇,苍白的脸,金黄的头发,无比妖异。爱人的血是甜的,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让人甘之如饴。 伏尔甘并没有阻止夏缪沙,而是静静的看着他。看着爱人浸透着血与生命的深沉爱意。 . 老板吓住了,他从慌乱中醒过来,跑出店里。他感觉好像整个世界都疯了。绝对不能让那个疯子死在店里,如果死了,他今后的生意要怎么做啊。 窄窄的巷子对面就有医生的门诊。天知道,那是个专治花柳病的医生啊。这里哪会有什么专业的医院啊。他还是疯一般的跑了进去,去喊医生。那两个人疯了,他可没疯。 医生看着平素淡定优雅的老板,一身是血,鲜血湿透了他的裙子,也沾湿了他的脸。他吃惊的问‘你杀人了’ 老板上气不接下气的摇了摇头,矢口否认‘不是我,有人在我店里自杀了,你快过去。’ 医生慌忙的跟过去,看见吧台后面亮晶晶的玻璃墙上渐满了血,低下头,才看见夏缪沙脖子上显眼的伤口。他倒吸了一口凉气,鲜血不断从夏缪沙的伤口里涌出,让他根本无法直接看到伤口的深度。只是从他的角度看,这种伤很危险。 他冲上去,拽着吧台上还算干净的白色抹布就压了上去,推开伏尔甘,捂住夏缪沙的伤口。把他按在地板上,让他直直的躺着,夏缪沙冲着医生微笑,他的意识已经迷离了,他却依旧想坐起来,看着伏尔甘的脸。 第 2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7 章 死于十七岁 作者:傅愚 第 27 章 医生一把把他按下去‘你不要命了。’那鲜血还是止不住流淌。他按了一段时间。然后低下头,能感受到夏缪沙微弱的呼吸,他才松了一口气。 ‘快去到找医生,找我没用。’医生冲着老板喊道‘幸好你来的快,要是再晚一分钟他都活不成。’ 伏尔甘走过来,看着奄奄一息的夏缪沙。延迟了很久的惊恐才渐渐苏醒过来。他的爱人差点就死在了他眼前,他却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的看他逝去。命运就是这样在他清醒的状态下,让他看着那些珍贵的东西一点点从他生命里剥离,却连去死的权利都不给他。 死了,就解脱了。人活于世,到底要受多少命运所加诸的苦难,才能平静的走向死亡其实选择了什么都无所谓,因为选择的终点不会是幸福,选择的岔路只会通向不同的苦难。 伏尔甘感受到自己这么多年来苦心孤诣筑起的壁垒开始土崩瓦解。透明的眼泪顺着他的眼角留下来,他看着晶莹的眼泪,想着,大概无论是怎样肮脏的人都会拥有这样干净的眼泪。这大概是神之下唯一的公平。 . 医生擦了擦额头的汗,抬起头看着刚刚被他推开的男人,他愣住了。眼前的这人他再熟悉不过了。他是他大学时的同学。 他无比耀眼,却像流星划过璀璨夜空,转瞬悄无声息。他是他无比苦涩的初恋。他不敢说出这感情,只是他在背后默默追随。看着他风华绝代,看着他坠入情网,看着他沦陷地狱。他见证了伏尔甘的转瞬即逝的青春时光。 那场宴会,他自然也去了。不该做的事,他没做。他只是亲眼看着他的天使被野兽玷污,他无能为力。后来,他看着伏尔甘向学校申请退学。他也跟着退学了,考进了医学院,来赎他的罪。只是他犯下的罪恶,他一辈子也赎不清。他想着,或许这样庸庸碌碌过一生就是对他最好的惩罚,只是他想不到。 虽然同在巴黎十几年时光,他们却从未碰面。他根本想不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重逢。 伏尔甘并没有注意到医生,他的目光却聚焦在夏缪沙身上。他关心他每一个微小的表情,每一丝细微的呼吸。 ‘伏尔甘’医生低声喊着他的名字。伏尔甘转过头看着他,那样憔悴,却也那般美丽。这个人,无论怎样都是美的,岁月好像就这样把他遗忘,让他永远年轻。‘对不起。’ 伏尔甘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迷惑,显然是不认识他了。回忆早已灰白凋零,只有刻骨铭心的爱情依旧明艳如新。是啊,永远是这些锐利鲜明的色彩支撑我们活着的,平平淡淡只能是三流的话本,而不会成真。 只是在回忆中还是一闪而过那人的身影,小心翼翼在身后跟随。只是伏尔甘的脸上依旧是平淡如常。 医生感觉无比震惊,他感到自己生命的意义却在最重要的人眼里不值一提。但是同时他沉重的罪恶感也放了下来。他感受到自己得到了神的救赎。他终于赎清了所有罪恶,重新获得了坐在上帝身边的权利。 是啊,只有爱人才会对你所经受着的疼痛感同身受。只有爱,是背着上帝建立起的最隐秘的联系。这是人类的原罪,这是人从伊甸园堕落的开始。由爱生恨,爱生万物。 后来老板叫来了医生,夏缪沙被紧急的送往医院。在一场慌忙的营救之后,夏缪沙终于脱离的危险,伏尔甘一直陪在旁边。感受着陌生而甜蜜的煎熬。 第31章 守候 暗淡的晨光里漂浮着阴郁的颂歌,光线在乳白色的晨雾中呈现丝一般的质感,织就密不透风的网,笼罩在爱人们的身上。 关于无望的爱与未来。 伏尔甘没有睡着,睡眠对他来说不是必需品。他可以在昏沉的黑夜里独坐到天明。他低下头,凝视着爱人的脸。爱人的脸色呈现出一种失血过多的灰白,只有浅浅的呼吸喷薄出一片病态的红晕,昭示着爱人还活着。爱人长长的深栗色头发上,昨夜流下的血结成了痂。爱人纤细的颈子上缠绕着层层叠叠交叉错杂的白色纱布。 他攥住爱人的手,爱人的手上也紧紧缠绕着纱布。他想起昨晚医生的话,自己的少年可真是好运,逃过死劫。他想自己也真是好运,有一个值得自己爱的人越过层层荆棘只是为了站在自己面前。 . 一双轻柔温软的手轻轻叩击着房门。伏尔甘以为是护士来检查伤口,于是走过去开门,门前站着的,是他未婚的妻子。伏尔甘的眉头皱了起来,毫不掩饰的厌弃。 他站在门口低声问道‘你来干嘛’双手锁着门框并没有想让艾米丽进来的意思。 兀地,两行泪水从艾米丽的眼里涌了出来,她眼神凄迷的看着伏尔甘,声音里是掩饰不掉又像是可以流露出的哀凉‘我来看看自己的哥哥,不可以吗’ 昨天夜里她就从被她买通的马夫那里得到了消息,她的丈夫和她的小哥哥一起出去了,不知怎么的,小哥哥的喉咙就被划破了,生命垂危。她一夜未眠,静候黎明的到来。她的忧虑与担心却是混杂着一种狂喜与希冀的。 她并不担忧小哥哥的生死,而是担忧此事之后,小哥哥会把伏尔甘从自己的生命里彻底的抢走。只是她的担忧在她的狂喜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她暗地里希望小哥哥就这样长眠,然后伏尔甘就从此属于她一人独有。 伏尔甘并没有理由去阻止艾米丽,毕竟她的夏缪沙的亲妹妹。伏尔甘完全有理由相信她绝不会伤害自己的哥哥。只是伏尔甘转过身走到夏缪沙窗前时,却没留意艾米丽脸上泛起的那一丝阴冷的微笑。一个女人为了爱,为了自己丈夫,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艾米丽的小腹已经高高的隆起了,她坐到椅子上的时候已经显得笨拙困难。她低下头凑近小哥哥的脸,温热的唇靠在他的脸上很是亲密的样子。只是不会有人看见她脸上的冷淡与疏离,她的梦再一次幻灭了,她感受到小哥哥微弱的呼吸。可是抬起头是,她的微笑依旧明艳动人,没关系的,她依旧可以让他死。 她转过身看着未婚的丈夫,冲着他笑,笑意清浅,温婉柔和。深栗色发丝垂落在她脸上,勾起她玲珑精致的轮廓。就像是圣像中走出的圣母。只是她也直到,她再怎样妩媚,再怎样神圣,她的爱人依旧不为所动。 ‘我怀孕了。’她柔和的声音却如一把钝刀,撕裂了黎明的纱。 伏尔甘点了点头,他的眼神暗淡阴沉,如一潭死水,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他的嘴角勾起了挑衅一般的微笑,等着艾米丽继续说下去。他以为他说的无非了戒除婚约一类,因为他根本想不到。 艾米丽也笑了起来,笑意阴狠而残酷,透着淡淡的冰冷薄凉。她的嘴角勾起了刀锋一般锐利的弧度‘是你的。’ 空气静了下来,好像在一瞬间凝结成冰。伏尔甘笑出了声,如风铃清响却带着嘲讽的意味,仿佛艾米丽在说什么荒诞无稽的笑话。他根本不可能拥有孩子。 艾米丽一直等着伏尔甘停下来,然后静静的看着他,无悲无喜的平静开口,声音里是掩饰不掉的自嘲‘你还记得你抱着小哥哥回来的那个夜晚吗你喝了一杯酒。第二天醒来是不是感到头痛欲裂,是不是想不起那晚发生的一切你是不是也在疑惑,因为你很少入眠。你难道就从来没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早在第一次见到伏尔甘起,艾米丽就感到自己爱上他,无可救药。往后余生,注定为他而生而活而死。她的少女时代,她的善良与纯真,就这样转瞬即逝,不见踪影,她的生命就在那一刻停止了。这是她一生的罪孽,也是她一生的福祉。 她感到伏尔甘的生命在自己的体内无时无刻的搏动着,她感到无比绝望,无比幸福,她感到两种对立的矛盾情绪在她的骨血里并存。她之后所做的一切,都那般冠冕堂皇,冠上了爱与神圣之名。爱一直是这般自私。她的余生都在错误,只是没有人会告诉她怎么活才是对的,她已经活的太孤独了,太累了。 她转身离开飘然若清风,只是留下的却是污浊。 伏尔甘看着艾米丽离去的背影,他的眼神里却是无比沉郁的衰老苍凉。他感到属于他的美酒被打翻了,却散发着一种苦涩的醋味。他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艾米丽的样子,倒在血泊中,那样脆弱,却那样美好。他救起她,是因为他在她身上嗅到了同类的气息。其实他本没有准备伤害他,他只是像借助她的爱,完成他的复仇。 只是命运就像是精密的仪器,一旦开始运转,就永无法停止。直到分崩离析,腐烂溃败。 . 这些天艾米丽也常常陪在她的小哥哥身边,她收起了怨毒与仇恨,换上了柔和的微笑。她就像是一个天使,人间的阴翳好像永无法玷污她的眼眸。她的轮廓,又闪现着一种圣洁的光,一种母性的光芒。 夏缪沙醒来的那刻艾米丽正坐在他的眼前,声音柔曼而低沉,浅浅的念着一首韵律优美的诗歌。 这些天来,夏缪沙时而清醒,时而模糊。他已经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他梦见母亲坐在她身旁,念着柔和的诗歌,也梦见他尖锐的刀子刺破父亲的喉咙。他醒来时,时常放声大笑,有时也低声哭泣,陷在一种荒茫的癔症中无法自拔。 他身上的伤口渐渐恢复,只是他灵魂上的裂痕永远无法弥补。他已然陷入了一种疯癫,他的情绪不再受他控制。之前发生的种种,已然恍如隔世。 有一次难得他清醒过来,看见坐在他旁边的妹妹,他挪动着嘴角想挤出一个微笑,只是颈上锐利的疼痛让他做不到。妹妹笑起来,笑容明艳而单纯。 他看着妹妹单纯的笑容,好像回到了妹妹牵着他的手拉着他一同出游的那段时光。只是他无法忽视妹妹渐渐隆起了肚子,恍如隔世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苏醒,他想起了妹妹与自己爱人的婚约。他的心里翻涌起一阵酸楚与愧疚。 妹妹着递给他一支削的很钝的铅笔和一卷纸,让他可以写点什么。他一阵恍惚,这是自己毕生的追求,怎么连自己也给忘记了他感到一种淡淡的酸楚,他一直求而不得的灵感就在这时降临在他的身上。 第 2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8 章 死于十七岁 作者:傅愚 第 28 章 像是无名而阴暗的神握住他的手,写着超越他存在本身这一概念的文字。那些文字不属于他自己,在他写出他们之后,好像就变成了这个世界真实存在的一部分,拥有自己的生命,无法毁灭,无法剥夺。 他偶尔清醒时,他就用写作来发泄自己痛苦的情感。他很享受这种状态,好像能放空一切。喷涌的情感与安静的状态,他就这样走上了难得的巅峰。他的嘴角微微向上弯起,只是笑意满是苍凉。就在一年之内,他好像就走过了百年沧桑。他年轻的皮囊里,住着一个苍老的灵魂,风华不再,岁月凋零。 再没有什么能激起他情绪上的波动,爱不能,恨亦不能。他感到自己的情绪就像水中一晃而起的杂质,渐渐沉淀下来,随着他笔落在纸上,也就沉淀在了时光中。他好像就快要痊愈。 . 这些天,伏尔甘也在思索,思索一个注定无解的问题。 他倚在门口,看着艾米丽伏在夏缪沙的床边边睡着,她的睡颜是这般美好,那种毫不设防的单纯姿态,好像能包容一切的罪孽。夏缪沙低下头在只是写些什么,眼神清澈却透着永远洗不掉的悲伤阴郁。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知道属于他的一切问题的答案,都只有否定。 好像世界上的一切都可以被宽恕,只有他不能。因为他是万恶之源,他是苦水,他是祸根。该离去的是他。他想着是不是如果他死了,这世界的阴暗就会终结,从此那些爱着他活着被他伤害的人们就会回到生命的本真,和乐美好的状态 他在把头低在阴影里,只是无论他经过多少痛苦挣扎,他也再流不出泪。他笑起来,有人说过他更适合笑,他笑起来很美。只是他笑起来时,就像用钝刀一刀刀割开自己的伤口,疼痛却无比清醒。 第32章 流产 艾米丽一直笑着,她的嘴角已经僵硬了。她的微笑是阴沉的恨意编织的一张狰狞面具,笑意未遍及眼底,结上一层薄薄的冷霜。 她编着毛线,厚厚的毛线堆积在她腿上,她一针一针不厌其烦的织着,幽暗的时光就这样被她挑在指尖。只是没有人能看见,木质的毛线针从中间劈开,藏着一根锋利的银针,闪着寒光。 夏缪沙笑着,只是笑容无比沧桑。少年的清澈爽朗好像再也不属于他了。他看着妹妹,妹妹侧脸的轮廓很像母亲,妹妹的肚子已经高高隆起,快要临盆的样子。 他想起也是在这样的一个春天,空气中弥散着雏菊的芬芳。他就伏在母亲的膝头,听着小妹妹心跳的搏动。他对这个即将到来的小生命充满了期待,他想把世界上一切美好的东西都给她,他想蒙住她的眼睛,让她永远看不见黑暗。 病房的消毒水味淡去了,他好像嗅到雏菊花香又起。他看着眼前的妹妹渐渐模糊了,他沉沉的睡了过去。 艾米丽一直等着,等到她的毛线渐渐织成了长长的一条。她听着,一直很安静,尘埃互相碰撞的声音都能听得清。她俯下身,听着哥哥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 终于她双手一拧,银针失去了木头的包裹裸露在空气中,闪着柔和的光芒却掩饰不掉锐利的杀意。她的纯真在鲜血布满她眼眸的那一刻就失去了,她的世界一片血红,唯有伏尔甘是她的光。阴暗的血脉在她的皮下缓慢流淌,迸出阴暗的激情。 她低下头,轻轻解开了小哥哥脖子上层层叠叠的绷带,多日没见阳光的皮肉暴露在空气中,粉红色的肉填满了狰狞的伤口。她的声音很低沉,伏在夏缪沙耳边低语‘对不起,他毕竟是我的丈夫,没有他我活不了。’ 只是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她以为伏尔甘是爱她的,这只不过是她为了粉饰欲望的借口,脆弱不堪。她怎么会不知道,可她依旧在自我麻痹。他是爱我的,他是爱我的,这是她心底一直在呐喊着的声音,而今这声音愈演愈烈,好像击垮了她艰难筑起的所有理智。 她把长长的银针在空气中高高举起,薄而凉的月光在针上结起了一层水雾。很快,很快他就再也感受不到痛苦。属于他的爱与痛,她全会替他背起。 夏缪沙已经睡着,睡意昏沉。他就像是一个孩子,单纯的微笑在他的脸上泛起。梦醒时分,属于他的现实已经布满阴霾。只有在梦里,他才能拥有一个孩子一般的单纯幸福。他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无预感。 艾米丽的手一直颤抖着,银针在空气中顿了一下,终于落下来,直指夏缪沙的喉咙。她仿佛已经看见了银针刺破夏缪沙的喉咙,鲜血涌出来,沾湿床单,他的眼里或许会写满无限的忧愁与哀伤,但是最后一切都会暗淡涣散。他的瞳孔会渐渐散开,他的微笑会渐渐冷却。 属于他们今世的缘分将在一瞬间分崩离析,再无迹可寻。这辈子的恩情她还不清,她下辈子来还。 只是就在她的银针刺破她小哥哥喉咙的那一瞬间,一双冰冷的手握住了她的手。她感受到了一种仿佛被毒蛇缠身的黏腻冰凉,她感到头皮发麻,她回过头去,看着她爱着的人正对着她微笑。 他虽是笑着的,却让人感受不到任何的欢愉,反而是死一般的阴郁。他的笑容无比悲悯,只是从他那只阴翳的眼睛里透出来的却是薄凉与恨意,让人胆颤心惊。 他的手虽嶙峋,却也透着力度,让人无法逃脱。艾米丽手上的银针落在地上,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清响。艾米丽变了脸色,呆呆的看着伏尔甘。 就在那一刻伏尔甘想了很多,这些天他一直在想着怎样去处理艾米丽肚子里的孩子。就在现在,他最终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把罪恶扼杀,不能让他的阴暗血脉在人间蔓延。或许只有这样,艾米丽的生活才能回到正轨。他一直把艾米丽看做自己的妹妹,他们灵魂的本质无比的相似,他本不忍心伤害她。 只是根本就没有人教过他如何去爱又该怎样对待爱他的人他从出生那刻起就被恨意包围了。真爱会原谅所有人,除了没有爱的人。 ‘你先回去吧。不要再来。’他的语气淡淡的,却浸透这一种耐心与温柔,给人一种或许他还爱着自己的危险错觉。是啊,从没有属于他们这类人的救赎,他们只能在黑夜降临后互相舔舐伤口。 艾米丽愣住了,她脸上闪现着一种疯狂的痴迷。这条路已经走出了太远,她没法不爱。她的颤抖停了下来。预想的惩罚并没有到来,她爱的人甚至没有责怪她。这一切都完美的让人难以置信。 . 伏尔甘一直守在夏缪沙的身边,寸步不离。离开一秒都怕夏缪沙会受到伤害。只是睡眠中的夏缪沙一无所知,他对危险一无所知,对爱也一无所知。 只是那些过去,夏缪沙却记得很清楚。他记得上一个冬季他寻死觅活的极端举动,也记得伏尔甘拥他入怀的淡淡温存。他以为自己早已看淡了一切,却无法看透他对伏尔甘的爱。 他记得那幅铅笔肖像,那画虽画在纸上,却刻入了灵魂。那爱早已渗入骨血,即使死亡也无法将爱消弭。好像是上辈子注定的孽缘,要用一生来偿还。 他把生死看的很淡,却依旧无法看透爱。只是他太疲惫了,已经无法去爱。他的心里存在一种强烈的预感的,他知道他们的爱只是一种疯癫的放纵,当他们中有一人不再发疯时,他们的爱就走向了终结。 第 2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9 章 死于十七岁 作者:傅愚 第 29 章 他不愿那美好的希冀终结在自己手上,他情愿装疯,他情愿装睡。他情愿承受一切的伤害,只有换得他的幸福。 . 亚历克斯来的时候带着一捧花。亚历克斯是医生的名字。 他看着病床上躺着的病人,他瞪着他看了好几眼,越看越像当年跟在伏尔甘身边阴魂不散的政治系学长。当年整个巴黎都知道伏尔甘是他的情人。只是除了那些暗恋着伏尔甘的人,又有谁会知道个中心酸。 伏尔甘的声音在亚历克斯耳边响起‘堕胎药你有吗’他的语调短促而婉转。 在亚历克斯的记忆里,伏尔甘从没有这样对他说话。只是当他头脑慢了一拍开始处理对话的内容时,他愣住了。他当然有,在花街开诊所,没有堕胎药怎么能开门营业。只是他根本想不清伏尔甘要堕胎药干嘛。亚历克斯缓慢的点着头。 ‘对人体伤害尽量小。’伏尔甘接着叮嘱道,他的语气淡淡的,让人听不出情绪。 夏缪沙已经醒来了,可他一直没有睁开眼睛,他一直偷听着他们的对话。他的心里泛起了一阵苦涩,明明即将发生的一切他都能阻止。只是他依旧躺在床上不为所动,他这样怯懦胆小的样子,和他的哥哥又有什么区别,连自己爱的人都守护不了。 他没有理由再憎恨哥哥,他甚至开始厌恶自己。他以为自己看淡了一切,其实什么都没有看透。在听到那恶毒的诅咒,自己的第一反应竟然了欢欣和激动,自己竟这样可悲,要用这般惨烈的方式来证明自己可悲的存在。 他想着,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救赎。属于那个古老家族的罪恶血液,最终断在了他们这代,不会再继续流传。是啊,他知道自己永远不会有孩子,现在不过是失去了当舅舅的权利,也没什么,只是苦了自己的妹妹。 他能看出自己的小妹妹对孩子与未来的期待与爱,自己又该怎样去面对她呢。不如继续睡下去,在梦里长睡不醒,是不是就可以永远不去面对这些苦难折磨。 . 艾米丽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那疼痛从她的小腹涌来,一阵阵愈演愈烈,如潮水渐起。 她痛苦的嚎叫着,只是这偌大的屋子里只有他一人。她挣扎着站了起来,剧烈的疼痛使她跌倒在地。她匍匐在地上,一步步的爬到门口,鲜血从她的身体里涌出来,拖出了一条长长的凄惨的血痕。 她的哭喊划破黑夜,在暗淡的夜色中消弭无声,只剩眼底的绝望在空气中逸散。 孩子是她唯一的希望,是她爱的证明。而这鲜血铺陈的路,就是她渐渐走向枯萎与死亡的爱与希望。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鲜血沾在她嘴唇上,显得无比妖异。她躺在地上,却仍支撑着没有闭上眼。在昏迷的前一秒,她的嘴角勾起了微笑,那微笑无怨无伤,无比单纯。 她终究还是没能想到伏尔甘会冷酷到对自己的孩子下手。是啊,他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只是在自己的幻想里,他是一直如梦境一般执念。纯白容不得玷污,除非她亲手打破,否则执念永不会破碎。 她依旧是爱着伏尔甘的,只是恨和爱混杂在一起,浓稠而混沌,纠缠不清,撕扯终身。为什么给予了她希望又再一次给了她绝望。她宁愿就这样死掉。 是啊,下药的事情伏尔甘没有自己去做。他的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只是血色土壤中开出了蓓蕾,他总不忍心亲手去掐灭。他把这些事交给了被艾米丽买通的那个马夫。他知道一切,只是不愿说不来。 第33章 盛宴 伏尔甘一直站在黑暗里,距离艾米丽几英尺的距离。他能听见艾米丽生命尽头的悲鸣,他无数次想低下头,伸出手,牵着近在咫尺艾米丽,带她逃离这片黑暗的苦海。 艾米丽的绝望的近乎痴狂的眼神,她单纯而哀伤的微笑,让伏尔甘在她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自己当年独自躺在黑暗中,也是这般无力,这般绝望,感觉命运的手将他玩弄撕扯,支离破碎。从此灵魂无处皈依,独自游荡在永寂黑夜。 她没有错,她这般阴谋和算计只是因为再没有什么可以失去。错只在他。 陌生而透明的液体顺着他深陷的眼眶流出来。他的眼泪也是干净的,也是温热的,和所有深沉感情蒸腾出的液体一样。他在黑暗中念着‘对不起,对不起。’他发不出声音,却感到同样声嘶力竭。 他一直等着她的瞳孔渐渐暗淡失神,微笑渐渐冷却无声。才走过去,抱起她,就像他当年把她从废墟中抱起一样。他只感觉她无比的轻,肋骨从表皮上突出来,瘦的令人心疼。 他打来一盆清水,蘸着月光,想把她身上的一切污秽都擦洗干净。他做的无比仔细认真就像是擦拭着自己的灵魂,寻找着属于自己的救赎。只是她深红色的污浊鲜血染红了一盆又一盆清水,却依旧无法洗干净,染红了洁白的床单。 属于异类的,从来只有毁灭,而没有救赎。 . 昨天晚些时候,伏尔甘还是回到了医院。 夏缪沙睡得很轻,他听见推门的声响就朦胧睁开眼。他看见伏尔甘不知从何时开始坐在他面前的凳子上,他湛蓝色的眼眸里流淌着浓重深沉的困惑与哀伤。显然,他还不知道该怎样去处理这段失而复得的情感,怎样去处理自己即将痊愈的爱人。他决定复仇那刻立下的决心,依旧随着愈加深沉的爱意消弭不见。 就这样一夜里,两个人相对无眠。夜很深,两人就无法看见彼此,就这样在黑暗中对视。夏缪沙一直凝视看着伏尔甘,眼神近乎痴迷。 直到月光悄悄从天上隐去,换上一片白昼。伏尔甘笑的起来,他的笑意无比单纯而释然,就像划破黑暗的乳白色晨光。 夏缪沙感觉到属于他的理智早已经随着他的脖子上触目惊心的伤口一同恢复了。只是从那一刻起,他就下定决心,他想永远守护着伏尔甘的微笑。他宁愿当一个个疯子,只求从死神手里在偷来片刻相守。 . 阳光散落在地上,落下一地碎金,无比璀璨,无比辉煌。在这纯粹的阳光,一切黑暗都会被驱散,罪恶和阴翳再无处遁形。 光华落在夏缪沙的眼眸里,在灰烬上重建爱与希望的乌托邦。那一刻清明在看见阳光的那一秒就消散了,他凝视着爱人的侧脸,重回混沌痴迷。 两人都不是喜欢热闹的人,可伏尔甘却突发奇想在家里举行一场聚会。在医院的这些天,伏尔甘就一直利用闲暇时间写着请柬,他给所有认识的人都寄去了一份请柬。他华丽优雅的字体落在纸上,还散发着他清冽的余香。他金色的长发垂落在纸上,月白色发带缀着的珍珠在空气中招摇,好像重新回到了那段他并未曾拥有的青涩单纯的时光。 这是一场盛宴,淡蓝色花束围出一片锦绣,想尽了心思盛放,想尽了心思奢华。一如这春光转瞬即逝,一如这盛宴终将散场。燃到极点,只为那一刻的盛放。 家里没有仆人和厨子,只要他想,这都不是问题。从巴黎所有数得上名字的饭店请来的厨子展现着各自的绝活一刻不曾停歇,穿着白色碎花长裙的少女像蝴蝶一般随风翩舞。精致的糕点琳琅满目的摆在长长的桌子上,各色酒水流水一般的在客人手上流动。 最好的时代已经逝去,遗留下的余香永不消失。这才是巴黎,这才是伏尔甘想向夏缪沙展现的完美巴黎。千百年后的巴黎已经被刻成了不朽的文化符号,已经死去,却依旧香魂不散。而活在单下的人们,才真正活在了巴黎。“假如你有幸年轻时在巴黎生活过,那么你此后一生中不论去到哪里她都与你同在,因为巴黎是一席流动的盛宴。” 夏缪沙站在离伏尔甘最远的地方。他凝视着站在人群中央的伏尔甘。他的脸上写满了青春与活力,无比灿烂辉煌,风华绝代。夏缪沙伸出莹润的指节勾着自己的发尾,他的头发野草一般的疯长,用同样的月白色珍珠发带绑在身后,建立着隐秘亲密,无法打破的密切联系。 伏尔甘的酒杯高高在空中举起,空气骤然安静下来,他念着,吟唱着‘敬春天,敬巴黎。’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澄明的液体在阳光照耀下闪着璀璨的光华。无数酒杯和酒杯的撞击声在空气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隔着重重人海,伏尔甘也在凝视着夏缪沙,好像他的眼里就只有他。他湛蓝色的眼眸虚无失焦,却把一生最后的热情都融在了夏缪沙身上。 夏缪沙感觉此刻的自己成了一个等待开场的滑稽戏演员。他看着狂躁涌动的人群,他也走入其中。作为这个院子曾经的主人,他没有拒绝一杯接着一杯的祝酒。 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奇怪的渊薮,没有人记住他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也没有人记住曾经住在这里的一家人。他们能记住的只有此刻,一场接着一场的狂欢。 他对这里说不清是喜欢还是厌恶,其实他梦中的巴黎一直与他所处了巴黎无关,在他的梦里,巴黎已经抽象成一个圣洁美丽的文化符号,不容玷污。而真实的巴黎却也流淌着古老阴暗的血液。此刻他眼前的巴黎到真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宛若人间乐土。那样浮华,那样虚伪。 让他忍不住,亲手把梦毁掉。 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是真疯还是装疯了,他只感觉自己的血液里涌动着一种疯狂的躁动,那种躁动已经代替了他所有的理智,染红了的眼眸。他的眼睛一直是看着伏尔甘的,他试图走向伏尔甘,只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层层人群的包裹。 文明再次蜕变成野蛮。褪去锦衣华服的伪装,回到了最初野兽面孔原始而赤果的状态。他感到自己的眼睛里又充溢着一片残酷的血红。 第 2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0 章 死于十七岁 作者:傅愚 第 30 章 他把酒杯高高举起,澄澈的液体顺着头顶淋了他一身。人群惊住了呆在原地不懂。夏缪沙走过去,走到离他最近的中年绅士面前,他低下头,捧着那个中年绅士眼神呆滞的脸,吻了上去。中年绅士没有挣脱,而是凝视着夏缪沙的眼睛,好像被传染了一种迷醉与疯狂。 那吻里还有一种蜂蜜酒的味道,已经跨越了种族年龄性别一切的证明,就像是缪斯的吻一般圣洁而美好,能让人重回青春,那段无所顾忌,无所惧怕的时光。 尴尬的笑声犹如春雨愈演愈烈滴落在现场。人群只当是醉汉耍酒疯闹出的玩笑并没有往心里去,一阵欢笑之后,又继续响起敬酒与吹捧。 作为宴会主人的伏尔甘,不知何时也已经从繁杂的会场中逃脱,从梯子上爬上去,坐在阳台栏杆的边缘,那个他们初遇的地方。伏尔甘的嘴角荡起了浅淡的,犹如阳光一般和煦的微笑。他在等待着夏缪沙的到来。他将会一直坐在那里,直到夏缪沙走到他的面前。 夏缪沙放下那个中年绅士的脸。继续向前走去。一个穿着华丽衣裙的贵族小姐正侧过身和身边的男人聊天。她挡住了他的路。他走过去冲着她微笑,然后低下头,捧起了她的脸,还没有等到惊叫出声,他就低下头吻下去,封住了她的嘴。 贵族小姐疯一般的用力拍打着夏缪沙的脑袋,只是夏缪沙依旧不为所动,反而越吻越深,直到贵族小姐放弃抵抗,倚在他身上。他十分绅士的把她扶着站了起来,朝着他在那个方向走去。 他用他温热的唇,炽热的吻,去化解□□裸的露骨欲望与恨意。人群还是惊住了,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女士们花容失色用团扇掩住自己脸,仿佛看见了什么闻所未闻的人间惨剧。男士人则退避三舍,仿佛要逃避肮脏和污秽的感染。 夏缪沙的面前,让开了一条路。那条路随鲜花衰败,杂草重生,并不美好,却是他从荆棘中一步步走出来的,属于他的路。路的尽头,那个他爱着的,爱了很多年的人,一直在等他。夏缪沙一步步走了过去,脚步虽无比艰难,却也走的无比坚定有力。 他笑起了,笑意清澈如水,热烈如着春日暖阳。他的湛蓝色眼眸涌动着幽暗的蓝色火焰,这是他重新燃烧的幽蓝□□望和与之共存的生命。 他们都是异类,他从黑暗中走来,走过无比深沉的绝望,才能站在他面前,和他相拥。述说他的爱,说他想和他永远在一切。他们阴翳的灵魂将相拥着沉入深海,不再绝望,不再孤独。 第34章 献祭 夏缪沙抬起头仰视着坐在阳台边缘的人。那人的美,已不属于人间。阳光下金黄色长发光洁柔顺,闪着粼粼波光,像是涌动不息的金色湖水。湛蓝的眼眸闪着点点星光,结上暗白色的网像是把星辰捕获,平添几分难言的诱惑。 他饱满的嘴唇闪耀着蜜色光泽,沾染了鲜血的质感。他的美,不再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他就像是溺死在幽蓝深潭化成明艳黄色水仙的纳喀索斯,那是他的罪恶,是所有人类共同的罪恶。 夏缪沙感到自己就快要疯掉了,他不想再体会这种距离,这种人与人被人隔开的距离。而是想把爱人拥在怀中,真切的去感受他的体温。 伏尔甘的嘴角微微勾起,轻轻理了理被春风吹乱的发丝,他嘴角的微笑无比的平静。他纤细嶙峋的手腕撑起他的下巴,仰起头看着夏缪沙。他的眼里写着单纯的期许,一直这样等着夏缪沙的到来,直到看着他走到自己眼前。 他们是同一类人呢,一样被这个世界嘲讽和遗弃。他们走着荆棘丛生的路,一样被世间种种苦刑和挫败所伤。一路走到尽头,不再去追寻那点根本就不存在希望。而是为了成全自己一直以来信以为真的梦,不惜牺牲自己生命的决绝。 伏尔甘撑起身在阳台上站了起来,然后冲着夏缪沙微笑,人群熙熙攘攘的惊呼与他无关,愈加炙热的日光与他无光。他闭上眼睛,把自己在空气中完全放空,脚一撑,直直的从楼上跳了下去。这一刻他感觉自己无比的轻盈,无比单纯,就如一张白纸,摆脱了一切世俗爱恨的羁绊,站在神明身边。 夏缪沙一直抬着头看着他,就在那一瞬间,璀璨的阳光灼烧着他的瞳孔,短暂的失明让他一阵恍惚。他能感受到爱人的气息,爱人是风,是尘,是生命中所有能用语言形容和不能用语言形容的一切美好的总和。 伏尔甘落在了夏缪沙的怀里,他的脸上的笑意一如着灼目的阳光。夏缪沙拥住伏尔甘,转了一个圈,然后把爱人放在草地上,只是双手依旧紧握着爱人的腰,不肯分开。 他从未如此清醒的看见过自己的欲望。他感觉自己快要疯了,他想咬碎爱人的肉与骨,彻底把爱人拥有。爱着的人在残酷的日光下举行一场绮丽的圣典。他低下头,捧起爱人的脸,深深的吻了下去。没有留下一点空隙,残忍的剥夺着爱人的呼吸,让爱人的一切都属于自己。他尖锐的牙划开爱人暗红色的嘴唇,鲜血涌了出来。 血顺着伏尔甘的嘴角流下来,染得他苍白的脸上带上了一种鲜活的生机。他感受到疼,这疼痛来的刺骨铭心,这疼痛给以他痴迷一般的欢愉。他的眼神也渐渐随着气温的上升变得狂乱。他没有推开夏缪沙而是伸出手拥住他的肩膀,两人相拥着,愈吻愈深。 伏尔甘的微笑着的脸上写着纵容,他放弃了一切把握着的权利,把他拥有的一切交到了夏缪沙手上。夏缪沙炽热的唇顺着伏尔甘嘴角一点点渗出的鲜红色液体吻下来,像是在缔结某种古老神秘的契约,由恶魔来主持,从此我把我完全交付于你,我的肉体,我的灵魂。 . 只是相拥着的爱人们看不到,艾米丽正一步步登上楼。 她的面孔上无喜亦无悲,只有一种极致的平静。痛苦和绝望的情绪一一从她生命中被剥夺。她从希望的土地上被连根拔起,丢进晦涩黑暗的绝望。她的世界变得褪色扁平,她再也看不到什么未来。 一开始,她以为自己为了伏尔甘而活,再后来,她发现自己是为了爱而活的,直到最后,她才发现,支撑她活下去的是希望,她虚构谎言里的希望。 她穿着她攒下的,用来结婚的华丽衣裙,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金黄色丝线与碎钻石缀了满身。是啊,一个女人,总是在穿上婚纱的那一刻,才真正走上了生命的巅峰,那是属于她的最辉煌的时刻。她的手上捧着一捧沾满露水的蔷薇花束,带露折下的花一如她短暂的生命一般凄迷。 她的脸上,溢出了幸福的微笑,她一步步朝着楼上走去,像是走向她的心上人一般,她浑身散发着一种献祭一般的绮丽与诡秘之光。 她站在楼顶上,璀璨的阳光顺着她的头上的白纱披散而下。她向楼下望去,她的爱人与她的哥哥在楼下相拥。只是她的微笑依旧淡淡的,却免不了冰冷与刻薄。 她的声音很低,却能让楼下站着的每个人听得清楚‘你知道我这一天天是怎样熬过来的吗,我盼不得你死。我一直想杀掉你,我一直希冀和他在一起的是我。’浸透着一种平淡至极的冰冷与释然。 就像一桶冷水从头到脚的冰凉,夏缪沙顿住了,抬起头,却依旧没有松开手。他看见自己的妹妹正站在楼顶,他惊住了,然后朝着楼梯冲去。只是无论他走的多快,长长的环形楼梯却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头。无论她的诅咒有多么怨毒,错只在自己。毕竟她是他的妹妹,他曾经发誓要守护她一生。 艾米丽发出了一声嗤笑,她对着依旧站在原地的伏尔甘说‘谢谢你的善意,把我的一生毁掉。’ 伏尔甘抬起头看着艾米丽,他的眼里可以写着仇恨,可以写着伤感,但从来没有像这般迷茫。夏缪沙也走到了阁楼上,走到了艾米丽身后,艾米丽好像一直在等他似的,轻笑着接着说道‘你们果然是最般配的一对,我祝你们白头偕老,厮守终生。’明明是最亲密的祝福,听起来却像是最恶毒的诅咒。 白头偕老,厮守终身,可不是什么祝福。白头偕老,是永恒不息的绝望。而厮守终身则是曾经炽热的爱被时光消磨成两看相厌的痛楚。 曾经美好的青春,终会被冗长暗淡的生命消弭成阴影。漫长的生命,有青春就够了。曾经美好的爱情,终会被平淡无奇的琐事和纠葛消磨。明艳的青春,有爱情就够了。活到十七岁,就够了。在最美好的青春拥有爱情,也算不枉此生。 夏缪沙感到空气都冻结了,自己再无法向前走去。艾米丽回过头冲着他笑,好像低声说着‘再见。’化成了气体分子,在空气中蔓延,扼住了夏缪沙的喉咙,停住了夏缪沙的心跳。 然后艾米丽坐在窗台上,双脚一撑,仰了过去。她跳下去的那一瞬间,好像被刻成了永恒一样漫长的时光。晶莹的露水在空气中逸散蒸发,血红色花瓣散落点缀着苍白的婚服。她坠落下去,像一只失去了翅膀的白色蝴蝶,像崩盘倒塌的人生之塔,只是再没有人会接住她。 她落在地上,鲜血从她的头上涌了出来,鲜血从她身体往四周扩散,染红了芳草,染红了白纱,一片触目惊心。她嘴角的微笑却溢满了幸福与满足。她比他们更早看透,比他们早一步脱离苦海。她的生命在这一刻终结,却也在这一刻被刻成永恒。她死了,死在生命明艳的春天,她不必去忍受四季轮回的煎熬与苦楚,奔赴死亡。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活着的人,背负死去的人的期待与诅咒,活下去。 伏尔甘俯下身跪在艾米丽身边,他接过艾米丽手上传递着恨意与怨毒的花束,顺着她苍白的手腕一寸寸吻了上去,他们是同类,他能理解她所有的不幸与幸福。他吻住她血红色嘴唇,他苍白的脸上也沾满的血迹,闪着恶魔一般妖异的光。就像是人亲吻神面前的尘土一般虔诚的浅吻,一切的深沉的原始欲望早就掩饰了□□,成了神圣的存在。异类没有神,只有同类,只有用同类的血肉浇筑的一场又一场狂欢。 这就是他的命运,一切从开始就注定会一路走到尽头。他早就看到了结局,又能怎样,他什么都无法改变。她的死,是对他妄图改变命运,回归正轨的惩罚。 他笑了,嘴角勾起了弧度像是疯狂绽放的蔷薇,热烈狂放。他笑着,笑出了声,他凑近了艾米丽的耳朵低语。却没人能听见他在说什么。 夏缪沙的哭泣近乎无声,就像是一把锐利的剪子残忍的划破了暗红色甜蜜的梦,他不配拥有幸福,他的双手早就沾染了鲜血,他连做梦的权利都已被剥夺。 他呐喊着着一声接着一声,那是他心脏破碎的声音,那是他灵魂的嘶吼。他无比憎恨自己,他承受着无限的痛苦,却无法死去,可他的心已经在跳动,他的呼吸依旧急促温暖。 他想逃离这里,还有很多事情他没能想清,他走下楼去,走到大街上,坐上了回乡的马车。他并不是要逃避什么,只是还有什么在一直等待着他前去拾起。 人群一哄而散,惊叫与哭泣交织,血液与日光相溶,建起一座人间炼狱。罪恶□□裸的暴露在阳光下,恶魔重新长出黑色羽翼。 第35章 溺海 回乡的路很长,短短的一年却好像走过了一生。又是春天,树木葱茏,芳草茂盛,草木无比短暂的生命,在时令的轮回里刻成永恒。 出走时仍少年,归来时已沧桑。夏缪沙走在那条路上,却已经走出很远,走到再无法回头。他燃尽了生命中所有的热忱,才换来那一点微不可闻的希望。 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一直前进着的步伐,日影西沉不能,海浪起伏也不能。他年轻的眼眸织就阴翳的愁网,只是那网之下,是决绝坚韧的火苗。他一直走着,走到路的尽头。 第 3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1 章 死于十七岁 作者:傅愚 第 31 章 海风吹来干涩与腥咸化成白纱绕指,海浪拍击褐色礁石震耳欲聋,是以卵击石的生命,热烈欢愉。他走出了很远,只是忘不了的,还是这热烈的潮汐,盛放的生命,这里的一切已经代替的浮光掠影的巴黎,成了他灵魂的底色。 路的尽头,潮汐撞击着悬崖,像是冷淡的烟花,一瞬间绽放在苍白夜空,白色的粉末在天幕迸散,洒落人间一片壮丽辉煌。那是燃尽生命的号哭与呐喊,是血肉之躯撞击命运之石留下的余响。 悬崖上林立着被岁月消磨的墓碑。矮矮的墓碑,浅浅一方土,不管是怎样的人生,都免不了这样永寂的长眠。墓碑里埋葬着人类的尸体,饱满丰盈的血肉,冰冷凋零,溃烂萎缩,又有多可悲。曾经鲜明的爱恨,都被时光消磨成黑白电影,无人能再嗅到芬芳。 生命的逝去,如时令的倒转,在海浪里被铭刻成永恒。人类一代接着一代永恒不惜的繁衍,却只能靠着速朽的墓碑,去铭刻自己存在的痕迹。又有多可悲。 . 当他还是个少年,他常常坐在墓碑上,一坐就是一整天。从清晨坐到黄昏,从黄昏坐到深夜,从深夜坐到黎明。 灰白交织的墓碑上,闪着生命的质感与光泽。藤蔓顺着坡攀援,把墓碑连缀在一切,那是属于逝者的关系网,那是世代沿袭的生命。人的一生,微渺如瀚海一滴,短暂如露珠消散,在浩瀚的宇宙里,甚至着连人类文明都是无比短暂,根本不值一提。 少年时,他在墓碑间奔跑,那时,他还无法听到生命真正想对他说的话。他常常靠着墓碑在荒草地上坐下来,含着草杆,闭上眼睛眼睛,去听大海的声音。海浪浩荡此起彼伏,冲击着礁石,一声盖过一声。 那时他什么都不懂,只是风拂过鼻稍的触感无比美好,值得用生命却铭记。他感觉自己无比充盈富足,他拥有青春,拥有一切。 没人能铭记海浪的声音,一如没有人能铭记卑微的生命。生而为人的苍凉莫过于此,只是我们又怎能证明自己独一无二的存在呢,凭爱情。是啊,能证明一个人存在的,不是寿数,而是爱情。 经历过爱走向死亡的生命,才真正走过了完整的一生,拥有了永恒的价值。生命总是相似的,是爱情的万千变数给予我们不同的意义与可能。 青春总是美好的,只有少年才能不问是非的去爱着一切他想爱的。哪怕爱到尽头,爱烧成灰烬,爱绝无仅有。 . 夏缪沙看见悬崖顶上的一坐新坟,墓碑上歪歪扭扭的笔迹就像是孩子的涂鸦。他轻轻抚摸着墓碑,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的去拼读那个名字。 夏洛特。 好像在某一瞬间,夏缪沙感到哥哥就站在自己的身旁,以最青春明艳,风华正茂的姿态。他穿着出席宴会的华服,袖口是还别着那对珍珠袖扣,一步步毅然决然的去奔赴死亡的盛宴与狂欢。 他怎么舍得抛下自己,一个人先走。他无比尊敬,也无比憎恨的哥哥啊。这世界上最后一个和他血脉相连的亲人,也回归的死亡的怀抱,离开了他。他早就预感到的一切却以这样的方式到来,他感到无比平静,无比释然。 那个人怀着无限的眷恋离开了这个世界。不久之后,那个名字就会被海风和雨水侵蚀,没人能记住他葬在哪里,也没有什么能证明他曾经存在过。他早就死了,死在十年前,他的灵魂早已寂灭,他的肉体燃烧着灰色的火焰在世上守着执念枯等,他等不下去了。火萎了,他走了。 泪水顺着夏缪沙的脸颊涌了下来,他的微笑却无比平静释然。一双温热的手轻轻擦拭着他的眼泪,那人炽热的唇顺着泪痕吻上去,封缄他沧桑痛苦的眼眸,握住他冰冷的手。 ‘你来了。’夏缪沙没有回头,他闭上眼睛,听着潮声。他能感受到伏尔甘的灵魂正一步一步朝着他走进。 伏尔甘牵着他的手,两人一起站在墓前,伏尔甘凝视着墓碑,曾经的温情又再一次燃起。无可指摘的病态过去,走马灯一般在他眼前重现。他看见他看见他们相拥而眠,他看见他的指尖挑起他的长发。所有的恨意与痛苦全都被死亡提纯,生命的玻璃瓶了残留着无比纯粹的爱与快乐。 夏缪沙低声问‘你还恨他吗’ 伏尔甘轻轻摇了摇头,回答被吹散在风里。他用生命来还自己曾经欠下的债,还清了。伏尔甘的嘴角微微弯起,眼睛里闪动的光泽如泉水波动,清澈见底。 曾经鲜明炽热的爱恨,却能如此暗淡无声,明明是故事的主角,却像是读者一般在故事外旁观。他的生命再次燃起,却不是为了追寻曾经爱的痕迹。他想把他的生命重新投入崭新的方向,关于新的爱的方向。 . 黑夜悄然而至,远处的灯塔闪着光。虽然微茫,却是绝望深海里的希望,指引着迷途的旅人归乡。从古早的过去一直闪烁到现在,也将一直闪烁在遥不可期的未来。 海风吹来塞壬的歌声,指引着旅人一步步走向死亡的永恒故乡,归来吧,归来吧,归来死亡的怀抱,在此地长眠。 夏缪沙牵着伏尔甘的手,走在沙滩上。他眼眸里的伤感很淡了,但是近乎无色,一如他被命运抹平的锐利棱角。嘴角平静的微笑映射出他平静的内心,无喜亦无悲。 伏尔甘微笑着,好像是白色的月亮燃烧着散发出冰冷的银光,无比苍白,无比深沉,却也无比璀璨,无比辉煌。伏尔甘的笑容很温暖,他的手也渐渐温暖起来,散发着未曾拥有过的温度。他们两离的很近,好像能听见彼此的呼吸,炽热的心跳和脉搏通过双手永远连接在一起。他凑近夏缪沙的耳朵,低声说话,灼热的呼吸好像喷涌在夏缪沙脸上。 ‘你恨我吗?’ 夏缪沙摇了摇头,他的嘴角的微笑溢了出来,暖黄色的温馨甜蜜飘散在空气。他不恨,他为什么要恨。他的青春,他的爱情如此美好,他为什么要恨。 ‘那么,你爱我吗?’ 怎么可能不爱,爱已是刺入骨血的毒。他可以怀疑命运,怀疑一切,但他不会怀疑爱情。对于爱,他永远无法保持沉默。爱他,是他这短暂的十七年生命里做过最好的事情。 . 海浪拍打在岸上,抹去了留在沙滩上深深浅浅的足迹,我们来时的足迹。关于名利,关于财富,一切世俗人类所追求着的东西,都在海浪里烟消云散,唯有爱情不灭,爱在恋人们心里,即使灵魂坠入深海。爱却依旧可以照亮他们发光。 夏缪沙牵着伏尔甘一步步朝着海洋走去,那孕育人类生命最初的地方,好像能包容人的生命,洗去人的一切罪恶。他们走着,走着,幽蓝色液体没过恋人们的膝盖,没过恋人们牵在一起的手,没过腰,没过下巴。 本来无比痛苦的折磨,却在恋人之间延宕成一种难言的默契与甜蜜。伏尔甘停下来,凝视着夏缪沙的脸,夏缪沙朝着他微笑。然后两人牵着手继续朝着大海的深处走去。海水没过爱人的鼻子。爱人们浸在了水里。 灵魂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指引他们找到彼此。水的阻力想把他们拆散,只是他们的手紧紧的握着,他们微笑着,好像并没有痛苦,并没有悲伤。他们的嘴唇碰在一起,疯狂的吻了起来,比他们此生的任何一个吻都要更加疯狂,却也饱含着温暖的爱意。 他们吻着,向彼此传递着最后一口呼吸,传达着最后一个爱的讯息,直到肺叶里的最后一丝空气被挤压殆尽。他们的意识渐渐涣散模糊,两人的灵魂好像永远的融在一起,成了一个整体,再不分你我,活在彼此的灵魂里。 他们的爱与他们的罪恶一样,不会得到这个世界的包容。只有两双沾染罪恶的手才能握在一起,也只有海水能洗清不可饶恕的罪恶。时光能消磨一切,却无法将他们的爱消弭。 意识渐渐涣散,肉体回归深海。爱人的脸却愈加明艳清晰,就像是灯塔闪着微弱而柔和的光,指引着灵魂飘往故乡。这世界上本没有什么神,有的只是命运。 死于十七岁,活在十七岁。 见到夏洛特那年,伏尔甘十七岁。他死于十七岁,仇恨支撑着他的肉体在人间独行,为他死去的灵魂殉葬收殓。见到伏尔甘那年,夏缪沙也十七岁。他死于十七岁,死在了最美好的年纪,从此他的岁月被刻成永恒,就像是封存在琥珀里永生的昆虫,他不必再去忍受沧桑凋零,永远活在爱里。 而对于我们,对于芸芸众生,死于十七岁多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我们的恨不果断,爱不鲜明,只能在一场一场盛宴里虚度青春。我们在平平无奇的岁月里杀死自己,用余生去埋葬,多可悲。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了,暂时不会有番外。 谢谢看到这里的大家的支持。 一堆废话放在下一章了。 然后,专栏就顺便包养一下吧。 第 3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2 章 死于十七岁 作者:傅愚 第 32 章 以及之后准备开的两篇文。 耽美灵异《见鬼》丧逼摄影师x废柴小天师 百合快穿《女权之路》(不看百合的其实也可以了解下,自己都觉得设定很棒。) 以及最后 轻易不敢开的大长篇《洪流》(大时代下少年的命运 太容易扑街,所以必须一直攒收藏。) 点进专栏就可以看见。 感兴趣的可以了解一下,顺便点一个收藏吧。 勾搭催更微博 傅愚 爱你们哟~ 第36章 后记 【我的十七岁】 我想从我的童年说起,十岁那年我第一次感受到死亡。我站在舞台上,孤立无援,在众人的注视下出丑,我记得台下的嘲笑讽刺,从今往后我就是亲友眼里那个自卑的女孩。 我把那一刻,以及过去的自己杀死了,从此活下来的,就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我。那种死亡,不是肉体的死亡,是自我意识的封存,就像是在某个特殊的时刻里,你杀死了自己,从此代替你活下去的是另一个人。 十七岁之前的我,平庸的令人生厌。我憎恨这种平凡,我不想被定义安排,我想成为一个独特的存在。我一直在规划我通往目标的路,你知道的,有些人天生就不漂亮,这无法改变。有些人天生就没有天赋,画不好画。即使再努力,我的成绩也只是中等,成了班级里影子一般,可有可无的存在。我不会与人相处,我总是卑微的却去和讨好。直到后来,我写出了属于我自己的文字,我发现我是不同的,我的文字是美的,我可以用文字构建出一个让所有人都艳羡的世界。 我一直在打磨自己的文字,散文一改再改,写了厚厚的一打,后来我参加艺考,因为心高气傲,当时只投考了两所学校的戏文专业(编剧)通通落榜,最后我上了其中一所的另一个并不太喜欢的,需要浪费时间出国的专业。我向往的专业,离我只有一步之遥,只是我再无法到达。 十七岁那年,我得了抑郁症。夜晚失眠,白天焦虑,常常哭泣。那段时间,我想了很多,关于我庸庸碌碌的现在,关于我并不存在的未来。我无比的敏感,会被身边的一切,就像是夏日阳光下水笼头里冉冉流出的水触动。我拥有着前所未有的情感体验,痛苦着,享受着。一个我在炽热的白昼里静默流泪,另一个在温暖的黑夜里记录旁观,肆意狂欢。很痛苦,也很美好。 我想封存属于十七岁那年的我的情感体验,我想不到有什么比长篇小说更足以记录情感。所以我写下的这篇短文。 我感到我很快就会痊愈,而这种对情感与善恶的体察也会随之消弭,所以我想抓住最后的一段时间,把我十七岁的记忆和情感封存。 那个我,死于十七岁。多美好的一个梦。 【自我评价】 我也是写评论的,写了快四年评论了,基本别人的问题都能指出,只是到了自己,却更加为难,想要客观公正的说根本就不可能。 从创作目的来谈,这篇文不是为了讨好别人,只是为了发掘自己。所以无论是怎样的数据我都可以接受,目前只想尽力让更多人看见。 这篇文百分制的总体评分,我自己可以给到60分,而我从没有给自己高于60分的分数,所以已经是很好的发挥,达不到的地方,是我能力有限。 首先,关于文字,这大概是我一生文笔的巅峰。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像这样在描写上枉费心机。对于评价文字的标准明明很清楚,流畅好读便是最好,但是还是太放纵了,在浮华这条路上走的太远。很多浮笔和私货是硬伤。这篇文的背景很适合展开去描写,文字,人物,情节构成了一个整体,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氛围,还是比较满意。我的任性为你们造成的阅读困难,很对不起。 其次,关于故事。情节的设计一直是我的硬伤,怎么去圆这个谎,对我来说是个大问题,卡文卡的已经快要死了,因为不是同步连载,所以你们看不到,感谢我爸爸和我一起受煎熬。这也是我之后提升的方向。 最后,关于人物。人物最大的缺陷,我无法让两个人物并重,这是很多N流网文的通病。我太喜欢伏尔甘了,想把一起好的东西都给他。夏缪沙的前期人设又不够成熟,等到后期挽回,已经来不及了。 关于构思,来自于毕加索的那幅《哭泣的女人》背后的故事,青年时代的毕加索才华横溢,无数贵族男女追捧。后来他遇见了多拉马尔,传说中那个和他一起完成《格尔尼卡》的才女。占有她,抛弃她,逼疯她,这是这个残酷天才表达他爱的方式。然鹅,从写大纲开始,整个故事就飘向了一个很迷的方向,因为绘画上一篇文已经写过,再写就没意思了,本来伏尔甘和夏缪沙的人设是作家,所以专栏的分类也就分在了大艺术家里。埋了伏笔最后决定不用,简直了。 关于主旨是关于青春,有人看出来了吗。没关系,哈哈哈之前和我讨论情节的爸爸都没看出来,估计除了我不会有人知道。十七岁是一个多美好的年纪,十七岁的我们对于世界和爱都还怀有希望,我们相信秩序,相信公平公正,相信努力。我们勇敢的好像可以向一切宣战。在此之后,生机会一点点从生命中流逝,曾经信以为真的世界观会崩塌,未来只有暗淡平凡,泯然众人。往后的余生,都将活在十七岁的阴影里。 死于十七岁,是美好鲜活生命的永远封存。 我爱自杀这种终结生命的方式,渺小的生命像烟花一样在夜空中绽放,那一刻的光华,足以照亮平凡的一生。 【日后方向】 第 3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3 章 死于十七岁 作者:傅愚 第 33 章 在十七岁的我眼里,我写的东西,不是商品,而是艺术作品。即使不成熟,即使失败,也只能说是艺术创作的败笔,而不是商业的失败。 我的问题,处在我对耽美一词的理解偏颇。我眼中的耽美是‘对道德的背叛忤逆,对极致官能之美的追求。’我想坚持下去,只是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 其实这种自以为是,不是勇敢,而是愚蠢,我自己很清楚。 如果有幸没有提前死掉,我会去写很多东西。散文,小说,评论,甚至是翻译。可能你们会在未来的一天,在杂志,网页,小报上看到一篇文章,觉得这文风好像似曾相识。网文也会写下去,如果有一个说得过去的脑洞,毕竟我不擅长编故事。 如果我没有死掉,我可能会一直写下去,文学是唯一的出路,唯一与众不同的地方,是我纯净至极的是我的避难所,是我世界里最后一方没有被世人沾染玷污的净土,我会想着去装点它,而不是想从这里得到什么。 我想去尝试更多可能,我想让更多人看见我。我想写戏剧,我爱那种盛放,我想写非虚构,现实永远比故事精彩。 傅愚 2018年8月2日 作者有话要说: 从高考结束存稿到现在完结差不多一个半月的时间,感谢看到这里的小可爱们一路的陪伴。 想说的话很多,想了想就单独开出来一章。 专栏求包养 专栏求包养 专栏求包养 重说三 以及之后准备开的两篇文。 耽美灵异《见鬼》丧逼摄影师x废柴小天师 百合快穿《女权之路》(不看百合的其实也可以了解下,自己都觉得设定很棒。) 以及最后 轻易不敢开的大长篇《洪流》(大时代下少年的命运 太容易扑街,所以必须一直攒收藏。) 点进专栏就可以看见。 感兴趣的可以了解一下,顺便点一个收藏吧。 爱你们哟~ 第 33 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