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露华浓》 正文 第1章 非梦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章 非梦 黛玉记得:那晚是和湘云同往凸碧堂,赴老太太的中秋之筵的。 坐了半日,也吃了些月饼和时令鲜果,湘云就说扛不住,拉着她,欲往潇湘馆先歇息去了。途径凹晶馆,发现当差的婆子们吃醉了酒,皆息灯睡下了。 立在洼而近水的轩廊,看着皓月下的枯烂荷塘,她却在湘妃竹墩上坐下,笑道:“云丫头,不如咱两个来联诗?”湘云听了便笑:“方才见你在席上闷闷不乐的,这会子却又要吟诗?我困了,你且自吟自唱吧!” 湘云估摸着:凹晶馆衔接藕香榭,离潇湘馆也不远。青天朗月的,况又都在园子里。素知黛玉胆小,但这一盏茶的工夫,谅她也不会不敢独自走着回去。 “去吧!你不陪我,我倒喜欢一个人自在!”她托着腮,看着湘云的背影,悠悠听着馆外的笛声。 笛声渐远,又似乎渐近,她的脑子里也没有想出什么好词来。起身朝枯塘里看了一眼,发现塘内似乎有绰绰的黑影。她吓了一跳,不知是谁,拾了一块石片向池子里打去,只听一阵水花响,月影就在水里化为一圈零散的涟漪,那黑影嘎然一声,却飞起一只白鹤来。 她见了,按了按心口,还没转过身,就惊觉背后有人将她死命一推,脚下一滑,她就跌了水中。过了白露时节的荷塘,其实很冷。 池塘冷风曳动,池水深幽,她被藕节绊倒,眼睛一黑,瞬间没在池子里。生死恍惚中,似乎有人在叫她的名字,但她已经不能睁眼了。来不及想推的人是谁,她已在凄冷的水底—— 黛玉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涔涔,抓着锦被,紧张地喘气。上天垂怜,一觉醒来,她又回到了小时候,一切还未发生,她现在才十一岁,还在扬州的家中—— “姑娘又做梦了?”王嬷嬷笑着将雨过天青的竹虫纱帐小心翼翼地掀开,却并不扶黛玉起来。“太太嘱咐过了,姑娘身子不好,待气力足了,再起床画画写字不迟。”王嬷嬷接过小丫头递来的帕子,给黛玉擦了擦额上的汗,又道:“姑娘虽才十一岁,可出落的真像画里的人——这真是太太的福气!” 说着,却又低低叹了一声。 王嬷嬷是知道太太的心思的。她本是贾家人,贾敏未出阁时,一直是她近身侍奉着。贾母见她勤谨憨厚,从不卖巧,贾敏出嫁扬州时,贾母拨了一堆丫头婆子过去伺候,可王嬷嬷却是最尽心尽力的那一个。 贾敏的夫君,乃扬州盐运系世禄之家,又是书香之族。考中探花后,迁为兰台寺大夫,钦点为扬州巡盐御史。林家的门第,和贾家相比,只高不低。对于这桩门当户对的亲事,老太太是极满意的。 贾敏已年过三十,可嫡出只黛玉一个女儿。身体素也康健,与林老爷房事也圆融,但就是不再怀孕。 “姑娘先歇息,玫瑰止咳露就熬好了!”王嬷嬷慢慢放下了帘子。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嚎哭声。 听得黛玉心口一颤,她皱着眉问:“嬷嬷,谁在哭?” 王嬷嬷听了,身子一僵,慢慢回了头,叹道:“是西院的红姨娘!大概,是小哥儿不中用了!” (注:原著黛玉初进贾府为五岁,这里为了情节发展,虚构黛玉为十一岁。) 第1章 非梦 言情海 正文 第2章 小公子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章 小公子 黛玉听了,眉头更为紧蹙。在她的记忆里,几位姨娘住在别院,都未曾有过身孕。 “嬷嬷,我——我要去看看!”她身子虚弱,挣扎了几下,终于坐了起来。 “姑娘,你身子弱,不必去瞧了!太太也是不准的!”王嬷嬷只得又转过来,隔着纱帐道:“姑娘,你在后园落了水,可是北静王爷将你救下的!若不是王爷,姑娘早没命了!可得好好活——”王嬷嬷谨遵太太的嘱咐。 黛玉不解了。北静王水溶?他竟然在她小时救过她? “呵呵——北静王爷好模样,写字画画的无所不通,和咱们老爷一向是忘年交!姑娘你淘气,偏爱在苔皮上走,王爷见你落了水,心急的将书本一撂,不管不顾地就跳了水里!”雪雁进屋端水盆,无意听到了,心直口快地就说了出来。 “你这丫头,就你嘴快!北静王爷是你能议的么?还不快随我出去!”王嬷嬷催促雪雁,雪雁笑了笑,只担心手里的盆子被王嬷嬷拖着滑倒。 出了廊子,王嬷嬷悄声问雪雁:“太太的事,你没说出去一个字吧!” “嬷嬷,我是太太的人,咱们都是。当然巴不得太太好!”雪雁将水倒了在花根下,沉着脸笑道。 “算你机灵。”王嬷嬷见哭声骤停,只想赶着去太太身边。 王嬷嬷和雪雁走后,黛玉更是不能睡着了。在贾府,她也和北静王爷打过几次照面,但都是点头之交。想不到,他竟然比宝玉先于她相识。这样一想,心里更是说不出的郁结惆怅。 林府的规矩,未成年的小姐,是不能够探望重病之人的。哪怕是自己的庶弟。晚间时分,雪雁进屋送上莲子羹汤,提上热水,黛玉便问:“我弟弟怎样了?” “姑娘,小公子殁了!”雪雁压低了嗓音。 “多晚时候?”黛玉心一惊,到底是亲姐弟,觉得这样的事,母亲不来告诉她,总觉怪异。 “红姨娘哭的时候,就不行了!”雪雁见黛玉将水晶碗一放,目露悲伤之色,便劝慰道:“姑娘别伤心,小公子生下时,身子就不好。府里大夫来过不少,见了小公子都说活不长的!” 黛玉听了,只是叹息许久,又问:“老爷回来了吗?”林府和贾府一样,子女管嫡出的父母叫老爷太太。 “老爷没回。不过太太已经给老爷寄信了!太太说,她和老爷命中无子,府中几个姨娘都曾先后生下几位小公子,只可惜都活不过三岁!太太已经什么都不指望了!”黛玉不吃,雪雁便一口一口地喂她。 雪雁的话,在黛玉听来自是生硬。想着自己也是体弱多病的,难道林家真的就子嗣断绝了么? 雪雁退下后,黛玉便觉得头有点疼。一闭眼,就听见红姨娘并其他几位姨娘凄厉地尖叫!她觉得:似乎母亲也应该很难过吧。毕竟,林家的血脉又没了。 差不多到了亥时,她才迷糊睡着。恍惚之间,她觉得床边有人,觉得有一双手轻抚过自己的面颊,还在她耳畔一声声低语:“玉儿,我所做的,都为了你的地位——” 她一惊,差点就要睁开眼睛,能说出这番话的人,只能是母亲。 第2章 小公子 言情海 正文 第3章 芷香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章 芷香 父亲回来了。他变得比以前更加苍老。他回府的时候,带来了一个身穿百衲僧衣的癞头和尚。 黛玉很好奇,林如海便看着贾敏,目光幽幽:“夫人,他会看相,也会看命,更会看因果。”说着这番话时,那和尚就坐在林如海下首,不停地朝她深深颔首。 贾敏看着癞头和尚,未说什么,心底到底一疑。她看了下阴沉的天色,就牵过黛玉的手,踉跄地往后庭走。 林如海看着夫人的身影,低沉了许久。方问和尚:“高僧,小女面相如何?” 癞头和尚听了,便将手蘸了蘸桌上茶水,在茶几上写了一个‘易’字。林如海不解,问道:“高僧,这是何意?” 癞头和尚便唱了个喏,一本正经道:“林大人,时移世易,世异时移,时移势易,一切皆从这个易字,且看她的造化了!”癞头和尚于黛玉面相只字不提,说完,就径直飘然而去。 府内久不听婴儿啼哭,自是沉闷。唯有黛玉每日的读书吟诵声,使人听来还有一丝生气。日子很快,一晃就到了正月初八了。 未正时分,天色晦暗,终于下起了雪珠子,打在窗户上簌簌地响。 天虽冷,可洗漱更衣过后,黛玉照例要去母亲房里请安。林如海公务繁忙,一向喜欢睡在书房,只是每天打发人过来问安而已。 黛玉觉得母亲是越发寥落了。雪雁扶着她,打着绿伞,提着金漆的暖炉子,到了林夫人屋里。 王嬷嬷并着另一个更老的嬷嬷见了,忙将黛玉搀扶进屋子,雪雁将暖炉子递给黛玉,退了出去。 “太太好!”黛玉将身子伏了伏,做了个请安的姿势。 “起来吧!在我床边坐着。我们娘儿两个叙话!”贾敏停止了咳嗽,怜爱地看着女儿。 黛玉便挨在母亲的床边,看着屋子中央的一盆炭火,炭火烧的融通,她却闻到了板栗的香气。“母亲这是思念金陵了?”她知道:母亲只爱吃金陵外祖送来的板栗。冬日严寒,母亲喜欢和她围着壁龛,边给她剥板栗,边给她讲金陵的趣事。 “想来,我在你外祖母身边,才是最快乐的!”贾敏紧握住女儿的手,忍住了喉咙内的起伏。天气渐冷时,贾敏就得了嗽疾,入了冬,这病就一直未见好。 贾敏看着女儿身上,也有些单薄。心里一叹:自己整日缠绵病榻,于唯一的亲女,也只能照顾不周了。 “李嬷嬷,将我柜子里的那件鸦青色羽缎大氅拿来——这样冷的天,你是个小姐,竟然没有体面的御雪寒衣——”贾敏想到自己在金陵,穿着打扮,那是何等的尊贵气派。 李嬷嬷听了,忙取了钥匙,翻开了柜子,将那件羽缎大氅抱了出来,贾敏幽幽地看了一眼,对黛玉道:“这是我出阁时,你外祖母送我的!俄罗斯孔雀呢的料,后宫里的妃子贵人们也没有呢!” “谢过母亲大人!”黛玉听了便收了。“母亲,父亲一直没来看您?”作为一名儒雅的士大夫,林如海有熏香的习惯。他的衣服,下人们洗干了熨烫后,他就会命他们熏上芷草的香味。但黛玉每日进母亲房内请安,父亲余散的熏香之气,久已不在母亲房内闻到。 第3章 芷香 言情海 正文 第4章 尽情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章 尽情 王嬷嬷进了来,看着炭盆,笑道:“太太,栗子该熟了,烤焦了倒不好。毕竟是北静王爷送来的!”说着,王嬷嬷熟稔地取过火钳,从炭火中将硕大的栗子都捡了,放进一个精致的盛着水的琉璃盆里。 贾敏听了,脸色便难得地红润一笑,悠悠看着低着头的女儿。 至申未时分,雪下得更大了,一团团只如棉絮。府内俱是白茫茫的一片。 贾敏正在房内,由黛玉举着汤碗进药。就听得四下里人声喧哗:“不好了,不好了,红姨娘投水了!” 贾敏大惊,黛玉手里的汤碗顿时就落了在地,苦涩的药香四溢一地。她支撑着病体,来到廊子外,眺望着前方。只见纷飞的大雪中,下人们抬着担架,弯着腰顶着雪,在廊子边规规矩矩地立着:“太太——” 贾敏示意女儿进去,可黛玉已经见到了担架上红姨娘一张惨白的脸。“为什么这么想不开呢?”贾敏一叹,闭了眼,说道:“好生埋了!她娘家人若来了,多给点银子,也算尽了情了!” “是,太太!”管家领着几个仆人,将担架从廊子前又急急抬走了。 贾敏将手中的念珠执着,口里哆嗦道:“阿弥陀佛,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这都是我的罪孽,一命抵多命,我想我也活不久了!” 声音刚毕,就见得前方的廊子外,匆匆走来一个美髯中年人。来人穿着宝蓝百福袍子,披着一件白狐的大氅,打着伞。贾敏见了,心神不禁恍惚。仿佛看到了十多年的林如海,和她在贾府的第一次相见。 贾敏的眼睛微湿。洞房花烛夜,他对她说过: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不过三年,因她不能再育,这府中的新人就渐渐多了起来。他对于子嗣的热衷远超过对她的关爱。 “如海,你回来了?”贾敏哽咽,支撑着上前,唤他的名字。她的丈夫林公名海字如海,这声如海,她许久不唤了。 林如海听了,停下了脚步。他收了伞,目无表情道:“你一定要赶尽杀绝么?” 贾敏听了一惊,差点站立不稳,勉强笑道:“如海,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这是什么?”林如海从怀中掏出一个装着砒霜的小盒,面容僵硬,声音冰冷:“我请了仵作,去了坟地。” 一阵冷风穿廊而来,发出呜咽的呼声。贾敏看着丈夫,面前一黑,忽然就栽倒在地。 黛玉记得很清楚,母亲是园子里开第一朵杏花去的。尽管已病入膏肓,但母亲还是支撑了二个月。 记得母亲去前,紧握住她的手,口里断续道:“玉儿,去你——金陵外祖家——去找北(宝)——”她听了疑惑,母亲是金陵人,北和宝口音相近,母亲究竟要她去找谁? 金陵外祖母家,她亦然不想再去的了。若去了,也是另外一回事。很奇怪,生死过一回,她忽然领悟:自己和宝玉,只是兄妹,只是世间难得的知己。但却不是她可以依托终身的良人。 第4章 尽情 言情海 正文 第5章 密信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5章 密信 父亲给母亲大办了丧事。父亲浑身素槁,似乎母亲的去世,已然耗去了他大半个性命。 贾敏过世,贾家的成年男眷自然过来吊唁,黑压压的人马站满了一街。北静王也来了,不见内眷出来还礼,甚是纳罕。 后一打听,方知黛玉在林夫人病重时,每日里端汤熬药的,十分辛苦,因此母亲去世,她倒也病了一场,于丧礼间,一直卧床不能起。这令北静王甚是感念。 守丧间,林如海在书房,接到了皇帝的一封密信。读完了密信的林如海,心乱如麻,他理了理思绪,当然只能以圣上之命为从,但心里究竟不放心黛玉的去处。 他唤了几房姨娘过来,给她们丰厚的积蓄,令她们自寻出路。她们皆年轻,又没有子嗣,留在府内也是不合时宜。 几位姨娘不愿,说她们一定要给老爷一个孩子!林如海的心里,不免又想起那癞头和尚和空空道人的警告。黛玉命中须去一次贾府,不然难以渡劫。 他又问:小女此去渡何劫?情劫?怨劫?命劫?但癞头和尚和空空道人听了只道:天机不可泄露,一切随意而安。林如海无法,知道此类高人,亦真亦假的,不想答了,怎么问都是无用的。 林如海便想了一个折衷法子:将几房姬妾,先送回姑苏乡下老宅里。不愿离去的,不如就留下。彼此互相帮衬,也不寂寞。 他是钦点的盐运使,官阶不高,但是重。是皇帝亲信中的亲信,一年之中,要四处替皇上巡查各地的。这次的任务,尤为紧要。他想着:莫如就依了妻子的临终之言,将女儿送回金陵托丈母照管。 “玉儿,你意思如何?”林如海看着还未成人的女儿,心里叹息。 “父亲,你去外地赴任,我就留在家里,也是一样的!”只要一想起外祖家里,形形色色的一干人,黛玉就不免蹙眉。 “这样不妥!你是未成年的姑娘!一个人在家里,看着不像!除了这座宅子,我已经将其他房产一一变卖了,折成二十万辆白银,都交于你外祖母,待你成年了,自当归还于你!有了这笔钱,你一生也是无忧的了!” 林如海自以为在这三五年时间内,为女儿安排的很妥了。 “父亲,何须这样匆忙?您不是还回来?我不过在家守着!”黛玉觉得不解。重生一回,方觉自己前世过得太懵懂。今生,她又觉得心头许多疑惑,迫不及待地要解开。 “还是去你舅舅们那里便宜!人多,热闹,我心里也不担忧!”林如海便给自己的门生贾雨村写信,令他陪同黛玉去趟金陵。雨村固也殷勤,只是因为犯了足疾,只是卧在姑苏仁清巷养病,不得前行。 林如海无法,想来想去,忽地想到自己的忘年小友,新袭了爵的北静王爷,虽在扬州挂了个闲职,但近日却也要去金陵赴史家的寿宴。莫如,就央请了北静王,顺道送小女去一起去金陵。 第5章 密信 言情海 正文 第6章 绿梅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6章 绿梅 既是林如海请,北静王焉有不来之理。 那一日,北静王接了林如海的帖子,在任所吃过早饭,不带一个小厮,早早地就骑着马过来了。 林府的老管家见北静王白马轻裘,简装而来,也不诧异,换过小厮,将北静王的马牵到马厩。俄顷,便迎他往老爷待客畅谈的落红轩小坐。自己则赶紧去书房向老爷通报。 北静王走在前头,一路迤逦穿厅过院,很快就走到正厅。暂回头,远远望见那回廊角落梅树掩映,在清早朦胧的雾霭之下,恍惚春日梨蕊。北静王怔怔住了脚,凝眸片刻,他记得:自己就是在这片墙角的梅树下,遇见了林府的小姐的。 “好香!”北静王心思牵动,唇边便洋溢了一丝微笑。 “王爷,可不是!我们家老爷,平素最爱的,就是这点点的绿萼梅了!这绿梅早春才开,老爷偏就喜欢它开得迟!”老管家知道北静王为人谦和有礼,待府中下人也亲切,因此见了他,竟然只当林府亲眷般对待。 北静王听了,默了半响,方淡淡笑道:“你们小姐也作么?”老管家一听,便摇头道:“小姐么——”他还没说,就见一阵冷风袭来,老管家不禁打了个哆嗦。他想说的是:一遇早春,小姐便会犯嗽疾的老毛病。无事,一般少出来走动。 彼时,廊壁栽种的梅树,零零落落的,被风吹着,纷纷拂到了台阶下、甬路旁。 “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看着梅树下堆砌的花瓣。北静王见了,觉得有些可惜。 天气很冷,脚走在砌得四四方方的青石方砖下走路,看着前方的一砖一柱,一花一木,一窗一壁,北静王的心里,忽然就生出无限的期许来。 他仰起头来,看着苍茫晨空中,虽还有一颗硕亮的星,但终于泛出一丝鲜润的红色,那日头挣扎跳跃,只如自己驿动的心。 其实,虽然自己常出没于林府,但对于林黛玉,私下也甚是回避的多。毕竟,男女有别。他是尊贵的王爷,她是深闺未成年的小姐。 只是想着那一日,他来林府盘桓,恰逢林如海和夫人被下属请了去赴宴。来的不巧,主人不在,他本欲离去。 可穿过长廊时,却听得有人在迂回的廊下吟诵诗词,声音清润婉转,由不得人不听。他踌躇片刻,猜想这该是府中的林小姐了! 爱惜她吟的清新小词,没有听到下片,他自是不愿离去。他斗胆就上了台阶,来到长廊上,和她礼貌叙话。 十一岁的林黛玉,虽然矜持,但父母俱不在,又知此人是父亲的友人,一味扭捏羞涩倒也不合宜。因此,便也微微点头,大方还礼,上前请教一二。 他见状,更是来了精神,和她赌词默韵,谈古论今,二人不时妙语连珠。看着她文思偶滞,抚着廊柱出神,微蹙的眉间犹如青黛远山。或望萧瑟林木,或拂枯萎芭蕉,凝神苦思。待有了下文,她便笑吟吟地转过身来,轻轻启唇。那面上梨涡浅笑,更使人如沐春风。 第6章 绿梅 言情海 正文 第7章 春寒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7章 春寒 林如海已知北静王到了。他将北静王迎进自己的书房。如海亲自盏茶,恳切说与了自己的意思。 北静王喝着茶,知道林大人公务在身,行动不便,所以欲将小姐托他送往金陵贾府。他听了,放了茶碗,目光潋滟,手心却又微微一颤。 “大人这是都想好了么?”沉思须臾,北静王终问道。 “想好了!思来思去,总归是她外祖那里放心!我这个差使,一生皆由皇上调遣,虽然众人皆知皇上待我不同寻常,但说难听些——”林如海说到这里,还是顿住了口。 他是忠于今上的,虽然和北静王交好,但朝中政势复杂,仍有不少的大臣,对皇上的登基,心存不满,私下里另做乾坤。如海接近北静王,也有皇上的意思。 他的初衷本是探究北静王和废太子一党,究竟有无往来,可接触时间久了,却发现和北静王志趣相投,二人反而渐成了忘年知己,这也是意想不到之事。 北静王见林大人小心谨慎,不禁从紫檀弾墨椅上站起,看着如海案几上的一株幽兰盆景,轻轻笑道:“大人,小王才是惭愧,在任扬州,只是闲职!既然大人都做好了打算,那么——小王自当好生护送小姐往金陵,不负大人的嘱托才是!”言语之间,北静王自是显得郑重。 北静王和当今圣上,乃同祖的叔伯兄弟。老北静王和去岁驾崩的太上皇,是出自一母的同胞兄弟。老北静王薨逝后,北静王水溶袭了父亲的爵位后,始终不得新皇重用。新晋的近支王爷,却不在宫内宫外走动,反而到了三千里外的扬州城,也是异事。 如海听了,怔了一怔,马上也起身说道:“王爷年轻,稍加审时度势,便是前途无量!”方才如海所说言,只是对为宦多年的感慨而已,担心北静王会错了意,所以如海又补充了一句。 北静王听了,岂会不明白林如海的意思。当下他就呵呵一笑,说道:“在扬州呆了些时候,我倒是喜欢这样惬意的日子!”他转过身,看着窗外清朗的院落,闻着缕缕幽香扑鼻而来,他低了低头,又道:“春寒料峭,天气依旧很冷,小姐出门身子可吃得消?” 林如海听了,不禁深深看了他一眼。听出北静王是关切之意,如海便叹道:“这亦是无可奈何之事!只愿这一路上,天气快些暖和起来!” 此处离黛玉所住之处尚有些距离,为免女儿多走路,如海决意请北静王去后花园再叙。那里,离黛玉住处要近一些。 北静王估摸出了林如海的意思,便欣然点头道:“好。自是那里惬意许多。”北静王和林如海二人一前一后,一盏茶的工夫,已经到了园外拱门。 已是巳时了。天气很好,虽然还是早春,林府花园内,已然能听到阵阵鸟啼。北静王嗅着花香,心情更是大好。刚要抬脚进园,就看见前方花圃下,已然步出一个袅袅身影,正是黛玉。 第7章 春寒 言情海 正文 第8章 照拂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8章 照拂 北静王见了,便微微一笑。 黛玉转过身来,见园子的拱门内,立着父亲并一个年轻的男子。男子身穿江牙白袍,系着碧玉红祈带,面如美玉,目似明星,神态沉静。 黛玉一看心内便诧异起来:前世在贾府,对于北静王,她打过几次照面,但都不如现在这般生动。北静王虽是外眷,但因为和宝玉熟识,也曾被宝玉携着,去大观园走动,似乎他极爱潇湘馆后头一簇幽深的临水林子。有几次不期而遇在沁芳桥,令黛玉记忆犹新的不是他光华夺目的外表,而是他欲言又止的一双眸子。 黛玉每想起北静王的眼睛,总觉得困惑。总觉得他要对自己说什么,可却又踟蹰不前。但此时此刻在林府,看着北静王面含微笑的淡然神情,黛玉又觉得自己是臆想了。她将目光收回,觉得自己臆测一位王爷,也是唐突。 但重生回了扬州,通过母亲嬷嬷之口,知道了自己于去岁,就已经在府内和他相识。且自己这次莫名其妙地落水,亦是北静王出手相救,若装作不识的讶然生疏,反而会引他心疑。 因此,她立在花圃前,恭恭敬敬地给北静王及父亲都一一行了礼。 “起吧!这是在你家,不必和我见外!”水溶见伊人系着羽缎披风,盈盈屈膝半跪,便温言叫她起来。 “是!王爷!”黛玉随即起身,她垂着眼睛,只是看着北静王白袍下的皂靴。 “这园子固然好,但还是有风。你身子虚,莫如去前廊下晒些太阳。”林如海看着女儿,心里怜惜。 “是,父亲大人!”母亲已不在,父亲爱惜自己,黛玉当然点头称是。今天她起得早,临窗描摹了一张卫夫人的帖子,吃过了茶点,觉得呆在房间气闷,只想去一些花木森森的地方走走,因此就一径到了后花园。 即走过北静王身边,黛玉便闻到他身上隐隐的幽香袭来。想不出是什么香,只觉得怪好闻的。正要出了拱门,就听父亲在她身后唤道:“玉儿,你且回来!既是北静王在这,不如索性都告诉了你吧!” 黛玉听了,便又扭过头。第一眼看的却不是父亲,而是立在父亲身侧的北静王。只见他看着自己,眼角唇边,分明带了隐藏不住的笑意。 黛玉被他的目光瞧得微微失了心神,忙对父亲笑道:“父亲有何事要告诉女儿?” 林如海看着女儿,见她苍白的脸色,彼时现出了些红晕,这使她看起来气色颇佳。如海的心情,不禁有些好,便也含笑道:“你去金陵一事,为父已经想好了,王爷过几日要去趟金陵,莫如你就随他一道同行!”如海看了看水溶,又道:“王爷已经应允了,我想有王爷护着你,真是再没有不妥的地方了!”于林如海看来:女儿此去金陵,一路有北静王照拂,心中自是放心。 黛玉听了,知父亲要她随北静王同行,心里还是有些诧异。不过她想了一想,就释然了。在父亲眼中,她还是个未成年的幼女,只需一个妥当的人照顾,哪里会想到男女有别不宜同行呢? 第8章 照拂 言情海 正文 第9章 寒山寺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9章 寒山寺 黛玉不能违拗父亲的心意,尽管她是不愿再去金陵的。 见她立在那里,蹙着眉头,只管出神,如海奇怪了,便问女儿:“你怎么不谢过王爷?你去了金陵,为父也就放心了!” 黛玉听了,心里苦笑了下,便又对北静王再拜了拜。虽然她的身形还未成年,但心思情愫到底是大人了。老天让她重生一次,先于宝玉认识北静王,她总觉得另有深意。这样想着,她不禁抬了头,岂料北静王也正好看着她,意态悠远,目光渺渺的。黛玉不禁觉得脸有些红。 从扬州到金陵,如走水路,恰逢天气晴朗,其实也不过七天左右的时间。北静王和黛玉走的正是水路。北静王轻装简行,随身只带了一个忠厚的老仆。想到此去金陵是必然的了,黛玉的心,更是沉郁。贾府与她,不只是伤怀忧愤之地,更是诡谲之所。在她看来,平静无波的贾府下,似乎暗礁重重。许多的疑惑和谜团,她都想要一一解开。 临行前,如海给了北静王一张银票,托付北静王到了贾府时,将这张银票交给自己的岳母史老太君代为保管。如海思虑,自己此次出行,如遇不测,黛玉凭着自己多年积累下来的一二百万两银子,此生也足以无忧了。 北静王郑重接过。黛玉看着年近不惑但两鬓斑白的父亲,忽然就一阵心酸,叹道:“父亲保重!恕女儿不能侍奉您左右了!”她重生了一回,知道三年之后,父亲将染疾去世,从此阴阳相隔。又想起愧悔去世的母亲,黛玉的心更是凄暗。 她觉得,父亲即将去外地赴任,自己当然不该让父亲多担心忧虑。因此便强笑道:“父亲放心,待去了贾府,女儿一定会好生周全自己,将身子将养好,一心等父亲回来!” 如海听了,想着自己膝下,如今就这只这个弱女,心内更是萧索。他忍住泪,亦笑道:“那是自然!” 黛玉便对父亲拜了又拜。她的本意,只想孤身前往金陵,不带一个丫鬟婆子的。与她看来,贾府固然风光,但到底林府才呆得轻松惬意。她们已习惯了扬州的风土,何须让她们跟着劳碌呢?安安静静地守着林家的宅子,就很好。 但如海怜女,哪里肯让,到底命王嬷嬷和雪雁随她一起前往。王嬷嬷是金陵人氏,又是贾家旧仆,听了老爷这样说,自是一心想去贾府。雪雁自是个爱热闹繁华的,听了更是连连点头答应,弄的黛玉倒无可无不可了。 出发第一日,北静王携着黛玉主仆,走运河,于黄昏之时,已经到了仪征。整整半日,黛玉只是披着披风,坐在舱内,默然遥望岸边四处,看着那村野风光,心绪却凌乱之极。稍一抬头,看见北静王遥坐船头的俊逸背影,忽又觉得心安。 山环水旋,待船靠岸边就宿时,北静王方进舱问黛玉:“林小姐,这里有一处寺院,名叫寒山寺,今晚咱们不如就在寺院歇息如何?” 第9章 寒山寺 言情海 正文 第10章 别来无恙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0章 别来无恙 黛玉听了,心内奇怪,便低低说道:“我只知姑苏有一寒山寺,却不知这里也有一处!”北静王便笑道:“真正的寒山寺,当然是张继题诗香火鼎盛的那一座了!世人追求名利,看来连出家人也不能幸免!”语毕,北静王看了一眼天色,日暮将尽,暮霭渐升。跟随黛玉的丫鬟和嬷嬷,早面露疲惫之色,的确该上岸寻个住宿之处,明早再出发不迟。 黛玉也不用人相扶,跟随北静王身后,就慢慢到了岸边。北静王偶一回头,见黛玉神色平静,未露乏色,知道她是初次出门,亦是第一次走水路,她身躯虽娇弱,但到底扛住了。北静王看着她立在自己身侧,淡然泰之的神情,心中更有隐隐的赞赏。 行至岸边,走了半里路,黛玉果然看到前方的茂林深竹之处,有座庙宇,但门巷倾颓,墙壁败朽,门前有匾,的确题着‘寒山寺’三字,黛玉见了,便掩唇一笑。 北静王看着黛玉,环视了一下四周,亦笑道:“我看这寺院颇有些年头,只比姑苏寒山寺建的还早。或许当初也是文人骚客荟萃之地,姑苏的僧人们见了眼红,先效仿的它也有可能。” 林黛玉听了,不禁说道:“听王爷这样一说,似乎也言之有理。” 北静王看着寺里一角挂着的斑驳钟磬,叹道:“仅看这座种,也很有些年头了!嗯,待歇息了,我要为仪征寒山寺,写一跋序!” 他这样一说,黛玉真觉得这位王爷是性情中人了。看着他轻简从容的翩然风姿,和自己羸弱多愁的表兄是那么不同,心中便好一叹息。忽地就接口道:“王爷若写了,一定要给我看!” 水溶便转过身来,眉目含笑,看着她道:“一定。我知道小姐才学颇佳,到时一定请小姐品评!” 黛玉见他说得真诚,不禁将头一低。彼时的她,开春了不过虚岁十二,立在北静王身边,也只是未成年的少女。见他和自己说话,言语形容都将自己当作大人一般郑重看待,这使她感到莫名的欢喜。 忽又想到:当初携自己入金陵的,乃父亲的门生贾雨村和大舅之子贾琏,那一路自己神情忧悒寂寥,远不如跟随北静王出行畅快。 待和他并肩而入寺院,唯见一个龙钟老僧在那里架着木柴煮粥,北静王上前礼貌问话,那老僧既聋且昏,尽是答非所问。 北静王忽觉自己唐突了,他虽然是个王爷,但出入江湖,一向也餐风露宿惯了的。但林黛玉是千金小姐,弱质女流,林大人既好生托付自己,怎好让她歇息在此处的荒庙?不妥,不妥。 “咱们还是另寻就宿之地吧!”北静王想着,仪征也是繁华之地,只要走过了二里,自有上好客栈馆舍安排。 “这里就甚好了!这庙虽然破败,但不定也有几间不错的屋子!王爷,您瞧?”黛玉忽然伸出手指,给北静王指了指马厩下的几匹马。 北静王明白,这些马自是其他就宿的客人牵系在这的。想这寺院地理位置也甚好,外表虽看着不堪,但兴许真是来往客商频繁就宿之地。败絮其外,金玉其中,自己倒不能看走眼了。 他突然发现,怎地马厩里有一匹枣红黑马,看起来是那么眼熟?正沉思间,就听见身后有踏步声稳稳传来,只听一人朗朗笑道:“王爷,别来无恙?” 第10章 别来无恙 言情海 正文 第11章 闻笛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1章 闻笛 北静王一听,心里一动,回了头看,果然是柳湘莲。 “柳兄,这番来回,路上可还顺利吧!”北静王看着风尘仆仆的柳湘莲,面含深意。 “这一路我小心翼翼,并未坏事。”柳湘莲负着双剑,大步走到北静王面前。 “如此就好,这些天,我的心为你们悬着,也为他们悬着。”北静王上前,深叹一口气,又拍了拍他的肩。 柳湘莲见状,反而一笑:“我办事,王爷尽管放心。本来还要多待些时候的,但家里姑妈写信催我,我就先回来了,卫若兰尚在半途。”柳湘莲星眼一转,不意就看到了立在北静王身后的盈盈黛玉。 此女看起来年纪尚小,但行动举止间,另有一番说不出的风流雅致。柳湘莲素在烟花柳巷的温柔乡中徜徉惯了的,但见了她,还是微微失了心神。 “请问王爷,这位小姐是——”柳湘莲知道打听一位闺阁女子的名讳,实属唐突之事,但他是性情豪爽之人,有话想问,便要直说,心里是藏不住的。 北静王回过神来,看了看黛玉,介绍道:“这位小姐是扬州盐运使林如海林大人的女儿,林夫人过世了,林大人又要外出赴任,恐独女在家,照顾不周,因此托了我,将林小姐送往金陵的舅家贾家!”柳湘莲听了,点了点头,知她是贾琏宝玉的表妹了。 黛玉便立在那里,对柳湘莲微微一笑。本来她就疑惑此人的来历,但见了他背负的鸳鸯双剑,便立刻知道他是谁了。想到他和尤三姐的一段,心里却也一叹。 黛玉想:幸而自己年小,对着陌生的男子,不必顾及许多礼法,于自己也是便宜。 柳湘莲告诉北静王,这寺庙后头,也有上好的客房。为等狩猎归来的冯紫英,他在这里就宿了两天,寺院上下都打点的熟稔,方丈外出云游不在,北静王一行只需跟着他去。 黛玉被安排在寺里最好的一处禅院。天已骤黑,待用过了庙里居士送来的晚膳后,她也就睡下了。王嬷嬷和雪雁一老一少,早就困乏不已,她二人睡在黛玉隔壁,不多时就打起了鼾声。 子夜时分,小睡了一觉,黛玉却又醒了在榻上。 神思缱绻,闭目无法再次安睡。她便披了衣服,下了床,就着轩窗,仰头看天,只见月如银盘。这是重生后的她,第一次离家在外就宿。这样好的月色,她忽然想出去看一看。夜晚虽冷,但在禅院前的空地上,走上一走,排遣一下心里郁结,也是好的。 她刚轻推开门,就看见门外一个乌黑的人影,从北静王安歇处的屋子疾步走出,霎时不见。她的眼睛一花,正猜想此人是谁,耳里就听见前方松林中,传来一声渺渺的笛音。 笛声低沉呜咽,似有无限心事。黛玉反好了奇,也不怕冷,只将衣服裹紧了,就提着灯笼,循着声音,寻找吹笛的逸人。 月朗星稀,乌鹊无声。黛玉步入松林,终于看见前方矮坡下,北静王正独自一人,坐在一块黑青石上,遥看星夜,幽幽奏笛。 黛玉便收了脚步,将灯笼挂在树枝上,立在树下,听他曲中流泻的深意。 第11章 闻笛 言情海 正文 第12章 不拘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2章 不拘 北静王一曲奏毕,收了玉笛,依旧坐在那青石之上,也不回头,就幽幽而道:“这样清冷的夜,小姐为何还不安歇?” 黛玉听了一惊,心想自己在他背后,距离也有一二十丈远,他并未回头,如何知道她也在林中?像是知晓她疑惑似的,北静王便从山坡上缓缓而下,将身转过,看着前方红灯氤氲下的黛玉,目露款款笑意。 松林静谧,万籁俱寂,反而令黛玉的心,不那么紧张。见他微笑走来,黛玉便亦笑道:“睡不着。何况又听了这样一首曲子!” 北静王听了,也不说话,只是将黛玉挂在树枝上的灯笼取下,握在手里,看着幽暗的甬路,方说道:“咱们回去吧!若你跟随的嬷嬷一觉醒来,见你不在,岂不急得心慌?” 北静王掌着灯笼,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黛玉见了,也就随他而行。心中疑虑未解,忽又问道:“王爷怎知我在身后?” “我自幼就研习武功,也拜了不少江湖高人。仅听草木飒飒,便知身后有无动静。”出了松林,走进禅房的院子,明月当空,用不着灯笼,北静王便将它挂了在廊沿下。 二人离得近,北静王身量极高,黛玉又未成年,她须仰着头才能看清他的脸。于白天,她自然不敢这样大胆,但现在是晚上,又只单他一人,黛玉觉得可以将先前的拘谨暂且丢去,和他惬意说话。黛玉只觉得:他是个平易的王爷,无论自己问什么,他都会答之一二的吧。 “王爷刚才奏的什么曲子?”黛玉通音律,但北静王所奏之曲,她并未听过,因此心内好奇。此时见北静王立在禅院一棵桂树下,清冷的月光将他的身影照得颀长,在黛玉看来竟有几分孤单凄凉。 “音为心声。既然你一直在我身后偷听,那么你倒说说,你都听出了些什么?”北静王低下头,看着她如姣花照水的脸,细细问道。 一阵松风拂来,但黛玉一点也不觉得冷,她想是北静王的身躯替她遮挡了这冷风的缘故。听了北静王的话,黛玉亦真亦假地回道:“王爷要我说实话么?从王爷的笛声中,我只听出了两个字。” “林小姐,哪两个字?”北静王听了,心里一动。同时,眼眸也有些深沉。 “一个愁字,一个愤字。”黛玉说完了,便走回廊下,看着北静王,笑道:“王爷,我猜的对吗?” 月光下的林黛玉,虽形容尚小,但体态蹁跹,已初露绝世姿容,北静王默然看了她好一会,目光熠熠,但却不发一言。 良久,方转过话头道:“看来你父亲说的没错,你果然是个通音律的。只是这首曲子,没什么名,是我兴致所来,一时胡奏的而已!” 黛玉听了,只是蹙着眉头,她觉得北静王的话矛盾。待要深问,北静王便又故作轻松道:“王徽之大雪夜,可以‘乘兴而来,兴尽而返’,我也可以效仿一下古人,在林中率性不拘一次!” 黛玉听了,不禁笑道:“王徽之是为了见朋友,不惜雪夜行船。王爷您这样,是为了见谁?” 第12章 不拘 言情海 正文 第13章 心意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3章 心意 黛玉本是无心之言,岂料此话却正言中了北静王的心事。 北静王深深看了她一眼,只不回答黛玉的话,却是关切说道:“院子风大,小姐还是进去吧!明日咱们还要动身。”他将黛玉送进禅房,低声又嘱咐了一会,方快步走出禅院。 到了下榻之地,见柳湘莲屋里灯火已熄,北静王想了一想,还是轻叩了下门,屋内并无半点声音。北静王便推开门,果然不出他所料,柳湘莲心急,还是比他先行一步,追赶黑衣人去了。 北静王想着,且不管那个黑衣人,究竟是不是忠顺王府跟踪而来,但柳兄武艺高强,若他安然无事,一定会和自己在金陵相会,自己倒不必过于心忧。 翌日晌午,在寺里用过了斋饭,北静王便又带着黛玉继续往金陵出发。黛玉见嬷嬷和雪雁,走水路有些晕船,便提醒北静王莫如还是雇车走旱路的好。北静王沉吟了半响,还是顺从了黛玉的意思,只是暗中再加派人手。 过了仪征,天气也忽暖和了不少。沿驿路走着,诸路皆通。道边两旁是绿树小花,河水清冽,溶溶荡荡,曲折萦迂。路边不时有清凉瓦舍,一色水磨的砖墙,清瓦的花堵。似乎愈近金陵,这一路的景致也愈发好起来了。 四五日一过,北静王携着黛玉已经到了金陵郊外。想着兴许是今天,兴许是明日,自己就要再踏入贾府了,黛玉的面上便不时泛出苦笑。她当然不惧怕,这次她已是有备而来,她只是烦闷。 立在秦淮河的水岸,凝望河边曼曼的芳草,知道河水深处,就是热闹繁华的金陵城了。北静王沉思了好一会。他不知自己这番举措,究竟是对亦是错? 他回过身,看着黛玉从车上走下,遥望着自己。他忽然就抿唇一笑,等待她到自己的身边。他知道,黛玉随行的嬷嬷和丫鬟,习惯在晌午时候补个觉,而自己贴身的老仆,此刻也定躲在车里打着盹。这于自己和黛玉说话,倒是便宜。 见她矜持迟迟不来,北静王摇了摇头,笑了笑,遂大步迎上前去。黛玉发觉,面颊一红,不禁也莞尔一笑。北静王看着她的粉颊,笑道:“明日咱们就进城了,小姐可就到外祖家了!这途中颠簸,也怪乏人的!” 黛玉看着凄清的河水,听了便幽幽叹道:“当然还是自家好!但我爹爹的意思,我怎好拂拗?我想,我是命里注定要来金陵的!逃亦是逃不过的!” 北静王一听,觉得这话是大有深意,便俯身轻问:“小姐这话是何意?我竟不明白了?”他总觉得这位林小姐,年纪不大,但懂得颇多,因此不能小觑了她,亏他也从未将她当孩子般看待。 黛玉听了,便幽幽看着北静王,抿了抿唇。该如何解释?她是个重生之人,这个秘密父亲都不知晓,若是对着北静王道了出来,只怕他会笑自己痴人说梦吧! 明日就抵达金陵,和北静王暂且一别了。想到他一路照拂自己,黛玉便道:“多谢王爷一路相送,我想送王爷一件玩意,聊表心意,还请王爷不要见笑才是!” 第13章 心意 言情海 正文 第14章 蝴蝶络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4章 蝴蝶络 且不管男女成年未成年,仅私下交往互送礼物,就已引人遐想。 但黛玉张口而说这句话时,的确是没顾忌许多。她和北静王非亲非故,他以一介王爷之尊,事无巨细,路途照顾颇周,明日即将分别,她是真的想对他表达一下谢意。 听了她要送礼物,北静王初觉得意外,他低了头,细细看着她,目光显得潋滟幽远。他顿了顿,小心翼翼问道:“哦?不知林小姐要送我什么?” “我随身携带物品不多,闲暇之余,喜欢打几根蝴蝶结子。王爷若不嫌弃,这跟蝴蝶结,就送了给王爷吧!”黛玉说着,从香囊中掏出自己一个下午编织的络子。 北静王一见,黛玉手里的蝴蝶结,松花色的络子,天青色的穗,这些颜色都是他画水墨丹青时爱着的色,因此见了非常喜欢。他笑了笑,沉吟而道:“其实你要谢我,只是见外了。” 黛玉听了便道:“我是一片诚心,王爷是收不收呢?” “收。我当然收,并将收之如宝。”北静王好生接了过来,从怀中取出玉笛,将蝴蝶结系在了笛子的尾稍。黛玉见了他这番别出心裁,看着系了结子的玉笛,竟有些飘逸出尘之感,不禁赞道:“这样好的笛子,还真的要这样颜色的结子来配!” “嗯。我也以为是。”北静王赞同地点了下头,看着才够他肩膀的黛玉,心中忽然升起一种难言的情愫。她年方十二,他亦不过双十年华,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她长成。 “林小姐,到了金陵,咱们自是能后会有期。”北静王想了想,还是加了这一句。 既已经到了金陵郊外,寻了驿馆安歇,待第二日中午,北静王一行便到了金陵城内。北静王骑着马,遥遥对着车里的黛玉,笑道:“我终于放心了。待将你送进荣府,我就给林大人修书一封,让他不必挂忧。” 黛玉在车内听了,只是叹了叹,随即将帘子放下。方才车子一路在大街迤逦,她已知就快到荣国府了。此时的她,真的是心乱如麻。有些人,她已然不想再见的了,可是还不得不见。上苍让她重生一回,究竟要给她怎样一段未知的命运? 北静王见她放下帘子,只当她又乏累了。待到了荣府门口,便有荣国府打发了轿子并车辆久候了。北静王看着荣府前蹲着的两个大石狮子,三间兽头大门,门前列坐着十来个华冠丽服的仆人,心里却在思怔:现今的贾府,因他家大小姐元春被封了贵妃,正得圣宠,说是烈火烹油,锦上添花也不为过。 只是,这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如今新皇即位,所行政令皆和之前不同。贾府和老废太子,素来有旧,今上登基前,一向态度轻慢。而今上城府颇深,心思叵测,做事只喜斩草除根。虽宠爱贾贵妃,但后宫其他美人亦不少。北静王思虑着,究竟皇上要下一步怎样的棋? 正沉思间,就见门口匆匆走来一人,笑着对他行了一个礼,口道:“王爷,您可来了!我们老太太正盼着您呢!” 第14章 蝴蝶络 言情海 正文 第15章 自在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5章 自在 这说话的人,正是贾府的琏二公子。 北静王素知他是个热枕之人,况又都认识的,当即便叫他免礼。见贾琏着了件茜红的袍子,行走之间,袍角便露出一截墨绿的撒花裤腿,显得他整个人利落而又俏皮。 既是北静王来府,贾府上下本没有不来迎接的道理。但北静王做事向来不喜繁冗排场,他嘱咐过贾琏,他来贾府,简单迎接下就可以了。贾琏知道北静王行事和素来其他王爷不同,听了也就随他的吩咐安排事宜。 北静王回身走到黛玉的车旁,对着轿帘轻道:“林小姐,下车吧!” 黛玉听了,便在车内长叹一声。王嬷嬷和雪雁挽着她,慢慢从车上下了来。 黛玉看了一眼荣府的匾额,心中升出不胜悲戚之感。过了大门,穿过游廊,再走过穿堂,就是疼爱她的外祖贾母之处了。之所以答应了父亲,来到金陵,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不舍和贾母的祖孙情。 北静王发现黛玉面有异色,不禁低声安慰:“林小姐,既来之,则安之!”心底未曾说出的话却是:与其跟随你父亲行踪不定,倒不如在贾府呆得安稳。 黛玉便朝北静王一笑,低低道:“从此,我便要在这里渡劫了!只不知,这渡的人是我,还是另有别人?” 这悲戚苍凉的语调,竟是从十二岁的黛玉口中说出,这让北静王听来,真觉内心沉重。 “林小姐,莫非你有什么心事?”北静王眉头一紧,忽后悔一路匆匆而行了,他该寻个机会,在路途中,好生询问她一番的。 黛玉听了,只是摇了摇头,淡淡道:“我没心事,王爷不必担忧。只是和深宅大院的贾府相比,还是旅途更惬意些。我喜欢自在,不喜被人拘着——”她看着贾琏往她这里走来,随即就顿口不言了。 不想北静王听了黛玉这话,却是乍惊乍喜。只是在这个场合,有些话已来不及对黛玉说了。 “琏哥哥好!”黛玉朝着贾琏行了一个问候之礼。 贾琏面露微笑,马上还了礼。但心中却微觉奇异,不禁打量了黛玉几眼。老太太说玉表妹的容貌和敏姑姑如一个模子刻下来的,看来这话并未说错。只是亲戚间第一次见面,但姑姑的女儿竟然一眼将他识出,这让他还是觉得疑惑。 “王爷,外面风大,快请进!”贾琏担心怠慢了北静王,言语间还是有些恭谨。他回身又对着黛玉笑道:“这下老太太开心了!府里一屋子的人,都等着姑娘呢!” 贾琏自幼就没了母亲,贾敏未嫁时,照顾了他不少时日。如今姑姑已逝,只留下唯一的女儿,贾琏心怜黛玉,真心将她当妹妹看待。 看着黛玉神色稍缓,北静王的眉间不禁也松懈了几分,也就要随贾琏进府。这时,只听荣府大街忽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北静王听了下意识回头,一看,见这下马的人,是他王府里的一名得力仆人,当下就停住了脚。 “王爷,冯大爷回来了,正找王爷您呢!不想王爷果到了这了!”仆人见了北静王,匆匆欲跪下禀报。 第15章 自在 言情海 正文 第16章 落轿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6章 落轿 北静王一听,得知冯紫英也快马加鞭地回来了。心里急切地想知道边界结果如何,当前第一步便真的就要回府,问个究竟。 “免了!”北静王吩咐仆人起身。 贾琏立在那里,听了冯紫英回金陵一事,也目露渴盼之色,只是不敢形于表面。 北静王便回了身,淡淡对贾琏道:“冯紫英这样急切,想必一定是在那园子里,猎到了十分罕见的东西,因此迫不及待地要送给本王了!” 贾琏一听,便垂下眼睑,顺坡下驴道:“王爷说的是!冯大爷每次狩猎,有好东西,可不都巴巴地先送给王爷您瞧?” 北静王一听这话,心里一叹,便知紫英做事有些粗犷了。他不露身色地对贾琏道:“本王还真想即刻就去看看那些稀罕物,府中老太太的好意,我只能暂时拂逆了,改日再来府中探望!” “是!下官谨遵王爷吩咐!”知北静王不进府了,那么于自己倒是便宜。他可以花上一个下午的时间,在房间里把玩新得手的那柄古扇,混图个清静。 北静王在上马之际,看着立在门口的黛玉,目露怅然之色。便在马上对黛玉笑了笑,从怀中取出那枚玉笛,郑重卧了在手中。蝴蝶络子系在了玉笛的尾端,在微风中摇动拂曳,犹如金色的鸾细鸟。黛玉见了,忽然就明白北静王的心意了。虽然身份有别,男女有别,但北静王是真正将她当作朋友看待的。这样想着,她的心里不禁一暖。 她对北静王伏了一伏,目送他的身影离了荣府大街。 “表妹,且随我进府吧!”贾琏见黛玉只是看着前方街道失神,不禁咳了咳,好意提醒她。 黛玉听了,便点头问道:“琏表哥,外祖身体一向可好?”她说完了这话,便觉得有些多余。前世初到贾府,知道外祖的身体当然健朗,胃口也是极好。 贾琏不知就里,听了就道:“老祖宗好着呢!就是——因为思念敏姑妈,一夜之间头发俱白了!”黛玉一听,心内更是一酸。 贾琏见黛玉动容,也叹息道:“我生下来就没了亲娘。那几年,多亏了姑妈照拂我,怎么这短短几年,姑妈竟也不在——”贾琏是个易动情之人,说着不禁落了泪。 黛玉心里固也难过,但到底忍住了。她忽又想起父亲来,究竟在母亲临死前,父亲和她有没有解开心结呢?不过,想来也是难了。 “哎,我也是混了!亲眷来府中,我该高兴才是!”贾琏便收了泪,带着黛玉步入正门,说府内阔大,走着费力,还是要坐轿。黛玉知道贾府小姐们出行的规矩,也就照做了。 待轿子在一处垂花门前落下时,贾母屋子处便开始热闹起来。几个伶俐的婆子们,已经翘首张望地立在门口,此时见青轿落地,便就要争先恐后上前打起轿帘,扶黛玉下轿。 这时,凤姐处的一个小厮从耳房出来,匆匆走至贾琏身边,跪下就道:“二爷,奶奶说她有话要问二爷您呢!” 第16章 落轿 言情海 正文 第17章 故人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7章 故人 贾琏听了,心知凤姐找他是为何事,当下便对着小厮道:“行了,我知道了!” “二爷,奶奶说她在老太太的厢房里等您!”小厮依旧毕恭毕敬地跪着传话。 “嗯,我这就过去!”贾琏沉吟了一下,觉得妻子这样知会,大概是和鸳鸯说通了。哎!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每天只要一睁开眼睛,就是流水的银子出去。 想起鸳鸯,贾琏的心里不禁一热。他寻思着,改日得好生寻个机会,拜谢于她。 这厢黛玉便下了轿。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一见,只觉得这位林家小姐真如画中仙子一般,鲜艳夺目。丫鬟们各自都恍惚了一下,这才争着上前搀扶。 鸳鸯也拿着帕子出了来,朝着东厢房瞧了一瞧,便走到黛玉身边,行了礼笑道:“奴婢是老太太屋里的鸳鸯,见过姑小姐!” 黛玉看着她,感叹地点了点头,看着身旁围簇之人,俱是旧日的故人。 “起吧!我素日在家里,待身边跟随伺候的,只当是亲姐妹。今见了你们,也只略比我大几岁,心里更是当姐姐看待了!”黛玉一面说,一面便扶起鸳鸯诸人,令她们起身。 黛玉思怔:这些跟随外祖的丫鬟媳妇,各个都伶牙俐齿的。当初自己跟随外祖住着,一则外祖疼爱,二则年纪小,行事未免不周。虽不是本心,但也有疏忽怠慢之处,有些气量狭小的,难免不对人忿忿几句,被别有用心的人,听了去。所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待自己安顿下来后,少不得要拿出银子打点一番。 想着父亲留给自己那张一百万两的银票,黛玉计划着要好生一用。这张银票,怎么也要握在自己的手里,方是妥当。 鸳鸯见黛玉可亲,不是拿身段的千金小姐,心头疑虑打消不少,也就大大方方地站了起来。待要进屋里传话,就听见老太太中气十足的急切声音传出:“鸳鸯,怎么还不请姑娘进来?” “哎——”鸳鸯叫了一声,抬头又朝东厢房看了一眼,她估摸着:这个时候,老太太的一箱梯己,应该已经挪到链二爷的院子里了吧! “老太太,来了,林姑娘这就来了——”想起贾琏,鸳鸯的眉毛不禁一弯。再转身之时,却又换了些许惆怅之色,眼眸里也有几分不安。她振作了下精神,遂带着贾母身边的诸位大丫鬟们,扶着黛玉,往屋里去。 黛玉按捺住激动,将手握了拳,一步一步朝里走。她知道:这对她好的,对她坏的,一时都聚在这屋子里。时光回到数年之前,黛玉看着贾母屋子里熟悉的摆设,真有恍如隔世之感。呵呵,她亦是真的隔了世。 还未拜见祖母,就见邢夫人和王夫人携着李纨并府里的姐妹们,搀着贾母,簇簇的先迎了上来。贾母一见黛玉,马上就搂了在怀中安抚。 贾赦是自己的庶子,贾政是他房过继之嗣子,唯有女儿贾敏,才是自己唯一的嫡亲血脉。如今女儿已不在,贾母视黛玉只如自己的命根子。 注:明清时期,随着物价波动,一两银子大概合200元500元人民币左右。 第17章 故人 言情海 正文 第18章 氤氲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8章 氤氲 贾母既流露伤感,屋里众人也自是显悲戚之色。 李纨迎春姐妹俱拉住黛玉的手,亲热地不停和她说话。黛玉凝视着她们,自有久别重逢之感。在前一世,虽不知她们的因果,但黛玉已经预见到‘覆巢之下岂有完卵’的命运。听着她们关切的问候声,黛玉心里不禁叹息一声。今生,她势必要竭尽所能,于大厦将倾之时,挽救她们于一二。 在贾母的提醒下,黛玉拜见了邢王二位舅母。邢夫人是贾赦的继妻,看着黛玉就问:“听老祖宗说,姑娘素有不足之症?这会子可调理的好些了?” 黛玉知道邢夫人娘家家底薄弱,远不能和王夫人相比,况又没能生下一男半女。在府内,也只是依附贾赦。府中上下,也只是面儿上的尊重。因此,黛玉见了邢夫人,倒是比前世多了一份怜悯之心。 “那些都是小时候的症状了。一年一年地长,这些毛病也渐渐没了!谢大舅母关心!之前在扬州,我就曾听母亲讲过,说府内的大舅母,最是怜贫惜弱的——”黛玉深知寄人篱下不得自如的苦,因此言语间更显出对邢氏的尊重。 果然邢夫人听了,眉梢间就有些愉色,她携住黛玉的手,叹道:“难为你母亲懂我。如今你来了,我会比老祖宗还疼你!”邢夫人说完了,看了下贾母,又朝王夫人处瞄了一眼。 她虽是贾母长媳,但苦于身边无一个帮衬。继子贾琏夫妇心自不向着她,贾琏挂了个闲职,并无俸禄,如今只在王夫人处帮着处理家事,胳膊肘儿自向外拐。庶女迎春羸弱,问她十句也只回个一句。正孤苦无援之际,现今就来了一个黛玉,又正是贾母的嫡亲外孙女,邢夫人当然少不得要拉拢一番。 那厢王夫便抿着唇,静静听完了邢氏的话,又扫视了屋里一下,忽问:“怎么觉得短了一个人?好不容易林姑娘来了,究竟是谁没来?” 当下李纨等人听了,互看看几眼,都知道短的谁。只是贾母不说,她们也就不开口。 鸳鸯见状,只得跪下说道:“回太太,今儿是放月钱的日子。二奶奶放月钱去了,多半会就来!刚才还过来的!” 王夫人听了,口里也就‘唔’了一声,不再过问。 贾母便将黛玉搂在怀中,见她衣服半新不旧的,想了想,命人唤跟随黛玉的丫鬟嬷嬷进来。王嬷嬷是贾府的旧仆,家人亲眷俱在金陵。去了扬州十来年,老了又回到贾府,心里自偶是说不尽的喜欢,她在地上跪下,对着贾母就磕了几个响头。 贾母叫她起来。她看着王嬷嬷和雪雁,一老一幼的,恐照顾黛玉不周。心里寻思,得从自己身边拨几个聪慧可靠的丫鬟给她,方才放心。 一时丫鬟们奉上茶果,大家继续坐着叙家常。 王夫人揣摩出了贾母的意思,便笑道:“我看林姑娘衣衫单薄,该给姑娘裁剪几身衣裳才是!” “你说的很是!只是这些事,都是凤丫头去打点。她还不来,着实有些可恶!”贾母点了点头。 一语未了,就听见门外有人脆声笑道:“老祖宗是在怪我吗?” 第18章 氤氲 言情海 正文 第19章 收鞘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9章 收鞘 屋里的人,一听这话,愈发笑了出声。 帘栊声响,王熙凤已经走了进来。她先给贾母和邢王二夫人请了安,就立在贾母身旁,将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黛玉。 “二嫂子好!”黛玉从贾母怀里出了来,郑重行了礼。前世的自己,对她认识有失偏颇。沉塘之后,于扬州林府闭目静思,她方明白,熙凤亦是这府里为数不多关心自己的人。只不过,她的关心,更多的是出乎自己的利益。 熙凤看着黛玉,见她年龄虽小,但目光沉静,举止稳重,只如大人一般。心里虽疑,可嘴上哪里能说。 “你们姐妹们见了面,就是一家人了!”贾母见熙凤和黛玉相处和睦,面点了头微笑。 “凤儿,你林妹妹衣衫单薄,可怜见的。方才老祖宗还道,叫你安排一下,给你林妹妹裁几身衣裳呢!”王夫人喝了口茶,慢慢道。 黛玉听了,便起了座,对王夫人笑道:“外祖舅母们爱惜我,原是我的福气!不过在扬州出发动身前,我父亲已经给了我些许银两,任我打点,花自是花不完的。我的衣服甚多,只是我喜爱素雅清淡,穿着旧衣,反是自在。就不必劳烦二嫂子了!” 黛玉此言一出,王夫人就有些尴尬。熙凤知道林家富裕,料想姑丈一定给了她诸多盘缠,眼波儿不禁一动。她知道,林家几代书香仕宦门第,在扬州和苏州一带,广泛置地。这积累下的钱财,自是不少。黛玉又是未出嫁的在室女,此番动身来金陵,姑丈必然给她丰厚的银钱。 邢夫人听了,便对着王夫人道:“那么就依了姑娘的意思吧!前几日,我瞧着跟着太太的金钏丫头,穿了件黄色的衣服,缩手缩脚的。不如叫凤丫头随便取件缎子,给她裁一件,太太以为如何?” 王夫人听了,便不动声色道:“也就随凤丫头去主张了。” 熙凤素知邢王二夫人表和里不和,听了就笑道:“太太素来俭省,这跟着的丫头,自然也要越过太太去,才叫不拖了太太的后腿!我赶紧着人张罗去!” 邢夫人听了,便瞥了一眼熙凤,也不做声。 一晃众人都在贾母屋里用过了点心,方才渐次散去。一面熙凤已经将黛玉的住处打点下了,她依了贾母的意思,将她安排在贾母主卧房后的碧纱橱内。 黛玉在旁,心里便在叹:前世今生,自己又回了贾府。恍惚之间,她竟觉得自己是在梦里。 贾母午后喜欢小憩,黛玉却说自己习惯吃了东西,四处去走走。贾母就笑道:“也好!到你姐妹们或大嫂子跟前去聚聚,她们那里自是热闹!” 黛玉便道了声‘是’。可是心里却在纳罕:前世自己初进贾府,可就见到了宝玉。怎么这人都散去了,宝玉还迟迟不现? 想起贾宝玉,黛玉的心绪当然复杂万分。落塘之前,她分明能觉出:他对自己的那么一点心意。这点心意,府内知晓的人亦不少。 但重生了一回,黛玉悲哀地发现,今时今日的她,心里只将他当作哥哥般看待了。如果他持续有意,她也只能深深婉谢。世易时移,‘情’已不在。取而代之的,只是一个‘亲’字。 她想:宝玉如成了她的亲人,方才是最好的收鞘。 第19章 收鞘 言情海 正文 第20章 锦香院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0章 锦香院 贾宝玉这些天,的确不在府内。他被王夫人支使着,出门还愿去了。 那厢北静王匆匆赶回王府,却只收到冯紫呈给他的一张条,人却不见。北静王回到房内将字条点火烧了。方换过廊下一溜仆人,说道:“早春天气,你们也无事可做,不如分作两队在园子里踢球,如何?” 仆人们听了,都敢诧异兼古怪。但王爷吩咐,岂敢不从。 “且尽兴踢。无论谁输,回来我都有赏!只需热热闹闹的就成!”北静王环视了一下府邸,猜测着忠顺王府,会不会着人暗中监视。想着不能让冯紫英诸人在锦香院久等,还是要赶紧前去。 他换了一身轻裘,一个小厮也不带,从后门出了府邸,走过几条僻静小巷,就到了锦香院前。北静王于这些地方,自不常去,可以说是绝迹。看着为首的老鸨带着几名姑娘殷勤上前,心里说不出的别扭烦恼。 正翘首看着里间可有熟人,果然冯紫英就急急出了来。 “妈妈,这是我一熟人,素不来这风月之地,且不可难为了他!”冯紫英言罢,就在北静王耳边悄声道:“王爷,这里鱼龙混杂的,说话反方便!” 老鸨便无奈松了手,但眼睛还是眷眷的。心想:难得院儿里来一个如此鲜艳夺目的人物,偏还是个不吃腥的。但看着冯大爷对他小心翼翼的,言语又极恭敬,心里更是纳罕,只是不敢多问。 冯紫英将北静王迎到了二楼一处幽静之所。北静王一见,里头除了柳湘莲卫若兰外,屏风后还有一个唱曲的歌伎,北静王心知这是冯紫英打掩饰用。 久别重逢,北静王见到他二人,心里自是亲切。柳卫二人见了北静王,下意识地就要行礼。北静王赶紧按住,口道:“何必多此一举!这里谁也不知我!” 柳卫二人一听,方请北静王上座。冯紫英给北静王斟了一碗茶。柳湘莲道:“我回来时,在途中遇到了一个自称是贾府表亲的人。此人好生无趣,一路跟着我,若不是我顾忌着途中有埋伏,不想惊动了他们,早和他打斗一番了!” 卫若兰一听,便问:“你说的那人,可是个圆面大耳,也喜舞刀弄剑胡乱找人比试的?” 柳湘莲一听,点了头。 “那人,是宝玉的姨表兄。姓薛名蟠!”卫若兰想想又补充道:“此人是个纨绔公子哥儿,意志不坚的,你还是少和他接近为妙,以免误了王爷的事!” 柳湘莲一听,又点了点头。 北静王看着诸人,知他们都一心为老废太子做事。但座中人却也知,他亦在为皇上做事。众人心中知北静王的烦难,老废太子和今上,与他都是至亲。如何取舍,着实是一件痛苦之事。他们跟随北静王,就是相信他有保废太子后人的万全之策。 北静王从三人的言辞中,知老废太子一行在边界还算安稳,心里便安定了好些。一时冯紫英命歌伎云儿献曲助兴。云儿便拿起琵琶,在屏风后咿咿呀呀地唱将起来。 柳湘莲听着曲子,默了默,忽又叹道:“其实我前儿去蟠龙寺见方丈,还邂逅了一人!” “谁?”卫若兰一听蟠龙寺,神态就有些悠远。 “贾府的宝二爷!我告诉他,如今府中来了亲眷了,他直问我是谁,我也就一一告诉了!谁知他的小厮一听,反而乐了起来,直说这位亲眷,将来必是二爷的奶奶!”柳湘莲虽如此说,但语调竟带了一点惆怅。 冯紫英听了不知就里。卫若兰听了有点紧张,忙放了茶碗问:“既如此,这位贾府的女亲眷是谁?” 柳湘莲听了,便看了一眼北静王。北静王虽朗朗而坐,幽然不语,但听了柳湘莲之言,心里还是高低起伏。之前在扬州,和林如海有一番长谈,林大人的言辞之中,并无半分提到黛玉和贾宝玉婚配之事。相反,他能从林大人的言语中,听到对自己的隐隐期许。不过,贾宝玉身边的小厮都如此笃定,可见贾府对此传言已久。这真是叫他困惑了。 第20章 锦香院 言情海 正文 第21章 感应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1章 感应 “那位女眷,可是姓史?”卫若兰到底又问了一句。 柳湘莲听了便一笑,扭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好生问下王爷,便可知。” 北静王便淡淡道:“那位女眷姓林,是贾宝玉的姑表妹。”北静王便将林如海托付一事,淡淡道了出口。冯紫英听了便道:“这位林大人也好生奇怪,虽在扬州做官,可一年之中,倒有半年不在。我听人说,他的下属向来是不敢打探他的消息的。” 北静王听了,轻咳了咳,顿了顿,失意冯紫英不必往下说。 众人心领神会,皆都默然以对。唯卫若兰忽又缓缓道:“贾王史薛,这金陵四大家,不知是谁造出的舆论?那歌谣都出了,贾府自是在风口浪尖上啊!”说着,又叹息了一声。 北静王知道卫若兰的意思。王史薛三家,其实也不算是贾府最有钱的几个亲戚,之所以将他们编了进歌谣,那是因为他们这几家,都是在政治上站错了队的缘故。是以上边要给他们点警告。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这会子咱们难得一聚,不如还是畅饮一番为好!”冯紫英提议。 又过了一个时辰,大家喝得尽兴,众人方陆续离开此地,约定下次相聚之地,再议行事。柳湘莲去了姑母家中,卫若兰自回在金陵的别院。北静王由冯紫英引领,从锦香院偏门离开。 晚间时分,北静王忽接到了宫里送出的一封皇帝的长信。他立于灯下,坐于案前,打开明黄的信筏,细细品读皇上的意思。他没料到,皇帝除给他一封长信外,还送了他一本书。北静王幽幽看着案上的泛黄的书,陷入了沉思。 这本书名《太上感应篇》,是他当初送给未进宫的明妃,描摹写字用的,可直至明妃患疾去世,他被皇帝召见,才明白明妃的心思。难怪在进宫之前,她曾偷偷跑出府,到他府邸来见他,哀求他去向太后求情,收回圣命。可当时的他,还只沉浸在逝母的悲痛中,于她的请求,并未放在心间。没几日,他便得了消息,到底她还是进宫去了。 北静王想着明妃的容颜,心里就有些曾经沧海的惆怅。不过,皇帝将此书再送还于他,物归原主,到底是何意?是警戒抑或是安慰? 夜深了,得不出答案,北静王也就有几分朦胧之态。他命外间的小厮皆退下,并不留一人守夜。靠在榻上,想起明妃的容貌,他忽然觉得和黛玉有几分相似。怪道初次见林家小姐时,他就觉得说不出的熟悉之感。 不过,黛玉给他的感受和明妃是完全不同的。对于早逝的明妃,北静王只当青梅竹马的妹妹。可一想到林黛玉,北静王的唇边,还是漾出一丝微笑。 想起白天锦香院柳湘莲所言之事,虽不知真假,但心里存了疑,就想及早得悉真相,方才放心。反正过几天,贾宝玉就回来了,他想届时不如去贾府,含蓄问上一问。 第21章 感应 言情海 正文 第22章 支银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2章 支银 北静王年已二十,虽无正妻,但府内还是有几名姬妾,俱是老王妃在世时,收了给他的。对于母亲的心意,他只能谢过。 彼时夜深,那几名姬妾住在别院,也不敢来打扰于他。北静王觉着自己长时间冷落她们,也不妥当。她们都还青春年华,守着空闺也是枉度。他寻思着:等自己有日闲了,还是将她们逐一放出去,另配人家。 其实北静王也是误会了。白天柳湘莲所说,不过是宝玉小厮茗烟的混说。只因那一日,贾政呵斥宝玉读书不长进,茗烟担心主子被罚,着人去老太太屋里告状,来回之间,无意在宝玉的屋子里,偷听到贾母和贾政的一段对话。他听了上了心,心想那位林家的表小姐,如果能拴住了二爷,他们这些做仆人的,也可以不必这么疲累了。 话说彼时的贾府,正是热闹。因元春近日要回府省亲,府内上下俱是忙个不停。合府上下商量着该辟个园子,在园子里建房造屋,栽花种树,迎接贵妃归省。 贾政于这些内事,向来是不管的。这银钱的进进出出,自然都是贾琏两口子打理。这一日中午,熙凤吃了饭,阖上帘子,走到内室,捧着账本,对着贾琏就叹道:“老太太的梯己钱,也用了大半了!太太一心在府里吃斋念佛,哪里知道这没银子的苦?这会子,从哪儿再弄一二百万的银子呢?” 贾琏见她最近颜容瘦削,心疼于她,上前就道:“我让你好生歇着,你非要将活计都揽走!” “无妨!再说,你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这府内众人,皆疼宝玉,我是你的妻子,自然要为你分忧!”王熙凤转过脸去,看着他浅浅一笑。他们自小就认识,年少就做了夫妻,自然是鹣鲽情深。 “哎——如果银子实在不够,不如问林妹妹支借点?我想,她一个姑娘家,还未成年,那么多银子,放在身边,也用不着什么地去!”贾琏叫熙凤坐下,一边帮她揉背,一边就想出了这么个主意。 王熙凤一听,便笑道:“这个我也想过!但要是惊动了老太太,可就不好了!” “那咱们就悄悄地请林妹妹过来,好生和她言语。等有周转了,就还她银子!老太太那,谁都不声张就是了!” 王熙凤一听,便站了起来,又笑道:“林妹妹可不是你那鸳鸯姑娘,鸳鸯挪的是老太太的梯己,你说什么,都自是殷勤的偷送你!林妹妹的可是自己的私房钱!” 熙凤其实早有心思,她多次去贾母那探望黛玉。但她发觉,黛玉年虽小,但行事警醒。她遮遮掩掩地提出要代黛玉保管那笔银钱,可数次都被黛玉拿话搪塞了回去。这些,只是贾琏不知道罢了。 “那你说怎么办?我现在都后悔干这得力不讨好的差使了!说白了,咱们都是帮人作嫁衣。临了,再要回到老爷手里过活,只怕他都不待见了!”贾琏不免唉声叹气。 “你既能说出这番话,看来还不笨。只要你我夫妻同心,我总能想到法子!”熙凤笑吟吟地又坐下了。 “什么法子?不如现在就告诉我?”贾琏将熙凤的手握住,解了衣服,抱着欲往榻上去。 第22章 支银 言情海 正文 第23章 可卿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3章 可卿 一个时辰过后,平儿方才端着一个铜盆从里间出来倒水,再叫丫鬟进去伺候。 已是初春,午后恹恹,黛玉用过了饭,携了一个贾母赏赐于自己的丫鬟,名叫紫鹃的,往新辟的园子散步消食去。 二人一径走着,过了一处花木森森的轩榭,走过一道屏障,下了回廊,前方乍现的就是一个石洞。洞旁佳木葱茏,一带清流。黛玉引之为奇,又走几步,但见北边平坦宽豁,两边飞楼插空,雕栏玉砌,皆隐于山树花木之间。林中又有一白玉小亭,黛玉有些累,便欲过了桥,往小亭而去,倚栏坐一坐。 刚走到亭侧,就见一旁的柳树丛里,悠然转出一个佩玉的青袍少年。黛玉定眼瞧了一瞧,知道此人是年方十四的宝玉了。 她默默出了会神,方淡淡迎上前去,行了个礼,慢道:“见过宝玉表哥!” 宝玉手里握着卷书,正打算抄近路,走出园子,往东边的宁府而去。不期然就在此处见了黛玉。他看着她,停下了脚步,嘴边挂着笑。只看了她一眼,心里就觉得说不出的熟稔亲切,笑道:“想必,你就是姑妈的女儿,小名叫做黛玉的妹妹了?” 他从蟠龙寺进香回府,一直被母亲拘着在屋里抄写经书,过了三天,方将经书抄完了,这才得了空。他亦想去祖母屋里见一见姑妈的女儿,祖母已然催促几回了。但当前一步,他还是想去宁府,探视一下蓉大奶奶秦可卿。为了迎接贵妃回府,府内上下俱是喜气洋洋,唯独忽视了可卿。 到了剑拔弩张之时,宝玉料想可卿这几日定然煎熬。贾府虽和废太子有旧,但皇上施了恩,这做臣子的就要懂领情。何况,如今废太子一党已远遁边界,贾府审时度势,仅为了避祸,也少不得要将可卿丢出去了。 虽然于名分,他是长辈,可卿是他侄儿媳妇,但心里关心她的安危,于这些礼法也只能先不管了。好在,有贾蓉作陪。 于他而言,黛玉是初见,言语间自是亲切。可于黛玉而言,因知以后的他,所以心里就更怜惜彼时的他。他是这世上待她好的为数不多的人之一,而她亦是懂他的人。 仅看他的温润笑颜,黛玉就知道,前世今生,这点依旧没变。“宝玉哥哥急匆匆的,这是要往哪里去?” 黛玉看着他行走的方向,心知大概是往东院。想到此,这心里就倏忽一惊!元春省亲前几日,可不就可卿过世之日么? 前世,她只知可卿染病急骤离世,个中缘由,她不得而知。即问外祖,外祖对此也是遮掩。因此,对于可卿之死,黛玉的心里,一直存了疑惑。 前世那些自己不解的,犯疑的,愤懑的,抑郁的,她都无机会了解清楚。今生,她有了机会,终是要问上一问,寻一寻答案。 “哦,我往东府聊会天去,免得犯春困!”不知为何,虽然是初见,但宝玉见黛玉言语行动无半点扭捏,大方落落,和她叙话,倒像是认识多年的老友一般熟稔自然。 “是吗?我来了府里几日,认了些许亲眷。只是还没去宁府拜见那边的舅舅表嫂,总觉得不妥!”黛玉的言下之意,是想有个人引着去宁府。她还未成年,宝玉远未及弱冠,二人纵然相携,也没什么打紧。 宝玉听了,便低头沉思了一会。方诚挚道:“林妹妹热枕,原我也该领着你去。只是今天恐不大行,改日可好?” 第23章 可卿 言情海 正文 第24章 抚琴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4章 抚琴 今天于可卿,委实是个紧要之日。那宫里太医院的王太医得了消息,也亲提了药箱,化了妆,走小巷,雇陋车,往宁府后街而来。 携了黛玉去,着实不很妥当。因此宝玉便又道:“在家听老太太说,说妹妹你的琴艺不错,等我从东府回来了,请妹妹为我弹奏一曲,如何?” 黛玉听了,便知宝玉心内有事,只不能与她明讲罢了。她便叹道:“好!只是这抚琴,我素来喜和清风明月相对,焚香就坐!这听的人,心里更需宽雅平和!古人制下,原以琴治身,涵养性情,去其淫奢。若要抚琴,必择高斋或静室,或在林石之间,或在山巅之上,或在苍茫水涯,方能与神合灵,与道合妙。” 说到这里,黛玉又微微一道:“不过,我看宝玉哥哥你今日是做不到的了!” 贾宝玉听了,心里不免大惊。她如何猜出了自己紧张焦灼的心绪?待要细问,黛玉就在旁幽幽道:“宝玉哥哥,你若要去,就赶紧去。午后人多,只怕二舅舅醒来知道了,倒是不好了!” 宝玉心想,此言甚是。回身之间,不禁又瞧了黛玉一眼。心想:这林姑妈的女儿,倒真懂自己的心思。 临走之前,宝玉忽又多了句口:“仅听妹妹之言,就知果然是个有造诣的。我有一朋友,天下才艺无不通的,于琴操也精湛。改日,我请他来见你如何?你两个一定一见如故。” 黛玉听了,倒是好奇起来,遂问:“是么,此人是谁?” “这个么,你见了就知道!对方身份尊贵,他既还没来,我也不好先胡诌了出口!”对于北静王,贾宝玉的心里,素来是存了敬意的。 宝玉既去,这厢黛玉看着这园子的大好景致,忽然没了兴意。见这么长的时间,紫鹃还未从芭蕉树荫里出来,不禁将声音调大了,唤道:“紫鹃,在里头鬼鬼祟祟的,可好了没?” 紫鹃听了,也就从芭蕉树下钻出,小跑着到了黛玉的身边,笑道:“方我在茅厕,遇到了跟着太太的玉玔了!我们几个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因此就顺势说了会子话!” “哦,你们都说了什么?”黛玉边说,边在柳堤旁折了一只新抽开蕊的柳枝,握在手里,遥望着前方岸边,那装饰的点点竹篱茅舍,漫不经心问道。这紫鹃口中的玉玔,是金钏的妹妹,姐妹二人俱是王夫人的心腹丫鬟。 “玉玔说,过几日,太太娘家的姨太太薛家,带了一大家子人,就要往府里来住些日子呢!”紫鹃看着新开的柳枝,在黛玉的手里,竟盘活成一个小小的花篮,不禁心叹她的手巧。 “哦,既都是亲戚,当然是殷勤走动的好!”黛玉将花篮丢给紫鹃把玩,听了是王夫人的姐姐薛姨妈,不禁睥睨一笑。如此说来,宝钗定然也跟着来了?呵呵,在前世,这厢她还没有出场呢,不想今生她倒是等不及提前了。这许久不见的故人,若能及早一见,也自是好。 第24章 抚琴 言情海 正文 第25章 避祸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5章 避祸 那厢宝玉稍时去了宁府,见了贾珍和尤氏。 贾珍夫妇见了宝玉,请他在房里坐下。宝玉先问:“大伯伯这一向回府没?” 贾珍就叹:“他是个清静惯了的,如今大妹妹又封了贵妃,他更是不肯回府了。” 宝玉想了想,又低低道:“可有什么话,从观里带出?” 贾珍便冷笑道:“老太子一失势,我父亲就开始劝我了。信也写了十几封。当初让可儿进府,着实是我一人的主意。我知道,你们都俱祸,如今更是明里暗里来逼着她。大家都是一条藤上的蚂蚱,若倒霉,也是大家一起倒霉。” 这话极是忿忿,以至一旁的尤氏听了,不禁咳了几下。 宝玉一听,面色不禁一红。方讷讷道:“老太太的心里,还是关心她的。只是如今形势骤变,大家一时都难以想到两全之策。” “罢罢罢,这大妹妹在宫里,保不定向皇上说什么呢。”贾珍说完,一气喝了一碗茶。 宝玉听了,低头思怔:听贾珍之言,竟是大有怀疑元妃之意。因不知如何张口辩解,一时只尴尬坐在那里。 尤氏看出宝玉不自在,勉强笑道:“宝兄弟能来,就可见老太太的心了。大爷说话就这样,可别往心里去。” 尤氏是贾珍的填房,虽为正妻,可也做不得府中的半点主。前些日子,宁府内传出贾珍和可儿的总总不妥之处,她知道是子虚乌有,因此心内反而更疼可卿。 她知道:可儿自小在养生堂内,被老古究秦业抱回了家收养。至此贾珍就常去看望。十五岁那年,可儿进了府,明里成了贾蓉的妻子,可暗里,她和蓉儿只是感情甚笃的姐弟。蓉儿知道她的身份,并不敢碰她,亦不愿亵渎了她。 丈夫风流,但决不会想到可卿身上去。出于老太子的恩情,他是真心将她当作女儿般疼爱,正因为爱如珍宝,才令诸人生疑,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宝玉也知尤氏的意思,就顺口道:“过几日就是大伯伯的寿日,他必然还是会回府的。且不说别的,直说惜春妹子这样小——” 岂知贾珍一听,便站了起来,叹道:“宝兄弟,你是真不知我父亲的脾气!他料到阖府会去请他,已早先写了信,告知我们不必费心张罗,就当他是真的出家人好了!” 宝玉听了,心里一沉。他知道贾敬此举当然是为避祸。但他这个举动,岂非告知众人,可卿已然再无可救了呢? 一时,就听候着的小厮,在外头回道:“大爷,冯大爷过来了,还带了个看病的郎中!” 贾珍一听,不免更是惶惑。适才宝玉过来之前,那王太医才前脚刚走。王太医过来,当然不是给可儿看病,只是将从元妃那听到的话,带了几句给他们,令他们早做准备。 这个紧要关口,冯紫英又进了来,难不成他去了一趟边界,此番是过来给他捎话的? “快请。”贾珍说着,便和宝玉一齐上前,到外间将冯紫英等人请进。尤氏见了,自去了可卿房中不提。 待跟着冯紫英的那个驼背郎中,将外袍卸下,斗笠拿下,直了身子,宝玉赫然发现,这郎中竟然是北静王假扮! 第25章 避祸 言情海 正文 第26章 药方子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6章 药方子 “王爷,是您——”宝玉不敢置信,冯紫英便在旁解释:“王爷出行不便,交代完了就要走的!待会,还要进宫呢!” 贾珍见了北静王,竟是遮掩而来,心知事态已严重。他恍惚着就要上前请安,北静王止住了。 贾珍便请北静王和冯紫英坐下,亲自奉上了茶水,宝玉在旁作陪。一时房中只有四人,贾珍便大胆敞开了问:“王爷也素知我贾某是个性情明快之人,说话不喜藏着掖着的。王爷此番过来,有什么只管明说好了!” 北静王听了,便深深看了他几眼,方从怀中取出一个信筏,递给贾珍,说道:“这是老千岁托一个朋友,给本王寄来的一个药方。老千岁说,当前之事,如果紧急,就按照这方子对症下药吧。” 贾珍迟疑地接过信筏,只觉得北静王的话里有话,但又不敢深问。他知道,北静王这样做,已然是担了风险了。 “老千岁还很好。你放心。”冯紫英见贾珍神情紧张,不仅补了一句。 北静王神情郑重,想了一想,便对贾珍道:“可儿在哪里,我想和她说说话!”自打可卿知晓了自己的身份后,北静王来宁府,也常在场面上见过她几回。论血亲,老废太子是他的伯父,可儿是他的叔伯妹妹。虽然情势堪忧,但他总是想勉励她几句。 “王爷,请随我来!”贾珍知道北静王时间紧迫。若是可卿被北静王劝解开了,丢了死的意思,也是好事。 一盏茶的工夫过后,北静王从屏风后出了来,这见了可卿,他的心情反更是沉重。送走了北静王和冯紫英,尤氏捧了个盘子,方从里间出了来,说道:“王爷来了,总算她是肯吃点东西了!可怜见的!” 贾珍便将信筏拆开,取出方子,一见这遒劲的草书,就知是老太子的真迹了。贾珍叹了叹,宝玉在旁读道:“人参二钱白术二钱土炒云苓三钱熟地四钱归身——” 宝玉读完了,却更是纳闷:“这固然是个药方子,但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贾珍也是不解。 “哎,方才要是问下王爷就好了!”尤氏小声小语道。 “王爷只是传话,信件里写了什么,我估摸着他也不知!”贾珍踱着步子,在房里来回走动,唉声叹气。 “如果,猜不透这方子写了什么,直接烧了,不算打紧吧!”尤氏又多了句口。可卿虽然是金枝玉叶,但一直在府内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尤氏年少失母,小时也曾寄居亲戚各处,心里颇明白寄人篱下不得主张的痛苦。虽然可卿的苦,和自己不同,但尤氏看着她,总能想起自己小时的影子来。因此,心里很是怜悯她。 “那不成。误了老太子的事,更是不好!”贾珍连连摇头。贾珍自诩,和荣府诸人贪生怕死相较,自己还是有点骨气的。 贾珍唤进贾蓉,和宝玉猜测了半日,也猜不出方子的意思。无奈,晚间时分快到了,宝玉也就回了府。 老太太传人过来,叫他去吃晚饭。宝玉听了,也就神情恍惚地跟在一个丫头身后,自言自语,口中呢喃。 小丫头听了,心知宝玉又犯毛病了,加快了步子,也不理他。宝玉便立在一棵矮梅树下,来回徘徊,口中循环绕念着方子上的药材。 黛玉出了来,见宝玉在屋檐下站着,并不进去,只做沉思之状,便想打趣几句。她悄声走到宝玉背后,默默听了他口里的言辞,心里陡然大骇! 第26章 药方子 言情海 正文 第27章 外人于我何干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7章 外人于我何干 从宝玉绕念的话里,黛玉却听出了另层意思。 小时候,父亲闲暇了,会陪她玩这样的藏句游戏。黛玉品着这个句子,却觉出了悲音。除去那些计量,这话里藏着的,可就是那十个字:人参白术云,令熟地归身。归身,归身,这是叫谁去死么? 一霎时,宝玉回了头。见黛玉立在他身旁,目露悲戚之色。“林妹妹,你怎么了?”他上前关切问道。 “我没怎么。不过你又是怎么了?徘徊庭树下,这是要自挂东南枝么?”黛玉有意让他开心,遂用了个典故。 岂料,宝玉闻了她的话,却不禁又想起前两句。‘府吏闻此事,心知长别离——’宝玉联想起可卿,更是慨叹起来。凶多吉少,只怕她是真的要和众人长别了。 “咱们进去吧!”宝玉避过她的话不答,只低头一叹,爱惜地携着她,往屋子里走。宝玉想:这是林姑妈的女儿,老太太心坎之人,自己是她的哥哥,她来了府里,无论怎样,都要周全相待。 贾母无事,只和他二人用饭。今见了他二人亲密同来,心里自是欢喜。用罢了饭,贾母支开了宝玉,将她搂在怀里道:“过几日,我去宫里请安。太后让我带个人,我就单带你去。” 黛玉听了,便道:“祖母爱惜我,是我的福分。可祖母若只带着我,府内其他姐妹们知道了,会如何想?!纵然她们无碍,但府内人多嘴杂,老祖宗这样,可是将我推了浪尖去!” 贾母听黛玉这话,先一惊,后便一喜。这孩子虽年幼,但心智成熟。起先她还担忧,现在却是安心了不少。 “呵呵——你这孩子!这次进宫,是太后传话。太后认识你娘,听说你在我身边,也想见见你!”贾母这样解释。她曾是老太上皇的乳母,和太后素来有旧。太后召见她,其实是为了府里可卿的缘故。只是这些话,她当然不便和黛玉说。但是,这趟宫是非进不可的。于元春那里,反倒是顺势走动了。贾母坚持,黛玉只得答应。 一时,熙凤过来,请示贾母。说一来二去的,天也渐次热了,林妹妹住在碧纱橱里并不妥当,还是另寻别处的好。贾母知道熙凤过来,并不是为这件事,而是另有他事。这些话,只是顺口的人情,听了就道:“到了明年春天,再收拾房屋不迟。” 贾母考虑:到了明年,这园子里,所有的花木都已经蓊蓊郁郁。届时,让她随着其他姐妹们,都一起搬进园子去住。 黛玉见熙凤欲言又止的,知她必有事情,因此找了个借口,说要看会书,自去了房里。 这厢贾母见黛玉走了,便散退众丫鬟,连鸳鸯也不留。坐在卧榻旁,就沉着脸道:“凤丫头,过犹不及。你姑姑不在了,她所有的私房钱如今只在我身边。你可知,这府里营造的园子,说到底都使的林家的钱!”言下之意,已经知道熙凤为了银子,去烦难黛玉一事。 熙凤听了,心里一惊。她亦不打算瞒了,忙跪下道:“老祖宗是明白人。只是宫里其他外眷们都大肆造园,咱家可更不能落后啊!这好不容易才——” 贾母明白她的意思,叹息了一声,说道:“起来吧!我知道你已尽其所能了!只是,平时言语警醒点,你的行径代表我,对黛玉尊重了,这府里其他人才能不小看了她!” “是!”熙凤低了头道:“老祖宗知道,我素来也是站在林妹妹这边的!” 贾母点头一叹,说道:“下去吧!钱不够了,只管明白来回我,不用做那些勾当!等立了秋,各处田庄也就有银子了!” 熙凤听了,蹙着眉,还想说什么。但贾母乏累了,只是叫她退下。熙凤只无奈出去。 这厢黛玉对此事,是一无所知。天黑了,她便躺在榻上看书,不期然宝玉就掀开帘子进了来,手里拿着帖子,对她笑道:“好了,高人来了!” “这是何意?”黛玉放下书,不明白他这话。 “可记得中午我说的,那个全才之人?明儿他要来府里看我,你想不想见?”宝玉捉黠一笑。 黛玉听了,反叹道:“我为何要见?我乃深闺弱女,外人于我何干?” 第27章 外人于我何干 言情海 正文 第28章 我本无心,君且随意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8章 我本无心,君且随意 黛玉知道:重活一世,于舆论上,自是要完美无缺。 “你当真不想见?”宝玉还兀自不信。 “嗯。”黛玉站了起来。她想委婉提醒宝玉:以后若是要来,但请先去通报下紫鹃。想起前世,她不想让王夫人多心。 “此人在我看来,只怕当世无双。不见,你可就错过了!”见黛玉不为所动,宝玉便一脸惋惜的样子。“男女有别,我虽未成年,还是能避就避的好。”黛玉温言而对。 “我是真有心让你一听。这样,明日他来我书房,待调琴时,你且在屏风后听着!怎样?”宝玉想了个折衷之法。 “也罢。”今生和宝玉的感情,总算回到亲情的正途,他的好意,黛玉也不想拂逆了。只问其声,不见其人,也无大碍。 一时宝玉离开碧纱橱。黛玉将书阖在脸上,从遮着的纱窗内,隐隐透进几许杏花的香气。花瓣吹了落在廊下,并不发一点声响。 小楼一夜听春雨,明朝深巷卖杏花。黛玉忽想起这句诗来。只是初春时节,金陵城内少雨,这雨下得迟,花也就开得寥落。 一霎时,她的思绪忽然缱绻起来。雪雁进来焚香递茶,紫鹃过来整理书架,黛玉也不语。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幽幽想着心事。宝玉说那个来客,当世无双。可与她的心里,却只认定北静王乃当世之完人。算来,这进了贾府,已有近月未见他了。 从他的只言片语里,她知道他尚在金陵。只是未得缘由,她一介女流,无法见他。 翌日晌午,北静王果然来贾府找宝玉。宝玉尚未成年,只是一富贵公子,但不妨碍北静王对他的喜欢。于贾府诸人打交道,和宝玉叙话最为轻松。 黛玉去了宝玉书房,还未进里,就听见里头一阵说话声传来。她掀开帘子,却发现探春也在。黛玉一愣,探春便笑道:“我知今日宝哥哥要请一位贵客过来奏琴,这样难得的机会,我怎好不来?”黛玉心里疑惑,难道这些话,宝玉也告诉了她? 黛玉素来是知道探春的心机的。她是庶出,生母卑微,一向忌讳人揭她的出身。和同母的贾环相比,她只是和宝玉走得殷勤。平日里,寻了机会,只是一味巴结王夫人。无奈王夫人身边不缺奉迎之人,因憎恶赵姨娘,一向待探春也只淡淡的。 探春有多愤懑,黛玉无从知晓。但在前世,从探春的书信和诗词里可看出,因她女流之故,无法建文笔功名,只想寻门好的亲事,从此离了贾家,扬眉吐气。 “林姐姐也是来听琴的?”昨日探春给宝玉送自己亲做的鞋袜,从宝玉小厮处得了这个消息,就央求宝玉也让她听一听。 宝玉想了一想,也就同意了。只是又吩咐她坐在帘后,学着黛玉的样儿,一丝声儿也不许发出。 探春为见北静王,自是都一一答应。她已经打听到,北静王如今双十年华,还未有正妻。探春年纪比黛玉还小,但心里已开始觊觎。现在探春见了黛玉,自是明知故问。 “是!我原想不来的。无奈宝哥哥不让。我想,听了也就听了吧!无非一首曲子而已!”黛玉淡淡笑道。 探春一听,估摸着黛玉还不知这奏琴的人是谁,因此就笑道:“林姐姐,这弹琴的人,不是别人,却是个王爷!瞧你说得云淡风轻的!”黛玉进府,于探春看来,更是夺了她的光彩。对于贾母对黛玉的爱护,她很是嫉妒。 “王爷?那是谁?”黛玉也一怔。 正沉思间,那厢书房里已经传来宝玉的恳切声音:“王爷,请随便座!” “好!我自随意!”一道清润轻柔的声音幽然启口。听得黛玉的心更是一动! 第28章 我本无心,君且随意 言情海 正文 第29章 低敛了眉间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9章 低敛了眉间 那厢北静王便落了座,对宝玉温言:“想听何曲?” “且等我去取琴!”宝玉知道围屏后有黛玉,因此这话里就更透着郑重。 北静王便微微颔首。他的身后,便是一展海棠春睡雕花屏风。黛玉自在屏风后,听了北静王的声音,心里固然激动。不曾想宝玉请来的人,竟是他!心里挂牵的人,只在自己徒步之遥,但一屏之隔,还是不能得见。 一时,宝玉的丫鬟茜雪奉茶上来。北静王喝了口枫露茶,边等着宝玉将他得意的那尾焦尾古琴,捧了进来。 这行动的翕合之间,他便闻到了隐隐的香气。这香,不是屋子里的熏香,也非花木浸润的香味,似是人体的幽香。沉思了一下,北静王的唇边,忽然就泛出一丝笑容。 他轻轻站起身,淡淡扫了屏风一眼。看出里间有两个模糊的身影,心中一个便是黛玉了。 宝玉抱了琴来,取开裹着的锦布,将琴小心放于案几。北静王便伸手抚了一下琴弦,一阵清冽如诉的琴音,便缓缓流泻开来。 屏风后的探春听了,激动站起,目光潋滟。黛玉看了她一眼,更是低敛了眉间。 北静王坐在案几旁,对着宝玉道:“今儿我奏的,可是我的自创!”说着,他幽幽地看了一眼屏风。 “哦?王爷编的曲子?叫个什么名儿?”宝玉知道黛玉于音律的造诣极高,只听一曲,就能记诵于胸,写下谱子。因此,他希望黛玉听来,能复记下来。 北静王便微微一笑,道:“曲名叫《离》。” “离?”宝玉蹙了眉,在案几下首坐下。 北静王不语,伸出双手,开始拨动琴弦。仅起了个低沉的商音,黛玉听了就讶然不已。北静王奏的,不就是那夜在仪征松林里的笛韵么? 此曲若用笛奏,音调就难免惆怅抑郁。可用这千年古琴弹指,黛玉却觉出其中的欢畅和快意。琴为心声,莫非北静王知道她亦在这里么? 这样一想,她不禁站了起身。探春见此,低声就道:“林姐姐,你这是要出去?” “不。只是坐得乏了!”黛玉也压低了嗓子。她知道探春聪明,只要一有端倪,就会给她瞧了去。重生一回,她告诫自己:今世遇任何事,都要十拿九稳,方是妥当。 琴音袅袅然然,屏风后二女的谈话,书房里奏琴的和听琴的,皆未听见。 一曲未了,忽听书房外人声喧哗。茗烟踉跄地走了进来,掀了帘子就跪下。清冽的琴声戛然而止。 宝玉见茗烟大不敬,不禁有些生气。“怎么了?” “二爷,不好了!东府的蓉大奶奶没了!”茗烟从李贵处得了消息,便赶紧溜着回来报告宝玉。 “啊?”宝玉一听,心中大讶,回望了北静王一眼。水溶听了也大震,抚琴的手一颤。他离开案几,来至窗边,遥看了东府一眼,目光是说不尽的悲戚黯然。 屏风后的黛玉和探春一听,心里也不信:可卿竟然死了?因为太过惊惶,二人都忘了礼法,齐齐从屏风后出了来,对着宝玉就道:“此事竟是真的?” 第29章 低敛了眉间 言情海 正文 第30章 埋进花土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0章 埋进花土 北静王忍住悲伤,他握紧了拳,看着一月未见的黛玉,温言:“林姑娘,进了府了,一切都还好吧!”虽然心中愤懑,但对着黛玉,北静王还是保持了温润有礼的态度。 他这一席话,恰是提醒了宝玉。他命茗烟退下,对着黛玉探春道:“这位就是北静王爷了!” 探春凑前,将身子伏了伏,对着北静王恭敬道:“探春见过王爷!”她说出自己的名字,着意使他记住。 水溶听了,只罢了罢手,示意她二人站起。言罢,又瞧着黛玉道:“一月未见,林姑娘又长了个子了!” 见北静王举手投足间,只透着对黛玉的关切,这真的令探春心里生疑。宝玉见探春面露惑色,便解释道:“林妹妹从扬州到金陵,一路乃是王爷护送,他二人可算是故人!” 探春听了,便垂了头,思虑这些话的涵义。宝玉便叹道:“此时非叙话时机。你们还是去老太太那吧!我想,这个时候,大概阖府都知道蓉大奶奶没了!” 黛玉听了,联想起宝玉绕念的药方,忽然如醍醐灌顶!归身归身,就是命可卿去死么? 她颤抖地握住探春的手,一齐出了宝玉的屋子。二人走在前往贾母的甬路上,听着人声嘈杂,各自无语。 北静王仍留在宝玉的书房里,久坐不语。宝玉书房前的前廊子下,有几株新栽的石榴。丫鬟们正来来回回地给石榴浇花。北静王便叹道:“可卿没了,元妃也可放心回府了,这自是烈火浇油之势!” 宝玉听了,便低了头,挥了下泪,沉重道:“我知道,她这都是为了阖府的缘故!” “也不尽然。没了可儿,老太子反倒也无后顾之忧了!想必可儿是见了那书信,生了死意的!”想起林如海送来的信函,北静王只后悔没有私自拆开一看,因此现在更是跌足长叹。政治斗争向来惭愧,只是以一弱女子之死,来缓解两方的争执,还是未免令人唏嘘。 “可儿毕竟是皇室之人。如今远去,想必皇上一定不会薄待了她的。我这就进宫去!”北静王理了理思绪,终向宝玉告别。 有一日,贾母告知了黛玉真相。她方知可卿是自缢在了天香楼。贾母嘱咐她:无论怎地,都只当是可卿生病死了。且不许再多想。 可卿一死,贾母便匆忙命人将天香楼里的所有香料都埋进了花土。天香楼是可卿初进东府,贾珍额外给她建的屋子。自打可卿进了天香楼后,知她爱香,贾母便一年四季地往天香楼送香去。可卿卧榻旁的香炉,从不断香。 贾母这个举动,更是令黛玉疑惑。但不管怎样,可卿还是死了。且不管她是被逼自杀,还是中毒而死,她到底是死了。这于贾府,自是说不出的干净。 立在碧纱橱后的假山一角,遥望东府出殡的人络绎不绝,遮盖了整条街道,黛玉的心里,更是充满了叹息。 “林姐姐,站着可要小心!那假山的土,极易松动的!”她的身后,忽有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 第30章 埋进花土 言情海 正文 第31章 生死荣哀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1章 生死荣哀 黛玉一怔,回身看时,见是年幼的惜春。她朝她一笑,从假山上下来,问她道:“你怎么不在东府里?帮着珍大嫂子料理料理,也是好的!” 惜春年纪虽幼,但性格冷僻,府中的姐妹,就数她不爱人言。这厢她听了黛玉的话,就冷冷一笑道:“她们忙她们的,我自清静我自己的!横竖有琏二嫂子在呢!我何苦掺和去?再说,我可不想让人看见我的短!” 黛玉听了,便摇了摇头,感叹道:“你是珍大哥的嫡亲妹子,横竖随意你怎样,别人哪敢说你个不字!” 惜春听了,苦笑了下,叹道:“林姐姐,虽然你进府不久,但我以为你是懂我的。岂料,你和她们是一样的俗!罢了,我且去和兰儿玩会去!”说着,就一径走了。 惜春口中的兰儿,是去世的王夫人的长子贾珠的独子贾兰。虽然名为姑侄,但他二人年纪相左,有时也颇能玩到一块去。 惜春是贾敬晚年的独生女,生下来母亲就去世了。贾敬俱祸,常年躲在道观。于她,自是不闻不问。小时,惜春跟着奶妈嬷嬷,稍大些后,就跟着贾珍和尤氏过活。贾母见她可怜,便自作主张将她要了来自己身边抚养。即便在贾母身边,惜春也不怎么言语,有天没日的,便躲在房里画画,贾母也不管,任随了她逍遥去。 黛玉看着惜春的背影,从她话里,分明可听出对己的关心。她想:自己无事时,该多多去惜春处陪陪她。 可卿罕死,贾母虽下令各处紧闭口风。无奈贾府上下人多,一时亲近的亲眷们,还是知道了可卿的死因。 贾珍在宁府,虽然难掩悲痛,但心里却是心满意足。昨儿晚上,贾母叫了贾珍过了来,和他在房内闲话了一回。贾母告诉贾珍,这次出殡的费用,皆从她的账房走,并不动用东府半个。且元妃闻听可卿染疾去世,也赏赐了好些银子送与贾母,凭她收治。贾珍听了,只是点头称是。 既有贵妃的银子,贾珍便欲竭尽全力,将丧事置办隆重。到了首七第四日,忽闻宫里的大太监戴权,坐了大桥,打伞鸣锣地到了贾府。贾珍不知何事,吓得忙差人告知贾母。 贾母固也疑惑,但思虑元春已交了投名状,现正得宠,戴权所来,应无祸事。思罢,便携了黛玉,坐了车,往宁府亲会戴权。 果然戴权只是来吊唁的。贾母放了心,请戴权来逗蜂轩,亲自款待他,并细细问宫中诸事。戴权收了贾母的一千两银子,也就正经道:“不瞒老太君,虽然宫里妃子才人多,但皇上也是眷顾娘娘的。只是,娘娘在皇上身边,也有一年半载的了。如今,这后进宫的贵人各自都有喜了,可咱们娘娘却还是膝下荒芜。老太君是知道的,要在这后宫里站稳了脚跟,没个子嗣可是不行啊!” 贾母听了,也就叹息道:“老内相掌管敬事房,于这上可要好好帮于帮于啊!银子不是问题!”贾母说着,唤熙凤进来,又添了五百两银子。 戴权一一大方收下,笑道:“我的为人处事,想必老太君是知道的!放心,咱家保管明年榴花开时,娘娘能怀上龙裔!” 贾母听了,方面露些许喜色,说道:“我操心者,无非就是这些!贵妃好了,家里也就都妥当了!” 这日却是忙碌,待送了戴权,那厢又有喝道之声,原是忠靖侯史鼎携了夫人来了。因是母族,贾政等人自是忙接大厅迎候。 如此亲朋好友,你来我去,也不能尽数。只这七七四十九日,宁国府的大街上,白漫漫是人来人往,浩浩荡荡。 第31章 生死荣哀 言情海 正文 第32章 夜不能寐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2章 夜不能寐 可卿安葬之后,黛玉发现,外祖的容貌渐次有些衰老。 其实,初见外祖时,她已然六十几的高龄了。但因为生活优裕,加上善于保养,外祖看上去也不过五十出头。 但那一日黛玉从碧纱橱里出来,给外祖请安,却发现歪坐在榻上的外祖,竟是颜容枯槁、满头白发。她心知外祖的心,必是不安的。 一日夜里,熙凤过了来,贾母在灯下细细和她说话,商量着要去清虚观打醮一事。 熙凤听了,便道:“这天虽暖了,但还不是那样热。林妹妹有些嗽疾,还是等她大安了吧!” “我也这么想。只是昨儿宫里贵妃传出话来,说近日夜不能寐,想出宫去做些佛法。我思虑着,她行动不自如,这样的事情,不如咱们就替她做了吧,以免圣忧。” 听贾母如此说,熙凤便笑道:“那就听老祖宗的!我且去细细安排!” 正要走出屋子,贾母忽又唤住她:“等等——”同时,亦命鸳鸯琥珀等人退下。 熙凤见此举,便知贾母要和她说梯己话了。因回身笑道:“老祖宗还有何吩咐?” “我听人说,近日你薛姨妈带着家眷要过来,可是不是?”贾母说着,便将身子坐直。熙凤赶紧上前去,将一个松花靠枕放在她身后靠着。 “是有这回事!不过,姨妈对太太说了,既来金陵,也只是在外边赁房住着——”熙凤低了头回道。 “合着你们都瞒着我呢!既是亲戚,在外头住着怎像话?不如还是请进家里。咱家虽然不比从前,但还是有一些空屋子。你赶紧去收拾收拾,什么时候来了,告诉我一声!”贾母闭着眼睛,缓缓道。 “是!那我这就给太太传话去!”王夫人和薛姨妈俱是熙凤的娘家姑妈,来往的自是密切。熙凤是贾赦的儿媳,又是婶子王夫人的娘家侄女。这双重身份,在涉及到贾母和王夫人的利益时,常令她左右为难。 不过,见老太太对自己有些不满,这才令熙凤不得不下决心道:“老祖宗您还不知我,我横竖是这屋子里的人!” 贾母听了,便又睁开了眼睛,却是答非所言道:“我猜,一定是你婶子写信给你姨妈的!且你姨妈来了,不带她那宝贝儿子,也必带了她的宝贝女儿宝钗来,可是不是?” 见贾母都悉知洞明,熙凤也不隐瞒了,听了就微微一笑,方回道:“老祖宗英明,的确是太太的主意!但如今大妹妹进了宫,太太身边也寥落,一时想起自家姐妹叙话也是有的!” 贾母听了这话,便看了熙凤一眼:“凤儿,我喜欢你的利落,却也讨厌你的圆融!看来,你婶子是等不及了!行了,你下去吧!”贾母说着,又微微闭上了眼睛,唤鸳鸯和琥珀进来捶腿。 虽然她上了年纪,春秋渐盛,但为了庇佑黛玉直至她出嫁,贾母横竖也要将要好身子。待去了清虚观,丢了这心结,她便要提起精神,给黛玉一个妥当的安排。 熙凤便一路往王夫人的荣禧堂,一面思怔着贾母的话,同时也为自己盘算。她是知道老祖宗的意思的。不过对于黛玉和宝钗,她是倾向于黛玉的。宝钗是自己的姨表妹,少有城府,当年她就笑话宝钗行事,活脱脱一个小王夫人。若是宝钗如愿成了王夫人的儿媳,那时岂能有自己的地位? 可黛玉不同,自打黛玉进府,她就一直暗中打量,揣摩她的为人。黛玉不同宝钗,是个性情中人,也无甚野心,每天只是写字看书弹琴,伤春悲秋的乐在其中。若黛玉有日嫁了宝玉,也定不喜理会府中杂事。到时府中内权,还在自己手中。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熙凤沉吟着往王夫人屋里走去。 第32章 夜不能寐 言情海 正文 第33章 金玉之言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3章 金玉之言 于薛家,贾母其实一向瞧不大眼。 士农工商,在贾母看来,即便薛家祖上是皇商,那也沾了一个商字。论门第,哪里有林家清贵?她们要来,那就来罢。不过,想觊觎宝玉,那可是半点不行。 王夫人知贾母不看重薛家,虽心里忿忿,但面上却颇有点无可奈何。她自诩守拙,平常行事总不让贾母猜测半分。自己庶出的妹妹一家来了,贾母并不出来接待,只是遣鸳鸯过去回话。 鸳鸯到了王夫人处,见她们正治席,她便给薛姨妈行了礼,就笑对王夫人道:“老太太说了,府里东北角上,有一座多年冷落的梨香院,从前是府内一个姨娘住着的。反正空白也闲着,打扫了,就请姨太太和哥儿姐儿住下吧!” 王夫人一听鸳鸯这话,脸立即撂下来,沉吟了一下,方勉强笑道:“我知道了!”鸳鸯交待了话儿,自去不提。 对于王夫人的姊妹,贾政也一如既往地冷淡。王夫人亲请了他去喝酒,贾政也推脱不去。只说按老太太的安排办,王夫人亦无可奈何。 稍时薛蟠由贾琏引领着,到贾政的书房来见贾政,贾政见几年不见薛蟠,他还是一副纨绔公子的样子,心里倒还担心他将宝玉贾兰等带坏了。因此对薛蟠道:“你是个成年的男人。于他们姐妹住着自不便宜,不如还是外头单住着好了!”言下之意,竟有撵他之意。 薛蟠虽愚,但也不笨。听了姨父这话有嫌弃之意,当下就抢过话头,莽撞道:“我薛家多年的皇商,在金陵各处也自有房舍。妈妈和妹妹住着就好了,我朋友多,原就觉得不太方便。如此甚好。”说着,也不理贾琏,回了贾政,一径走了。他心里愤懑,觉得贾政轻辱了他。 既然薛姨妈宝钗来了,贾母思虑着总不能不见她,到底还是亲眷。虽未见宝钗其人,但贾母已从熙凤处,悉知了宝钗的性格。 一日午后,黛玉春睡醒来,洗了脸,就欲去贾母屋子里请安。还未掀帘进去,就听见里头有人低低的说话。黛玉听了一怔,近日她嗽疾未好,虽闻知薛姨妈一行,已经进了贾家。但贾母爱惜她,只不让她随着迎春等去见面。 听着屋子里宝钗等的声音,黛玉还是一阵恍惚。这母女两个,惯会做人。她已听紫鹃说,她们这一进贾府,里里外外地可是送了不少东西给李纨迎春等人。 对此,她只轻轻一笑。紫鹃就道:“不过,无论薛家姑娘送多金贵的东西,左不过还是各处的风土,其实在金陵就能买着。只是瞧她那样上心,姑娘们不点破罢了!哪里抵得上姑娘您送的那些文物古董儿贵重呢?” 黛玉正在对镜篦头,听了紫鹃这话就笑:“你这丫头,倒是惯会说好听的话哄我!” “姑娘,哪里是哄!我又未见到她,这些还不是从府里下人处传来的!”紫鹃替她收拾了案几,过来给她篦头。 她瞧着镜中的黛玉,雪肤花貌,便幽幽一叹:“姑娘好容貌,真不知这以后是谁娶了姑娘去呢!” 黛玉素知紫鹃待自己的情,听了这话,不禁握了她的手,叹道:“好丫头。这一世横竖我也要给你个良人佳婿,保你一世无忧!” 紫鹃一听,不禁羞红了脸,她给黛玉的云鬓上插了一支步摇,笑道:“哎呀,姑娘你才多大呢,竟说出这些话来,可是羞死人了!”说着,就叫雪雁过来给黛玉洗脸。 想起前世的明枪暗箭,黛玉只将锦帕掩住了胸口,立在帘外,只不进去。 贾母和薛姨妈等在里间说话,不知黛玉前来。那厢鸳鸯立在屋子外伺候,发现水晶帘影晃动,掀帘一瞧,见是黛玉。 鸳鸯就出了来,低低笑道:“姑娘来了。老太太正和薛家母女说话呢!说什么金的玉的,反正听了怪无趣的!”说着,鸳鸯就打了个呵欠。 “是吗?那我就不进去了!”黛玉亦笑。她敬佩鸳鸯,前世鸳鸯不从贾赦的淫威,不惜削发为尼。今世,黛玉希望鸳鸯能得一个好的归宿。 “姑娘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呢?”鸳鸯倒好奇起来,说着就要拉过她的手,带往贾母处去了。 “不了。真不去!”黛玉叹道。想着薛姨妈的险恶用心,黛玉还是摇了摇头。莽然见了,她难免心里激动,口出意外之言,惹人心疑。这里无人知晓,她亦然是死了重生的人。 鸳鸯见黛玉迟疑,便有心告诉她:“林姑娘,姨太太和薛姑娘已经进了府里有几天了,你可曾听说过什么?” 鸳鸯见宝玉和黛玉走动亲近,心里就先入为主地下了断言。 “听说过什么?”黛玉不禁一问。 “还能有什么?金玉之论!”鸳鸯是跟随贾母多年的人,虽年纪不大,但在贾母熏陶下,颇懂人情事故。“这薛家母女一进府,就抛出一个什么金玉之言,可是让人笑话!哪里有这样急的?真当咱们家都是傻子呢!” 黛玉听了这话,不禁又一笑。呵呵——这薛家母女进金陵的理由,本说是为了进宫去待选的。只是误了时机,无奈在贾家住下。 黛玉从紫鹃处听了这话,就不禁想笑的。就凭薛家的皇商身份,纵进了宫,也不过沦为公主郡主的陪读。说到底,还是个宫女而已。可若她去待选,仅凭着自己父亲一品官员的身份,就入了秀女的资格。身份谁贵谁重,贾府中的人,自是能一目了然。 第33章 金玉之言 言情海 正文 第34章 芍药花下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4章 芍药花下 一入宫门深似海。黛玉的心里,从没有想过这些。这些日子,她盘桓在碧纱橱,不挪半步,只是想着今世的自己,该何去何从。是走出一方崭新天地,还是寻觅一个锦绣良人,于纷扰俗世,厮守终生,相伴到老? “姑娘你笑什么?听了这样的言论,难道不该生气么?”鸳鸯倒不解了,她是老太太的人,自然也就是林姑娘的人。不过,看黛玉如此淡定,鸳鸯便知此事她是知晓的。因此,心里好了奇,更想听黛玉如何作答。 “金玉之言,自由她起。我看,日后还要由她灭。始作俑者,岂无后乎?善哉善哉!”黛玉说完了,念了句偈语,果真就要离了这里。 那厢鸳鸯听了,便在她后头笑道:“林姑娘,你知我识字不多。说这些高深的话,是在欺负我么?” “鸳鸯姐姐,我谢你待我的好。不过,凭她金玉不金玉的,我自过我的日子!”说着,转身一笑,又朝着花丛中去也。 见黛玉真走了,鸳鸯更是弄不懂她了。这个林姑娘啊,老太太心坎上的人,一肚子文章,年纪虽幼,但说起话来,竟是没一个懂她的!想想,不禁摇头一叹。 这廊下的鹦鹉,听了黛玉的话,竟然也像模像样地学起舌来。鸳鸯一听,不禁笑了起来,忽想起:早上老太太不是交待过的,这只鹦鹉要送到林姑娘屋里去的?怎地她刚才来了,自己反忘了? 这样想着,她便将笼子卸下,提着笼子,就要跟随黛玉的脚步。刚拐到前方一个芍药丛中,就见贾琏拿着账本,匆匆而行,似要到太太那里去。 二人一时互见了,便都住了脚,立在芍药花下。贾琏见了她,便握着账本行礼道:“上次之事,还未好生谢谢姑娘呢!” 鸳鸯见他这话说的固也真诚,便低头道:“下不为例。老太太已经知道了,只是未烦难我!以后,我也帮不了你们了!” 鸳鸯是家生的奴婢,父亲和哥嫂被贾赦遣着去了别处看房,呆在府中的就鸳鸯一人。算来,她自幼就和贾琏熟悉。只不过,他为主,她是奴。 贾琏一听这话,不知如何作答,只是看着鸳鸯。鸳鸯见了,便悄望了一下四处,沉吟道:“你要谢我,怎么谢我?” 贾琏听了,心思激荡。想着从小和鸳鸯固有的情谊,不禁叹道:“从前,我素知姑娘是个心气高的。因此,老爷问了,我也不敢开口。只是见姑娘年岁日长,我心里也寻思,姑娘究竟要找什么样的?不想这时日就拖了下来!” 贾府的规矩,府内的公子圆房时,都要放几个屋里人伺候的。鸳鸯本是首选,只是贾母思前想后,就是不将鸳鸯指了他。对此,他也深以为憾。和熙凤成亲后,她听说了此事,也常拿来取笑贾琏一番。 鸳鸯便叹:“你既知我的心,想必该知道怎么做。我只比你小一岁,这府里比我小的,孩子都会叫娘了!”言下之意,竟是对贾琏充满了哀怨。 贾琏一听,便又叹了气:“咱们也别费心思猜测了。你既愿意,我这就先去回你二奶奶。”熙凤知贾琏和鸳鸯有旧,但钦佩鸳鸯为人,因此于此事倒是大度。只是平儿得知了,心里还有些疙瘩。 想起鸳鸯昔日的好处,此刻贾琏看着她低头垂脸的,只恨不得将她搂在怀里,安抚一番。 鸳鸯听了,思怔了下,方苦笑道:“我是家生子。这件事,还要听老太太的意思,不过对你一说。” 贾琏听了,也就明白了。他作了个揖,深深道:“我先去了。你放心,我自不会让你失望。” 这厢贾琏又往前去了。那厢鸳鸯提着个鸟笼子,立在芍药花下,自是看了他许久。她不知,刚才自己和贾琏所言,都一一地被跟随宝钗的丫头,叫作莺儿的听了去。 第34章 芍药花下 言情海 正文 第35章 麝香珠串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5章 麝香珠串 时日渐热,莺儿本是来给宝钗送帕子的。只是见府内各处莺飞蝶舞的,来了兴致,就越逛越慢了。不想,竟在这花圃里,偷听了他们谈话。 莺儿初进贾府,不知就里,只当这话十分纳罕。待薛姨妈和宝钗从贾母处回来,至晚间时分,方告诉了宝钗。宝钗就笑她:“你这丫头,什么不当心,偏在这事上当心!” 莺儿便道:“我当心么?不过随意听来!倒是姑娘你,不也日日当心着宝玉脖子上系着的那块玉!”此言一出,中了宝钗的心事。她便放下了手中的女红,一本正经地对莺儿道:“你是我的丫头,若要说,也只有说主子的好处。主子若没了脸,做丫头的就有多长脸?”莺儿放下了剪刀,不解宝钗这话时何意。 宝钗就警戒她道:“以后这些金啊玉啊的,你就在屋里当玩话说,切不可出去胡说一个字,累了我的清誉!” 莺儿一听,心里要笑,笑主子口是心非。但见主子动了气,在灯光下红唇白肤的,耳下两个穗子愈发动人。因此就笑道:“是,我的小姐!我懂你的心思!” 主仆二人又做了些伙计,莺儿方打发她歇息。夜里,宝钗躺在榻上,却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白天,她随母亲和姨妈见了贾母。果然不出她所料,这个老太太慈眉善目的,但却是个人精。 她自诩说话也滴水不漏的,可那些奉迎之言,还是被贾母挡了回去。贾母端坐在榻上,淡淡看着她,三言两语间,就觉出了这个孩子的不诚实。 她素来喜欢天真烂漫的女孩子,次之便是聪明伶俐的,再之就是老实温顺的。可对于刚十五岁的宝钗,口里说出的尽是世故之言,心里只觉得说不出的着恼。 这样城府的女孩子,说什么贾母也不让宝玉沾上她半点,凭她口中说的有多好。 既然她那看起来笨嘴笨舌的媳妇会造势,她这活了大半辈子的人精,难道就落下了?当下,在薛姨妈母女走后,贾母便着人叫宝玉进来,叫他修书一封给内侄媳妇史鼎夫人,说近日想湘云了,度她在家亦是无聊,不如就送了来府里,陪她住上几天。 湘云得了信,自是欢喜异常。她自幼父母俱亡,都是依托叔父婶母长大。史鼎夫人无其他爱好,若在家无事,便是携着湘云去附近蟠龙寺上香。湘云虽爱热闹,但去多了梵音咒语的佛院重地,也渐弄的兴致全无。 史鼎夫人见她举动一向专由,在她临行上轿前警告:“你虽没了父母,但也是官宦家的小姐!切不可在那里嬉戏胡闹的!一来二去的,你也有些大了,过一二年,我也该给你寻个亲事了!” 湘云听了,自是一声儿不言语。她的心里,是有些惧怕婶母的。看着湘云的轿子出了门,史鼎夫人方回到廊下。其实,她的心里,已有了一个中意之人。上次去蟠龙寺还愿,突遇一伙贼人闯寺,青天白日的,竟有强梁入院,着实令她惊惧。亏得威武将军之子也在寺中,三言两语的,竟然解了围。强盗散去后,自此史鼎夫人便对这位卫公子记忆颇深。 她想:等老爷从任上回了,便托人去打听卫家公子的底细。平时她对湘云是苛责了些,但于终身大事上,她却将她当作亲生的女儿看待,忠靖候夫人自诩对得起这丫头了。 黛玉得了鹦鹉,每日里逗弄它几回,也觉怪有趣的。这一日晌午,宝玉又过来看她。黛玉精神尚好,正正襟危坐在几前描摹小字。宝玉见了,也不惊扰她,只是在旁默默看着。半响,黛玉写好了字,方伸了个懒腰,自言自语道:“今夕何夕,见此邂逅——”说着,就托了腮,兀自出神。 宝玉便在后一笑,从怀中郑重取出北静王所赠的麝香珠串,走至黛玉面前,有意吓她一跳,口中说道:“你瞧!多好的物件!” 第35章 麝香珠串 言情海 正文 第36章 守拙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6章 守拙 黛玉一听,方知身后有人。知道是宝玉,便佯装生气道:“宝哥哥,我说多少遍了?以后不许这样背后唬人!” 宝玉行为放诞,黛玉知他无别意,但保不定别人见了,只当他们有多亲密。因无实迹,却落人把柄,岂不烦恼。黛玉心中的‘别人’,头一个就是跟着宝玉的丫头袭人。宝玉虽年纪不大,但身边早有一众丫鬟伺候。他身边的那些丫鬟们分为一二三等,以袭人为首的,就是一等大丫鬟。袭人比宝玉大两岁,平常紧跟宝玉身边,只比奶妈子还奶妈子。 宝玉却不管她的话,还自顾自走到她的面前,笑道:“我只是得了一个好东西,特意来引你一瞧而已!”黛玉便叹:“我知道你是好意。只是你这会子过来,你那袭人知道不曾?不要巴巴儿地你走了,那厢她又巴巴儿地赶来了!你两个竟不是住一处的!” 宝玉听了黛玉这话,便在她对面坐下,说道:“我有什么办法?太太借着老太太的名义赏我的!我要是能丢,保管不知多会就丢开了!” 黛玉听了,便站起一笑,说道:“宝哥哥,你说话不实诚。既如此讨厌她,又为何她到了你身边,你又殷勤地替她改名字?花气袭人知昼暖——袭人袭人,好名字啊!”黛玉想起前世袭人的所为,想起茜雪被逐,晴雯之死,倒不禁感叹起来。 虽然这些丫头,地位卑微。有的是家生的奴隶,有的则是外头买来的,但在黛玉的心中,都无不将她们当姐妹看待。黛玉立在一簇条盆水仙旁,幽幽想着这些女孩,忽地觉出了自己重生的另番意义。 尽吾志而不至者,可以无悔矣,这是王荆公题褒禅山之名言。黛玉觉得,今生是不是也要这般尽力,为这些女孩子们博个好的前程呢? 宝玉听了黛玉之言,面上就有些尴尬。良久,方道:“妹妹所言甚是。如此说来,我在丫头们面前,还是要态度端正一些!” 黛玉只在出神,听了宝玉的话,也不言语。好半天才道:“罢了!那袭人倒也自有她的长处!只是你屋里头丫头众多,恐早晚会生些琐事,也未可知!” 这话说的就有些深长,因此宝玉听了,当然要问:“林妹妹这话何意?我当她们都是一样的爱护!” 黛玉便苦笑道:“我知道!只是人心如壑,欲念多了,反而难平!”说着,就不理他了,只管叫雪雁过来倒茶。嗽疾已好,黛玉最近饮食颇佳。用完了饭,喜吃些点心。点心吃不下了,丫头们也吃腻了,她就拿去喂鹦鹉。 鹦鹉比人有个好处,就是从不说假话。黛玉取了点糕点,仰着脖子,来到廊下,开始逗弄那绿嘴鹦哥。 一时宝玉屋里果有丫头过来找他,不是袭人,却是晴雯。晴雯给黛玉行了礼,笑对宝玉道:“二爷,林姑娘,你们还不知道呢,史大姑娘已经到了!此刻正在老太太屋里呢,老太太叫你们去呢!” 宝玉和黛玉一听,不禁相视一笑。黛玉便悠悠道:“宝哥哥,这真正佩金的人,可是来了!”宝玉见黛玉这样说,心里也有些恍惚,却呆呆笑道:“似乎云妹妹的脖子上,的确系着个金项圈!” 既然史湘云来了,宝玉便迫不及待地要拉黛玉过去,黛玉便笑道:“你先去吧!我想和你的丫头说会子话!” 晴雯听了,有些纳罕,便瞧了黛玉一眼。 宝玉想起了手中的珠子,便道:“这珠子你到底要不要?真正茜香国的稀罕物,戴在手上,一年四季生香的!” 黛玉有心和晴雯说话,不想宝玉多罗嗦自己,便拿手接过了,但也不看,只笑道:“好了,我收下你的顺水人情了!” 宝玉边跑边道:“林妹妹,你好聪明。的确我拿的是顺水人情。这珠子原是北静王赠我的!”说着,就沿着廊子走开了。 黛玉一听,手中的麝香珠串竟是北静王所有,真是意想不到之事。她将珠子握在手心,低头细瞧了许久。她清楚记得前世,宝玉是给过她这串珠子的。但当时的她,见了只是丢之地上,掷之不理,还对宝玉说了几句讥讽之言。 今生,又见了这一模一样的麝香珠串,的确令她不能不感慨。前世自己是抵制的,可今生见了,却是情不自禁地睹物思人。 她轻抚着珠串,想着那旅途一路,乍暖还寒时,最难将歇,纵三杯两盏淡酒,也不敌他晚急风。亏他谈笑风生,倜傥自若,替她遮蔽风雨,打点一切。 她想:前世的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老天爷见她糊涂,着意让她重生一次,令择良人? 她沉吟了许久,却是得不出答案。 忽然她心里又纳闷起来:宝玉送她珠子,究竟他知不知道呢?抑或这原本就是他托宝玉送给自己的?因不知真相几何,弄的黛玉的心,更是缱绻起伏。 紫鹃走了过来,笑对黛玉道:“姑娘,你看晴雯丫头都立在这里好久了,怎不见你和她说话?”紫鹃和晴雯素也交好,知主子不较礼节,当下就自作主张叫晴雯坐下说话。 黛玉听了,便小心将珠串叫紫鹃收起,方细细瞧了晴雯数眼。王夫人说的对,这个晴雯的眉眼,的确有几分相似自己。王夫人不喜自己的长相,也难免移情厌憎了晴雯。 “姑娘留我,要嘱咐我些什么?”晴雯和黛玉同岁,不知以后命运龌龊,现见了黛玉,自是一脸天真。 黛玉就叹道:“这府里,就单你一人?你家人可在这里?” 晴雯就笑道:“我早早地就没了父母,也记不起他们的样子了,从小就跟着表哥表嫂过活。李奶娘见我还伶俐,就将我买了来在老太太身边伺候。老太太见女红还不错,就将我拨到宝玉身边去了!” 晴雯说的是实诚话。黛玉欣赏她的直率,想了想便道:“老太太拨你过去,自然是有你的长处!不过这府里的规矩,伺候主子的丫头们,还是藏巧守拙的好!” 晴雯一听这话,似黛玉要提点她,她不是个笨人,遂问:“姑娘这话何意?”说着就叹了口气,道:“姑娘不知,宝玉身边的丫头,个个是牙尖嘴利的!若没有点子本事,她们哪能瞧得起?” 晴雯心急眼热,做事不想落人身后。和袭人一起伺候宝玉,总想着显摆点自己的长处,因此惹人嫉妒。黛玉听晴雯这话,心知她还不懂,就道:“藏拙,方才是藏巧。你自己不如意些,别人就会待你如意些。” 晴雯听了,似懂非懂,黛玉估摸她现在开窍也是难为了她,因在她走前嘱咐:“总之,你以后遇到什么紧要的事情,没个法子了,可尽来找我!” 晴雯听了,深深点头,又对着黛玉伏了伏,方离去不提。 第36章 守拙 言情海 正文 第37章 四春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7章 四春 黛玉收拾了下心情,便去了贾母屋里。她果然迟了一步,待进了里内,发现府里的姐妹都到了,一屋子的人。薛宝钗也来了。 湘云被贾母搂着坐在榻上,底下迎春姐妹一溜烟地坐在小兀子上。宝钗自是规规矩矩地坐在贾母跟前的弾墨椅上,面带微笑。大家各自叙话,叽叽喳喳。 贾母年纪大了,就是独爱这份热闹,今见了她们嘻嘻哈哈的,奉迎在周围,自是开心。贾母见了黛玉过来了,哈哈大笑道:“玉儿,还不快过来,你云妹妹可是念叨你许久了!”说着,也伸出胳膊,一把搂住黛玉。 一旁宝钗见了,就上前笑道:“老祖宗真是好福气啊,儿孙满堂。这左拥右抱的,都是至亲的人!” 贾母也就笑道:“这都托的老天爷的福啊!可怜你母亲,我都派人遣话去了,今儿偏偏不来!” 宝钗听了就道:“我母亲原是要来的,只是今天一早去看我哥哥去了!”宝钗其实也未说谎。薛蟠近日纳了一个姬妾,名叫香菱的,带了在身边。薛姨妈不知这香菱的底细,打算去瞧上一回。 “哦。你那哥哥也是可怜见的。多大的人了,也要让你母亲操心。”贾母说着,又细看了黛玉一回。见她面色红润,唇红齿白,已知嗽疾痊愈,心里更是高兴。 宝钗听了贾母这话,面上就有些过意不去。好在底下姐妹们只管叙话,哪里问她的心事。 其实黛玉进了来,第一个看见的人,不是湘云,却是宝钗。因素知宝钗为人,今生黛玉只想远远离着她。方才她坐了下来,宝钗已经和她打了照面。黛玉也不说话,只是笑着看了看她,点了点头,算是认识了。点头之交,正是黛玉要的。 忽地探春却站起问道:“老祖宗,我们私下给林姐姐起的诨名,不是叫颦儿么?老祖宗玉儿玉儿地叫着,总让人恍惚,以为是叫了宝哥哥呢!” 贾母听了,却是皱着眉头道:“颦儿这名可不好!我的玉儿整天开开心心的,哪里像哭的样子?这个名儿,以后断不许叫了!” 贾母这话,不单是说给探春听的,也是说给这屋里所有人听的。探春听了,觉得无趣,就讪讪地坐了下来。宝钗离她座位近,见状就低低安慰道:“老祖宗是真疼林姑娘!对了,上回你不是说想要买个镇纸的,正好我屋里有,回头我给你拿!” 探春听了,就一叹道:“难为你想着我!”宝钗就一笑道:“无妨。笔墨纸砚我家里多着呢!” 迎春坐在下面,搂着惜春,只是淡淡看着她们。她是个和顺之人,即便心里烦恼,面上还是带着笑。她的出身,虽和探春一样,是贾府的庶出小姐,但细细究来,又有所不同。 在府内人的眼中,探春是实实在在的庶出,生母便是贾府的家生奴隶赵姨娘。赵姨娘被贾政纳为小妾前,只是他书房内端茶倒水的丫鬟。 而迎春不同。迎春的母亲生前是贾赦从外头聘来的姨娘。按贾府的规矩,同是姨娘,外头聘来的要比府内收的有身份。仅这一点,迎春就强了探春一头。 论起来,除大小姨娘不算,贾赦正室共有三位。第一则是原配,也就是贾琏的生母。第二是继配。第三则是填房邢夫人。 迎春生下不久,她母亲就去世了。贾赦的继室夫人怜其年幼失母,抱了来亲自抚养,直到迎春五岁,染疾下世。因此迎春虽是姨娘生下的,但也算是正室夫人教育抚养的,细究起来,还算是嫡出养女。 所以,迎春的心里,并无半点嫡庶之分。真正算起来,贾府所有的小姐,还只探春的身份最低。所以,对于嫡庶之分,也就数探春最为敏感了。 迎春年纪最大,已经来了葵水。她身上已有三五日不适,思虑着要回去换衣服,只是看着众人不便张口。她见惜春木头般地坐着,心知她碍于老祖宗的面子,勉强着过来。见她无精打采的,只是忍着呵欠。 迎春便携了惜春,站起回贾母道:“老祖宗喜欢热闹,姐姐妹妹在一处,我也看着欢喜。只是我看惜春妹妹有些乏累了,她不比我们,还很小呢!不如我就顺便送了她回屋里,再来陪老祖宗说笑,如何?” 贾母一听,这才是做姐姐该说的话,不由看了宝钗一眼。屋里诸位女孩儿中,除了迎春,就数宝钗最大了。 “你说的很是。方才,我就看她不对劲。”贾母呵呵笑着,罢了罢手,叫迎春携了惜春出去。 黛玉见了,便下了榻,对着迎春笑道:“迎姐姐,上回我和你下的下个残局如何了?可有人解开了没?”黛玉知道:贾府的四春之中,元妃通律,故有贴身丫鬟,如今跟进了宫的,叫作抱琴。迎春擅棋,所以跟着的首席丫头,换作司棋。探春喜书,为效仿元迎二人,特将近身的大丫鬟改名叫侍书。惜春虽年幼,但有一作画特长,所以一时兴起,依葫芦画瓢,就将身边跟着的丫鬟改叫入画。 迎春听了黛玉的话,笑道:“何曾解开。我昨儿还将残棋挂在那里的,岂知今早一看,竟不知被何人打乱,棋盘早就一片模糊了!”这话里,竟是不相干的云淡风轻。 黛玉听了,便蹙了蹙眉。果然迎春还是如前世一般,举世无争。她这软绵的性子,着实令黛玉有些懊恼。她想:待会从外祖处出来,携了湘云,得多去开导开导她。 这厢迎春和惜春便对着贾母行了个礼,同黛玉姐妹们打了个招呼,就出了帘子。底下候着的嬷嬷们,见了自家主子,忙着上前搀扶。 贾母见迎惜二人出去,方发觉屋子里竟少了好些人。因问侍立的鸳鸯:“怎么宝玉不见?方才不是在这里的么?还有那凤丫头?” 鸳鸯就上前回道:“老祖宗忘了,凤丫头说因有不识的字,不是刚拉了宝玉过去教她的?偏宝二爷还不肯走,直说要和云姑娘说绕口令呢!” 湘云不比黛玉,在三四岁时,就常常进出贾府,和宝玉玩得自是熟稔。今见从鸳鸯的口中,听到绕口令一事,面上不禁一红。她知道:因她有些大舌头的缘故,说起那些绕口令来,会闹许多笑话,宝玉听了,常被逗得大笑。 刚宝玉当着贾母并一屋子姐妹的面,当众就要让她说上一出口令,湘云自不生气,反而觉得宝玉一如既常地待她,没有嫌隙,心生高兴。 贾母一听,就敲着腿笑道:“呵呵——我也犯浑了!看来这上了年纪的人啊,吃多少补药还是不不中用!” 第37章 四春 言情海 正文 第38章 误撞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8章 误撞 宝钗一听,便又投其所好,笑道:“老太太哪里不中用?分明是见了一个心爱的侄孙女,一个心爱的外孙女,心里高兴,眼里就都忘了别人了!” 贾母听了,便看着她笑道:“宝丫头其实惯会说话的!你姨妈还偏说你是木头人一个!”贾母这话里,贬不是,褒也不是,反弄得宝钗对此话是思怔了许久。 这史湘云是个喜欢热闹的,见了和自己年纪相若的黛玉,是一见如故。黛玉喜欢湘云的娇憨,爱惜她的伶俐,看着她的项圈,就笑道:“云妹妹,早先就听外祖说你在家如何如何,今日一见,可真是——” 那史湘云是个爱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今见了黛玉说半句留半句的,心里不禁生了疑,遂问:“是什么?” “解了惑了!”黛玉笑着回道。 “解惑?林姐姐,我学问没你高深,你这话,我竟不懂!”湘云好了奇。 黛玉见了,便轻轻一叹,笑道:“你不懂,可见你是刚来。最近府里隐有传言,说宝玉哥哥脖子上的玉,非得用什么金呀银呀的来配!我听了,只觉疑惑。不过,今天见了云妹妹脖子上的璎珞圈,我总算明白了!原来出处是在这里!” 此言一出,满屋子的人俱笑起来。史湘云一听,方明白黛玉是在打趣她,不禁嗔怪:“哎呀,林姐姐——哼,今晚我要和你一起睡,将你浑身上下挠的痒痒!” 贾母听了黛玉这话,却是面含深意。一面,她为黛玉的机警而感欣慰。可另一面,她又为黛玉困惑。究竟这孩子,心里有没有宝玉?他二人在府中,固也亲密,但言行举止,却又总不像那么回事。反倒湘云,见了宝玉,却还有点女儿家的羞色。 一时弄不懂这几个孩子,贾母的心里忽然焦躁起来。她瞧了瞧宝钗,见她端坐在椅上,听了黛玉的胡诌之言,只当未听见般,幽幽瞧着黛玉,似笑非笑。 贾母是知道王夫人的心思的。她既能弄一个宝钗抗衡,她也可以罗一个湘云过来。只不过湘云是她娘家内侄的亲女儿,贾母的心里还是不愿让湘云淌这趟浑水。黛玉这亦真亦假之言,当真是恰到好处。 那厢宝钗冷冷听了黛玉之言,知是在敲打于她。她是个聪明人,知道此时只可将她的话,当作笑话听。若是当了真,反显得自己真在了意了。大家都浑着,与她也没有坏处。 话说这日北静王从宫里出来,刚到了府邸,就听见下人来回,说是贾府的宝二爷在他书房等候。 北静王下了轿,听闻宝玉过来了,知必有要事,便敛了下心思,速速去了书房。果然贾宝玉已经候着多时了。 “王爷!”见水溶掀帘进来,宝玉赶紧起身行礼。 “免了!你我二人,何必这般客气!”水溶一笑,方坐了下来,喝了口茶,叹了一声。如今皇帝根基渐稳,废太子颓靡边疆,一蹶不振,这朝中算来就数北静王一人独大。皇帝是个多疑之人,且京城三王,南安西宁东平,皆听北静王一人吩咐。皇帝见北静王独受众王爱戴,心里自是不悦。况当年,北静王的父亲也曾被立为太子,老北静王虽辞世数年,但仍有余威。这些,都令皇帝不安。 水溶知道皇帝的心思。无奈,边疆未宁,诸多和老太子有旧之人,尚且靠他的庇佑。一时纵想甩手,只怕也挣脱不开,何况,他也于心不忍。 宝玉也就朗朗坐下,说道:“冯大爷纳了妾,在家请咱们过去喝酒!他置办隆重,一时不能出来,只叫我过来请您” 北静王心知冯紫英是借着这个由头,想将边界之事细细道来,这心里就陡升了期盼之意。“好,既是他来请,咱们这就过去!” 说着,便吩咐小厮去马厩取马,二人沿街出行。 水溶坐于马上,忽想起了心事,便问一旁骑着一匹枣红汗血的宝玉,沉吟道:“上回,我送你的麝香珠串,可还在你身上吧!” 宝玉闻听,也就笑道:“王爷,我送了人了!” 北静王一听,心里一动,便忙问:“哦,送了给谁?” “我知王爷的好意,只是那珠串,我一个俗人戴了,也是亵渎了它,不如送给有缘之人好了!” “有缘之人?不知宝兄弟指的谁?”北静王的心忽地一沉。他想宝玉大意了,那珠串里有一颗珠子,是可以翕动开启的,里面有一个条儿,是他要交代宝玉的话。 上回他去东府吊唁时,见人多嘴杂的,便将交代之暗语,写了在纸条上,塞进珠子里,指望宝玉能看见。不想,宝玉还是懵懂不知。不过,现在贾府暂时安然无恙,他也就放下心了。那张纸条也可有可无了。 “那珠子里,有我写的字。”见宝玉讶然,北静王也就淡淡一笑,不告诉他真言了。 宝玉听了,不禁一愣,笑道:“不知王爷在里头写的什么?”想到黛玉聪明如斯,兴许在把玩珠串时,会发现其中暗有玄机。到时,定会闹出笑话来。 “未写什么,无非就是四个字。” “哪四个字?”宝玉开始揣测黛玉见到了那几个字,惊讶的表情来。 “吃喝玩乐,四个俗字而已。”北静王说罢,转头深深看了他几眼。 “吃喝玩乐?”宝玉糊涂了。 “你可知,皇上最担心什么?自是担心有人夺他的江山。这功成名退的文臣武将们,于这些最该领会。只有每日吃喝玩乐了,放能令皇上放心。” 这话,宝玉固然也懂。只是,北静王的告诫自是和父亲贾政所言背晦甚多,他有些迷惑。 北静王见了,也不点破,只是继续道:“没银子了,固然破落。但总比被人杀头的好!” 宝玉听了这话,心里果然一惊! 北静王知宝玉年纪不大,见他神情凄惶,便知不该早早说了出口,因此就转了话题道:“那你倒说说,那麝香珠串,你到底给谁了?” 宝玉见话题缓转,便道:“我给了表妹林姑娘了!” 水溶一听,不想宝玉竟是送了给她了!误打误撞的,反而送对了人,这面上就有些看不清的绯色。 宝玉见他不语,不禁小心翼翼道:“怎么,王爷不高兴?我也知将王爷的爱物,送给府中内眷,不那么妥当。但我那表妹的确是神仙般的人物,纵观府内,也只她配戴此物了!” 北静王听了宝玉这话,也深以为然。他执了缰,将马稍许一停,心里忽又忐忑,面上却笑道:“林姑娘知道么?” “知道。我想既是王爷的东西,她必定喜欢!”这句话,本是宝玉奉承之言。无奈说了出口后,却发现这话大不妥当。既有轻慢了水溶之意,也有亵渎了黛玉之疑。 但北静王听了这话,却是不发一言,默默沉思。宝玉捎带观察,但见水溶眉梢眼角间,已经充满了隐隐的笑意。 第38章 误撞 言情海 正文 第39章 芒种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9章 芒种 当下二人便继续赶路不提。冯紫英乃当朝神武将军冯唐之子,和北静王素来有旧。冯唐常年驻守南疆,家人俱在外地,这在金陵常住的就只冯紫英一人。北静王和宝玉低调出行,走在这熙来攘往的大街之上,竟无一人识出。 二人到了冯紫英的寓所前,这刚一下马,就见门口也来了一人。水溶一看,此人肥头大耳,衣冠华丽,却不知是何人。 正疑惑间,宝玉就介绍道:“王爷,他是我的姨表兄,姓薛名蟠字云龙!” 水溶一听,不禁暗自蹙了眉。薛蟠这个名字,他是记得的。想来,也是那柳湘莲和他不打不相识,带了来的。只是这人他听说过一二,极不可靠。改日,定要好生规劝那冷郎君,不可和他走得太近,误了事。 薛蟠听宝玉说,和他同来的这个白袍倜傥之人,竟是大名鼎鼎的北静王。兀自还不信,只拿眼不停地瞅他。宝玉见状不悦,不禁提醒道:“见了王爷,怎么还不行礼?好生怠慢!” 那厢薛蟠听了,便规规矩矩地过了来,对着北静王伏地,口中恭敬言语。“不必客气!”水溶叫他起来,薛蟠也就跟在宝玉身后,随北静王一道进去。 管家得报,冯紫英便着意一路说笑,携了卫若兰和柳湘莲,前来迎接水溶。北静王知他最近刚从南疆赶回,便问:“老世伯一向可好?” 冯紫英就答:“家父倒也康健。但未得圣旨,无法进京,也是无奈。”北静王一听,便知皇上心里,对冯唐等太子故人,依旧存了疑惑之心。 冯紫英叹了口气,却又笑道:“所幸,太后下了懿旨,命家母可去南疆陪伴。这也是一件令人高兴之事!” 北静王听了,便笑道:“看来,内眷们常去宫里请安,还是有用的!” 宝玉见冯紫英的脖子上有些青伤,便问:“你脖子上是怎么回事?”他这样一问,北静王不禁也注意起来。果然,冯紫英的面颊下,尽是淤青的伤痕。他心里便一叹:果然边疆内廷高手出没,出行没那么顺利。 冯紫英见诸人面露关切,有意安慰道:“这个可不是和人打架来的!在转回途中,我顺带去了趟铁网山,那山上野兔横行,我有心捉住几只,好回来带给你们。哪里知道一只硕大的黑兔,趁我不备,在我后肩偷袭,将我脖子抓坏了!既是它伤我,我哪里肯罢休,当下一掌还是将它甩下山去了,如今那畜生也生死未知!”冯紫英说的轻描淡写,可听的人却是心惊。 诸人一直紧张听着,半响北静王又问:“你几时去的?” “上月去的,前儿才回!” “回来就好。以后短时间也不必去了。我知道,这一次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了。”北静王终于叹息一声。 这厢薛蟠听了,心里哪里能够明白。这不就是打了只野兔么,至于这样郑重? 他咳了咳道:“冯大爷,今儿我可是诚心而来。倍儿给了我柳兄面子了!我是专程来喝酒见新嫂子的,你倒是领我进去呀!” 一席话提醒了水溶,他温言道:“也罢,咱们且入席吧!有话慢慢说!” 宝玉听了,便拿眼使了一下薛蟠,示意他闭口。薛蟠心里忿忿,但顾忌着宝玉诸人的面子,到底还是忍住了。 且说天气渐热,府里修建的园子,也越发上了工程。一日黛玉出了贾母处,一径进了园子,转过回廊,走过甬路,来至一个待建的院门前,只见凤尾森森,龙吟细细。这里并无红花绿草,遍栽的竟是飒飒的翠竹。黛玉一见了,便心生喜欢。虽然这里还有诸多工程未竣,池子苔皮的还在填挖,但知这里就是以后自己所住的潇湘馆了。 立在水洼处,看着幽幽的芷草,听着树上的翠鸟鸣叫,黛玉的心,感慨万千。就是在这里,她度过了前世最美好的几个华年。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现在虽然不是寒冬雨雪天气,但寥落哀愁的心,还是一样的。初时,她想起那些往事,心里还是悲苦难平。但深夜缠绵榻上,沉思几回,抛去那些恨事,她发现对大观园,依旧充满了幽情。 这厢黛玉便边走边行,走至前方,却发现那些树枝上,皆用彩线锦罗系了,远处看来,只如彩旗飘飘。 黛玉方想起,今日已四月二十六日,原是芒种,这一日,自是要祭饯花神的。自本朝以来,闺阁之中,一直兴盛这一风俗。 越往前走,黛玉便越觉得热闹。前方园子不比潇湘馆,遍栽的花木已经成活,正桃红柳绿地花枝招展。 刚要上前,就看见左侧有一平缓小坡,那小坡上下皆搭的荼蘼架子,看起来另有一番生趣。黛玉起了意,反不想追随热闹去。因此就转过身,往荼蘼架子而去。 第39章 芒种 言情海 正文 第40章 跛足道人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0章 跛足道人 待到了那荼蘼花架,一阵清风拂过,满架子的花香扑面而来。黛玉觉得此处静谧,正好可以歇息片刻。 刚欲进去,就见里头突然钻出个人来,唬得黛玉倒是一跳。那小丫头原本是半蹲在地上的,见有人进来了,慌乱之中,却不忘将脚下用树枝写的字给抹去。 这丫头见了黛玉,却是将身子对她伏了伏,口中低低道:“奴婢见过林姑娘!” 黛玉听了她这话,倒是一奇。便问:“你是哪里的丫头?”她上下打量这丫头,见她头挽双髻,身着红衣,口音不似金陵本地,倒有几分姑苏的口音。 因父亲如海是姑苏人氏,所以对苏州方言,黛玉还是能听出几分。她示意她不必慌张,反笑道:“听你口音,你是姑苏人氏?” “回姑娘,奴婢老家是苏州人。”龄官见黛玉和善,也就规规矩矩地回起话来。 黛玉看她身段袅娜,声音清润甜美,猜测她并非是府里哪处的丫鬟,而是贾蔷等从苏州采买来的戏子。因元妃在宫里,爱上了看戏,颇有点戏瘾。为恭迎元妃回府,贾母特地命贾琏等去苏州买几个会唱曲的女孩子进府。不但这些女孩子进来了,连并那些教习等也都跟着进了来,一并训练监督。 黛玉思怔了一会,这些女孩子大都是身世可怜之人。于世人的眼中,唱戏的戏子自是下九流,地位只比贾府最劣等的丫鬟还低。黛玉知道,这好人家的女儿,哪怕是贫苦百姓,不到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地步,也断然不肯将自家女儿卖了去唱戏的,都是没有法子的法子。 “你叫个什么?”黛玉笑问。 “回姑娘,奴婢叫作龄官。”龄官见黛玉态度可亲,一时心里也不那么紧张了。看着和自己年纪相若的龄官,黛玉的心里,充满了怜惜。想来,她们这些女孩从小练功亮嗓的,在教习的棍棒下长大,也不知吃了多少的苦。 “龄官,你在戏班子里唱什么角儿?”黛玉有些累,便找了花架旁一根斑驳的藤条扶着,和她说话。 “回林姑娘,龄官唱的是旦角。”龄官回道。她见黛玉虽是千金之躯,但行动言语却无一点千金小姐的架子。纳罕之余,竟觉出了几分亲近来。 “林姑娘,我扶着你!”见黛玉乏累,龄官便想上前搀扶于她,只是还有些不敢。 黛玉就笑道:“无妨。咱们就这样说话!”想到龄官竟然认识与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解。这园子还未开,只是天好的时候,姐妹们并府里的丫头们来这里逛逛,到了天黑时分,这园子门就会关上的。她知道近日有戏班子会进园,但思怔并无和她们一人打照面,这龄官是如何识出她的? 黛玉就问:“你如何会认识我的?” 龄官见了,不禁低头一笑,却是不卑不亢道:“回姑娘。奴婢进了这里,只一心试戏,并不与人多言。但是日子长了,难免会遇到各色人等。前几日,唱小生的芳官告诉奴婢,说——说奴婢长得——”话儿说到这里,龄官却是不敢说下去了。 黛玉就笑道:“但说无妨。随便什么只管讲了开来。” 龄官一听,也就豁了出去,对着黛玉继续回道:“芳官说奴婢化了妆的样子,有些似府里老太太的外孙女林姑娘!起初奴婢也不留心,相反还嗔怪芳官,说林姑娘是何等身份,奴婢岂能和姑娘相比?但芳官有心戏弄我,偏说奴婢长得有三分相似!这话也就传到了别处。别人见了奴婢,也说有几分相像。因此,奴婢也就留了心。有一日,见姑娘随老太太进园里逛着,奴婢便在暗处看见了。藕官告诉我,说前头被老太太搂在怀里的就是姑娘,因此就记住了!” 龄官这话很长,但是说得极有条理。她虽会唱戏,但句句都是教习所授,自己并不识半个字。黛玉不禁感叹她的口齿。心想若不是身在九流之所,龄官的态度倒是能做中等人家的半个主子。 “你不说倒也罢了!这一说,我一瞅,眉眼之间还真有几分相似。”黛玉淡淡笑道。心里又想到宝玉处的晴雯,外貌身形俱都似于自己,但都在府中遭受打压。前世龄官不知所踪,今生黛玉希望她能安然无恙远离贾府。 “林姑娘,没事奴婢可就走了!待会有人要来找奴婢了!”她这厢话音刚落,那厢果有人在山坡下唤:“龄官——龄官——李教习找你呢!” “去吧!这里的路是新开辟的,你脚下当点心!”黛玉又嘱咐一句。 “谢姑娘!”芳官回了头,又对着黛玉将身子伏了伏,方慢慢离去了。 看着龄官的背影,黛玉忽然就冷汗涔涔,大惊起来!既然重生一回,这贾府所有的人,难道自己不该认识的么?为何有些人就没了记忆? 譬如龄官,方才和她一番交谈后,才想起她亦是旧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想不明白,就听荼蘼花架旁,有人口出赞声。黛玉便歪头去瞧,只见一跛足道人乍然出现。那道人披头散发,口里唱赞,手执云展,疯癫而来。 第40章 跛足道人 言情海 正文 第41章 玉从何出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1章 玉从何出 黛玉纳罕,此道如此形容,恐进园不易。只不知是谁引来? 正欲问,道人也就到了她身边。黛玉近了打量,却发现道人生得骨骼不凡,丰神迥异。 “痴儿,为师终寻到你了!”道人立于一旁,口中嗟叹,目光似喜似悲。 黛玉闻听这话,心里更是狐疑。此道所言,分明就是认识自己。师父?前世今生,她不过活了十余岁,何曾和这个道人相识? 不过道人自称师父,黛玉也不点破,遂问:“师父远离徒儿,不知到了哪里去?还望乞示,使徒儿不惑。” 道人就笑道:“自然是为你度化去了。” “度化?那徒儿要问,师父去了何处?” “孽海情天的玉溶洞内。替你寻那警幻仙姑去了。” 黛玉见道人越说越怪诞,心里忍住笑,一本正经又问:“师父找那仙姑干什么?” “仙姑常居离恨天内,司人间风月情债,掌尘世之男女痴怨。前生你情劫未满,因缘凑巧,你又重生了一遭。担心诸事未妥,为师特去向仙姑请教,所幸,一切都还来得及。” 黛玉本以为此道不过是在胡诌,但听了他知晓她的来历,心里便又一惊!“你到底是谁?为何认识于我?” 道人就呵呵一笑,展了展佛尘,叹道:“你本离恨天上的一棵仙草,倚靠在一块仙石之旁,日日在河畔浇灌,只为了还泪的缘故,误了月老给你的姻缘。因怕受天庭责罚,所以点化了我来寻你。前世你我为师徒,但今生功德未满,天眼未开,所以你不认得我!” 黛玉听这道人亦真亦假的,本来心里还有三分信,此时又不信了。 “徒儿不懂了。既是神仙,自是修行圆满,超离凡人,游离物外,又哪里会惹这些尘世男女私情?” 道人就一叹,口道:“无为有处有还无。这自然是下界惹得祸。既下了界,就成了凡人,俗念未断,虽在天上,但难免日日感叹悲切,这亦是无可奈何之事。” 黛玉一听,心里越发不懂了。心想:这野道人行走江湖多年,打着为人度化的名号,只不知迷惑了多少人,自己断不可被他蒙骗了。因此,就打算离开此处,不想理他。 那道人思怔黛玉不信,也只呵呵一笑,说道;“为师既寻到你了。心里也放心了不少,你且就在这里呆着,警幻仙子诸事已为你安排妥当。这一世,希望你不要辜负了月老牵线之人!”说完了,便欲飘然而去。 黛玉一听这话,本不想问的,可到底还要一问:“此乃何人?既师父你神通天地,无所不知,可否告知徒儿一二?” 道人听了,便又遥遥回了头,笑道:“蠢儿!这是你的劫数,为师怎好泄了天机?为师问你,你既然叫作黛玉,可知玉从何出?” 黛玉听了,亦笑:“玉自然是石头里长的!” 道人听了,连连摇头,笑道:“非也非也!仅有那顽石,一万年也氤氲不出美玉。你且再度量度量!” 黛玉心里疑惑,待要再问,可那跛足道人早已远走,只不知投奔何方何舍去了。 第41章 玉从何出 言情海 正文 第42章 庄周梦蝶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2章 庄周梦蝶 道人既追不上,黛玉只得恹恹折回。 她回了来,仍旧依偎在那荼蘼花架子上。低头思怔了片刻,心里仍无答案。感叹了一回,她就要在花架下朦胧睡去。朦胧中,也不知是真是假,就见得自己离了园子,走到前方一花木繁盛之处。愈往前走,前方便愈通明。黛玉仰头一瞧,只见一巍峨建筑直通天界。宫殿的前头有一石牌横建,上写‘太虚幻境’。 黛玉见了,心想:那跛足道人所言,倒也有几分真。心里好奇,因此就转过牌坊,踏入眼帘的就是一座宫门,但见流光溢彩、鲜花馥郁,真个好所在。 正迟疑着要不要往里走,就听一个仙娥身着羽衣,飘然出现,拉住她笑道:“你来了!公子已经等了你许久!” 黛玉一听,便觉诧异。公子?哪个公子?这宫殿里住的究竟是何人?她被宫娥引领着,进了殿里,但见殿里瑶琴宝鼎古画新诗,窗前更有纺车花锄等物,可说凡间所有,这里无一不有,只是终不见人出现。 正奇怪间,忽见后殿有座木园,虽未靠前,但鼻中已闻异草芬芳。莫非那公子就在这木园里?但木园仙雾飘渺,里头若有人,也看不真切。 正烦难时,一棵桂树下,忽就现出一个峨冠博带的青年公子,黛玉便欲上前,将他面容看个真切。忽闻耳边一个娇憨的声音,朝她唤道:“林姐姐,你果然睡着了,我找了你好久!” 黛玉一惊,知道这话的人大约是湘云,睁开眼睛一瞧,果然是她!只见史湘云拉着她的手,笑道:“前面老太太正和凤姐姐热闹呢,偏你一人在这里!” 黛玉身不由己,已随湘云站了起来。她神情恍惚,知道方才只是一场梦了。 幽梦同谁近,情人独我痴。庄周梦蝶,只不知谁才在梦里?是那疯癫老道,还是那飘渺公子,抑或就是自己? “林姐姐,你怎么了?”湘云不解。她环视了这里,除了这个荼蘼架子,其他坡子甚是荒凉。莫非她见了什么不该见的东西? 正疑惑间,黛玉就携了她的手,笑道:“我知道老太太在前头,咱们赶紧去吧!” 且说二人边走边行,都觉得身上有些热。虽听见前头不远就是姐妹们的说笑声,但黛玉和湘云都有些孤介性子的,此时却只想在这里找个阴凉处歇息歇息。 湘云看着前头一个新起的亭子,亭子四面俱是游廊曲桥,涵盖在池中水上,四面雕镂着玉石。黛玉见了,知道是日后元妃命名的滴翠亭了。 不愿拂了湘云的好意,她便笑道:“我看那里不错。” 二人相携,片刻就来到那亭外。刚要走上那曲桥,转眼之间,就看见一个少女手拿团扇,蹁跹走来。细看一眼,却是宝钗。黛玉不解,和湘云对看了数眼,方知她在扑一对玉色蝴蝶。那蝴蝶忽起忽落,来来往往,就是不遂了宝钗的意。宝钗无法,只得跟着蝴蝶,一径走到小亭中。 湘云就低低对她道:“林姐姐,看她难得这般精神,我们且在暗处吓她一吓!” 第42章 庄周梦蝶 言情海 正文 第43章 红玉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3章 红玉 黛玉听了就笑:“那你可机警些!”她素知湘云躲迷藏,人家还未寻到,她自己就率先绷不住了笑。 “你放心,这一回我一定忍住。”说着,史湘云便拉着黛玉往亭外一簇花丛中隐去。 岂料,黛玉和湘云刚一进去,就听见假山后有人说话。 湘云刚要出声,黛玉便赶紧朝她罢手,示意她别发声。二人便煞住脚,靠在一簇牡丹花后,静静听话。 果然花丛里静谧,这人声也就听得响。只见一个小丫头笑道:“小红,这个可是你的帕子?昨儿芸二爷捡的,他现在巴巴儿地赶着叫我送来问你呢!”那叫小红的丫头听了就笑:“怎么不是?我来回在园子里寻了几回了!快拿来给我!” 小丫头就笑道:“芸二爷说了,若真是你的,拿了帕子可要过去好生谢他!”小红听了,低头想了一会,方问:“青天白日的,可怎么谢?好歹他是主子,我是奴婢。捡了就捡了,还来就是。这不是让人为难吗?” 她这话音刚落,那厢那个小丫头就‘嗤’地一声笑了起来,笑道:“小红姐姐,这你还猜不出么?我看,分明那芸二爷是对你有意思!这么着,你随便给我点东西,我送了去给他!也不烦我来寻你一回!” 小丫头听着年纪不大,但言语爽利。 小红就低头思怔了一回,方叹道:“我能有什么好东西,左不过就是无事绣的几个香囊了。他若不嫌弃,你就送与他去!” 那小丫头听了,就笑说:“既有就赶紧给我才是,尽扭扭捏捏的!你不知这园子人多嘴杂,保不定被什么人听了去,到时,你可就倒霉了!” 小红听了,也不说话,只悉悉索索地从身上解下个东西,递了给她,幽幽道:“拿去吧!” 小丫头收了,却又不走,嘴里还只管说:“这会子我看也没有什么人。咱们且在这里偷会懒!” 牡丹花后的湘云听了,就朝着黛玉一点头,低低说道:“这又是府里的一桩风流事!哎——左不过还是丫鬟和公子,也没太大新意!” 黛玉听了,见她出了声,但估摸着那假山后的二人也未曾听见,因此就道:“我且问你,今儿你是听着了,可打算怎么想?” 湘云一思怔,就笑道:“林姐姐,你呢?” 黛玉便叹道:“这是别人的短,且是她们的私话。我们如今听着也就听着了,回头出了这园子,也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湘云听了这话,便深深打量了黛玉几眼,笑道:“你果真这么想?身为主子,知道府里的丑事,却知情不告,可不是正经的千金小姐所为!” 黛玉便折了一朵牡丹在手,问她:“哦,你倒是说说,千金小姐都会怎样?” 这厢湘云听了,就摇了摇头,叹道:“你呀,听你口气,直是在帮这丫头说话!可见,你是西厢会真之类的杂书,看多了,移了性情了!” “你既知我知,可见你也不比我强到哪儿去!”黛玉一笑,心知湘云和自己已是同道中人了。 湘云就憨憨一笑,见了前头花影拂动,便对黛玉道:“不好,宝姐姐也进来了!只怕——也听到了那两个丫头的谈话了!” 黛玉一听,心里便一紧。那躲在假山后的两个丫头,虽不知一个为谁,但听她唤‘小红’,知道这叫小红的丫头,无他人,必是管家林之孝的女儿,如今在宝玉房中做粗使杂活的那个红玉了。虽她生下来就起名叫作红玉,但因冲了宝玉的名,如今府内只唤她作小红。 她知道,宝钗这人,极是伪善。听了小红这话,指不定要告诉谁去,若王夫人知道了,一定会当作丑事一桩,对小红使家法,便很有些替小红担心。 不想,果然宝钗机警,已经听到了二人的谈话。她思怔了一下,就大声对着假山那头笑道:“林妹妹,我看你往哪里躲?可一定是在假山旁,是不是?那里有什么好的,可是有人再说悄悄话,你听了入迷了!你再不出来,我可就过来了!” 黛玉湘云一听,便互视了几眼。湘云朝黛玉点了点头,低低叹道:“我到底看错了宝姐姐了,她为了自保,竟然使了金蝉脱壳之计来害你!这真是没想到之事!” 黛玉就将手中那朵牡丹花丢开,叹道:“为今之计奈何?我亦不想令那小红误会我,徒惹人生恨。” 湘云听了,就作义愤填膺状,说道:“你可不能忍。走,咱们且出去会她!我看她有多没脸没皮!” 黛玉定在那里,还想给宝钗留点面子。可湘云哪里肯依,拽着黛玉就大步走到宝钗的面前。“宝姐姐,这是在叫我们吗?林姐姐和我在一起,何曾和你捉什么迷藏?更不用说在什么假山后头了,是你自己偷听了什么话吧!” 宝钗听了,心里一惊。当下就讪讪掩饰:“我只当你们在这里呢!左不过也是我的顽话!我刚进这里,哪里知道有人,更不曾听到有人说话!” 湘云听了,便冷笑了一下,说道:“顽话?这话可不能瞎说!万一那假山后头有个什么人呢,岂不带累了林姐姐去!”湘云还欲打抱不平。 那厢假山后的小红和妁儿听了,也不禁暗自心惊。心想这话要是被宝姑娘听了去,难免不告诉王夫人去。小红知道宝姑娘是王夫人的娘家亲戚,素来亲密。万一败坏了,自己倒是无干,只是不想带累了贾芸的名声。因此,心里踌躇忧虑。 黛玉看着假山后头,心想:解铃还须系铃人。若自己就这样走了,保不定小红该如何烦忧着恼。当下就对着湘云道:“咱们和别听宝姐姐一头说,且去看看那假山后,到底有没有人。” “很是!”湘云明白黛玉的意思,二人相携来到假山石下,见了小红二人。黛玉就一笑,拿眼示意小红,低声道:“别怕,我是来帮你的!且跟我出来!” 此时小红已没了主意,妁儿更是战战兢兢。湘云便将他们拉了出来,二人低着头,到了宝钗面前。 黛玉就朝她笑道:“你猜错了,这假山后果然有人!”说着,她便对了小红笑道:“说说,你两个躲在这里,究竟要做什么?难不成是玩过家家说私房话不成?” 小红听了,面上更是红了。但她是个聪明人,知黛玉有心帮她,当不会拂了她的美意。因此就顺着她的话茬道:“回姑娘,奴婢和妁儿都是家生子,因大了被分在各房,平常也见不得面。今天在园子里遇见了,心里自是觉得亲切,因怕被人遇见,反而不好,索性就拉了她,悄悄往这里叙话!” 此言一出,黛玉便朝小红微笑,暗中欣赏她的机警。那厢宝钗听了,面上颇有些不以为然。只是被黛玉拿住了短,纵然道了出来,只怕她二人也不信了。 反正呆在这里,也是无趣,宝钗只想离开此地。因道:“两个丫头的私房话,你们也有心听上一听?可是服了你们了!” 她不糊涂,知道黛玉和湘云,正竭力帮这两个丫头呢。以后她再将这话告诉人听,可就是造谣生事了。 “你两个就在这里玩吧!我忙碌了半日,觉得身上有些热,还是回去洗个澡好了!”宝钗自找了个台阶,回去换衣沐浴不提。 湘云看着宝钗的身影,离了这亭子,方叹道:“林姐姐,我来了这府里几日,总算明白了你说的金玉之言,是何意了!看来,她是上了心了!” 黛玉听了,就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过云丫头,你听好了,我且和你说真心话吧。什么金玉,我是半分不敢兴趣的!”她言之切切,只是深深瞧着湘云。 湘云被她看了,面上不禁一红,羞赧道:“林姐姐,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云丫头,事在人为。我知道你的心。别担心,老太太那关还是不易过的,你且看好了!” 湘云听了,瞧了瞧黛玉,想说什么,到底还是闭了口。半响却道:“这舆论也是过了头了!凭谁都知道,这好好的人生下来,哪里会衔什么玉呢!” “是啊!早先我在扬州家里,也未听到半点舆论。等宝哥哥大些了,佩了玉了,就传出什么衔玉而生的怪诞谬论!这次,又来了个什么金玉奇缘,弄的满府上下都信以为真,真正是煞费苦心啊!” 湘云听了,面色就有些沉重,叹道:“其实宝姐姐进了府,我就知她是有备而来。凭她家的身份,充才人赞善的侍读不成,当然就想打宝二奶奶的主意了!” 黛玉就呵呵笑道:“咱们可别低估了老太太。她老人家是个人精,你且看好了,这精彩的还在以后呢!” 她二人自顾自说话,却忘了还立在假山旁的小红二人。 小红见黛玉和湘云似要忘了自己了,心想:林姑娘和史大姑娘救自己一回,虽她们并不放在心上,但自己身为奴婢,且在府里长大,理当要知道知恩图报。 见她们要走,就急拉着妁儿赶过去,在黛玉身前跪下,口中直直说道:“今儿姑娘救了奴婢。奴婢的心,就一直记着姑娘的好。若以后姑娘要奴婢做什么,哪怕要了奴婢的命,也是愿意的!” 小红说得郑重,黛玉便叹了口气,叫她起来,反安慰道:“去吧!今儿这事就算了了!以后可当点心!”小红被湘云拉了起来。从黛玉的话里,她已然揣测出了些许深意,不禁连连点头道:“林姑娘,史姑娘,大恩不言谢,你们的情,我自记在心里。以后,但凡有事,只管来找奴婢!”说着,又拉着妁儿给她二人连磕了几个响头,这才离去。 第43章 红玉 言情海 正文 第44章 临水而席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4章 临水而席 湘云看着小红的背影,笑道:“我看宝哥哥屋里的这个小红,倒是有些意思,像是个敢作敢当的人物!” 忽又疑惑起来,问黛玉:“我看她言语口齿也不差,生的也有几分姿色,她的爹娘又是这府里的管家。这样的人,怎会在宝玉屋里做三等的粗使丫头?” 黛玉就叹:“自是有人作祟了。若是别人都那样好,那袭人岂能安心?且不说别的,你瞧瞧晴雯就知道了!” 湘云思怔了下,便道:“改明儿,我找找凤姐姐。与其在宝哥哥那里不畅,倒不如另寻他处!” 黛玉听了,就携了她的手笑道:“人家可比你精明。无论在哪处,左不过还是个下人!你难道忘了她口中说的芸儿了么?” 湘云点头,笑道:“如今,只我是蠢人。”想想又道:“只是今儿咱们让宝姐姐没了脸,指不定她心里有多恨咱们呢?” 黛玉淡淡道:“理她呢!咱们且往前头去。” 果然天气好,贾母在前头,铺了席子,率领众人,临水而坐。水边鲜花芳草,佳木阴阴,美酒香醇,四周皆围着人,一群人在那里说说笑笑,极是热闹。 “我看老太太虽上了年纪,但还颇有点魏晋士大夫风度。”湘云一径行,一面赞赏。 黛玉看着贾母,忽想起自己的母亲来。母亲固也聪明,但若遗传了外祖一点点豁达和散淡,相信也不会这么早去世。 “在家,我听我婶子说,老太太年轻时候,可会来事,连宫里的老皇上也——”湘云心直口快,想到‘为尊者讳’这四个字,还是住了口。 黛玉微微一笑,拉着湘云的手,漫步走到水边。 时日渐暖,芒种一过,就是五月天气。本来黛玉跟着贾母,早该进宫去见太后的,却因太后染恙,卧榻不起,不能见外眷,此事就耽误了下来。 贾妃近日殷勤伺候太后,早晚请安,无心他顾。近来诸事平定,皇帝也常召她侍寝,夜里心安,睡眠极好,因此托太监又给贾母传话,清虚观打醮一事,也不急于一时。 万物复苏,天气颇佳,朝廷无事。皇帝心起了狩猎之心,便带着宠妃李妃和侍从远去了景山打猎。水溶不必日日上朝,自是常有闲暇。 这一日,他在府内就接到了宝玉的帖子,说近日新得了几件古董,请他来府里一看。水溶是贾府常客,自是欣然前往。 宝玉是知道王爷性格的,若迎他,那些繁冗的礼节,最好隐去。本想亲自去府外迎接的,但恐惊动了府内诸人,反而不好。想来想去,就命贾芸前去候着。 贾芸得了宝玉的令,自是毕恭毕敬地奉行。他带着几个小厮,伏地给北静王请了大安,将他引领到宝玉住所,不其然就在廊下遇见了浇花的小红。因想起心事,遂就停下。只见贾芸悄将袋中的香囊取出,在她面前晃了一下,意及他已经收到了。小红见了,心事放下了,脸儿一红,拿眼溜了他一眼,扭身进了厦房去了。 这厢北静王也就到了宝玉书房。刚才他一路逶迤,虽人在宝玉这里,心却在别处。宝玉的住处,离贾母颇近。见他屋里人多,贾母又命人给他辟了院子,院内点上山石,种上各色花木。待北静王看时,只见他书房前又多了几间抱厦。 还未进里间,只见宝玉赶着出来,笑道:“王爷,快请里头坐!” 水溶就坐了笑道:“近日老世伯不在,你在家里,呆得可还惬意吧!” 宝玉一听这话,面上有些羞赧,刚要说话,就见书房外过来一个上了年纪的嬷嬷。那嬷嬷跟随贾母多年,在贾府有几分尊重,宝玉忙命袭人将她请进外间。自己遂走到外间,请嬷嬷就坐。嬷嬷也不客气,坐下就道:“哥儿还不知道吧,老太太已经知道王爷过来了!这厢正要请王爷过去说话呢!哥儿还不赶紧陪着!” 宝玉一听,便命袭人给嬷嬷倒茶上点心。自己就进了书房里间,笑对水溶道:“好了!王爷您悄悄地来,老太太总觉得怠慢了,这会子,要我陪王爷您过去呢!这下可热闹了!” 水溶一听,知是府内贾母要见他。虽他是贵胄的世勋王爷,可贾母也是御封的一品诰命夫人,且又是元妃的祖母,身份也是尊贵。抛去身份不谈,只论辈分,水溶亦算是贾母的孙辈。 因贾母年纪大了,水溶也嘱咐过她,有日要见他,只管请他过来,而不必劳碌了身子。贾母知这不符礼节,无奈北静王执意而为,时日长了,也就渐次习以为常了。 从宝玉的口中,他知道:贾母疼爱黛玉,黛玉自是在贾母那里饮食起居。想着去了那里,兴许能和她见上一面,也未可知。 宝玉以为到了贾母那里,定是人多热闹的。岂料和北静王到了那里,却是各处静悄无声。待见了贾母,贾母偏又对他道:“宝玉,你回吧,但不许拐着去打扰黛玉!今儿我只想和王爷好好聊聊!”宝玉心里纳罕,可当着水溶的面,不能细问,只能行了礼又回去。 贾母将北静王迎到里阁,命伺候的人都先退下,方请他坐在上首,再命人奉茶进来。北静王便坐了,看着贾母,在旁温言:“老太太一向可还好?” 北静王和贾府有旧,还有另层关系。当年先皇命代善下江南选秀,贾母亲力亲为,终选了一女进宫侍奉。此女争气,不一二年就诞下一子,就是水溶的父亲。此女后来被封为妃,想起此生的这段富贵,终不忘贾母的恩德。因此老北静王封王开牙辟府后,两家走动一向殷勤。 “好!王爷最近可也如意?”贾母点了头,笑着看他。 第44章 临水而席 言情海 正文 第45章 有心一试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5章 有心一试 近日,贾母处忽收到一封如海的家信。贾母阅了信,心里有些低沉。 且如海在信中屡次提到北静王,字里行间,对他充满不同寻常的赞赏。虽然在信里,如海并未透露其它半分意思,但贾母看了已然恹恹地不乐了。 她想:以黛玉一品大员之嫡女、世代贵胄身份,许配于某位王爷为正妻,也算门当户对。但贾母并不打算替人作嫁衣,她的心思自是在府里两个玉儿身上。因此,闻听今日北静王被宝玉请了过来,便有心试他一试。 “还好。左不过也就这样。”北静王温言,淡淡喝了口茶颔首。 贾母看着青袍蟒带面如美玉的北静王,不禁眼神恍惚,只觉他人物要比宝玉还要胜上几分。当下心里一沉吟,面上就笑道:“王爷也双十年华了,这神都其他三位王爷,和王爷差不多年纪,可都各自有了不少的妻妾了!王爷似乎还无动于衷着!” 北静王听了,顿了顿。贾母请他过来,可又无甚么要紧之事。见她只将话头引领到他的婚事上,可又不吐真言,便知她是在试探了。只不知她为何试探,心里不得其解,听了也就笑道:“老封君也是看着小王长大的,想必了解小王的性情。婚姻之事,我向来随缘!如果贸然娶了,辜负了人家,倒还不如自己单个过的好!” 贾母听了,却是摇头,笑道:“王爷不比旁人。老王爷生前就王爷一支血脉,若不绵续子嗣,光耀门楣,可是对老王爷老王妃的大不敬啊!” 水溶听了,知贾母也是好意,就笑回道:“此话也甚是。但婚姻却不比其他,还是小心慎重为好。” 贾母一笑,知水溶说的只是场面话。她喝了口茶,进一步问:“不知王爷心里可有中意的姑娘?若有,老身为你保媒如何?” 水溶听了贾母这话,方悟出她的意思来了。近日,因常和宝玉走动,也略听闻贾府的一些琐碎。但他自诩是个谨慎之人,携黛玉到金陵,也未私下就见她。他的心思,料贾母必不能猜到。 只是,前儿贾琏迎接贾政从平安州回来,他偶遇了贾琏。从贾琏处得知,府内老太太有意将自己的孙子和外孙女撮合于一处。只因他们年岁小,凡事也不能现行,只等一二年大了,就要过明路的。 水溶得知了,心里自是低徊。当日,林大人匆忙离了扬州,诸事也未交待明了。他的本意不过是令黛玉在贾府暂度数年,等一切风平浪静后,再将她接了回扬州去的。可没想到贾母的这层心思。 今见贾母如此问,他不能不答,只是叹笑:“小王多谢老封君的厚意了!若有,一定请老封君美言!” 水溶知道,贾母心不向己,说了出来,也是没意趣。以她的阅历,少不得会拿话挡了回去。如今之计,还是见一步走一步的好。 贾母见他说话滴水不漏,便退一步道:“好。老身记得王爷的话!” 第45章 有心一试 言情海 正文 第46章 纱窗幽情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6章 纱窗幽情 这厢北静王在贾母房中静静说着家常话,那厢黛玉于此事,却是一无所知。时日正是午后,她犯了春困,懒懒歪在榻上,已有朦胧之态。 紫鹃走了过来,坐在榻旁,笑道:“姑娘怎么又要睡觉?闷得很,不如出去逛逛。”黛玉就拉住她的手笑道:“好丫头,我知你关心我。你若要逛,自己且逛着去,不必拉上我。” 紫鹃就道:“府里这么多姑娘,就姑娘你不爱热闹。外面开了许多的海棠,你不去,我可去了!”说着,就唤来雪雁,她二人果然手拉手出了屋子去。 屋子里没了人,黛玉忽觉无趣,也就恹恹地起来。她到了廊上,调弄了一回鹦鹉。觉得骨头有些松散,她就来回在廊子下踱步。 自那日厌憎了宝钗,她也有好几日未来找自己了。不来,她倒也乐得清静。她知道:宝钗若不在梨香院,必往两处地方。一是王夫人的住处,一则就是宝玉的屋子了。 前几日湘云又被她婶子接了回去,黛玉晚上独卧,倒有些不适应。湘云虽然和她同岁,亦看了不少才子佳人的杂书,自诩懂的颇多。晚上息了灯,若睡不着,就和她在枕上说着顽话。 有一晚,湘云窝在她怀里,问她:“林姐姐,你既将宝玉当作哥哥,那心里可有其他人?”湘云这话极是大胆,倘若在白天说出,黛玉定然伸手拧她一脸子。 但彼时是深夜,紫鹃和雪雁都在别处睡下了,屋子里除了铜壶滴漏的嗒嗒声,并无其他声响。没了白日的繁重和顾忌,黛玉就抚着她的头发,叹道:“云丫头,你是个知我的人,想必你也知道老太太的意思。我若明白说出,只怕被府里人知道了,会疑心我的品行,到时我名节不保,也是带累了老太太!” 湘云听她这话,是话里有话。因此就起床,侧着身子问她:“你这话是何意?难道说,你心里有人,只是嘴上不敢说出来?” 黛玉听了,便转头看着幽空下的纱窗,淡淡的月光透过纱窗,将屋子里的各色家具都染上了一抹幽蓝。看着这沉重的幽色,她的心,也更是深沉。 重生了一回,她明白人生要自己掌控。此生,她只想自己替自己做一回主。但如何才能小心翼翼功德圆满,她却又找不到更妥当的方法。何况,她还未长成,许多事她还做不了主。 因此,她只得半吐半露道:“睡吧!多想也是无用。难道不睡觉了,他就会在你身边?” 湘云一听这话,却是更来了精神。她点头一笑道:“好你个林姐姐,平常呆呆傻傻的,心里果然藏了人!快告诉我,我保管不说出去!” 黛玉将被子拉好,就笑:“此事我也难告诉你!还是等解开了老太太这关再说!”余下之言,却是再不肯说了。湘云无法,便卧在她身旁,口里开始胡诌:“你到底是从哪里认识了那男人的?” 黛玉见她越说越不像话,索性转过身去,自顾自睡觉去。 第46章 纱窗幽情 言情海 正文 第47章 姻缘签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7章 姻缘签 这厢黛玉已经走到长廊尽头,隔着前方的屏障,几乎就能看到府后的园子。 她一面行,一面想着心事,脚步自是缓慢。不想今日是探春的生日,她因此邀了宝钗去她那里吃面,李纨迎春惜春也一一请了。探春的大丫头侍书也到了贾母处请黛玉。 侍书在廊下见了黛玉,上前就行礼道:“林姑娘,咱们姑娘请你去吃面呢!其他人都到了,就单等你了!” 黛玉听了,心里便想到果然这一日是探春的生日。探春生日一过,过几日就是自己的生日了。想想空手过去也不妥,因此就对侍书笑道:“你且等我,我回去送点玩意给她!” 侍书见了,就立在廊下笑:“林姑娘,我只是来传话的!宝二爷那里还没请,我还得赶紧过去呢!” 黛玉就点头道:“也是。你去吧,礼物我自己带过去!三姑娘就喜欢你利落,你在我这里等着,那里宝玉传话不到,她自然心急!” 黛玉知道探春在府中,只和宝玉一人交好,她是随宝玉的脸色行事。宝玉喜欢的,她也投其所好。宝玉厌憎的,她也大加讨伐。只不过,于功名利禄上,探春对宝玉的作派,却是不敢苟同。这也是她和宝玉唯一的分歧之处了。 想起前世,探春也是这样过了一个生日。记得当日在席间,探春抽到了一支姻缘签。李纨还笑她以后定要做什么王妃夫人的。如今见她这副形容,黛玉便知她以后定不甘平庸。虽不喜她的性格,但她日后若得了造化,黛玉也自为她开心。 这厢侍书应了,就急匆匆往宝玉那里去。 黛玉知探春喜书法,因此从屋里取了一块上好的徽墨,估摸着这时紫鹃和雪雁也不会回来,她也不叫一个小丫头跟着,独自就揣着徽墨往探春那里去。 脚下一路尽是芳草,黛玉来了兴致,只管慢慢走。这刚走到角门,就隐隐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踏来。黛玉疑心是宝玉,刚要问他为什么还不去探春那,这一回了头,却发现身后的青袍男子,却是北静王水溶! 这真是意想不到之事。黛玉呆怔了半响,方要给他行礼,脸上已是一片绯红。 水溶不曾想在这里,果真遇到了黛玉。激动之余,便温言对她道:“林姑娘,不必行此大礼!” “王爷为何在这里?”因四处无人,黛玉也就大了胆相问。 水溶就笑:“你问我,我也不知。”黛玉听了,更是纳罕。方才水溶在贾母屋子坐了片刻,贾母忽对他提出,说她这里新栽的几丛芭蕉,模样喜人,竟比他府里的还要好。因此请他一定要过去看下。但贾母又说,自己年岁大了,本该陪着王爷观赏的,但恐王爷不自在,不如还是请王爷自便。北静王听了,固然疑惑。因不能拂了贾母的好意,只得和她在叙话后,独自之人就往廊下而来。 “王爷是受了祖母的邀请,来这里作客的吧!”黛玉见他行走方向出自贾母处,揣测出言。 第47章 姻缘签 言情海 正文 第48章 西洋眼镜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8章 西洋眼镜 “尽然。也不尽然。”水溶幽幽看着她。上次在宝玉书房见过她后,又是一月未见了。 面前的黛玉,虽则不到十三,但身形从远处看,已然恍如大人了。自己年长她七八岁,和她不是同龄人。许多事,若贸然说了出来,也是吓了她。 不过,方才在贾母屋里,听了贾母一遭话,却真的令他的心,有些焦急了。该怎么对她说,该对她说些什么,她方能体会自己的心意? 正因为前方渺然迷茫,他才更加珍重对她的这份情意。究竟,是什么时候起,对林家的小姐起了不同之心的呢?他不得而知。 只是觉得第一次和她相见,他就觉得伊人近近远远的亲切。似乎,几回梦中,她这样的形貌,他曾见过。 “王爷这话是何意?愿闻其详。”黛玉低着螓首。她看着脚下的曼曼碧草,心里觉得说不出的恬然惬意。 “府内老太太说这里的芭蕉长势甚少,因此请我来看看,无他。”水溶立在芭蕉丛下,静静看着她。落花无声,春草不语。似乎只要看到她,这人生艰难的情势,不可预知的叵测,他都可丢之脑后。因为忘情,他一时也忘记了要去东府贾珍处。 水溶不知,正当他信步往芭蕉丛走时,那厢贾母也悄悄地走了出来。她立在一个看得见前方的台阶上,悠悠看着北静王的背影。想了想,她回头叫过鸳鸯:“你把我那副西洋眼镜拿来。” 鸳鸯给贾母戴上眼镜,笑道:“老太太怎么这会子想起戴眼镜?平常看戏看账本,可是一个不戴的!”说着,就要拿过披风给她披上。贾母就道:“不用。我这会子心里热,还只想褪件外衣裳呢!” 鸳鸯就笑:“老太太要拿眼镜看什么?” 贾母就一本正经道:“你不懂!”说着就遣鸳鸯进屋去。 “奴婢也不懂!”鸳鸯一笑,抱着披风拉着琥珀绣鞋面去了。 贾母戴着眼镜,看着梧桐树下的水溶黛玉二人。虽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只见他二人行动殷切,就知关系不大寻常了。 看黛玉年纪虽幼,但身形容貌和水溶立在一处,倒是说不出的契合般配。贾母沉吟着取下了眼镜,出了一会神,方唤鸳鸯出来扶自己进去。 水溶情知在这里不宜久留,不然被人瞧见一二分,总是带累了黛玉的清誉。“我该走了!今日见你一面,心里果然欢喜。” 黛玉听了这话,就问:“王爷笛子上的穗子还在吧!” 水溶闻听,心里一动,当下就道:“取下来了,并不系在笛子上。” 黛玉一听,就面露失意,抬着头,惆怅地看着他。 水溶见了,忍住笑意,方认真道:“我收起来了。恐外人见了,轻薄了它去。因此收着放在家里。” 黛玉听了,方面色缓和,同时面颊也更绯红。对他这话不知该如何作答,只低低不语。 “好了,我要去向府内老太太辞行了!你好好地在这里呆着!以后——总会有盘桓的机会!”见她目露一丝嗔意,水溶不禁又轻声安抚。 第48章 西洋眼镜 言情海 正文 第49章 奇崛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9章 奇崛 水溶走了。黛玉立在树下,看着他的背影,良久。 想到探春生辰小宴不能耽搁,黛玉便收敛起心思,朝着角门里走。到了那里,果然热闹。探春今日打算尽乐一回。见人都到齐了,就叫丫头将门锁上。 宝钗就附和道:“这也是三姑娘的奇崛之处。人家生日是敞了大门,尽迎宾客。她倒好,却是关起门来祝寿!” 宝钗自诩说话滴水不漏,但此时却是真不懂探春的心思。探春守门,不为其他,却是为了防赵姨娘和贾环嘈呱。 探春就苦笑:“宝姐姐,你不懂我。” 话音刚落,就看见守着门的一个婆子赶着过来,在廊下对探春行礼道:“姑娘,姨娘来了!” 探春一听,眉头果然蹙起。她思怔了下,方对那婆子道:“请她不要来了。到了晚间,我叫人给她送些果子去,并环儿也有礼物。” 黛玉在旁一听这话,便叹息一声。赵姨娘虽身份低微,但好歹是她的亲娘。常言说的:儿的生日,娘的难日。虽是小生日,但于情理,别人可不请,自己的亲娘总该要派人请来。黛玉觉得探春凉薄了。 听到婆子说赵姨娘在外头,宝钗也知探春方才是为何而叹息了。见那婆子还在地下呆着不走,因此也对那婆子道:“姑娘的话,你没听见么?”心里却在思虑,赵姨娘这样的阿物,眼里只见到钱的好处。且她也缺钱,若自己给她一些好处,届时让她为我所用,岂不妙哉!待晚间时分,自己也叫莺儿给她送点东西过去,料她见了一定感激。 那婆子就又回道:“回姑娘,姨娘还带了些东西来,说是送给姑娘!” 探春听了,就一叹:“罢了!她那里能有什么好东西!左不过是些粗糙的针线活!叫她回去吧!东西也拿回去!” 那婆子听了,终于踮着脚去回了。不想探春这话,已经有人传给了赵姨娘,赵姨娘听见了,心里又羞又气。今天探春的生日,她送的却是她小时爱吃的糕点点心,因此在屋里巴巴儿地蒸熟了,赶着送过来。没想到这还没进她的门,就受到了羞辱,这叫她怎能不生气伤心? 赵姨娘心里悲苦,见婆子要叫她走,只觉自己好不容易熬到三十出头的年纪,仍旧这样叫人瞧不上眼,真是生而无趣。当下就对守门的婆子叫嚷:“让我进去,我的血我的肉养出来的东西!如今大了,倒不把我瞧在眼里了!” 那婆子还要阻拦,可是赵姨娘力气大,将手一甩,冲着就进了里头。待抬头一看,只见探春屋子的廊下,一溜地站了一行人。 赵姨娘见了探春就道:“姑娘,亏你还是个读书断字的,难道那书里就没有教你做人的道理?”说罢,就对着迎春等人道:“姑娘们,你们也评评这理?这天下还有不认亲娘的女儿?” 这厢探春听了,坐下就叹:“天地为尊,父母为大。自古这庶出的子女,只管嫡母作母亲,而不论其他。姨娘还请别难为我。” 迎春诸姐妹素来和探春交好,心知赵姨娘一直不受王夫人待见。今天听了这话,本想劝赵姨娘几句的,但见了探春这样说,倒只得罢了。 第49章 奇崛 言情海 正文 第50章 小宴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50章 小宴 黛玉心中不忍,她想了想,上了前去,对着地下的赵姨娘道:“姨娘快别生气。方才三姑娘忘了说了。今儿她过生辰,大人谁都不请,老太太没请,太太也没请,并不单姨娘你。若送礼也是不收的。只单请我们这些小孩子们,过来聚一聚,玩上一玩。三姑娘说话有些冲,你素来也是知道的。今儿你破了她的道,她自然觉得没面子。一时难免不高兴了。” 说罢,从袖中取出一方罗帕,递了给赵姨娘擦泪。 赵姨娘一听黛玉这话,果然面色有些好转。她叹了几叹,擦了擦眼泪,对着黛玉道:“姑娘你是个好心的。罢了,你们尽可玩去吧,我若在这里,也是没意思!” 说着,也不看探春一眼,就自顾自地要走。那厢,黛玉便悄拉了拉探春的手,示意她开口。 探春的气也消了些,见了黛玉如此,就唤住她:“姨娘也别走。既来了,总该拿点东西再走。”说着,便命翠墨去房里取些果子来。 岂料,赵姨娘听了,反只转身,对女儿淡淡道:“不用了。今儿我已知姑娘的心了。放心,以后我和环儿再不来叨扰你。”说着,就一径走了。 众人见赵姨娘果真走了,一时都默在那里。探春看着母亲,目光复杂,她隐了隐泪水,强笑道:“咱们进屋去吧。” 于外人看来,自是她要拿小姐的款。她自诩这心里的苦,这些姐妹们也不懂十分之一。宝钗见探春的丫头们已经在穿梭备宴了,就此就笑道:“好了!娘儿俩个斗嘴使性子,不算什么!” 探春便携了诸位姐妹们,往自己屋后的小敞厅内坐着。一时,宝钗的母亲薛姨妈也过来了。大家忽发现宝玉没来。侍书就笑回:“宝二爷被太太支使着出去烧香去了。二爷说,太太的话不敢不听。等晚间回来再过来陪姑娘。” 探春一听,心里就有些凄凉。其实王夫人于自己的生日,从未放在心上。反因她是赵姨娘的女儿,处处冷淡于她。只是见她言语乖谨,讨老太太喜欢,因此也不十分难为她去。 黛玉就道:“这席间若他来了,也只他一个男人。如今不在,咱们说笑倒是自在。”言语之下,有安慰之意。 这厢探春便沉默不语,心里更在发誓:总有一天,她要觅得良婿,扬眉吐气一番。因闺阁之中,她也只见了一个北静王。但看其形容态度,已令她一见倾心。心里这段心事,无人知道,也无人替她伸张。她想她比不得黛玉宝钗,也及不上湘云,虽有父亲,但她这个庶出的女儿,贾政待她从不上心。她频频去宝玉处走动,只是希望宝玉能看出她心意,替她去求老太太做主。 那厢薛姨妈见了黛玉,便一把搂住,笑道:“林姐儿真是越来越出挑了!刚我在半路,见了一个丫头,还偏当作是你,连着唤了好几声!” 宝钗听了,就笑:“妈妈见了谁了?” 第50章 小宴 言情海 正文 第51章 意生切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51章 意生切 薛姨妈还未作答,黛玉已心知她说的谁了。因此就亦真亦假地道:“那几个女孩子也是可怜见的。我见过她们几个,那个叫龄官的,着了妆,也颇和我似几分。姨妈可曾和她说了什么?” 薛姨妈一听,心里一怵。她当着这些姐妹的面,说这些话,也是让黛玉没脸的意思。毕竟,一个闺阁中的千金小姐,拿一个低贱的戏子来比,总是欠妥当的。 不料,黛玉自甘承认了,还是令薛姨妈始料未及。“姑娘见过?我能和她们说什么?你知道,我也是个爱听戏的,见她在那吊嗓子,就叫她清唱几句《钓金龟》,谁知那丫头竟拿大!说什么入了行了,就要守行规,怎能串行?可把我气的!” 黛玉听了,不料龄官竟然敢顶薛姨妈的嘴,心里不禁升出几分赞赏之意。家有家法,行有行规,不串行当,的确是梨园行的规矩。既是旦,就唱旦的戏。是生,就唱生的戏。如果私自串行,就是坏了规矩。 黛玉想,薛姨妈既是昆曲迷,哪里又会不懂。只不过她觉得戏子乃下九流角色,随便怎样遣派都是理所当然的。岂料遇了龄官,偏她又是个有骨气的。 宝钗听了,就道:“妈妈何须和这样一个人生气?这些人不过是老太太买来的阿猫阿狗,高兴了,就和她玩会子。不高兴了,立时卖了也是有的!” 黛玉听了这话,心里大不赞同,因此借机敲打道:“宝姐姐这话也不尽然。方才我听老太太说,那几个女孩子,都是千里挑一买来的。其中几个,老太太已然见过,看了心里很是喜欢呢!这人呀,命数都是不定的!昨天是奴,今天就是主子。我听老太太说,从前不知哪家亲戚的府上,就有几位姨娘,出身戏子的,这改了头面,不也成了半个主子?” 这一席话说的,听得迎春诸人只如云里雾里。但薛姨妈和宝钗心里却是明白,这自是黛玉为龄官打抱不平,借机发题了。因她说得又不明显,尽管心里不畅快,可是面上却不好发作。 薛姨妈和王夫人虽是姐妹,但却是同父不同母。王夫人和王子腾俱是正室所生,薛姨妈和王子胜就是戏子收房的小妾所生。薛姨妈本以为这段身世,在贾府无人知晓的,岂料却被黛玉说了出口,当下面上就不禁一阵红一阵白的。 探春度出了其中意思。但今天是她的生日,断然不想弄得薛姨妈不高兴,因此就上了前来,将手做撕黛玉的脸状,笑道:“老太太何时会和你说这些?定是你自己瞎编的!” 黛玉就笑道:“何曾编。只不过我也记不清了,也不知说得哪家亲戚。你得了空了,且去问老太太去。” 探春就道:“老太太纵知道你说谎,也定然向着你去!我何苦弄得里外不是?罢罢罢,我只愿啊,林姐姐你日后得一个厉害的夫君,天天和你辩嘴饶舌,处处占你的上风去!” 众人听了,也就都笑起来。 探春也不和她理会了,打发人上面。一时,凤姐又遣平儿过来,给探春送了寿礼。 探春见了就叹:“不想凤姐姐事多,可到底还想着我。她那头事多,我原本不想打扰了她的。” 因知凤姐的心,遂收下了礼物。又留平儿吃酒,又取了赏钱赏了平儿和跟着她的小丫头。平儿也不客气,一一地收下了。 那厢平儿行了礼就要走,不料薛姨妈一把拉住她的手,笑问:“你家奶奶何时办喜事?” 平儿一听这话,心里狐疑,就笑回:“不知姨太太指的什么?我们哪里有什么喜事?每天都是烦心事!” 薛姨妈听了,就放下酒盅,面上笑道:“好姑娘,你还瞒我?打量我都不知道呢!” “有事哪能瞒着姨太太您?我是真不知,还请姨太太提点一二。”平儿小心问道。 薛姨妈也是吃了几口酒的缘故,嘴里就道:“老太太屋里的鸳鸯,都快过双十了,老太太也不将她指了人,可不是就想肥水不流外人田,好将她送了给你链二爷去?” 平儿一听,心叹:果然众人眼睛都是雪亮的。她以为贾琏和鸳鸯偷偷摸摸的,别人自不知晓。岂料府内众人还是听出了些许风声。 不过,此事纵然为真,那又怎样?奶奶素来和鸳鸯交好,鸳鸯又掌管着老太太的梯己,是老太太心腹里的心腹。到时,只怕鸳鸯过来了,她和奶奶一唱一和的,更是没了自己的地位了! 平儿是凤姐带来的陪嫁丫头,本想到了贾府,她事事都拉上自己的。岂料,一年又一年的,她如今还只是凤姐房中过了明路的通房丫头,半个姬妾的名分都没有。 不过,鸳鸯那丫头来了,毕竟是贾母的人,一旦圆了房,定然就开脸做了有头面的姨娘。一想到此,平儿的心更是烦乱。 不过,她素来是个有城府的。这事还未摆在明面上,也就还没定数。若是露了愤懑嫉妒之心,让老太太太太不待见了,反倒不好。 因此,她谦卑回道:“姨太太,这话我真不知。也不知姨太太从何处听来?我只管问我的事,早晚伺候二爷和奶奶。” 薛姨妈就笑道:“看你也是个忠心的!我不过见你来了,又喝了几口酒,心里高兴,就拿些没影儿的话问你。且看在我的老面上,还请不要告诉旁人去!” 宝钗见母亲只要沾了酒,口里就开始妄言了。哥哥也是,从前喝醉了只管在家里撒酒疯。如今来了个香菱,好歹只去香菱屋里去闹,再不来烦母亲,倒是乐得她母女俩清静。 因此就笑道:“妈妈,你也是上了年纪了!这酒啊,还是少喝!我知道平姑娘是个闷性子,是不会说出去的!可不敢保证被谁听见了,传到老太太屋里去!” 说完了这话,宝钗就拿眼觑了觑黛玉。平儿在后瞧见了,明白宝钗的意思。这屋里的人,当然论黛玉和贾母最为亲厚。若要说,也是她去说。 这厢探春见了,就叫翠墨拿茶过来,命她伺候薛姨妈喝几口茶。 平儿见了就笑回:“宝姑娘,我知道姨太太也是顽话,即便说上几篓都是无事的!”说着,料凤姐还在屋里等她,因此平儿就又说了一番客套话,方带着小丫头走了。 探春就叹:“我看这个平儿,只怕还比凤姐姐会来事呢?你看她的模样和性情,往人前一站,哪里猜得到她竟是府内的一个丫头呢?” 宝钗就笑:“你既如此为她打抱不平,那你向老太太求情去,好让她和琏哥哥开了脸圆了房!” 黛玉在旁听她二人谈话,只是贬凤褒平,心里也是一叹。因此就道:“咱们且还是吃面吧。好不好的,凤姐姐自会去向老太太说。三妹妹你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这些话你去向老太太说了,可是大不合宜!” 探春经黛玉一点拨,果然悟出什么。因此倒向黛玉一笑:“也是。” 那厢宝钗就喝茶笑道:“我左不过也是顽话。咱们闭了门,可不是为着尽情一乐的么?” 时至晚间,大家方离开探春处。 又过了几日,宫里太后凤体大安了,因又想起旧事,照旧命太监传出话,叫贾母带着黛玉进宫。 第51章 意生切 言情海 正文 第52章 芙蓉庵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52章 芙蓉庵 虽然此番贾母进宫低调,但太后单命一个黛玉跟着进宫,还是叫府里众姐妹都暗自揣测。 头一个不安的,却是宝玉。但他的心思却又不同,他只是觉得好好儿的一个女孩家,进了那深宫,虽雕梁画栋,锦衣玉食,但却终生不得和父母兄弟姐妹团聚,也是人生恨事。 这一个大姐姐进去了,已惹得老太太太太终日思念。倘若林妹妹也选了进宫去,只怕老太太会忧闷成疾,这怎生了得? 今天黛玉不在府里,宝玉左右觉得无趣。袭人就笑:“二爷,一来二去的你也大了,总是往林姑娘那里跑,总是不大好。虽兄妹们亲近,但也要有个度。” 宝玉就叹:“都是自家人,我见自己的姐姐妹妹,这也不妥?若太太真要管,只怕也真管的宽了。” 袭人在小床边绣着肚兜,听了这话,就放下针线,笑道:“我知道宝姑娘是咱家的亲眷,但那林姑娘也是咱家人?” 宝玉一见这话,不禁皱了眉头,说道:“这话何意?老太太的外孙女儿,如何不是咱家人?这话,你若想说,也只管在这屋里说,可断然不能传到外边去!” 袭人见宝玉着了恼了,也不理他,依旧低着头自顾自地穿针飞线。 这厢晴雯掀开帘子进来了,见袭人一到暮春,有天没日地尽做这些轻松活计,缝衣做鞋的一概不管。就讥讽道:“姐姐,二爷的肚兜可刺了一二月了吧!你若眼镜瞎,还没绣好,不如给了我去!”方才晴雯在房外喂鸟,宝玉和袭人在房里说话,自是听见了。 晴雯心里忿忿,自那日谈话之后,林姑娘一直待她极好。她跟了宝玉过了来,黛玉见她在旁无趣,不是给她点赏钱,就是送她点东西,就是让她和紫鹃随便玩会去。 袭人听这话,知道是晴雯。因此头也没抬,还是自顾自道:“给二爷的活计,自然不同旁人!若不精细,让人挑出了毛病来,咱们也是没脸!” 晴雯一听这话,就笑:“没脸也是你没脸,何苦拉上我们?” 宝玉便站在书案旁,听她二人口舌。心里忽想起一事,因此就道:“好了!你们且说你们的吧,我要出去一趟!” 袭人晴雯一听,即刻停住了拌嘴,一齐站了起来,问道:“二爷这是要到哪里去?” 宝玉就道:“老爷不在家。若是太太问起我来,你们就说我出门会客去了!” “会的哪个客?在什么地方?”袭人细问。 “太太不问的。何必这样细致?”说着,宝玉就出了房间,唤道:“茗烟——茗烟——” 茗烟就在廊子底下,一溜小跑地过了来。“二爷,你要出去?” “你去备匹马,在后门口等着我。叫李贵他们不要跟着。”宝玉吩咐。 “李贵是老爷的人,向来盯二爷紧。叫他不来,我怎么和他说?”茗烟是宝玉的书童,生性顽皮。 “你就说,我往东府去了。若他要来,就说两处不远,何须车马困顿。只叫他依旧在府里等我就是了!”茗烟摸不着头脑,只得去向李贵回话。 不想贾政不在家,一干男仆皆想偷懒。李贵自在房中喝酒,听了茗烟的话,就道:“既是这样,叫二爷当心!那匹马刚驯服不久,可慢点骑!” 茗烟听了,更是撒腿去马厩给宝玉牵马。时辰还不到晌午,宝玉和茗烟主仆两个,从角门出来,跨上马,弯下腰,顺着街就出去了。 宝玉在前头骑。茗烟在后头跟,一面问:“二爷,往哪里去?小的已经不识路了!” 宝玉就道:“前方有个香烛铺。你且去给你买些上好的香,我有用。” 茗烟听了,便勒了马,去了一个香料铺,给宝玉买了一束芸香。 宝玉就嘱咐道:“你且去自己逛逛。待到了晚间,我自来叫你。”说着,宝玉指了指前头的一个茶肆。茗烟就苦着脸道:“二爷,你神神叨叨的,既叫了我来,又不让我跟着!” 宝玉就笑:“你去不大适宜。还是在那里等着我好了!”一径说,一径驾马继续往前走。出了街口,马二转了两个弯子,走了七八里路,一时就来到城门外。 过了城门,来到一个人烟稀少处。看着前方的凝绿衰草,宝玉下了马,寻着此处的一个庵堂,料想北静王应该会过来上香。 前几日,他听北静王提起过,今日是他一个知己的祭日。他无法祭奠,只想寻一个幽处,焚香祷告一番。因此问宝玉,可知金陵有哪处隐逸之处。 宝玉听了,就道:“王爷问对人了!我素来无事,于这金陵城内外自是熟悉!前些时候,我曾去过一个地方,那地方且静且幽,不易被人发现。” “叫个什么名?”水溶问道。 “芙蓉庵。”宝玉回。其实他这话是胡诌,那处庵堂荒凉僻静,并无庙号。只不过那日宝玉骑了马在那里歇脚,看到庵堂前后遍栽的是木芙蓉,心里觉得奇异。觉得这样好颜色的花,开在这里,自是可惜了。今听水溶问,就信口说了出来。 岂料,他这名却是合了水溶的意。但见他听了,口中却是喃喃道:“芙蓉——芙蓉——” 宫里早夭的明妃,小名就叫做芙蓉。今天是她的祭日,他不想令皇帝起疑,只想在此处祭奠,聊表叹意。 宝玉见他神情惆怅,就接口道:“木木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忽觉原来这木芙蓉,到底还是开在静幽处好。依了王维这诗,倒是有了出处。 这厢,宝玉停了马,稍等了一会,就看见前方柳丛下,北静王踏马幽幽前来。 见了水溶,宝玉奔上前去,笑道:“王爷果然来了。再走一二里,就到了那芙蓉庵了。”宝玉指了指前方。 水溶听了,反放了马,令它在这里随意吃草。一面就回头对宝玉道:“你果然是我的知己。”今日水溶本独自前来,不想宝玉心有灵犀,也到了这里来陪他。 看着宝玉手里捧的香料,就感叹了一下,说道:“你带的是香,我携的却是书。” 宝玉不解,因问:“拜祭逝人,自要敬香。不过王爷单只带了书来,料想其中必有典故了!只不知王爷带的何书?” 第52章 芙蓉庵 言情海 正文 第53章 洛神赋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53章 洛神赋 水溶听了,就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宝玉一瞧,竟然是一本《太上感应篇》,因不解其意,遂问:“王爷,这是何故?” 水溶就叹道:“我也不瞒你,这书原是宫里薨了的明妃的。今儿就是她的祭日。” 宝玉年尚幼,不知北静王和已故明妃的那段旧事。听了自然不解,就问:“明妃的书,怎会在王爷您的手里?” 这话刚一脱口,方觉不妥,可是已然来不及收回。 北静王便道:“你也不算外人。这书自是明妃的遗物。因今上素知我和明妃自小一起长大,可算是青梅竹马。她薨了,今上就将她其中一物转送与我,聊表纪念之意。” 宝玉听了,心中方一知半解的了。 二人边说边行,已来至庵门前。 庵门是开着的,可见里头有人。水溶便对宝玉道:“既然里头有人,又是出家之人,咱们自不能怠慢。” 宝玉听了,便点了头道:“王爷说的是。这偏僻处的庵堂寺庙,才是真正的出家修行之所。城中的寺院固然香火鼎盛,可到底失了几分苦行的禅意。” 水溶听了,点头一笑。二人在门里唤了几声,只无一人答应。宝玉好了奇,索性就径直往里走。但见空空荡荡的庵堂内,墙壁四角罗织了厚重的蜘蛛网,地上也是灰扑扑的尘土。二人走至里头内室,迎头一看,里头却有一方泥塑之像。只是塑像年代久远,颜色已经剥落,昔日的鲜艳姿容已不可现。水溶度其形容,猜测这枚塑像,该是洛神才对。 想起曹植所作《洛神赋》,文中所言洛神: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水溶见了,不知为何,心里忽难过的要掉泪。他想如果当初自己会了明妃的意,或许会阻拦她进宫,她也不会在后宫抑郁成疾,以至早夭。虽心里对她未存男女之意,但到底还是悔歉难平。 水溶便对宝玉道:“这里有座洛神像,我看倒是天意。今天,我就在这里将此书烧了,化作灰烬,以慰她九泉之灵。”虽如此说,但水溶见了这神像,心里还有另层说不出的惆怅和苦痛,仿佛以后的某年某月某日,他还会来这里,凭吊某一个人。 这厢宝玉见水溶神情悲切,自己就在一旁点燃芸香,口里默默有词。那里室的暗门外忽走进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尼。 老尼闻听了动静,便从后园菜地里出了来。见到室内两个光华夺目之人,便将手作揖,口道:“阿弥陀佛!二位施主所来,是为何事?这里一年半载也是无人来的!” 水溶也就还了个诺,说道:“我等乃烧香祭拜而来,并不想在此惊动了师太!” 那老尼就念了句偈语,还礼道:“施主请自便。这里除了这座神像,也并无他物。即走即来了,自请随意。”说着,就从一处暗房内取出锄头水瓢之物,仍旧去了菜园。 宝玉见这老尼虽破衣烂帽,但行动举止仍有一股超然之气,心知她必不是荒郊野外的一般庸俗老尼。宝玉看着神像宝座下的香炉,就叹:“王爷,不如将书焚了,将灰撒进香炉。想必明妃有意,也定然会知王爷待她的一番情意!” 水溶听了,也叹了叹。宝玉这话其实也有偏颇,但见他一心为自己打点的份上,也就默默不语了。 这厢宝玉焚过了香,水溶也就施了半礼,将书燃了,古旧的书籍哪经得起火烧,一霎时炉子就火光四溢。那被火激起的灰絮如蝶般溅到神像脚下,最终也化为了尘土。宝玉便在一旁对着神像连磕了几个头。 半个时辰后,水溶方对着宝玉道:“今日我也尽了情了。以后也断然不想的了。无论是愧疚,抑或是悔恨,也是不想的了。” 宝玉就在旁道:“是。人活一世,固也不易。造化弄人,也是无法。但既然活着,就须好生活着!不然这死了的人,在地下只会更不安心!” 水溶就叹:“从前我只拿道家无为思想掩饰。可现在来看,我竟是错了。我想这人自出生,诸事未懂,当用儒家激励自己。待到了中年,经济仕途失了意,得悟出一点佛家的进退自如。暮年了,看透了人世,多读一点道家的典籍,心里方能万事安定。” 二人一面说,一面离了庵堂,来到前院。但见那老尼忽又走了过来,对他二人道:“施主既来了,便是和这里有缘。贫尼布置下了一些清淡野蔬。二位施主若不嫌弃,就请在这里用顿斋饭如何?” 第53章 洛神赋 言情海 正文 第54章 粗陋斋饭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54章 粗陋斋饭 水溶和宝玉一听,颇有点意外。 此时差不多已是申时时分,二人一路行走了半日,也觉得有些肚饿。 水溶素来是个恬淡率性之人,听了老尼这话,就道:“有何不可。只是叨扰了师太半日,心里却觉过意不去。”水溶说着,看着宝玉道:“宝兄弟,你以为如何?” 宝玉就道:“王爷既这样说,我当然也不好拂了师太的好意!”其实,北静王呼宝玉为‘宝兄弟’,初始,宝玉以为是万万不妥的。无奈,和北静王交往日深,越发看出他是个随和之人,他这样称呼,自是含了些许亲切之意。对于北静王的厚谊,宝玉虽知自己逾矩了,但也只好随他。 “有劳师太了!”宝玉便朝老尼鞠了一躬。 “阿弥陀佛!施主们谦逊了!既是远客,贫尼我自该款待才是,只是粗茶淡饭的,二位不要嫌弃了才是!”老尼说着,便引领着他二人往后院而去。 芙蓉庵的后院紧邻一畦菜地,老尼请他二人在一间打水房坐下。水溶看着自己就着的桌椅,不过是几根衰败木头拼接而成,人坐在木凳子上,只是唧唧作响。 水溶的心里,便升了几分感叹之意。因笑问宝玉:“这里怎样?” “我说好王爷以为如何,我若说不好,王爷又以为如何?”这里的环境,和他所住之处,相差自是天上地下。 “但说无妨。”水溶亦笑。 “这就须看心境了。若被囚在鸟笼,终日锦衣玉食,那也不过是一只豢养的精美动物。可若是心里无惧无忧了,得了自由,即便身在这陋室,口里吃着野菜,心里也是惬意的!” 水溶听了宝玉这话,不禁将手一抚,叹道:“想不到荣国府里一位锦衣玉食的少年公子,竟能说出这番话来!真叫人可惊可叹!” 宝玉听了,心里就得了意,笑问:“王爷惊什么,叹什么?” 水溶正欲说话,就见一个青衣小尼从厨房出来,手里端了一个托盘。水溶注意看,但见托盘内两碗杂粮米饭,一碟酱萝卜,一碟姜,一碗乌黑的野菜,并一钵葛汤。 宝玉心知老尼备饭,必定粗简,但没想到粗糙至此,因此举了筷子,心里迟疑。 水溶联想起他方才所言,就笑:“既是人家好意,咱们怎能不吃?”说着,就悠然捡了块姜,放入口中。岂知,只吃了一口,就暗中皱了下眉,笑道:“虽然看着粗鄙,但吃入口中,却似美味!” 宝玉见了,信以为真,便也捡了块萝卜放入口中,哪知味道又苦又涩,若不是看着那尼正走过来,简直就要一口吐出。 “王爷您诓我!”宝玉皱着眉,就着米饭艰难咽了下去。 “我没诓你!我只说的是恰似美味!”水溶端端正正地坐着,又夹了一点黑菜,面不改色地吃下去。 老尼已走了过来,见他们果在用饭,便在旁道:“施主,小庙荒芜,没什么上好斋品,只能款待不周了!还请施主见谅!” 水溶见了,就站起道:“师太何来此言。这已然很好了。” 老尼听了,就念了句偈语,口中又叹:“阿弥陀佛!二位施主还请将就着用吧!只怕以后见了这样的饭菜,如甘似露而不可得!” 说着,又不理他们了,只管叫小尼跟随她去种瓜摘豆。 宝玉见了,总觉疑惑。 水溶就对他道:“出家人的性子,大抵冷僻。你且不用多想。只是她口中说的那几句,我听来真觉另有深意。吃完了,咱们就向她道别。你看天也渐晚了,不如还是早点回城!” 宝玉听了点头。出了后院,二人想去菜园寻老尼,无奈怎么都找寻不到。那菜地里本无松树的,可临走之际,宝玉分明瞧见地里多了棵树。暮霭之下,这菜园乃至庵堂,甚显飘渺。 他心里又一恍惚,身不由己地随着水溶出了庵门。二人寻了马,趁着暮色,驾马回城。走至半途,忽见一玄衣人也骑着一匹硕马,追赶而来。玄衣人下了马,拦住水溶的去路,作了个跪揖,呈给他一封书信,就又疾驰而去。 第54章 粗陋斋饭 言情海 正文 第55章 深宫惊情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55章 深宫惊情 当下水溶就停了马。看着书信上的字,陷入沉思。 本以为诸事稍安。可这个节骨眼,林大人给他递来急信,是为何意? 水溶就拆开信,一目十行地看了一回。看完信,水溶心内大异!看来,今上并未存了多少仁慈之心。今上对于曾跟随老废太子的旧幕僚,终究还是不放心。想等他们放松了警懈后,再一个一个地搜罗了去。 如海还在信中告诉他,最近在边界染了微恙,因误了诊治,已成重疾。恐时日不久,因此向圣上告了假,预备下月回扬州一趟。届时,还要烦他再往返一趟,将黛玉再接了回扬州去。 水溶读了信,总觉得林大人这话半吐半露。他想,如今自己也是胡乱揣测,还是去扬州见他一面,细聊一番为好。 宝玉在旁,看出水溶愁眉紧锁。他尚年幼,无官无位的,只不想耽误了他的事。因此就道:“王爷若有要事,可不必管我,尽管快马而回。” 水溶略一沉吟,对宝玉道:“好。宝兄弟,那我就先行一步了!”一波未平,另波有起。他要急急赶回城中,寻上冯紫英诸人,再行商量对策。 和宝玉只是诗词小友,于旁事,还是不要令他知晓的好。这样的事,他知得越少越好。 当下水溶就和宝玉道了别,自己快马加鞭赶往城里。头一个,就去了冯紫英的家里。那厢宝玉自是去找茗烟不提。 是日上午,黛玉随贾母坐了车,自进了宫,面见太后。那宫里的繁华自不必说,宫里各处,帐舞蟠龙,珠宝争辉,黛玉紧跟贾母,亦步亦趋,途径数个宫门,最后到了太后所住的宫殿。 至殿外,几个值事太监已在等候。一二年之前,贾母常进宫,于太后处自是熟稔。领头的老太监见了贾母,便上前笑道:“老封君来了!太后已等了多时!” 贾母就点头叹道:“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行走得慢了!” 老太监听了,就扫了下佛尘,笑道:“老封君本可坐轿而来,可偏要走路,可见待太后的心诚。” 贾母听了,就一笑,携了黛玉的手,对那老太监道:“这是我的外孙女儿!”并对黛玉道:“来,见过王公公!”黛玉听了,便大方执了一礼。 黛玉一路行,心里一面思怔。前世,她记得自己并无任何进宫的机会。今生,贾母单携了她面见太后,是为何意?想起以后的叵测命运,黛玉更是小心翼翼。 老太监便瞧了一眼黛玉。只看了一眼,心里就纳闷:贾府老太太的这个外孙女,虽年幼,但形容姿色却比宫里一干妃子更具风流态度。老太监顿了顿,心里忽有些明白太后的意思了。当下就笑道:“老封君,请随洒家进去吧!” 黛玉只记得,太后的宫里很静。似乎所有的太监宫女走起路来,都寂静无声。太后虽已是六十出头,但保养极好。也是从太后的口中,黛玉知道了皇上的年龄。想起元春姐姐的年纪,论起来还不及皇上一半。不过,古往今来的,从来只有嫌弃妃子老的,无人究皇帝年纪大的。 太后命宫女奉上茶,叫贾母坐下叙话。黛玉便挨着贾母坐了。太后歪在凤榻,细瞧了黛玉一回,目露满意之色,方问贾母:“你外孙女儿叫个什么名儿?” 贾母就回:“小名黛玉。自是她母亲起的!” 太后就点头叹道:“你的女儿,哀家这么年了,一直念念不忘。细想来,她培育出的女儿,定然不同寻常。今儿见了,果然如此!”说着,便赏了黛玉一对镯子。 黛玉见了,知是太后的好意,便伏地而跪,拜道:“臣女谢过太后隆恩!” 太后叫她起来,又笑:“今年多大了,可许配了人家没有?” 贾母思怔太后的意思,因此就半吐半露道:“不过十二。小着呢。她娘在世时,请高人算了一卦,说这孩子命里不该早嫁。早嫁了,恐有血光之灾。” 太后听了贾母的话,先沉默不语,继而轻轻点了点头。太后并非皇帝的亲母,皇帝的亲母乃当年鹿苑行宫处的一个李姓宫女。先皇狩了猎,喝了鹿血,阳兴大起,苦于身边无嫔妃临幸,因此就将行宫里打杂的李金枝幸了。 不想她就此怀有身孕。此事传入宫中,先皇大怒,命还是世子的皇帝将李姓宫女带回他府邸中,充为姬妾。数月之后,李姓宫女产下一个男婴。因得了产后风,李姓宫女很快就死了。男婴被当时还是世子妃的太后抱去抚养,充为嫡子。不想皇帝登基之后,也不知从哪里听来的风闻,得知自己并非太后亲生,渐渐就和她心生嫌隙。于她这里,自是往来的生疏了。 她的身边,需要一个知根知底的人。且这个人,还需皇帝看得上。元妃固然温厚,但太后知道,她心不向自己。暗中试探了几次,太后很失望。这皇帝身边,总得有一个自己身边的人。因此,她便在后宫暗中物色。贾敏的女儿,自是待选之一。 不想听了贾母如此说,太后就知她的意思了。见黛玉年也幼,太后心里也有些不忍。因就缓缓地笑:“这哪里来的高人?哀家看也是胡诌。” 贾母听太后语气和缓,也就顺势道:“可不是!但因那老道开了口,听了这话,心里到底也起了提防之心!这话俗话说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 太后听了也就道:“好了!哀家不难为你!咱们也是多年的故人了,你心里怎么想,哀家可知道!” 这番进宫,贾母心里也固思念元春。只是太后不点了头,她也难去元春那。心里正烦难,听了这话就直言:“太后可否将贤德妃召来一见?自她进宫去了,迄今也未得一见,心里也甚是想念。” 太后听了,就幽幽道:“前日哀家生病,她伺候的倒也殷勤。这小节尚可,只不知大节如何?不过,她有日没来我这里请安了!”想起可卿之死,太后的目光愈发幽远。 贾母听太后说元春竟不大来请安,心生疑惑,就道:“老身见了娘娘,定然好生警劝。这天大的恩德——” 太后见贾母不安,便喝了口茶,笑道:“听说,是和李淑妃生了龌龊,被皇帝训斥了!这些时日,都在她宫里面壁思过呢,恐你不得相见呢!” 贾母一听,心里一惊。她听闻皇帝近日的新宠,就是这位李妃。李妃的娘家和忠顺王府素来有旧,而忠顺王府恰是贾府的对头。这样一想,心里就更想见元春。 贾母本以为有了戴权的帮衬,元春的日子要好过一点。哪里知道不过一月有余,这情势就变了呢?且从太后的话里听出,似乎太后对元春也大不满意。这样一想,贾母不禁浑身发冷。 “皇帝有城府。封你的孙女为贤德妃,实在是含了讥讽之意。这话我只告诉你!”太后见贾母面色大异,就冷冷道了出口。她又和贾母叙了半日,但贾母哪里还有半点兴致,口里只唯唯诺诺起来。知此番进宫并不能见到元春,贾母的心里既惊且恐。 太后的话,无不都听在了黛玉的耳里。自她听来,太后冷言冷语的,反是为了贾家好。方才太后的心意,她固也懂。 天色将暮,太后问了宫女时辰,心里沉沉一叹。以往这时,皇帝时不时会过来请安聊些家常。但自他开始调查李金枝的死因后,渐次就不来了。她十五岁就抚养了皇帝,以后生了一女,偏又于十三岁上夭折,以后就一直未育,便将皇帝当成了亲子。不想到了暮年,却渐生了离心,的确是她想不到的。她想到过最可怕的后果,不过山雨还未来,她自信可以运筹帷幄。 贾母也无心再这里,趁势就提出告退。太后也不挽留,只是见了黛玉,忽又生了不舍之心,因对贾母道:“你是知道哀家原本有一个女儿的!只是她得了天花,早早夭去!今见了你的外孙女儿,哀家有个不情之请!” 贾母已然心不在此了,听了太后这样说,就强笑道:“太后何等身份,此话岂不是折煞老身!” 太后的心里,已又改变了主意。因道:“见了你的外孙女儿,只叫哀家想起自己的女儿!哀家想,如果你愿意,哀家想将黛玉收了做干女儿!” 贾母一听这话,又是大惊。口中忙道:“不可不可!她有何德何能,能得此眷顾?”贾母心里未说的,却是:太后若收了黛玉做干女儿,自是纡降了身份和辈分。 太后猜出她心里所想,索性就道:“天家恩德,哪里能论及辈分?哀家看这孩子很好,心里很喜欢!就这么着吧!” 说着,太后又瞧着一直闭口不言的黛玉,笑道:“黛玉,你的意思呢?” 这厢黛玉就不能不说话了。太后的话,也自敲打在她的心头。思怔了下,且不管太后什么目的,但被她认作干女儿,也没甚么不好。 因此就笑盈盈地跪拜道:“太后的美意,臣女自能体会。太后收了臣女,也是聊闲暇时的慰藉之意。臣女虽然初见太后,但观之可亲,又觉面善,真不知从前哪里见过似的!” 太后听了黛玉这话,沉吟了好一会,方感叹道:“乖人,这自是咱们有缘了!你既这样说,哀家听了打心眼里高兴!” 贾母觑了一眼黛玉,心内方觉奇怪。在府邸,她只恨不得百般呵护,还恐旁人轻慢了她去。可万万不想,今天她进了宫,形容举止落落大方,更是让太后瞧上了眼。 贾母的本意:进宫叙叙旧情,见见元春。借着太后的由头,松缓松缓别家的敌视,却不曾想歪打正着。 不过贾母进宫前,心里已经度量好了:黛玉进宫,一定会得太后的青睐。如今果然成真。 贾母见此情不可改,也就在旁行礼:“如此,谢过太后厚意了!”太后见她果要下跪,便止住了她。 太后有些疲累,便笑着对黛玉道:“哀家有些困了,待得了空了,就叫你来宫里!可不许你外祖拦着!” 黛玉就乖巧回道:“太后应召,岂敢不来!” 太后就点了点头,道:“好!哀家喜欢爽快人!今儿哀家还真和你看对眼了,这真是意想不到之事!” 这厢,贾母便和黛玉退了出来,太监送至外殿。须臾之间,就见一个明黄人影从对面的宫墙处匆匆走来。着明黄龙袍的中年人,只带了一个贴身太监。行走之间,远远瞥见前方处两个人影,不禁皱了皱眉。 第55章 深宫惊情 言情海 正文 第56章 祈福之人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56章 祈福之人 到晚间时分,贾母方携了黛玉,从宫里坐车返回贾府。车内,贾母神情凝重,不发一言,只是紧紧携住了黛玉的手。 贾母未曾得见元春,又听了太后警戒之言,心里只打恍惚。黛玉被太后收为了干女儿,此也乃喜事一件,可此事也不能褪去贾母心里对于整个家族的忧虑。 阖府上下,因不知太后召见贾母何事,一时都存了忐忑之心。见贾母携了黛玉平安回府,悬着的心,方落了地。 已是深夜,贾母房中仍旧灯烛明亮,人影瞳瞳,语声低低,鸳鸯琥珀众丫鬟殷勤倒茶端水。贾母的房中,黑压压地围满了人。此时,贾赦和贾政放了外任,自不在家中。初时,迎春姐妹还扛得住,可到了最后,到底还是回房去睡了。黛玉也恹恹地,贾母心疼她,让她不必往下听了,且往碧纱橱里睡觉去。 李纨记挂贾兰的功课,在贾母屋里坐不住,也说要先回去了。贾母知她寡妇失业的不容易,也就自随她去。李纨性子清冷,自打贾珠死了之后,她就将自己的心,阖了起来。贾珠没了,自己的指望没了,青春守寡的她,真不知该何去何从。 曾经,她是这府里最风光的珠大奶奶,帮着王夫人应衬,一应行事,无人不说她好的。但仅仅过了一年,贾珠就夭亡了。她只得将账房的钥匙,不甘地交到刚嫁入贾府的熙凤手里。 年轻,又无后,日子怎么消遣?离了贾府再嫁?她那官职从四品国子监祭酒的爹爹定然不允,她亦没想过这些。 这府里的众人,都各过各的的。她的痛苦,无人理会。 贾母见了不忍,作主从他房抱了一个男婴给她收养,充作贾珠的嗣子,取名贾兰。有了孩子,李纨的性情方变得活泛了。但心里对王夫人的恨,却从不曾消去。 她知道:丈夫贾珠并非生病而亡,而是每天听着王夫人的唠叨,压力甚大,不堪重负,抑郁而死。所以见着每日游山玩水的宝玉,李纨的心,只是艳羡。正因为逼死了贾珠,王夫人方改变了态度,不那么逼迫宝玉读书。不过宝玉的专由,却是建在贾珠死了的份上的。所以每天见王夫人吃斋念佛的,李纨就知她内心是不安的。 大权旁落,此生只能寄期望于自己的嗣子。李纨便也日日催促贾兰读书,空闲之余,就是以攒钱为乐。对于府里那些大小姑子,于李纨而言,不过面上的交情。 邢夫人虽也受了诰封,但因是贾赦的填房,素来在贾母心里,地位不高的。每每陪着贾母叙话,都因王夫人在前,抢了她的风头,而心生了愤懑。而今,她这一房更如烈火烹油,女儿进宫几年,终于当了妃子。于邢夫人看来,她是更不将她放在眼里了。但邢夫人有个好处,凡事不往里深想。实在想不明白,就在屋子里和几个老婢,喝些小酒聊些话常解闷。 毕竟,她娘家不能和王夫人相比。王家是大户,她家只算得是中等。能进了贾府,当了诰命夫人,在她看来,也算福气了。 不过,在贾母屋里也说不上话,久坐也是无趣。因此,再见李纨走了后,邢夫人因说牙疼,也告了贾母,离了往屋里去。 因此贾母屋里的人,到了最后只剩王夫人和熙凤了。 王夫人听了贾母之言,心里自是惊惧。因对贾母道:“怪道我这几日夜里,总是心悸!念了佛经,也是不能安睡!” 熙凤见了,就安慰道:“太太也别过于担心。前些日子我听说赵贵人不是忤逆了皇上,被罚了往洗衣房去的么?这几日听传言说,又被皇上召幸了,加封为嫔,位置不降反升了呢!” 不过,熙凤说了出,就自觉自己失了口。这话,于平时讲来固然无碍。但今时今夜,却是听得更叫人心惊。 熙凤见王夫人神情僵硬,就转过话题悄问:“老太太,既然林妹妹也跟进了去,太后就没说她些什么?”她这样一说,王夫人也来了点精神,细细听贾母开言。 直到此时,贾母也未曾说出,黛玉被太后收为干女之言。太后于黛玉而言,是个极好的招牌。只是现在太后心意未明,而王夫人又未亮出底剑,若轻易说了口,反而于黛玉不利。 贾母就对熙凤叹:“太后是想起你姑姑了。所以提出要见黛玉。见一见罢了。虽从太后口中听出,近日你大妹妹诸事不顺。但我细细思来,也无非是琐碎小事。这在宫里,哪能事事如意?过得去就好!好了,你们也退了吧!我也困了!”夜深人静,贾母也没了精神。 第56章 祈福之人 言情海 正文 第57章 雨丝风片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57章 雨丝风片 因此,贾母瞒了风声,贾府上下,竟不知黛玉被太后赏识一事。于那仁寿宫,也是寂静,未曾传出半点。 又过了几日,贾母打听元春行动已自由。心里初安,贾母决定提前去清虚观打醮。她叫过熙凤,命她先去观里打点一番。她带了府里的女眷过去了,方能便宜。 得了贾母的令,又得了贾母亲与的银子,熙凤自是忙得脚不沾地。贾母料想她一人也疲惫,便叫来鸳鸯,助她一臂之力。这几日,熙凤和鸳鸯自是亲密,常一同坐了车子,往道观折返。贾琏见了,不禁又想起心事来。记得自己对鸳鸯的承诺,但顾虑打醮在前,还是想等此事过了再提。 他敲打过熙凤,熙凤固也愿意,却是令他惊喜。只是平儿见熙凤和鸳鸯来往密切,心内早就一肚子酸水。 话说这日黛玉见走了湘云,一个人就颇有些聊赖。徒步往府后的花厅走去,耳内就闻得隐隐的歌管之声传来。她便在穿堂下寻了个僻静之处,悠悠听着。 就听有人轻音袅袅唱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黛玉知道,这自是《牡丹亭》的《惊梦》了。此音听来缠绵悱恻,别有一番无尽幽韵。黛玉只是听得如痴如醉。只是从苏州买来的十二官里,有三个旦角。仅听这嗓子,却听不出是龄官还是那藕官。 正在入神间,却见身后有人赞道:“直听得我都迈不动步子了!”黛玉不禁回了头,见此女身着石榴红裙,眉心一点红痣,虽然梳着双髻,虽年纪不大,但额间已然开了脸,心里猜测这该是府里哪房的姨娘了。 黛玉见她形容亲切,就笑道:“你是哪个屋里的人?” 香菱亦笑:“我是姨太太那边的。你是林姑娘吧!”香菱将手绞了手绢,打量黛玉。 “你怎么知道我?”黛玉好了奇。 “我听姑娘说起过你。今天见了,心里猜测大概七不离八了。”香菱娇憨一笑。 黛玉听了,见她说姨太太,又道姑娘的,就知她是薛蟠新买来的香菱了。因偶尔从别处听说那薛蟠如何作践香菱,这心里就已然先同情她一二分了。今见了她,此感更甚。 黛玉瞧着香菱,心里又纳闷起来!怎么和那日一样,明明自己前世不是见过香菱,还教她作诗的么?怎么今天见了,一时又不能想起来?想着那跛足道人之言,真叫黛玉不得其解! “你喜欢听戏?”黛玉笑问。 “我不知道。只是今天路过这里,只听就听住了!”香菱还只管看看黛玉。 二人正说话间,可巧雪雁找黛玉来了,见了黛玉就笑:“姑娘,宫里娘娘赏东西了!说是补上端午的礼!府里老太太太太并奶奶姑娘们都有!” 黛玉听了这话,遥想起前事,就问雪雁:“娘娘给我的是什么?”她心里好奇,只想知道:究竟前世今生,元春送她的东西有无二异? 第57章 雨丝风片 言情海 正文 第58章 送礼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58章 送礼 雪雁就回:“姑娘的东西和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的一样。” 黛玉一听,心里遂感叹:果然还是一样的。心里忽想起宝玉,因又问雪雁:“你可知娘娘给宝玉送的什么?” 雪雁就又回:“听秋纹说,给二爷的是宫扇两柄、麝香珠二串、凤尾罗二端、芙蓉簟一领。” 黛玉听了就点头,说道:“你且放着,我过会子回去瞧瞧。”元春的礼物,和前世一样,并无二异,黛玉稍许心安。 她想:这府里收了礼物的人,头一个高兴的,当属宝钗了。毕竟,给自己的礼物和府里三位姑娘的一样。可是与宝钗的,却是和宝玉的一致。她想:明眼人都看出来,元妃属意的当是宝钗。 香菱在旁听了,就笑道:“林姑娘,我也该回去了。姨太太不见了我,一时也要遣人出来寻我!” 黛玉听了,就叹:“好!你先回吧!没事了,就常来府里逛,也可来找我玩,可记住了!” 香菱听了,便道了声:“是!”说罢,一径穿花度柳走了。 这一日,王夫人也喜不自胜。加上是薛姨妈的生日,姐两个更是在房中设宴,权作小乐。那厢贾母见了礼单,沉吟了半响,方对鸳鸯道:“将东西都收了放着吧!”遂歪在一旁,再思他计。 不想宝玉那边,也闻袭人喜滋滋地告诉他,说贵妃送了东西了。袭人在旁笑道:“到底是娘娘,虽然进了宫了,但终究是母女同心——” 宝玉知她的意思,见了桌上的麝香珠串,抚了一抚,就蹙眉道:“这自然是府里有人常去宫里走动的缘故!” 袭人一听这话,就笑:“二爷也是乱说。老太太前几日才去了宫里一趟。太太更是连面都没有见过娘娘。不过是娘娘揣测思虑,权衡的妥当法子。想必太太见了,也放了心了!” “罢罢罢,这也不过是你在胡乱猜测!一件东西而已,哪里就想了那许多!”宝玉摇头。 前几日,黛玉被贾母携着进了宫,宝玉担心,但却未去贾母处细听。反倒去了黛玉的房间,简单问了一回。 黛玉知他担心,因此就道:“你多虑了。我也志不在此。” 宝玉听了,方道:“我也是珍重你,所以心里担忧!那宫里即便再好,于我而言,都是见不得人的去处!” 他想兄妹情深,因为爱惜的缘故,这府里的姐姐妹妹们,他总希望她们能得个好的前程。 他知道太太心仪宝钗,虽不得进宫,但却是暗地托了人,往来书信。这些,于老太太都不知道。 袭人听了,就道:“你只管想你自己的。我们且想我们的!” 宝玉听这话,大不顺耳,因问:“什么叫我们?” 袭人也不理他,叫过麝月为自己篦头,坐了在镜边对他道:“这个么,我不告诉你!” 宝玉在屋里便觉呆得无趣,想来想去,不如将这几件东西送了给黛玉去。忽又想起,黛玉处已经有北静王转赠的麝香珠串了,心里微觉失意,拿着珠串的手,也就放下了。 他掀开帘子,看着满府的红香绿玉,却不知往哪里去。 “二爷又要出去?且歇会吧!太太说了,还有三天,满府里的姑娘奶奶的,就要跟着老太太去清虚观打平安醮,唱戏献供,跪香拜佛呢!这几天可不许你出什么岔子,叫我看紧你呢!”言下之意,似乎于王夫人处走动甚密。 宝玉无了趣,又不得出去见北静王柳湘莲。思来想去,遂倒在榻上,将手枕了胳膊,闭上眼睛。 晴雯进来就叹:“我听二奶奶处的小红说,琏二爷的屋子里,收了许多古扇,二爷不如去那边瞧瞧?” 宝玉一听,终于来了精神,笑着对她道:“这屋里,你是最懂我心的!”说罢,掀帘而去。 袭人坐在镜子旁,听了宝玉这话,就和身后的麝月使了个眼色。 第58章 送礼 言情海 正文 第59章 清虚观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59章 清虚观 待到了贾琏处,宝玉依旧长吁短叹的。 贾琏就笑:“何必如此?依我看也未现行。”说着,叫平儿进来给宝玉奉茶。 宝玉就道:“娘娘的旨意,谁敢不允?” 贾琏沉吟了会子,就道:“你低估了老太太了。昨儿个你二嫂子还说,待去了清虚观,就可知老太太的手段了!” 宝玉一听这话,初时不解其意,后方露喜色。 贾琏好了奇,收起一把古扇,问他:“宝兄弟,既你无意薛家姑娘,那么这心里就是林妹妹了?” 宝玉一听,怔了下,方缓缓摇了头。 贾琏就叹:“你呀!既然两边都无形迹,何不另想他法?依我看,老太太娘家的史大姑娘,看着倒还不错!咦?怎无人想到这上去?”贾琏遂开起玩笑。 宝玉在贾琏屋里坐了一回。见他素帽简衣,也笑问他:“人人都道琏二爷风流倜傥,怎么这会子尽窝在在家里?不出去四处走动了?” 贾琏听了,便正襟危坐道:“心里有事,并不想出去。即便出去了,也无甚意思。” 宝玉待要细问,外面却来了薛蟠的一个近身小厮,薛蟠打听到宝玉今儿在贾琏这里,因邀他们过去自己屋里喝酒。 贾琏淡回:“不去了。告诉薛大爷,说过会子你二奶奶就回了。繁事多着呢!” 宝玉就道:“二哥哥不去,我且去喝上几杯!权当解闷!”宝玉说完了这话,就随薛蟠的小厮去了。 三日一过,果然贾母带了府里的姑娘奶奶们,并那些姑娘奶奶们的丫头,坐了满满一街的车,浩浩荡荡,逶迤了一路,前往清虚观。 动身那日,贾母发现不见王夫人。因派人来请,王夫人托人来回,说是身上不好,再则预备着元春处还有人放话说来。那时府里没了人,自是不成体统。 薛姨妈在旁笑道:“既是老太太高兴,太太何不也跟了去?且听她说些什么?” 王夫人就懒懒道:“老太太倒还是那么高兴!她那样一个精明人,难道还瞧不出娘娘的用意?我看,也是白忙活,可怜了凤丫头忙里忙外的。”言下之意,颇有点儿冷嘲热讽。 薛姨妈就道:“她愿意着呢!老太太能亏待了她?”薛姨妈吃了粒瓜子,又道:“我看她虽然姓王,可一点也不替你着想呢!” 王夫人听了,就沉吟道:“理她呢!我也看够了,只是不点破!过一二年,等宝丫头嫁了过来,她也自去大太太那里了!” 薛姨妈听了,也就点了点头。 王夫人既不来,贾母就命人再请薛姨妈。薛姨妈是亲眷,拂了贾母的意,面上自然过不去。听了就道:“莫如我还是跟着去吧!老太太连着请,丫头来了好几趟,再不去,可也让人说拿大了!” “那就去吧!宝丫头不是也去的么?正好你们娘俩作伴!” 薛姨妈到底来了,贾母更是大悦。一行人坐了在车上,叽叽喳喳,自往道观出发。贾母不知,这一日北静王水溶因得了皇帝之命,也来了清虚观。只不过贾母在前,北静王启程稍后,从另条官道简装而来,因此众人皆未发觉。 第59章 清虚观 言情海 正文 第60章 子非鱼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60章 子非鱼 果然元妃从宫里送出信来。说是观里的张道士她已然嘱人交代过了。王夫人听了,更是放了心。过了晌午,也不念经拜佛,只是带了金钏和玉钏往后院听戏去了。 这厢贾母一行已经到了清虚观外。贾母叫来熙凤:“诸事可都妥当了?” 熙凤点头:“是!”因扶了贾母下车,往观里走去。其余李纨带了迎春诸姐妹自在后头随行。宝钗母女二人车子在后,亦是最后下车。 贾母是贵客,因见她郑重而来,观内自是鸦雀无声。可巧一个十二三的小道士,拿着箭筒,似乎瞎的一般,照管剪各处蜡花。不想就被熙凤撞见了。 贾母不悦,因问熙凤:“不是说诸事皆宜了么?哪里又窜出一个小道士来?”替元妃打平安醮,自是要事事如意。一个不慎,就亵渎了神灵仙家的美意,不但不能替她安顿,反而羁绊了她。刚进道观,就引不顺,贾母的心里,只是沉重。 熙凤没了脸,心里恼怒,便将手一扬,照那小道士的脸上就打了一下,把那小孩子打了一个筋斗。那小道士知道闯了祸,也顾不得剪子,爬起来就往外跑。 地下的众婆娘媳妇见贾母动怒,哪里肯让那小道士跑,只将他围了个风雨不透。口中都道:“打,打,打!” 贾珍是族长,打醮一事,自然也跟着贾母过了来。听见了便找官家,悄声道:“你可知道不知道,今儿跟着老太太的都是小姐奶奶们,可是不能让一个闲人到了这里!” 说罢心里也纳闷。料想熙凤做事也细致,张道士也是多年的旧人,早知贾母要过来,于这些琐事上自是当心。这个重要时刻,这哪里窜出来的小道士,竟敢出来坏事?也是可疑。 话音刚落,就见张道士果然被众小道簇拥着,走了大门来迎接。见了贾母,那张道士赶紧上前迎接,口中笑道:“多日不见老封君了!果然身子还康健!” 贾母见了故人,心里也喜欢,笑道:“张法官更是老神仙了!” 张道士就明知故道:“打醮不用道士,竟是府内的族长主持法事,听着也是新鲜。” 贾母就叹:“府里都是年轻的姑娘小姐,如今跟着我出来,竟是来看热闹的!恐道士们肃穆法严,令她们心生了惧意。所以就叫珍哥出来代替行事,无非就是让他们知道些化外逸情!” 贾母这话固也矛盾,张道士听了,却不敢辩驳一二。 贾母这厢正和张道士叙话,不想就听家人来报,说是北静王一行也到了观外。贾母不解,也兼疑虑。冯紫英随了水溶先行,早就预备了猪羊香烛茶银之类的东西。李妃的父亲李侍郎竟也跟来了。贾母镇定了片刻,方一一地前去迎接。张道士更是惊诧,惊惶了片刻,也赶着前去行礼。 贾母见了北静王,强笑道:“可赶在一处了。倒是热闹。” 北静王知她心里疑惑,就低低道:“实不相瞒,是皇上命我来的!昨晚上才嘱咐的我!” 贾母听了,心里一惊,就道:“原来如此!” 北静王就道:“不想老封君占了先。若小王知道,一定回了皇上,另选日子过来!” 贾母就道:“王爷说的哪里话!又不是什么正经斋事,我们不过闲了出来逛逛。不想又遇到了王爷,当是以王爷为先了!” 这厢北静王和贾母在前头说话,那厢黛玉听了动静,已然在后头瞧见了。宝钗见黛玉瞧着前方,有些痴痴的,便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心里暗自猜测出了一二分。 北静王这样的风流人物,宝钗于闺阁中固也听说一二。只是她颇有些自知之明,以她商家之女,家道破落之身份,是无可能成为北静王的正妃的。宝钗自诩是个有骨气的,若嫁人,就要成为当家的正室主母。不管对方身份有多高贵,但若只能当小妾或侧室的话,她就即刻不做他想了。 她羡慕黛玉的好运气。她比自己身份高贵,书香门第,世代贵胄之女,以她的身份,堪配王室。且贾母更是一心要撮合她和宝玉,明里暗里贬低薛家。 好在,元妃是向着她们的。任凭老太太是个人精,也不能难为了贵妃。想到此,宝钗不禁摩挲了下手上戴着的红珠串子,嘴角流露笑意。 宝玉在姐妹群中,闻听北静王前来,就要赶去迎接。见宝玉要走,她便走到宝玉身旁,盈盈笑道:“宝兄弟,你瞧你林妹妹——我看就算有一只鸟飞过她前面,她也瞧不见!” 宝玉回了头,听宝钗这样说,便也跟着黛玉瞧了一瞧。顿了顿,淡淡笑道:“王爷是故人!原和姑丈是忘年小友。在扬州时,常去找林大人吟诗赋词。林妹妹一时见了,觉得亲切也是有的!” 宝钗听了这话,心里是又喜又妒。所谓喜者,如果黛玉心里只系着北静王一人,那固然好,与她而言自是少了一个劲敌。所谓妒者,北静王位高权重,人品出众,若当真他看中了黛玉,黛玉成了北静王妃,虽少了威胁,但地位可就在她之上了。 “哦,竟是这样!”见宝玉袒护黛玉,宝钗便及时收了口。 这厢宝玉就去了前头不提。宝钗遂来到黛玉身边,那帕子往她脸上晃了一晃,笑道:“妹妹,还没看够?” 黛玉知道是宝钗,心里一叹,口中就道:“这里山好水好,的确还没看够。不单是我,别人也是!”宝钗就道:“是吗?我看,别人是看山见山,看水见水。你却不是!”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你不是我,怎知我不是在看山看水?”宝钗在府里时,黛玉一直下意识地不欲和她亲近。姐妹们常聚在一起,无可避免了,她才和她说上几句话。 宝钗吃了个瘪,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一时住了口。 黛玉就瞧了下她手上戴的红麝香珠,就提点道:“你不是珠子都戴上了么?还只管好自己吧!可不要负了娘娘的美意才是!” 宝钗一听,不禁将心中疑问脱口而出:“你不恼我?” “恼?我为什么要恼你?你又做了什么,值得我恼?你戴你的珠子,于我何干?”说罢,更是一径往里走,再不睬她了。 薛姨妈见了,过来了,见宝钗脸色阴沉,遂问:“我的儿,你怎么了?那林姑娘和你说了什么?” “并没有说什么。不过和她开几句玩笑。”宝钗看了下母亲,薛姨妈抚着女儿丰臂上的麝香珠子,心满意足地笑道:“不要多想了。我看诸事已定了!我看这以后,老太太也只好随了咱们去!” 第60章 子非鱼 言情海 正文 第61章 金麒麟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61章 金麒麟 不想,探春在旁也看见了。侍书在旁就悄道:“姑娘,我知道你素来是个有见地的,这心里只想做一番乾坤。你瞧那前头的王爷如何?” 探春红了脸,听了这话,一本正经道:“切不可胡说。这里正人多口杂。” 因得了圣命,水溶也不敢怠慢。于人群中度看了数眼,心知黛玉就在后面。盘桓了片刻,方由张道士领着,携了冯紫英,请了李侍郎往山门而去。 熙凤见自己精心布置的观场,临了竟是给北静王诸人置留的。因对方是王爷,熙凤虽懊恼,也只有往心里去。贾母没了事,度不出皇帝为何也赶在这日打醮,只是带着府内众人往房里休息。 那张道士本是宝玉祖父荣国公的出家替身,今见贾母无事,便也来房中和她叙旧。因见了宝玉,张道士奉了茶就道:“哥儿这模样,想必应该有了亲事吧!” 薛姨妈见张道士如此说,便暗暗和宝钗点了点头。宝钗矜持一笑,静听张道士往下说。 张道士就笑道:“前日我在一个人家看见一位小姐,今年十五了,长得个好模样!我想这府里的哥儿也该寻亲事了。但不知老太太怎样,小道也不敢造次。想着还是等老太太过来,请老太太的示下。” 那厢薛姨妈听了,心想这老道果然会说话。且听贾母如何接口。 贾母就悠悠笑道:“法官有心了!只是上回有个和尚说了,这孩子命里不该早娶。你尽管打听着,也是无妨!且不论什么富啊贵的金啊玉的,只要模样好性格儿好就行!这孩子的事,当然我说了算!” 黛玉在其中,听着外祖的珠联妙语,只差频频点头了。她心里感叹外祖真将自己当珠宝呵护,只不过世易时移,于今生,于木石之盟,她都是不做任何念想的了。虽知会拂了外祖的美意,但这亦是无可奈何之事。 张道士听了贾母之言,默了半响。方笑道:“原是这样!我且记着老封君的话!”想想,又命一小道呈上礼物,托在了盘子里,对着贾母道:“这几件玩意,是我专程请人打了金银,送给府内几个哥儿姐儿的!” 贾母听了,便拿眼会意熙凤。熙凤走上前来,在盘子里捡了一个赤金点翠的麒麟,伸手拿了出来,笑给众人看道:“这件东西怎么看着这样眼熟?恍惚谁家的姑娘也有这么一个的!” 黛玉见了就笑:“凤姐姐,是史大姑娘也有一个的!” 贾母便道;“是了,是她也有这么一件金器。” 贾母这话说到这里,于薛姨妈和宝钗的面上,已然有些难堪了。探春也是个乖人,知道太太和老太太这一回合,方是老太太胜了。 因担心宝钗面上无光,遂低声警劝:“这里不是府内。切不可扫了老太太的兴!” 宝钗听了,点了头道:“我不会那么无趣!”虽如此说,可到底形容萧索起来,只觉在这里乏味之极。 黛玉见宝钗面露晦色,知她定会前迁怒自己。何苦惹她不高兴,因此就对了贾母道:“我身子有些热,想去外头走上一走!” “去吧!”贾母笑着罢了罢手。 这厢,黛玉便带了紫鹃雪雁春纤三个丫头,自往后山园门处不提。 第61章 金麒麟 言情海 正文 第62章 桃之夭夭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62章 桃之夭夭 雪雁几个,正是兴长的年纪。从前都是窝在府里,行动不自由。今天好不容易出来了,自是想去各处逛逛。 黛玉看中了后方一处桃林,可是雪雁春纤哪里肯随她去,她们只想去那杏林,摘点果子吃些野意。黛玉不放心,到底又命紫鹃跟着。然后方一人往后山桃林去消遣。 彼时已近初夏,这满坡的桃林皆落了花蕊,剩下的唯有满树的绿条。迎着山坡伫立,前方飒爽的山风扑面而来,黛玉的确觉得神清气爽。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即便此处的花瓣早就落了土,化为了泥。黛玉还是能想象出漫山桃花绽放的旖旎情形。 她寻了个桃树根,靠在一端,兀自出神。前世自己乃伤春悲秋之人,若见了这残红败蕊一地,只怕又要迎风和词,有感而发了。 但今世的自己,看着漫山桃林,心知初夏即过,不出一二月,这里就是漫山遍野的果子了。想到此,心里反而微微地欣喜。 正要瞧那枝条上有无嫩桃,就见前方桃林中,缓缓转出一墨袍男子。 黛玉看了一眼,就立在那里。今日他不是要主持打醮法事吗?怎么有空来了这里?心里疑惑,也就顿住了脚。 “你也在这?”水溶得了空,于李侍郎叙话也是无聊,因此就说有点头疼,想去后山静静走上一走。不曾想又在这里,见了黛玉。 见了她,他的心里当然欢喜。这心里最想见的,除了她,也无旁人了。 “这里好。和观里相比,自是这里好。”黛玉悠然作答。此处无外人,她发觉自己说话也颇有些随意。 “我也觉得是。与人工相凿比,当是天然的好。”北静王附和。忽又想起心事,于是又笑问黛玉:“听说,宝玉将我赠的珠子,转了给你了?” 黛玉见水溶神态认真,面上不禁一红,方道:“宝玉就是这样。你若不领他的情,他反会说怠慢了他。” 北静王知她这样说,是出于矜持。口中只道:“只是珠子你可喜欢?这珠子和贾妃所赐宝玉的不同,乃一天竺王子云游东土,和我不意邂逅了。他带了一箱子的宝贝,离别时,便将这麝香串郑重送与了我!” 水溶静述着麝香珠串的来历。黛玉就笑问:“既如此,王爷可也会外国语言?” 水溶就点了头笑:“我若说起外国话来,你在背后听了,定然都不知是我!” 黛玉听了就笑:“若有此机会,倒真的想听上一听!” 水溶见她言语轻和,忽又想起林大人寄信之事。因此就半吐半露道:“前几日我接了你父亲的信,似乎过一个月,他就要启程回扬州去!因心里挂念姑娘,所以到时叫我仍旧护送姑娘回去!” 黛玉一听,心里一喜,赶紧问道:“什么时候的信?为什么我爹爹不寄给我呢?”她心中充满不解。 水溶就道:“许是他放任在外,不欲令你担忧之故,所以单只告诉了我。”黛玉听了,仍是蹙眉不能散疑。 水溶想了想,看着黛玉的面色,还是说出看心中之言:“林大人在信里说,他染了疾病。此番回来就是好生休养的!” 黛玉听了,心里一揪,问道:“我爹爹他得的什么病?” “我也不知。你别担心,等过了二十来天,你回去了,就可侍奉在他左右了!”水溶安慰她。 二人在山坡处又叙了会子话。因不合时宜,于心事各自也未吐露半分。因担心紫鹃雪雁寻来,反而不妥。黛玉便提出且还要到别出去看看,水溶点了头,自是依了她,目送她离去。 第62章 桃之夭夭 言情海 正文 第63章 王夫人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63章 王夫人 贾母得了意。本想第二天第三天还要在观里盘桓的,因怕误了北静王的事,索性就命熙凤收拾一番回府。至晚间众人回了府,各自回房歇息,无话。 宝玉回绛云轩,就要洗漱睡下了,就听袭人从外间过来,说道:“老太太说了,明儿叫你一个五更天,还要进宫去谢恩呢!” 宝玉就笑道:“这传话的真快。自然要走一趟。” 大姐姐的心意,他固然知道。不过此乃终身大事,他并不想委屈含糊了自己。待进了宫,他定要好好陈情一番。 这一夜,宝玉安稳卧在榻上,一宿无梦。 那厢袭人听了,却是放下帘子,没精打采地躺在外侧小床陪侍,只管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虽元妃行动得自由,但皇帝改了意,迟迟不批元妃回家省亲一事,也是怪异。这宫里的王贵妃李淑妃赵贵人却都先后各自回了家,阖府团聚,一享天伦之乐。 贾母无计,只得在府里等着消息。 从清虚观回了来,宝钗母女整日只在梨香院,并不来府走动。王夫人也恹恹的,每日除了诵经,就是等贾政外放回来。 天次渐热,伏中阴晴不定,片云可以至雨,忽一阵凉风过了,唰唰地落下一阵雨来。 那日晌午,宝玉睡了个午觉,心满意足。想起要往贾蔷处走动,遂出了屋子,途径王夫人这里。到了廊下,虽打了伞,可不想衣服还是湿了。 廊下候着的金钏见了,就笑:“二爷,下着雨,也要忙忙地赶着去哪里?” 宝玉见金钏脸面俊秀,又见她口里嚼着一个什么东西,闻起来怪香的。因就笑:“好姐姐,你吃的什么?可给我一个!” 金钏就罢手道:“二爷说话小点声,太太在里屋睡着呢!” “何妨。太太不会听见。到底是何物,我真起了好奇之心。”宝玉见金钏嘴边红红的,似腮红又似蔷薇粉。 金钏想了想,就用帕子拭了下嘴,果然帕上殷红一片。笑道:“我不过吃的槟榔。哪里香。想必是我方才去了三爷屋子里找彩云,在她那里试了下三爷送与她的胭脂膏。大概擦多了,就移到嘴边来了。若有香,也是膏粉的香。” 宝玉听了,就点了头,开玩笑道:“你喜欢,我以后也买了送你如何?” 金钏就摇头笑:“我知道二爷是个有心的。只怕你若买了来,你屋里的晴雯麝月秋纹几个,见了早争着涂抹光了!” 宝玉听了,就进一步道:“好姐姐,你侍奉太太这样虔诚,我买点东西送你也是应该的!” 金钏瞧着宝玉,心里有事,到底又道:“二爷,我有一事不明。到底茜雪因何事被撵走的?” 宝玉听了脸色羞赧,默了片刻,转而又叹:“你是太太的贴身丫头,竟也不知道?”想起茜雪,宝玉的心还是愧疚。自枫露茶事后,他就渐次不欲让李嬷嬷过来了。 “我是真不知。太太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虽然是个闷葫芦,但心里敞亮。我一个奴婢,哪里好打探太太的心意去?”金钏说着,就要掀帘进屋,预备等王夫人醒来,伺候她去。 “嗯。”宝玉抬头看天,雨忽又停了。有心去贾芸处看新培的白芍药,遂对金钏道:“不过,等我得了空了,真的过来送你几样东西。” 金钏就笑:“果真如此,那我就真领了二爷的心了。”说罢,就径直进了王夫人屋里。 宝玉去贾芸处赏了一回花,心情更是大好。待回到房中,见晴雯碧痕几个,在廊下将雨积的水沟堵了,将那些挂着的鸳鸯绿头鸭放在水沟里玩耍。宝玉见了,不禁蹙了眉,问秋纹:“袭人呢?” “里头睡觉呢!”晴雯正捉住一只丝鹭,将它缝了翅膀,也赶了水里去。那丝鹭行动不自由,脚不停地扑腾,嘴里不停地叫。 晴雯等见了,更是哈哈大笑。 宝玉见她们几个不像话。便命麝月:“赶紧将门关了。你们这样笑,也不怕人听见?惊扰了老太太,可仔细你们的皮。” 麝月便掩了口,前去闭门。这厢宝玉就进了屋里,一瞧,果然袭人还歪在榻上。 “她们是你带的,怎么你也不去劝劝她们?”宝玉只担心这屋里有人,行事出了格,被人拿了短。茜雪一事,令宝玉生了戒备之心。 “我若劝得动,早劝了!”袭人也不理他,自顾坐着活计。 “这话什么意思?别人就罢了,那麝月秋纹还不是你调教出来的?也不听你的派遣了?”宝玉一笑,坐了下来。 “这屋里,就数我老了。人家都年轻,自是都爱玩。我能有什么办法。”袭人素来和宝钗有往来,听了莺儿之言,知道这‘金玉之论’又要告一段落,心里烦闷。她得了王夫人的令,王夫人要她在宝玉身边造势舆论,袭人当然不敢不从。 她审时度势,知道宝玉性格软弱。虽她是贾母处拨来的人,但知道贾母春秋已高,并不能庇佑宝玉几年,因此这府里真正的主子当属王夫人一人。袭人自诩奉承好了王夫人,才能更在宝玉屋子里站得住脚。王夫人这几日脾气不大好,她去那里请安,总是战战兢兢。回了绛云轩,心里觉得受了气,可又不敢朝麝月秋纹几个身上发。所以见她们玩耍,只管将自己关起来。 宝玉见她爱搭不理的,摇了摇头,也自到房外瞧她们热闹。 不想这时门外就有人敲门。晴雯收住了笑,就道:“还能有谁,定然是宝姑娘了。” 宝玉沉吟了会,就叫碧痕:“既是她来了。总是要开门的。毕竟是客人。” 碧痕听了,便欲过去开门,一面说:“哎,有天没日的,也只有她来得勤快。又不好怠慢了她。” 待门一打开,果然进来的人宝钗。 宝钗携了莺儿进了来,见了宝玉就笑:“刚停了雨。你却又将门关了,这是何意?” 宝玉就下了廊子,说道:“门关了好。门关了方自成一统,无人叨扰。”一面又使眼色叫麝月将那些玩意儿还给捉到笼子里。 宝玉这话也是无意,但说了出来,方觉不妥。她来了也就来了,他也并不想将她赶走。 因此就对屋里唤道:“袭人,袭人——宝姑娘来了,备茶!” 袭人在里屋,听说宝钗来了,方打点起精神,起了床,整理了下衣裳,出了帘子,笑着给宝钗行了礼,说道:“姑娘屋里请!” 晴雯见了,不由暗自冷笑了几声,方和碧痕去打水。 宝玉就道:“宝姐姐进去叙话吧,在外头站着也不像。要是太太见了,又嗔我没礼数了。” 宝钗听了这话,也就一笑。 宝玉自陪她进了去。也不知他姐弟两个在屋里说的什么。 这一日晚间,王夫人强打精神,请薛姨妈宝钗过来吃饭,令宝玉作陪。宝钗从宝玉处出来,面上一直淡淡的,这会子见了宝玉,也不怎么和他说话。 宝玉心知缘由:方才她在自己书房,就功名利禄、经济仕途诸话题,和自己起了一番争执。二人皆抒己见,谁也劝不动谁。 这厢王夫人正和薛姨妈说话,就听外间一个婆子嚷道:“不好了!金钏姑娘投井死了!”薛姨妈唬了一跳,忙问王夫人:“哪个金钏?是你屋里那个容长脸丹眼皮的丫头?” 王夫人听了,固也心惊。她怔了怔,忙命人叫婆子进来回话。那婆子跪下就道:“奴才和几个值事的方才在东南角上井里打水,不想竟见了一个尸首,虽害怕,但还是叫人打捞起来。捞起一看,果真是太太屋里的金钏姑娘!” 那厢宝玉听了,已经按耐不住了,大声说道:“好好儿的,怎么会跳井死了?我今儿中午还见过她的呢!”越想,心里越疑,只是看着王夫人。 王夫人捂紧了胸口,并不发一言,只是叹气。中午她在屋里睡觉,翻来覆去地只是睡不着。恰听宝玉经过,遂有心听他说些什么。 哪知,宝玉和金钏说来说去的,竟没半句正经话。想金钏这丫头,是自己调教出来的得力大丫头,如今竟也不畏人言,和宝玉调情说笑,当真令人着恼。 况又听见赵姨娘那屋里,环儿和丫头也不干不净,心里更是生气。她嫁到贾府快三十年,只觉得日子是一日不如一日。近日,因去东平王妃家里赴宴。席间,隐晦听到外人对贾府的评价,更是让她这个当家主母面上无光。 想起赵姨娘,王夫人的心里是既厌又憎。当年,她将贾政身边略有姿色的一干人都撵了撵,配人的配人去,只留一个姿色平庸的赵姨娘留他身边伺候。正觉心里放心之余,就听闻赵姨娘在贾政书房伺候,时久了,就有了喜。 王夫人惊讶之余,方悟出这是贾政给自己的一个下马威。她不是疏忽了赵姨娘,而是疏忽了贾政。木已成舟,她只得摆出大房的宽慈来,做主将赵姨娘收了房。 那赵姨娘得了这个彩头,喜的每天都浑浑噩噩的,不知如何是好。她没料到以她这样的姿色,有一天也成了贾政的正经姨娘。赵姨娘头胎生了探春,此女形容乖巧,是个人精,只比赵姨娘强上百倍。过几年后,赵姨娘盛宠不衰,又诞下了贾环,从此就不像从前那样畏畏缩缩的了。有时,得了贾政的令,竟也敢明里暗里敲打她几回。 王夫人当然瞧不上赵姨娘。她愤懑的只是贾政的态度。和他做了近三十年的夫妻,却仍是同床异梦。这份悲凉,她放于心中,不让任何一人知晓。 丈夫指望不上,长子已死,嗣孙还小,心里唯一的希望就是宝玉了。哪里知道于宝玉的婚事上,老太太还是不遂自己的意,偏要将贾敏的女儿黛玉,许配给宝玉。王夫人的心,更是悲凉。年轻时候,贾敏还未出阁时,帮着贾母操持家事,她有嘴有手,又比自己会来事,府内人人都说她这个嫂子不及姑子半分。好不容易熬到了贾敏嫁了人,终于可以喘口气了,可以为钟爱的小儿子寻一门可心的婚事了,哪知老太太到底还不放过她,还要左右宝玉的婚事。 王夫人只觉嫁到贾府几十载,从没有一件事,是自己能够做主的。多年的抑郁爆发出来,加上女儿终于当了皇妃,觉得可以扬眉吐气一番了。有了底气,因此于宝玉的婚事上,怎么也不打算让半分步。 明里说是为宝玉的婚事着想,实则是她和贾母两个人的较量。 想喝贾母斗了一回合,自己初又拜下阵。从宫里得悉,似乎女儿也有意遂了老太太的心,竟有丢手不管之意。这让她既惊又惶,难过得只是流泪。因此又写信给女儿,苦苦细述情由,唯盼女儿改动心意。 因心情不好,诸事不顺心。待宝玉离开后,她就将金钏叫了起来,狠狠责骂了一回。不想,这丫头到底心烈,一时想不开,觉得丢了自己的脸,毅然跳了井,真让她没有想到。 这厢宝钗见王夫人形容晦暗,眼中含了点点泪光,目露悔恨之意,心知金钏跳井必有情由,必和姨妈有关。因此就对宝玉道:“金钏年轻,心重。或许和人拌了嘴,一时想不开跳井,也是有的!姨妈也快别伤心了!”说着,递了条手帕给王夫人。 宝玉就叹:“果真这样,也是奇了!”因想起中午和她之言,心里更觉难过。见宝钗为母亲掩饰,心里大概揣测出一二分了。 “你回去吧,早点睡!一来二去的你也大了,以后行事可警醒点!”王夫人擦拭了泪,看了一眼宝玉,又不禁低声厉喝。 宝玉这厢将僵硬站起,也忘了给薛姨妈行礼,只是抬了脚,信步胡乱走回绛云轩。待进了房间,方发觉自己手脚冰凉。 袭人也知金钏跳了井,因金钏素来和她亲密,物伤其类的,一直坐在房里叹息。她知道金钏的性格,一定是她受了委屈,无处可讲,只能以死证明清白。 这样一想,心里难免也心惊。金钏是太太的首席大丫头,从小儿太太调教出来的。在府里,和鸳鸯是一样的风光。想不到,一日忤逆了太太,却也只有死的份。 兔死狐悲,袭人虽然一字不识,但在宝玉书房里端茶倒水的,成语也颇懂几个。她守在床头,边等宝玉回来,边纳鞋底。心神不定,只是将针戳了手。 宝玉回来,亦不说话。袭人默看了他一眼,亦不开口,只是进来替他掀上帘子,一宿无话。 第63章 王夫人 言情海 正文 第64章 留得青山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64章 留得青山 夜里,王夫人想起金钏待自己之情,到底厚葬了她,并叫过她家人,又赏了些银两。并她的妹妹玉钏代替姐姐行了大丫鬟之职。 不想夜深人静时,府中诸人皆睡下了,那厢宝钗却又悄悄地过了来。进了王夫人屋外,见玉钏的两个眼睛还是红红的。因心內未平,见了宝钗来,也是不理睬。 宝钗知她心事,就将她拉往一边,低低道:“纵然心里再伤心,在太太面前也不能露出半点形容!你可知,太太是主子,你是奴婢。你姐姐死了,满府里谁敢说太太的不是?太太有心提携你,你就理当让太太高兴才是?哪里有做主子的看奴才脸色行事的?这个理,你好生想一想。你姐姐想不开,你也能怨太太去?我看呀,都是从前太太太宠你了姐姐。若是太太不高兴了,想起旧事,立时将你撵了也是有的,你细细寻思寻思——” 宝钗说了这许多,见玉钏听了这话,收了泪,面上现出惊恐之色,心知自己这话有了成效了。便又叹道:“好了,你去回太太,就说我来了!” 玉钏听了,果然战战兢兢去回。 宝钗进了里间,见王夫人尚未安歇。宝钗就劝道:“姨妈不必于自己过不去。既已赏了银子,也就尽了主仆之情了!” 王夫人就叹道:“刚才我又赏了她娘五十两银子。不过,想起这丫头的好处,我总觉得还是亏待了她。” 宝钗就道:“这自是姨妈的慈善之处了。于别人哪里做到姨妈半分呢?我方才回了去,可想想到底不放心,因此歇下了,还是要来一看!” 王夫人听了,就握住了宝钗的手,叫她坐到自己身边来,拍着她的手,叹道:“你是个好丫头。依我看,府里几个丫头都不及你。你的好,老太太哪能体会半点?” 宝钗听了,就低了头笑道:“我性子愚钝,哪里能和其他姐妹们相比。” 王夫人就道:“从你小时,度宝玉姻缘,我心里就取中了你。你行事平和,不比凤丫头会逞强。其他不说,仅论治府的才干,你也在她之上。我有心叫你帮衬我,自然就会提携你。只是宝玉还小,所以咱们现在要忍!” 宝钗听了这话,方觉心安。虽贾母挡着,但王夫人并未退却,还是伺机以待。 “既有姨妈这话,我哪里还不放心呢!只是宝玉那——”宝钗难为地开了口。 王夫人知道她的意思,安慰:“不妨事。他是个行动专由的人,林姑娘和他也是一样。亏老太太要将他们凑成一对,依我看,他们要是真成亲了,只怕半天都过不下去!宝玉的身边,还是要一个懂得规劝的人!何况,林姑娘的身子也不大好。” 王夫人说了这许多,宝钗心里的疑虑已全无了。她站了起来,笑道:“夜已深,我也不打扰姨妈休息了!” 王夫人就歪在了金钱豹垫上道:“去吧!留得青山在,且让你母亲放心!” 宝钗会了意,心中舒缓,方出了王夫人房外,一径往梨香院处走。不想经过角门,听见暗处竟有悉悉索索的声响,似有人声。 微月半天,宝钗不免有点害怕。一时后悔未带莺儿跟自己过来,也未问玉钏要个灯笼。此时府中各处皆已经歇下,只角门外透出点点的灯光。 宝钗只得放轻了脚步,于路边微草处,轻轻往前走,并不想惊动了里头的人。 刚出角门,方觉悬下心来。待一回头,却猛地又见暗处钻出两个人来。宝钗好了奇,借着隐隐的灯光,方看清那树底下,竟是一男一女搂在一起,交颈相卧。 宝钗不曾想看见了这丑事,心里自然大骇!定睛细想,这定然是府内的哪个小厮和丫头偷情,却被自己撞着了! 本不想理,且对方又不知道自己,想起上次在假山处,无意听了小红一回谈话,反被黛玉掣肘,想起就恨。因此就要拔脚继续往前走。 但终究心里存了疑。既然对方不知自己,那何不看看究是何人在此放肆? 宝钗转过身,就着朦胧月色,大胆看了一眼。那衣衫半褪的男子是背对她的,亦瞧不出形容。但却能看清那丫鬟的面貌。只看了下,宝钗心里就大惊,这鬓发凌乱身材高壮的丫鬟,正是迎春房里的司棋!宝钗手心都沁出了汗。她呆怔了片刻,遂疾步往前走。 迎春觉出有脚步声,遂对潘又安急道:“且停下,我估摸着刚才有人?” 她表弟听了,提了裤子,借了胆子,看着四周,瞧了一瞧,低声道:“谁在这?” 可话音刚落,那厢宝钗早已出了角门,自去了梨香院不提。 日子平静无波。又过了几日,北静王水溶又来拜见贾母,提起林大人回扬州,托他仍旧携了黛玉返回扬州一事。 不料贾母却在东府未返。听了消息,便忙叫过贾琏先去招待,自己随后坐车就到。贾琏在门外,将水溶迎了进三重仪门。依老太太的意思,由自己在老太太的屋里,先陪着王爷喝茶。 不想那日事多。贾芸因采买园里花木一事,赊欠了许多银子,因又向贾琏来支使银子。贾琏分身无术,又恐做事不周,被贾赦责骂,不禁面露忧色。 水溶看出来他坐立不安,遂温言道:“你去吧。我自己反呆着便宜些。一时,府内的老太太也就过来了!” 贾琏思怔片刻,终是贵妃省亲一事为紧要。便对水溶行礼道:“是!”遂退出不提。 不想贾母在东府竟被贾珍尤氏耽搁了,水溶喝了半盏茶,贾母还未过来。他便站了起身,出了房间,朝后院走去。彼时,贾母屋子后的僻静处,开满了一簇一簇的芍药,暖风熏来,拂来浓郁的花香。 水溶起了意,漫步走上前去,着意孤芳自赏。不想,在转出一簇花根下时,竟发现一个少女,将一卷书遮了在脸上,卧在芍药花下的青石旁,只不知似睡非睡。 第64章 留得青山 言情海 正文 第65章 玛瑙盘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65章 玛瑙盘 此景甚美。水溶因此情不自禁向前去了。虽看不清面容,但度其身形,猜测大概是黛玉了。瞧着她在芍药花下的慵懒睡态,只叫他心里充满怜意。 他将步子放轻,并不想惊动了她。他想:若是她未发现自己,自己也定然不去打扰她。她脸上遮盖的书,是套全本的《会真记》。那书既厚且大,遮得严实。黛玉只是闭上眼睛打盹,心里还是清醒的。但因水溶脚步轻缓,因此她半点不曾察觉身旁有人。 水溶叹着摇了摇头,因担心贾母一时回来,不见了他,担心怠慢了自己。所以想了一想,还是打算先折回去。他想:过二十来天,又能和她一路盘桓了。这一时的不见,也不打紧。 他的唇边带了微笑,就要转过身去,就听得那青石上的黛玉口中兀自念道:“哎——每日家情思睡昏昏!这人有聚就有散。聚时欢喜,散时冷清。虽清冷又伤感,但总算有此一聚。那花开时令人爱慕,谢时则增惆怅,不过也不枉开了一回——” 水溶一听,心里一怔。莫非她看见了自己?转头一见,发现黛玉仍未起身,不过是闭口说着白话。她这话,其实细细品来,也颇有些禅味。若是和她私下相处,他定要好生和她论道一番。 且她这话里,分明也透了几分入世的通达。想她小小年纪,也有如此见地,的确令他惊喜。对于未来,他确信自己又多了几分笃定。 他含着笑,离开芍药花丛,一径往贾母屋子去。 待到了门前,不巧就看见一个少女从屋里出了来,手里拿着一个玛瑙盘子。这个少女,水溶也是认得的,就是那日在宝玉书房见过面的贾府三小姐,宝玉的庶妹探春。 这里是贾府,迎面而来了贾府的小姐,若装作不理,也自不妥当。因此水溶停下了步子,对着探春含笑点了点头,作聊表认识之意。 探春是去找鸳鸯要盘子的。前几日,宝钗给她送来一筐新鲜的早熟荔枝。这东西也难得,先走水路,快马加鞭从琼州一路运来,奔至金陵也不过三日。东西都还是新鲜的。 探春谢了宝钗的意。因想着贾母爱吃,因此巴巴儿的用玛瑙盘子盛了,亲自送与了贾母吃。贾母也欢喜,说三丫头是个有心的,因赏了她一对耳坠。 贾母吃了些,盘子也留下了。探春惦念这盘子乃元妃进宫前所赠,总想留在身边。因此就去找鸳鸯,寻思将盘子要回来,这是其一。二则就水晶玛瑙的盘子无论盛什么果子都好看精致,是放于书房的爱物,所以一定要取回。 不想这出了来,就在前头遇到了北静王。探春见了,遂大方上前行礼。水溶示意她起来,就欲继续往前走。就听探春在旁开口道:“王爷这是去见老太太?” 水溶听她这话颇有些明知故问,就道:“正是!” “老太太还未回。王爷要多等上一会子了。” “本王知道。”水溶颔首。 探春大胆看了看北静王腰际左侧系着的象征身份的玉佩,笑道:“王爷玉佩上的穗子,明晃晃的润人眼睛,真叫人由不得不看。” 水溶一听,心里就一顿,随即就对她笑道:“三姑娘很会说话。” 探春一听,心里微有得意。略沉吟一下,就又笑道:“着实好看。这几日我正寻一种编织穗子的新鲜法子,满府里也寻不到,不想就在王爷身上见着了。” 水溶听了,抿了抿唇,就道:“这只是普通的穗子罢了。你若高兴,尽可去问你的哥哥宝玉。我想他为人细致,一定会为姑娘寻到的!” 探春低了头,思怔北静王这话的意思。不过,与他男女有别,在府里也算见了第二面。她料想北静王总该对她有点印象了。何况她自诩姿容明艳,外人见了她,定能过目不忘。北静王对她应也无乏意。假以时日,再托宝玉去盘桓盘桓的话—— 虽然自己是姨娘所生,是府里庶出的女儿。依本朝的规矩,庶出之女不易聘为亲王郡王正妻。但倘若王爷动了心,一意而为,于这点上也无大碍。毕竟,当朝的两任皇后,亦都是庶出之女。 正寻思该如何和他续话,不想这时贾母已经赶了过来。她被琥珀等丫鬟搀扶着下了车,走至上房,就看见游廊下的垂花门前,伫立着一男一女。 贾母知道那青袍俊逸男人,是在此等候的北静王水溶,不过看到探春亦在这里,可是令贾母困惑。 那厢鸳鸯在屋里已听到了动静,知是贾母回来了,便也赶着出来搀扶。 贾母忙对水溶笑道:“快随了我进去!哎,我也是越发糊涂了!”本来,听了北静王过了府,贾母就欲即刻而回的。哪知贾珍和尤氏拌了嘴,尤氏一气之下竟然绝食了几天。这怎生是好?无奈何,贾母只得亲自前去劝说。尤氏说自己孤单见的,便提出要请后娘并两个妹妹接来住几天。 贾母就劝贾珍道:“珍哥!我看她也可怜见的!到了你这里,也没见过几天好日子!从前蓉儿的娘没了,是我做主叫你将她扶正的!你怠慢了她,就是怠慢了我!” 贾珍就叹:“不过是为了银碟的事,她就这样闹起来。”银碟是贾珍的姨娘,近日颇得宠。尤氏侧室上位,膝下又无半子,总是担心被银碟夺了身份去。从前可儿在时,还懂替她维护。如今蓉儿新娶的媳妇,只比自己当日更唯唯诺诺,凡事倒还要来靠她。 况可儿没了后,于老太子那面,贾珍也死了心。如今只是死心塌地替元妃效劳。与房事上,也是大不收敛。数月就连纳了几个小妾,银碟自是最得宠的那一个。 贾珍就叹:“老太太你不知可怜人的可恨之处。” 贾母就道:“可怜你不懂你老婆的好!依我看,她是个真正的聪明机灵人,只比凤丫头还行的!有空没空的,你让她管管家!”说着,又安慰了尤氏一回,方命琥珀等人扶自己上车回府。 第65章 玛瑙盘 言情海 正文 第66章 不喜羁绊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66章 不喜羁绊 贾母就问探春:“三丫头,你在这里作甚么?” 探春回道:“我是来取盘子的。” 贾母就笑道:“却是这盘子好看。好了,你回去吧。” 探春行了礼,低头朝北静王袍角方向觑了一觑。朝着水溶亦行了个礼,方才告退。 贾母就看着探春的身影,叹了一叹。沉吟片刻,方对水溶笑道:“王爷,请进!” 进了屋,各自落了座,水溶将林如海托他将黛玉一事娓娓向贾母道了来。贾母喝了口茶,笑道:“我竟一点不知。倒也难为王爷上心了。” 自水溶从扬州返回金陵后,今上一纸诏书,卸了他的闲职,命他留在神京,辅佐自己处理政事。短短数月,水溶于四王中,最为瞩目。 “无妨。我亦有时间。况都安排好了。”水溶亦喝了口茶,悠悠回道。 贾母听了,略皱了皱眉,问道:“只不知,我那女婿儿究竟病得怎样了!哎——” “小王亦不知。不过从林大人的信里提起,此番他回了扬州,向皇上告了病,并不打算再四处巡抚的了!”水溶坦白告知。 “哦!这样好!就是这样好!”贾母听了,连连点头。“我那外孙女儿听了,也必然放心了。她是个孝顺的好孩子,虽人在我这里,但心里还是记挂着她父亲。” 水溶听了这话,心里一动,就缓缓道:“从前在扬州,小王去林大人府上盘桓,就素闻林姑娘早晚侍奉母亲,汤药不离左右,的确难得。” 贾母只是顺口说出这话,不想水溶见缝插针,顺势夸了一通黛玉的好处。想起上次他二人在芭蕉丛下徘徊而立,也似亲密。贾母的目光不禁沉了一沉,说道:“我知道王爷乃好意。只是黛玉也大了,你们男女不避嫌疑一路同行,总也不那么妥当!我想她父亲也是糊涂了,还当女儿是小孩子呢!” 此话尖锐,且贾母是直白说出。水溶听了,起初真不知如何作答。后想了一想,方道:“小王和林大人乃忘年之交,护送故人之女,也是本分。何来嫌疑之说?老封君过虑了。” 见水溶不动声色地又挡了回去,贾母这下已能确知水溶的心意了。她低头思怔了一回,笑道:“听王爷这样一说,似乎也的确如此。只是王爷位高权重,虽都安排妥当了,但一时圣上唤起也是有的。到时恐王爷不便。因此,王爷的好意,我老婆子心领了!” 水溶见状,却也一时无法。且自己方才所言,大抵已让贾母怀疑了去。想到一个不周,就会倒了覆折。心想:不如就先遂了贾母的意。因此带了遗憾道:“到底还是老封君预备得周全。那么就这样吧!” 贾母见他不再坚持,心里也是一奇。遂道:“王爷的好意,我老婆子先记在心里了!” 他又和贾母说了半盏茶的话,方起身离开。贾母亲自送至仪门前不提。至晚间时分,贾母方唤过黛玉,告诉由贾琏护送她回扬州一事。 黛玉听了,微有失望。 “你意下如何?”贾母携了她的手。 “自然听外祖吩咐!”黛玉低首。她心里疑惑:那日在清虚观偶遇了他,他不是亲口应承她,要送她回扬州的么?难道他改变了心意? “那就好。当年你母亲嫁给你父亲,都是我一手安排。如今,我也希望你能事事听与我!”贾母拍了拍黛玉的手,话里也含了深意。 “这更是自然了。外祖说哪里话来?”黛玉听了,靠在贾母怀中。虽心里一惊,但面上还是不露声色。 话说这日水溶离了贾府,回了府,换了衣服,方又单身匹马地就到了大街,转过街角,到了那一处僻静茶肆。 那柳湘莲正一个人端坐那茶肆一角,一口一口地喝着茶水。 听见前头有马蹄动静,来了精神,往前一瞧,果然进来的是北静王水溶。 柳湘莲起身,想开口行礼,水溶连忙朝他罢手,示意他不必如此。这里僻静,无人认识他,自是最好。 柳湘莲叫跑堂的又沏了一杯茶,说要和客人好生叙话,恐人惊扰,遂给了一点碎银,打发跑堂的去了门口。 水溶坐下了,嘱咐他:“此番林大人回扬州,你还得暗中跟着。” “这是自然。”柳湘莲爽快道。想想又问:“王爷不去?” “不去了。林姑娘回府,贾府的老太太命府里的琏二爷护着。我就不去了。”水溶淡淡喝了几口茶。 “原来如此。那贾琏也是府中难得的一个可靠之人。依我看,比薛蟠强不少。”柳湘莲见水溶丝毫不觉酽茶苦涩,不禁又笑:“王爷觉得这茶味道如何?” “好。”水溶点了头,目光朝着一旁柳湘莲放着的鸳鸯双剑上。因道:“恍惚我听柳兄说起过,这鸳鸯双剑,是你家传之物。将来定了亲的,也是聘礼,可是不是?” “正是。”柳湘莲点头。 “柳兄。此事平定后,你且好生歇会,娶妻成家。你一人在外四处飘零,我想来心里也不放心。”水溶郑重说道。 “我无父无母,早就习惯四海为家。如今得王爷青睐,理当报效知己。”柳湘莲三言两语地回道。 水溶就笑:“我不信。莫非这金陵城内的女子,你都瞧不上眼?既都看不上,何不将此物放于家中,或寄于某处,这途中随行,也难免流离了!” 柳湘莲听了,便点头苦笑。他的心事,怎好告与王爷?只怕那姣花照水般的女子,也是王爷所心仪的。他常以侠客自比,一生独来独往,素不喜人羁绊。纵有心事,也真的只能放与心里。 “还是随身的好。不为别的,只是习惯了!”柳湘莲苦笑。 水溶不知,其实柳湘莲年少时,曾配过一门亲事。但那家姑娘从小体弱多病,请了和尚来问因果。那和尚说:此病也是娘胎里带来,并无他法。只有一计,归身入了佛门,带发修行,方能强身健体。那家人到底信了和尚之言,于柳家退了亲事。 第66章 不喜羁绊 言情海 正文 第67章 公子多情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67章 公子多情 水溶便在茶肆又将诸事交代了柳湘莲一番,方才各自离去。 不想这晚宝玉屋里又生了龌龊。闻听黛玉近日要离了金陵返家,宝玉不舍,因此在房里闷闷不乐。 那晴雯因初来了月事,有点懒懒的,不免伺候宝玉不周。宝玉就命她榻上躺着,不必下来。 袭人见不过,就道:“二爷越发宠她了!” 宝玉就问:“你身上不好,我不也命你躺着?” 袭人听了,随口就道:“能一样么?” 不想这话被里间的晴雯听见了,下了车,提了鞋,到了袭人面前,问道:“花姐姐,怎么不一样了?大家都是奴才?难不成还分个三六九等来?” 袭人见她进了来,反笑道:“我也不过随口一说。” 晴雯就道:“少来。我知道你的心。你和二爷做的事,打量我不知道呢?只可惜,也没挣了半个姨娘去!” 宝玉见晴雯这话刻薄,且又说出自己和袭人的那一段秘事,脸上挂不住,就道:“你若不想在这里呆,我就回了老太太去。” 这本是宝玉玩笑之言,不料晴雯却当了真。她的心里,就有点后悔口不择言了。这屋子里,就数袭人的年纪最大。她大上宝玉两岁。那一日中午,她本是给府里打杂的表嫂送钱去的,不想系着钱的绳子断了,不得已,她只得折回了绛云轩。 刚走到房内,就听宝玉床上有悉悉索索的动静,还兼有袭人的娇喘声。她好了奇,遂躲在帘子后,听了半回,也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晴雯不声不响地打开抽屉取了红绳子,那床上的人也不知道。一路上,晴雯的心里更是鄙夷袭人的所为。难怪她近日里常去琏二爷屋里的平儿姑娘处走动,看来是取经去了。不过,她也知道贾府里的规矩,这未成亲的少爷们,和屋里的丫鬟发生点什么,也不算什么事情。 晴雯恼的,是袭人的态度。既做这样的事,就勿需再摆个正经面孔来教训人。皮里阳秋的,可讨厌不讨厌? 现在听宝玉要赶她走,不免也觉得委屈。当着宝玉的面就哭起来。那外间的碧痕、秋纹、麝月等丫鬟听见了,都鸦雀无声地在外头伺立,并不敢进来。 袭人见晴雯哭泣,又听了她方才之言,心自心惊。心想:晴雯这蹄子不是个嘴严的,保管哪天不高兴了,就会说出去。这风声传了出去,到时自己,也真的没脸了。 想来想去,唯有先跟她服了软,再寻法子对付。因此,袭人便取来一方帕子,上前替她擦了泪,劝道“起来吧!你说的对,咱们都一样是奴才!谁也不比谁高贵!二爷哪敢去回老太太,这不是给老太太没脸?” 晴雯也愧悔,心里想起贾母叮嘱之言,忽又想起那日黛玉的殷切告诫,心里也一惊。听了她这话,也就顺坡下驴道:“你知道,你我都是二爷屋里的人。一个不好了,自然大家都不好了!你放心,我早忘了那件事!”说着,将帕子还了袭人,并握了下袭人的手。 袭人被她握着,心里恍惚。分明这一刹那间,晴雯又改了性子。拿捏不住她了,反而有些令她心慌。听了她这话,就笑:“是我糊涂。以后我再不了!” “好了。我看你们又好了!这真是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好玩!”袭人一语未了,黛玉已然盈盈走了进来。 方才黛玉到了宝玉屋里前,见廊子下站满了大小丫鬟。又听里头有哭闹声,便知袭人和晴雯又生龌龊了。想想叹了一叹,就命宝玉外头伺候的丫鬟们一概不许通报,自己径直走了来。 宝玉见黛玉走了进来,就笑道:“你来了!我正要去找你!” 袭人和晴雯见林姑娘来了,赶忙各自收拾一番,上茶倒水。黛玉就一笑,坐了下来。她看着宝玉,心里也一叹。鉴于前世对宝玉的了解,她知道宝玉一向多情。他在贾府备受瞩目,底下跟他的丫头们,自然想近水楼台先得月,日后能捡高枝飞了去。 譬如:府中的赵姨娘周姨娘,虽然不是正经主子,可到底能有丫鬟伺候。这已然是得了造化了。因此,这底下的丫头受此熏陶,见了宝玉无不想入非非的。 黛玉是知道宝玉的性子的。冷眼观察,若他日后娶了宝钗,也活脱脱一个贾珠。再年老些,就和二舅舅贾政无二。事事不能遂意,以至抑郁终生。感他前世对自己的照拂,今生黛玉想报答他。 一时,晴雯和袭人退下了。书房里,只剩了宝黛二人。 黛玉就笑:“二哥哥,你成日家到底忙的什么?” “并不忙什么。只是近日听你要回扬州去了,心里反有些不舍。毕竟大家呆了一场。”宝玉含笑看她。可心里却觉得奇怪,明明和她一见如故,可怎么朝夕相处的,却只是氤氲出亲情来?是她避过了什么?还是自己不愿亵渎了她? 他希望自己能做一个梦。在梦里,或许他的林妹妹和他有另番奇遇—— 这样想着,心里就有些悲凉,总觉得错过了什么。 黛玉就叹:“总归要回的。我在这里只是客人,不过一晌贪欢。但愿醒来了,我能了悟出什么才好。” 宝玉不明白,因此就道:“妹妹近来说话,越发高深了!” 黛玉看着宝玉,也就感慨道:“宝玉,不管怎样,你一定要好好儿的!”曾几何时,他是她的春闺梦里人。可大观园本就一场虚幻。到头来,她和宝玉,还真的是镜花水月一场。 好在,此时此刻的宝玉,什么都不知道。她已重头来过,那么一切就需戛然而止。于红尘,她能希望他能平安一世。 在自己动身离了金陵后,因恐外祖思念,黛玉就写了信给湘云,请她过来陪伴外祖。 过几日,元妃终得了允,出宫回府省亲来了。这些,黛玉都未亲见。彼时的她,已经由贾琏护送,出发至扬州的途中了。 第67章 公子多情 言情海 正文 第68章 妙玉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68章 妙玉 时日已至初夏,一路芳草萋萋。因不知父亲的病情几何,黛玉的却颇有些沉重。 毕竟是表妹,贾琏护送固也周到。过几日,走旱路,到了六合一处郊外,贾琏提出就在那栊翠庵里宿上一宿。 闻听这个名字,只叫黛玉惊讶。毕竟等到元妃省亲回宫了,因不忍园子荒芜。贾母才命府里的姐妹们往里头住了去。那园子有庵,名字就叫栊翠庵,却是给妙玉修行住着的。 贾琏外向,见黛玉疑惑,说话就泄了底。对她笑道:“告诉你也无妨。这个庵,就是老爷着人盖的!” 黛玉一听,更是不解,因笑道:“琏哥哥,我真不懂了!二舅舅哪里会在这里建个庵堂?若建,也只会在府里!” 贾琏听了,就神秘一笑,说道:“哎——这也是老爷当年的风流韵事一桩。实话说了吧,老爷外放途径了这里,必然要进去看一看的!” “为什么?”黛玉还是不懂。 贾琏就命人托了行礼牵了马,于她边走边行,说道:“其实,府里人人都知道,只是不说。因怕太太知道了!” 黛玉听贾琏是话里有话,便笑道:“莫非,这庵堂里住着的,也是老爷的人么?” 贾琏就笑:“林姑娘,你也猜到一二了!这庵堂里住着的,却是个带发修行的年轻姑娘,法名叫妙玉。这姑娘的爹爹么,自然就是老爷了!” 贾琏说完了,也就信步往前走去。此前,他随着贾政也来过这里几次。于此处也熟悉,因叫黛玉投宿这里。 黛玉听了,深深点了点头。心里已知怎么回事了。原来,贾政自新婚后,心里一直郁闷。在金陵任职了几年,也生下了长子贾珠了,就写信给上司求外任。不想就在此邂逅了一个员外。 员外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女儿长到十六岁,还未许人。也是天缘凑巧,贾政赁了他家几间房子住着,一来二去的,也和这家女儿认识了。因都年轻,把持不住,就做了风月之事。 不想这家女儿就此怀了孕,诞了一女。员外要贾政给个名分。可贾政惧母,停妻再取之事,并不敢为。亦不敢写信给金陵。员外叹了气,无可奈何之下,就叫贾政将女儿收了做外室。员外辞世后,贾政外室就一直带着女儿过日。所幸,家境富裕,又常得贾政接济,日子也还过得下去。 时日一长,这些风声也就渐次传到了贾母耳中。贾赦得了意,更是在贾母面前贬低贾政。贾母也生了气,不过见生米早就做成熟饭,叹气之余,反而令贾赦闭嘴。于今,阖家也就王夫人一人不知。 贾母也私下里打听,那外室所生女儿,从小到大也一直三灾八难的。如今竟是带发修行了去,方将身子调养好了。何况贾政带话回来,说外室夫人与去年已染疾下世了,因此贾母心里,只是愈发可怜那孩子。心里思怔,待元春回宫后,也要托人将她一并接了回来。想起王夫人到底是自己媳妇,于这事她并无过错。若将那孩子接回,得寻个妥当的由头才好。 因此,黛玉听了,便自言自语道:“却原来是她!” 前世,见贾政待妙玉,自不同于一般人,竟是与女儿无二。她住的栊翠庵,里头的器物家具,只有比探春好的,没有比她次的。却原来有这般出处。 “她?哪个她?”贾琏倒好了奇。 黛玉就笑了笑,说道:“琏哥哥,都快天黑了,咱们且进去吧!”联想起前世,妙玉口中说的:从前在庵堂里住着,亏得有刑岫烟陪着,方不至于冷清。 那么,自己随贾琏进了去,不但会见到妙玉,还会看到那邢姑娘么?她和她们亦算熟悉,可现在也只是陌生之人。独自己得了这番轮回,黛玉又一一悉知她们的性情爱好。心想:和她们交往,自会比别人得心应手许多。 一时,贾琏却又出了来,笑对黛玉道:“咱们来得不巧。妙玉出去了。大概回老宅子取什么物件去了。跟着她的丫鬟婆子却都在这里。咱们就自便吧,倒是便宜。你不知,那妙玉因小时这段际遇,说话行事只是孤僻!她若在这里,只怕也不见你!” 黛玉见贾琏这样说,却不禁笑出声儿来。想想就脱口道:“那么,那邢大姑娘可在这里?” 贾琏听了这话,不免奇怪,遂诧异问道:“林妹妹你怎地认识她?不错,那庵堂隔壁就住着大太太的兄弟一家。因他家被火烧了屋子,新房还未建好。太太叫我打听,哪家有合适的屋子。我想了一想,觉得邢大舅住处离这里也不远,不如就在这里将就些日子,权且先赁上几间屋子住着!” 黛玉听了,遂掩饰道:“因恍惚在府里听人提起过。却不想赁的是妙玉的屋子!” 贾琏听了,觉得不对,觉得这话仍有漏洞。只是不知从何处问起。 那邢大舅一家,不想早就歇下了。贾琏想明日又要动身,因此还是不要去打扰的好。那厢,黛玉和随行的紫鹃雪雁等已经歇下了。贾琏也就去了另处,胡乱歇息了。 又过了三日,贾琏携了黛玉方到了扬州城中。如海已经回府。 贾琏拜见了姑丈,如海知他一路辛劳,送了一封银两给他,聊表心意。贾琏也就谢过姑丈,接过银子,又盘桓了半日,方离了扬州。 如海已数月未见爱女,今见了黛玉,恍惚已如成人,心里更是感慨。得了皇帝的旨意,恐要有三五年的时间,不得与她见面了。 三五年的时间,亦不算短。届时,黛玉也该十七八岁了。如海自诩此生,就是预备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只是心中唯挂念黛玉一人。自己一旦隐没,她的终生还无着落,心里也不安。 因此,这心里便急于想见水溶。本以为此番黛玉回来,亦是他护送随行的。岂料,临了岳母却换了贾琏。看着女儿,如海不禁又咳了咳,笑道:“玉儿,一向可好?” “女儿很好,只是惦念爹爹。”黛玉蹙了眉,心忧父亲的疾病。“爹爹到底得的什么病?” “哎——也只是嗽疾。不过耽误了治疗,于今日益严重了!”如海说着,又强咳了几声。 第68章 妙玉 言情海 正文 第69章 浩渺渔公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69章 浩渺渔公 又过了一日。 如海躺在床上,一心等北静王从宫里捎话给他。看着黛玉奉药过来,因道:“为父恐不能起床。若今日王爷来了,你可代为父前去招待。你行动伶俐,里外周到,为父放心你!” 黛玉一听,心里迟疑。放下了汤碗,口中只问:“爹爹说的是哪个王爷?” 如海就道:“还能是谁?北静王爷!你去了金陵,莫非就忘了?” 黛玉听了,也就低了头,低低道了声:“当然记得。女儿谨遵爹爹的吩咐。” 如海听了,便又咳了几声。喝完药,方对她道:“这书房里气氛不好。你呆久了,恐也被我染了病。我这会也吃了药,也无什么事,只想躺着静卧。你且出去玩会,抑或歇息歇息四处走走!” 黛玉就拿了汤碗,又道:“是!” 她出了书房,看见家里守房的老仆们见老爷染了恙,面上都带了一抹忧色。因上前问管家,那几个去了姑苏的姨娘到底怎样了。老管家就回:其中几个亦然再嫁,有一二个还守着。 黛玉听了,也就不问了。 她走到自己房内,见紫鹃和雪雁两个,只在房外整理自己的旧时衣服。那些衣服,大半俱是母亲亲手制的。也是个念想,遂叫紫鹃好生收起,放在箱子里。 “这里不比金陵。你两个跟了来,心里可曾后悔?”黛玉叫她们坐下。 紫鹃就一本正经道:“老太太将我指了给姑娘,我就是姑娘的人了。姑娘去哪,我就去哪。” 雪雁就在旁笑:“紫鹃姐姐是个乖人。姑娘,我却不同。我是打小就和姑娘在一处的。只是,数月不来了,却觉得这院子愈发安静了。怪不习惯的!” 黛玉一听,不禁叹了叹。本来,出发回扬州,她就欲一个丫鬟不带的,毕竟旅途颠簸,哪里如贾府安逸?紫鹃忠心,却是为黛玉着想,要跟着来。雪雁是无可无不可的。李嬷嬷也想跟了,见见林府的那些旧仆,但是黛玉体恤她年纪大了,劝她不必跟了来。 黛玉强打精神,她想:重生了一回,纵然诸多事情能够重来。但唯有一件,却是不能改变,那就是生死病痛。她惆怅看着窗外,听着窗户后面沙沙的敲打声音。 那厢紫鹃就叫:“怎么下了雨了?我还觉得是风吹了竹子!” 黛玉心想:既下了雨,大概北静王不会来了吧!心里也奇怪,怎么自己回了来,水溶也到了扬州?外祖谢绝了他的好意,改命贾琏一路护送自己。难道是他不放心么? 一想到此,黛玉不由更是缱绻。因叫过雪雁:“拿纸笔过来,我要写诗!” 雪雁知道黛玉的脾性的,也就不声不响地奉上笔墨纸砚。黛玉提起笔,一时之间,却也不知该写些什么!想来想去,只胡诌了这两句: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她想:若是湘云那丫头在自己身边,或许会给自己起个头,提点一二。 因坐于书案,凝神静思。听着外面的雨声,忽又多情起来。想着这雨一过,那院子里新开的花,又要被风吹落一地了! 忽又想起苏轼的词来。口中便喃喃念道:“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抛家傍路,思量却似,无情有思。索损柔肠,因酣娇眼,欲开还闭。梦随风万里——” 吟罢就搁了笔,又自默默出神。方要再次去父亲书房看望,问他要吃些什么点心。就听外头管家报道:“小姐,有客来了!” 黛玉一听,心里一颤。她迟疑了一下,想了一想,叫过紫鹃和雪雁,叫她们先去小厨房帮与着煎药。 随即站了起来,走出屋子问管家:“可是北静王爷?” 管家听了,连连点着头道;“可不是!外头下了雨,院子都打湿了。可是王爷还是来看望老爷!”想想,管家又道:“方一开门时,老奴差点认不出敲门的是王爷!” 老管家待要细说,黛玉就道:“好了,我这就过去迎!” 黛玉整理了下衣衫,方打了绿伞,出了屋子,往前厅院门去。刚到了门口,果然静候的人是水溶!他并未打伞,只是披着蓑衣,戴着大斗笠,鞋踏棠木屐,只如画儿里烟波船上的浩渺渔公。 黛玉不觉笑了。这个模样的北静王,是她从未见过的。因道:“怪道老管家说,一时都认不出王爷了!” 水溶细瞧了一眼黛玉。只觉得她在自己家里说话,比在贾府畅快惬意许多。 “快请进!”黛玉低唤了声。老管家在前头引领。水溶见雨点子粗大,不禁接过了黛玉的绿伞,笑道:“我来!我个子高!” 黛玉便抿了唇,心知不妥。但在迷蒙雨雾中,也就随了他去。 一时二人到了前厅。黛玉请水溶坐下,亲自奉茶。 水溶不等她问,就笑道:“我是今儿才到的。林大人身体到底怎样了?” 黛玉听了,蹙眉道:“左不过还是那样!请了几个郎中,都诊不出病情,只说是寻常的嗽疾,这才真正令人心忧!” 水溶前几日进了宫,已领了皇帝的圣意。于公,他是来传话的。于私,却是牵挂黛玉。 皇帝嘱咐过了,此事紧要,非同小可。并林如海身边的一应家眷,都要回避。如泄露了半分,各自提头来见。水溶知皇帝这样做,乃是为保全如海,惜才之故。 因此,水溶听了这话,便轻声安慰道:“或许三五日也就好了!且不必多担心!” 黛玉听了,知他的心意,只得轻轻点了点头。 她见水溶卸下的蓑衣,细致轻巧,并不像是寻常市里卖的,因问:“这是什么草编的?穿上也怪好看的!” 水溶听了,笑道:“你喜欢这个?那好。我便送一套给你。下雪时也可戴。” 黛玉听了,心里就叹:她果然没看错他。” 见他身穿红绫旧袍,腰系青方玉佩,怀中似有滴答作响之物。因不知是什么响声,黛玉便问:“王爷怀里藏的是什么?” 第69章 浩渺渔公 言情海 正文 第79章 红灯笼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79章 红灯笼 水溶便从怀中掏出一个核桃大小的金表来,瞧了一瞧,那针已经指到申时了,便递过去给黛玉瞧了。“原来是这个。我只见过西洋钟,却未见过这样精致的表。”黛玉亦就看了下。 “既然喜欢,不如我送给你。”水溶笑道。 黛玉听了,心里狐疑,遂板起脸道:“这天下的好东西,只要我喜欢的,王爷都送给我?”言下之意,她觉得水溶轻慢了她。 水溶见她生了气,不禁叹道:“你误会了!我只想叫你高兴一回!”他瞧着黛玉的脸色绯红,似有嗔怨之意。 黛玉默了半响,方低低道:“王爷府内可有姬妾?”其实这话问得也好没意思。过了弱冠之龄的成年贵族男子,不管有没有大婚,依着规矩,房里总是要放几个屋里人伺候的。待大婚了,方不至于手足无措。 水溶揣摩黛玉的心意,也就小心翼翼道:“有几个。都是我母妃送与我的。”水溶的母亲老北静王妃,与去岁已经薨逝,见儿子无成亲之意,因就做主送了他几个姬妾。 黛玉听了,闷了会子,又问:“王爷为何迟不娶妻?”她这些话,若是在金陵,即便单处相处了,也断然不敢问。 可是这里是扬州,与她熟悉之地。因没了外人羁绊。心底之言,也就大胆脱口而出了。今生,她已下定决心要为自己做一回主的。得之,是她的造化,若不得,也就只能认命了。但搏,终须要搏一搏的。 水溶见黛玉一时羞赧起来,又见她双眉入鬓,眼波如秋水深远,看着自己,真使人忘了身处何地。 “姑娘是要让我说真心话么?”水溶的心,也自在跌宕。 “我想听的,自然是王爷的真心话。”黛玉收敛起心中的胆怯,只是镇定开言。这话刚一说了出口,就发现手心沁的满是汗。 “好。想不到林姑娘是个爽快人,那我就直言了!”水溶说罢一笑,站了起来,看着壁上悬着的几张古画,幽幽道:“今夕何夕兮,中搴洲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羞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水溶说完了,就面含深意地看着她。料想黛玉也是闺阁才女,他引用《越人歌》的用意,她自能明白。 果然,见水溶如此直白,又如此坦诚,倒令黛玉在激动感慨之余,竟不知要说什么才好了。 “姑娘,这便是我的心意。能遇见你,是我水溶三生有幸。”这话该从何说起?不过他庆幸很早就遇上了她。若是自己不来扬州,若是黛玉又早早去了金陵,纵然他们会在贾府相遇,也只能做惊鸿一瞥的擦肩。 黛玉听了,便抬起眼,默默看着他。方问:“这个——我爹爹知道么?”虽然和水溶生情在前,但她还是希望能得了爹爹的允。 “你爹爹委婉提起过一二。只是你还小。且再等上几年。我想,他是不想贸然提出,惊着了你。许是想水到渠成的缘故吧!且现下,事情也多!”水溶这话里,藏了几层意思。黛玉自是能一一领会。 想到爹爹也有这层意思,尽管还未显明,但已足够让她心安了。 自己能另觅良缘,而不必夹杂在贾府,为木石之盟和金玉良缘烦难。重生了一回,黛玉发觉上天终究不敢再辜负她了。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此时的水溶,已能明了黛玉的心迹了。他立在她面前,是说不出的心满意足。 过了会子,他终道:“好了。我该去瞧瞧你父亲了。今儿原本就是为他来的。可不能误了事!”说罢,想想此话又不妥,因补了一句,笑道:“不过心里当然牵挂你。所以快马加鞭,不敢耽误了片刻。” 黛玉听了这话,不禁想笑:“王爷真是愈来愈会说话了。” 水溶听了,亦一笑,见她两腮绯红,真恨不得上前抚她一抚。不过到底忍住了。 这厢水溶就出了来,由管家陪着,打了伞,往如海的书房走去。那厢黛玉痴痴地瞧了瞧水溶的背影,仍旧在前厅等待。 果然,一个时辰过后,水溶还又到了这里,和她告辞。 “明天我要去平安州一趟,那里有许多特别的小玩意,并许多别致的点心。我回来时,带给你几个如何?” 黛玉见他走到廊子下,仍旧穿起那蓑衣,戴了那斗笠,踏了那木屐。不禁笑道:“我现在还没有想到。等我想好了,回头再告诉你。” 看着廊外的细雨如雾,黛玉便又轻声道:“天色渐晚,王爷还是赶紧回了吧!” 落了雨,天色更是晦暗。酉时已过,外面真的有些暗黑了。 看着北静王一人孤单要走的样子,黛玉忽然又换住他:“你且等等!” “什么?”水溶含笑回了头。 “我给你灯笼吧。你拿着,也好走路。”黛玉嘱咐。 水溶就笑:“这天还不须灯笼。况我骑着马,也用不着它。” “不相干。你即便将灯笼挂于马前,也是无妨的。”黛玉走至里间,从书架上取下一个透明的琉璃绣灯,叫管家在里点上一支蜡烛。递了给北静王。 老管家见了就笑:“小姐真细致。” 水溶见了,不忍拂了黛玉的好意,就接了。又笑道:“为不将你送的弄坏了,我决定还是牵着马提着灯笼走好了。” 黛玉听了,忍俊不禁,提醒他道:“这个不比别的,又轻巧又亮,正是雨天里点的。你出去了就知道了。” 水溶见她无微不至,就叹:“你回吧。我且走了!不必送我!”临走前,忽又嘱咐她道:“闲时,只管在府里呆着,少出去为妙。”黛玉听了,知他这话别有深意,遂点了点头。 水溶说完了,也不欲让管家跟着,径直就离了这里。那厢黛玉想起该预备晚饭了,因又不知父亲的病,究竟有无医治可能,一时心里又凝重起来。 第79章 红灯笼 言情海 正文 第71章 在室女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71章 在室女 晚间时分,如海并不休息,只将书房的灯挑亮了,打发黛玉回房。 黛玉担心父亲疲惫,恶化了病情,苦劝了几回。 如海就叹道:“玉儿,为父问你,倘若为父这病医治不好了,你可打算怎么办?” 黛玉听了,就忍泪道:“父亲何出此言?大夫们也未说父亲的病如何要紧。” “玉儿,为父只想听到你的真话。”如海站了起来,看着已经长成的女儿。 “若我果真不得双亲侍奉左右,这也自是我的命,我前世里的劫。这心里固也悲痛,但林家的门楣,我到底还需撑着。”黛玉已然哽咽了。 “好女儿。为父知道你是个有志气的。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为父也不知道能支撑多久。若为父有日真不在了,你也要好生活下去。你记住,总有盘桓的那一天。”如海忽想起皇帝的告诫,知道只能说这么多了。 黛玉听父亲是话里有话,想要往深处探究。就听父亲又道:“你和你母亲一样聪明。只是凡事过了,就是不及。你可记住了。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黛玉听了,深深颔首。 如海不欲说更多了,只挥了挥手,打发黛玉去休息。 这厢黛玉便回了房。雪雁提了伞,端了一碗燕窝,到了黛玉的书房。 黛玉见了,心里狐疑,便问:“从哪里来的燕窝?”因回家匆忙,她只吩咐了紫鹃,带了几根人参过来,预备着给父亲熬些参汤的。 “前几日,姑娘动身那一日,宝姑娘遣莺儿送来的。一时俱放在车上。到了府里,我才想起来了。”雪雁笑着将碗,放至黛玉的案头,又将一包洁粉梅雪花洋糖也递了过来,笑道:“姑娘写字完了,吃些糖,权当作消遣。” 黛玉就幽幽道:“这燕窝,并这些糖,都是宝姑娘送来的?” “正是。”雪雁笑道:“说起来,宝姑娘也是个有心的。见了我一回,不是给我银子就是给我些玩意儿。” 黛玉就叹:“你若缺钱,可尽问我要。不过,倒是难为她费心了。” 虽如此说,但无事献殷勤,总是事出有因。黛玉思怔了会,接过雪雁递来的燕窝,一口一口地慢慢吃了起来。吃了半碗,却觉有些头晕乏力,遂放下了小勺。 她用手撑着头,歪在榻上。心想:许是自己这几日太过操劳的缘故。歇一歇,就会好的。 北静王水溶自那日离开林府后,就未再来拜访。皇帝一纸诏书,将他唤了进宫里。水溶于平安州临行前,到底还是将那些小玩意儿托人送了给黛玉去。 黛玉在府中,看着紫鹃和雪雁二人,将水溶送的那些泥人陶俑彩塑一一地摆在了案头。紫鹃就笑:“这些小人儿真好看!我看这个王爷,待姑娘倒是诚心!姑娘若能得另番造化,想必老太太知道了,也是高兴的!” 黛玉听了,却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缓缓说道:“看来,你虽是老太太的人,却不懂老太太的心!” 紫鹃停了动作,就笑:“那姑娘说说,老太太的心是什么?” 黛玉就嗔:“你究竟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紫鹃就叹:“不瞒姑娘说,前几日宝姑娘屋里的莺儿拉我去她的屋里吃茶。姨太太见了我,就和我聊天。姨太太说姑娘也不小了,可有许配的人家?我就说,我是奴婢,主子的事情岂是我能度量的?要问,也是问老太太去。姨太太就笑说老太太的心都在姑娘和二爷身上。姨太太还问我,说我跟着姑娘,也有些时日了,可知姑娘究竟是怎么个想法?我听了惊异,打岔了一下,到底回去了。不过如此说来,姨太太那边还是那么在乎二爷!” 黛玉听了一怔,方说道:“你不说,我竟半点不知。看来,她们私底下和不知做多少工夫!” “宝二奶奶的位子,府里的内当家,堂堂的国舅夫人,谁不眼热?”紫鹃笑道。 黛玉听了,就轻轻一叹,说道:“以后,你少去她那里逛。” 紫鹃就道:“原我就不想去的。我听姑娘的。” 黛玉手里正摩挲着一个泥人,看着这净面,竟有些似自己的模样,想想笑了笑,就有些爱不释手。她只顾把玩,一时也不想接她的话了。 那厢紫鹃就继续道:“这些时日,我也揣摩出姑娘的心思了。只是老太太若不答应,姑娘问谁去?”她看着黛玉,倒是叹息了一下。 黛玉就淡然道:“你我现在扬州。横竖金陵是不去了的。天高皇帝远,你看如何?” 黛玉将小泥人放了一旁,笑着安慰她。 “不去金陵?好。不去就不去。横竖我只想和姑娘守在一起,哪儿都是一样的。”紫鹃也下了决心。 “哎——事到如今,我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且不必多想。你睡觉去吧,我还想再写些东西。”夜深人静,黛玉遂打发紫鹃和雪雁都去睡了。 不想如海的病,真的一日重似一日了。又过了半月,如海已经卧床不起。 那日,他打发黛玉去了寺庙烧香。晚间待黛玉回府时,却发现父亲竟已经咽了气。黛玉又惊又悲,到底在父亲几个同僚和下属的帮助下,治理了丧事。那些时日,黛玉出殡摔盆,十分哀苦。 水溶也在金陵得知了。想着黛玉不知就里,对于丧父之痛,定然悲恸难抑。只苦于一时无法过去。 皇帝也亲自给如海写了挽诗。却又下旨命贾府众亲族不必过来拜祭。也是罕事。黛玉本以为此事已暂歇。哪里知道却又引出另番故事来。 如海在姑苏并无亲族,却有几房堂族。黛玉是独女,不上族谱。老家的族长见如海房舍田产丰厚,遂起了觊觎之心,从姑苏过来,逼黛玉同意过继个兄弟给如海作嗣子。黛玉据理力争,一边写信给贾母。 贾母在金陵得知,心忧黛玉,到底又派贾琏过来,为黛玉争取在室女的房舍钱财。那族长就道:林家既不愿过继儿子,那就需给族人一些好处。 贾琏过了来,一一协助妥当了。如海积蓄、扬州田产宅地等为黛玉的嫁资。姑苏房产归族人所有。田产同黛玉各半。黛玉知贾琏辛苦,又给了他些好处。贾琏见了,推迟一番,因手里短缺,到底收下了。 第71章 在室女 言情海 正文 第72章 入园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72章 入园 料理完了父亲的丧事,黛玉忍住悲痛,本欲想在家静静住上一阵子的。哪里知道贾母写信过来催,还是命她和贾琏一同回金陵,方才放心。 黛玉迟迟不应,贾琏就问:“姑娘是不想过去了?” “这里才是我的家。那边不过是寄人篱下。”黛玉给贾琏沏了杯茶。 “姑娘这是说哪里话?如今姑娘手里又有钱,又得自由。真正是府里一干姐妹都比不上你。”贾琏和凤姐打理家事,最懂无钱的苦。 “琏哥哥真是说笑了?我哪里得了自由?依我看,人只要活在世上,就不得自由,除非身形皆散了!” 贾琏素知黛玉有些左性子,因笑道:“你一人在这里,固然是好。只是老太太不放心。老太太毕竟上了年纪了。”贾琏提醒她。这次他从金陵再返扬州,务必就是要将黛玉接走的。 “容我再考虑考虑。”黛玉只得找了句托辞。 那日晌午,不想黛玉又接到了一封信,却是北静王水溶寄来的。黛玉读了信,幽幽想了半日,方做出决定。此番再去金陵,无他,只为二人。一为外祖,一为水溶。 于外祖,她但愿自己所为不曾辜负了她。于水溶,她但愿他不曾辜负了自己。 黛玉告知了贾琏,贾琏大喜。选了个吉日,在林宅收拾了一番,预备随时动身出发。 黛玉便取出银两,给府内多年的仆人发放遣资。如有个别愿意留下看屋子的,那就留下。老管家年事已高,虽然他坚持不走,但黛玉还是另外给了他一笔银子,叫他儿子过来,带了回家去颐养天年。 这厢黛玉便又回了贾府。虽她父母俱亡,但随身带了一箱笼一箱笼的银子和古董细软,皆放在了贾母的上房,着实让人见了羡慕。 熙凤见了,因笑道:“老太太的梯己就够多的了。一个鸳鸯也不够用。不如将那上房的钥匙,交了给我吧!我来替林妹妹打理!” 贾母听了,就缓缓而道:“我自信得过你。只是你林妹妹的梯己,不比别人。头一个,这并不是咱们贾家的东西。若要管,也是你林妹妹自己管。” 熙凤听了,遂一愣,随即就笑:“老祖宗说的是。我怎么忘了?” 贾母就唤鸳鸯:“鸳鸯,你将钥匙拿了来给姑娘!” 鸳鸯听了,从上房出了来,看了熙凤一眼,将钥匙交给了黛玉。 黛玉接过,说道:“既在老太太的屋子里,倒是要麻烦鸳鸯姐姐要遣人多多打扫了。” 鸳鸯就笑道:“姑娘放心。并不会少一件的。” 黛玉听了,也就一笑,未发一言。这些金银细软都是实物,自己手里还有父亲的另些积蓄。林家三代皆位列一品高官,俱是实位,这累积下来的财富,如今大半都在黛玉一人手里。因此府中人人都感叹:老太太招来了外孙女,竟是招来了一只金凤凰了。 这话传到王夫人后处的梨香院宝钗母女内,又是暗生嫉恨。 黛玉既来了,贾母见诸事安定,又想起元妃的话来。遂令这些个姐姐妹妹并宝玉都住到园子里去。老太太将李纨迎春姐妹几个都唤了来,想想又命人叫来宝钗,看看她们究竟怎么编排个住处。自己在旁权作一乐。 “珠儿媳妇,你最大,你先选。”贾母笑道。 李纨就道:“我逛了园子,只觉得那稻香村甚好。又清静又空旷,携了兰儿去那里读书写字,倒是别有一番意境。我就住那里吧。”贾母见了,便问:“你们可有谁也喜欢那地方的?若喜欢,也不许和珠儿媳妇抢。” 贾母一开口,众人便笑:“老太太什么意思?这说了也是白说!”贾母便哈哈一笑。近来诸事皆顺。元妃有了身孕,圣眷复宠。据宫里传话的太监说,娘娘近日发福了许多。贾母便给元妃传话,请她好生休养,家里无需挂念,只当以龙嗣为重。 “玉儿,你呢?我知道你是个喜静不喜热闹的!”贾母笑着看她。 “林姐姐爱竹,不如就住在潇湘馆好了!”惜春难得地开了口。 黛玉听了一笑,胸有成竹地对惜春道:“咱两个也有些相似之处。都是喜欢风啊水啊竹子什么的。莫非,你看中了寥风轩?” 果然惜春就奇道:“林姐姐怎知我所想?” 黛玉见她恢复了少女的本真,就笑道:“这个么,因为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众人听了,一阵大笑。 “迎丫头,你呢?”见迎春不言不语的,贾母就笑问。 “我看那紫菱洲有个棋馆,那边又有一道长桥,住在那里,没事了下棋钓鱼,也是一乐。我就住那里。”迎春笑着回贾母。 “嗯。你去那里适宜。”贾母颔首。因看见坐于角落处的宝钗,就笑道:“宝丫头看中了哪处?” 宝钗思怔了下,方道:“我素来就喜欢闻药香味。自己也学着配制了不少药。那蘅芜苑佳木葱茏,药草甚多,况又离梨香院近,我若能住在那里,自是美事一件。” 贾母就道:“好。那就遂了宝姑娘的意。蘅芜苑非但离梨香院近,也离你姨妈的住处不远。你可以常去两处走动。” “谢过老太太。”宝钗颔了首。 贾母就笑:“你们可都有了住处了?若都安排妥当了,且和你们的丫鬟婆子好生搬去。” 黛玉就笑:“外祖,宝哥哥和三妹妹的住处还未明呢!”说话之间,宝玉就进了来。 探春就在一旁站起道:“果然是说曹操,曹操到。” 宝玉因见黛玉重又回府,心里固也高兴。只是那夜被王夫人叫了去,行动言语间,似有流露元妃改了主意之事。宝玉烦恼,他自诩是个孝顺的,又不能顶撞了母亲,因此睡了一个下午,方恹恹地到贾母处来。 “宝兄弟,你喜欢住在哪里?”宝钗笑问他。 “宝玉,你呢?你那里丫头婆子的也多!”贾母喝了口茶,亦问。 “我喜欢花木繁多之处。我看那怡红院就很好。”宝玉说着,并不看宝钗,只没精打采地坐于探春一边。 “三姑娘,你喜欢阔朗通达,想必那藕香榭是你的心仪之地吧!”宝钗看着探春,自诩善解人意。 “果然是宝姐姐懂我。我那天一进园子,就喜欢那地方了。”探春笑道。 这厢宝玉待要说话,就见袭人跟了来,在外头回道:“老太太,太太说了,要叫宝玉过去抄写佛经呢!” 贾母就叹道:“宝玉,去吧。不然你母亲又要多心。” 宝玉听了,只得烦恼站起,对贾母道:“我先出去了。定然是环儿偷懒。这苦差事不知多久才能消停?如今我也看不懂那经文了,佛经说和尚们不能种庄稼,不然不能修身成佛。可和尚们又不能不吃庄稼。只可惜了为他们种地的农人!” 他这样说,倒惹得迎春等笑了起来。 看着宝玉匆匆走了,李纨就道:“可怜宝兄弟板凳还没坐热呢!” 贾母笑道:“今天很热闹。待会熙凤也要过来。她还带了个人来。” 众人一听,忙问:“谁?” 第72章 入园 言情海 正文 第73章 刘姥姥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73章 刘姥姥 话音刚落,就听熙凤在外头笑道:“老太太,我带了贵客来了!” 众姐妹一听,在房内都十分好奇。因猜贵客是谁。 但见那熙凤叫鸳鸯掀了帘子,在她身旁低低耳语了一番。那熙凤说道:“放心。我知你的心。老太太这里,我来说。只是别让那边的大老爷大太太知道了。”鸳鸯一听,脸更红了。 熙凤便轻轻一拍鸳鸯的肩膀,随即又轻轻叹了一叹。方拉着一老年村妪的手,笑嘻嘻地走了进来。 贾母看着地下的刘姥姥,就笑对她们姐妹道:“这就是我说的贵客了!来,姑娘们,你们见过姥姥!” “是!”见贾母说得郑重,房内的李纨等人都一一站起,朝着刘姥姥行了礼。 那刘姥姥方才跟着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聊了会子天,又在熙凤房内和平儿盘桓了下,心内已经记得府内一干公子小姐的名字了。 她被熙凤领着,一边在心里默默记诵,提醒自己到时不可出了错。 刘姥姥是王夫人娘家祖上联的姻亲,如今已隔了三辈。知道现在的贾府只如烈火烹油,那府上的大小姐又封了贵妃,刘姥姥因此在村里逢人就说自己是贾府的亲眷。 村邻就笑话:“既然是现成的皇亲国戚,姥姥你何不伸手去要上一回呢?只怕那贾府地下零星的阿物,也就够你用一辈子的了!” 刘姥姥知众人不信,在家里寻思了几日,就对女婿道:“那府里据说都是读书人。读书人都是好面子的。比如咱们村口的王秀才。我先自己去探路,若得了便宜,改日再带着板儿去。” 他女婿蹲在地上,边吃红苕饭,边道:“别怕人家将你老轰出来?咱们这样的亲戚,只怕那府里有几百号,人家哪里想得起来?” 那刘姥姥却不以为然道:“据说那府上,还有老太太在。听说最是个怜贫惜弱的,太太们也是。要赶,我就预备着被赶一回。可要是进得了府,奉承奉承,就总是少不了我的好处。” 近日板儿的娘没了,她女婿预备着近日要娶上一房媳妇,现下正在攒钱。刘姥姥怜惜外孙,担心女婿再娶,丢了儿子。因此只想给板儿留点银子,预备这孩子大了娶媳妇用。只是苦于年纪已老,哪里能攒来银子?因此贾府这趟是非去不可的了。 她女婿就道:“那你老先去打探。只是若没脸回来了,不许告诉邻居。又或者被打伤了,我也无钱帮你医治。” 刘姥姥就啐道:“兴儿!我对你不薄。你是我招了来养老的上门女婿!如今我只可怜这孩子!为了板儿,即便要了我的命,我也给他!” 说着,便回屋收拾了一番,将自己栽种的瓜果条子整理了一筐。穿戴齐整后,在村口雇了辆板车,方拐三拐四别别仄仄地出发了。 刘姥姥初进贾府,固也心惊。只觉得自己误闯进了唱戏的台子,不知怎么瞅人才好。想来想去,这满府的人,只认识一个周瑞家的。那周瑞家是王夫人的心腹,见刘姥姥来求她,遂有心在她面前显摆一回,抖抖威风。 刘姥姥由周瑞家的介绍给了平儿,再由平儿引荐给了熙凤。熙凤本不想搭理的。心想送几两银子也就罢了。但寻思老太太年纪大了,只喜玩笑。因见这老妪言语行动,极是诙谐,思虑贾母见了,定然开心。因此只将刘姥姥当作玩物,将她领了见贾母去。 不想贾母见了刘姥姥,却是另想起他意。前些时日,宫里惊动,搅得她夜夜不得安寝。若元妃不保,密事泄露,贾府衰败,以至抄家。到时恐自己欲求刘姥姥这样的日子,也不可得。 心里惊了悸,看着刘姥姥就有几分怜惜的意味。“姥姥坐下。我这里自是随意。”说着,叫过鸳鸯琥珀等上茶上点心。 “我老了,不中用了。眼也花,耳也聋了。细细寻思起来,倒是一些老亲眷还有些情义。”但有一日,树倒猢狲散,那些走动频繁的世家亲眷,估计也难以靠到。且,他们也自身难保。倒是散落在乡间各处的老穷亲戚们,身上还有些人情味。 贾母是个人精,心知舆论的重要。若今日待姥姥好了,她日回去,定然会在乡间大肆宣扬一番。对贾府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刘姥姥听了这话,便笑:“我今年七十五。眼睛还行。只是进了府里,见了这些神仙般的哥儿姐儿,却将眼睛看得到花了!”说罢,更是连连感叹。 看着眼前各色的糕点,那些哥儿姐儿的,只是爱理不理。忽又想起自己种的瓜果来。她知道这人大鱼大肉地吃多了,总是喜欢吃些野意。因又说出自己带的现撷的瓜儿菜儿果子的。 果然贾母听了大喜,对刘姥姥道:“你说到我心坎子上去了。如今我无事,就想吃这些东西。”因又对李纨等道:“你们今日别回去吃饭了。就在我这里吃姥姥带来的东西。我保管你们喜欢。” 刘姥姥见贾母亲切,贾母乃一府之主。她待自己上脸了,这余下的丫头婆子们,果然就尊重自己起来。这真叫她万万没想到。心里激了动,因就在席间,将自己在村里听来的见闻一一地说与贾母听,为得只是取她一乐。听得迎春等都直瞪了眼,还想听下回。刘姥姥无法,只得绞尽脑汁往下编。黛玉见了,便亲自给刘姥姥倒了一杯水,笑道:“姥姥慢点说。仔细哑了嗓子。” 刘姥姥诚惶诚恐地接过,遂细看了黛玉一回,方咧嘴笑道:“姑娘,你是个有造化的。” 贾母听了一喜,遂问她:“她是我的外孙女儿,小名叫作黛玉。你且说说,她有什么造化?” 刘姥姥就信口开河道:“不曾为别的,只是咱们村家家户户的壁上,都挂了一幅画。我见那画里的人物竟和姑娘长得一样。” 宝钗就笑问:“你将那画儿给我们说说!” 刘姥姥就笑道:“怎么形容我也说不上来。只是村里都说,这画上的女子,在前几朝是个什么王妃夫人的。” 探春听了就一叹:“难道说林姐姐也是要当王妃的?咱家已经有了一位皇妃了!” 贾母听了,略沉吟道:“许是你们庄稼人祭拜的螺祖娘子吧。都是披金戴翠的,你也就听错了!” 可那刘姥姥偏说:“不曾听错。的确是个什么王妃。我看姑娘的样貌和她只一模一样。” 贾母这心里就有些不喜。对元春进宫,她本是无可奈何之计。断然不想家里再出个什么皇妃王妃的。因此虽看出水溶有意,她也胡乱搪塞了去。与她看来,黛玉莫如嫁给宝玉,安安稳稳留在自己身边的好。哪里都是不行的。 刘姥姥哪知她心事,因见贾母不喜,不禁有些畏缩,不敢再言语了。 众人也都默默地。唯有黛玉笑道:“无妨。上回姨妈还说我的样子和戏园子里的龄官差不多呢!太太也说宝玉屋里的晴雯丫头有些类我!我听了,都不往心里去的!” 她这样坦荡一说,真叫贾母更为怜惜。她一把搂住黛玉,叹道:“我的儿。她们怎及你?” 第73章 刘姥姥 言情海 正文 第74章 簪花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74章 簪花 一时午宴散了。贾母因要睡觉,因叫鸳鸯诸人将刘姥姥带了去休息。 刘姥姥被鸳鸯带了一处锦绣房间。鸳鸯就笑道:“好了。你且睡会。睡醒了,老太太还叫你过去。” 刘姥姥看着房间四处,琳琳琅琅的,全是说不出名的家具和物件。听了鸳鸯这话,口中就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我也不知哪里来的造化。这回可算是圆满了。”说着,口中又叹了几叹。 那厢琥珀却又过来了,捧了一件衣裳,手里又拿一束五颜六色的花儿,对着鸳鸯笑道:“老太太说过了,等姥姥再过去时,定要换了这身衣服,并戴上这几朵花儿。” 刘姥姥见了,忙道了谢,接了衣服,细细地摩挲一回,方珍重无比地穿上。 “姥姥,也且戴个花儿!”琥珀上前帮她系好了衣带子。 刘姥姥便低头瞧了瞧这些花儿,爱不释手地啧啧笑道:“我们庄户人虽成天在地里见到花儿朵儿的,可还真没见过这样好看的花儿!”因又问琥珀,这些花叫个什么名儿。 琥珀就笑道:“这个叫星星蕊,这个叫蝴蝶娇,这个叫芙蓉脸,这个叫美人腰——” 刘姥姥就捡了一朵芙蓉脸的花儿先戴上了,笑道:“我先瞅瞅!”又问鸳鸯铜镜在哪儿。 鸳鸯便带她去房里一侧,阖上屏风,出现在刘姥姥面前的,是一面明晃晃的穿衣长镜。刘姥姥不识得那东西。她吓了一跳,以为是什么摄魂的法器,忙问鸳鸯:“这是个什么宝物?” 鸳鸯就笑道:“这和你们早上起来照的菱花镜子一样。不过这个大一些亮一些。你不用怕,只管看着自己!” 那厢刘姥姥方收了惧意,小心翼翼地走到那银镜前,就有些感慨地看着镜子。镜中的自己,满头白发,鬓间插着一朵红花,橘子皮的脸上只是咧着笑。 鸳鸯和琥珀在后头看着刘姥姥一动不动的,就掩唇笑道:“姥姥,你看你美不美!” 刘姥姥转过身来,叹道:“我竟是白活了!”说着,又将头上插的花拿下。“姑娘,这花儿朵儿的,应该着你们戴。府里老太太那样享福的人也戴着好看。姥姥是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没得也糟蹋了这些花儿。”仍旧坚持取下。 鸳鸯就道:“正因为你老忙,没闲空戴。所以老太太才叫我们给你送过来。” “我们苦惯了的人,就和那毛毛虫一样。有吃喝了,身子就抖一抖。没吃喝了,依旧躲在叶子里缩起来。只怕我今日在府里享了福,回去就嫌弃我那糟糠日子来。所以还是不戴的好。” 鸳鸯听了这话,也不迫她了,就笑:“好!” 说着,依旧和琥珀出去,打发刘姥姥休息。究竟那刘姥姥在屋子里睡没睡着,也无人知晓。 睡了觉,贾母精气神更好。因叫刘姥姥过来吃酒玩牌,有意叫她尽兴。到了申时,贾母叫了熙凤来,又交代了她一番。熙凤便赏了刘姥姥一些银子和衣裳,并各色点心,叫她回去带给小孩子吃。 贾母嘱咐她道:“有日子闲了,可尽管来作客!” 刘姥姥就磕了个头,叹道:“府里最是慈善的。今儿我是开了眼了。老太太放心,我们庄户人最实诚,虽我不识字,但也知道受人恩德,要懂报恩的道理。” 贾母听了,就罢了罢手,笑道:“哪里就论及这些?我还要谢你呢,若你不来,今天我哪能这样自在?” 刘姥姥听了,便又拜谢了贾母,由熙凤领着,去后门坐车不提。 贾母仍旧回了屋里。宝玉抄了经书也过来了。 惜春就笑:“宝哥哥,你抄完了吗?” “没。太太见我心不在焉的,反打发我来了。”宝玉笑着坐下。 “宝哥哥,等老爷回来了,你就没这么闲了。”探春亦笑。 那厢贾母就道:“如今园子也好了。见着你们都搬进去了,我也高兴。只是,那栊翠庵还空着。那地方不宜空着,总要安排个人住进去。” 探春就问:“老太太可有安排的人了?” 贾母就叹:“有一个人。法号叫作妙玉的。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如今家人不在,因想寻个安生之所。因她家和你们老爷有旧,老爷知道了,就将她带了进园子来修行。如果修行圆满,依旧想嫁人出去的话,也无什么大碍。” 众姐妹听了,都点了点头。 那厢黛玉就笑:“那妙玉多久过来?” 贾母道:“大概也就一两日了。她来了,你大舅母娘家的侄女儿也会跟了来。到时,咱们园子可就热闹了。” 黛玉听了,反而一叹:“好是好。但再好的园子,也会有衰败之日。总有一天姐妹们会各奔东西。” 贾母觉得这话里伤感,因劝勉道:“好孩子。我也老了。但任凭别人怎地,我只须你和宝玉在我身边,长长久久的。” 黛玉听了外祖这话,遂低声道:“其实外祖母若真的为我好,又何必介意我身处何处呢?” 贾母听了,看了她一眼,但并未再多说什么。 时日渐长,转眼已至盛夏。 和前世不同,黛玉今生已没了午睡的习惯。这消遣的午后时光,如今她只用来作诗。 宝玉常过来看她写诗。黛玉写完诗,遣了怀了,尽了兴了,也不管好的坏的,一应都扔在香炉里不管。宝玉见了不忍,常背着黛玉将这些诗捡了来,制成集子,与外间供人浏览,心里颇有为她自豪之意。 不想,其中就有几个多事的。见了这些诗,固然觉得好,只是未见其人,也是遗憾。其中一人因蛊惑宝玉道:“闺阁中人,有如此才情,已是难得。只是想那班昭文姬皆有画像留世,令表妹如今就在贵府,为何不为她画了像。你带了来,也好让我们瞧瞧?” 宝玉就摇头道:“你们这些人,真是越发得蜀望陇了!给你们诗看,就是你们的造化了!” 那几个公子见宝玉似有生气之状,也就不敢提了。 第74章 簪花 言情海 正文 第75章 孝贤后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75章 孝贤后 不想那日席中之人还有薛蟠。那薛蟠在贾府见过林黛玉几次,回来了,就越瞧香菱越不上眼。每回在房中对薛姨妈叹:“来金陵时,我本以为香菱就是个无可挑剔的。哪里知道到了府里,我才知道什么叫天上地下,举世无双——”说着又是长吁短叹。 薛姨妈知道他说的谁,就劝诫道:“我的儿。任凭你要谁,也不能想到她的头上去。那是老太太心尖上的人。” 薛蟠听了,就烦躁道:“还不许我想一想了?那宝玉也是奇怪,既拿了那林姑娘的诗出去招摇,却又不肯让人见到她的画像!若我是宝玉,我定然画了拿出去显摆。依我看,他们口中的那些美人儿,哪里及她半点?”说着,又是烦恼。 “我的儿。这话从哪里说来?”薛姨妈坐下了,细细问薛蟠。 那薛蟠就笑道:“宝玉不带,我还想带呢。可惜我从小不会画画。” 宝钗听了,就从房里走出,对着哥哥道:“哥哥要画谁?我会画画。” 薛姨妈见了,就站了起来,笑道:“好了。你们兄妹俩谈心去吧。我也困了。”说着,就径直去了王夫人那。 薛蟠就叫香菱倒酒,对着宝钗笑道:“妹妹能过目不忘?现在林姑娘也不在咱们这里。” “我既能一目十行,便也能过目不忘。放心,保管会满你的意。你且等着。”宝钗说着,叫了莺儿过来,叫她拿纸笔颜料。 “若真成。我可要气气那宝玉。” 宝钗就笑道:“我也只画一张罢了。你可好生拿着。” “那是自然。妹妹,我知道你的心,哥哥我和宝玉在一起,也有看紧他的意思。”薛蟠一笑。 “哥哥竟也这么聪明了?只我不知哥哥在说些什么?”宝钗故作不知。 “别装了。打从进了这府,听了妈妈的金玉之言,我就知道你们要干什么了。”薛蟠又喝了一口酒。 宝钗就放下笔墨一叹,说道:“这金玉之言你当是为的我?” 薛蟠奇道:“不为得你,难道还为得我?” 岂料宝钗听了,一本正经道:“当然是为的哥哥。妈妈最不放心的就是哥哥。” 薛蟠不明白,问道:“这话怎么说?” “咱们爹爹也去世好几年了。你还未将家业撑起来。你可知亲戚们都是个势利眼。好虽好,可一旦咱们没钱了,就会一个个都踩上来。为不至于倒了门楣,妈妈思来想去,若我能嫁了给宝玉了,咱家就抬高了身份了。凭你做什么去,咱家便还是大家族。你要是能像爹爹那样,又或者能学点薛蝌,懂些经商,妈妈也不会这么担心!” 此话一出,薛蟠倒急了起来。说道:“怎么说来说去的,又绕到我头上了?真正的,你想做府里宝二奶奶的美梦,你想捡高枝,想做人上人,且去做,何苦拉上我来?” 宝钗见他恼了,自是又气又叹。一时停下手中的笔,真想不画了。想想自己也不是不知哥哥的脾气,何苦招惹他去?纵不看他的面子,也要看在母亲的面子上。 她便道:“我若嫁了给宝玉。与你只又好的,没有坏的。你急什么?”说着,只得强打精神,又提了笔。 见她这样一说,薛蟠倒不由不问了:“既这样说,你心里可对宝玉有意思?我虽爱慕富贵,但也不愿委屈了你。” “宝玉与我是亲眷。小时也见过。我想,若是嫁了一个不知根底的人,受了委屈,也无处可讲。不如还是听了母亲的,又有姨妈帮与,以后可省点心力。”宝钗半吐半掩。 “哎,你们且弄你们的吧。我也管不了。”薛蟠说着,却又过了来,看宝钗作画。 不想薛蟠果将这画传了出去。这画最后落到一个黄门太监手里。那太监的干爹却是皇帝书房御前走动的近身内侍。这内侍见了画,有心巴结皇帝。遂于一日晚上,将此画献了给皇帝。 皇帝见了画,细细看了一回,怒道:“好大的胆子,这不是孝贤皇后的画像么?”孝贤皇后是皇帝的原配,当年随皇帝南下,旅途劳顿,染了风寒,旋即于德州水次运河御舟中薨逝。 数年之后,皇帝再立皇后。但这位新后却因事忤逆了皇帝,在宫里剪了头发。皇帝大怒,废了新后。新后畏惧愧悔,因出宫去了庵堂修行。 至此,皇帝大建后宫,宫里有封号的妃子贵人,共有四十余人,却是再不立后。 现下那内侍听了,即刻吓着了,跪了在地上,回道:“皇上,并不是。此画是奴才的干儿子从宫外得的,说是城中有一美人,模样倾国倾城。因觉这么好看的美人,落在民间可惜了。因叫奴才带了进宫,献于皇上——” 皇帝思索了一回,看着画像。方缓缓道:“你可知这画中人,是神京哪家的小姐?” 那内侍听了,跪了回道:“这个——奴才只听说,是贾贵妃的娘家的一个什么亲戚!总之,是贾府里的!” 皇帝听了,便对着那内侍道:“好了。你退吧。今儿朕乏了,只想早些休息。外间伺候的人,都命他们退下吧!” “是!”你内侍见皇帝怒气已消,暗中松了口气,方弯着腰退了出来。因走到廊下,想起你画,忽然拍了拍脑袋,自言自语道:“嗨!我也是糊涂了!方才看那画,就觉得哪里见过!原来是薨了快二十年的孝贤皇后!” 那厢皇帝便又瞧了画像一回。方走至案头,亲自将墨研了,铺开宣纸,用一方绛龙镇纸按了,挥毫在纸片上铺就:“念懿后之作配,廿二年而于斯,痛一旦之永诀,隔阴阳而莫知。信人生之如梦兮,了万事之皆虚。呜呼,悲莫悲兮生别离,失内位兮孰予谁?春风秋月兮,尽于此已;夏日冬夜兮,知复何时?” 写完,皇帝搁下笔,自己吟诵一回。 已至子夜时分了。皇帝毫无倦意。想了想,方携了那画,往元妃宫殿处走去。 第75章 孝贤后 言情海 正文 第76章 果灵验否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76章 果灵验否 隔几日,皇宫里有一位老太妃薨逝,消息传了出来,贾府女眷皆进朝随祭以及送灵。贾母因担心两府无人,家中无主,于是便将邢夫人王夫人熙凤并贾珍尤氏叫了起来,商量着由谁来理家为妥。 王夫人近日因得了元春的信,心思又有些活络起来。心想:到底是自己的女儿,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自是和自己最亲。 听了贾母之言,王夫人便道:“大太太和我都是诰封之人,当然不能留在府内。我看,就让凤丫头留下,让宝丫头帮着打理打理。” 熙凤听了,就笑:“婶子,那宝丫头好歹是个亲戚,怎么好让亲戚管理咱们的家事呢?” 王夫人听了,低了头,点头笑道:“按理说,没这个先例。但宝钗虽是亲眷,但不必别人。她在府里也住得久了,熟悉府里各处,倒比正经主子还行呢!” 贾母听了不语。 邢夫人一旁听了,本想说话的,但此刻也懒得说了。熙凤和宝钗,都是王夫人娘家的人。和她这边是半点干系也无。想想:自己虽是熙凤的正经婆婆,可她素来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只是做表面工夫。理她呢,反正这当家的都不是自己的人。 因此,邢夫人便觉得无趣。 熙凤无法,因笑问贾母:“老太太的意思呢?” 贾母思怔了半响,方对着尤氏道:“我看,凤丫头还是跟了我进宫去吧。珍哥媳妇,我看你行。这么着,你就报了产育在家,帮着协理两府的事体。你看如何?” 尤氏一听,还有些愣,看了看贾珍,又看了看熙凤,方道:“老太太抬举我了。我自诩没那个本事。” “胡说!你有!我说你有你就有!”贾母不悦了。 贾珍见了,忙对着尤氏使了个眼色。尤氏便忙伏身行礼道:“谢过老太太的抬爱了。我自当尽力而为。” “就是这话了。”贾母有了妥当人选,心里高兴。 王夫人就幽幽道:“这主意也甚好。只是园子里的姐妹们还小。若没个妥当的人带着,也不像话。珠儿媳妇那如今来了她娘家的婶子,迎丫头那又有大太太的侄女岫烟,探丫头那也不清净,也不方便。惜丫头的房屋有些小。除了珠儿媳妇,其他年纪都不大,自己都顾不及,哪里能照管别人?林姑娘身子弱,隔三岔五地只是卧在床上。近日,我也略听得一些风言风语——” 王夫人却又不往下说了。 贾母就道:“你要这么想,那还不简单!” 王夫人一听这话,不禁抬起了头。 贾母就道:“你不是不放心么?那就请姨太太过来,搬进园子,照管各处的姐姐妹妹的,岂不是好?” 王夫人一怔,没料想贾母这样安排。因就笑道:“难为老太太这么想。我看也甚好。只是,姨太太搬来了,住在哪里为妥?” 贾母就道:“宝玉处人多。我看也就林丫头那边还宽敞。只是前几日我去她那边看了,其他地方还可,只是那绿的墙绿的竹,拿绿的轻纱来糊窗,可不好看。只有红的还可配。我看太太也是疏忽了。” 王夫人听了,就道:“此事我嘱咐过凤丫头。料想她事多,一时忘了吧。” 那熙凤站着听了,面上就有些复杂。不过碍着太太们都在这,她也不辩解。 贾母听了,就一叹。说道:“你知道就好了。那么就这么着吧,珍哥媳妇管家,姨太太帮着照管姑娘们。一应饮食洗漱,都在黛玉一处。我看姨太太是个精细慈善人,一定会将黛玉照顾得妥妥当当的。” 王夫人听了,就顺势说道:“那是自然。” 一时贾母又想起一个人来。因又问王夫人:“姨太太的侄儿侄女儿听说也跟了来了?” 王夫人不解其意,就道:“是。如今她侄儿跟着薛蟠住在外头。侄女儿在珍哥媳妇那儿住下了。” 贾母就笑道:“姨太太的侄女儿叫个什么名?多大了?” “听她说,小名叫宝琴。今年十二。” 贾母听了,就沉思半响,故作自言自语道:“可惜还小了点,才和黛玉一样大呢!” 王夫人听了,心里纳了罕,因不知贾母打的什么名堂,只好闭口不言。 贾母既有了主意,众人也就各自歇息回房。 那王夫人到了屋里,叫了薛姨妈过来,将老太太的意思说了。 薛姨妈就笑道:“老太太果然是个精细人。其实那林丫头哪里用得我照顾?那潇湘馆虽然不如宝玉处人多,但也是婆子丫头的一大堆。除了一两个被咱们拿下的,尽是老太太的人。我看那紫鹃也是尽心,宝玉又常过去问候。凤丫头虽跟了进宫里,但一定嘱咐了平儿为她忙前忙后的。那平儿还是个忠心的。这么多人伺候着,老太太还想出这个法子,真是难为了她?难不成还要让我亲手为她煎药不成?” 王夫人听了,就道:“她知道我们的想法,所以才出这么个招儿!” 薛姨妈就道:“老太太是担心林丫头和宝玉被人拿了短!若果有风声传出来,也是我照看不周的不是!” 王夫人就笑道:“这样有什么不好呢!我还正想找个可靠的人看着林丫头呢!老太太还想到我心坎上去了!” 薛姨妈想想又道:“不过,娘娘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虽然娘娘态度缓和了些,但仍未下定论。这也正是我担心之处。”王夫人叹道。 薛姨妈就笑道:“姐姐可尽管在那林丫头身上做工夫就行!” 王夫人听了,因问:“这是何意?” “宝玉是娘娘的亲弟弟。以后这府上自是要靠了宝玉去。那林丫头身子也不利索,常常屋里不停药的。虽然看着康健,但到底外强中干!”薛姨妈想着近日黛玉吃的,都是她送来的燕窝,长此以往的,也是虚弱。因此就一笑。 王夫人听了一惊。蹙眉道:“那林丫头体格看着也是无碍!不过,你们要做什么?” 薛姨妈就笑道:“并不曾做什么。只是林丫头和宝丫头相比,自然还是宝丫头更丰腴些。” “那是。”王夫人喝了一口茶,说道:“其实那林丫头,我不将她配了宝玉,心里也有这层考虑。何况,当年她母亲素来和我不投,看她以后,多半也和她母亲一样。因此想来我心里就烦恼。只是这话我同谁说去?” 薛姨妈就点头道:“那我即刻就搬了来。” 话说这几日水溶也常进宫。这日元妃却又请他过去。在元妃处伫留了片刻,却是令他心里不安。 待告退前,他问元妃:“不知娘娘怎么回的?” 元妃就道:“我且说这丫头已有了人家了。” 水溶就问:“皇上可说许配的是哪家?” 元妃摇了摇头,叹道:“皇上倒没细问。不过我听宫里的嬷嬷说,我这表妹的模样,竟有些似先前的孝贤皇后!” 水溶一听,心里也一惊。沉思了片刻,方问:“若皇上看了画像,睹物思人,引了旧意,那——” 元妃就叹道:“我一人进宫也就罢了。只是她们不经人事,只知道入宫的好处。万一皇上宣召见她,我还真没有什么办法?”想想,元妃又道:“王爷,你可有什么法子?” 水溶听了,心里固也思索。他有另层不解:这好好儿的,是谁将黛玉的画像给送了进宫里?莫非是宝玉?还是其他人?还是凑巧之故? 元妃见他不答,就又道:“王爷,实不相瞒。府里老太太的意思,是有意将我的表妹配于宝玉的。只是——这件事还未最后决定。且宝玉还小。” 水溶就道:“提起宝玉,我也有日未见他了。” 因又要告退。元妃忽又换住他,叹道:“王爷,你在皇上面前,说话最具份量的。我深知深宫的苦,断然不想再见她们进宫!” 水溶听了,就缓缓安慰:“娘娘且先放心。依我看,事情也还没影。皇上事也多,边界也未宁。想必这事情忘了也就忘了。” 元妃听了,遂苦笑道:“但愿如此!只是,那画,还在皇上那里!” 水溶一听,眉间一沉吟,方自勉道:“总有其他法子。” 这厢水溶便出了宫。他骑了马,未做片刻停留,直奔荣府。待到荣府,贾琏陪了出来,却又告知宝玉不在。水溶听了,情绪就有些低沉,勒了马,又往王府奔去。 不想到了王府,就见下人来报。说是荣府的公子在府里已经候了多时。水溶便赶紧进了府内,一径入了书房,果然看见宝玉在绣墩上坐着。 水溶心里有话,因拉着宝玉道:“我不见你一些日子了,很是惦念你。” 水溶打量着宝玉,看着他胸前挂的美玉,深深问道:“你这块玉,真的灵验吗?从前就想问你的。” 宝玉就笑道:“我也不知。”说着,将玉取下,给水溶看了。 水溶就笑道:“细细瞧来,这玉像是从前朝宫里出去的!” 宝玉听了,有些吃惊,方道:“果真如此,那我万万不能戴了!” 水溶就笑道:“戴着也无妨。如今也不计较这些。我府里也有这么一块。”想想又问宝玉:“你找我何事?” 宝玉就道:“我是来取诗集的。我说给林姑娘听了,她很不高兴。好在,如今这集子,还是被王爷买回来了。我方放心了。” 水溶就叹:“以后,断不可在外头胡乱显摆。外面也乱。被别有用心的人看了去,恐引来灾祸。”水溶想了想,到底没将元妃见他之事说了出口。 “林姑娘也是和王爷一样的话。”宝玉听这口气,倒不禁笑了起来。 第76章 果灵验否 言情海 正文 第77章 木石之盟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77章 木石之盟 水溶就道:“前几天巡抚吴大人来神京,说起令尊翁前任学政时,一向秉公办事。他觐见皇上时,也说了许多保举之言。可见令尊翁的心里,应该放心许多了。” 宝玉听了这话,悬着的心也一落,赶紧回道:“这自是王爷的恩典,吴大人的盛情。” 水溶就道:“以后,忠顺王府里的人,你一并少来往。若是他们遣了蒋玉菡过来寻你,你也万万不要答应。” 宝玉听了,自是一一答应。 “好了,咱们且去用饭。我这府里虽大,但也清静。你我二人可边吃边聊,哪怕至黄昏也行!” 果然,只听外间就有人回道:“王爷,午膳已经预备下了。” 北静王便站了起来,携了宝玉到了一所极小巧精致的院落里。宝玉就笑回:“王爷这里果也冷清了些!好自然极好的!” 水溶听了,就一笑,方缓缓道:“你不知,这独处也有独处的好处!” 吃毕了饭,水溶又命人奉上茶来,依旧和宝玉叙话。宝玉皆有问必答。 水溶问道:“前些日子,我就听府里隐隐传出甚么金玉之言的言论。我想这些,你是知道的吧!” 宝玉听了,就笑道:“这不过是些谬论罢了!且不必当真!” 水溶就笑道:“你心里既无金玉之论,想必是有木石之盟了?” 宝玉听了这话,心里一怔,方喝了口茶,又笑道:“不知此话王爷从何处听来?” “你只需回答我的话。”水溶的手紧捏着茶杯,神情却是郑重。 宝玉微一沉吟,方道:“金玉之论,那是府中太太们宣造,我只当作未闻。至于木石之盟,我更不知出处从何来?依我看,俱是荒唐可笑。”宝玉说完了,自己也叹了几叹。似乎也在肯定自己的心里所想。 水溶就进一步问道:“此话当真?” “果当真。我也被这些传言所困。”宝玉笑道。 “宝兄弟,你可知,宫里的皇上已经看到了令表妹的画像了!昨儿个还问起元妃呢!”水溶一叹。 “什么?”宝玉听了,不禁奇怪问道:“竟有这样的事情?” 水溶就将方才在元妃处听闻之事,告诉了宝玉。 宝玉叹道:“这是何故?怎么皇上竟然见到了她的画像?真正叫人想不到!不错,怪我大意,将她作的诗词泄露了出去。不过我爱惜她,哪里会将她的画像传出去?况林妹妹也并没有作像。”宝玉一时真是摸不着头脑。 水溶见他如此焦急,心知此人必不是他了。因此也一叹,说道:“或许是误打误撞吧。只是,据元妃说,令表妹的容貌颇有些似薨了多年的孝贤后,我也真的有点担心!”心有所感,水溶情不自禁地吐露了心意。 宝玉发觉了,他的心里不免有些惆怅,但又颇有些欢喜。因而低低试探道:“莫非王爷你——”他看着北静王,话只说了一半,却发现他已然明白自己这话里的意思了。 水溶素来就是个坦荡之人,何况面前之人又是宝玉。 他便缓缓道来:“你也看出来了。” 宝玉点头一笑,继而又摇头一叹,方道:“其实我早该看出来了。”想想又问:“不过,黛玉她知道吗?” “你看我并非藏着掖着之人。这些话固也说过了。只是她年纪也小。不想因顾忌着这些的缘故,到后头反而不妙。”水溶叹息。“如今我一则担心府上老太太会婉拒,一则担心皇上会随时召见黛玉。” “可有别的法子?如果皇上再问了,就说黛玉已经许配了人家,这样可行?”宝玉也焦灼起来。 “现在还不知皇上的心意。不过他既是皇上,他看中的人,别人那还敢和他争执?就算订了亲也要退回去。这正是我担心之处。”水溶也蹙了眉。 “那么,王爷可赶和他争执?”宝玉听了遂站起问道。 “宝兄弟。你听好了,不是我不敢,而是我不能。”水溶沉吟了许久,方对他苦笑。 “王爷,这是何意?”宝玉进一步深问。 “虽林姑娘是林如海之女,但亦是贾府的外甥女。我若告诉皇上,说林姑娘已经和我订下了,皇上必然多疑,且也生气。本来他对你们贾府就存了愤懑之心,这样一来旧事重提,难保皇上不翻了旧案。这正是忠顺王府一干人所乐见的,因此定然会在其中添油加醋。此事一旦闹大了,恐不可收拾。所以皇上若要见林姑娘,你我也无任何办法挡着。”水溶一字一句地细细道来。 宝玉听了,方觉得惊恐,因又问:“难道真的没有其他法子?” “目前还没寻到。且看皇上的动静。若被他发觉,他定然着恼。我是知道皇上的性子的。”水溶告诫。 二人说到黄昏时分,宝玉听了心里只更加郁闷。他向水溶告了辞,出了王府,方恹恹地回府。 一晃至晚间时分。园子里的姐姐妹妹们都洗了澡,在各处纳凉。 宝玉沐浴完毕,熏了香。一个人在怡红院内边来回踱步,一边打发人去看潇湘馆内怎么样了。 晴雯就笑问:“什么怎么样了?二爷说话越发高深了!” “我是说,你去看看林姑娘在干些什么?” “左不过是吃饭睡觉说话。还能怎么样?”晴雯有些乏,洗了澡,只想坐着吹风。 “如今你连林姑娘那里竟也不去了?可见偷懒。”宝玉不满起来。拿了扇子,预备自己去走一回。 晴雯就道:“真正你们二人的感情也太好了。都在园子里,还非要知道个子丑寅卯。” 那厢袭人一听,便多了心,对宝玉道:“二爷,如今咱们都在园子里住着。早不见晚见的。你眷顾了林姑娘,可也要多去宝姑娘那里走动才是。” 宝玉一听,就顿足叹道:“我去找林妹妹,你何苦拉上一个宝姑娘来?”想想,,又回了头,问宝玉:“二爷可要我捎什么话?” “毋须。你去看看就行。”宝玉吩咐。 晴雯就点了头,拿了扇子往黛玉那里去。 晴雯在旁就道:“不要吵。二爷,我这就去潇湘馆瞧瞧。” 袭人就酸道:“姨太太也在林姑娘那。如今你又赶着去。我只替宝姑娘不平。” 第77章 木石之盟 言情海 正文 第78章 杏仁茶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78章 杏仁茶 宝玉就摇头笑道:“你怎知我在想什么?” 袭人就道:“二爷的心里,难道不是在想林姑娘么?”言语之中,竟有讥讽之意。 宝玉听得大不自在,且这话亦不顺耳。因此正色警告袭人道:“你且听着。你去回太太,我也是这样的话。林姑娘是咱家里的人,我待她只如我的亲妹妹。我不许谁亵渎了她。这话若再让我听见,我就撵了她去,凭谁保都不行。” 袭人听了宝玉这话,既惊又恼。那林姑娘本就出了闺阁中的大格,只是大家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不敢说罢了。究竟太太心里是如明镜似的。可二爷还只管为她便辩护。 宝玉看出袭人在想什么,又道:“林姑娘处有姨太太照顾,你这样说,可是叫姨太太没脸?”说着,又冷冷对她道:“这真是天知道罢了!”说着,就不理她了。 半响,果然晴雯又从黛玉处回了。见了宝玉就笑道:“二爷,林姑娘不在那。史大姑娘来了,如今林姑奶奶和府里的三位姑娘还有宝姑娘都在老太太屋里坐着呢!” 宝玉听了,心里一喜,说道:“云妹妹也来了?”因此拿了扇子就要忙忙地往贾母处去。 袭人就在后头叹道:“这一个林妹妹还未消停,那厢又来了个史姑娘!这府里的姑娘还有邢姑娘、琴姑娘,李家的姑娘,真正我要为宝姑娘一大哭!” 晴雯听了,就在后嘲笑:“人家都是主子小姐,咱们是奴才,要你哭什么?” 宝玉到了贾母屋里,发现母亲和姨妈也在。史湘云见了宝玉,忙起身笑道:“宝哥哥好!” 宝玉见了,听了一听,笑道:“恭喜云妹妹,这大舌头的毛病总算好了!” 史湘云就一笑,问道:“那你吃胭脂的臭毛病可改了没?” 宝玉听了,因此事忽想起了死了的金钏来,因此低低道:“我再不了的。” “好!”湘云也听说了金钏之事,只是眼光微闪地看着他。 王夫人因见湘云和宝玉二人说得起劲,因道:“大姑娘,前儿时候听你婶子说,给你相看了人家了?” 史湘云听了,脸红了一红,方道:“我婶子也告诉我了,只是那样一说,如今也未定。” 贾母因问:“可是那威武将军的公子?都是世交。” 那厢宝玉听了,不禁有些讪讪的,说道:“怎么竟是他?此人我认识!也算得上熟!” 湘云听了,不禁也疑惑道:“宝哥哥,你认识?”待听了宝玉这话,湘云的心里,更是七零八落的,只不知是悲是喜。 宝玉听了,点了头,对她笑道:“此人真也是极好的!” 那厢黛玉在旁听了,却是微微叹息。 湘云想了想,叫过奶娘,拿出一个包着的手帕,对着黛玉宝钗迎春等姐妹道:“这几枚绛纹戒指,是我送了给你们的。” 贾母就对湘云道:“到了明儿,你歇一歇,去看看你大嫂子二嫂子去。”因问湘云:“今晚你住在哪里?” 湘云就笑道:“我依旧还住在林姐姐那里。” “好!”贾母笑着点了点头。 果然过了几日,皇帝得了空,到了元妃处,说要见一见黛玉。 元妃心惊,亲自奉了茶,因笑回:“她才不过十二岁,还是个孩子。见了,也只是说些顽皮话,并没什么好见的。” 皇帝听了,微有不悦。因道:“既是孩子,正在天真烂漫之际,就更需见一见了!” 元妃就笑:“她左不过也就只能当宫里小公主们的玩伴。听我祖母说,一径言行举止,还是稚嫩的很。” 皇帝听出了她这话的暗敲之意。略一沉吟道:“元妃,你是故意不让朕见吧!” 元妃听了,旁陪笑道:“臣妾岂敢。只是臣妾怜她刚失了双亲,心里孤苦。臣妾的祖母将她接了来,更是聊作抚慰。如今更是将她珠玉宝贝,一应行动都不离身的,只怕皇上贸然将她宣进宫里,我的祖母不知何事,心里反而担忧畏惧!” 皇帝听了,看了一眼元妃隆起的肚子,忽又问:“你说她是你的表妹。那么她的父亲究竟是何人?” “一品巡盐御史林如海林大人。”元妃缓缓启口。 “原来是他!”皇帝喝了口茶,只是陷入沉思。默然想了一回,方又站起道:“你既有身孕,就不要四处走动才是,好生安胎。若再被朕闻听了什么消息,可又要将你给禁足了,你仔细寻思寻思!”说着,就起身欲离去。 “是!臣妾谨遵皇上教诲!”元妃见皇上要走,终于方欲缓口气。 岂料,在出宫之际,皇帝却又回了头,嘱咐她道:“不过,你的表妹,朕的确起了好奇之心。见还是要一见的。这件事,你去安排。”说着,方才走了。 见皇帝终于走了,元春的心,只是说不出的烦恼。她抚着肚子,慢慢坐了下来。心想:既然皇帝开了金口,就不能不去执行。这头一个要告诉的人,就是贾母。 抱琴过了来,给她端来一碗杏仁茶,叹道:“娘娘还是歇会吧!要奴婢说,这天底下是操不完的心!娘娘还是省点心,没得两处不落好——” 元妃听了,喝了几口,便叹了叹,对她道:“这杏仁茶是越发苦了!从前喝着倒不觉得?”想想又道:“我是人在深宫,身不由已。若能逃,我是头一个想逃的人!” 抱琴听了,便有意打趣她:“娘娘若能逃,还请头一个捎上奴婢!” 这厢主仆二人在寝宫里说这话,却不知太后又犯起了宿疾。太后卧在榻上,连着头疼了七日七夜。太医们穿梭宫廷,诊断多次,也寻不到半点对症的法子。 皇帝那边的态度,更是蹊跷。只是遣人来问话,却不亲自动身过来看。宫里的妃子贵人们,却是不敢怠慢。元妃虽大了肚子,但也不甘落于人后,早晚也是殷勤问候。不想这一下来,身子却更困乏沉重。一日晚起,沐浴更衣后,却发现身下竟然落了点点殷红。 第78章 杏仁茶 言情海 正文 第79章 青词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79章 青词 亥时,元妃本已安歇。却又腹痛难忍,抱琴等大惊,因报于皇上。 皇帝在李妃处得了消息,也觉不安,即唤太医为元妃诊治。可到底误了时辰,于申时,元妃胎儿不稳,竟诞下一个不足六月的死胎。 皇帝固也伤心,好生劝慰了一番。因命太监和宫人将死胎包裹了,妥当入葬了。 元妃滑胎之事,传到贾府,贾母心忧不已,频繁遣人进宫,稍行安慰。 元妃只是传出话来:“如今唯一惦念的,自是家事和顺。若诸亲眷能得安康,那就是余愿了。”言辞甚是颓唐。 贾母听了,反更不安了。晚间时分,叫黛玉过了来。祖孙两个屋里说话。 “我想你大姐姐也是可怜。这还是第一胎。好不容易保到六个月,说没了就没了。”贾母叹息不已。 黛玉劝道:“大姐姐只要身子康健,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贾母猜她不知就里,就叹道:“宫里妃子才人的也多。我看那李淑妃已经生育了两个了。那刘贵人听闻近日也诞下了一个皇子。宫里怀孕的其他妃嫔亦不少。这回真是不幸了。我看,以后她也难有了。”贾母喝了口茶,觉得苦涩,又不似茶叶的苦。因叫过鸳鸯:“这是哪里来的茶?” 鸳鸯就回道:“这是娘娘喝的杏仁茶。娘娘听太医说,这上了年纪的人喝了,能明目提神。因此就遣人送了点配制好的杏仁干。我都放起来了。这几日因老太太爱喝的君山还在六安拖运,我就权且将杏仁茶替君山几日。也就快到了。” 贾母听了,微有沉吟,陷入沉思。良久,方对鸳鸯缓缓道:“你退吧。近日我身子骨疲乏,我估摸着要用针扎一下才好。明天,你去将王太医请进家来。” “是!”鸳鸯退了下去。 黛玉就道:“既然这茶喝不惯,莫如还是不要喝的好了!” 贾母看了看她,沉重说道:“太后在宫里,犯了头疼。我想进宫见见太后。二来,也可顺带看下你大姐姐。她是从咱们家里出去的,我不能不管。” 黛玉就道:“一切但凭外祖的意思。” 贾母又道:“本朝凡事讲究严苛体法,但太后却不然。太后崇的是宽恕的道教。太后生性简朴,唯爱青词。她这头疼的毛病也是旧疾了。我是知道她的心病的。”想想,贾母又问她:“玉儿,你可会写青词?” 黛玉听了,就道:“能作是能作的。但是青词太讲究行文华丽,又无实在内容,所以心里一直不喜欢。” 黛玉知道,青词本是道士们斋醮献给上天的奏章祝文,亦为方士悔过之词。祭祀那日,将此文写于青藤纸上,青词一词就此由来。 其兴起,却起源于嘉靖皇帝。因嘉靖爱好青词,所以善写青词者,皆能得到重用。不想到了本朝,太后于暮年,竟也好上青词。 贾母听了,心里一喜,就对她道:“你能作,那自然极好。你大姐姐琴棋书画也很好,可就是不会青词。既这么着,等太后召见我了,你仍和我一起入宫去!”贾母嘱咐。 黛玉就问:“那么,我回去就要先拟定一首了?” “那是自然。你到了太后面前了,就可脱口成章了。太后就会更喜欢你。”贾母难得一笑,说着拍了拍黛玉的手背。 黛玉就笑道:“其实,即便我什么都不准备,到了太后面前,也是能胸有成竹的!” “这固然好。但是还是有备无患。你若讨得太后喜欢了,她也就会兼顾你大姐姐三分。”贾母知道:虽然太后和皇帝不睦,但到底皇帝是太后亲自抚育长大的,料想皇帝并不会做逼宫之事。况那李金枝真的是有福无命。 若现在怠慢了太后,日后帝后同心了,想起当日那些薄情之人来,又是厌憎。何不趁此机会进宫,讨了太后的欢心? 她又想:此次元妃滑胎,固然是有人暗中捣鬼。但好歹未伤及元妃的性命。既这些人这么大胆,难免皇帝不知道。倘若皇帝知道,可还默许她们那样做,这才是贾母的恐惧害怕之处。 因此,她要进宫告诫元妃,要让太后知道她的心意。早晚侍奉殷勤那是妃嫔的本分,但更重要的是也要让太后看到她的真心。 “我知道了。夜已深,外祖还是早点安歇吧!”黛玉告退。 黛玉出去唤紫鹃时,贾母却又叫住她:“玉儿,你回来。我还有话他要问你呢!” 黛玉一怔,朝贾母笑道:“还有何事?” “哎——玉儿,你知道的,我身边的人虽有一大堆,但他们却都是实实在在的外人。与我心中,牵挂惦念的唯有你,再就是宝玉了。”贾母看着黛玉,长长叹了口气,问她:“你也在这里住了这么些日子了。你难道真的不知我的心?” 黛玉听了,心里一动,便笑问:“我当然知道。外祖疼我爱我,我要什么,外祖都会给我备了来。” “你这孩子。你明知道我想的不是这些。我且问你,你和宝玉一直走动殷勤,难道你真没觉出他的好来?”贾母干脆直白了问她。 黛玉听了,心里就一叹:果然外祖欲问了!也罢,这早问晚问,终须是要一问!不如自己早些将心事告诉了外祖。若能扭转她的心意,对自己当然是个帮衬。 “宝哥哥当然好。”黛玉想到前世的纠葛,还是不禁有些动情。 “既如此,那好!我看宝玉对你也有些意思,不如我就替你俩个早早做主!”贾母觉得此时是最佳时机。元春在宫里受了排挤,自顾不暇。已无心过问宝玉的婚事了。于贾府,她是王夫人的婆婆。一切事宜,只要她还没死,那么她当然能做主。 “不!”黛玉听了,惊惶站了起来,连连摇头。“外祖曲解我的意思了!” “是么?”贾母见黛玉失了平静,就叹道:“玉儿,那你告诉我。你抗拒宝玉,是不是你心里有人了?” 黛玉听了,初时不语。 贾母就叹:“到底是我老了!你也比你的母亲胆大!” 黛玉就垂了头,思虑着该怎么开口,方是合宜。 “你不想说,我替你说。你心里的人,可是不是那北静王水溶?”贾母说完了,却又将她拉进怀中。 黛玉被贾母说出了心事,身躯一阵颤抖。她想和迎春诸人比起,她的确让外祖失望了。 “看来,真的是他了!”贾母沉重一叹,却未放开黛玉的手。“哎——玉儿,你辜负了我了!” 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行。 见贾母伤心失望,黛玉也自是难过。她低低道:“宝玉待我是好。他将我当妹妹看,我将他当哥哥待。你若去问他,保管他说的话,也和我差不多!” 贾母听了,微微闭了闭眼睛。心里想着宝玉和黛玉在一起的种种,方恍然大悟。的确这两个小人,只有青梅竹马之情。 虽然气闷,但贾母又觉得心底豁豁的开朗。她还未做好最后打算,听了黛玉的话,就恹恹地道:“好了。你下去吧。好好睡一觉,等太后的宣召。” “是!”黛玉从贾母的脸上,也看不出十分生气的形容,心里亦缓了一缓。 翌日一大早,黛玉就醒了来。湘云还在榻上安睡。黛玉亦不忍心打搅了她,就对紫鹃罢罢手,自己轻声洗漱了,吃了早饭,信步就出了潇湘馆。 第79章 青词 言情海 正文 第80章 品茶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80章 品茶 昨夜,外祖悉知了自己的心事,固也生气,固也难过。 但细看看去,外祖对她的疼爱依旧未减。且言辞之中,也未将她和水溶一事,就断然否定了。这让黛玉的心里,又升出几分希望来。 不知不觉,自己竟然到了那栊翠庵前。见此处花木繁盛,黛玉止住了脚步。 想不到贾母到底将妙玉悄悄地接来了。只不知这些,王夫人那边可知道?那么,这妙玉又知道自己的身份么? 心里存了疑,黛玉便轻叩了叩院门。果然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十一二岁的丫鬟。黛玉看着这丫头的打扮,俱和鸳鸯紫鹃袭人一样的。心里便感叹:果然外祖是一视同仁的。 妙玉在里头,已然知道了。她爱慕黛玉的诗才,虽还未得见,但已心向往之。 “你就是林姑娘?”妙玉立在槛内,笑问黛玉。 黛玉便感慨地看着她。和前世一样,妙玉还是一样的举止装束。只是听她口气,分明已经少了许多清冷和孤介。 黛玉便赞道:“我就是。今儿我信步就到了这里。但见这里竟比之前见的要好看!想来是有了人住的缘故!” 妙玉听了,就一笑。方道:“随我进来。”一面说,一面领了黛玉往东禅堂走来。妙玉请黛玉落座,亲自捧了一个海棠雕花的云龙献寿的小茶盘,茶盘里放着一个成窑的五彩小盖钟,方请黛玉喝茶。 黛玉见了,忙站起笑道:“你郑重了!” “你是贵客。贵客就要贵礼!”妙玉一笑,在她身旁坐下了。 看着比自己大几岁的妙玉,黛玉就道:“之前,我从金陵返扬州途中,曾就宿于你在庵堂的住处。” 妙玉听了,笑道:“那日我极想见你。可惜事不遂我愿。不想还是一见了!” 黛玉便笑:“从此,咱们可以好好在这里盘桓了!”想想又问:“只不过我不来这里,还真不知你已经搬了来!” 妙玉听了,慢慢喝了一口茶,淡淡道:“我是个修行之人。自不宜打扰你们。是日久了,当然都会见到。” 黛玉便问:“除了修道,每日里你还有什么喜好?” “我略懂些茶道。无事时,就一人在屋子里品茶。”妙玉悠然答言。 “这果然好。”黛玉亦一笑,又问:“那邢大姑娘,之前不是也赁的你的屋子么?你们交情可好?” “她是我的徒弟。我在庵堂无事,就教她些字。时间长了,她竟然也会写信了,也会作诗。这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了!”言语间,听得出妙玉对刑岫烟的赞赏。 这厢黛玉听了,也就微一点头。如果她没有记错,前世自己和湘云去凹晶馆之前,已经得知刑岫烟许配给了薛蟠的从弟薛蝌。那似乎是段良缘,但究竟怎样一切还未可知。 那妙玉忽又叹,似自言自语道:“自从我带发修行那一日起,我就知道自己这一生,是不会平顺的了!” 黛玉听了这话,自然纳闷,因问:“此话从何说起?” 妙玉就朝她一笑,又道:“虽你我是第一次见面。但我总觉得哪里见过你似的,这就是一见如故了。小时,我也订过亲。我母家和他家亦算是世交。我还收了他一双宝剑。只是我小时一直有病,恐自己时日不长,没得耽误了人家。因此我劝我母亲,莫如还是退了的好。我母亲拗不过我,到底答应了。” 黛玉一听她说‘一双宝剑’,心里不由一动。因是初见,不能多问,只是叹道:“可真是造化弄人了。如今你身子好了,可姻缘却耽误了。不过,这世上诸事本就是难两全。” 她也不知如何安慰妙玉,只因妙玉说着这些话的口气,甚是平静,并不带任何表情。她想大概这就算过去了吧。 可是,想想,到底心中悲凉。有朝一日,自己于水溶也因种种纠葛烦恼,无法在一起。时日长了,两人生分了。他在那深深王府已经另有了正妃侧室,偶尔想起了自己,是否也会像妙玉这般平静? 会否,有日宝玉问起,他会这样作答:“纵有,那也是不相干的事情了。” 她深深叹了口气,又和妙玉盘桓了半日。因记挂湘云,到底还是回去了。 因贾妃在宫里寂静无声。这几日,来府里来往的亲眷也少了一些。贾母有意振奋,便命留在园子里未解散的戏班子教头,叫她领几个女孩子过来,给她唱戏。 众人知贾母心意,为免她孤单,到底都一个个地陪她来看戏。东府的尤氏婆媳也来了。那尤氏也似想开了,将银碟文花佩凤皆鸾也一同携了来。 那熙凤是素知尤氏和贾珍的妾侍不和的。因见了她们如此,就悄向尤氏笑:“看来,你是想通了?” 尤氏就道:“她们是你珍大哥过了明路的,我是当家的奶奶,我为何想不通?” 熙凤就点头,笑道;“你本该如此!”熙凤这样说,当然是事出有因的。因那日贾珍和尤氏拌了嘴,尤氏一气之下,从娘家将自己的后母并两个无血缘的妹妹接了来。 哪里知道,这一来却是生了事。那尤二姐尤三姐并非安生之人。在尤氏继母尤老娘的暗示下,却是打起了女婿贾珍的主意。可真叫尤氏万万也想不到的。 她又气又恼,也不挑明,只是将气都憋在心里。只是将这些风声都着人传到银碟等人的屋子去。这几个人一联合,那贾珍晚上倒特腾出去时间去尤老娘那边了。 这边尤氏就劝尤老娘,说是府里事情也多,恐照顾母亲和两个妹子不周,莫如还是早点回去吧。哪知尤老安人偏道:“无妨。凡事都由女婿料理着呢。一时他忙了,那西府里的琏二爷并蓉儿也会过来帮衬。” 这些话,只听得尤氏心惊。 尤氏听了熙凤的话,便抬了抬眼皮,料想她还不知道,但思怔了片刻,还是预备不先说了出来。且再看以后吧。 那厢,熙凤便走到贾母身边,坐下悄悄向贾母耳语了一番。贾母听了,好一阵沉默,然后才缓缓道:“我知道琏儿的心。倒也难为他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还记着鸳鸯!” 那熙凤就叹道:“如今我也弄不懂他了。你瞧他屋里人也不少,既有老爷赏他的秋桐等人,也有跟了我的平儿。但他心里就是不忘鸳鸯。弄得我都吃醋了!” 贾母说着,就按了按熙凤的手,叹道:“我知你是个心大的!你要是个男人,哪里还看得上这些?呵呵——我是这样考虑的,我这身边还真离不开鸳鸯。等我日后归了天了,自然会将她交了给琏儿。” 熙凤听了,方放了心:“有老祖宗这句话就好。回头我就告诉琏儿去。这些时日,他可一直心神不定!” 贾母听了,因想起鸳鸯,便笑道:“到底是女大不中留啊!我也糊涂了,忘了这句古训了!如今府里事儿也多,且先让琏儿和她这么混着吧!你记得就行!”贾母嘱咐。 熙凤就道:“我自会记在心里。”说完了,又坐在贾母身边看了会子戏。 第80章 品茶 言情海 正文 第81章 听戏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81章 听戏 不想这日,北静王因有要事见贾政,也过府来了。 贾珍出门会客,未回。贾母闻听,只叫宝玉作陪,其余诸人却皆未告诉。宝玉笑道:“你来巧了!这会子府里的老太太正在园子里看戏呢!王爷且也听听去!” 水溶就笑道:“本王素来不爱看戏。” 宝玉就笑道:“园子里很热闹。府里的姑娘奶奶们,一时俱在的。” 水溶听了,心里一动,方道:“那索性就去瞧瞧。” 宝玉就一笑,在前头给北静王引路。 这园子固曲折。兜兜转转的,二人来到沁芳亭下。不想就听了桥上有人声说话。 “怎地这身子还未好?分明是老太太亲自点你。多大的面子!况别人都唱了,就该你了!”来人在桥上,语气匆匆,似乎急不可待。宝玉听出了,这说话的是跟了贾琏采买的贾蔷。因笑对水溶道:“咱们且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水溶就摇头笑道:“君子从不偷听人言。” 宝玉顽皮道:“无妨。咱们这是在园子里。” 水溶见了,也就随他立在这柳荫阴凉处歇脚。 只听一个声音说道:“命的没了,还怎么老太太唱去?”说话的自是唱旦角的龄官。 “什么病?这样严重?我看你不也好好的嘛!”贾蔷小心翼翼道。 “我好我的,我不好我的。你哪里能看得出来?”龄官似是不满。 二人前后下了桥,却往水溶宝玉这厢走来。贾蔷龄官和水溶宝玉打了个照面,方死死地按了龄官跪了下来。贾蔷认得北静王,头一个就道:“见过王爷!” “免了!这是在园子里!”水溶学了宝玉一句,淡淡道。 那厢龄官听了,只得跪在地上,学着贾蔷的样儿给北静王行礼。 宝玉就代水溶道:“龄官,起来吧!既然老太太点你,你就去。实在身子撑不住了,我代你去回!” 那龄官听了,就抬起头来。水溶见了,心里有些奇异。分明这个龄官,容貌身段和黛玉,也颇相像。但也只是神似。 龄官低了头,想了一想,方道:“的确我近日嗓子哑了。要唱,只能唱一曲。” “一曲也是好的。只须不要让老太太不高兴了!”贾蔷看着龄官,方松了口气。 宝玉就一笑,说道:“你们去吧。我陪着王爷,稍后就过来。” 那龄官听了,不免又回头看了一眼水溶,方跟着贾蔷先走了。 这厢水溶就对宝玉道:“你们府里,果然有些奇崛之处。” 宝玉就笑道:“王爷指的是那龄官?” 水溶就摇了摇头,说道:“非也。我指的是老太太。她是故意要让人瞧见,贵府的架势,还是不倒的!” 宝玉听了,就叹了叹,方道:“我是个无用之人。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满府里,竟是巾帼不让须眉。我想插手,只是寻不着地方。” 水溶就看了看宝玉,笑道:“你也有你的造化。你不插手了,倒也是好事一件。” 宝玉又不懂了,因道:“我向来愚钝,还请王爷明示。” “那你就愚钝着吧。”水溶也不解释,因想着黛玉,遂将步子迈大了些。 待到了戏园内,水溶命宝玉不要伸张,他寻了个僻静的位子,叫宝玉和贾母说明,自己独个儿坐了下来。 果然听那龄官化了妆,在戏台子唱起《长生殿》。唱腔婉转。化了戏妆的龄官,容貌更酷似黛玉了。水溶在后头,因看不见簇簇的前方,究竟黛玉在哪处。因见了这龄官,倒是心里一叹。 因就静静坐下听戏。一时宝玉也悄悄过来了。低声对水溶道:“老太太说了,等看完戏了,要请王爷过去叙话呢!” “好!”水溶听了点头,眼睛还是看着戏台。 这厢宝玉也就坐了下来,瞧了瞧扮作杨贵妃的龄官,也一笑道:“怪道府里人人都说,龄官很随林姑娘的样子呢。平时我倒不觉得。不过见她着了妆了,倒也很似三四分。” 见水溶只是认真听戏,宝玉忽地就道:“林姑娘的座位,正好对着龄官。” 水溶听了,便略抬了抬眼,果然看到花团锦簇中,一个浅淡素衣的女子,夹在其中,只托着腮,也不和人耳语。但见她乌黑的云鬓,一动不动,显见看戏认真。 水溶见了,嘴角边泛起笑意。方对宝玉道:“近来,她个子长得颇高。前儿我见了她,已然窜至我下巴了!” 宝玉就笑道:“咱们且还是看戏。我到了这里,为着王爷的缘故,可是没有惊动太太们。” 那戏台上的龄官,正对着黛玉的方向,手舞水袖,咿呀开腔,却是将目光朝后首看去。 过了一个时辰,贾母听完了戏。便又命众人皆都散去,唯独叫黛玉留下。那宝钗见贾母神情郑重,心里早存了疑。因此虽贾母命她们先行,但到底匿在一旁,唯看动静。 果然,龄官等几个退下后。贾母便携了黛玉,单往戏台子后首走去。贾母对黛玉,低低叹道:“你可知,今儿北静王也来了!只是我未声张,因我有要紧的话问他!” 黛玉一听,脸儿即刻一红。 贾母就叹道:“这都是为了你的缘故。” 水溶和宝玉已然见了贾母携了黛玉,遥遥往后首的僻静房间走来。水溶遂出了去,对着贾母温言道:“老封君身子果然还健朗。今日一见,心里自放心了许多。”言罢,却是将一双美目,看了看黛玉。 贾母见水溶情意切切,语言婉转,知他心思在别处。因对了黛玉,说道:“你也见过王爷!” 黛玉听了,依言给水溶行了礼。 水溶便道:“姑娘请起!” 贾母就瞥了瞥宝玉,叹道:“宝玉,你先回房去吧!我要和王爷好好谈上一谈!” 宝玉固也猜出是为何事,心思攒动,遂对水溶一笑,口道:“王爷,我先回了!” 贾母想了想,因又对宝玉唤道:“近日你父亲回家了,你凡事小点心!” 宝玉听了,看了看贾母,又瞧了瞧黛玉,也并不看水溶,说道:“放心,我自会小心!” 说罢,便匆匆疾走。 第81章 听戏 言情海 正文 第82章 心似明镜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82章 心似明镜 宝玉走过了戏园子,下了廊桥,来到一秋千架下。只是看着那假山旁的几只白鹭,幽幽出神。 “宝兄弟,在想什么呢?”见宝玉垂头走了,宝钗便从暗处跟了出来。 听说话之人,竟是宝钗,宝玉便一怔,回了头来,笑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是打算回了去的。但是走至半路,见此处风景颇佳,因此我就停了脚儿,意欲歇歇。”宝钗拿着手帕,挥了挥汗。 宝玉见她两个丰满胳膊上,兀自还戴着麝香珠串,不免问道:“这样热的天,宝姐姐还是赶紧回去吧。这里太阳正毒。” 宝钗听了,就笑道:“无妨。我戴着娘娘赐予的珠子,正能避暑用。其他都是不及的。” 宝玉听了,只得顿了顿,方道:“那也只是娘娘的心意。姑娘可别往别处想。” 宝钗就明知故问道:“别处?别处是哪儿?宝兄弟可给我指一指!” 宝玉见她无走之意,因是亲眷,也不好撵她。因此就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你看着今日是好,却不知明日是怎样的凋零呢!姑娘是聪明人,自然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安身之所!可别被这鲜花簇锦的看走了眼!”言语之中,也似有告诫之意。 岂料,这话在宝钗听来,却是大步顺耳。她有些生气,因道:“我和我母亲进了这园子,原是老太太太太请的!我们自有住处。不过是不远拂了老太太太太的好意,这才接着住下去的!” 想想又道;“好了。我知道宝兄弟今日心里不开心,可是不是?” 宝玉听了,心里不免纳罕,因问:“你这话是何意?我又哪里不开心?” 宝钗便幽幽一笑道:“其实,我都知道。别人看不见,我却瞧见了。方才你领了北静王进戏园子了。可走的时候,却没瞧见他跟了你出来。这一并不见的还有老太太和林姑娘。我想了一想,也就明白了!” 宝玉听了,就叹:“真正你是水晶心肝玻璃人。王爷来府里,那是老太太不让声张的。其他人当然不知。这既然来了,必然要和王爷叙话。因近日鸳鸯病了,所以林姑娘搀扶着老太太回去,也是极妥当的。你又有什么可疑的?” 宝钗听了,也叹:“真正你为了那林姑娘,什么话都能说的!”见宝玉待自己无情,这心里也起了悲伤之感。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真正你也是多心了!”说着,宝玉转过身,打算回怡红院了。 见他真的要走,宝钗终忍不住问:“宝玉,你当真待林姑娘无意?” 宝玉听了这话,亦不打算回头的了。似真非真,似幻非幻,似乎也说不清楚。 这厢贾母携了黛玉,请了水溶到了自己的住处。待出园子时,贾母偏又对黛玉道:“你且回去吧。我只和王爷一人说话!” 黛玉听了,在后看了水溶一眼,便对贾母道:“是!” “你怎么又忘了对王爷行礼?”见她果要走,贾母却又唤住她。 水溶知老太太的把戏,因此对伏了行礼的黛玉道:“姑娘,起吧!” 贾母便嗔了黛玉一眼,这才道:“玉儿,你去吧!我还未告诉你呢,早上时,宫里已经传出话来了。后天,你就跟着我进宫去!” “是!”黛玉颔首。 那厢水溶听了,却有些紧张。忙问:“林姑娘要进宫,谁要见她?” 因元妃瞒得好,宝玉也不提。因此贾母一点不知黛玉画像之事。听了水溶关心,不免叹道:“太后要见她!我托人给太后传了话,说是我这外孙女会写点青词。太后听了高兴,命我后日携了她进宫去!” 水溶听了,方放了点心,可想想,心里忧虑依旧未解。这些事,黛玉更是半点不知。 “原来是这样!”水溶因怕贾母生疑,也只淡淡道。 黛玉见了水溶形录急切,差点丢了稳重。因不知何事,反觉得好笑。想想,终又对水溶行了个礼,方缓缓走了。 水溶看着黛玉的背影,将目光收了回来,笑问贾母:“不知老封君,找小王何事?” 贾母见黛玉走了。方对着水溶叹道:“王爷,你的本事还真大!” 水溶一听,便问:“老封君何出此言?” 贾母就冷笑:“亏你被夸为神京一代贤王!你当真是半点不知?” 水溶见贾母生气,就问:“敢问老封君知道了什么?”但见贾母动怒,水溶的心里也不免打鼓。 “昨儿个,我那外孙女儿都对我说了。原来,在那扬州,你们就互订私情了?”贾母想想黛玉所为,还是摇了摇头。若此事被王夫人等知晓,传了出府,黛玉的名声不免堪忧。想到此,贾母不禁将手按了按胸口,又道:“还是,更早之间,你就有这想法了?” 水溶见黛玉竟然坦荡告诉了贾母,心里尚且一阵激动。他到底没有看错她。 不过,想她为了自己,竟然一点不顾及嫌疑。只将自己处于不利位置,这心里就更是怜惜她。 她是闺阁女子,若有什么,也是他来担负。 因此就坦率道:“老封君。此事和林姑娘无关。俱是我的心意。也并非互订私情。皆是我一意而起。” 贾母听了这话,未料他这样说,因道:“那王爷预备怎样收场?” 二人边说边行,不其然到了贾母的垂花帘外。 水溶听了,便知贾母仍无意与他。他也能想出其中的缘由。但若是顺了贾母的意,岂不就负了黛玉的情?是随了礼,还是就了情?水溶只轻轻一想,心里就有了答案。 “老封君。春风十里,都不如有她。我知她还小,所以这才甘心等待。果真造化弄人,因有了这段,以后想起,我也不悔的了。只是现在她未嫁,我未娶。小王还真的想争一争!”水溶缓缓开口。 贾母听了,心里只如轰响雷鸣,久而不语。这些话,在很久之前,也曾有一个面如美玉的男人,对她说过的。不想,已经五十多年过去了。 “我心似明镜,任由老封君照鉴。”水溶以为贾母不信,又加了句。 第82章 心似明镜 言情海 正文 第83章 一夜海棠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83章 一夜海棠 贾母看了水溶良久,方道:“我也看出王爷的心了。且容我想想。” 这话已然给水溶留了余地了。水溶便诚挚道:“小王知道老封君的顾虑。小王会静候佳音。” 贾母听了,便站起身道:“你既有诚心。当然不会急于一时。况婚姻大事更是非同儿戏。我的玉儿,也值得你等上一等。” 水溶听了,便也站起,苦笑道:“老封君说得甚是。” 贾母觉得很累。倒不单是为的黛玉。她对着水溶叹道:“我也上了年纪了。就不送王爷出门了。王爷请自便。” 水溶便道:“好。小王自当随老封君的意。”因此,出了贾府三重仪门,命府前值班的一干人都起了来,自己则上了马,回了府。 骑马走在荣府大街上,水溶的心,有些许的轻松。虽然他有如海写的一封亲笔信。但因错差了时间,自是不能拿出给贾母看。恐她看了书信日期,会受了惊吓。 翌日。话说那宝钗吃过了早饭,便和母亲来贾母处问安。 贾母见了,叫她们坐下吃茶,也说了不少客气话。贾母笑道:“姨太太,之前我不在府里,黛玉那里,还多亏了你照拂!” 薛姨妈就笑道:“老太太说的哪里话?林姑娘是老太太心尖上的人,我巴结还来不得呢?”此话也有些肉麻,因此宝钗朝母亲使了个眼色。 贾母就笑道:“姨太太休要这样说。论理,你是长辈,只有她尊敬你的。” 薛姨妈就笑回:“我见了林姑娘就喜欢。在我这心里,倒是越过宝钗去了。” 贾母就喝了口茶,笑道:“姨太太,我看宝姑娘也快十五了吧!她原就比她们姐妹们要大一些。这会子可有了人家没?”说着,贾母吃了一口点心。 薛姨妈不知贾母这话是何意,遂小心翼翼笑道:“这孩子小时候,见过一个和尚。那和尚说了,这孩子命里不该早嫁,我想这出家人不打诳语的,也不能都不信。如今,也就这样子吧!” 贾母听了,便也叹道:“可不是!我那宝玉也请人算过命,这孩子命里不宜早娶!若早娶了,必有性命之虞。所以,急也是急不得的!” 薛姨妈听了贾母这话,就觉得恹恹地没意思。因携了宝钗,对贾母笑说,还要回去熬药膏,恐误了时辰。 贾母就笑道:“去吧!也不必日日来请安。我领你们的请就是!” 这厢黛玉也醒了在榻上,只是将手枕着胳膊,对着湘云笑道:“这盛夏一过,便就立秋了。过了冬,便就是一年了。” “我知你的心思。你心里有了人,自然巴不得一夜长大!”湘云笑她。 “非也。我也不知怎么回事,每每到了暮夏时节,就增惆怅之感。”黛玉叹了叹。她想:许是前世的烙印太深,尽管今生她想将这伤悲的情绪丢弃,可到底还是不能丢掉。 “你呀。我和你一样,也是无父无母的。可我就不这样。”湘云起了身,将一旁的窗户都打开了,幽幽看着廊下一夜萎谢的海棠,说道:“但是,我若说我不担心,却又是假话!” “我知道你快订亲了。”黛玉笑道。 “不,你不懂我的意思。我只是想,我们至出生,长到十余岁出嫁,然后就是生孩子。然后等孩子的孩子出生。这一生也似乎就过完了。”湘云说完,穿了衣服,又对黛玉道:“等着。我给你摘一朵海棠来。我见它就要谢了。” “真正你说话都要各表一枝。听你说得这样严肃,我都怔住了。现在你却要去摘花!也罢,你去吧!”黛玉罢了罢手,依旧躺下来睡觉。 “我说的是正经话!只是那花可爱,我摘了给你,也是正经事啊!”湘云一笑,走到那廊下,亲摘了一朵,又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黛玉见了,便道:“不用给我。你穿了这身衣服,云鬓乌黑的,戴着这朵海棠刚好。我的衣服不配这色。” 湘云就一笑,说道:“林姐姐,其实我最爱的,就是海棠了。从前我在家里,写了许多海棠诗,可惜都被我的丫头剪了做鞋样子了!” 黛玉就笑:“定然那些诗也不好,不然你定会拿出来显摆!”说着,便也下了床,帮着湘云戴花。 湘云就道:“林姐姐,明儿你就要进宫了!怎么看你一点也不紧张?” 黛玉就道:“有什么可紧张的。左不过还是这么着。太后若讨厌你,你怎么掩饰也是无用的。顺其自然吧。” 湘云就叹:“也是。不过你已见过太后一次了。自然不惧怕了。你这样拔尖,府里的几位姑娘只怕要嫉妒你了。” 黛玉无奈笑道:“你若会写青词,你去得了!我实在是懒得去!” 湘云就道:“罢罢罢。我也没你这么好的文采。这差使也就只你做得!” 黛玉虽和湘云玩笑,但心里记挂昨儿个究竟外祖和王爷说了些了什么。她思怔:若是要紧事,外祖定然会派人来遣自己。 方才一大早,她已找了借口,叫紫鹃过去问鸳鸯借点绣花样子,一边打探外祖一夜的形容如何。 紫鹃是个实诚人,半响回了来,手里拿着绣花样子,对着黛玉笑道:“鸳鸯姐姐说,老太太夜里睡得可踏实。是这几夜里睡得最安稳的。”黛玉听了,方又放了点心。 这厢黛玉和湘云也就起来洗漱。忽见李纨的丫鬟素云在外回道:“我们奶奶请二位姑娘去呢!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宝姑娘,宝二爷都在那里等着呢。” 黛玉因问:“何事?” 素云就笑道:“都是老太太昨儿一句话,说要着四姑娘将园子画下来。四姑娘就上了心,因找我们奶奶要银子买笔粉画纸颜料去。我们奶奶说,若要真将这园子画下来,只怕也费事,因找姑娘们商量。” 湘云正梳头发,听了这话就道:“知道了,你请回吧。待我和林姑娘吃了早饭,就往稻香村去。” 第83章 一夜海棠 言情海 正文 第84章 浩大工程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84章 浩大工程 这厢紫鹃雪雁就伺候黛湘二人吃早饭。 用过了早饭,二人便往稻香村来,果然众人都在那里。 李纨见人齐了,便叫大家坐下。又吩咐素云碧月上茶。 湘云就道:“好好儿的,怎么老太太想到作画了?” 探春笑道:“都是因为那日刘姥姥的一句话。说这么好看的园子,很应该画下来。依她的意思,是央求老太太着人画了,在请人拓印了,好拿去显摆。” 迎春就笑道:“原也要这么着。” 李纨就道:“我请大家商议。因姑娘们都是我带的。我该给她多少日子的假?又该给她多少银子?你们怎么说?” 黛玉就叹道:“若要一一画下,只怕四姑娘要需一年的工夫。也自是难为她了。” 说着便看惜春,惜春亦瞧众人不语。 探春就笑道:“惜丫头,我且问你,你是单画园子呢,还是连我们也画上?” 惜春便道:“本来只画园子的。可老太太说了,且画个行乐图。人物也画上几个,但是不必多。意思也就行了。” 宝钗就对李纨道:“大嫂子,我看就放她一年的假吧。即便画这园里的山石树木、亭台楼阁,远近疏密,就够难为她的了!” 众人因宝钗滔滔不绝,遂有意听她往下说。 宝钗就得了意,接着道:“惜丫头,我教个法子。原先盖这园子,就该有一张细致图样。虽是工匠描的,但地段方向不错。你去和太太要了来,也比着那纸大小,和凤丫头要一块重绢,叫人矾了。照着这样子添补,就不烦难了。且纸张有了,还需各种颜色。我想你在家画画,也只是几笔山水写意,又或者鱼虫花鸟。颜料不过就普通的赭石、广花、藤黄、胭脂这四五色,哪里备的这样细致?所以,你还得叫他们去配色。” 众人听了,一时都愣在那里。 宝钗见了更是得意,因又道:“这样浩大的工程,画纸那样大,依我看,还要预备着一间阔朗的大屋子,里面放置一张黑面大案几,地上还须铺上毡子!这边刚画好,那边叫要命人着色。一旁还需丫鬟们扇着扇子,预备着即时吹干。” 惜春听到这里,就叹:“阿弥陀佛!我何曾弄过这些?不过随手写字的笔画几笔而已。既这么烦难,我回了老太太去。” 探春就笑道:“可别!这是老太太给你的恩典!我们沾也沾也不来呢!”说着,看了黛玉一眼。探春对于黛玉的二次进宫,心里早含了酸了。依她看来,要这么下去,保不定黛玉日后得了太后的青睐,捡了什么高枝飞去了呢! 探春自诩已看透世情。纵然满府都是金玉之言、木石之盟之类的传言,可探春是半分不信后者的。她早从宝玉和黛玉的言行举止中,看出他二人只是普通兄妹之情。 老太太之所以放出这个舆论,无非是给太太压力。探春想:宝姐姐再好,也难如了老太太的心去。如果没有林姐姐,老太太也会抬出云姐姐。若没有云姐姐,她也会搬出甄家的姑娘。 反正,只要王夫人再搬出她的娘家人,老太太说什么都是摇头的。因为,一个凤丫头已经够了。 所以,于探春心中,宝钗待自己愈好,她就愈发同情。宝钗想要如意,只怕要等老太太归西了。 但老太太身子向来康健,宝钗却等不得。今年她十五,若老太太再活个十年八年的,那宝姐姐只怕都得熬成老姑娘了。 宝钗哪知探春心事,想了想,笑道:“惜丫头,也别忙着去回老太太。我家里这些都有。如今我也不用了,都拿来给你。” 惜春就道:“不用了。纵然你都拿了来,我也不好意思让别人帮与。还是不画的干净。” “你当真想好了?你就不怕老太太不高兴?”探春敲打她。 岂知惜春还是道:“我一向独来独往,最不喜烦难别人。这一次请大家来,已是破例了。纵然老太太不高兴,我也不会改了心意。” 李纨见了,不禁笑道:“真正这惜丫头也是古怪。刚才要我请大家来的是你,这会子斩钉截铁地回绝的人,也是你。好了,就依了你吧!”李纨知道惜春的拗性子,一旦决定了事,再难反转。 半途而废,大家只得在李纨处又说了会子闲话,方才散了。宝钗体丰怯热,于李纨处走的最慢。刚出了稻香村,就携了莺儿找了个凉亭坐着,意欲歇一歇。 莺儿就笑道:“方才我和袭人几个,都在廊下听姑娘们说话呢!依我看,那四姑娘固然会画,可也比不过姑娘你去!” 宝钗听了这话,因问何意。 莺儿就笑道:“那一日,姑娘画的林姑娘,可竟比真的还真!我今儿见了林姑娘,眼儿还恍惚呢!” 宝钗听了,就低低道:“这话可不能同第三人说去。若说出了,我兴许就死了!” 莺儿就赌咒道:“我是姑娘的人,怎么会泄了姑娘的心思?若有,只管叫雷公劈死我。” 宝钗便叹道:“我当然信得过你。若要说出去,也不是你说!” 莺儿听了,又不懂了,因问:“姑娘是什么意思?” “只是这世上无不透风的墙。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也只是早晚罢了!”宝钗站了起来,依旧扶了莺儿。 莺儿便劝慰道:“姑娘即便画了,也没有什么!反正那林姑娘也不出府,自无人认得她!” 宝钗就道:“我虽做了,但不后悔。我做事亦从不后悔。我只管朝前走。前面总是最吸引我的。” “要是前方无路可走了呢?”莺儿便问。 宝钗正要作答,忽听亭后有什么声音悉索作响,担心这话已被人听了去。正忧惧间,只听一阵扑簌簌的声音从亭子后传出。宝钗回头看时,却发现是一只金翅大鸟。那大鸟穿花度柳,只往凸碧堂飞去。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有什么人呢!”莺儿按了按心口,缓了口气。 “走吧!我也该回去洗澡了!”宝钗叹道。 第84章 浩大工程 言情海 正文 第85章 子以母贵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85章 子以母贵 是日晚间,众人又往贾母处请安。贾母原没有大病,不过是劳乏了,兼着了些凉。温存了一夜,到了明日,还是携了黛玉如期进了宫。 这天,王夫人却也染了微恙。并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卧在榻上不起。到了夜里,听周瑞家的说,到底老太太携了林姑娘从宫里又回来了,方对她道:“扶我起来,我要见见老太太去。” 王夫人心不安,若是黛玉真得了太后的青睐,贾母顺势向太后求了情,那真的是金口玉言了。自己的一番心志,也就如梦泡影了。 “太太别急,也可遣人去问话去。”周瑞家的是王夫人从娘家带来的陪房,多年心腹,只以王夫人唯命是从。 “我也无大碍。”王夫人说着,挣扎着起了来。熙凤过来报账,王夫人因叫她扶着自己去老太太屋里。 贾母晚间时分携了黛玉回府的,此时还未休息。屋子里头围了黑压压的一圈人,都坐在了贾母的塌旁。王夫人进了去,笑着对贾母道:“老太太的精神果然好多了。” 贾母见了她,心情更是大好,对她道:“你也坐下,听说你今日身子不大好,也是可怜见的。” “也没什么毛病,请大夫吃了两剂药,也就好了!谢谢老太太关心着!”王夫人一笑,在邢夫人一边坐下了。 贾母就道:“我从宫里出了来,太后送了我点野鸡崽子汤。我尝了一尝,味儿不错,吃了两块肉,心里更是受用。不如,给你吃去!” 王夫人便道:“这是宫里太后赏了给老太太的,还是老太太自个吃吧!” 贾母就道:“你胃口不好。不如叫厨房里的炸几块鸡肉,弄得咸浸浸的,就是吃粥,也是有味儿。这汤虽然好,但也实在不对那稀饭。” 王夫人听了,嘴角便动了动,只是不说话。 熙凤听了,却拉过跟着的玉钏,叫她明日一定要去厨房传话。 邢夫人便问:“听老太太这么说,合着太后的毛病是真好了?” 贾母就笑:“这都是林丫头的功劳。真正一字一句都说到太后心里去了。太后左不过还是心病罢了!”说着,贾母又是深深一叹。 从宫里出来,黛玉就极乏累,领了太后的赏,回了府,因到底年幼,她还是撑不住,先回潇湘馆睡觉去了。 “阿弥陀佛。这也是喜事一件。”听屋里人人赞叹,王夫人便也加了一句。因心理终不放心元春之故,王夫人又道:“老太太可曾去大丫头的宫里?” 贾母便道:“我也想了法子了。无奈她遣人出来说了,因身子不好,只想静一静。竟不想见人了。说恐见了我,又勾起了心里伤心之事。只是叫人送了点东西给我!” 王夫人听了,便拭泪道:“这自然是她心里气闷,不开心的缘故!” 贾母便叹:“如今李侍郎一家皆受皇帝重用。就算有人告了皇上去,恐也无人替她声张。索性,性命无虞。咱们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 王夫人听了,低头默了半响,方又问:“林姑娘治好了太后的心病,太后高兴之余,除了赏了她些东西,就再没别的话?” 贾母知她想问点什么,因此就道:“得太后的赏,已然是天大的恩德了。林丫头好歹是咱府里的人,如今得太后眷顾,你该跟着高兴才是!” 王夫人听了,方颔首道:“老太太教诲的是!” 贾母不知,黄昏时分,她带了黛玉出宫时,却不知皇帝只带了一个贴身的太监,也往太后那里去了。皇帝给太后请了安,说了会子话。因见到案上的一曲青词,皇帝大为惊奇,问是何人所写。 太后就缓缓启口:“贾妃的娘家表妹,小名儿叫作黛玉的!刚才跟了贾府的老太太走的!” 皇帝一听,不禁顿足一叹。说道:“多会子,朕仍旧要将她招进宫来!” 太后一怔,遂问:“皇帝怎么知道她?” 皇帝也不隐瞒,遂说了画像入宫之事。太后默然了许久,方道:“怪道我第一眼见她,也颇觉眼熟。当时还只道是面善的缘故。不过,她年龄尚小,皇帝意欲何为?” 太后思虑:此女不比元妃。虽年龄小,但言行举止,皆在元妃之上,况又机警。如能为她所用,那固然好。只是先须过了贾母这一关。 “既然她年纪小,不如就安排在母后的身边伺候,充当才人赞善之职!”皇帝似已有安排。 太后就在旁叹道:“她固然像孝贤,但并不是她!她还是个孩子!”言语之中,似有重重的提醒。 皇帝听了,只是叹息:“近来儿臣夜里做梦,常梦到她。到底心里不安。这逝去的先人,若要得涅槃投胎,是不想被活人打扰了的。不过,那夜儿臣见了那林家小姐的画像,却是一夜无梦。” 太后听了皇帝自称‘儿臣’,心里也松懈了几分,因看着皇帝,感慨道:“当年,亦是咱们母子二人一同看上她的!只是,她的性子到底太倔烈了!”因又遥遥想起往事。 心里忽又想起李金枝来,太后就道:“听闻,皇帝最近在为你的生母修陵?因此也动用了国库的银两?” 皇帝听了,心里一颤,缓缓又道:“不曾。” “那所为何事?”太后微一沉吟。 “近日大雨,高祖陵墓年久失修,恐地基渗进雨水,因此着国库拨了银两。”皇帝解释。 “原来如此。”太后到底是女中尧舜,亦不打算再和皇帝捉迷藏了,便主动道:“皇帝既知你的生母,并非哀家。我不杀伯仁,伯仁到底为我而死。你母亲的死,我亦有责任。那么,皇帝打算怎么做?”太后拿眼觑着他。 方才林黛玉的一番青词,行文瑰丽,笔调粲然。短短数百字,只道尽她一生跌宕辉煌。当年若不是她出力,先皇也难以继承大统。若李金枝不死,皇帝只是一贱婢所生庶子,自无可能登上皇位。 太后想:这林家姑娘如此年纪,倒也能大致了解她的一生,也是让人意外。忽又想起贾母来,因此也就明白了。想必这孩子,在家已做足了工夫。这进了宫,方能寸步不乱。这样一想,太后的唇边不禁洋起一丝笑容。 “皇帝,你可以杀了哀家。你也可以继续和哀家做着一生一世的母子。怎么选择,只看皇上自己了!”太后站了起来,举重若轻。纵然老太子不甘心,但她自诩天下已定。 若在九泉之下,亦是有脸去见先帝了。 皇帝没想到太后这样坦荡,竟有些手足无措。他也当了二十年的皇帝,虽心里有疑,时至解开真相,也并未和太后撕破了脸。 见他竟不知如何作答,面露犹豫徘徊之色,太后便一叹,说道:“皇帝,母凭子贵,但子亦凭母贵。这句话,哀家送给你。你既未有决定,那不如先回宫去好好想一想,哀家在此等你的决定。” 说完,想起从前辛苦抚育他的种种,太后心里又觉得悲伤。因此便说身子还有些欠安,也不理皇帝,径直进寝宫去了。 第85章 子以母贵 言情海 正文 第86章 月钱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86章 月钱 王夫人的心里,到底服不服,也无人知道。 且说过了几天,元春从宫里捎出话来。说近日帝后相处融洽,宫里上下也其乐融融。说再过一年半载的,皇帝仍旧叫宫里各妃子贵人的回家省亲,再续天伦之乐。 太后丢了心病。遂告诫皇帝,后宫之事,要雨露均沾。因此从前一干失了宠或娘家犯了事的妃子贵人,也复又得了宠。元妃也在其中。 王夫人见事情又有了反复,心里方放了心。仍旧拖人给元春带话:说娘娘当以凤体为重。家中一切都毋须烦忧。她自有主张。 盛夏一过,便至初秋了。天气渐渐凉了起来。 这一日,贾母因又找人去遣王夫人。王夫人到了贾母处,贾母便道:“我打发人叫你来,不为别的,因过几天是凤丫头的生日。去年我原想给她做生日的,因家里又出了点事,就混过去了。今年人齐全,料着也无紧要之事,不如大家好生乐一乐。” 王夫人便笑:“我也想着呢!既然老太太高兴,那不就商议定了?” 贾母就笑道:“往年不管谁的生日,都是各自送各自的礼。今年我想出个新法子,各人凑份子!大家岂不尽兴?” 见贾母这样说,王夫人就道:“那就依了老太太的意思。”反正,王夫人于这上面,素来无甚兴趣。 贾母来了兴致,因唤来鸳鸯,叫她着人去园子里一一地吩咐。务必不要将人漏了。 潇湘馆是头一个知道的。黛玉正在廊下逗弄着鹦鹉,听了琥珀这话,便叹:“好是好。但是也苦了一些人了。” 琥珀听了,就笑道:“我只知道,姑娘这里不短钱。”想想又笑道:“老太太瞒了府里,将姑娘的钱,存在了各处钱庄。如今,咱们竟是拿着姑娘的利息发工钱!” 黛玉听了,便将手放下,问道:“这话,没从老太太的屋里传出去吧!” “没有。不过就我和鸳鸯几个知道。姑娘放心。过会子我再拿了契据给姑娘。” “好!”黛玉听了,叫紫鹃过来,给了琥珀赏钱。琥珀罢手,说不能要。 黛玉就笑道:“今日你们几个定然辛苦。毕竟这园子这样大,人也多。一个一个地知会,也是繁琐。” 琥珀听了,方笑着收下了。 黛玉对府里众女眷丫头的月钱,心是心知肚明。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的月钱是二十两。李纨的月钱是十两。因贾母怜她是个寡妇失业的,又给她加了银子十两。贾兰那的自是单独另算。 熙凤月钱五两。大舅舅贾赦处的周姨娘月钱二两。二舅舅贾政处的赵姨娘月钱二两。两个是一样的。 迎春、探春、惜春的月钱也是二两。贾母和邢夫人王夫人处的一等大丫鬟月钱是一两。 宝玉处八个大丫鬟,独袭人是一两。因袭人被王夫人瞧上了脸,王夫人暗中又加了袭人一两。晴雯麝月秋纹碧痕等七个大丫鬟,月钱是一吊。佳蕙等几个二等丫鬟的月钱是五百钱。 进的少,出的多。想到外祖与无奈之际,已动用起了自己私房钱的利息,暂做盘桓。黛玉还是一叹。利息就利息罢了,看着贾府入不敷出,却仍旧这么大排场,这个无底洞,沟壑难填。黛玉心知只能帮与到这里了。父亲给她的钱,她还想生些孳息。有日,树倒猢狲散,大家各奔东西了,她可不想流落街头。这些钱,她有她的打算。 黛玉思怔了半日,因想着赵姨娘和周姨娘处,必然手中短缺。只是熙凤每日忙碌,也无暇顾及她们去。纵想到了,也不上心。 黛玉想:老太太也是上了年纪了,这个凑分子的法子,委实不算好。 因叫过紫鹃,叫她去房里取些钱来,嘱咐她道:“你且去赵姨娘周姨娘那,将这些钱送与给她们。别人要是手里短了,她们那里就更是难过了!只是,人微言轻的,有谁注意去呢!” 紫鹃听了,就叹道:“真正姑娘是菩萨心肠!这园子里,也就姑娘想到了!” 说罢,自是叫了春纤一起去送钱。 那厢湘云就走了出来,叹道:“菩萨心肠有何用,也要拿得出钱才行?譬如我!”说完,湘云就坐了下来,拿手托着腮,唉声叹气。 黛玉素来知道她是不易的,父母早亡,跟着叔叔婶子过活,虽是小姐,但也要是不是地做些活计。因此就道:“云丫头。钱财俱是身外之物。不过有当然比没有好,这是实话。你放心,你我这般交好,有天你出嫁了,我一定赠你许多宝贝,保你一辈子享用不尽!” 湘云听了,就叹道:“林姐姐,难为你这份心了。到底我身边还是有梯己的,我父母虽不在了,但留的还不少,不过都被我婶子先收起来了。” 二人正说着话,只见迎春处的绣橘来了,见了黛玉和湘云,就笑回:“我们姑娘请二位姑娘下棋去呢!” 黛玉听了,就对湘云道:“二姑娘是个老实人。咱们自不能让她久等!” 因对绣橘道:“我们这就过去。” 二人自去了迎春那里,不想果与刑岫烟谈得投机。那刑岫烟虽家境贫寒,父母不堪,但行事仍落落大方,无半点羞赧之色。只引得黛玉赞叹。 果然,春纤将银子先后送与了周赵两人,周姨娘笑道:“我们是苦人,难为你们姑娘还记着我。”因又要给春纤赏钱,春纤哪里肯收。 待到了赵姨娘处,赵姨娘正坐下房里缝衣服。见春纤来了,就叫她帮与着穿针引线。春纤就叹道:“姨娘身边就没人了?” 赵姨娘就道:“有是有人。只是太太打发过来的人,比我还不会做事,也难请她们去。没得去告状。不如我自己做吧!” 春纤将二两银子拿了出来,说了林姑娘的意思。赵姨娘叹道:“老太太屋里还没人过来遣话。满府里,也就她有这心了。不然我晚上去哪里苦银子?怠慢了老太太,又是不好了!”因此,千恩万谢地收了。 第86章 月钱 言情海 正文 第87章 出巡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87章 出巡 不想这几日水溶进宫请安,从太后处得了消息。说是皇帝近日有意宣召贾府外孙女进宫。 水溶表面虽平静,可眼里已含了忧色。太后就道:“听闻,你和贾府走动也频繁,可曾见过那林家小姐?” 水溶就平静道:“我去贾府,不过是客套的人情。自算不得频繁。那林家小姐,身处深闺,贾府礼仪繁琐,我自不得见!” 太后听了,点了点头,叹道:“朝廷人事倾轧。诸王不得幸免。你是个完人,切不可参杂其中。”言语,似有警戒之意。 水溶就淡淡道:“我自当以今上之命行事。” 太后听了,思索了一会,方缓缓道:“理当如此。记住,纵心里不忍,但诸事也不可太过了!”这些话,她想北静王应该能懂。 水溶一听,微一沉吟,随即就道:“太后的教诲,臣记在心里!” 太后方觉满了意。因又和水溶聊了会子天,这话题就落到了水溶的婚娶之事上。 太后素知,只要一谈及婚娶之事,水溶就格外闪躲,似乎有心事。 太后就笑道:“王爷莫非要一直单着?东平王不过和你一般大,可已然有五个孩子了。” 水溶就笑回:“那东平王,臣可学不来!与其屋里姬妾一大堆吵吵嚷嚷的,不如一个人清静着好。” 太后听了,就笑:“王爷是个心气高的。哀家也好奇,究竟王爷以后要娶何人?” 水溶就回:“若得了良眷,臣当第一个进宫告知太后。” 太后笑道:“你是个聪明人。不过你若是将心一一地都收了在妻妾子息上。想必皇帝知道了,会更领你的情。” 水溶听了,默然不语。不是他不愿,而是他不能。他记着父王的临终嘱托,也不忍老太子后人流离失所。能盘桓,那便就尽力盘桓些。 太后见他听了出神,便知道他心里有些不自在了。因道:“既这么着,你就出去吧。你将皇帝的意思,传与了贾府老太太。不定几日,皇帝就会召见的。且请他们做好准备。” 水溶听了,方知此事竟是不可避免的了。因问太后:“虽臣未得见贾府女眷。但听那府中人说,府里几个未出阁的姑娘们,年纪也甚小。皇帝要召见贾家外孙女儿,究竟是何意?” 虽已猜出大半,但水溶还欲悉知全部。 太后亦不打算瞒他,就道:“孝贤后薨逝二十载,皇帝心里一直都惦念。封了几十个妃嫔,究竟也无几个如他意的。不想那日因缘凑巧,见了这贾府外孙女的画像。皇帝自诩她的长相颇似孝贤皇后,引了旧意,因此决意要见一见才好!” 这些,水溶已然从元妃处知晓。不过听太后这样细细一说,心里便也更沉重了。 皇帝的旨意已不可改,看来黛玉是非得要面圣一回了。如果她入了宫,被皇帝封为贵人才人什么的,只怕自己这一生,都是无望的了。 北静王素来是有进取之心的,不过现在真有些灰心。这厢他正要从太后处告退,那厢皇帝就着人过了来,说要见他。 水溶只得捋了捋心思,装作镇定无事般朝御书房走去。原来,北方有敌侵犯,皇帝虽遣了大将过去驻军,但仍不放心,叫水溶前往巡抚一番。十天之后,就要动身前去。归期暂听皇帝吩咐。 水溶领了旨意,步履沉重地缓缓出了宫。 到了熙熙攘攘的大街,水溶并不想即刻回王府。心里忧闷,便就将找人倾诉。这心里头一个想到的同性之人,自是宝玉。 待到了贾府,不想宝玉又出门去了。因想着还要去传太后的话儿,水溶只得硬起头皮,由贾琏陪着,去见贾母。也不知水溶和贾母说了什么。 那一日,黛玉送别了湘云,自己一人又卧在榻上补觉。近日也不知怎么回事,总是恹恹地犯困。也请郎中来看过了,那郎中也只说:这是秋困。经了这一夏的忙碌,到了秋天,不知不觉就乏了。听得黛玉只是将信将疑。 一时,薛姨妈将郎中打发走了,又问雪雁燕窝吃完了没。雪雁就道:“差不多就这几天就光了,姨太太若有心,不如多送些来。” 紫鹃听这话不妥,刚要问,就见薛姨妈笑道:“我们家也开药材铺的。这点子燕窝,我还预备的起。且不必担心,权当我给姑娘的一点心意。” 紫鹃听了,只得谢过了。薛姨妈便又叫莺儿过来,叫她回去取燕窝。这睡了一觉醒来,竟是中午了。睡眼惺忪的,睁开眼睛,恍惚面前坐着一个两鬓如霜的老妪。因觉奇异,也来不及揉眼睛,就笑道:“紫鹃,你叫了什么人来伺候我?”心里还觉得是王嬷嬷。不过,想她年事已高,自己早给了银子,遣着她随了儿子养老,不让她做事了的。 “玉儿,是我!”贾母在榻旁一叹。 黛玉听了一怔。外祖亲自前来,所为何事?她清了清目,朝着贾母笑道:“外祖中午不歇息?吃过饭没?”她已知这个时辰是午饭时间了。 一连接了几日,她无事皆睡至饭后,于己虽习以为常,但还是恐外祖见了,认为自己失了体统。因此,面上不禁有些羞赧。 “我吃过了。你怎么睡了这么久?”贾母看着她,微一沉吟,关切问道。 “就是老觉得身子骨乏。要说也说不上来。”黛玉苦笑。 那厢紫鹃见姑娘醒了,进来又给贾母行了礼。方叫过春纤来,为黛玉洗脸梳头。一时都拾掇好了,二人欲再次行礼退出去。 贾母唤住她们,说道:“你们且慢。且等姑娘用过饭了不迟。” 黛玉知贾母一人过来,连鸳鸯都不带,心知必有要事。因对紫鹃道:“你们将饭桌抬了进房间里,捡些绵软酥烂的炖菜,我想和老太太慢慢地吃。” 贾母听了,不禁露出慈爱一笑,方又郑重道:“玉儿,我正有话要问你!” 紫鹃春纤便着人将长条桌抬进房内,又去厨房嘱咐去了。一时这房里,就只剩了这祖孙二人。 第87章 出巡 言情海 正文 第88章 暗波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88章 暗波 一时,紫鹃等将饭菜置下,果又悄无声息地出了去。 贾母无用饭之心,看着黛玉,因叹道:“我是算到这头,算不到那头。这是皇帝的旨意,无人能回的。” 黛玉坐在那头,只是苦笑。她重生了一回,只不过要查出推她入河之人,扭转命运,决意奋发,誓要自己做一回主。不想,竟引来这许多事。 沉默良久,终道:“既是皇帝的旨意,当然是要去一回的。” 贾母说道:“玉儿,你还这样小。我的心里当真舍不得。我连北静王府都不愿让你进,又何谈皇宫?只是,君君臣臣,我也不能违抗了圣命啊。” 黛玉听了这话,更是苦笑。外祖到底还是泄了心事。果然,她与水溶还要费一般波折。只不过,现在谈这些,又有何益? 想到此,这心里不免有些悲戚。“此事,府里还有谁知晓?”想不到自己得见皇帝,竟是因一张画像引起,还是叫她心里惊疑又纳罕。 “因皇上也并未召见你。所以此事我并不对任何一人说起。”贾母沉重道。 “听外祖所言,我估计宝玉已经知道了,只是他未告与我。他一向和北静王走得甚近。难怪这几日和我说话,尽透着古怪。原来出处在这里。”黛玉便一叹。 “当年,你的母亲,也是有进宫的机会的。但是我一路挡了下来。不想,现在你又重复走她这条老路了。”贾母看着她还不及豆蔻年华,一朝进得深宫,就如元妃一样,和家人是生离了。 岂料,看着贾母神情悲戚,黛玉反而笑道:“外祖,我这还未进宫呢?你就率先叹息起来,可是不好!” 贾母一听,不禁问:“这是何意?” “我想着,我进了宫了,或许就是和皇上聊聊家常。过会子,他仍旧会放我出宫!”想想,黛玉又补了一句,说道:“毕竟,皇上的年龄比我父亲还大呢!” 贾母听了,却又摇了摇头,苦笑道:“这宫里新进的秀女,可不就只比你大上一二岁?倘若皇上到了七十岁,仍旧可以这样选秀!” 黛玉听了,垂了头,也就默然了。忽然就又道:“我就不信了。若我不愿意,难道皇上还能杀了我不成?这府里已然有了一个元妃姐姐了,我是怎样也不会再走她那样的路子的!虽荣华之极,富贵之极,可无任何自由乐趣。这日子,只比杀了我还难受!” 贾母听了,不禁叹道:“好孩子。你果然是个有志气的!当日你大姐姐进宫,却是和你不同!想来,她的心里也是苦的!” 黛玉听了,便又默不作声了。半响方强笑道:“外祖也不用多担心。我到底还小呢。只是若进了宫了,我必想法子见见大姐姐。给你和太太托些要紧的话。” 贾母听了,只将黛玉搂在怀里,叹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我们!看来,我真是没有白疼你一场!若宣召了,你就进去!横竖我也会再想主意!”贾母安慰。 黛玉点了头,打起精神吃饭。“外祖怎么不吃?这蹄髈炖的也酥烂,很对牙口。”说着,将菜给贾母夹了一块去。 想想又道:“事情还未知好坏,咱们怎能预先泄了志气?若到时无事,岂不是白白虚惊一场?”贾母本已吃过,听了她这话,也就吃了半块蹄髈。 吃完了饭,黛玉早遣人将鸳鸯唤过来,扶着贾母回去。鸳鸯对黛玉道:“可担心死我了!老太太说要一个人进园子。我听了只不敢相信。便问老太太什么事情,她只说进来逛逛,不许人跟着。这是老太太的意思,我又不敢不听!不过到底还是命翡翠在暗处跟着!” 贾母就笑道:“鸳鸯,当真这么急我?我还只当你们巴不得我死了,好一心一意地去找各自的如意郎君呢”此言一出,早叫鸳鸯的心里又惊又羞。 她连连叹息道:“老太太是我们几个的靠山。我看,只怕在老太太身边的日子,方是我和琥珀这几个一生最安逸的日子!” 贾母听了,沉吟一下,扶了鸳鸯,方对黛玉道:“方我对你说的话,一干不许和人提起。恐被人利用了去。你可记着!” 黛玉听了,便点头笑道:“鸳鸯,老太太困乏了。只是在我这里,她也歇不惯,还是赶紧扶了她回去。过了时辰,反而睡不着了。到了晚上,自是烦恼。” 鸳鸯觉得这话很对,便和翡翠两个一左一右,将贾母搀扶着出了潇湘馆。 不想过了一夜,黛玉还未进宫面圣,这府里就传出了些许风闻。这些话已传到了王夫人,王夫人便赶紧叫来薛姨妈。 姐妹俩便坐在褥子上,因聊此事。薛姨妈就叹道:“前几年,我花了好些银子,宝钗选秀还不可得。我只不知,这幕后的功臣是谁?皇帝日理万机的,单单就要见她?究竟是谁,不声不响地,下了这么大的工夫?”心中颇有不平之意。 “简单。你自己想一想。”王夫人依旧喃喃有词地念着佛经。 薛姨妈就想了一回,方道:“不是太后,就是老太太了?总逃不过她二人去!” “老太太巴不得林姑娘现在就嫁给宝玉呢,哪里肯让她进宫?我看,这事多半是太后的意思。”想想,王夫人又叹道:“毕竟,一来二去的,元妃的年纪也有些大了。” “姐姐是怎么想的?”薛姨妈因问。 “此事喜忧参半啊!于宝玉而言,我当然希望林丫头离得越远越好。可于元妃而言,却又是多了一个新人邀宠!”王夫人终放下了念珠,深深叹道。 “那,姐姐打算怎么办?”薛姨妈也没了主意。 “依我看,林姑娘也未必能进得了宫里。纵然皇帝喜欢,也要走上些繁琐的程序。何况,她到底还小。因此,咱们得了空,当然有许多事情可以做。”王夫人缓缓开口。 “咱们做什么,有什么可做?”薛姨妈一愣。 “可做得很多。那林丫头小小年纪,竟然能引得圣上眷顾,实为城中一干闺阁女子所不及。可从这面下手。”王夫人说着,便对薛姨妈道:“你现在可明白了?” 薛姨妈便道:“懂了!” 王夫人复又拿起念珠,嘱咐她道:“你记着,只需在这园子里造舆论,切不可传到外边去!” 第88章 暗波 言情海 正文 第89章 风闻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89章 风闻 这厢薛姨妈有了主意,果然又回了梨香院去。 宝钗听了,便慢幽幽地道:“但愿这一次,姨妈能够彻底如意了吧!这府里的事尚可运筹,可宫里的就难预料。若林姑娘回来了,仍和平常一样。老太太一时也难免就灰头土脸的。” 隔一日晌午,宝玉在屋里也听到了些许风闻。他越想越懊恼:这些话到底是谁传出的?皇帝要见谁,于她有什么干系?哪里就是看不上木石之盟,一心想攀高枝了? 想黛玉小小年纪,声名就任由底下这些人传来传去,当真恼怒。他想找袭人问个究竟,偏麝月进来告诉他:“袭人向老太太告了假,回家探亲去了。听说她母亲不大好。” 宝玉没得问了由头,只得恹恹地又回房去。想来想去,若真问了别人,只怕别人不但支吾,且还要笑他。毕竟,黛玉是得皇帝召见,他们也不敢乱说。 因此,心里憋气。忽想起水溶来。心想:这个时候,只怕他的焦急担心不在自己之下吧!莫如,去见北静王去,看他有何良策。 既到了王府外,却又得知水溶进宫去了,至晚间时分才能回。因此,宝玉是愈发地无趣起来。来回兜圈,方觉应该去瞧瞧黛玉去。 待去了潇湘馆,还是和以往一样的寂静。黛玉还卧在榻上歇午。紫鹃等人皆出去自便,满屋是静悄悄的。宝玉因问紫鹃:“姑娘这几日怎样?并不见她出去走动?” 紫鹃也得了些风声,一时敏感,只是笑道:“什么怎样?难道二爷也和姑娘生分了?” 宝玉就笑道:“这话哪里说去。我岂是那样的人?不过不放心,过来瞧瞧。” 紫鹃听了,就叹了一声。说道:“姑娘是个明白人。不过她什么都不说。只是若无其事。我们几个跟随姑娘左右,从不离身的。这平白无故地——岂不是欺到老太太的头上去了?”紫鹃一时又忿忿地。因不出何人传出,只叫紫鹃心神不定。 “清者自清。你往后看好了。”宝玉安慰了她一句。 紫鹃就笑道:“依我说。我倒希望姑娘进宫去呢!他们想看笑话,咱们就给她来个真格的!到时,看究竟是谁没脸?”紫鹃不禁赌了气。 宝玉就笑:“左不过也是顽话。且等我去告诉老太太去。”说着,宝玉掀起绣线软帘,进入里间。只见黛玉睡在那里。便轻轻笑道:“好妹妹,起来吧,吃了饭,才睡觉不好。” 黛玉睁了眼,见是宝玉,就道:“你且出去逛逛。我身上酸疼。只想躺着才好。”说着,便侧过身去。 宝玉听了,便叹了一声坐下了,将话引上正题,说道:“妹妹,宫里可传话出来了?” 黛玉听了,便只得强打精神起了来。问宝玉:“这都是平时不谨慎的缘故!这一次终于引火烧身了!好好的,是谁这么无趣,将我的画像送了进宫去?” 宝玉听了,心里内疚,只得低声道:“我错了。可这真不是我。” 黛玉便叹道:“我知不是你。但我猜此人一定是咱们府里的。外面的人哪里认得我?” 宝玉听了,就道:“回头我一定好好查查。看我不剁了他的手。” 黛玉听了,见这话可笑,便道:“罢罢罢!现在为时已晚!宫里旨意已经下了,过几天我就须进宫去了!我看,这府里的一半人,心中要称愿了!”说完,又是一叹。 “方我去了北静王府了,偏他进宫未回。说是到了晚上才能回来。”宝玉也是一叹。 黛玉听了,便低眉想了想,对着宝玉道:“好哥哥,我有一事求你!” 见她神情如此郑重,宝玉便道:“什么事?只要我能办的?” “明晚我想出府去,我想见一见王爷!今天是不大可能了!”黛玉想:在进宫之前,她总要去找水溶一趟。既然他有心,那不如干脆来贾府求亲。 她知道:以往水溶是看在世交的面上,以等贾母的答允。如果他拿起王爷的威仪,贾母还不能不答应了。既然无人替她出主意,那她就自己决定前程。 “你要去找王爷?那不简单?何必出去,不如我将王爷请进来好了!”宝玉宽慰她。 黛玉想着,这样也好。因又嘱咐宝玉:“只是王爷进府这件事,切不可让别人知道。” 宝玉想想又道:“不过,王爷到了我那里,恐人多,也不方便。如今不比在老太太身边了!”宝玉这里,王夫人的耳目也甚多。 “那当如何?”黛玉一时犯起愁来。 宝玉便道:“不如委屈王爷从东门进来。我将王爷引领至滴翠亭。那地方四面环水,又无什么人值夜,自是清静。” 黛玉便道:“如此,有劳宝哥哥了。” 宝玉听了,便一叹:“我也不知怎么回事。这一见了你,总觉得上辈子欠了你什么,今生是来为你还债的!” 黛玉见宝玉一本正经的,因又想起前事,不由开起玩笑,说道:“你倒说说,你都欠了我什么?” 宝玉便道:“这个时候了,你竟还有心开玩笑!我想王爷这几日,定然不好过!他是有情有义之人,想必一定如你所愿!” 刚说完了,这心里忽又想起水溶那日的言语,不免又恍惚起来。 “若我自己不开心,这跟着我的人,又如何能开心起来?”黛玉便幽幽道:“想我这一世也是圆满了。好了,烦请你出去吧,我只想一个人静静地躺会。” 宝玉因要问,这圆满到底是何意。但见她冷冷的,只得又出去。 看着宝玉出去的身影,黛玉更是叹息。前世只在府内纠葛,不想今生竟蔓延至皇宫。她一生所愿不多,惟盼有始有终。不想,现在还是难如意。 躺在榻上,她只管想起水溶的殷切之言。彼时他的一字一句,正敲打在她心头。想他前后种种,无一不妥当。但愿这次,她亦能安然度劫吧! 她不知,这园子里的风言风语已传至贾母耳里,贾母大怒。决意在诸事平歇后,给她们点厉害瞧瞧。 第89章 风闻 言情海 正文 第90章 窥情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90章 窥情 这厢宝玉刚出去,那厢宝钗却又过来了。 黛玉不能安心想事,又恐真怠慢了她,引出一些不必要之麻烦来。因此只得出了来,对她道:“宝姐姐来了。请坐。” 宝钗就在她房中软凳上坐下了。黛玉就道:“不知宝姐姐找我何事?” 宝钗就笑道:“也没有什么。只是想过来和你好好聊聊,说说话儿。”黛玉就道:“也罢。我就坐在案几上写些字。且听你说些什么。” 她想:这个时候宝钗过来,定然是来看自己,究竟是个什么形容。她愈要看,她就愈发给她一点好看。 宝钗端坐于黛玉一旁,瞧着她凝神写字,一脸的专注。不禁笑道:“妹妹还是这样爱做功课,真是令人敬佩。” 黛玉听了,便蘸了蘸墨,回首笑道:“宝姐姐每日里看的书,也不比我少。” 宝钗见她神情如常,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这心里就有些疑惑。这园子虽大,可左不过就这么多人。传来传去的,她都笃定紫鹃等人都知晓了,唯她还这么淡定,倒是难得。 因此就道:“我哪里及林妹妹?我看的不过就是之乎者也的儒家典籍,可不比林妹妹博览群书,还会青词。” 想想,宝钗就道:“妹妹治好了太后的顽疾。只论这一件,可就是天大的功劳了。这园子里的姐姐妹妹们,可愈发地比不上了。” 彼时,雪雁进了来,手里托着个盘子,见了宝钗,行了个礼。因对黛玉道:“姑娘,该吃燕窝了!” 黛玉听了,就道:“等会吧!若写字晚了,也就不吃了!” 雪雁听了这话,不禁看了看宝钗。宝钗就站起道:“妹妹,这燕窝乃是进贡给宫里的贡品。断然不可一日断了,还是将就着吃些吧。也不负了丫头们熬粥的心意。” 黛玉听了,便一叹,将手中的笔停了,对雪雁道:“将燕窝端来。我稍许吃!” “是!”雪雁将托盘里的一碗盖着的燕窝粥,放在了案头。随即退出去了。 黛玉因听了这话,就笑道:“天知道罢了!这正是清风有意难留我,明月无心自照人。我想,这园里的姐妹们,也并不会这么想。太后的病,并无大碍。我不过恰好赶上了。太后看了我的青词,只不过更加地高兴罢了!这就以讹传讹起来,真正是‘人言可畏’!” 黛玉这话,已暗藏了敲打之意! 宝钗听了,想了一想,遂掩饰道:“这哪里是人言可畏!分明是人家奉承你还不及!真正你一张巧嘴!”说着,便接过紫鹃奉上的茶,喝了几口。 黛玉就道:“宝姐姐也谦虚了。” 宝钗见她写几行字,就歇上一歇,就道:“妹妹最近身子怎样?” 黛玉就凝了眉头,说道;“左不过还是这样!我想我这是娘胎里带来的!兴许,一辈子都是这样了!” 宝钗听了,就道:“妹妹小着呢,老太太悉心调养的,妹妹日后定然长得丰壮。” 黛玉听了这话言不由衷的,也就不想写字了。停了笔,幽幽地吃了几口燕窝粥。宝钗见她走近时,身子有一股幽香,隐隐从袖中传出。心里一动,便站起将她的袖子拉住,因要瞧究竟袖中是何物。但见她袖中空空荡荡,只一抹雪白藕臂。 宝钗心想:莫不是太后知她身有异香,因此引荐了给皇上去? “妹妹身上一股幽香。闻之清雅。只不知香从何来?”宝钗好了奇,意欲知道个究竟。 黛玉见了,不禁叹道:“初秋时节,花儿渐次也谢了。我不是你,也不会拿花熬个什么香粉之类的,一年四季,不施粉黛。更不用说擦香了。” 宝钗还不信,因道:“既这么着,这香是哪里来的?” 黛玉便笑道:“你要问我,我也不知。”想想又道:“或许是放衣服的柜子里的香气。我从扬州带来的几个柜子,木料极是难得,是数百年的檀香木。因此衣服上熏染了也未可知。” 宝钗听了,只摇头道:“檀香木也不似这般香气。告诉我,你竟是从哪里偷弄来的?” 黛玉见她好没意思,因自嘲道:“我若真有,又或者老太太赏了我,我定然要分给诸姐妹的!我不是你,没得母亲哥哥在身边,给我一年到头地熬制雪花膏药。我若有,也只是一些俗香罢了!” 宝钗因见黛玉似有生气之意,因此语气一缓,笑道:“姐姐我也不过随口一说。好妹妹快别生气了!”宝钗见无趣,也就坐了一回,出了潇湘馆,往怡红院那处去了。 这厢黛玉便收起笔,一手托着腮,坐在廊下的春榻上,靠在一边,恹恹地看着廊外落红飞舞。 紫鹃过来了,便笑道:“这天不比夏天了。姑娘可要添件衣服?” “不用。”黛玉朝她罢手,仍旧看着那阶下落红,默默无语。她面上虽坦荡,可心里到底还是忧惧的。 到了日暮,这天气就暗黑起来,白天愈发短了。到了夜里,乌云遮日,天色暗沉,不想就下起淅淅沥沥地雨来。雨点敲打在潇湘馆各处的纱窗上,闻之凄切。 那厢水溶亦从皇宫里出了来,手里握着诏书。他沉闷地看了一眼乌沉的天色,方从马厩处牵了马,步履沉重地出了宫,踏马而归。 一腔情意,恐要付之东流碧水。水溶的心里说不出的婉转惆怅。他自诩也是激进之人,方才和皇上一番长谈,已然是不顾一切了。不过到底还是令皇上窥探到他内心所想。他自诩也谨慎小心,自己与黛玉的点滴,皇上是从何得知的?皇上起了疑,只怕更是要见黛玉了。 于风口浪尖上,考虑到诸人性命。牵一发而动全身,水溶心知自己不宜再出头。若惹皇上生了气,只怕日和黛玉,更无盘桓可能。为了日后的长久,他所做的,只能养精蓄锐蛰伏不发。 不过,想到十余天之后,他将领兵前往北方,将有日不得与黛玉相见。前途叵测,水溶的心,就更是跌宕。 第90章 窥情 言情海 正文 第91章 卷珠帘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91章 卷珠帘 不想到了明日,这雨点子却是落得更大了。 荣府和宁府相隔的巷子,贮积的雨水,已然没至脚踝。这两府门前的家丁们,自是拿着扫帚,将水扫到那巷子尾去。 贾母卧在榻上,见天色阴沉,听雨声依旧落落,心情更是不好。鸳鸯琥珀等在屋子各处,悄悄将窗户都阖上了,不发出一点声响。 “老太太醒了!过午要吃些什么点心?有新炸的鹅油卷。还有桃酥、马蹄糕、杏仁饼。”鸳鸯小心回道。 贾母就歪在踏上,觉得头有些疼,因揉了揉穴。鸳鸯会意,取来了碧玉珊瑚抹额,轻轻戴在贾母的额头上。贾母觉得好些了,又道:“那鹅油卷油腻腻的,谁吃它呢!倒是马蹄糕还行。也不甜,也不咸,软软的。” 鸳鸯听了,便将马蹄糕等点心放在盘子里,托了来,递于榻旁。 贾母就道:“你们年轻人,牙口好,将这鹅油卷和琥珀翡翠几个分了吧。” “是!”鸳鸯道了谢,将鹅油卷另放在一个小盘子里,叫琥珀端了外面,由她们几个吃去。 贾母的心里很有些悔意。与其让黛玉进了宫,还不如当初答应了水溶去。毕竟水溶比皇帝年轻二十余岁,相貌又极好,为人又端雅,且无妻室,真与黛玉堪配。 但贾母也只是想想而已。皇帝要见,谁都不敢不从。纵黛玉有了婚约了,只怕还要被皇帝断了去。 这厢,宝玉已着了紧要之人,骑马去了北静王府。 既是雨天,这时辰就过得很快。到了戌时,这园内的一个正门,两个偏门,就要阖上了。天更是黑了。 彼时的大观园,是一片凄风苦雨。姑娘们早早地都闭门歇下了,只是在门外挑了一两盏灯笼,留着守夜的婆子照路用。 黛玉于今夜,心情更是忐忑。她既期盼水溶能来,但又怕从他口中听到不遂之言。她的心思,只告诉了紫鹃一人。紫鹃已打发雪雁等先歇下了,自己则备了一盏灯笼,悄对黛玉道:“姑娘,且再等上一会子。王爷是有心之人,想必是应该来的。” 黛玉听了,便叹道:“但愿如此!”主仆二人又在潇湘馆内等了一会。果然听见廊外有轻轻的脚步响。紫鹃就低声笑道:“我且出去看看!” 待掀了帘子,只见廊下立着的人,打着伞,果真是宝玉处的小厮茗烟。 “茗烟,可是二爷叫你来捎话的?”紫鹃心急,已然走到廊子下,立在雨中,和茗烟说话。 茗烟就笑道:“是!今晚也不知怎地。这样大的雨,偏生老爷也不放过二爷,说要叫二爷去他书房中温习功课。” 紫鹃听了,心里一惊。便问:“这么说,宝二爷现在在老爷房中了?” “那是自然。二爷只恨不得一头撞墙去,可哪里能奈何得了老爷呢!况还有太太看着!”茗烟也不禁唉声叹气。 紫鹃听了,便干脆问他:“那你这会子来这里干什么?”紫鹃的心里既焦急又失望。二爷都不在了,看来八成王爷不会来了。 “信。二爷虽不得空,临走之时,将这封信交给了我,说让我送到林姑娘这里!刚到这,可就见了姐姐了!”茗烟又笑嘻嘻的。 紫鹃听了,忙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下,问道:“信呢?”她想:若人不能来,有个信件也是好的。 茗烟就笑道:“信藏在我口袋里呢!这雨大,我恐将二爷的信弄湿了,因此特特地放在了口袋里。” 紫鹃听了,不免有些失望。原来这信是宝玉写的。 这厢茗烟便小心翼翼地将信从口袋里取出,递给紫鹃,说道“就是这个了!” 紫鹃接了来,见信封上有几行字,因她不识字,也不知这上面写得什么。想想茗烟冒雨送信也不容易,就笑道:“既来了,要不坐会子,喝点热茶再走?” “不了,紫鹃姐姐。我且还赶回去呢!如今老爷回来了,自不同于往日。”说着,又忙忙地踏雨回去了。 紫鹃就叹了气,拿了信,小心走到屋子里。黛玉见了,就问:“那茗烟来说了什么?” 紫鹃就道:“说是来送二爷给姑娘的一封信的。” 黛玉听了,内心狐疑:“只是这个?并无其他?” 紫鹃就道:“只有这个。别的茗烟也没什么话。他只说今晚二爷被老爷叫过去了,二爷如今只在老爷屋里,不得出来。” 黛玉听了,便叹了叹,接过信,吩咐紫鹃道:“好丫头,夜已深,你且去睡吧。别为了我弄得着凉了!” 紫鹃知道黛玉的心事,安慰道:“姑娘,我且陪着你!我想那北静王接了二爷的信,应该会过来的,只是察觉二爷不便,因此只得又折回去了吧!” 黛玉听了,便叹道:“我也不知。这正是令人担心之处。” 紫鹃将灯笼息了,说道:“姑娘还是早点安歇吧,且等明日再说。” 黛玉便道:“好了。我知道了。我无妨的。你下去睡吧!我知你一天也很劳碌。” 紫鹃无法,只得又轻声安慰几句,方掀开帘子,去了外屋。 这厢黛玉便在灯下,幽幽看起手里的信封。待低声读了信封上的一行字,黛玉便又微笑起来。 她启开套着的大信封,果然从里头取出一张更为精致庄重的素白信纸。 看着素白信封上淡淡的几行俊逸字迹,黛玉已然心摇神驰了。她想:请他深夜赶往贾府后园相聚,也是冒然了,也是不妥。若他果真被人发现,传了出去,只不知会生出怎样的事来。想到此,她的手心不禁沁出细密的汗。 她端坐于案几旁,将灯挑亮,珍重无比地将信封卸下,从里头取出一张素色信筏。将信筏展开,黛玉只看了几行,却是双眉紧蹙。她悲叹了叹,微闭双眼,将信筏置于一边,不欲再往下看的了。 黛玉觉得身子点点的都是疼痛,四肢也似麻木。真的是入了秋了,尽管珠帘紧闭,她还是觉出空气中的几许凉意。 第91章 卷珠帘 言情海 正文 第92章 梦魇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92章 梦魇 那当然是水溶的字迹。她是认得的。因他和父亲频有通信,在扬州时,因顽皮,她去父亲书房将那案几上的来往信件,都一一地读了。其中,就有水溶的书信。 他写一手俊秀的楷书,和父亲通信大都言简意赅。大半内容,她是看不懂的。不懂就不懂,看好了,也就重新放于案头,只作无痕之状。 水溶的信,倒是爽快。可见下笔时的干脆利落。对于她的殷殷切意,他竟是婉拒的。想不到临了,到了弄真格时,他竟是退却。 她想嫁时,他却不欲娶了。可见之前的种种,不过是他信手拈来的游戏。只是对她来说,代价未免大了。 这一夜黛玉到底不能入睡。她有气无力地靠在榻上,脑子里只是颠来覆去的八个字:既有今日,何必当初?既然无意,又苦要招惹与她? “姑娘,昨夜睡得好吗?”整整一夜,紫鹃卧在外头,耳里心里都注意着房里的动静。她端了面盆,看了眼黛玉,将面盆放于铜镜前的架子上,又似自言自语道:“总归是有什么事情吧!” 黛玉听了,嘴角便苦笑了一下。她强大精神,坐在了镜前,任由她梳洗。那廊下,方才还和风细雨,转眼之间便是狂风卷落叶。那飒飒的风声,在耳中听来,只如一团乱麻轰响。 黛玉闭了眼。紫鹃屏息,专心为她梳鬓。“姑娘今儿要梳个什么发式?”她细声悄问。一夜过去,看着姑娘的形容,只觉得她当真大了些。 “你且随意。怎么梳都是好的。”黛玉已懒看镜中之妆。忽又想起那句话来: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想着自己重生一世,到头来还是茕茕孑立。 因看不出姑娘眼中的悲喜,紫鹃倒比平时更小心了些。“我倒是觉得,姑娘那日初进府内梳的头发最好,莫如还是梳那样的云髻吧!” 黛玉听了,只是摇头。那日她随水溶进府,记得身上穿的是件加了坎肩的月白绣花小袄裙,腰下系着杨妃色绣花锦裙,头上挽着随常云髻,发鬓里插着一枝赤金玉簪。 似乎他在身边,她总能很清楚地记得自己的装扮。 “不要。那样的发式,以后都不要梳了。”她冷冷吩咐。 紫鹃见她神色有异,心知是为了什么。便住了口,什么都不说了。一霎时,春纤将洗脸水递出去,倒在了后廊点点的湘妃竹下。 雨横风狂。不单是潇湘馆,园内各处皆不走动。只是各自在各自的门前看雨。 晌午,黛玉便在湘妃榻上,懒懒地听着铜豆雨声。 “姑娘,你早饭不吃,中饭不吃?你不想想自己,也该想想老太太去!”紫鹃不放心,到底又过了来。她本是个聪明人,似乎悟出了什么,只是不问。 “姑娘的父母俱不在了。如今只剩一个老太太。若姑娘再不珍惜自己,只怕姑娘九泉之下的——”紫鹃却也只敢说到这里。 黛玉听了,心也一惊!忙从湘妃榻上站起。《孝经》有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 她知道该怎么做,只是身体空空荡荡,没有支撑,到底还是又躺了下来。 她叹了口气,对紫鹃道:“给我喝点粥吧。不需燕窝,清清爽爽的就行。” “是!但凭姑娘吩咐。”紫鹃松了口气,方往小厨房走去。 紫鹃不来,黛玉却又做起午后凌乱的梦来。 恍惚一闭上眼睛,她就得了怡红院的消息,被人带着去了园中的滴翠亭上。那也是个暗沉的夜,亭外下着哗哗的大雨。 她衣衫湿透,手心却是滚烫,翘首以盼,似乎那个良人,一定会过来。雨越来越大,她坚信他会过来。 不知等了多久,她觉得自己的身子开始一点一滴被冷风侵袭。可她只想立在这里。她想让他早早地看见她。 暗夜中似乎有轻轻的脚步声,她靠在亭边,睁大眼睛细细瞧去。果然水溶到了前头,但见他身穿灰色的袍子,手打黑面竹伞,脸色苍白。 他直直立于小亭对面,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她不免疑惑。因轻声唤道:“王爷,怎不上来?” 那水溶听了,只是摇摇头。隔着漫天风雨,况又夜黑,黛玉又看不清他的表情了。好在水溶将雨伞扔去,一步步地走上亭子,静静立在她的身旁。 黛玉凝视着他,等着他的答复。她发现水溶的眼睛竟是阴沉晦暗的。冰冷一如此时的暗夜。 “怎么了?”她不解。他冒雨深夜赶来,丢开了身份和名誉,不就是来剖白心意的么? 冷雨吹来,她的脸上沾了点雨水。水溶怜惜,轻轻将她粘在脸上的湿发拨好理顺了。却对她道:“回去吧。我帮不了你。” 听着他的话,黛玉的心,一霎时沉入谷底。他一开口,便是这般无情冷漠。 她想自己是否听错了?她心底的水溶,从来都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厚重男子。 “王爷,这是何意?我并不曾辜负你!”她惊惶。 “我知道。算是我负了你!”水溶靠在亭角,却又是深情凝视她。 “我不怕!”她想告诉他,自己已是死了一回的人,如今每过一日,都是赚的。 水溶听了,终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她的头快触到了他的肩膀。见水溶终不肯吐露一言,不由心伤。泪水滚落下来,只涔入他的衣服。 “回去吧。好生睡上一觉!”他启口,却又还是那句话。 “不!我终要等王爷一个答复!”她难道地执拗起来。 “傻丫头。现在我是真的不能。”水溶低头看了她好一会,沉默许久,却猛地将她抱进怀中。 时间好似凝固,哗哗雨声中,不知道过了多久,水溶转开了目光,将她放了下来,不发一言,一步步下了亭子,捡起仍在地上的黑伞,缓步离去。那身影越去越淡,最终隐入风雨中。 他已疾步离去,可她还想要握住。果然,她握住了他一根手指,睁眼一看,却是雪雁。 “姑娘!”雪雁抬了眼,方问:“姑娘是梦魇了?”说罢,抽回了被黛玉握着的手。 第92章 梦魇 言情海 正文 第93章 鹡鸰念珠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93章 鹡鸰念珠 至晚间,黛玉便觉得身体沉重,头疼目胀,四肢火热,先时还挣扎的住,次后到底还是捱不住。紫鹃等惊惶,忙回了贾母。 贾母传大夫诊断视,大夫看了,说道:“不过是偶感了风寒,吃一两剂药疏散疏散就好了。” 贾母闻听心疑:这样子的天,也断不得风寒之疾。可想还是心病了。 不过黛玉连着躺在了榻上三四天,却是误了进宫面圣之事。贾母心忧黛玉,早先时就遣人回了宫里。皇帝却也奇异,听了只淡淡道:“身体事大。那就命林家小姐好生休养。待身体好了,朕再宣召不迟。” 因此,黛玉竟然逃过此劫。 这几日黛玉卧在潇湘馆内静养。她也颇看了些医书。于那老大夫开的药,黛玉一概未吃。只是命紫鹃按自己的开的食谱去做饭。 因贾政还未休完假,宝玉也不得有闲。只是遣人来问话。那日水溶得了信,只是在王府徘徊。良久,方伏在案头提笔写起信来。 这日宝玉到底过来了。因见了黛玉这般形容,心里也猜到了七八分。 “王爷虽没过来。但到底写了信。再过几日,他就领了圣旨去北方了。不知多早晚才回。”宝玉坐下叹道。 黛玉一听,心里一惊!什么?不过到底他负她在先,因此听了宝玉的话,也只装作淡然:“理他呢。他是皇亲国戚,这不过份内的事。” 宝玉听了,接了紫鹃的茶,不禁叹道:“我想他是有苦衷的。这几日虽不得出去见他,但想必他心里很苦。” 黛玉听了,便知宝玉不知信内之事。他果然是个虔诚中转的人。 因此就苦笑道:“我才多大?这些事,莫如还是不上心的好。这园子这么美,我到了这里这么久,竟没怎么逛过。每日行走游逛,方是我要做的事。” 宝玉听了,真是疑惑了。因问:“妹妹这话何意?” 黛玉听了,方低头一叹。将水溶信中内容告知了宝玉。宝玉起先不信,后又细细思索了一番,方劝慰道:“你是个聪明人。那个节骨眼儿,谁敢惹皇上不高兴?况又是这样的多事之秋。” 黛玉听了,心里却更一沉。方起身回至案头,抚了一回琴,说道:“可见,他并非大丈夫。” 岂料,宝玉却较起真来。因辩:“何为大丈夫?与我看来,能屈能伸,方是大丈夫。匹夫莽夫皆称不得大丈夫。” 黛玉听了,便叹:“也罢。其实他若心里有难,可以明白告诉我。这番,却是伤了我。从此,我想我还是丢开罢了。” “妹妹你能丢开?若能丢开,也不是这般形容了。”宝玉也一叹,因道:“此事也怪我。你既然托付了我,自当我去见王爷。无奈羁绊在园子里,竟不得出去。我想那李贵怎懂我的心思?三言两语的,王爷也悟不出他的意思。” “何须他悟?到底这些话,都写在信上了。”黛玉一叹。 宝玉不知皇帝已看出水溶心意,因此便道:“想必,他要去北方戍边。纵然有心,人也不在神京。加之姑娘也小,莫如还是等他回来再说的好。” “你倒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难为你这么上心了。”黛玉又叹。宝玉听了,面上却是一红。 那厢水溶过几日即将动身。若再迟迟不走,只怕皇上当真要恼了。 因此,他请人叫来冯紫英柳湘莲卫若兰,于府中一叙。他若不在了,余下之事,就只能托付冯柳等人了。老太子那边,到底不放心。 皇帝这招釜底抽薪,很是干脆彻底。 冯柳卫等人离开王府后,水溶回到书房,方又缱绻不定起来。 他想:那信,到底她是收着了。两情若得久长,又岂在朝暮之间?现在去提亲,当是火上浇油。他想黛玉不懂政治诡谲,细细写下,只怕要数十张信纸,还不足以道来。 况宝玉做事粗糙,既知事重,为何不遣可靠之人来?分明那人一路已被人盯梢,因怕拿了书信去,也会被人偷了看去。 因此,斟酌之下,水溶只将心意藏于信中每个句子的字首。连字成句,她会明白他的心。 想黛玉聪明如斯,定然能瞧出其中沟壑。可哪里想到那林黛玉乃性情中人,现今已然曲解了他的意思呢?只不过,水溶还一无所知。且,皇帝遣他去北方,自是有了疑他之意。 虽贾府只离王府不过数十里之遥,但水溶被内侍跟踪,行动不便,竟是不能肆意前去,也是无奈。 现在,一个在潇湘馆内迎风落泪,徘徊伤心,一个在王府花园不见佳人,长吁短叹。虽处两地,却是情发一心! 又隔了几日,水溶辞别皇上,率兵去了北方苦寒之地。临行前,皇帝赏了他一串鹡鸰念珠,水溶谢过。 “你是朕的兄弟。朕一向宽和待人,望你不要辜负了朕的心意。”皇帝说着,亲自为水溶戴上。 “臣弟一定凯旋而归。”水溶郑重行礼。 “你,可还有什么牵挂之事?若有,朕可为你代办,以免你心忧。”皇帝问。 “臣弟父母俱亡。并无任何牵挂之事。”水溶镇定而回。 “当真?”皇帝又问了一句。 “当真。臣想的,只是早早去戍边,若得胜,即返。” “嗯。理当如此。待你回来之日,朕即刻为你指婚一世家女。你那王府,也太过冷清了。”皇帝又道。 “臣一心只想报效皇上,暂无成亲之意。” “呵呵——你贵为王爷,身边一个妻室也无,看着也不像。昨儿个朕去了李淑妃那,听说李侍郎家还有一个女儿!今年已十五,还待字闺中。听说诗词书画,无所不通的。”皇帝干笑道。 水溶听了,只道:“谢过皇上美意了!只是此事还须再盘桓为妥。” “为何?”皇帝勒住了马,看着前方暮色。 水溶终将心一横,说道:“臣弟心里已有了心仪之人。”既皇帝已起猜疑之心,那么他亦不打算隐瞒了。 第93章 鹡鸰念珠 言情海 正文 第94章 诸事未料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94章 诸事未料 皇帝听了,脸色一僵。沉吟片刻,因问:“哦?不知是哪家小姐?” 水溶就道:“因未露形。所以臣弟还不能说出。” 皇帝听了,不禁皱了眉,咳了一声,方道:“男婚女嫁之事,有何不能说?但说无妨。” 那厢水溶就道:“姑娘既小,正在长身体之时。我若说了,恐惊骇了人家。到底还要等上几年。” 皇帝一听,脸色晦暗。心里更是猜准了七八分。 因水溶即将动身,有些话,还是不宜说出口。因道:“也罢。你既不说。朕也不能难为你。你就要出发了,我也不能扰了你的心。” 水溶就道:“谨遵皇上教诲。” 又过几日,贾政假期已满,到底还是赴任去了。贾政离府,宝玉方得了自由。骑马去北静王府,方知他已经领兵去了边塞。 宝玉闻听,怅然若失,只得恹恹回府。水溶去了戍边十余天后,到底黛玉还是被宣召进宫去了。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贾母无法,只得暗中又嘱咐了一番。 那一日贾母心神不定。阖府中人知黛玉进宫未返,也各自猜测。贾母坐镇园内,只不许底下人将那些话传出去。 晌午时分,黛玉到底还是回府了。贾母只请了邢王二夫人并凤姐过来。邢夫人便问:“大姑娘,那皇帝和你说了什么?我和老太太都在府里提心吊胆着!” 黛玉却道:“也并未说什么!无非是问了我一些话!” “什么话?”邢夫人好了奇。这个外甥女,平常也和自己走动得殷勤。如果入了皇帝的眼,于自己也有些好处。 “问我会些什么?又让我做了几首诗。聊了会子家常。出宫时,着太监送了我几本书。”黛玉淡淡回道。 她此番进宫,固也心惊。因不知皇帝何意。不想待太监宣召她进书房时,却见皇帝乃一身着明黄长袍的中年之人。她大胆瞧了一眼,却是威仪中透着亲切。这让她稍许心安。 她按礼下跪叩拜,口呼万岁。皇帝叫她起身,在龙案上打量了她数眼,心里却在点头。此女,果然形容和年轻时的孝贤后无二。天下有这般相似之人,亦是难得。 皇帝细想了一下,方度出那日在寿康宫瞥见的背影,就是她无疑了。因笑道:“可知朕为何叫你进宫?” “臣女不知。愿闻其详。”此事黛玉固也纳罕,因此大了胆子回道。 皇帝细眯了眼,听这声音,更有刹那的恍惚。形容也像,这声音更是像了。一时之间,皇帝的心中,充满了怜惜的感慨。 “你的父亲林如海,朕素来看重。亦很赏识。不想因劳成疾,竟在盛年辞世。朕心里伤痛,因想见见他的家人,聊表慰藉之意。今见了你,心里更是唏嘘。”皇帝说着,从龙案旁站了起来,朝她走近。 “臣女替九泉下的父亲,谢过皇上隆恩。”黛玉欲再行下跪。 皇帝示意不必。思索了一回,反笑道:“想你和元妃也是姑表姐妹,不过看来很是迥异。” 黛玉一听,心里吃一惊,更不懂皇帝何意。 皇帝就笑道:“你到底还是保留了本真。” 黛玉一听,便知这话有深意。低头回道:“那不过是臣女年纪小的缘故。” 皇帝听了,便道:“你可会些什么?今日朕难得闲暇,倒是乐得和你聊个天。” 看着皇帝和父亲一般年纪,只勾起黛玉心里思父之意。因道:“臣女会的,不过也是小孩子们的玩意。” “听元妃说你,琴棋书画无所不通的。还用青词治了太后的病。你很是有些能耐。不必假意谦虚,朕喜欢听真话。”皇帝对她的话,很不以为然。 黛玉听了,便小心翼翼地回:“但凭皇上发问。” 皇帝便命人取来笔墨纸砚并瑶琴棋谱宣纸,随意考她。看她凝神静气,书写蝇头小字,只叫他更想起初入王府的孝贤后。 现在,王夫人听黛玉如此说,便问:“大姑娘,你可曾见过你大姐姐?” “不曾。我从御书房退下后,皇上命人直接送我出宫了!”黛玉回道。 贾母方道:“皇上和你,倒也说了不少话。”可见,她已经入了皇帝的眼。贾母心忧,又问:“皇上可曾说过,下次还宣你进宫之类的话?” 黛玉听了,便苦笑道:“皇上勉励我作诗。又听了我一回琴。说我琴棋书画中,诗是作的最好的。说以后写了新诗了,可遣人进宫送给他看。” 黛玉说到这里,那厢邢夫人便和王夫人对视了数眼。 “并无其他?”王夫人加了一句。 “并无其他。”黛玉实言。 “嗯。”贾母神色复杂地看了黛玉一眼。帝王的心,着实难猜。听黛玉这般形容,似乎她和皇上只是忘年小友,进宫只为小叙。 “你既招皇帝待见,这固然好。好吧,你下去吧。你还是个小孩子,料想皇上不会难为你。况你又是林家后人。”贾母也猜不出来什么。不过皇帝不提入宫陪侍之事,这已然就是好事了。 “是!”黛玉行了礼,从贾母处出了来。待到了潇湘馆,发现宝玉竟在等她。因问进宫如何。听黛玉三言两语地淡淡说了,方知事情并非自己想得那样,终又放了心。 思虑片刻,又对她说了北静王已不在神京之事。如今他人在战场,瞬息万变,书信不通,诸事未料。 黛玉听了,更是心惊。便叹:“仔细冷静下来,我也有些懂他了!若我是他,也不能做得更好!” “你懂了什么?你又会怎么做?”宝玉就笑问。 “他人不在,叫我怎么说?”黛玉便摇头一叹。又道:“夜已深。我也乏了。宝哥哥还是回去吧!如今不比往日,一来二去的,咱们也大了。走动虽殷勤,但也要注意分寸!” 园里那些风声,她当然有所耳闻。 岂料宝玉一听,却是大怔:“妹妹这话何意?我并不想和妹妹生分!” “我知道!”黛玉听了,叹道:“只是太太姨太太们,一心要敲打于我!没得让老太太没脸?你懂我意思吗?” 宝玉便苦笑道:“我自然懂。如今你心都在王爷身上。且又进了宫,自然不将我瞧在眼里了!” 黛玉一听这话,便知宝玉是误会了。可若解释,也是无趣。 因此便道:“宝哥哥。我都是为你好。你好了,这跟着你的人才好。” 第94章 诸事未料 言情海 正文 第95章 邢夫人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95章 邢夫人 宝玉不解,因问何意。 黛玉只叹道:“你不懂,且细细地体会。纵然身正不怕影子斜,但也要适可而止。好了,我真乏了。我要困了!” 见宝玉还讷讷地不走,黛玉便笑道:“你若不走,只怕袭人要拿轿子来抬你了!” 宝玉一听,方笑了出声。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你当真明白?”黛玉不禁一问。 可是宝玉不答。果然,前头袭人麝月两个,手拉着手,来潇湘馆这里唤宝玉回去睡觉了。 宝玉无法,只得恹恹地出去。 一时,黛玉安寝下来,却又毫无睡意。因换了紫鹃,命她掌灯。自己则从书案上又找出水溶写给自己的信。 他身在战场,她真是为他担心。看着这信筏上的婉拒之言,却又令黛玉心痛。那泛着墨香气的信筏被她置于案头,就着灯,她只看得到横着的第一行字。 黛玉怔了怔,思索了一会,忽然悟出了什么。这一排字,分明就是《邶风•北风》里的句子。她仔仔细细地又看了下,方跟着念道:“北风其凉,雨雪其雾。惠而好我,携手同行。其虚其邪,既亟只且。北风其喈,雨雪其霏。惠而好我,携手同归。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读罢心中感慨不已。阴风扑面,雨雪霜露,是一番模样。风平浪静、水波不兴又是一番模样。他写了信,担心她曲解其意,因此心里不放心,到底又嵌入了藏头诗。 黛玉又看了看,方收起书信,好生藏于书案。她埋怨自己的粗心,也感叹水溶的细致。如今,他在北,她在南。只不知何时他才能回来?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嗔怨一过,取而代之的,就是思念了。 话说黛玉离开之后,贾母的心,方又安定了些。 这厢王夫人就觉得无趣。黛玉得了脸,反倒自己的女儿,在宫里没了势。黛玉进了宫,皇帝也不叫她去见下元妃,可见心里已渐生厌意。 见她要走,贾母就道:“过几日就是中秋了。今时不同往日,咱们且在园子里赏桂花吃螃蟹,省俭些开支。太太认为怎样?” 王夫人对这些事,不大上心。听了,就看着熙凤道:“仅凭凤丫头办好了!我看她之前办得还妥当!” 说着,先行告退。 那厢邢夫人却又叫住熙凤,说有要事要和她商量。熙凤便笑道:“这么晚了,太太叫我为得什么事?” 邢夫人便道:“你且跟我回房。” 熙凤不解,但只得跟了邢夫人去了她屋里。待坐下了,邢夫人便唤退众丫鬟婆子,对熙凤叹道:“你也是知道的。我无儿无女的。如今府里亏空,老爷手里自是短缺。因此他和我商量,预备周转几个钱,可这哪里是易事?因此,老爷想了个法子,告诉了我。我便对你说,你看可行不行?” 熙凤听了,心里惊异,马上就道:“我虽然在婶子屋里办事,但到底还是太太的人。这点,我和琏儿都清醒得很。” 邢夫人听了,心里满意,因叹:“你既能说这句话,可见还是个有良心的。我家世不如你婶子,所以事事让她占了先。这是娘胎里带来的福分,没得和她比,因此我也认命了!”说罢更是重重一叹。 熙凤忙安慰道:“太太何必说这样的话?老爷有世袭的爵位,一等公,太太是正儿八经的一品诰命夫人,谁敢瞧低了太太去?我是太太的儿媳妇,既看轻了太太,可不也看轻了我去?” 邢夫人听了,更觉这话顺耳。因也不隐瞒了,便对她道:“老爷和我说了。鸳鸯姑娘是太太屋里掌管钥匙的,外面的各家当铺银号的,她也熟。况她年纪也不小了。若是将鸳鸯纳了来,开了脸做了姨娘,兴许咱们手头会活泛些。我将老爷的这个意思告诉你,且听听你怎么说?” 那厢熙凤听了,心里暗自叫苦。老爷竟和她想一处去了!她知道邢夫人是个软性子,因此就半吐半露道:“太太,实不相瞒。鸳鸯那丫头,恐对琏儿有些意思。这些,只怕老太太也知道。” 邢夫人一听,心里不免吃惊,因问:“你既知道,怎么不早告诉我?幸而我没和老太太要人去!”说罢,按了按心口。 熙凤就笑道:“老太太的确有这个意思!只是她年事已高,左右离不了鸳鸯。因此就拖着。哪里知道,好女百家求,老爷和太太也看上了她呢?” 邢夫人就苦恼道:“你是知道老爷的性子的。只怕这件事弄不来了,老太太知道了,老爷又没脸。到时,我成了个出气的!” 此话一出,熙凤不免怜惜起来,因叹:“太太放心。横竖我好生和老太太说去!只是老爷既然这样,太太也要越发刚强一些!” 一席话说得邢夫人无语,半响又道:“我哪有你婶子的心机呢?任凭有半点,我也不这样了!外头的人只当我风风光光的,可哪知道里头的苦呢?” 说着,不禁又拭泪。 熙凤便道:“只是我看,这事琏儿要遭殃了。太太还可。” 邢夫人听了,便问何意。 熙凤就笑道:“鸳鸯那丫头,是个心气高的。为琏儿等了这么多年。如今哪里肯当他的庶母呢?鸳鸯自然不肯了,老爷定然会疑到链儿的头上!” “那该怎么办?”贾琏虽非她亲生,但朝夕相处的,到底也有几分亲情。 “能怎么办?横竖让老爷打一顿呗?谁让他招惹上了鸳鸯?活该!”熙凤说着,啐了一口。 不想隔几日,因邢夫人愚钝,虽有凤姐告诫在先,但到底弄出了风声。果然,贾母知道了。因叫过贾赦,斥责了他一番。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日后鸳鸯就指与了贾琏。 贾赦没了脸,又加羞愧,回房大怒。他终找了个借口,将贾琏狠狠责打了一番,直打得贾琏差点皮开肉绽,方才解气。 第95章 邢夫人 言情海 正文 第96章 风月不知心底事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96章 风月不知心底事 贾琏被打,重伤不能起床。平儿照料数日,心里只更恨鸳鸯。 因对熙凤道:“多大的事。我看,一定是鸳鸯告诉老太太的!这倒好,如今爷因她被打了,以后还得纳了她进来!” 熙凤便笑道:“平儿,我知你嫉妒!不过,男人见了你和鸳鸯,只怕还是喜欢她的多些!”说罢,喝了一口茶。 这话在平儿听来,自是大不对味。她冷笑了一声道:“我知奶奶看不上我。正因为我不及陪嫁的其他几个,所以你单只将我留了下来。为得是不夺你的风光。如今我也不懂了,那鸳鸯过来了,就不会抢了你的风头去?只怕老太太一高兴,她还成了二房奶奶呢!” 熙凤听了,也不恼,只是淡淡笑:“你问我,我也不知该怎么说。你琏二爷心里有她,懂么?” 说着,就不理平儿,径直去找林之孝家的去了。 那厢贾琏便在榻上长吁短叹,平儿讽刺道:“挨了打,可也遂了你的意了!”因帮他擦拭药膏。想想又低声道:“东府里的二姐,托我给你送东西。你是收还是不收呢?” 贾琏就笑道:“不收。以后叫她不必送了。我不过领珍大爷的情,权且照顾她几日而已。若是你奶奶知道了,恐不高兴。况都是没影的事。”贾琏忍住疼,低声嘱咐。 平儿便笑道:“我也不懂二爷了。那珍大奶奶的妹子,哪点不比鸳鸯好看?亏你竟不惦记着。”平儿也不信。 “我须领鸳鸯的情。你二奶奶也是。你是这屋里的人,怎么说话不向着你二奶奶呢?”贾琏一叹。 “我知道你心里有奶奶,也有鸳鸯,就单单没有我。”平儿说着,将水盆又端出去。 过了晌午,贾琏用过饭,便在榻上睡着了。这厢平儿心里气闷,况下午也无事,便只身进了园子来,权且逛逛。 刚走过‘曲径通幽‘处的那道屏障,不想就听山后一人笑道:“姐姐多会子没来了?”平儿听这声音,自是宝玉屋里的袭人了。 二人一向志趣相投,平儿就道:“今日无事,想来就来了!” 袭人也素知鸳鸯一事,从前在老太太屋里,鸳鸯行事就压了她一上头。现在在宝玉屋里,才稍许好了些。究竟晴雯论口齿心机,也不能和鸳鸯相比。 袭人便叹道:“这话论理也不该我说。只是那鸳鸯这样,心里何曾想过你?”言语之中,颇有替平儿不平之意。 平儿就叹道:“你命好。宝二爷不是琏二爷,他待你有情有义。我命苦。现在连个姨娘也不是。有日,鸳鸯过来了,也是当家的二房奶奶。我还不是见个人就要拜?” 袭人便叹:“我也不懂二奶奶了!从前她恨不得将二爷身边的人都赶走?现在又这样?” 平儿听了,便冷笑了一声,说道:“你是个聪明人,难道竟看不出来?鸳鸯过来了,也就是把老太太的梯己带过来了。纵然做了姨娘,恐一时老太太也难找个接替她的来。到时,她仍做主。二奶奶有这样大的好处,还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我算什么?” 她这样一说,袭人更是感叹起来,安慰道:“你也别多心。二奶奶待你还好。我看以后的事也未定。究竟那边老爷还在呢!”袭人说着,指了指贾赦那边。 “你的意思是?”平儿不解,要袭人再点拨一下。 “大老爷虽上了年纪,但到底是老太太的庶子。还年轻老太太十多岁。有日,万一老太太不在了,鸳鸯还靠谁去?所以我说未定。”袭人提点她。 袭人这样做,也有自己的考虑。她看得很清楚。府内,王夫人是一房。邢夫人是一房。这边强了那边就弱。她横竖是要和王夫人宝姑娘一起的。可终归熙凤是大太太那边的,将来还是要过去的。这点,王夫人也看得明白。如今要是将鸳鸯编排去了琏二奶奶屋里,那自然是给邢夫人如虎添翼了。虽那边大老爷也打了琏二爷,但终究只是一时的意气。 这个心思,当然不能告诉平儿。 平儿听了,反而叹道:“以后的事,谁也难说去?且不说鸳鸯,你,我,不也如此?”平儿只是有怨气,究竟也不想害到鸳鸯头上去。见袭人如此,反而心惊。因此就又笑道:“我今儿也不过随口一说。究竟我心里,还是只想大家和和睦睦的!” 袭人一听,便知她有些城府。也一笑道:“来,咱们且逛逛去!” 晚间时分,熙凤方又领着鸳鸯,往贾琏屋里来。鸳鸯手里托着一丸药,到了里间,见贾琏衣衫不整,趴在榻上。叹道:“这都是因我而起!因此心里很不过意!这是云南白药,治跌打撞伤最是有效的!”熙凤便接过药丸,叫鸳鸯在榻旁坐下,笑道:“你们两个且聊会子!我去找平儿说话去!” 鸳鸯红了脸,有些扭捏。熙凤就道:“不必如此!他要和你说了话,只怕一晚上就疼了!”说着,便走到外头,对着稀星朗月,很是叹了一叹。 平儿过来了,问道:“他们在屋里头?” 熙凤就点了头。 “奶奶的心真宽宏。真正府里一众奶奶们都及不上。” “我不宽宏。只是想着他们这么多年,倒也难得。你不知道,秋桐你琏二爷是碰都不碰的。还只想着多早晚寻个妥当的人,将她再嫁了!” 平儿听了,便平静问道:“那奶奶可曾想过我?” “你怎知我没想过。实话告诉你,我不是个有福的。自打那孩子没了后,我的身子越发地不好了。如今只是强撑着。我这样,不过磨砺磨砺你。但愿你不要拂了我的好意,日后能善待巧儿。不过,看样子,你道行还浅。”说着,便又去了她屋里,叫她倒酒来,弄些下酒菜,自己且喝上几杯。 “奶奶既然身子不好,又何必喝酒?喝醉了,二爷又要担心了!”平儿只给她沏了杯茶。 熙凤听了,苦笑了一下,将茶一饮而尽,方道:“有时,我也恨鸳鸯。” 第96章 风月不知心底事 言情海 正文 第97章 香菱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97章 香菱 水溶不在金陵。那厢冯紫英卫若兰也去了西南边界。 独柳湘莲因姑母羁绊之故,留在了金陵。 自父母辞世后,柳湘莲便常住姑母家中。后才不羁出游。近日因薛蟠泄了他的秘,冯紫英交代的中医药之事,竟被他泄到了忠顺王爷那边去。因心里恼怒,遂做主将他痛打了一番。 柳湘莲有心去北方见水溶一面,只是恐难说服姑母。 因回了家,果然她姑母在厨房里布置吃食,见了他回来,就叹:“你每日里,不知忙的是什么?既不读书,也不好生练武。如今也老大不小的人了?你父母托付我照管你,如今我也有心无力。但凡诸事,你也并不听我的!”因此又坐在条凳上叹了又叹。 柳湘莲就道:“姑母爱惜我。只是我这人打小肆意惯了。要我拘在家里,横竖只比死难受!姑母若真爱惜我,就请遂了我的意吧!” 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二两银子,递给她道:“我虽不务正业,可到底还是有银子。你且先收着吧。回头,我再弄几十两。” 他姑母接了银子,面上有些开心,却又问道:“我无子息,真的将你当儿子般。我且问你,你迟迟不娶,可是还为了那家的姑娘?” 柳湘莲听了,也不说话了,只将鸳鸯双剑放在桌上。 “哎——这都多少年了!你还惦记着!”他姑母也不拾掇菜了,只管和他说话。 “那日我去庙中看过,她已不在。竟不知去了哪里。”柳湘莲苦留金陵,也是为了寻她之意。 “不过就在寺庙里见了她一眼,你就这样不能忘起来。好不好的,人家都退了亲了。如今,只是带发修行的尼姑!你还是赶紧另娶为好。随便你去了哪里,给我留个媳妇和孙子就行。”见时日已晚,到底他姑母还是将酒菜端来,恐他饿着。 那柳湘莲也不说话了,坐在桌旁,闷声喝起酒来。 “听我说一句。咱们祖上虽是读书仕宦人家,可到底败落了。如今你很该振奋,将门楣撑起!”他姑母还苦口婆心地劝着。 那柳湘莲听了,就道:“我真需出远门一趟。不去,心里不安。以后,恐就再不出去了。到时,和你作长远盘桓。”姑妈抚育之心,他也常感怀。 “哎——我知你是不听我的。多说也是无用。也罢,你要去就去吧。我在家里念经拜佛,保你平安。” 见姑妈松口,柳湘莲又有些愧疚,便道:“姑妈,你相信我!若我不在了,你吃了饭,就雇辆车,随便去街上吃茶听戏去!” 柳湘莲将钱都给了姑母,身上已所剩无已。因担心没了盘缠,恐无法上路。想自己若单独前去,终是不便。若得人掩护,又有银子,此人只有薛蟠。 翌日。柳湘莲找到薛蟠,撺掇道:“如今你在你家也是无事,为何不去外面闯一闯呢?你家不是在各处都有铺面?你和我出去,打着收账的名义,咱们且四处逛逛去!” 那薛蟠耳根子软,况素来又爱湘莲玉颜,听了就道:“我何尝不想?只是家里有人拘着!”说罢,又叹了口气,道:“好兄弟,你不知。这贾府里的人,都是个势利眼!见我无用,只知混吃混喝,一个个地就踩了上来!亏我好脾气,也不和他们计较!” 柳湘莲听了这话,只想笑。便又道:“既这么着,你这就跟了我,从南往北走!也让他们高看一眼!” 薛蟠听了,更是点头道:“真正是说到我心坎子上去了!你这话很对。出去赚钱也好,不赚钱也罢,横竖是有一番志气!再则,逛逛山水也是好的!” 薛蟠受了湘莲撺掇,回家将这事对薛姨妈说。薛姨妈怜儿,便道:“何必去这么远?就算有人照应,我也不放心。如今我也不指望你了,唯盼你妹妹早点嫁过去,你随便做点什么,我也就了了心了!” 岂料,薛蟠听了这话,却是大为逆耳,说道:“我是薛家的男人,凭什么一定要贾家养着?咱家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了么?妈妈也忒小看了我!” 宝钗听了,便出了来,笑道:“你若果然这样,我自看得起你!不但是我,连带别人!只是你可都想好了?” “妹妹何须这样说?我当然都想好了!”薛蟠拍着胸脯。 “哥哥这是决意要痛改前非了?”宝钗又道。 “当然。我决心要给贾家一瞧!我还真不信,我就不及他府上的那些人!”薛蟠别宝钗一激,有些昂扬起来。 “很好。那你去告诉香菱,你要走了。三年五载地才回来。”宝钗一笑。 一提起香菱,薛蟠的心里,就有些软意。她是他花了大价钱从拐子手里买来的。为了她,还打死了人。 虽然到了贾府,和众人一比,她逊色了些。但薛蟠到底还是珍惜的。 想到自己以前糊涂时,只管去她那里闹,薛蟠面上还有些愧色。因此,听了宝钗的话,就道:“我走了,你们可不许欺负她。纵要欺负,也只有我欺负!” 宝钗听了这话,更是想笑。因道:“她是你的人。并非我的人。我为何要欺她?自当有人欺负了我,我才会见机行事。” 薛蟠听了,也就不说了,想想还是道:“我不过白嘱咐一声。只是她有时绣花绣鞋的晚了,你去她房中,知会一声即可。” 宝钗便笑:“真是取了媳妇忘了娘!何况那香菱也不是你正儿八经的奶奶!纵要知会,也不是我。她房中难道就没有小丫头了?” 薛蟠知妹妹的冷性子又上来了,也就一叹道:“也罢,我自己和她说去。” 因进了香菱房中,坐下说道:“我这几日要走了。好歹和你说一声。你不必惦念我。多早晚,我还会回来。”说完了,就执住了香菱的手。 香菱就低了头道:“我知道了!” 那厢薛蟠就道:“有时,太太罗嗦几句,你也别往心里去。且忍着就行。”想想,担心香菱钱不够用,又取出一张银票,递给她道:“只管好生用。太太若看见了,就说我给你的!” 香菱就道:“我有月钱。这钱,爷还是收起来吧!” 薛蟠就叹:“你性子有点憨。况人人也说我有点呆劲,只当我是傻子!这话也对也不对。我有时也傻,但对你却也真!” 香菱听了,只不语。手仍旧让薛蟠握着。 半响二人无语。夜已深,薛蟠因想着明日柳湘莲催问之事,对她便道:“今儿我在你房中睡!你且伺候我洗脚!” 那香菱就依言端来了洗漱之物,自己也洗了。薛蟠叫了她,将她搂在怀中。一宿无话。 第97章 香菱 言情海 正文 第98章 茶香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98章 茶香 隔日清晨,香菱已起了来,兀自对镜梳妆。 薛蟠已醒,便起床穿衣,走到她身边,抚了抚她的鬓发,笑道:“若有孕,只管好生将养下来。太太自会爱惜。” 那香菱听了,便在镜中叹道:“大爷,我有一事相求。” “有话就说。只要我能办到的!”薛蟠系好了腰带,戴上帽子,走到镜前,也欣赏一番。 香菱就道:“我自小就被拐子拐了。但是听街坊邻居说,我小时说话,有姑苏口音。我想我该是姑苏人氏。大爷若能得便,口否帮我寻下家人?” 薛蟠听了,心里有些犯难。此番出京,只一路往北,并非再向南。他是个粗人,大大咧咧。现在听香菱这样说,方明白她总是叹气之故。 因道:“虽难,但也容易。姑苏说大也小。只需要寻个妥当的人帮着打听。”这心里忽然就想起一人来。想那日和冯渊争执香菱,可不就是那贾雨村断的案?此人原是那林姑娘的父亲林如海门下,林大人一病逝,贾雨村就投靠了贾政。此人最近外放姑苏,正在姑苏的任上。若找他,俱是旧人,定然好帮与。 因此就道:“我想起个人来。待会同宝玉说。你且在家等着消息。” “如此。我这一生就圆满了。”香菱梳好了头,站了起来,仍旧不看薛蟠。 “我知道你还嗔着我打死那冯渊。我也不过失手罢了,哪里有心?我只是恼怒,他明明是个不走水路走旱路的,只好男色,却偏偏要将你买走!你若被他买了,也是一人守着!将你买去,不过遮人眼目罢了!”薛蟠想起那冯渊,还有些忿忿。 “大爷何出此言,毕竟他已经死了。想来,都是我的孽障!”香菱叹了口气。 一时,薛蟠见她形容瘦削,这心里就又疼起来。遂搂住她道:“别多想了。你已是我的人。跟着我,岂不是比跟着他好上千百倍?”说完了,又在她耳边厮磨道:“昨晚上,我做的活,你可还满意?” 那香菱听了,脸更是红到脚脖跟。 那薛蟠偏又叹道:“可惜我要走了。纵然舍不得你,可也不想被人瞧不起。” 盘桓过后,隔几日薛蟠便跟随柳湘莲动身。 薛姨妈得知柳湘莲随行,知他胆子大,又有侠气,还有工夫。况又打听他原也是世代官宦之家,只是现今落魄,因此心内也一叹息。不过有他跟着,心里自放心不少。 因将柳湘莲郑重请了来梨香院,命薛蟠好生款待他酒饭。自己则在后廊下,隔着窗子,向里千言万语嘱托随行的总该照管薛蟠。 薛姨妈便和宝钗香菱并两个老年的嬷嬷连日打点行装,派下薛蟠之乳父一名,当年谙事旧仆二名,外有薛蟠随身常使小厮二人,主仆一共六人,雇了三辆大车,单拉行李使物,又雇了四个长行骡子,诸事方才完毕。 柳湘莲见了,便在旁笑道:“薛大爷,我看这根本就不是去经商采买,当真是去游山玩水的了!” 想想又低声道:“我看,出了这金陵。咱们还是轻装简行。你的家人还是留在随处一地好了!这样大的架势,只恐让土匪劫了!” 薛蟠听了,深以为然。 到了下午,薛蟠果真向王夫人等辞行。王夫人便淡淡道:“你宝兄弟也知道了,在他屋里给你置了酒席呢!你且去喝上一杯,也是他的情意!” 薛蟠听了,便回了房,对柳湘莲笑道:“今天又有酒喝了。宝二爷请,你去不去?” “你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柳湘莲今日还另有他事。 “有什么紧要之事?都只管丢开了去!我且在宝玉那等着你!”薛蟠性子直率,决意要拉他一起过去。 柳湘莲无法,见推拖不得,便道:“你先去。我真有事。过会子我就来。” “好!”那厢薛蟠便点了头,笑道:“宝兄弟屋里美人儿多。我就知道几个。我保管你来了,见了屋里一簇的美人,眼睛挪不过来。” 柳湘莲听了,便苦笑道:“你多会才能说点正经话!” 至晌午时分,果然柳湘莲还是过来了。因宝玉对守门的婆子交代过,西门都开了。那底下看门的婆子们,得了宝玉使人送来的买酒钱,就笑对佳蕙道:“二爷的客人,怎敢拦着不进?不管这来不来的,横竖只管将门敞着!” 那些婆子喝了酒,一时也无事。因等着那客人进园子。不想见了一个身着白袍肩背双剑的柳湘莲,还是纳罕不已。 那柳湘莲就进了来。因第一次入园,无人带路,见满园芬芳,滴红染翠,竟有些迷路,只是沿着一个条苍台露冷的甬路,徐徐向前走。 因想找人问路,可循看四处,根本不似方才门前般热闹,此处只寂静无声。 莫非宝二爷住在这里?柳湘莲摇了摇头,觉得不像。这里的树木繁多,却无一盛开花朵。停步细听,耳边还隐有阵阵诵经之声。再看了这里的房子,真觉更是庵堂所在了。 既有庵堂,又得人声,想必里头定然有人。不如就顺便一问。他亦不想宝玉久等。 不想到了那槛门前,却又见几个穿红着绿的俊俏小丫鬟,在门前忙碌着煮茶烧水。见她们的服饰,又不似清静的出家之人。柳湘莲闻着茶香气隐隐传来,心里却更是疑惑。这般熟悉的香气,他之前曾在蟠香寺闻过的。 心了一动,便决意走到前头,着她们问询一番。 果然,这几个小丫鬟倒也伶俐。一个丫鬟拿着扇子,说道:“公子且慢等。这园子里的宝二爷那处,我们也少去,并不熟。恐教你认错了路,又不好了——” 话还没有说完,只听槛内就有人轻轻唤道:“你们又在说什么,扰我清静!”妙玉听了外面叽叽喳喳声,知有人来。恐担心小丫鬟们不识人,怠慢了谁。因不放心,到底又从屋子里出了来。 柳湘莲一听这声音,顿时怔住了。那厢妙玉已和他打了个照面,问道:“你是谁?” 第98章 茶香 言情海 正文 第99章 两头难猜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99章 两头难猜 柳湘莲见了,不免错愕。寻她多日,不想她已寄身贾府。 因不想被她识出破绽,就缓缓道:“我找园中的宝二爷。因有事耽误了,来得晚。无人领,所以迷路了!” 妙玉就道:“原来你找他!我是带发修行之人,不宜带你过去。小丫头们也不识。”妙玉言辞冰冷,只不欲和他多言。 那柳湘莲于蟠香寺观察过她,知她性子孤介清冷,也不以为意。能再次见面,已是上天的恩赐了。 他家退亲当日,他心里愤懑,觉得驳了面子。打听她在姑苏蟠香寺带发修行,遂有意想见一番。看到底是何种人物。 不想于暗处见了一面,竟觉得此女虽高洁孤僻,但也甚合心意。因此倒越发不舍了。 “无妨。我知道这园子虽大,但好生问路,也一定能寻到。”听她声音,清冷婉转,柳湘莲不禁莞尔一笑,以至笑了出声。 见他竟然笑了出声,妙玉觉得惊恐,觉得此人好生轻狂。因此就道:“也罢。我且给你画个路图,你照着这路走。很快就能过去。” 说罢,转身返屋。以极快的速度花了一张简图。依旧出了来,对他道:“好了。你拿去吧!” “多谢。”知她就在此处,于宝玉乃近邻,不会再飘移他处,柳湘莲只觉自己的心,甚是安逸。 他外面虽冷,但自诩是个多情之人。之前,他曾有另番心思。不过他不是蠢人,知水溶的心意后,就自觉地后退了。所幸旁人也不知。 况他又有个好处,就是念旧。这世上的事自难两全,总不能见了更好的,就忘了从前的旧人。况旧人也有另般好处。 妙玉哪知他的心思,就将手里的草图,叫小丫头递了给他。 柳湘莲接过,且朝妙玉弯腰拜谢。不想这一起一伏之间,妙玉就看到他背上簇起的双剑剑鞘。这双剑,妙玉小时是识得的,因此见了心里大骇。 难道是他?不过见此形容,应该七不离八。思虑自己已在庵门之地,自是不能打扰了清静。况他也不知自己是谁,如此甚好。 因此就敛神静气道:“不送。”说毕就携了个小丫头,进了里间。 那厢柳湘莲在槛外,也就喟然一叹,看了看草图。按照指点方向,往怡红院走。 待到了怡红院内,果然宝玉和薛蟠已等了许久。坐下入席,袭人等过来斟完了酒,宝玉就问:“何事耽误许久?” 柳湘莲听了,便接了酒杯,大口喝了一口,叹道:“我是遇见故人了!” “故人是谁?莫非竟在这园子里?”薛蟠好了奇。 “我也不知。人不知我,所以我也不知人!”柳湘莲苦笑。 宝玉不懂了,想问他进了园子路过何处。只见薛蟠笑道:“宝玉,快命人上菜!过了今日,我和柳兄可要和你分别一阵子了!” 宝玉便和薛蟠柳湘莲二人在房中吃酒叙话,也不消细说。 这几日,太后心念黛玉,因此又将她召了进宫叙话。一时之间,在诸人看来,这大观园内的潇湘馆,着实风光无限。无人不羡慕黛玉的好运气。 紫鹃就笑道:“姑娘。如今我也是跟姑娘沾了福气了。走到到哪处,这底下的丫头婆子们,无人不奉承我的。” 黛玉就笑道:“你倒是说说,你都得了什么好处?” 紫鹃就道:“姑娘知我。我岂是那手短的人?她们纵有,我也不会收。我看春纤还行,只是雪雁那丫头,似乎颇爱占便宜。” 黛玉就叹:“她若真不好,你就代我说说她。我不袒护的!” 紫鹃就道:“我也不懂她了。许是一来二去地大了!做事越发鬼鬼祟祟的!” 黛玉就笑道:“你当人人都和你一样呢!若按你的标准,只怕这园子里的大半人入不了你的法眼!” 紫鹃听了,也就不说话了。给黛玉递了一条帕子,又道:“姑娘既得太后青睐,何不趁此向太后求个情去?” 黛玉便道:“怎么求?太后是太后,皇上是皇上。况王爷一直未回。我是两头难猜!”黛玉说完便站起来,看着廊外的簌簌落下的叶子,叹道:“这天气真的愈发冷了。深秋一过,果然就是初冬了!”心想,不知不觉,到了这里,又是快一年了。 南方天气尚如此,想到北方苦寒之地,更是难过。未得他书信,又不知近况如何。黛玉只能卧在潇湘馆内,对风遣怀。其他,自是无计。 “这有何难?与其在府里遭受明枪暗箭,不如早早地对太后剖明了心迹!老太太得了旨意,也是无可奈何的了!有太后这道护身符,姑娘竟然不用,真正是天知道!”紫鹃却不以为然。 “你这丫头。倒是比我有主张。枉我也小看了你了!”前世,黛玉只知紫鹃忠心勤谨,却不知她胸中也有另一层丘壑。因此倒轻轻笑了起来。 “姑娘你笑什么?我整日整夜为你着想,你反倒笑起我来?”紫鹃面上涨了红,更添了几分俊俏之感。 “我知道你的心。只是现在并非最佳时机。”水溶已然被皇帝遣着去了北方,可见他面临的情势也颇复杂。因此选择退一步,来保全自己。 这个当口,她提此事,无疑给水溶添乱,也是给自己惹麻烦。 这几日,黛玉进宫殷勤。皇帝也常去太后寿康宫走动,黛玉自是能见到皇上。 皇帝似乎于黛玉一见如故。既来了寿康宫,只是坐于一处,或看书,或养神,或微笑。耳边只是静听太后和黛玉叙话。后宫诸佳丽都引为罕事。 皇帝静坐半个或一个时辰,也就眉头舒展离去。内侍李公公就进言:“皇上既有心,为何不将这林家姑娘招了进宫来,陪伴皇上左右?” 皇帝听了,就看了看他,淡淡道:“你跟了朕也有二十年了。对于后宫,朕一向是雨露均沾。她年小,恐不能受这深宫规矩。朕还不想难为了她。”想起孝贤皇后,就是因后宫倾轧派系斗争而死。皇帝不想令黛玉步了她的后尘。 皇帝本以为孝贤后一死,自己对这天下的女子,就都一样看待的了。这些年,不断选秀封妃,不过为得是充实后宫、绵延子嗣。 不想于中年之际,却不期然见了林如海的女儿。这让皇帝沉寂多年的心,到底有所缓动。他坐了下来,叹道:“朕想自己到底老了!”于太后观察几日,那林黛玉见了自己,面容只透着沉静和敬畏,分明半点没有邀宠之心。 因为她无欲,反而愈发得见她的可爱。 皇帝想大概自己真的老了。论他的年龄,也足可做她的父亲。甚至,再往一点上去。 因调查和水溶私下来往的若干人等,皇帝也在无意间,知晓了他的一段逸情。自古才子佳人英雄美女,听那日水溶几席话,果然更是不差半分。 不过,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皇帝虽上了点年纪,可到底还是男人。也就有男人的私心。只不过他极具城府,并不让林黛玉看出半分。 “皇上正是鼎盛之年。宫里各处的妃子娘娘们,无人心里不爱惜皇上的!”李公公奉茶笑回。 “呵呵——你和年轻时一样,极会哄朕高兴!”皇帝听了,接过茶,喝了一口。又道:“只是那林黛玉似乎不同别人。且又是林大人的女儿。朕须好生斟酌才是!”皇帝也一叹。 老李公公就回:“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上何必如此拘谨?”因此又嘿嘿一笑。 皇帝就道:“朕夸你两下,你就越发不知好歹了?看来,也不过和从前一样。好了,退下吧!朕想静一静!”说着,挥了挥手,示意李公公下去。 “是!”李公公见皇上面上微有愠色,连忙磕了头,小心退了出去。 第99章 两头难猜 言情海 正文 第100章 宫花寂寞红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00章 宫花寂寞红 贾母见黛玉得太后喜欢,心里固也高兴。有时太后高兴了,便命黛玉去元妃处叙话,到底也是至亲表妹。 元妃失了孩子,情绪一直恹恹的。加之,小产失调,身躯反而较从前更为丰腴了。不过这到底不康健。元妃每日,除了吃药,就是睡觉。那带进宫的那把焦尾琴,早就闲置多日了,如今琴囊上覆盖的都是厚重的灰。 既见了黛玉,面上也不那么欣喜。 抱琴清韵进来奉了茶,元妃就倚在榻上,说道:“妹妹虽无半点封号,却也是太后跟前的红人了!” 黛玉听了这话,微有醋意,就回:“太后召我进宫,我岂敢不去?若凡事能遂了我的心,我倒巴不得天天躺在床上睡懒觉呢!” 元妃听了,就一笑:“进宫也没什么好。不过等着老死罢了!这宫里很多人,我看她们也不过和你似的一般大,可是在我看来,也就和死了没甚么区别!” 黛玉听了,心里一惊,便叹道:“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娘娘,想必应该能看出的心!” 她只想打消元妃心里的顾忌,因此用元稹诗抒发己意。元妃听了,就淡淡笑道:“我当然懂你。你的心,不在宫里,却在他处。” 黛玉听了这话,更是一跳。 元妃便幽幽看了她一眼,又道:“昔年宝丫头也是要被姨太太送了进宫的。本来事情已经成了,也花了不少的银子。你知道,此事为何没能如愿?”元妃说着,叫抱琴拿来一个靠枕,却是靠在枕上和她说话。 “我愚钝。还请娘娘明示!”对于宝钗落选之事,黛玉也颇不解。 元妃就缓缓道:“最后,是我拦了下来!咱们家一个我进宫就够了!毋须再添他人!” 黛玉听了,心里诧异。原来是这么回事。 元妃又道:“可是你不同。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竭尽所能来帮你!我老了!在宫里树敌也多,如今恐难抽身全退!我且告诉你,这后宫里的繁琐,不比战场!一个不留神,你就会灰飞烟灭!” 元妃说着这话时,目光自透着诉说不尽的苍凉。 黛玉心惊,便低头道:“娘娘知我,我并不愿在宫里呆着!” 元妃就淡淡笑道:“皇上喜欢你这样性子的人。我听说,从前的孝贤后,就是这般。你能入了皇帝的眼,是你的福分。很多人求都求不来的。我就是如此。”说完,却又降低了语气,对她道:“如果你能延续了孝贤后,代替了她,那自然好。我也就大仇得报了!”说着,又是将手紧紧握起。终因心里太过激动,到底还是咳咳有声。 黛玉见元妃面露苦痛之容,便道:“娘娘累了!莫如早点歇息吧!” “黛玉,不要走——”元妃止住了她,似乎露出哀求神色,说道:“你知道我一生最痛的是什么?就是我没了孩子!我要报仇!如今看来,只有你能帮与我!” 黛玉听了不忍,便道:“娘娘!你累了!”因又要找抱琴清韵。 “黛玉。你不能只为了你自己。我为了贾家,我牺牲了我的一生。可我仍旧无怨无悔。我能做到,你为何不能做到?”元妃说着,将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嗓子也一时哑了。 “娘娘!”黛玉跪下了。“娘娘何须逼我?娘娘若要报仇,也可以从旁着想。料想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老天会还给娘娘一个公平的!” “公平?这深宫最看不得的就是一个公平。看来,到底你还小。”元妃见她惊惧,心知不能逼迫了她。 “你回吧!今儿我的确累了!不过,和你说话,倒也畅快!你好好地回吧,等宫里平静些,我会告诉老太太,让你和宝玉订亲吧!”抱琴清韵进了来,见元妃神色大异,赶紧扶她躺下。 黛玉听元妃此言,心更是灰了。她想解释,可是元妃已在榻上朝她挥挥手,示意她退下。黛玉无法,只得朝她磕了头,离开此处。 回到贾府,因想起元妃之言,黛玉兀自心惊。自己虽只进宫数次,但窥一斑而见全豹。这深宫的诡谲,她已然能体会一二。想元妃呆在宫里,每日只如在刀尖上行走。这心里的苦,只怕言语不能道出一二。 若元妃不保,那么整个贾府也就更是岌岌可危。这府里的一干人,恐性命不保。又有一干人,恐流落四处,遭受颠沛流离之苦。 她重生一回,再进贾府不过是想肆意淋漓一次的。不想临了,竟然要担负起拯救贾府的命运,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贾母见她烦闷,便叫了史湘云过府来。和她仍旧住在一处。黛玉见了湘云,方露笑意。 话说薛姨妈因见薛蟠已走,无人在她身边叨扰了,竟觉得不习惯。因又思念他,反而更是吃不好睡不香。 况见严冬将至,待开了唇,宝钗将又要大一岁。想到此,不免心忧,因吃过了饭,带了个丫头,只往王夫人的荣禧堂走去。 王夫人坐在榻上,因叫贾环与她抄写佛经。贾环提了笔,自是一动不敢动。听玉钏说是姨太太来了,因对贾环道:“你将佛经拿回去抄!到晚间时分再拿来!” “是!太太!”贾环听了,给她行了礼,拿了经书,一路撒奔。因赶着回屋子里,只管将那经书往怀里揉。不想过了一个山坡,却看到贾兰拿着一把弓箭,正在山上左顾右看。 贾环好了奇,便叫住他:“干什么呢?” 贾环虽和贾兰年纪所差无多,但到底是叔侄。听了有人叫他,贾兰回了头,见是贾环,因上前行礼道:“原来是三叔啊!这一向可好?” 贾环听了这话,只觉怪异,便道:“你才多大的人啊!怎么这说话口气,竟像老爷房里的那几个老学究似的?不如跟着我,整天玩个痛快!” 贾兰却不以为然,反而一本正经道:“三叔认为这样可好?常言道‘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若日日贪玩,只怕将读书荒废了,恐母亲惊忧!” 贾环便道:“那你现在拿着箭,又是在做什么?” 贾兰就道:“这园子里鸟多,有时也会飞来白鹭。我拉弓引箭,自是为了狩猎。”说罢,又看着远处。 贾环就道:“罢罢罢!你这样,误射了人才好呢!也不知大嫂子怎么教的你?”说着,想了想,却又不想回房了。因知这几天贾赦在家,不如到他那边逛逛去。 第100章 宫花寂寞红 言情海 正文 第101章 物以类聚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01章 物以类聚 贾环虽不爱读书,但颇贾赦喜欢。虽然名为叔侄,却也有些物以类聚的意思。贾赦乃代善庶出,贾环亦是贾政庶出。 贾环在王夫人这里受了龌龊,常常喜去贾赦那里盘桓。邢夫人无儿无女,见了贾环,知他在那边不受待见,也有笼络之意。 贾赦本在新纳的妾侍嫣红房里,听了下人来报,说是三哥儿来了。心里喜欢,就道:“请他稍坐一坐,我马上过来。” 一时,贾赦过来了。贾环就站起给他行了礼,口道:“大伯父好!” 贾赦叫人奉承,叫他坐下,笑道“你也有日子没来了!我知你父亲将你拘束得紧!因此,也不来遣你!” 贾环就笑道:“伯父虽不来,但我那里常得伯父送来的东西。因此,心里很是感念伯父!” 贾赦听他如此说,便叹:“见了你,就使我想起我小时来!当日老太太待我也好,但寻思起来,到底难过!”因又叫人端糕点果子来。 贾环就回:“都是同出一父。可是这园子里的人,从来只将宝玉捧到了天上。我竟是那泥塘里的烂泥!这心里的苦,也只有在伯父您这里,说上一说!” 贾赦就笑:“如此很好!有些事,你要和你父亲说,尽管来告诉我,我会一一为你摆平!”贾环听了,马上起身道:“这满府的人,都是势利眼。我父亲那里我不能靠得着,况又有太太埋汰我。如今,有了大伯父这句话,我心里终放心多了!” 贾赦听了点头。因又叫人进来,赏了他一些东西。笑道:“尽管拿着吧,要是缺什么,只管问我拿。”说着,上前抚了抚贾环的头。 贾环领了谢了,心里得意,方出了贾赦这里,往园子里走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话说薛姨妈去了王夫人房中,姐妹两个低低地合计了一回。 “你是知道老太太的意思的。如今见林姑娘有脸,愈发不把宝丫头放在心上了!”王夫人一叹。 “我忧心的也是这个。况来,宝丫头一来二去的也大了!你看,那云丫头也有了人家了。宝丫头这样看着也真不像!” “我也试探过老太太几回。我说如今林丫头心气高了,自该找个高枝儿去。于府里也更有面子。可是老太太竟不为所动。我亦无可奈何。到底老太太还没死!”王夫人这几日一直在想着对策。 薛姨妈听了,想了一想,蹙眉道:“我看,老太太这里不能下手,咱们就从林丫头那里找法子!” “这是何意?” “我听宝丫头说,说宝玉和她提起过,说北静王爷对林丫头有些个意思!如果,林丫头嫁了北静王爷,那宝丫头可就后顾无忧了!” 王夫人听了,心里不禁一怔。随即就紧皱了眉,说道:“此事竟是真的?这丫头我到底还小看了她!不过,她行事这样放诞,想老太太还这样袒护,真正叫人心惊!”想想便伏抚了抚心口,又叹道:“宝玉也是个孽障!” 因心里不平,王夫人还是说道:“林丫头不能嫁给宝玉了,也不能嫁给北静王爷!想当日她母亲是如何待我的?我凭什么要给她这样一段好姻缘?横竖她两母女,这辈子都越了我去?”因想起旧事,心里只更不平。 说着,又低声对薛姨妈道:“前些阵子,我恍惚听你说过,那燕窝之事。如今竟是怎样了?” 薛姨妈也正要提起,就道:“也是怪了。明明还是那样的东西,怎么这林丫头吃了,也未见怎样不好呢?” 王夫人想了想道:“可见她底子好。也不必担心,且再等等。只是有一件,不许误了她的性命去。” 薛姨妈就笑道:“我明白姐姐的心。总之,就是不能让那林丫头越过宝丫头去。” “你知道就好,凡事小心!”王夫人没了倦意。只管叫玉钏进来,要吩咐她点什么。 只听薛姨妈又道:“老太太是个人精。这几日见了琴丫头,只叫我将她收做了干女儿!我也真懂不她了!” “我是知道的。之前,老太太为了遮掩,只管抬出琴丫头来。可你看好了,真当真了,她可会将宝琴许配给宝玉?真正是半分都没可能的!”说罢,王夫人也是一叹。 “许是老太太真心喜欢琴丫头。那丫头原也讨人喜欢。因将她抬出来,觉得不过意,所以叫你收了?”薛姨妈揣测。 王夫人听了头,叹道:“大致就是这样了!你且看那云丫头。因此老太太心里不过意,那次云丫头回去,老太太送了她多少东西?只差点就是嫁妆了!” 这厢,薛姨妈的丫头炒豆儿就在外头回:“太太,大爷的信到了!” 薛姨妈听了,悬着的心方放了下来,口中念道:“阿弥陀佛——” “既有信,你就回去吧!我这里也有点子事!”王夫人朝她点头。 话说薛姨妈携了炒豆儿回了去,那厢玉钏果然就又过来了。王夫人叫她拉下帘子,问她:“你可都打听清楚了?前几日,老爷常在那栊翠庵走动?” “是!妙玉那里,原就有太太身边的旧人。我问了她,她自不会骗我。”玉钏垂首。 王夫人听了,便深深叹了口气,说道:“你出去吧!叫周瑞家的进来!” “是!”玉钏复又去了外屋。 不多时,周瑞家的果忙忙地从园子里过来了。见了王夫人,笑道:“太太不知道。我从园子里送宫花回来,园子里好不热闹!老太太领了姑娘们,也不怕天气冷,只管在那赏梅呢!” 王夫人听了,就道:“老太太一向就是那么高兴!你过来,你这几天去那六合一趟。你去帮我打探打探,可有这事?”说着,将声音压低了半分。外间的玉钏是一点听不到。 周瑞家的听了,也吓了一跳,赶紧就道:“仅凭太太吩咐。” 周瑞家的走后,王夫人便将手支着头,似有打盹之意。府里都知,她和贾政素习不睦,不过是相敬如宾。其余,自是各过各的。贾珠一死,他们夫妻的情分,更是淡了。 王夫人见无望,心也就不大在他身上了。何况,人到了暮年,都得靠儿子去。不料,正当王夫人于失望之际,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到宝玉身上去。那厢,贾政却到底又给了她狠狠地一击! 都当她是傻子么?她十五岁从王家嫁了过来,从孙媳做起,兢兢业业,帮着料理家事,从不懈怠。不想,婆婆不待见,小姑子暗讽,妯娌倾轧。且丈夫竟然在外头另安了一房,如今女儿竟比宝玉还大!这口气,叫她怎么忍受得了?天塌了,宫里的女儿也指望不上,她唯有抓住宝玉这根稻草。算来,满府之中,唯有宝钗这个贴心人。谁要阻着她娶宝钗做儿媳妇,她就和谁抗到底! 第101章 物以类聚 言情海 正文 第102章 托信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02章 托信 天愈发冷了。大观园内,已经下了第一场雪。 那冯紫英从南疆风尘仆仆地回了来,在金陵小住了几日,却又马不停蹄地赶往边塞,待十余天返回金陵后,带来了水溶的一封信。 水溶去了北方,那戍边的将领却又被皇帝遣到别处。边界骚扰,却是水溶领兵打了一场胜仗。 水溶于大帐中见了冯紫英。在边塞数月,水溶已习惯这苦寒之地。 他请了冯紫英进账就着烤鹿兔肉,大口喝酒。 冯紫英数月不见水溶,见他于温润文雅之中,平添了几分英武豪迈之气。不禁赞道:“如今王爷只像一位将军了!” 水溶听了,只淡淡一笑,方道:“我在这里,神京可还安逸?” 冯紫英听了,喝了一口酒,吃了口鹿肉,也不打算瞒水溶,叹道:“不好。据卫若兰说,老太子的两个儿子,已然被皇帝圈禁起来了!据说是他们两个在禁所不堪受辱,写诗痛骂了皇帝。皇帝听闻大怒,遂将他们圈禁,逐出宗人府,终生不得见人。” 水溶听了,也叹:“我就知道皇帝心口不一。” 冯紫英就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如今老太子正四处逃离,也顾不上这些匿在神京的儿子们了。这也罢了。更有阿谀奉承的那些宗室子弟,为附和皇帝的意,将他们的名字一个改成了猪,一个改成了狗!真正叫人心寒!” 水溶听了,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这样一说,我只恨不得马不停蹄地赶往神京了!” 冯紫英就道:“王爷若私自回京,可就是抗旨不遵!王爷若有麻烦了,那些人可就更没了主意了!” 水溶就叹:“我当然还不能回去,尽管已心急如焚。”他想了想,对他道:“既然你先回,那么我有一事要嘱托你!” “何事?王爷尽管吩咐。”冯紫英又大口吃了鹿肉,赞道:“只比南疆的蛇肉要好吃许多!” 水溶就道:“那你就在这里吃着。我且进去写信。” 半响,水溶将信写好了,方对冯紫英道:“实不相瞒。这封信是我寄了给贾府的一位知己的。我在这里一晃数月,她在府里不得消息,定然担忧。因此,你只管将这书信交给那府里的宝玉就是。他知道了,会妥当安排。” 冯紫英见水溶神色郑重,便开玩笑道:“王爷如此郑重,莫非此信是交于那府里的哪位小姐?” 水溶听了,微一沉吟,便又问:“你既停留神京几日,可曾听闻那宫里有什么动静传来?” 冯紫英听了,不解其意,便问:“不知王爷指的是什么?” 水溶也不隐瞒,就道:“可曾有哪家选秀的小姐进了宫里,被封为才人赞善什么的!”他这话虽说得平静,可语气里已然带了焦灼。他在边塞,哪怕餐风露宿也不打紧,心里只唯担心这个。 冯紫英听了,愣了一愣,方有些懂他的意思,因笑道:“那倒也不曾。不过,恍惚也有那么几个!你知道,我哪里往这上面想去!” 水溶听了,心里又忐忑起来。因问:“若有,可有一个姓林的姑娘在里头?” 冯紫英听了,终于恍然大悟,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原来是这样!看来那柳湘莲果然没看错!皇上这些时日,都忙着排除异己,哪里能有时间再选秀纳妃?若想,也还么满三年。” 他这样一说,果然水溶心里坦荡了许多。因叹道:“她三年守孝期也未满。皇上纵想,也要等她过了这三年去。” “看来,这些天,王爷真是受了煎熬了!”冯紫英打趣。他将书信好生收起,对他道:“放心。我回了神京,就将书信交于宝玉。” 冯紫英不是个马虎之人,下了马,回了府邸,休息片刻,换了衣服,也未在家和妻子多作盘桓,就另坐了轿子,到贾府处找宝玉。 宝玉听闻冯紫英回金陵了,也自喜出望外。得了消息,马上就领了几个小厮,往仪门前迎接。冯紫英随宝玉进了园子,看了看四处,不禁叹道:“府上也太奢侈了!” 宝玉就道:“是奢华太过,但若空着不住人,又更是不好!况也是娘娘的意思!”一径说着,一径请了冯紫英到了怡红院内。 因天也冷。宝玉将冯紫英请到自己书房隔壁的暖房叙话。又命袭人温几杯热酒过来。 冯紫英坐下便道:“我是带了王爷的信,找你来的!”说着,示意宝玉将外面候着的几个丫鬟退下。 岂料,宝玉便摇头笑道:“无妨。”只是命她们将厚帘子拉下。 冯紫英就道:“想必你也知道,王爷的这封信是给谁的!因男女有别,王爷不想惊动了府上,所以只命我将此信交给你!你去送给令表妹吧!” 冯紫英便将信放于桌上。宝玉一见字迹,便道:“果然是王爷的信!放心,我自会去安排!” 那厢冯紫英就道:“我回了金陵。听说柳二弟和你令表兄,也一路往北经营去了?” “是!前几日,我表兄还写了信来,说是在路上都好。柳兄很是照顾他。”宝玉笑道。 冯紫英听了,却是担心起来:“柳二弟也是大意了。我想你那表兄,行事鲁莽,又管不住嘴巴。没得在路上给他添堵。” 宝玉听了,便笑:“纵然添堵,也只得由他去了。” 这里冯紫英便又说了会子话,喝了半盏茶,到底还是回去打探消息了。听闻近日甄家被抄了一回,只不知会否连累了一些相干之人。他心里沉重,这些话若对宝玉说出,恐也令他惊吓。倒不如不说的好。 这冯紫英说话高声大门,只叫在外头伺候的袭人,将他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因她不识字,前脚冯紫英刚走,后脚袭人就掀开帘子进了来,对宝玉笑道:“二爷。我也忘了。前几日我还嘱咐宝姑娘那里的莺儿,给我打几根络子的,时间一长,偏就忘了。我不去取,恐她多了心。因此不如现在就去的好!” “多大的事。何须回我。你自便吧!”宝玉将水溶的信,放了在书桌上。思虑着晚间时分,园子人少时,亲自送了给林妹妹去。 那袭人眼尖,已然将书信摆放的位置,看了个清清楚楚。 因又笑道:“虽然不是个事。但也要回了二爷才行。不然,又让底下的人说我拿大!” 宝玉就笑道:“说你拿大,自然也是有些影儿才说!好了,我要困会觉,你叫晴雯进来伺候!” 那袭人就道:“晴雯这几日身子不好,也难请得动她!依我说,莫如还是麝月好了!”宝玉还未答应,袭人口中却又唤了麝月进房。 宝玉就叹:“这还不叫拿大?我要使唤什么人,还得过了你的路?” 麝月就笑:“我原是个粗人。我知道二爷看不上我。这么着,我不如还是出去好了。二爷眼不净,心不烦。” 宝玉就又叹:“罢了!我想起了林姑娘的话了!我若好了,你们才能好呢!我何苦和你们较真去!”因叫麝月过来给他挠痒。 袭人见宝玉为得这个事,便半真半假对麝月道:“二爷的皮细。你且还是用别的挠吧。衣服掀开了,也冷,动作也快些。可不要像上次,碧痕打发二爷洗澡,三个时辰还没洗好。我进来一瞧,澡盆里哪有人,两人竟在床上叽叽咕咕地说话,竟是一床的水!过会子我就回来。” 麝月听了,脸就有些红,低低说道:“我岂是那碧痕!我自听姐姐的!” 袭人听了,心里方满了意,走在她身边低低耳语了一阵。遂出了院门,往蘅芜苑去了。 不想宝钗那里有宝琴叙话。宝钗听说袭人有事找她,微一沉吟,就对莺儿吩咐:“快让她进来,外头冷。她不比别人。” 宝琴就笑:“姐姐性子冷清。只是待袭人当真极好。” 宝钗听了,就笑道:“你若待我好,我自当待你好。” 宝琴听了,便问:“难道我待你不好么?” 宝钗听了,便故作一本正经地对她道:“琴儿,将你这件金翠辉煌的斗篷脱了下来给我,就算待我好了!” 宝琴一听,就笑:“若说别的,也没什么。可这一件,我真正是舍不得!老太太说,这是用野鸭子头上的毛作的,很是难得!” 宝钗听了,就冷哼一声道:“我知道你舍不得,这原是老太太送给你的!如今你成了姨妈的干女儿,真正是这府上的小姐了!” 宝琴听宝钗话里有异,也不和她生气,就道:“你的衣裳那么多。一天穿一回也穿不完。老太太是怜惜我,因此赏了我!” 宝钗听了,就叹:“真正是各人有缘法!我真正想不到你进了园子,会那样得老太太的喜欢!真正我也不服气,我竟是哪点儿不如你?” 宝琴就笑道:“姐姐行事稳妥,叫人说不出个不好。我想老太太喜欢你,却也不知该赏你什么!” 宝钗听她这话说的勉强,但也无心和她争执,因袭人已被莺儿领了来,立在了院子里了。 第102章 托信 言情海 正文 第103章 羁绊了手脚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03章 羁绊了手脚 宝琴就笑道:“既然姐姐有贵客驾临,那我就先走了!老太太还叫我过去吃茶呢!”袭人见了,忙又对着宝琴行了一礼。 “你去吧!没得在我这里羁绊了手脚。”宝钗说着,已经笑着迎了上来。 这厢宝琴携了小丫头离了蘅芜苑。那厢宝钗就携了袭人,将她请了进里间。又叫莺儿奉茶上点心。 二人在屋里叙话。果然宝钗听了,悄声问她:“你果没看错?” “那冯大爷就是那样说的。我一个字没有听错。”袭人点了点头。 宝钗听了,便沉思了一会,方叹息道:“到底是林姑娘有手段!我看园中的姐姐妹妹们,都不及她!如今她是太后的红人,老太太只恨不得将她捧到了天上去!就算她和王爷有什么,只怕老太太也要往死里去堵咱们的嘴!” 袭人听了,也是一叹。方道:“林姑娘如此形容,老太太还想她嫁了给二爷。哎,真正是叫人不敢想。”忽又道:“只不过,如今林姑娘搭上了王爷。姑娘你就眼睁睁地看着?要是她日后果然当了王妃,还能有咱们的活路?” 袭人不是蠢人,冷眼旁观了黛玉半年。更觉她和自己,不是一路人。她和宝二爷在一处,只是一心一意将二爷往邪路上引。 果然太太是火眼金睛。 宝钗听了,就拢了拢袖子,叫莺儿进来给她拿个汤婆子。宝钗就道:“姐姐也是聪明人。既然看见了信了,为何不悄悄地烧了去?多干净?” 袭人听了,面作尴尬之色道:“姑娘你这是知道的,我并不识得字。若是弄错了,反而不好。” 宝钗听了,便一笑,轻轻说道:“我知道。难为你告诉我。宝兄弟这会子还在屋里困觉吧?” 袭人就笑道:“这个时候,院子里清净。无人相扰。姑娘若要和二爷说话,自是最好不过了!” 袭人回了宝钗,仍往莺儿那里,跟着她学打络子。 这厢宝钗就披了莲青斗纹锦上添花洋线的鹤氅,换了鞋,一个丫头也不带,出了蘅芜苑。 这下了雪之后的园子,的确更为好看。宝钗踏着残雪,过了芦雪庵来,但见雪后的天气,更为晴朗。 待过了一丛枯塘,四顾一望,并无二色,全是远远的青松翠竹。蘅芜苑本就离怡红院远,宝钗也就不疾不缓地走着。走至前方山坡之下,顺着山脚转过去,鼻中却闻得一股寒香拂来,回头一看,原是栊翠庵中那数十株红梅,如胭脂一般,竞相开放! 宝钗只恨不得上前五采撷一枝。但挂念着书信的事情,还是缓缓继续前行。到了沁芳桥,只见几个丫鬟婆子正在桥上扫雪开径。过了沁芳亭,逶迤穿过藕香榭的轩榭,就到了怡红院的墙外了。 进了院门,果然里面寂静无声。 来至门前,只见麝月几个正在厦房内打牌。那麝月听得外间有响声,便站起看了一看,见是宝钗,便出来迎接道:“原来是宝姑娘!” “你们二爷呢?还在睡觉?”宝钗一笑。 “这天愈发冷了。太太也不欲让二爷起早贪黑地去抄佛经。这些天,二爷一直在房里睡觉。”麝月回道。 宝钗就道:“你且玩你的吧,我进去瞧瞧!” “姑娘进去吧!外头冷。看会子书,二爷也就醒了!”麝月笑道。 宝钗素知麝月是袭人调教的,因道:“好丫头,你去吧。我自己便宜。” 宝钗说着,便走到宝玉的房间,隔着帐子,果然见宝玉在里头睡觉。这些天,宝玉的身量又长高了一些。于外人看去,只如大人般无二。宝钗看着宝玉阖目安睡,当真是个英俊少年。心里一动,便在他床边坐下,细细看了他一回。 心里有事,遂悄声走到屏风后。进了宝玉书房,果然在他案头发现一封书信。那书信,宝玉将之放于显眼位置。宝钗思怔了一下,到底还是拿了藏于袖中了。 出了书房,宝钗又出了来。麝月见了,便道:“姑娘刚来,怎么又要走了?” 宝钗就笑道:“天冷。我也只过来看一看。既然他睡着,不如我还是去别处走动好了!”说着,又拉住了麝月的手,说道:“你好好地待二爷,日后定然有你的好!” 这厢宝钗就回去了,着小路,转稻香村,那李纨穿了羽毛缎斗篷的披风,欲往探春去借秤,可巧遇见了宝钗。 李纨就在那遥遥问道:“宝姑娘,刚从哪里过来?” 宝钗就笑道:“逛了好几个地方。天冷,没意思,不如早点回去吃了睡觉!” 李纨就道:“明天我再来找你!”说着,也急匆匆地走了。 宝钗知李纨找她,是为了存银子之事。宝钗知道,李纨虽是个寡妇,但这几年下来,手里颇有几个钱。李纨担心这钱会被熙凤拿借口借了去,闻听薛家有什么亲戚家里开了钱庄,因此就找了她,说要将自己存的钱,都存放在她亲戚家的钱庄去。 这厢宝钗如了意,回到蘅芜苑内,袭人还未走。正和莺儿心不在焉地说着家常。 宝钗进了来,脱下大氅。袭人边打络子,边笑问:“姑娘回来了?” 宝钗就笑道:“你还未走?过会子,宝兄弟可要醒来了!” 袭人见她神色轻松,便有意问到底,笑道:“宝姑娘想必见到了什么好玩的吧!” “见到了。见到一只白鹤。刚正从蘅芜苑飞过去。”宝钗悠悠一笑,神色甚是笃定。 袭人完全放心了,便笑道:“过几日我再过来。我且再去瞧瞧太太。太太说,等过了严冬,到了大年初十,娘娘兴许还会省亲一次呢!” 宝钗听了,便敲打她道:“太太竟和你说这些话?可见你多如太太的意!” 袭人听了,脸有些红,站了起来,笑道:“姑娘笑话了。我左不过还是为的姑娘。” 袭人拿了络子要走,宝钗便叫莺儿送给她一些钱。袭人不收。宝钗就叫莺儿退下,对了袭人嘱咐道:“这园子里的丫头婆子们,没得到好处,谁去传这些闲话啊!可若有了钱,就不一样了!” 袭人方收下了。拿了钱和络子,回怡红院不提。 第103章 羁绊了手脚 言情海 正文 第104章 蒸螃蟹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04章 蒸螃蟹 宝玉一觉醒来,方记起要去黛玉出送信一事。 起床穿衣,到了书房案几上一瞧,却发现不见了书信,心里暗自奇怪。又找了半日,还是一无所获。 他这书房,除了请的客人,也就几个近身的大丫鬟得以进去。宝玉蹙了蹙眉,叫了袭人几个过来,说道:“我案上的一封信呢?” 袭人就笑:“二爷东西,我们从来不动的。只因我们不识字,理乱了,没得耽误了二爷!” 宝玉想了想,就道:“定然是你们剪鞋样子,只当这东西没用,就拿过去剪了!如真如此,当真是可恨、可恨!”说着,更是连连跺脚。 麝月就道:“好端端的,怎会不见了呢?二爷可别是记错了?就像上一回,二爷明明说玉是放在枕头下的,可还不是二奶奶在园子里寻到的?” 宝玉就道:“这般重要的东西,我怎会记错?” 袭人听了,就讥讽道:“究竟是这个信重要,还是二爷的玉重要?” 宝玉想都不想,马上就道:“自然是信重要。我多早晚喜欢戴这劳什子?要不是太太念着,我早将它扔了在水沟里了!” 袭人听了他这话,当真又惊又怕。反正信已被宝姑娘拿走,她是什么都不想管的了。 “麝月,你们几个出去吧。横竖与咱们无干。”说着,便拉住麝月的手,将秋纹碧痕接过推攘出去。 宝玉见了,气得大叫:“若发现你们误了我的事,一个一个地给我赶出去!” 丢了信,宝玉的心里十分懊恼。要是两手空空地告诉黛玉,说王爷有信来的,只是将他给弄丢了。只怕黛玉除了惆怅之余,还带了点疑心。想她本就是个多心的人,何苦招惹她去?因此,宝玉闷闷地只在屋里转圈子。 晌午一过,天色就愈发黑暗下来。宝钗在屋里架了炭盆。一个人悠悠地在房内烤火看书。莺儿进了来,问她晚上吃什么?宝钗就道:“你去弄几只螃蟹。别人都道秋天的螃蟹好吃,我偏要吃躲在洞里过冬的螃蟹。” 莺儿听了,就笑:“姑娘今日怎么了?怎么竟想起吃螃蟹来?”但还是预备去准备。 “且等等。我还要再喝上一点酒。若太太问起,你就说我今日不陪她吃饭了,只在自己房里吃。” 莺儿见了,就道:“如今姑娘也和那林姑娘一样了。我听雪雁说,那林姑娘一入冬,就如耗子一般,只躲在房里不出来的!整天在房里自言自语,也不知干的什么?” 宝钗就道:“过阵子,你再去给她送点钱。好了,你出去吧。我可等着你的螃蟹和酒!” 莺儿就道:“酒自是现成的。只是那螃蟹需好生一热。螃蟹蒸不熟,吃了轻则拉肚子,重则也会中毒呢!” “嗯。那我就静静等你。”宝钗听了,头也不抬,还只管看书。 那厢莺儿出了去,宝钗方从袖中取出书信,起开细细看了几回。心想:这个王爷,倒是待那颦儿一心一意的。这颦儿也真不知哪辈子烧来的高香!因又感叹一回,又嫉恨一回,又伤心一回。 想自己雪肤花貌,模样并不逊色于她。可怜宝玉只待她浅浅淡淡,除了客气,就是生分。她不想拂了母亲的心,纵然宝玉无意,她也要风光嫁入贾府。与她看来,婚姻中最要不得的,就是男女私情。 不过想黛玉能有这般奇遇,还是又叫宝钗艳羡不已。 炭盆里的火,燃烧得正旺。宝钗将书信一并放入炭盆里。那火见了纸片,伸出火舌一口吞了进去,炭盆里的,只有新烧的纸灰。 她看着脚下的灰,喃喃自语:“好了。过几日,待园子里再传出风声来,我想她到底撑不过!虽不知她心底怎么想,但见北静王这封信,就知他二人缱绻难禁了!” 这常言说的好,烟花易散,情深不寿。但愿那颦儿从此以后,只在心里念想吧! 半响,莺儿果然托了个盘子,进了来。看着黄澄澄的螃蟹,宝钗笑道:“莺儿,今儿我心情好。来,陪我喝一杯!” 这几日园子里,呼啸的都是风声。 紫鹃在廊下喂着鹦鹉,叹道:“当初姑娘住在这里,我就觉得哪里不好?不想到了这冷天,耳朵里填的都是呼呼的风!” 黛玉听了,便笑:“你听了声音,便以为是风。我听了,却以为是别的东西!” 紫鹃便洗了手,过了来,笑道:“难不成,这是歌声,或者是曲子?”说着,从房里取了一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给黛玉披了,说道:“这样冷的天,姑娘怎么又出来了?” 黛玉就道:“万籁俱寂,唯有风声作响,听着也很好。”只怕有朝一日,这园子里死水一潭,想听风声也不能够了! 雪雁熬好了燕窝,端了过来。对黛玉笑道:“姑娘,该吃燕窝粥了!” 紫鹃便接了盘子过来,对她道:“我且问你。早上我去你房里,咱们见你床边放了好些钱?告诉我,你那从哪里弄来这许多的钱?” 雪雁听了,心里吃惊。不想在黛玉面前露了破绽,就笑道:“这都是我跟了姑娘这几年,一个铜板,一个铜板,慢慢攒出来的!” 紫鹃听了,犹自不信。黛玉在前头听了,就叹道:“且信她一回吧。或许是我多年的赏钱,我知道这丫头好钱,因此常给她赏钱!” 雪雁听了,却面露忿忿之色。只是听了黛玉这样说,赶紧就低头道:“紫鹃姐姐,这些钱,的确是我历年积攒下的。” 紫鹃就道:“那你要收好了。放在床头,有日不见了,可问谁去?姑娘这里原也人多!” 雪雁听了,又垂着头下去了。 黛玉吃了燕窝,却又兴致盎然起来。她吩咐紫鹃:“我要去下栊翠庵。你不必跟着。” “姑娘还是等天晴了再去?”紫鹃笑道。 “兴意已起。已然就急不可待了!”紫鹃听了一笑,从屋里取来雪帽,并一双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想了想,又拿来一条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如意绦,好罩了在雪帽上。 那黛玉穿戴好了,便果真往栊翠庵而去。 第104章 蒸螃蟹 言情海 正文 第105章 斋饭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05章 斋饭 刚走至半路,却见李纨处的小丫头,见了黛玉,就笑回:“我们奶奶说了,雪后天晴,要商量着请各位姑娘过去作诗呢!”一语未了,只见那史湘云在后头笑道:“林姐姐,这忙忙地是要到哪里去?” 黛玉听闻身后说话竟是湘云,自是惊喜。前几日,湘云的婶子过寿,她回家去了。不想,这大冷天的,她到底又进了园子了。 待一回头,果然看见那史湘云穿着一件奇形怪状的大氅,便笑道:“你穿的是什么东西?竟像从哪里窜出来的老鼠?” 湘云到了她跟前,神气活现地说道:“我这穿的可是貂鼠脑袋面子大毛黑灰鼠里子的大褂子。可是难得的。” 黛玉就笑道:“我看也真难得。” 湘云听了,也不生气,将大貂鼠的风领卸了下来,说道:“走了一点路,也觉得怪热的。” 黛玉就道:“你这样一脱,不像老鼠,竟有些像孙行者了!” 湘云反而得意道:“林姐姐,你再瞧瞧我里头的!”说着,湘云解开大氅,给她瞧了里头的穿戴。 黛玉便细细打量了她一下,只见她上身穿一件半新的秋香色盘金绣花的银鼠短袄,里面再一件水红装缎的狐坎褶子,腰里紧紧束着一条蝴蝶结子的长穗五色宫绦,脚下是一双羊皮小薛,越显得英姿勃发。 黛玉就叹:“云丫头,几日未见,你真的长成大姑娘了!” 史湘云就笑道:“刚我过来,老太太见了我,也这么说。”想想又笑道:“老太太说我这身打扮,竟有些似她年轻的时候呢!” 那厢李纨的小丫头,还在一边等着黛玉回话。 黛玉便对她道:“我知道了。你且先回去吧。过会子我们就过来。” 李纨的小丫头走后,湘云就道:“不去大嫂子那里作诗,你先要往哪里去?” 黛玉就道:“我想去栊翠庵走走。你不知,那妙玉说话,颇有些禅意。我看她大概是六根清净的。” 岂料,湘云却不以为然:“云空未必空。她既进了这园子,恐怕又要勾起红尘俗事了!” 黛玉恼了,笑道:“你还未见过她,可不许编排她!” 湘云就笑:“我哪里是编排?虽我还未曾见过她,可在老太太屋里时,老太太和我说了。不过也是生了病,没办法才带发修行的,又不是自愿!” 黛玉料想湘云尚不知妙玉身世,微一沉吟,就道:“年纪轻轻的,就出家当了尼姑。如若这样,我宁愿她以后还了俗!” 湘云就一笑:“我难道不是这话?” 黛玉也不说话了,拉着湘云的手,一同往那栊翠庵而去。 妙玉正在房里念经,颇有些心不在焉。念了半日,听外头小丫头来回,说是那林姑娘又携了一个粉妆玉琢的姑娘过来了。 妙玉素来不喜热闹,只爱清静。但因为林姑娘的缘故,到底为她破了例。 因对小丫头道:“好。我就来。” 说罢到了外房,果见黛玉携了一个娇俏的姑娘,齐齐地坐在绣墩上。便笑道:“林姑娘来了,这位是——” 史湘云热络,便主动问道:“你就是妙玉吧!”妙玉虽是法号,但这个名字,在大观园传来传去的,现只将这名当作妙玉的本名了。 妙玉也不生气,笑道:“正是!你是——” 黛玉便站起,介绍了一番。妙玉就道:“原来俱是故人。” 史湘云打量这里,只觉各处皆是说不出的清洁,连并这砖地上也是一尘不染的。果然老太太说的不假。 妙玉命人上茶款待。就在这时,槛外忽然进来了一人。幽幽笑道:“姐姐这里好热闹!” 黛玉见了来人,知道她是大太太那里的岫烟姑娘。湘云也见过她几面。黛玉皱了皱眉,只是对刑岫烟对妙玉的称呼,感到奇怪。 妙玉好似猜出了什么,便解释道:“她和我有半师之情。但只比我略小一二岁,因此我只叫让她叫我姐姐。” 邢岫烟见黛湘二人也在此处,因素来心生羡慕,对她二人颇有好感。 黛玉就道:“邢姐姐,听说你的亲事,已经被大太太订下了?” 那邢岫烟听了,脸就一红,方叹道:“我进了这园子,你们也看出来了。我知道府内有一干人都是势利眼。但我也只当看不见。这门亲事,我也不是贪图他薛家的富贵。只不过是因为一个人。” 黛玉闻听,便细细问她:“是何人得姐姐青睐?” 那刑岫烟就叹道:“我先取中的人,自是那宝姑娘了。自打我进了园子,那宝姑娘暗中也不知接济了我多少回。她做了好事,还不许我告诉别人。可我知恩图报,当然告诉了大姑妈去!” 黛玉听了,便和湘云对视了一眼。宝钗这样对她说,分明就是让她四处宣扬出去。 黛玉便叹:果然宝钗是个会做人的。前世她就看得清楚,她出身商贾之家,惯会用蝇头小利拉拢别人。 岫烟却不知,她进了府里,每月多加的月钱一两,还是她着了银子暗中交于熙凤,并嘱咐且不可告诉别人,免得令她多心。 那厢湘云却忍不住,对刑岫烟道:“宝姐姐的好,你以后才会知道。” 见史湘云言语深长,倒由不得刑岫烟不问:“宝姐姐自然好。只是这话竟是何意?” 史湘云就一笑,玩笑道:“我劝你啊,这以后成亲了,还是远着她些才好!” 黛玉见史湘云越说越不像话了,忍不住道:“云儿,可以了!” 史湘云替听,方住了嘴。 那厢妙玉便淡淡道:“既你们来了,天起又冷,你们且在我这里吃顿清静的斋饭吧!” 湘云来了劲,方丢了他意,笑道:“不知你这里有什么好吃的?” 妙玉就道:“既是斋房,自然就无荤。做不过是是隔年存的雨水熬得香茶。那庵外后山里新摘的竹笋和菌菇木耳,还有庵前冒出来的一点野菜。你们觉得怎样?” 黛玉听了,点头赞叹,说道:“果然已是极好!” 第105章 斋饭 言情海 正文 第106章 竹林七贤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06章 竹林七贤 令黛玉想不到的是,妙玉竟然亲自下厨,巧手作羹。 见她一双纤纤素手,端来白饭和素菜。黛玉暗想:若一日,大厦将倾。她竭尽全力,也要保她安宁。 史湘云肚里蛔虫大动,见饭菜已备齐,便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青笋,吃了一口,细细品尝一回,猛然赞道:“好吃,好吃!依我看,竟比山珍海味还来得!” 那厢,刑岫烟就淡淡笑道:“云姑娘要是一日三餐,皆吃的是笋子蘑菇,只怕又要饿瓢大动了!” 湘云就一笑,对她道:“反正我现在高兴,不管是粗茶淡饭,还是山珍,我反正吃的是个兴致!” 黛玉便赞道:“这个云儿,有时也颇类我!” 湘云便得意一笑,说道:“我若是嵇康,你就是那阮籍!” 刑岫烟听了史湘云这话,都顾不上吃饭了,便问她:“云姑娘,莫非有一日,你也要学那嵇康卖酒不成?” 妙玉就笑,静静地陪着她们吃饭,想想还是忍不住道:“你们是高人,都是那隐居避世的竹林七贤!我们你们这园子,也颇住着几个贤人!” 湘云本欲问妙玉其他四人皆都是谁。忽又想起这竹林七贤之中,也有变节重归仕途的,也有卖友求荣的,所以一时竟不说话了,只是闷闷闭了口。 “云丫头,你叽叽咕咕的,怎么不说了?你这来了,我这日子不知又要怎样兴致盎然起来!”黛玉喝了口笋干汤,幽幽地感慨起来。 因不知水溶具体情形几何,黛玉固然整日期盼,心思一日九曲自不必说。加之被宣召进宫也是情非所愿,虽外表从容,但到底忐忑不安。在园子内,她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可另有一干人,还真当她是心比天高了。 心里的苦恼,她同谁说去?可巧来了一个史湘云,二人志趣相投,她也颇知自己的心意。于深夜难眠,忧伤难禁时,有她同在榻上,互慰互励,当真是再好不过了! “你高抬我,我我的荣幸。我当然更乐得投你所愿。”那史湘云却又一本正经的了。 黛玉听了,便苦笑起来。她却不知:此番湘云也不过是故作欢笑,在家里一人呆着更是沉闷。唯有进了这园子,她的心情,才真正活泛开朗起来。 所以,只要贾母宝玉或待遇请,她有请必来。 因叔叔和婶子已经做了主,已将她订了给那威武将军的儿子卫若兰,因在闺阁之中,不知此人究竟怎样。那日问了宝玉,宝玉是一味地夸赞。这反而更令她生了疑。 她想:自己父母俱亡,婶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于终身大事上,也不能够丝毫做主。她的心思,除了黛玉,也自无一人知晓。 她素来也无什么大志气,只想一生和一个志趣相投之人,安安静静地过一辈子,哪怕学了那颜回,在陋巷,一箪食,一瓢饮,只要快乐就好。 若论志趣相投,这府里的宝玉算一个,她和他是真正的青梅竹马。只是宝玉混沌,懵懂不知。他们玩得甚好,若是大着胆子戳破,只怕宝玉起了嫌隙,和自己生分了不说。那厢袭人也越发不待见了。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近日读李后主虞美人之词,倒惹得她愈发也跟着伤春悲秋了。她素来不是这样的个性,并不想几句浓情艳词,弄德移了性情。因此阖了那本集子,只管和丫鬟们踢毽子玩。 四人用过了饭。妙玉方命丫鬟们上来收拾饭桌,自己则同了她们三人往别室处小作叙话。 方才在席间,妙玉见黛玉频频吃了些笋干,又见她眼睛隐有晦暗。心里一动,便问她道:“林姑娘,你是不是写字太过了?伤了眼睛?” 黛玉就笑道:“每日里也并不曾多写。倒是一日大半时间都在困觉。我知别人只当我懒,这话说出来也好笑,我是真的只想睡觉,也不知怎么回事。” 妙玉听了,就笑道:“我这里无他,出了茶叶,就是山后新摘的竹林。竹林里自是数不清的竹笋。我看本朝纲目说,竹笋有明目清肠之功效,你若喜欢吃,你叫个丫头来,我都送了给你。” 刑岫烟听了,就笑道:“姐姐,你怎么忘了?林姑娘住的是潇湘馆。那馆内可不栽种的遍地的竹子!若想吃,随时叫她那里的婆子摘了几个去,也就得了!她那里的主子,难道和你这里的,不是一样?” 黛玉听了,就笑道:“我这些斑竹子,若论吃,是吃不得的!当初采买了这些来,只是作观赏之景!那新刨的竹笋,我也去看过,是不能吃的!” 妙玉就笑道:“岫烟,你不懂。我这里的竹子,听府内的老爷说,是从别处挪移过来的,不同于潇湘馆。老爷说,这栊翠庵里的竹子,叫方竹。这雪后新起的笋子,滋味是最好的!” 刑岫烟听了,便点头感叹了叹。 黛玉知妙玉的为人,你若是回绝,她定然会多心。因此就笑道:“那自是再好不过了!从前我在扬州,就喜用笋干吃粥。你且给了我,回头我叫紫鹃几个拿筐子来抬,任何?” 史湘云想象着紫鹃雪雁几个拿大筐子抬竹笋的形容,不禁一笑。 “好。我先叫几个婆子们先预备着。”妙玉朝她又一笑。 四人喝了茶,又坐在一起叙话。 黛玉因问妙玉岫烟:“园子里大奶奶处,在和迎春几个,商量着起诗社作诗呢,你去不去?” 刑岫烟本想不去,但料想那日宝钗也定然在那,因淡淡说道:“我也只算是勉强能作诗。去就去一回吧!” 妙玉听了,喝了口茶,方道:“我就不去了。我到底是修行之人。园子里的热闹,与我是无干系的!” 黛玉听了,也不勉强,知她用过饭后,还要打坐念经。也自不能相扰。 因此,黛玉湘云向妙玉道了别,妙玉也不苦留,和岫烟在后目送她们走了一段路,方又一起庵,将门紧闭。这二人也不知说的什么。 第106章 竹林七贤 言情海 正文 第107章 雪雁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07章 雪雁 黛玉和湘云果然先回了潇湘馆。紫鹃见黛玉未回,心中不放心,见黛玉携了湘云远远地过来了,便上前先给史湘云行了礼,笑道:“史大姑娘来了?我这就预备床榻去。” 湘云就笑道:“紫鹃,多谢你费心。只是我还爱和你林姑娘挤在一处。你只需给我一个枕头就行了!” 紫鹃听了,就一笑,说道:“姑娘还是用上回那个玛瑙玉枕?” 史湘云听了,就满意一笑,说对林黛玉道:“林姐姐,果然你没白疼了她,她果然很懂我!” 紫鹃就在旁笑道:“天冷了,我琢磨着还是在上面套几个软软的枕垫,免得姑娘你脖子疼!” 湘云听了,却罢手笑道:“不用。一概不用。那玛瑙玉枕本就生温。你这样是多此一举。” 紫鹃听了,只随她去。 黛玉就奇道:“那枕头原是老太太赏了给我的。我怎么不知这里头的道道?” 湘云就道:“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那玛瑙枕头原是我史家之物,老太太年轻时陪嫁一并带了来的。怕是老太太也忘了这枕头的功效了。”说罢不禁一叹。 “老太太原也年纪大了。我看她每日里的琐事,只怕比皇帝还多。”黛玉也是一叹。 湘云就笑道:“老太太也不过是运筹帷幄,具体跑腿的事,还不是凤姐姐?不过,这已然就许多的事。可猜老太太年轻时是何等厉害?” 二人正说着花,就雪雁又走了过来,问道:“姑娘,紫鹃姐姐说,可以预备午饭了!问姑娘和云姑娘要吃些什么?” 黛玉就道:“我们吃过了。不用她劳心。你们也自己吃去吧!”想想,就对雪雁笑道:“吃过了饭,你们今日要幸苦一回了!” 雪雁立在一处,因问:“不知姑娘指的何事?” 史湘云听了,卸下外衣,抢先说道:“今儿我和你们姑娘去了栊翠庵。栊翠庵的妙玉师父送了你们姑娘几大筐子的新鲜竹笋,你且叫几个人去背了过来!新鲜的,或炒了吃,或炖了汤喝。这没吃完的,可以剥了晒干了,放在前廊下,切成条,又或者剁成丁子,做成酱菜或包了饽饽吃。真正也是极好的!” 黛玉听了,便掩了口。恰巧紫鹃春纤等也过来了,黛玉忍不住了,遂笑:“你们听听。她一个千金小姐,亏也说得出这番话来?倒想她以后要过这日子似的!” 那史湘云听了却板着脸故作正经道:“怎么,我原说的不对么?” 紫鹃等听了,便道:“的确下了雪后的笋子好吃。”因转过头,对了雪雁春纤等几个道:“既然姑娘爱吃,况又是妙玉师父的美意,我们几个吃了饭,这就过去背了来。” 说完,就叫了她们跟着自己去廊后的厦房内,找几个预备的筐子。 春纤就皱了眉道:“紫鹃姐姐,方才我崴了脚,这会子正疼呢!恐怕不能走远路。” 紫鹃就叹:“既然腿脚不好,也不必劳碌了。崴了脚,也是伤了筋。还是不宜走动。躺一躺,过几天也就好了!” 春纤听了,就道:“谢谢姐姐。我虽然脚有些疼。但手里终究不妨碍。姐姐要是有什么绣花缝衣的活计,尽管给了我吧!” 那厢雪雁不满,听了便道:“我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腿脚也没什么事!怎么姑娘一叫你去做点重活,你就阻三阻四的!” 紫鹃就道:“好了。若你身子也不好,自然你也可躺着。都是一样的!” 春纤回了房。雪雁只得和紫鹃几个,出了厦房,到了廊下。 雪雁就道:“我看那守门的几个婆子不是无事,为何不叫她们背去?” 紫鹃就叹:“你也是越发娇惯了!那几个婆子都已年老,守夜走路的还行。这么远的路,仔细她们摔着了。别人又要说咱们姑娘不怜老惜弱的了!咱们年轻,又是姑娘的贴身人,当然是我们几个去妥当!况这天气,出去走走,晒晒太阳,也是好的!” 雪雁听紫鹃这话句句在理,只得闷头不作声了。雪雁自打跟着黛玉从扬州过了来,进了这贾府,这心里就不服。她在扬州,本就是黛玉的贴身丫鬟。可哪里知道,一进贾府,贾母就拨了一个比她年长几岁的紫鹃伺姑娘。这紫鹃言语随和,嘴里手里都来得,到了姑娘的身边,只是和姑娘形影不离。姑娘也越发忘了旧情,自是把自己撇在一边了。 紫鹃年纪最大,搬进园子里,自然就是姑娘身边的首席大丫鬟。不但月钱比自己多,若有什么赏了,也都是她去拿。纵然她拿回来,也和她们分,但谁知道究竟自己有没有私藏呢? 雪雁因此越想越难过。总觉得姑娘薄待了自己。自己跟了姑娘一场,临了到了金陵,却被人越了头去。雪雁年轻气盛,这口气她自然咽不下。幸亏宝姑娘待她好,明里暗里地常叫她过去吃些点心,也赏她钱。雪雁想:虽然姑娘也常赏她,但究竟她是主子。主子赏赐奴才,也是天经地义的。 只是难为了宝姑娘,与她非亲非故的,还这样热枕待她。有一回,她对宝姑娘提起,不如干脆回了老太太,让她离了潇湘馆,去了蘅芜苑,跟着她算了。 岂料宝姑娘偏又说:留在潇湘馆那里,反而与她便宜,因此不用去回。只管有没有事的过来,闲聊一回就好。弄得雪雁也无可奈何。但这心,终究是不向着这里的了。 这厢黛玉和湘云两个就在房内讨论如何起头作诗。 黛玉忽然忆起前世,那一日大雪之后,融雪未化,天气乍晴。自己和园子里的一干姐妹,于琉璃世界白雪红梅之中,于芦雪庵踊跃作诗。你笑我赶,你追我思,好不热闹纷繁。 见黛玉一句话不说,只管默默出神,湘云便问:“林姐姐,你又怎么了?” 黛玉回过神来,笑道:“我不怎么。我只觉得,作诗都要先会起头。这头起得好,诗便也做得好。” 二人正说着话,却听帘外有脚步声传来。二人不禁对视一眼。 第107章 雪雁 言情海 正文 第108章 尽吾志而不至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08章 尽吾志而不至 湘云便止住话,对黛玉罢罢手,悄悄说道:“你不许说话,我且吓唬吓唬他!” 黛玉点头一笑。果然帘栊响起,进来的人是宝玉。 宝玉将锦帕藏在怀里,笑着进了来。见史湘云也在,便道:“幸而我没去老太太那,我猜着你就该在这里。”说着,坐了在一旁。 黛玉便道:“宝哥哥,看来我的话,你并未听进心里去。” 宝玉有心事,因问:“什么话?” 黛玉就叹道:“你进了来,也该叫外头的丫头们通报一声。我和云丫头也大了。总归有什么不便的事,若是被别人传出去,可不令人烦恼?” 宝玉听了,也一怔。方道:“方我进了来。你门外一个人也没有。丫头们也不在,叫我找谁去?因此就忙忙地进来了。下回我准不这样!” 黛玉听了,就道:“固然也是因这天冷。这底下的婆子们也偷懒。罢了,我说这些也没意思!” 湘云就道:“林姐姐,正因为你如今被太后看重。这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这些婆子们知自己懒散,姑娘你不说,这别人自然也不敢说她们。因此越发不知肆意起来了!” 黛玉就叹:“等明日,我定然要去规劝她们。虽然她们上了年纪,但这些话,还是要说一说的。只是也别令她们多辛苦就是了!” 湘云就道:“这是自然。” 近日贾政不在,宝玉方又有了空。一个人在园子里自由自在,方觉惬意。因心里有事要办,便对湘云笑道:“云妹妹,你且去林姑娘其他地方坐一坐,我有林姑娘有要事要说!” 湘云一听宝玉这话,顿觉好没意思起来。因道:“宝哥哥,是什么金贵的话,我听不得么?” 黛玉听宝玉如此,心里激动,猜测大概是因水溶之事而来,因此越发跌宕起来。 见宝玉如此说,便对湘云道:“云丫头,我想宝玉这样说,定然是有重要之事!以他的脾气,又哪里会和你生分?” 岂知,史湘云听了,便冷冷一笑,说道:“我知道了。你们自然在说什么木石之盟。老太太的心巴巴儿地都在这上面呢!罢了,你们且说梯己话去吧,我看我还是回家去吧!” 黛玉一听,不禁叹息一声。心知史湘云是生气了。因此就对宝玉道:“也罢。无论是什么要紧的事,且都当着她的面说了吧!你知道,我重活一回不易,并不想身边没可可靠的知己人!” 黛玉这话说完了,方知自己失言了。 此话一出,只见史湘云也不生气了,她和宝玉两个,各自睁着一双铜铃大的眼,瞪着看她,异口同声地说道:“莫非你死过一回?” 黛玉听了,忙掩饰笑道:“你们哪个不是重活一回的?就偏是我?佛不是说人有三生三世轮回的?我此番已投胎了第二次。” 宝玉听了,方知她是为打趣,信口胡说而已。因安慰一旁的史湘云道:“好了。不用生气了。我也不瞒着你。只是我嘱咐你一句,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能大嘴巴说了出去。若说出去,我唯你是问。” 湘云一听,果然纳罕了。方知事情重要。 因问宝玉:“究竟你所来,是为何事?” 宝玉就从怀中取出一方锦帕,递给黛玉,低低说道:“这便是王爷托我送给你的帕子!” 黛玉听了,便接过帕子,细细地看了那帕子上的字,兀自思索。 湘云在旁一听,心思也转了几回,听宝玉口中说王爷,想了几想,方问黛玉:“林姐姐,宝哥哥,你们说的王爷,究竟是哪个王爷?” 她转头看着黛玉,见她蹙眉凝神,渺目如远山秋水,自是说不尽的无限情意。 湘云忽然悟了。那夜黛玉半吐半露的,一夜缱绻难寝,大概就是为了这王爷了。 既然她这么问,黛玉亦不打算瞒着她了。因对她道:“是那北静王水溶!” 湘云一听,便失声道:“果然是他,看来我猜对了!” 黛玉奇异,因问:“你怎知是他?”她自诩心思缜密,料湘云也并不知道。况此事,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湘云就笑道:“我虽没见过他,但据闻是神京里少有的贤王。我只是一日在宝哥哥处听他说,北静王将他的一个什么串子送了给他,可宝玉偏又那串子送了给你。这一来一往的,我当时心里就留了神。不想果然竟是!” 宝玉在旁听了,就笑道:“人常说云丫头最是个没心眼的。可没想她竟是一字一句地记住了我的话。倒也难得!” 湘云在旁听了,就笑道:“难道记住你的话,不好吗吗?”说罢也不知为何,脸竟红了起来。 这厢,宝玉是一无所知。 黛玉便又看了看帕子上的一行字迹,叹了几叹,对宝玉道:“宝哥哥,难得你有心了!” 宝玉就道:“我知你近日心神不定,只是于面上强颜欢笑。幸而王爷到底有信物来了。可见他待你的心。” 黛玉便收了帕子,淡淡对他道:“我知道你是个有心的。”说着,也并不看那罗帕了。 宝玉便笑道:“只是希望你好就行。”他又在这里,和黛玉和湘云说了一回话,方才轻松走了。 宝玉离去后,湘云便对她道:“好了。我的林姐姐,我的女菩萨。从前,我只知道你会写字画画,却不之知你还有这等本事!” 黛玉就叹道:“于闺阁之中,我这行径也算是胆大的了!只是,我不想被人拿捏,只想自己做一回主。若日后泄露了,我也是不惧的!尽吾志而不至者,可以无悔矣!” 湘云听了这话,不免又是大惊。他怔怔半响方道:“真正我的林姐姐,我从前真的是小看了你了!你这样,我是比不上的!”说罢自己也沉思一回。 黛玉见了,便转了头来,对她笑道:“你若敢,你也可以这样做!” 湘云便苦笑道:“休要问我。只是我问你,你这点心思,老太太知道吗?” 第108章 尽吾志而不至 言情海 正文 第109章 静女其姝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09章 静女其姝 黛玉听了,坐了下来,对她道:“老太太我想她也知道。什么也是瞒不过她去的。” 那厢湘云就道:“老太太心里是何意?可还坚持木石之盟之说?” 黛玉就叹:“我若是应了老太太的心思,那自然好。只是你看,这边根本没影的事,那边厢的动作就那样凶猛起来!我知道,她们只盼着我活离了贾府,永世不再回。活干脆就死了的好!” 湘云听了这话,心里大骇。忙低低对她道:“为今之计,所以你才要找王爷?” “非也。这并非逃避。而是宝玉并非我的良人。想必你也看出来了。”黛玉叹道。 岂知,湘云听了,便也叹道:“你待他无意,那你可知万一他对你有心呢?” 黛玉听了,默然良久。终于说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一世,我们终究是不能的了。” 湘云听了,以为她又陷入痴癫之境,就笑道:“又来了。我看,人只能活一回,谁知以后是个什么景?两眼一闭,什么都不知道了。”因又叹道:“不过,你虽然胆大,不过我很钦慕你。” 黛玉见她这话说得认真,便道:“不过,也难为了宝玉了!” 湘云便问:“这又是何意?” 黛玉便起了身,将置于那案上的罗帕,又拿了来,给了湘云手里,说道:“你再仔细看看,这罗帕上的字,究竟是谁写的?” 湘云疑惑,手却不自觉接过,看着帕子上的字,就喃喃念道:“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读罢,湘云便一笑道:“真正这个北静王,也真有点意思!” 黛玉听了,便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问你,你看这帕子上的字,像是谁写的?” 湘云一听,心里一动,便又细细看了一回,方道:“若要我说。这帕子上的字,分明有几分宝玉的字体。只是潦草繁杂,似是写字的人,有意隐去!” 黛玉听了,便长长一叹道:“连你也看出来了!这帕子上的字,哪里是王爷写的,分明就是宝玉!” 湘云一听,一愣,纳闷道:“我真是不懂了!宝玉为何要这样做?” 黛玉便叹道:“他知道我的心事。为了安慰我,所以特特地模仿了王爷的字迹,写在了帕子上,送给我看。他哪里知道,因北静王和我父亲有旧。他和我父亲常有书信往来。我无事也喜翻了看。因此,北静王的字,我是认得的!” 想想又道:“也难为宝玉有心了!只是他何苦这样?有就是有,无就是无!纵然以后不了了之,我也是不恨的!” 那厢湘云听了,静默良久,也叹道:“这可是弄巧成拙了!这被你这火眼金睛地看了出来。难不成你还要责问宝玉去?” “他待我好。我怎会难为他去?当然是不问的了。”黛玉苦笑。 二人正说着话,只听廊子外面叽叽咕咕的说话声。湘云便站了起来,起身掀开帘子,朝外头瞧了一瞧,对黛玉笑道:“好了。妙玉送的笋子,给她们背回来了!” 黛玉听了,便也跟着湘云出去看。果然,前头廊子下,紫鹃领头,雪雁随后,底下一溜的七八个人,各人背上负了个小筐,俱是慢慢的新鲜笋子。 黛玉见了,便十分感慨起来,对着湘云叹道:“这个妙玉,当真心实!竟送了我这许多。我看,这潇湘馆里,可以吃上一个春天了!” 岂料,那厢湘云就笑道:“她固然心诚。但也有两个原因。一则你是太后青睐之人,又是老太太心尖上的人。你和她谈得来,她当然巴不得奉承你。二则因她是府里老爷的外室女,与名分上总是有些亏欠,因怕别人看低了她,所以处处做得都要比别人细致!” 黛玉听了这话,心里大惊。遂感叹:果然瞒是瞒不过的。因问:“你怎么知道的?这府里的事,你怎么知道的一清二楚?” 湘云就得意道:“我怎么不知,这府里有我的耳报神。” 黛玉因想问这耳报神是谁,只听史湘云又叹道:“我如何不知。你自诩是个隐世的高人,还不都知道了?何况,太太也知道了!” “太太也知道了?”黛玉听了,心里一怵。想想,便低低道:“既如此,太太没难为妙玉吧!” 湘云便叹道:“难为?怎么难为?况妙玉的母亲也早没了。太太找谁去?不过,我从鸳鸯姐姐那里出来,恍惚听人说,近日太太很不高兴,连给老太太请安也不来了。只说头疼,在房里养病。老太太近日也很不高兴。听说,宫里娘娘也知道了,只是托人送信,叫太太不必难过,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黛玉听到这里,便笑:“我知太太是个睚眦必报的。这么大的事,难叫它过去?” 湘云就道:“我也不知。只是近日里听说,太太连给老爷写了数封家信。只不知要干什么?” 黛玉听了,立在那里沉吟许久。她大抵能猜出所为何事。王夫人在二舅舅这里吃了短,自然要找些东西补偿回来。前世她就知道:自己的二舅舅虽然平庸,但于婚事上,却是不大赞成什么金玉之言的谬论。想起前世,二舅舅虽于公事忙碌,但到底还是照拂于她的。想想,黛玉不禁叹了口气。 不过如今二舅舅被王夫人拿了短,恐怕要在王夫人的施压下,改变自己的初衷了。她想,王夫人寄信给贾政,所写的定然就是这些内容。而且,王夫人的哥哥王子腾,近日又升了官职。虽没保住胎,但娘娘现在宫里,也相安无事。娘家兄弟又得了意。王夫人觉得要趁贾政松动的当口,干脆就逼他将宝玉宝钗的婚事定下,从此可就高枕无忧了。 “哎——不过我想太太也可怜。老爷竟然瞒了这么多年。”湘云看着紫鹃领着众人在廊下剥笋,又是一叹。黛玉便道:“你现在就叹,只怕见了以后的事,你叹的更多。且随我去看看!我看怪有趣的!”黛玉携了她,指了指廊下。 第109章 静女其姝 言情海 正文 第110章 主雅客勤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10章 主雅客勤 不想宝玉回了房,见黛玉神情开朗,心里也颇为得意。 心想:到底这事是瞒过去了。虽不知水溶于信上写的什么,但左不过是相思之语,再无他言。因此就抄了那诗经之语,捡了一首自己喜爱的,拿出水溶写给自己的书信,照着样子将字描上去。他不知黛玉熟稔水溶字体,还不知自己已露马脚。 这厢宝玉走到穿衣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便自言自语地叹息道:“宝玉啊宝玉!你这是何苦,为何偏频频为她人作嫁衣?” 因想不出所以然,便又一个人坐在绣墩上,沉思了一回。 隔几日,宝玉仍闷闷不乐,想呆在房中也是无趣,这几天天气况都不错,不如出了怡红院,前往各处去逛逛去。 刚要出门,就听袭人在后头唤道:“二爷要出去?” “正是!”宝玉披好了大氅,也未回头。 “二爷怎么忘了?马儿宝姑娘要过来,说是还二爷借她的那本书呢!” 宝玉就道:“一本书而已。你收着也是一样。回来告诉我就行了!”说着,只往外头走。 袭人听了,想了想,又继续问道:“二爷可是要往林姑娘那里去?太太吩咐过了,说是天冷,二爷莫如在书房里看书的好!” 宝玉听了,便皱眉道:“正因为天冷,我才要出去活动活动。”想想又道:“谁说我要去林姑娘那里?难道这园子里,除了那林姑娘,就没有人了?” 袭人不知他就里,便走上前去,对他笑道:“二爷实诚。今日不同往日,我想那林姑娘得了意,横竖是看不上二爷的了!” 宝玉听了这话,更是不悦,因道:“她得不得意,与我何干?你又怎知她得意?以后,不要妄揣人言!” 袭人听了,见宝玉生气,闭了口,只得恹恹地往里走。 话说宝玉到了沁芳桥,果然遇见了探春。宝玉便道:“想出来走走,寻思你那里也是不错!” 探春扶着小丫头,听了笑道:“可巧了,云姐姐也在我这里。也不知她怎么回事。说是在林姐姐那里没吃饱,到我这里蹭饭来了!” 宝玉就笑道:“有这等事?我倒要去瞧瞧!” 探春听了,就笑道:“我也好了奇,要去那潇湘馆问林姐姐呢?她是这园子里最阔的人,怎么竟会虐待了云姐姐?” 宝玉听了,便笑道:“哪里是虐待?我听说前几天,栊翠庵的妙玉送了她好些笋子,如今她那潇湘馆里,竟是主子丫头婆子的,拿笋做菜。不过,也只是配着菜。” 探春听了,就叹道:“林姐姐粗心了。我看那云丫头在我这里狼吞虎咽的,分明在那里没吃饱。” 宝玉就道:“我也常去潇湘馆徘徊。她那里的伙食哪里差?分明那些婆子们吃的都是园里最好的!”想想,又问:“不过,你请云妹妹吃的什么?” 探春就笑道:“可不这几天天冷,凤姐姐就送了我几块鹿肉。其实我也不大喜欢吃这些东西。因此拿了就放在一边。哪里知道云姐姐过来玩,也不知怎么回事,说既有上好的,何不请了她吃烤鹿?” 宝玉听了就道:“你说的这些鹿肉,是太后赏了给你林姐姐的。只是她不爱吃这些腥膻之物,因此照旧拿了给凤姐姐,凭她料理去。” 探春听了,便笑道:“原来是她!如此说来,如今我们都跟着她沾了光了!” 宝玉一听探春语中有嫉妒之意,便道:“何必多想。有吃的就行了。不过,林妹妹不爱吃。我和云丫头却爱。” 宝玉见探春要出去,就问:“不过,云妹妹既在你这里,你这会子穿的斗篷戴着观音兜,是要那哪里去?” 探春听了,就笑道:“我这会子要往蘅芜苑去,宝姐姐和你一样,也爱吃鹿肉,恐丫鬟们说话不周,加上翠墨侍书两个身子又不大好,所以不如我自己去请一趟了!” 宝玉就叹:“她这会子恐不在。恐在我那里。” 探春就笑:“既在你那里,你怎么又单单地跑了出来?这客倒勤,可主人却不风雅!” 宝玉就道:“有什么事呢?不过还一本书而已。我已对袭人嘱咐过了。” 探春听了,便低头沉思了一回。料想宝钗去还书,见宝玉不在,左不过还要同袭人聊会子家常。她们自有话要说,也就先随她去吧。 因此就笑对宝玉道:“宝哥哥,上回我问你,那北静王去了北方,可有什么消息没?” 宝玉就道:“哪里有什么消息?那边是苦寒之地。不过据说,王爷已经打了几回胜仗,我估摸着也该回来了!”说着,觑了探春一眼。 探春听了,欣喜不已,说道:“我就知道王爷此番去北方,定然大功告捷!”到底是少女心性,一时忘了矜持。想想又道:“宝哥哥,我无事时,做了一两个香囊。若王爷回来了,你托我去送给王爷如何?只是一点心意!” 宝玉听了,便停住了脚,看了探春好一会,心里兀自一叹,也颇觉得苦恼,想想就道:“王爷还未回呢!我同你说,只怕这些也无用。因我试探过几次。这话我也不告诉第三人。” 探春听了,心思陡然一沉,想想便道:“我不信。王爷看不上我,莫非看上了林姐姐?” 宝玉素知探春的心性的,马上就安慰道:“你休要多想。王爷回来,指不定是由皇上指婚,娶哪家的姑娘呢!这事王爷也做不得主。” 探春听了,便将心一横,说道:“宝哥哥,你愿意帮我么?替我在王爷面前美言几句!” 宝玉见了,真是为难了。因是自己妹妹,只得说道:“好歹等王爷回来!等我问上几句!”因又想起潇湘馆里的黛玉,宝玉搔了搔头发,转过话题道:“好了。既然你不找宝姐姐了,那咱们就回了你的藕香榭。我们一同和云丫头喝酒吃烤肉去!” 探春自不能拂了宝玉的意,也道:“我那里也有好酒!我也颇能喝上几杯!” 第110章 主雅客勤 言情海 正文 第111章 是真名士自风流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11章 是真名士自风流 兄妹二人进了里间。果然那史湘云一个人,坐在矮凳上,一手拿着个铁叉,正奋力将肉放在那铁架子上烧烤。那架子下的炭火烧得正旺。 宝玉来了兴致,对湘云笑道:“这么好的事,你竟然不叫上我来!” 史湘云低头,正专心致志地割肉,没想到进来的人是宝玉,笑道:“我听说三妹妹这里有鹿肉,任凭林姐姐那里有多好的吃食,我也不在乎了!” 宝玉就道:“当真你没吃饱?” 史湘云看了看探春,笑道:“当然是饱的!林姐姐哪里肯怠慢我?只是,宝哥哥你素来知道我爱吃鹿肉,见了它,这脚就挪不动了!” 探春在旁听了,亦一笑。因叫丫头去备酒,自己请宝玉也坐下。 宝玉再瞧了瞧摆放的案几上,除了盘子里放着的鹿肉,还有些野鸡瓜齑。因此不禁添了野意,对着探春湘云二人道:“今儿我吃饱了,可见了这些,倒也真觉得饿了!” 探春听了,忙道:“等拿了酒来,咱们三个就这样肆意地吃着?倒也畅快!” 那史湘云听了,就和宝玉咬了一会耳朵,悄悄道:“等回头,咱们再问凤姐姐要一块,拿着到了你那里再吃一回!” 宝玉笑道:“好!这事便宜。回头我就叫人去要去!” 探春的小丫头温了酒上来。探春就拿了酒杯,对宝玉道:“我先敬宝哥哥一杯!” 那厢,黛玉用了饭,于晌午时分睡了一个好觉。一觉醒来,已到了日暮时分,天就要擦黑了,可左看右看的,却不知湘云去了哪里。 因问紫鹃,紫鹃就笑道:“云姑娘去了三姑娘那里。听说在那里和三姑娘吃着烤肉呢!宝二爷也在那。” 黛玉听了,也就懒懒道:“算了。且让她玩会吧。我吃不惯那烤肉。也就不去了!” 正说着,却听春纤在外头回道:“姑娘,云姑娘来了!” 黛玉听了,便一笑,自言自语道:“怎地这么快就来了?” 话音刚落,且听外头那史湘云笑道:“今天真是痛快!我吃着肉,虽然腥膻。可到了你这里,却又是锦心绣口的了!”说着,掀开了帘子,看着黛玉,一脸的满意。 黛玉见了,就站了起来,笑她:“我看你也是满意!这肉可心,身边的人也可心!” 湘云听了,脸不禁一红,便道:“你知道什么?是真名士自风流!假清高才是最可厌的!” 黛玉听了,就叹道:“听这话,真是第二个宝玉了!你两个想必今天也真痛快!” 湘云就笑道:“如何不痛快?”说着她又瞧了瞧黛玉的脸色,叹道:“我知道你。你想着你在北方的心上人,自然是不痛快了!” 黛玉听了,忽然警醒道:“刚才你在三姑娘那里,可没胡说什么吧!” 湘云一怔,便吓唬她道:“没有。但若我喝醉了,可就不定了!” 黛玉听了,却当真了起来,忙问:“那你到底喝醉了没?” 湘云就笑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我问你这傻子,我若喝醉了,还能这样和你说话么?若真醉了,也有宝玉替我挡着!” 黛玉听了,方放了心,坐下便叹息道:“我也是心忧。我也不知以后会怎样!” 湘云便劝慰道:“若我说,且等府内这风声过去再说。” 黛玉一听,便叹:“看来你也略有耳闻!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也只能作罢!我本无意,奈何他们偏偏不放过我去?” 湘云就道:“宝姐姐也太执着了。她这样的年纪,也该出嫁了。若是老太太一直不点头,难不成她真要守着当老姑娘?” 黛玉就道:“如今是我不答应老太太。我知道老太太也颇生我的气,只是不欲让我看出来罢了!”想想又道:“不过,她们于暗处。我面上的工夫还需要做出来!” 湘云就叹道:“那是自然。毕竟还是亲戚。撕破了脸也难看。我只愿意,宝姐姐顺顺当当地嫁了出去,你的日子就好了!” 黛玉听了,就对着镜子幽幽地说道:“云儿,我总觉得,花开花落的,世事也难料。说不定这以后啊,你会嫁给了宝玉!你两个在一起,会逍遥自在地过一辈子!” 湘云听了,却是默了好一会。方道:“林姐姐,这话说得何用?我已经订亲了。况这风口浪尖的,我也不想招惹了谁。” 黛玉便道:“好了。咱们也且不说了。这些话,就是我们的顽话。你晚上预备再吃点什么?” 湘云想想就道:“也是。吃了烤肉,这会子只想吃点清淡的小粥小菜!” 黛玉就笑:“好。我去叫她们预备着。”那厢湘云吩咐自己的小丫头拿香胰子洗手不提。 黛玉见湘云去洗手,忽想起水溶在那北方,每日三餐的,也难免不吃这些烤肉。想到此,心里又颇有些后悔。虽然腥膻,但水溶吃过的,她也愿意尝一尝。 隔了一日,二人起了床,洗漱了起来。刚吃了早饭,就见紫鹃忙忙地进来回话:“姑娘,云姑娘。平儿姑娘昨天逛园子时,丢了个镯子,也不知被什么人捡了。现在,二奶奶知道了,遣人过来,请姑娘们都先去她那里!” 黛玉听了,就叹:“好好儿的,定然是被人看见了,拿走了!” 湘云就道:“别人去别人的,横竖和我们有什么干系?我不去!” 黛玉就道:“去还是要去的,毕竟你我是主子!若真是你我的丫头捡了,岂不是没趣?” 湘云就叹道:“我只当进了园子里,我心情才好些的!哪里又有这许多的事?” 黛玉就道:“我估摸着其他人都过去了。就单咱们是最慢的!” 湘云就道:“也罢。我也好奇,先过去瞧瞧,究竟是哪个没脸的丫头干的!” 黛玉就笑道:“去吧。原我也要和你一起去的。只是我还没吃燕窝呢!只得等上一等。” 湘云就道:“那我就先去。但愿你身子快点好,和我一样精神。”说着,朝她一笑,戴了帽子,披上披风,掀开帘子就出去了。 这厢,黛玉就独留房中。左等右等的,雪雁还不过来。 黛玉想她该是偷懒睡觉,才起来,这会子燕窝还没熬上。也罢,不如今天就不吃了,待会叫人吩咐她不必做了。 黛玉就披了见鸦青色的羽缎披风,并不带风帽,不唤一人,只是独个儿出了潇湘馆,只往园子外走。 她过了沁芳亭,穿过屏障,到了‘曲径通幽’处,就要走出东门了。刚出园门,就见前方甬路上,一路落着淡淡的红梅花瓣。黛玉便一叹,因见了这梅花,令她想起扬州的老宅来。扬州老宅里,院前庭后栽种的梅花,因无人打理修剪,只怕早就零碎一地了吧! 正想着,就见前方缓缓走来一人。此人黑衣大氅,黑发束起,颜容虽疲惫,可神情却又透着期盼。来人手中紧握一紫青玉笛,笛下系着五彩的如意穗子。来人抬眼之间,见到立在园门外的黛玉,微微一怔,随即便放轻了脚步。 第111章 是真名士自风流 言情海 正文 第112章 白首不离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12章 白首不离 “我这一去,你一向可好?”水溶见了她,千言万语,沉吟许久,最终只化为这么一句。 他在边塞得了回京诏书,当夜就整顿军纪,马不停蹄地一路南下,十余天之后,终回了神京。昨晚子时,他才返回了王府。 数月不见,府内的数名姬妾固也思念王爷,听了王爷回府的消息后,都急急切切地出来拜见。水溶疲惫,一一叫她们退下,只说自己安好。 虽然疲倦,不过终于得以回京,水溶的心情还是激动不已。待休息几日后,他将进宫谒见皇上。剩余的这几日,他可以处理一些私人事务,好好盘桓盘桓。 其实,他昨夜从军营里回来时,是路过贾府的。月朗星稀之夜,骑在马上,遥遥看着贾府内侧的碧瓦红墙,想到伊人就在里面,到了明日,自己就能和她见面了。这样一想,便觉路途疲倦一扫而空。 他沐了浴,换上了一身轻简的袍子。虽然已回金陵,可觉这天气只和北方一样寒冷。不得已,因又披上大氅,骑了马,方又往贾府方向而来。 此番来,是因为有书信要送给贾政。若要见她,也只能借着这样的名义。这样一想,水溶的心,还是觉得苦涩。 贾政荣禧堂的西门,隔一条巷子,巷子尽头,就是大观园的西门。这一进一出的,数月未见的二人,就在此相遇了。 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润轻柔,仅听他的声音,黛玉就知他从始至终,心意是未曾改变的。 “王爷。”她见了,虽然激动难已,但还是照旧给他行了个礼。只说了这一句,黛玉的声音已然哽咽了。从门里出来,乍眼见了他,她觉得自己犹在梦中。 她以为,这是幻境,是她的心底的梦。不过,看他缓缓朝自己走近,眸子只深深凝视她,她知道这又是真的了。 “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快请起!”水溶扶住了她,又打量了她许久,方感慨道:“你又长高了,身量也发了不少。真是长大了!” 黛玉仰头看他,见他面容不似从前那般白皙,皮肤微黑,可见北方的烈风之大。不过,在她眼中,水溶更具英武之气了。“王爷,回来有几日了?”因为太过忘情,黛玉已然顾不得此处究竟有无人偷看了。 “昨晚刚回。今天我要来这府里找政公,所以忙着过来了。当然,也是为了见你。”水溶一笑。 黛玉便低了头,缓缓道:“王爷若要去找二舅舅,赶快就去吧!” “怎么?这样就催我过去?刚我来时,还在祈祷上天,保我进府时,就能遇到你。不想,天可怜见!”水溶也叹了叹。 见他叹息,黛玉直欲也叹息。又道:“王爷能回来,如此就再好不过了。我心中忧思,终可以卸下了!” 水溶回望了一眼荣禧堂,想了想,轻声对她道:“我要进去了。此事也紧急。你稍等一会,我出了那里,就来园子里找宝玉。” 黛玉就叹:“王爷去吧。当然是公事紧要。你既然回了,也不必急于一时。”此话说得含蓄,水溶固然明白。 他就道:“你放心。我始终不会辜负了你。” 他本已回了头,可顾虑着身后的佳人,想想,还是转过身来,朝她一笑,将手中的玉笛给她瞧了一瞧,说道:“这只笛子,自出了城,我就一直带在身上。不是为的它,而是为了你的心——”说着,又身后抚了抚笛下的如意穗子。 黛玉见了,不免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一时之间,更是不知说什么才好了。良久,她方道:“王爷,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有王爷的一份心,我此生已然无憾了!” 水溶在旁听了,也颇动容,因道:“待我办完了事。我一定好生说服府上老太太。” 说着,方大步往贾政院前而去。 黛玉看着水溶的背影,心中已升起了无限感慨。他待她情深,她一一铭记于心。 黛玉心摇神驰,方漫步去了熙凤的屋子。看着屋子里的姐姐妹妹们,黛玉根本心不在焉。且听那熙凤还在一旁笑道:“不过就是一个镯子。只是我思虑着近日园里风气也颇不好,婆子喝酒的喝酒,打牌的打牌,再几个大了些的丫头们,也不知鬼鬼祟祟地干的什么?”说罢,又是唉声叹气。 熙凤喝了几口茶,又道:“老太太叫我管园子。我愈发觉得自己管不过来了!” 那厢平儿听了,就回道:“一个镯子而已。奶奶何须为了一个镯子,这样大肆周折地找起来,丢了也就丢了!” 熙凤听了,便拉了平儿的手,叹道:“你不懂我的心。你常常说我忽计你,你现在看看可是这样?分明我待你,只是更甚旁人。” 平儿听了,方低了头,说道:“奶奶,既有你这句话,那金镯子又有什么重要?” 可是熙凤在贾母处领了命,是决意要小题大作一番的。因听了她的话,对底下的迎春黛玉宝钗等姐妹道:“姑娘们,你们可别恨我。老太太说了,近日里园子里乌烟瘴气的,老太太命我要彻底查查园子!不然,娘娘明年开春回家省亲了,岂不是怠慢?” 听熙凤这样说,探春就问:“二嫂子,这园子怎么个查法?”探春心里很清楚,这分明是老太太为了黛玉,着意要惩处一些风言风语的人。 熙凤就道:“我也不知道,具体且听老太太的去。我想,左不过就是查下园子各处有无私藏银子,有无喝酒闹事,有没有玩忽职守的,有没有私下放贷的,再有一个,就是男女私情了!” 熙凤懂贾母的心,别人既然说她外孙女如何如何,她还就偏偏要下这样的口,来堵了她们的嘴。若以后再起事端,再听到什么风声,她可就不客气了。 宝钗听了,便一笑,问熙凤:“二嫂子原是老太太身边的红人。只是我有一事要问二嫂子,这园子里住的除了你们自家的几位姑娘,还有林姑娘、栊翠庵的妙玉、还有我和宝琴。另外,还有大太太的娘家侄女儿岫烟姑娘,还要大嫂子那里的李纹李绮两位姑娘,都在这园子里住着。你们是不是连我们那里都要去搜一番呢?” 第112章 白首不离 言情海 正文 第113章 巷口风多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13章 巷口风多 熙凤对此话,早就胸有成竹,听了就道:“老太太吩咐过了,凡是只要住在这园子里,不管是不是亲戚,都要去检查一番。老太太还说了,请亲戚们不必往心里去。又不是搜亲戚主子们,只是查一查各房的那些不知好歹的下人们罢了!” 宝钗听了,也就点头一笑,说道:“我懂老太太的心了!”因此,闭口再不言语。宝钗思虑:这必然是老太太对金玉之言甚是恼火,加之听到种种对林姑娘不利的传闻,为了保护她和宝玉,不惜要拿一些人来开刀了。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已经得了消息,自当回去和母亲寻对策去。 熙凤又喝了一口茶,对迎春她们几个说道:“你们可有异议?” 李纨在旁听了,沉默许久,方道:“凤丫头,我那屋子,可就不要去搜了吧。我和兰儿孤儿寡母的,能有什么碍眼的东西?” 熙凤听了,也默了一会,方道:“大嫂子,这事我做不得主,得问老太太去。” 李纨听了,不禁看了看宝钗,宝钗在后朝她暗暗罢罢手,示意她不必往下说。李纨就道:“也罢。清者自清。只是,老太太这样做,分明就是让我没脸,因为园子里的姐姐妹妹们,可不都是我一手带的么?她们那里的奴才们出了事,虽然是她们管教不力,可不也是我训导无方?”想想,又不禁滴下泪来。 熙凤见了,心里不禁懊恼,老太太画饼不圆,一心只顾着黛玉,倒是忘了她了。因此赶紧劝慰道:“这事和大嫂子你有什么干系?且不必往心里去!若我说,去年老太太屋里不是也寻出一个偷东西的丫头,宝玉屋里的坠儿,不也手脚不干净?老太太这次是要抓那些不知好歹的老鼠,不然传了出去,咱们岂不是给娘娘没脸?因此,也就顾不得投鼠忌器的了。” 黛玉在旁听了,心里是叹了几叹。前世贾府已有一次查抄,不想今生此事又轮回了。 因对熙凤道:“二嫂子,既如此,我也不难为你。如果搜查一次,能够整顿下园子,将那各处的荒芜之处,整理整理了,另外开辟,能有进项,自是最好了!” 熙凤听了,便一叹,说道:“还是林妹妹懂我!如今开销这么大,只有入不敷出的。你们哪里知道当家的苦?要不是你借我银子周转——”此话说到这里,黛玉忙使脸色,示意她不必说下去了。 熙凤会意,便转过话题道:“姑娘们,叫你们来,也不过传达老太太的意思。过会子,我还要去大太太那边去!” 湘云一直细细地在旁听着,听了熙凤的话,方笑道:“真正凤嫂子是个日理万机的!” 熙凤听了,便苦笑道:“我就是个劳碌命,和你链二哥哥一样!出力不讨好,如今更是四处得罪人!” 说了,也不理她们了,只带了平儿,去邢夫人那里了。 底下姐妹们见熙凤当真走了,也觉得无趣起来。迎春就唤司棋道:“司棋,不是我说你,我那常戴的累金凤,你可得拿回来了。不然,也是连累了你!” 司棋一听,便对迎春低低道:“姑娘,前日我已经叫人拿过来了,真正那周老嬷嬷也是可恨,竟敢要姑娘的东西去,姑娘也真是太好性了!” 黛玉在前头听着了,看了看司棋,心里忽一动。前世,她是知道司棋和她的表弟有一番私情的,只不知今生到底如何。见了她携了迎春在前头走,可到底心里还是不安。忽又看见跟着惜春的入画,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她拉着湘云的手,二人默默无语地出了熙凤的院子。到了一条小巷子里,黛玉见四处无人,方对湘云道:“今儿我来了,见到北静王了!他这会子该在二舅舅的屋子里,叙着话呢!” 湘云听了,就笑她:“那不是好了?他回了来,也解了你的相思之苦了!你们到底团圆了!” 黛玉就叹:“哪里是团圆,左不过还是和从前一样!你瞧老太太查抄园子,为的是我不假,但终究是为了宝玉!” 湘云想了想,也矢口道;“不错!老太太动了怒。因想着要赶紧给你定下来了!那你和王爷——” 黛玉便苦笑道:“我想,王爷和宝玉,老太太到底还是向着自家人。我想老太太大概早就知道王爷要回神京了,只是瞒着我们。” 湘云听了,便叹:“老太太果然是个人精。只是,如今之计,你怎么办?” 黛玉就叹:“一波未平,另波又起。如今,我且还不能做什么。若我有办法,也就是只能等老太太回心转意了!” 湘云就道“哎,这巷子口,风多。咱们且还是赶紧回去吧!” 这厢黛玉就随了湘云又回到园子里,经过贾政的荣禧堂时,黛玉不禁又往里瞧了一瞧,也不知水溶究竟走没走。 “别看了。你再这样痴痴地看,只怕真被别人瞧出什么来,我瞒也不不能帮你瞒了!”湘云拉着她,又道:“待会,我帮你去问问宝玉去。多半,王爷会去宝玉屋子里盘桓一番。这个,你懂的!” 湘云既这样说,黛玉果然又红了脸。 黛玉回了潇湘馆,湘云去了怡红院,在宝玉处盘桓半日,回来告诉黛玉,说王爷不曾往宝玉那里去。应该从荣禧堂出来后,就回府去了。黛玉听了,心里几许失望。她想:或许是有什么俗务羁绊了他。 黛玉和湘云用过了午饭。黛玉因叫她好好睡个午觉,自己则带了紫鹃,往迎春的紫菱洲处来。 到了紫菱洲,进了迎春的屋子。迎春果然在屋里恹恹地睡觉。黛玉朝司棋罢罢手,司棋不知何意,只得跟了黛玉往外走。 “司棋,你跟了你们姑娘多少年了?”黛玉在廊下问她。 司棋听了,就笑道:“不长不短,也有五六年了。”因廊外风大,况紫菱洲近水,这一到了严冬,更是风声呼啸,四处透着寒冷。 第113章 巷口风多 言情海 正文 第114章 司棋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14章 司棋 黛玉听了,就叹:“五六年了,也不短了。你们姑娘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我冷眼看去,若没有你,只怕你们姑娘还得由着底下的人欺负去!” 司棋听了,便也一叹,说道:“何尝不是?绣橘也懦弱。满屋子里,只我是个牙尖嘴利的!我也常想着,若有一日,我不在了,姑娘可怎么办?”司棋说着,不禁又长吁短叹。 黛玉听了,心里也顿生许多感慨之情。因道:“我看这里也冷。不如我们进去说话吧!今儿,我其实是来找你的!”说着,深深看了司棋一眼。 一席话提醒了司棋,她马上道:“我也昏了头了!就叫姑娘在外面,姑娘若不嫌弃,就请去奴婢的屋子吧!” 司棋不笨,见黛玉三言两语的,只怕是来找她的,不想,果然如此。只是她和林姑娘素无什么交往,此番叫她,究竟是为什么事? 进了司棋的屋子,黛玉也就坐下了。司棋拉下帘子,又往炭盆里加了一点炭,果然屋子里暖和多了。 “奴婢的屋子简陋,并不想怠慢了姑娘。”司棋奉茶笑道。 “说哪里话。我和你们姑娘一样,于这上面丝毫不介意的。”黛玉一笑,接过司棋的茶。 “不知姑娘找我,为的什么事?”见黛玉言语深深,只叫司棋心里打鼓。 黛玉就笑道:“好。我知道你忙。我就长话短说了。想必你该知道,近日老太太要查抄园子。若你们这里,没什么碍眼的东西,那当然好。可若有,就是说不清了。这其中的厉害,想必你该懂!” 司棋听了,便半吐半露道:“我们这里,当然没有。只是我们姑娘这里,有几个贪杯的婆子,的确很该好好教训一番。” 黛玉听了,便借机敲打她:“嗯。你知道当然好。另外,还有一件,你们姑娘毕竟是未婚的小姐。这底下的丫头们要是私藏了什么信物。若是一起被查出来了,也是给你们姑娘没脸。况姑娘到底是大太太的庶出女儿,到底也是琏二爷的小姑子。你想想——” 司棋听了,心里纳罕,似乎明白了了什么。莫非那夜角门后的脚步声,竟是林姑娘不成?因为不知底细,司棋这些天,心里也一直七上八下的。 不想,林姑娘不但没告诉其他一人,反而悄悄地来提点她,可见心诚。因此,司棋的心又感动起来,她忙忙地跪下了,对着黛玉磕了一个头,口中说道:“姑娘是个好人。我也一直害怕着。如今得了姑娘的恩惠,来世我做牛做马都是愿意的!” 黛玉便叫她起来,笑道:“你是个聪明人。你是你们姑娘的虾兵蟹将。若没了你,你们姑娘也就去了半只钳,以后任由别人欺负去。我保全你,也是为的你们姑娘。只是,你既然跟着你们姑娘,得了这个消息,竟也不知躲避。可见你以为这查抄,是闹着玩呢?又或者,你是姑娘的首席大丫鬟,以为二奶奶不敢查你们,单去找那些婆子去?” 司棋恍然大悟,更是涕零道:“多谢林姑娘。我真正是大意了,如今只吓出一身冷汗来。林姑娘,亏我以前还当你是个冷性子的。我在这园子里,也颇听了一些风声。回头我就给那些人没脸去。” 黛玉就一笑,说道:“罢了。你这样无异于火上浇油。我走了,你赶紧将那些要紧东西整理一下,该烧的烧了,该还回去的还回去。若你是个有心人,以后定能再盘桓,何须急于一时?到时,若果真被二奶奶发现了什么,加之别人大做文章,只怕你性命不保。可懂?” 司棋听了,冷汗涔涔。忙跪下又磕了几个头。说道:“姑娘今儿是救我的命来了。我也鲁莽,也不检点,也对不起姑娘。以后再不了的。无论怎样都不了的。以后,我只一心一意地守着姑娘。” 黛玉就叹:“那也不必缘木求鱼了。若真是你的缘分,逃也是逃不过去的。只是,你既然守在姑娘身边,凡事就该多为你们姑娘想一想。等一日,姑娘出阁了,你也可以顺势提出。到时,自是你们姑娘一人做主,别人也管不来!” 司棋听了,真觉黛玉句句真言。因又感叹,又惭愧,又钦佩。 司棋一一听命,送黛玉出了房。司棋执意还要送她回潇湘馆,无奈黛玉不让。不过,迎春还是命小丫头莲花儿又送了她过了沁芳桥。 外头绣橘见了,便笑道;“姐姐真是面子大,竟攀上了林姑娘了!可见,要换新主子了!” 司棋听了,便啐了她一口,说道:“你也就趴门框子的狠,那底下的婆子们说你十句,你也不敢回一句的!”想想,又对她道:“我去看看姑娘醒了没,我这边再料理一番。” 绣橘听了,也就拿着脸盆,往迎春房里走去。 黛玉回了潇湘馆,来回一路,甚觉乏累。回了房,就见湘云午觉已经睡醒,正对着镜子梳妆呢。见了黛玉,就笑她:“可回来了!告诉你一件事,方才老太太处来人了,说太后从宫里传话来了,叫你后日依旧进宫!” 黛玉听了,想了半响,便道:“我知道了!” “怎么了?看你闷闷不乐的?要不,你有胆子,也捎带我一起进去?”湘云问她。 黛玉就苦笑道:“我是不愿意进宫的。不为别的,因别人看了,更会嫉妒于我。”忽想起,自入了冬后,皇帝就没召她进宫了,也是异事。不过,这不上不下的,反而令她心里更不踏实。 湘云就道:“也是。树大招风,你如今行动更要小心。”想想又道:“你说奇怪不奇怪,你走之后,宝玉屋里的晴雯到了咱们这里来,只说找你呢!” 黛玉听了,便问:“晴雯她说了什么?” 湘云就道:“那晴雯说,这几天,宝玉很不对劲,只是躲在书房里不出来,口里也不知说的是什么。她过来问我,是不是我们和他拌了嘴了?” 第114章 司棋 言情海 正文 第115章 改命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15章 改命 黛玉就叹:“宝玉也知道老太太的心思。这木石之盟,不如求了宝玉向老太太开口去?你以为如何?” 湘云就道:“好主意。只怕老太太听了,会气得昏过去!你不听话就罢了,这一个宝玉也跟老太太对着干,只怕那边要笑疯了!” 黛玉就叹:“如何才能两全?真正我也不知道了!”说罢又站起身来,对着湘云道:“我想我今日事情繁多。我过会子还要去四姑娘的暖香坞一趟。我这里还有一件事,你务必要帮我!” “何事?只要我能做到的!”湘云笑道。“不过,你去惜丫头那里干什么?若去了,保不准又是冷淡你。” “你不懂!她虽然是个千金小姐,但也不过和你我一样,无父无母的。她因无人照拂,才弄了这么个孤僻的冷性子。不过,今天我是真有事要过去。你且去宝玉屋里,帮我求了宝玉,就说入了冬了,你从家里没带几个丫鬟过来,我这里的人不够用。因此问宝玉借了他屋里的晴雯过来,到我们这里帮与几天!开了春了,咱们仍旧将晴雯遣派过去!” 湘云听她说了这些,不免惊讶,因问:“好好儿的,我也不缺人使唤!你的人就够了!咱们私下去问宝玉调遣丫头,若是别人知道了,又该说你拿大了!” 黛玉听了,抚了抚胸口,叹道:“别人若说,我也管不着了!我是担忧她们几个的性命!”因想前世里,王夫人抄检大观园,又是查出司棋和潘又安的私情,有是查出入画处藏匿了不少男人的鞋袜。晴雯也因为病得恹恹的,被王夫人说蛊惑了宝玉,被赶出去了。 虽然前世今生,事情也大抵不一致。不过黛玉联想前世种种,心里还是惊惧。只想着凡事还是提前安排妥当了为好。 湘云不解其意,问她:“林姐姐,这到底什么意思?好好儿的,谁会要了她们的命去?我若说我不愿去呢?你会怎样?” 黛玉就叹道:“你不懂。在太太的眼睛里,她们这些人固然跟着小姐风光,可说到底,还是阿猫阿狗一只。若被人拿了短,惹老太太太太不高兴了,头一个倒霉的,自然还是她们!” 不过,湘云听了这话,还是不懂,又问:“为什么是她们,单单别人就无事?林姐姐,你能未卜先知,难道你是神仙不成?” 黛玉就道:“我若解释给你,只怕你更糊涂。我且这么说吧。我是死了一回的人,看得透彻。今儿你无论怎样,都要将宝玉那儿的晴雯,给我领了回来!” 湘云听她这样说,更是狐疑,又问:“行。我可以替你去跑腿。只是那晴雯不愿意过来,可怎么办?” 黛玉就道:“只要宝玉答应了,也就不管她愿意不愿意的了。横竖都是为了她好。” 湘云见黛玉越说越不像话,不禁拿手抚了抚她的额头,问她:“我说,林姐姐,你该不是多日不见王爷,这猛然见了,心里喜欢得发了疯吧!要不要我给你找个大夫来看病?” 黛玉便将她的手挡开,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不和你废话了!我要赶着去惜春那里。不然耽误了,我求老天也无用了。” 湘云无法,只得站起,说道:“好吧。可怜见的,我一定给你将晴雯拉过来。哎——”说毕,一路唉声叹气地出去不提。 这厢黛玉便忙忙地又去了惜春那里。晚间时分,黛玉从惜春处回来之时,这悬着的心,方才落了下来。如今,就只剩了晴雯那一处了。 她回了房,见湘云还未回。心想:她大概在宝玉那里用过了饭了。也不打算等她了。紫鹃过了来,端了个食盘,黛玉也就胡乱吃了一点,方一边等湘云,一边靠在榻上打盹。 不想半醒半睡之际,忽见房内又飘摇而进那个跛足道人,道人拿着云展,恍惚就进了她的屋子。黛玉大惊,想叫紫鹃,问她到底是怎样放他进来的。 只见那跛足道人叹道:“痴儿,命既然是注定的,岂能是你说改就改的?” 黛玉听他这话,心里纳闷。这道人又怎知自己的心事?想之前已见过他一面,也不畏惧,因此就道:“我只不知何为命?” “命运命运,有命才能有运。她们既无运,又何来命?”跛足道人一叹。 黛玉听了,却又不怕了,她起了来,幽幽喝了口茶,方道:“师父你错了。你怎知她们无运?所谓无运,不过是受了人挑唆,委屈送了命。而今,世易时移,我既然能改了自己的运,相信也能帮她们改一遭。不然,重活一世,难道还要见她们死两回去?见死不救,并非出家慈悲为怀的圣人所为!” 跛足道人听了,又是一阵叹息,却始终说不出什么。最后方道:“痴儿。你将她们在生死薄上改了命,可知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黛玉就笑道:“只要她们无碍,我怎样都是愿意的!” “好,好,好。你既有这等勇气,只怕也是她们的造化来了!你且记着你的话!”那道人说完了,身子一闪,便又倏忽不见了。 黛玉看着道人隐没不见,无迹可寻,方知此道有些神奇之处了。因唤了紫鹃过来,问她:“这么久了,怎么云姑娘还没回来?” 紫鹃也纳闷,就道:“也是。那我过去瞧瞧。” “也罢。叫雪雁进来吧。”黛玉点了头。心想:若过了几日,司棋入画等人安然度过了此劫,自己也就圆满了!想想,不禁又来了兴致。既有了兴致,黛玉便就想要作诗了。 紫鹃提着灯笼出了去,雪雁就进了来。黛玉就问她:“宝姑娘那处的燕窝,吃得差不多了吧!” 雪雁就回:“快完了。宝姑娘说近日还会给姑娘再送几包过来。” 黛玉提笔蘸了蘸墨,嘱咐她道:“不用去了。以后她若送,你也不要收了。” 雪雁听了大异,因问:“姑娘为何不收?这分明是宝姑娘的心意。况吃着也能强健身子。” 黛玉就道:“我知她的心意好。也知你伺候不易。只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也不好。你总共拿了她多少燕窝,回头我就叫你给她送多少银子去。” 想想,黛玉又道:“我知你跟了我进了这府内,心里又很多委屈。你的苦,我也懂。你若真不够钱使了,不妨和我说。真正,我才是你的主子。” 第115章 改命 言情海 正文 第116章 晴雯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16章 晴雯 雪雁听了,就低了头,说道:“那这燕窝,姑娘是真不吃了?” “不吃了。若想吃,我可去外头买去。哪里都是一样的。”黛玉写了一行诗,对她笑道:“你是我从扬州带了来的,我要保你的始终。想你初到我身边,正是一个大雪之夜,我见你年纪幼小,行动蹒跚,只如家里园子后头的一只雪雁。因此,就将这个给你作了名。雪雁雪雁,身在严冬,也是一身洁白,不染一点污尘。但愿,你不要辜负了你的名字才是。”黛玉幽幽敲打她。 近日听闻雪雁与潇湘馆各处的丫头婆子皆生了龌龊,这话不免也传到了黛玉的口中。因担心雪雁走入繁华锦绣之地,不免迷了眼,误入了歧途,因此黛玉忙碌之际,仍不忘提醒她。她并不知雪雁心里另有一番心事。 雪雁听了,踌躇了半响,额上冒出细微的冷汗,不说话,只是立在案头。 黛玉见了,便道:“你这丫头,怎么了?是不是病了!也难为你每天为我熬药煮粥的了!你下去吧,我这里也不用你伺候了,你回屋早点歇着去吧!” 雪雁听了,只低低道:“是!” 紫鹃去了怡红院,当到院门前,就见晴雯走了过来,对她说道:“紫鹃,你说这叫怎么回事?好好儿的,云姑娘对了宝二爷说,说这几天要将我要了过去,到潇湘馆里去伺候她!这也罢了,她原就是主子!不过,我想通了,要跟着她走了,去二爷房里找她,却不想她和二爷两个,竟然坐了在房里,你一口我一口地喝起酒来,二爷和她都自是喝醉了!这叫我还怎么跟她走?而今,我包袱都打好了!” 晴雯被史湘云的话弄的是一头雾水。只不过,宝玉将这件事告诉她之后,那厢袭人就笑:“晴雯,这下好了。你终于捡了高枝儿去了。好歹那里是潇湘馆。保不定你以后成了那林姑娘的首席大丫鬟,从此有你的荣华富贵去!”一边说,一边倒是殷勤地帮她收拾包袱。 白眉赤眼的,晴雯听黛玉说要将她从怡红院里遣派几天,心里也是狐疑。不过她也是个有心的,因想着黛玉上回和她说过的话,难不成自己会有什么灾祸不成? 因此就道:“我离开了,你和麝月几个,也能顺心几日了。再不碍你眼了。依我看,你要多谢林姑娘将我要了去呢!” 袭人就道:“你我原也有些姐妹之情。你走了,我心里也颇舍不得。回头你要来取什么衣裳裤子的,只管叫了我,我到时给你送来。” 晴雯听了,就道:“罢了!我也不过是被林姑娘借去几日使唤。到底还要回来的!” 袭人听了,就道:“你既然去了那潇湘馆,理当就该多讨林姑娘欢心。到时,岂不是比在怡红院更有出息?” 晴雯就道:“我不像你。这辈子都成了奴才了,还能有什么出息?” 袭人就道:“奴才怎么了?你看看府里的赖大嬷嬷,家生子儿出身,可是儿子孙子不都在老爷的提携下,当了官,发了财?这不比当平头百姓的强?” 晴雯因在整理包袱,听了袭人的话,也不想和她争论了,就笑道:“多少个奴才,才得一个赖大嬷嬷?你有她这个造化吗?” 袭人听了,也不言语。因想着心事,就对她道:“好了,我进去看看二爷和云姑娘喝得怎样了?”说罢,又蹙眉说道:“这云姑娘如今也真跟着林姑娘,有样学样了!”一径说,一径出了晴雯的屋子。 果然,宝玉也不知和那史湘云说了什么,二人皆在桌旁,喝得酩酊大醉。 紫鹃进了来,见了袭人,说是来寻云姑娘的。袭人听了,便道:“如今这云姑娘也是有了人家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有天没日,不知好歹,哎——” 方才她冷眼在帘外观察,只见湘云和宝玉二人,形容亲密,喝了酒后,更是有些忘乎所以了。此情此景,真是令她心惊胆颤。 紫鹃就道:“她们兄妹自小就亲热,这你也是知道的!” 袭人就道:“只是他们两个,一来二去的也大了!这样不避嫌疑,若传了出去,太太又要怪我照顾宝玉不周了!” 紫鹃就笑道:“这事是在宝玉书房,你不说,谁敢说出去?” 袭人听了,便住了口,对她又道:“好了。既然你来了。倒是给晴雯那丫头增了帮手了。你两个就扶着那云姑娘,一左一右的,如哼哈二将,刚刚好。” 想想又道:“只是我不懂。平白无故的,林姑娘单单在这个当口,将晴雯要了去?” 紫鹃就道:“其实,我们姑娘早就想了的。只是恐你没了她,行动不便。这几天天冷,云姑娘只带了一个老嬷嬷和一个小丫头过来,很多事情帮不上。姑娘无法,因想着宝二爷这里,丫头婆子的也多。况问和宝玉要,也比去别的姑娘那里要人便宜。因此,姑娘就巴巴儿地遣云姑娘过来了。叫云姑娘过来要人,也并非其他,不过是云姑娘和宝玉更熟罢了!” “原来是这样,我说呢!”袭人漫不经心地回了句。因夜已深,湘云再不会去,也有些不像话了。见宝玉酣醉不醒。袭人无法,只得叫过一个小丫头来,先拿着晴雯的包袱。叫另一个小丫头提着灯笼照路。晴雯和紫鹃便扶了史湘云回了潇湘馆去。 袭人见史湘云走了,回头见屋子里杯盘狼藉,很是叹了叹气。叫麝月打来水,给宝玉洗脸不提。 黛玉又等了半盏茶,果然见廊下灯笼闪动,细细一瞧,来的正是湘云晴雯紫鹃。黛玉大喜,忙下了廊子,叫来嬷嬷,给那两个送路的小丫头们一些赏钱。 晴雯紫鹃扶着湘云进了里间,将半醉的她,放在了榻上。紫鹃和晴雯自去给她打水。 诸事安顿好了,史湘云便在榻上酣睡起来。黛玉叫来晴雯,说道:“你是不是好奇,为什么我这样急着将你叫过来?” 晴雯便笑道:“我是很好奇。但我想,林姑娘是个聪明人。这样做,总有原因。” 第116章 晴雯 言情海 正文 第117章 水溶玉心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17章 水溶玉心 黛玉听了,便一笑,说道:“原你也不笨。我这里无他,的确就缺个人。因见了你还伶俐,所以就请宝玉将你先调了过来。” 晴雯就笑道:“姑娘的话,我是相信的。只是,恐怕姑娘还有别的原因吧!” 黛玉就道:“没有。就是见你勤谨。你放心,待开了春,依旧将你送回宝玉屋子里去。” 晴雯就笑道:“我愿意来,自然是心里先取中了姑娘。若是宝姑娘那里,八抬大轿请我去,我也是不去的!” 黛玉赞她心直口快,心里一叹。想想说道:“既来之,则安之。其他事,也就不要想了。云姑娘和你一样,也是个心直口快的。你两个定然相处得极好。” 晴雯就笑道:“惯常宝二爷也在屋子里,说我要去了姑娘这里,又或者云姑娘那里,定然比呆在他屋里,更快活。其实,我也喜欢姑娘这里。” “那自是更好了!”黛玉笑道:“只是,有句话我交代你一句,但凡有话开口前,自己先寻思一番。这话说了出口,就不是自己的了!我想你在怡红院,恐怕就吃的这个亏!” 黛玉的一席话只令晴雯醍醐灌顶,她听了,连连点头道:“姑娘真懂我,何尝不是如此?而今,我要在姑娘这里闭口不言、韬光养晦的了!” 黛玉见她说这句话,也颇有水平,就笑道:“这话说的不错,是谁教你的?” “哪里有人教我?我又不识字!不过是听二爷说的多了,学了几句现成的去!”晴雯说完就一笑。 黛玉便嘱咐道:“好了,你下午吧。到紫鹃那里,看她怎么张罗你的屋子。我也要困了!” “是!”晴雯说着,便依言出了去,放下了帘子。 黛玉卸了头上的珠钗,回身看了看榻上的史湘云。只见她转了身子,口中还兀自念道:“宝哥哥,原来你有这个心啊,亏你都骗过了我去!” 黛玉一听,似乎她这话里还有话,因此就半真半假地在榻边坐了,问她:“你且说说,宝玉都有什么心?” 那史湘云听了,就先笑了笑,然后闭着眼说道:“宝玉的心,藏得真深!要不是我问了几句,他还只藏着不说呢!” 黛玉越听心越疑,又问她:“我问你,到底宝玉都和你说了什么?” 史湘云听了,便叹了一口气,将身子又转过里侧,叽咕说道:“原来他心里,是有林姐姐你呢!我说呢?” 说完,又自顾自地睡去。 那厢黛玉听了,却是睡意全无,她是怎么也不安逸了。因伸出手,晃动湘云的胳膊,问她:“云儿,你说的可是真的?” 可是那史湘云听了,再不言语了,只是转过身沉沉睡去。 黛玉便叹了叹,前世已过,今生她担忧的就是这些。不想宝玉竟还是对他有意,只是他将这些都藏在心里,从不表露半分。若不是喝了酒,只怕湘云也瞧不出来。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今生今世,不管宝玉待她几何,她都是要辜负的了。可是这样想着,心里又不免惆怅,因此只得卧在史湘云的身旁,胡乱盖了被子睡去。 第二天清晨,第二天醒了来,打了个呵欠,睁了眼,看着还在侧身安睡的黛玉,笑道:“起来吧,我知道你是假寐!” 果然黛玉听了,就在旁闭着眼问她:“你怎知我醒了?” 湘云就道:“因为你有个毛病。但凡你睡不着时,总喜欢将手支着头。你这样,又哪能入睡?”一边说,一边就起了来。 黛玉就在后头问她:“昨晚,你说了梦话了!” 湘云听了,握着头发的手一怔,方回身笑道:“我从不说梦话的。纵然喝醉了也是。想必你一定听错了!” 说完,仍旧转过身子,继续拿着篦子篦头。 黛玉见她有心隐瞒,叹了一叹,也不往下追问了。只是说道:“喝醉了酒的人,多半说的也是浑话!听不得半点真的!” 那湘云听了,却又怔了一怔。只不知该怎么续上这话去。 紫鹃和晴雯相处颇好,携了雪雁春纤几个,进来伺候她二人洗脸梳头穿衣。一上午无话。 隔了几日,老太太还未下令熙凤抄检园子,到底黛玉却又进宫去了。 想着隔了那几重宫殿,元妃姐姐就在里头。因自己没有圣旨,却不得见她,心里也是难过。又不知她身体究竟几何,黛玉也甚是惦念。且元妃从宫里托话出来,只说自己凡事无碍。正因为她说诸事皆好,这才令老太太心惧。 被几个嬷嬷太监领着,黛玉转过一道曲折迂回的宫墙。她知道,再转过几处宫殿,就是老太后的寿康宫之所在了。 虽然是严冬季节,但宫里各处的花卉依然繁茂,一路蓊蓊郁郁。待要踏进寿康宫的仪门,耳边就传来隐隐的笛声。笛声清幽,直听得黛玉住了脚。且这个曲子,她是熟悉的。因而心里一动。水溶!水溶也在宫里? 她转过头,不免在宫墙外四处探望。一个上了年纪的嬷嬷见了,便笑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平常进宫都是稳稳当当的!太后还直夸姑娘仪态好呢!” 黛玉到底年轻,小孩子心性,听了嬷嬷这话,便忍不住问道:“嬷嬷,这里明明有人在吹笛,怎么嬷嬷听不见么?” 嬷嬷听了,便笑:“那吹笛子的人,不是外人,是北静王!因他吹笛弹琴好听,所以见了他进宫,皇上也常命他吹奏几首。皇上是知道王爷的性子的,吹弹唱吟的由着他去。大概王爷此时在宫里哪处地方坐着呢!” 黛玉听了,也就点了点头。心想:皇上倒也待王爷宽容大度。毕竟这里是深宫,不是他的北静王府。 嬷嬷说着,就继续领黛玉往寿康宫里走,进了朱漆的仪门,又过了几重门,到了铺着玉石的一方长廊下,黛玉忽见前头一个高大的人影走过,来人不偏不倚的,正好和自己打了个照面。 果然是他!不想这笛声却是从太后宫里传来。 第117章 水溶玉心 言情海 正文 第118章 赐婚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18章 赐婚 水溶一路往前廊下走,心情低沉。为了废太子的两个儿子,前去向太后求情,不过看来也无甚大用。因此出了太后寝宫,便一个人,寻了一个寂静的园中小亭,找了一幽谧处,握了玉笛,吹奏起来。 呆着也没甚么意思,水溶便下了亭子,继续往前走。打算出了宫,再去找找吴大人和李侍郎。不想就在这里遇到了黛玉。水溶的眼睛里,满溢的都是欢喜。 那领着黛玉的嬷嬷就笑道:“方才林姑娘还问我,这笛子是哪里的呢?原来王爷在太后这里!”因小时水溶常进宫见太后,所以嬷嬷也认识他。 黛玉听了,便对着水溶行礼,口道:“民女见过王爷!” “起吧。”水溶温言。本来情绪是低沉的,但见了黛玉,这心情一下子就又大好。 嬷嬷便抿嘴笑道:“王爷这是要出去了?” 水溶点了头,对嬷嬷道:“太后要见林姑娘?”说完,顿觉失口。因此不待嬷嬷相问,反而主动说道:“嬷嬷,我认识这位姑娘。因老王妃和贾府的老太太素来有旧。林姑娘跟在贾府老太太身边,有时我来府里盘桓,不免就见了她。” 嬷嬷听了,口里就‘哦’了一声,笑道:“既是世交的亲眷,认识也是自然的。”说着,又对了黛玉笑道:“姑娘,我们且进去吧。太后已念叨你多日了!” 黛玉听了,虽然不舍,但到底又对着水溶行了一礼,方跟着嬷嬷,继续往里走。 那厢黛玉在前头走,水溶自是在后,又幽幽看着她,直到她的身影转过长廊,消失不见。水溶便一叹,其实,那一日出了贾政的荣禧堂,他提出想要见下宝玉的,贾政也着人去叫了。岂知就在这当口,那边贾母得知水溶进了贾府,也忙忙地着人去请。贾政无法,便陪了水溶,一同往贾母处去。 贾母数月不见水溶,见他平安回来,也大为高兴。贾政一人相陪不足,因又唤了贾赦和东府里的贾珍过来,一起陪着水溶叙话。 水溶心不在此,无奈被贾母拘着,也只好先随她去。 贾母问了他一些边关之事。又旁敲侧击地问了几回老太子之事。水溶一一作答。 贾母和水溶叙了半日,又觉贾赦贾政贾珍等在身边,说话不能随心,因又叫他们出去,单自己一人陪着水溶。 贾赦等退下后,贾母方道:“王爷这会是立了功了!想必皇上又要褒奖王爷了!” 水溶就笑道:“我既是皇亲国戚,就免不了要为国出力,这亦是分内之事。”说罢,幽幽喝了口茶。 贾母见,就试探道:“前几日,我恍惚听人说,说皇上见王爷打了几个胜仗,心里高兴,要等着王爷回来,给王爷赐婚呢!” 水溶一听,忙小心翼翼地说道:“此事我并不知。因我回了来,还未面圣去!等过了今天,我进了宫了,方才知道!” 贾母就问:“若皇上有心赐婚,王爷当怎么办?老身并不曾忘了王爷说的话!”贾母敲打他。 水溶听了,就笑道:“小王的话,多亏老封君还记着!”想想又道:“若皇上真要赐婚,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贾母听了这话,不免蹙眉,心里大不满意。便道:“王爷凯旋而归。皇上也在兴头上,王爷若是想问皇上要什么,只怕皇上也是会答应的!” 水溶听了贾母这话,不免心里又一动。但终究疑惑不解,不得不再次问:“不过,老封君那日不是婉拒了小王了么?” 贾母听了,就摇了摇头,笑道:“王爷,你误会了我的意思了!我是想说,既然皇上高兴,你何不趁机提出甄家之事?那事可大可小,全凭皇上裁度。” 水溶听了,思索了一回,便道:“恐怕现在也非最好时机。毕竟,忠顺王爷身边的人盯得紧,只想再找出其中的瓜葛。我看,贵府恐怕也要多多避嫌。” 贾母听了,点了点头,叹道:“我就担心这个。两家也是世交。若说无瓜葛,只怕别人也不信,这正是令人烦恼之处!” 水溶就道:“不过。我打听过了。甄家的案子,是因他事而起。似乎和贵府也无什么牵连。” 贾母听了,方道:“那最好不过了!近日我忧心的也是这个!” 水溶想着,他这回了来,恐怕冯紫英又要过去找他。因想着和贾母告辞。贾母也不挽留,只是在水溶转身之际,却又忍不住问他:“方才,王爷所说的那句话是真的?” 水溶听了,便转过身,笑道:“不知老封君指的是——” 贾母微有不悦,就道:“皇上要给王爷赐婚,王爷方才不是答应了?” 水溶明白了,笑道:“皇上也还未和小王提起。小王所说的‘无可奈何’,只是就事,并非对人。” 贾母听了这话,又是不解了,问他:“我上了年纪了。王爷的话,恕我听不懂!还请王爷提点一二!” 水溶无法,只得立在一处,认真说道:“皇帝的圣意,固然难却,所以说无可奈何。但事在人为,总是有周转之处。况皇上素知我的性子,不会就此事难为于我的。我对此事一概不知,只不知老封君究竟从何处听来?” 贾母听了,便退却道:“原来如此。我也是恍惚听几位老太妃说起过。” 水溶就道:“太妃们也上了年纪了。不过想她们在深宫也是无聊,若小王的事,做了她们无事的谈资,能聊天解乏的话,小王也自是愿意的!” 说着,就和贾母辞别。贾母送别了水溶,又回了屋里,好生寻思一回。 话说黛玉对水溶行了礼,跟着嬷嬷们,径直往里走,一路宫婢相迎,又都寂静无声。终进了太后的寿康宫,黛玉已不觉得拘谨。有时,她说出的佳词好句,也颇得太后喜欢。 嬷嬷们领她进了太后寝宫。太后歪在榻上,左右围簇的都是宫婢,几个太医正弯腰屈膝为太后诊断。 一时,为首的一个太医低低地回了话,又恭谨退了下去。太后由宫女扶着坐起,她已见了黛玉,便召她前来入坐,又命宫女端来各色果子点心。 太后罢罢手,命众人退下,方对她道:“你回去了后,哀家心里一直惦念你。”说着,又叫她往前来。 第118章 赐婚 言情海 正文 第119章 日暮未尽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19章 日暮未尽 太后笑道:“开了春了,你可就十三了!到底也长成了大姑娘了!” 黛玉听了,便低头一笑,对太后道:“几日不见太后,太后也越发精神矍铄了!” “你惯常会说好话哄我。哀家的身子,哀家自己知道。左不过是捱着日子!”太后说完了,又道:“这几日皇帝那边,倒是清净。哀家以为,依了皇帝的性子,有日闲了,会隔三岔五地叫你过去的!”太后说着,悠悠喝了口茶。 黛玉听了,就道:“我也只是个小孩子。皇帝觉得我好玩了,自然才会想起我来。” 太后就笑:“哀家知你是个聪明人。皇帝想难为你,一时也难为不了。” 因此,太后又低低地和黛玉说了好一会子话。太后拉过黛玉的手,抚了抚她的手心,笑道:“年轻就是好。哀家年轻时,也有你这样一双纤纤素手。” 黛玉就道:“我娘在世时,常说起我的手,还不及她都好看呢!”说完这话,心底便一叹。日子可真快,再过几日,就是母亲的祭日了。 太后听了,也默了一默。低头看着黛玉左手上戴着的一串珠子,当真是好颜色。太后见了,便沉吟了一下,恍惚她跟前有个什么常见的人,之前也有这么一个的。 她不禁又瞧了瞧她腕上的那串珠子,却发现黛玉的指甲边,有些隐隐的黑色,心里觉得奇怪,便问:“在家你一直在喝药?”她细细瞧了黛玉一眼,并未在她脸上看出什么不妥。 黛玉就笑道:“不曾喝药。前一阵子有嗽疾。不过过了冬,药就断了。现在不过吃些燕窝人参的补一补身子。” 太后听了,仍觉疑惑,因要传太医给她看一看。黛玉就道:“民女岂敢劳碌太医?其实我身子还好。想必是近日在园子里走动,劳碌的缘故。休息几天也就好的。” 太后听了,方道:“那也罢了!但愿如此。”因又问她,在家里都做些什么。黛玉细细地一一回了。 太后便道:“哀家是知道你们老太太的意思的。迟迟不给你说门亲事,心里是另有打算。只是,有一日皇帝真宣召你入宫,看你们老太太还能想出什么法子来?”语气里,却是听不出偏向哪一边。 黛玉听了,细细想了一回,方道:“若果有那么一天,还请太后为我做主。” 太后听了,便笑问她:“我知你是个心眼儿的。只是你心里,到底是怎么个想法呢?哀家还不知你的心,你又隐藏得极好。叫哀家怎么帮你?” 黛玉听了太后这话,遂有意将心一横,试探道:“太后,其实民女真的有一事要求了太后!” 太后一听,见黛玉神色郑重,便问:“何事?” 黛玉见了,正欲跪下。就听外面匆匆跑来一个太监,进了里间,跪下就对太后道:“太后,不好了,咸福宫的李贵人,悬了梁了!” 黛玉一听,心里也大惊。她在府里,因贾母的说与,对这李贵人也略知一二。初进宫也颇有宠。后来就因忤逆了皇上,失了宠。后来又复有宠,前些时候,还生下了一个皇子。这风浪都已经过去了,这个时候悬梁自尽,所为何事? 太后听了,也颇震惊。她沉吟了片刻后,很快就镇定下来了。她站了起来,看着惊惧不安的黛玉,对她道:“李贵人一向心胸狭窄。想必又是有什么想不开的事,冲撞了皇上。因此连皇子也不顾了!” 太后说罢,便决意去皇帝那边瞧瞧。因此对黛玉道:“如此,你且先出了宫去吧!等哀家闲空了,仍旧叫你进宫!” “是!”黛玉对了太后,又跪下行了礼。 从宫里一路逶迤出宫,不想路过白玉桥边时,路遇了往皇帝处去的元妃。 元妃停了步辇,黛玉朝元妃跪下行了礼。元妃下了来,示意她起来。“你,是从太后处出来的?”元妃问她。 “是。不过太后往皇上书房去了。太后遣民女先出宫回家去。”黛玉回。 元妃便叹息了一声,看着她,慢慢道:“想必你是知道了!”因又叹道:“终于来真的了!只怕下一个就是我了!” 黛玉听了,只是眉头蹙紧,不知该怎么回复元妃这话。 “你进宫一趟,讨太后欢心,也不易。好了,我也要过那边去了!你回吧!”元妃见黛玉垂着头,凝神抿唇,一脸的紧张之色。 “是。”黛玉复又行礼。看着元妃的步辇抬起,这才又跟着一个宫女往前方走。 黛玉出了宫门,又出了皇门。眺望前方远处,知道不出一二里,就是熙熙攘攘的大街了。她只觉得,出了这深幽宫阙,到了那喧哗的大街上,心才觉得初安。 贾母遣来的轿子,已经静静停在路边一角,几个轿夫和嬷嬷,只等着她出宫上轿,将她接回去。 黛玉上了轿子,掀开帘子,只管回望着这深宫朱门。果然一入宫门深似海,生死都由帝王了。想到元妃姐姐,不管好歹,日后是终将老死在这里面的了。她的心里,就升出无限的悲凉。 轿子走了一二里,耳边已渐听繁华之音,就在她要放下轿帘之际,忽然看见街角,一个年轻的白袍男子,手里牵着一匹马,正伫立在马前,默默地看着她的轿子经过。 黛玉见了,隐住激动,将轿帘又往里掀开了一些,因为顾忌着这几个轿夫和跟着的嬷嬷,她不能和水溶说话,但却在经过了他前面时,朝他缓缓一笑。 她的笑容里,沉淀着有几许伤感,几许了然,几许信任。黄昏之时,日暮也还未尽。虽然天冷,但黛玉阴霾的心,因为又见了水溶,还是一扫而空。 她知道,因她在宫里,所以无论多紧要的事,他还是以她为先。那么,这就够了。 她笑,他亦笑。 黛玉想想,便将手腕抬了一抬,那手腕上戴着的麝香珠子,当真无比艳丽夺目。 水溶便立在那里,将手靠后,唇边洋溢了无限的笑意,目视她离去。 第119章 日暮未尽 言情海 正文 第120章 人生苦短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20章 人生苦短 天色渐暗时,黛玉方回了府里。 果然,贾母遣来人,叫她过去。在贾母的房中,黛玉细细将今日所见都告之了贾母。 贾母就叹:“我看,你大姐姐的日子也愈发地难过了!果真是伴君如虎!” 黛玉听了,不免陷入沉思。她不是皇帝的妃嫔,自然不熟悉那些后宫的妃子贵人们。但她所知的皇上,却不似元妃和外祖口里说得那样令人噤若寒蝉。明明在他的御书房里,他展现给自己的,只是一副 亲切待人才华横溢的明君形象。 哪里出了差错了?黛玉想到,人无完人,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哪怕贵如帝王?他着意展现的,不过是他光明的一面。至于对政敌穷追猛打,痛下杀手,斩草除根,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担心外祖心忧,因此黛玉就劝慰道:“我从太后处听说,那李贵人只是自缢。我出宫匆忙,具体情况也不知。我想,事情也未必有这么糟糕!大姐姐因失了胎,不免患了抑郁之症,她的话,也不能全听!” 贾母也无法,只是顺着黛玉的话,叹道:“但愿如你所想!” 因叫了鸳鸯琥珀翡翠几个来,说道:“夜已深了。你那里的几个丫头,定然不放心你。云丫头自然头一个巴望着你回来!我叫鸳鸯几个送了你回园子吧。” 黛玉听了,自然说是。 天冷天黑,鸳鸯几个便掌了灯笼,扶着黛玉慢慢向前走。这厢刚到园子门口,那厢史湘云得了消息,已然携了晴雯紫鹃几个,过来迎接黛玉了。 史湘云见了黛玉,不禁笑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今天总算体会到了!你进了宫里,我就在潇湘馆里苦等。总算,我的姐姐,你可回来了!”说罢,又欢呼雀跃不已。 黛玉听了,便笑道:“你为我苦等一日,我心中当真也不忍。回头,咱们回了潇湘馆,我任你差遣。”出了宫,从贾母处出来,听了史湘云银铃般的声音,只将黛玉从忧愁氛围中拉出。 “真正你是我的驱愁人。”黛玉想想又不禁一赞。 那厢湘云见了,便对着鸳鸯琥珀翡翠笑道:“好了。我们的人来了。你们的人且请先回了去吧。老太太的心意,我们领了!” 鸳鸯素来是知道史湘云的性子的。听了就道:“好。我们听云姑娘的。有姑娘你过来了,我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厢,鸳鸯几个便回去复命。 黛玉等人回了潇湘馆。紫鹃等关了门。晴雯便笑道:“今儿姑娘你进了宫,我们宝二爷不放心,一直呆在这里,和云姑娘絮絮叨叨的。只盼着你不要被皇帝召了去才好!” 黛玉听了,便悠悠叹道:“宝玉有心了!只是,我估摸着宫里李贵人出了事。短时间内,皇帝大概不会再召见我了!” 湘云一听,也吃了一惊。黛玉见她们面露讶异,知这件事瞒也是瞒不过的,因此粗粗浅浅地都告诉了她们。 那晴雯就叹道:“多少人盼着进宫,可临了不过就是这么个结果!可叹,二爷屋子里,也有这么个人,因得了太太的一些好处,整天巴望着能成了二爷的正经姨娘呢!” 紫鹃听了就笑,对着晴雯说道:“你也别笑话她。她从小就和我一同进了这府里。从来就是这么个心气。若她身边呆的不是宝二爷,或是琏二爷珍大爷什么的,她还是一样照做的!” 那厢史湘云听了,就笑道:“这也是袭人这丫头的痴处了!” 晴雯就点破道:“她反正只想出头,凭跟了谁都是一样的。只不过,宝二爷在老太太太太跟前得脸,她也越发蹭鼻子上脸地去了!” 史湘云听了,就道:“真正你这丫头也好一张巧嘴!” 黛玉听了,反而一叹道:“晴雯,你那嘴也该收一收了。上回我是怎么和你说的?” 晴雯听了,便低了头,住了口。想想又道:“我给姑娘上茶去。” 黛玉见了,便对着湘云紫鹃等笑道:“她就是这么个人,为人极爽利痛快的。和袭人极不一样。老太太查抄园子,我担心她言语不逊,弄得老太太等不高兴,被太太那个短儿,到时可没她什么好果子吃!” 那厢湘云听了,果然就叹:“到底是林姐姐想得长远!” 这厢晴雯奉了茶来。黛玉就和史湘云又悠悠喝了一盏茶,各自洗漱了,于子夜时分,方才睡去。 不想那史湘云躺在了床上,还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黛玉就问:“你怎么了?平常这个时候我怎么还拉得动你?” 湘云就道:“也罢。我只是想,如今你成了个香饽饽。各家都要抢。早上你出了去,宝玉在这里,言谈之间,似乎也颇舍不得你。” 湘云是个急性子。这样的事情,本不打算对了黛玉说出的,可临了,到底还是忍不住。 黛玉便道:“不瞒你说。其实我也猜到了一二。宝玉是个含蓄之人。我怕我回绝了他,会伤了他的心,从此就不理我了。所以一直也颇烦恼。” 湘云听了,就叹:“那要是宝玉不管王爷了,和老太太一拍即合,你怎么办?” 黛玉听了,便侧过身子,想了一想,方道:“我的心,是再不会改的了。无论怎样都不改的了。宝玉要说,就凭他去说吧!” 说罢,便将身子钻进被窝里。 湘云见她如此,就在旁叹:“真正我也不懂了。我本以为宝玉是无意的。不管现在看来,他似乎又是有意的。真不知他和王爷,究竟谁待你的情在先?” 黛玉听了,不免又坐了起来,笑她:“好生奇怪,你只管关心起我来。你心里不是也有宝玉的?你怎么竟一点儿不往心里去呢?” 那史湘云听了,就在被窝里闷声道:“我为何要吃醋?人生苦短。若得不到,心里又丢不开,那么自然就希望他诸事皆安了!我何必做小家子气?” 黛玉听了,不禁感叹了一回,又细细寻思一回,方说道:“你这样想,当真也极好。我且要跟你学学。” 第120章 人生苦短 言情海 正文 第121章 锦上添花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21章 锦上添花 黛玉既回了府,贾母细细斟酌之后,忽又改变了主意,不欲再搜查大观园的了。 熙凤听了,反而放了心。毕竟,这是个得罪人的差使。她是老太太的狼牙棒,老太太叫她去打哪头,她就去打哪头。 月满则亏,过犹不及,想起那可卿的临终之言,熙凤的心,还是不免后怕。她也并不想有一日老太太归西了后,自己没了后路。 这一日,她在家里有些闲。便叫了奶子将大姐儿抱了来,逗弄了一回。 贾琏就在旁笑道:“你这样,方有些作娘的味道了。” 熙凤便道:“我哪里不像个娘?你回了家了,每天才见她几回?真正你娶了我,是你的福气。” 贾琏就叹:“这话我也说过。我和你成亲了这几年,自诩也没辜负你。毕竟,是小时候的情分。” 熙凤听了,就笑:“如此说来,这外面的人,都误解了你了?” “那是自然。人不讲情,那岂不是猪狗?我本无心,奈何都是珍大爷带累了我。我知道他想脱手,奈何我不是傻子!” 这话刚说出口,贾琏就自觉失语。因此有些讪讪地看着凤姐。岂知,凤姐的心都在女儿身上,并未多体会贾琏的话。只是对他说道:“若我终生也为给你生个儿子,你可会嫌隙于我?” 贾琏听了这话,便笑着接过女儿,说道:“总之你不是敏姑妈就行。不过看着林妹妹身边,也没个兄弟姐妹的,也是凄凉。” 熙凤听了,就笑道:“有什么呢?林妹妹有屋子有钱,真正什么都不缺。我的大姐儿,以后要是有这个命,我就烧了高香了!” 贾琏就叹:“真正这世上,也只有我懂你。我自是在后头撑着,才任凭你在府里肆意!” 熙凤听了,就笑:“你以为当真是你撑着我,老太太才是那定海神针!” 贾琏就叹:“我在你身边,你不在乎我。多早晚走了,你才哭得什么样呢!” 熙凤就道:“你走了,我和平儿反而清净。我知道,等以后鸳鸯来了,我也要给你们挪地了!” 贾琏听了,就握了她的手,笑道:“你方才说老太太是定海神针,那也不假。只是还不是你嫁了来时,我日日去老太太那里,说你如何如何好,老太太才动心的?” 熙凤就道:“不要拐弯抹角的,我在问你话呢!” 贾琏就正色道:“你果真要听真话?” “我当然要听真话。” 那贾琏就道:“这话,还需要房里听去。”那熙凤不知真假,只得将大姐儿交给奶子接过,跟了贾琏,身不由已地随他进了房。 刚进房,那贾琏就一把搂住了她,在她耳边真切道:“老太太将鸳鸯给了我,也是看出我待她不会太薄。情义总是有的。但若没了你,十个鸳鸯、一百个鸳鸯也不顶用。” 熙凤听了这话,就笑道:“我还是不懂!” 贾琏就舔着脸皮道:“锦上添花你懂不懂?你是锦,她是花。没了锦,我要那些花何用?真正,我不能没了你!” 二人正欲进一步缠绵,那平儿从邢夫人处来了,在外头回道:“二奶奶,大太太叫你过去呢!” 熙凤听了,便整了整衣裳,对他笑道:“好没意思的,你且出去吧!正经事又来了!” 那贾琏也整理好了衣裳,皱眉说道:“太太也真有想些意思!这几天,我看是一天要见你三回,真正以前也没见你们这么好!” 熙凤听了,便又捋了下他的衣角,笑道:“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实话告诉你吧,自打林姑娘啊宝姑娘之类的,进了府后,我就开始向太太那边靠拢了!” 贾琏听了这话,只沉吟不语。且听她继续往下说。那熙凤就又道:“我是知道婶子的心的。有一日宝玉娶了媳妇了,那自然咱们手中的钥匙,都要交还到那边去。所以,我得未雨绸缪。不然,太太见咱们又过来了,不但不会给我们理家,反而还要挖苦一回,你等着看好了!” 那贾琏听了,还是不语。 熙凤就道:“好歹,太太还是太太,虽然懦弱了些。但咱们和她到底是儿子媳妇。孰轻孰重,我还是拎得清的!何况,你是老爷的长子,琮儿还小,且又是庶出。老爷的爵位,当然还要你袭了去!你看看赵姨娘那小兔崽子,有事没事地只管往老爷屋里窜!那小兔崽子精着呢!” 贾琏听了,终于沉不住气,说道:“就算我不是我袭,也该是琮儿。什么时候轮到他呢?” 那熙凤听了,就笑:“你不是老爷,你怎知老爷心里不会这么想?依我说,老爷的性子,和环儿也差不离,总是旁门左道的!” 贾琏听了,就一叹:“也是!我看这府里如今只看重宝玉。你说的很是。有一日,我们还须回老爷这边去。我看那宝姑娘不简单。只怕若是当了家,只比你还来得。” 熙凤听了,就对着镜子笑:“所以,这也是我向着老太太的原因。宝姑娘商贾出身,为人精明。林姑娘恬淡安静,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她见了我,只是愿意低过我去的。可是宝姑娘就未必了!” 贾琏就道:“也难为你日日在屋子里细细琢磨了!不过想想也是。若宝丫头来了,自然抢了你我二人的风光。为了不得罪老爷太太,咱们很该每日奉承去。” 一语未了,就听平儿又在外头催了起来。熙凤就道:“好了。我来了!” 贾琏就点头道:“回头我去找邢大舅吃酒去!太太见我珍重她娘家兄弟,自然高兴!” 这厢熙凤已经顾不上回贾琏的话了,忙忙地出了房间。见平儿一脸焦急忧愁,不禁问道:“怎么了?莫非太太那边出了什么事?” 平儿就叹气道:“太太一直在屋子里急得转圈儿!只不知什么事儿?我问了太太身边的丫头们,她们也说不知何事。” 熙凤听了,心里也不免慌张,忙拉着平儿的手,过了去。 第121章 锦上添花 言情海 正文 第122章 绣春囊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22章 绣春囊 到了邢夫人屋里,果然邢夫人将底下的人都唤退了出去。 熙凤更是纳罕。忙和平儿对着邢夫人行礼。邢夫人看了看平儿,一改往日和善神色,对着平儿道:“我和你奶奶说梯己话,你也出去。” 平儿听了,不禁看了看熙凤,方低低地走了出去。 “我给你看样东西。你不许吃惊。”邢夫人叫熙凤坐下,竟从袖子中间掏出一个绣春囊来。那绣春囊上绣着两个赤膊交缠一起的人。熙凤递过一瞧,已然暗吃一惊。因问:“这个东西,太太从哪儿弄来的?”熙凤见着香囊袋还有些春药丸,心里更觉奇异。 邢夫人就道:“我在园子里捡的!老太太那的傻大姐没事进了园子玩,她拿了这个东西,问我是什么。我见了一惊,连忙就拿了过来!” 熙凤就又问:“那太太是在园子哪处捡的?” 邢夫人听了,就叹息道:“那傻大姐说,说是在林姑娘屋子前不远捡的!幸而是我,若是换了别人——”想想,心里惊惧,遂不发一言了。 熙凤听了,便按了按胸口,说道:“不过我也不懂了!林姑娘那里不是上了年纪的婆子,就是才十多岁的丫头,怎么也有这个东西?”因又拿着这绣春囊瞧了一瞧,叹道:“太太你瞧,这香囊袋做工粗糙,可见是外头集子上现卖的。一定是府里哪处的姨娘,进了这园子里玩,不慎丢在林姑娘那里的吧!” 邢夫人听了,便叹:“人人都说你是个水晶心肝的玻璃人,如今我看,也不过这么着。这哪里是府里的姨娘们逛园子玩落下的?刚你也说对了,既然是外卖的东西,姨娘们讨老爷们欢心,哪里肯用这样的便宜货?况既进了园子了,都是未婚的年轻姑娘们,少不得要避嫌了不戴的。这分明是有人想借机栽赃林姑娘这里!” 熙凤听了,便又细细思索了一回。方道:“那边老太太已经放了话,说是不搜园子的了。平白无故地从家里搜起来,也是异事。不过听太太这样说,分明是有人还想挑事,非令老太太搜查一回不可!” 邢夫人听了,便冷笑道:“大致我也能猜得出是谁。只不知究竟是谁,做的手脚。”因又叹道:“因为宝玉和黛玉的事,老太太前几日,问我的意思。你知道,我当然是向着林姑娘的。老太太听了放了心,又和我说了许多的话。那边肯定不高兴了。不过,这样龌龊的事,竟然在园子里,还是使我惊异!” 那熙凤只顾想心思,听了邢夫人的话,方叹:“阿弥陀佛,这事多亏太太看见了!要是让姨太太宝丫头们见了,林姑娘也就完了!” 熙凤握着绣春囊,忽然心里有了主意,因对邢夫人悄悄耳语了一番。果然邢夫人大喜。那熙凤就笑道:“这么好的主意,我当然要先回了老太太去!” 那邢夫人听了,就对她道:“我的儿。如果临了,咱们得势了,我怎么也不忘你的好!” 熙凤听了,就回了头笑道:“太太何须此言?咱们是正经的婆媳。我岂是胳膊往外拐的?这个理,我还分得清楚。” 那邢夫人听了,心里更加欣喜。只等着晚间贾赦回了,将这个消息告诉他。 那厢熙凤去了贾母那,贾母果然大怒,叫了邢夫人王夫人过来。贾母将那绣春囊往底下一掷,对着邢王二夫人道:“你们究竟是怎么给我理家的?” 王夫人猛一眼见了这绣春囊,也诧异万分,因道:“这是谁捡的?” 邢夫人就慢悠悠道:“我逛园子时,在园子里捡的!” “在哪里捡的?”王夫人因又问。 “我也记不清了。好像在哪个假山旁。我因为心里纳罕,所以交给了老太太。我想着,园子里都是年轻未出阁的姑娘。她们都不知事,也并不出园子。只要一个林姑娘,倒常进宫。不过那是宫里。我想着,她们惯常见的人,也就是姨太太和宝姑娘了!我琢磨着,这会不会是宝丫头的哥哥那里的?” 王夫人听了,心里一惊,便叹:“她哥哥前几日刚回来。不过他身边也只一个姬妾。每日只是跟在姨太太身边,我看也安分。” 王夫人想想又对了熙凤道:“凤丫头,会不会是你那里的?你和链儿,也年轻,也和融。兴许也是链儿身边几个年轻的姬妾的?我想那东府的珍哥儿媳妇,也不算很老,大抵也有可能是她和那几个姬妾带了来的!若说都是那边姨太太的,倒也不那么公平!” 熙凤见了,急急申辩道:“太太这是说的哪里话!我虽然年轻,但并非不知事。和姑娘们一处,从来也不戴这些东西!况自进了园子第一天,老太太就交代过我的!” 王夫人见她搬出老太太来,只得先抿了抿唇,闭口不说了,想想终究没脸,因道:“既这么着。如此糊涂,不如就搜查一下,大家弄个明白。我看这园子里藏得妖精也多,还是搜一搜的好!” 王夫人此言,固然遂了贾母的意,想了一想,便点头道:“好。那么就依了太太的意思。只是我还是那句话,既进了园子,就不分亲戚。宝姑娘那里,也是要看一看的!” 王夫人听了,便苦笑道:“那是自然。既搜了林姑娘,如何不搜宝丫头呢?” 那厢熙凤见查抄一事又定,心想着心事,便对贾母邢王二夫人回道:“太太们且请陪着老太太说话,我有事还要回去一趟。” “去吧,你也可怜见的。过几日,又有你的忙了!”贾母挥了挥手,示意熙凤下去。 这下熙凤就泪眼婆娑地回了房,到了房里,扑在床上,又大哭了一回。 她将怀中的绣春囊往地下一扔,嘴里只管叫:“平儿,平儿,二爷呢?” 平儿在外间听到哭声,赶紧进来瞧。见熙凤竟暗自哭泣,不免奇怪,因问:“好好的,奶奶怎么哭了?二爷去了东府去了,过晚才回来!” 那熙凤听了,就冷哼了几声,对着平儿道:“你将地上的香囊袋捡起来看看,看是不是怪眼熟的?” 平儿纳了闷,弯腰将香囊袋拾起,也大吃一惊,问道:“这不是上回二爷喝醉了酒,从外面带回来的东西?我不是叫人扔了的,怎么又回来了?” 熙凤听了,便细细地都告诉了她。方又叹道:“幸亏我掩饰好,没露出马脚。不过,我可是等不及了,那珍大嫂子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呢?待我得了空了,就去会会那两个小婊子!” 第122章 绣春囊 言情海 正文 第123章 茜红汗巾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23章 茜红汗巾 不想大观园还未抄捡,那厢宝玉却又出了一桩紧要之事。 水溶回了神京,那冯紫英、卫若兰等是连着请他吃饭喝酒。且那柳湘莲一路追随水溶来到北方,只是瞒着薛蟠。薛蟠跟了他数月,已然叫苦不堪。柳湘莲见圣旨已下,水溶即日就将班师回朝。柳湘莲得了水溶的令,便嘱咐薛蟠,说生意既然无什么起色,不如也早早地回了金陵吧。 薛蟠听了,自然大喜。此话他早想说出,只是碍于面子。今见了他主动,如何不答应? 因此,水溶为麻痹政敌,这一回了神京后,便是日日和朋友喝酒作乐。那忠顺王闻听水溶回了朝,竟无一点进取之意,自是纳罕。 想那水溶不过就因甄家之事,和皇上争执了一下,就这样地垂头丧气放荡形骸起来?依着水溶的性子,这当然不像。 因此,忠顺王心里起了疑,仍旧叫了府里唱旦角的戏子,小名儿叫作琪官的,到了自己的跟前来。这琪官不过十七八,却生得妩媚温柔,善解人意。扮作女子唱戏,只叫人去魂摄魄。因此王府里一干女子都不及的。 忠顺王爷自然是爱如珍宝,不但每天和他同食,到了晚上,也要叫了他一起同榻睡觉。真正是一天也离不了他。 那忠顺王也有些怪癖。他多方要给贾府使绊子,只是无奈插不进脚去。贾赦贾政那里寻不出由头,忠顺王便将主意打在了那府里一个小名叫作宝玉的公子哥身上。 据他府里的长史官说,这个叫作宝玉的,惯常跟了冯紫英等,在城中的风月场所混。最好男色,如能以假乱真,他更是爱若珍宝。因此虽然不舍,但仍旧将琪官叫了来,如此嘱咐了他一番。 那琪官听了,就面露忧色,低低说道:“我是王爷的人。理当听王爷的。只是,我可怎么寻个由头呢?前几次,王爷不是也这么吩咐着,不过到底人家还是不见我。可有什么意思呢?” 说着,又是握了茜红的汗巾子,擦了擦脸上的粉。忠顺王听了,心里就有些不忍,将他的汗巾子接了过来,细细替他擦了唇上的朱色,见他两眼含春,粉颈如玉,不禁又动了春色。 因而问道:“昨儿晚上,我可弄疼了你?本不想那样的,奈何你又那样叫唤!如果觉得疼了,我这里有润滑的药膏。到了晚上你将裤子卸下了,我仍旧帮你擦一擦。” 那琪官听了,便又将头低了低,叹道:“王爷力气大。疼不疼的,也就忍会子好了!” 忠顺王爷见琪官一味奉承,更是增添了几分怜惜之意,便坐了下来,将他搂在怀里,好生抚了一抚,叹道:“本以为这一生,也就这般无趣了!不想到了盛年,却又得了你这么一个宝贝!这也是咱们的孽缘。好了,你要是觉得疼,我再不弄痛你了。或者用手,又或用口,又或者你俯身下来,我慢些推动。” 琪官听了,只是低头叹了叹道:“我是下九流的戏子,承蒙王爷青睐,得一知己,此生也是无憾了!” 那忠顺王听了,便将话题又扯到正题上来,说道:“隔几日有一个酒宴。我会命人安排你去酒宴上唱曲。那一日,那冯紫英等人也会携了那宝玉过来。说不定,北静王因无趣,也会过来盘桓盘桓。届时,你就上前结识他们。”想想,忠顺王又道:“也不必如此繁难。我还是着那家主人领你去见他们。你姿容出色,嗓子又好,你在神话京也颇有点名气。他们几个见了,定然不会不爱的,你只管照着我的话做就是!” 琪官听了,便低了头,问道:“王爷现在当真又舍得了?” “不舍也须舍。待这阵子处理完了,我就游山玩水地带你满地方逛去。”忠顺王许诺。 那琪官听了,心里也只无可奈何了,口道:“我并不喜欢玩。若王爷有心,咱们两个长长远远地去那紫檀堡里,相拥一处,了此残生,如何?” 忠顺王听了,不禁面露难色。 琪官听了,就冷笑了一下,口道:“我就知道王爷心口不一?我知道王爷待我的心是诚,可是王爷心里更舍不得的,却是那功名利禄荣华富贵!” 忠顺王听了,便叹了叹,方道:“以后,我定然要和你过那样的日子的。只是现在还不行。就算我愿意,皇上也不放过我去。” 琪官听了,也就不逼迫他了。若逼急了他,只怕也有别代替了他。 不想,那一日酒宴,果然宝玉和琪官一见钟情。那日冯紫英卫若兰柳湘莲等也去了,他们见了,面上却只淡淡的。北静王因主人盛情邀约,无奈也过来了。见了宝玉如此,只是在旁摇头一笑。琪官得了忠顺王的令,今日是一定要将宝玉拿下的,因此对宝玉格外热络殷勤。宝玉有心事,今见了琪官如此,越发和他虚情假意起来。那琪官见了,便更是欲拒还迎。 见琪官不过和宝玉一面之缘,却从腰间解下了一块茜红色的汗巾子,送了给宝玉。北静王便悄悄将宝玉引领到一边,低声嘱咐道:“宝玉,今日只是初见,你何须定要领他的情?还需三思。” 岂料,近日宝玉因忽发自己有了心病,因此对水溶也有些怠慢起来。听了他之言,只懒懒说道:“有什么可不可的?若今儿我不收了,岂不是辜负了他的一番情意?况他们这样的人,本就敏觉,还只当我看他不起呢?其实我又怎有这样的意思?” 水溶见了,因不知他心事,只得再劝:“固然你想如此,也该不让人看见。这家子人这么多,你又行事如此。若政公知道了,又或者忠顺王恼了,不定会生出许多事来。” 可是宝玉执意而为,口里只道:“我又没个红颜知己的。还不许我收个汗巾子么?”因此,只管收了,系了在自己腰里。 水溶见他率性而为,也就只得作罢。 第123章 茜红汗巾 言情海 正文 第124章 及时行乐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24章 及时行乐 宴席结束,话说水溶等出了来,五人骑在马上,那冯紫英就笑:“我等和王爷俱是两手空空,唯独宝二爷独得佳人芳心!可喜可贺!” 宝玉听了,不禁一叹:“哪里是什么佳人,分明也是个须眉男儿!我和他如此,不过是心里郁闷,假凤虚凰罢了!” “这是何意?听起来你似乎最近不舒畅?”卫若兰淡淡笑道。 “我怎不舒畅!我府上那园子里,姐姐妹妹的不少,我和她们厮混一处,每天都只当如过年。我每过一日,只抵得过别人十日。”宝玉一笑。 卫若兰听了,就沉吟而道:“贵府上,只不知史大姑娘可也在?” 他近日回了家,听闻父亲已为他订下一门亲事,当即心里就大惑。待细细问了一回,方知此女就是那日去寺院偶见了一面的史家小姐。卫若兰还不信,又暗中打听了一回,这才真正放下了心来。因此,这几日,心情只是大好。 宝玉听了,就道:“她也在。她和我的另外一个表妹住在一处。二人同宿同歇,只恨不能绑在一起!”宝玉说完了这话,不禁回了头,看了下水溶。 那卫若兰听了,就笑了一笑。他没料到自己的运气如此之好。他知再过一年,得了父亲的令,就要亲去了忠靖候史鼎家,将史大小姐给娶进家门了。 宝玉见水溶不答,不禁又幽幽而道:“若兰兄过一年就要娶了我云表妹。我看王爷过不了几年,也要娶上我的另外一位玉表妹了!如此甚好,大家都是亲眷!”宝玉虽带着笑,可是这话里却分明透着几分酸楚。 水溶听了这话,不禁打量了几眼宝玉。心里也更是思索了几回。莫菲宝玉在贾府老太太的规劝下,对黛玉已起了另番心意?见他话里含酸带醋的,似乎很有这么一点意思。想到宝玉也是自己的挚友,一时之间,水溶也自沉吟起来。那厢柳湘莲在后头一个人沉默不语,也自有心事。 五人之中,虽北静王水溶地位最高,但论姬妾最多,当属冯紫英。他见众人皆沉默不语,便轻轻一笑道:“我知道一个好地方,保管宝二爷你真正解渴。究竟和那琪官也只能走旱路!你们要不要去瞧瞧,据说是个西洋人开的,里面许多高大丰壮——” 水溶听到这里,便朝他摇手道:“罢罢罢,要去你自己去吧。宝兄弟不过十多岁,还不算怎样大。” 冯紫英喝了点酒,来了劲,因问水溶:“王爷去不去?我看王爷府上姬妾不多,又无正妃侧室,自无人管,何不去看一看?” 水溶就叹:“我想来不喜欢这些。我以为你是知道我的!” 冯紫英听了,想起方才宝玉的话,不禁笑道:“我懂了。王爷是怕去了,宝兄弟回府告状,可是?说来也奇,既然王爷有意,为何不去了府上求亲去?只怕府上的老太太知道了,只道是求也求不来呢!”冯紫英说完了,不禁又看了看宝玉。 宝玉有心事,听了此话,咳了咳,只是勉强道:“此事,自然是府里老太太做主。我想,王爷若心诚,自然懂得该怎么做。” 宝玉是个善人。因频频给水溶和黛玉传话,时日久了,本来还无可无不可的,再加上老太太将自己叫了去,明里暗里地提点,反而使宝玉另外生了一番心思。 这真正是他想不到的。因此,近日他也不出府,只是将自己关在园子里,一个人静静地捋一捋心事。不想最后只得出了四个字:自欺欺人。恐怕自黛玉初进了贾府起,他就对她起了另番心思了。自己自己年也幼,也颇懵懂,这事就拖了下来。不想这一来二去的,因了水溶,常去黛玉处走动,日久生情,心念一起,便就赶也赶不走的了。为此,宝玉也颇恼恨自己。 这些,他瞒着园子里的每一个人。只是在老太太面前,方吐露出一个半句的。因此,知道宝玉也不是对黛玉无意,所以令贾母倒又难为起来。思来想去的,胳膊肘儿向内拐,自然是以自己的孙子为先。宝玉有心事,最怕知道的人,就是黛玉。他知道黛玉待自己无意,若莽撞道了出来,只怕黛玉为避嫌,理都不理她了。 只是,惆怅郁结于心,总得有个挥发之地。琪官就这样撞了上来。再者,就是见了水溶,因黛玉之故,言语之间由不得不懈怠了他去。 水溶知将黛玉送进贾府,已料定和她不大可能一帆风顺,一波三折是肯定有的了。听了宝玉之言,就道:“府上老太太是知道小王的心的。只是,府上那位林姑娘年也不大。老太太疼惜外孙女,只想将她留在身边多照顾几天,也是有的!” 宝玉听了水溶之言,又觉自己言行不妥。想她二人本就一对神仙眷侣,自己好不好地插在其中,也是好没意思。若时间久了,黛玉瞧了出来,定然会觉得自己可厌。到底水溶是王爷,倘若因此事怠慢了他去,他日他记了在心里,也是大大地不妙!想想,不免又是心惊! 水溶骑在马上,早就将宝玉的形容猜了个透。见宝玉脸一阵红一阵白的,便笑道:“宝兄弟,你且回吧!这大街上,你府里是最近的!早些回了,休要政公担心!” 宝玉听了水溶的话,忽然就有些羞赧。到底水溶从始至终待他不薄。自己须要讲情意。因此就顺势道:“好。我也的确该回。今日吃了许多的酒水。”因又向冯紫英等辞别。 宝玉已走,水溶便对冯紫英笑道:“到底你是回去呢,还是带了柳兄和卫兄也一起去那勾栏?” 卫若兰柳湘莲听了,马上就回:“我们尚未成亲,并非冯大爷。” 冯紫英听了,也就哈哈一笑,说道:“人生苦短,不如及时行乐。早上出将入相,晚上又卸甲归田。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水溶听了,正欲说话,就见前方街道上,来了几个骑着马的,看装束,似是哪家的男丁。水溶一看,却是自己王府的仆从。此时也顾不得街上人多了,因问他们:“找本王何事?” 其中一个为首的仆从听了,跪下就行礼道:“王爷,宫里传圣旨来了!” 第124章 及时行乐 言情海 正文 第125章 掌灯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25章 掌灯 水溶听了,因不知何事,只得对冯卫等人道:“小王先回府了。有事再议!”说着,就调过马头,执着缰绳,领着众家丁们,急促回了王府。 冯紫英在后看了,便叹:“也不知圣旨所为何事。” 卫若兰在旁听了,就道:“什么事都来得,只不要是老废太子和那甄家就好。近日皇帝对于老太子的其他几个儿子,看管倒也不那么紧了。现在,唯那甄之事,最为紧要。若他家真倒了楣,枝叶错杂的,只怕会牵连到你我二人身上。到时,我们亦有麻烦了。” 冯紫英听了,便道:“何尝不是?正因为朝不保夕,我才生了颓唐之感。好了,不必想这些烦心事了。若有,且等它来了再说。只说,我今日决意去看那西洋来的几个姑娘,你们可跟着去不去?” 卫若兰听了,便笑道:“还是冯大爷你自己去吧。天色不早了,高堂俱在,不敢马虎。” 冯紫英听了,就笑了笑,回头对柳湘莲道:“柳兄,你闲云野鹤的,方才王爷在这,我知你放不开。如今他走了,你可跟了我去?” 柳湘莲亦笑道:“方才我的话,是白说的么?你自己去吧,我有心事。”说着,调转了马头,自顾自地走了。 卫若兰便抚掌笑道:“好!今儿你一人逍遥去吧。你若觉得孤单,我可叫一人来陪你?” “谁?”冯紫英好了奇。 “宝玉的姨表兄薛蟠。”卫若兰一笑。 冯紫英一听是他,马上摇头笑道:“罢罢罢!原来是他?我宁可自个去。” “那冯兄,我先走了!”卫若兰说着,也骑马走到另一道上去了。 如此纷繁大街,只剩了冯紫英一人。他思来想去,既没有回去,也没有去看那勾栏去,想着双亲还在南疆,因此却又往吴大人家去了。 这一日,琪官将汗巾子送了给宝玉后,也觉颇恍惚。这家的主人本是忠顺王下属,见他坐在戏台一隅,只是愣愣着出神,便笑道:“大爷这出《占花魁》唱的是真好。我看贾府的那个小爷,看爷都看得痴了。” 琪官听了,抚了帕子,就冷笑一声,方道:“你懂什么?人家不过是看戏。” 话音刚落,果然忠顺王府的人,就赶了来接蒋玉菡。轿子已经在庭外等着了。 这家主人便好生将蒋玉菡送到门外。待蒋玉菡坐了轿子,离开之后,方才不屑道:“什么阿物,不过一个下九流的戏子!”敢给自己吃瘪,不过因他是王爷养着的优伶。 蒋玉菡到了忠顺王府。固然忠顺王已等候了多时。见琪官顺利地送出了汗巾子,忠顺王固然大喜。因携了琪官的手,二人同往里间喝酒。夜晚亲密缱绻不提。 这夜过后,果然琪官就写了帖子给宝玉,宝玉见他的书信,调理通畅,是个识文断字的,因此心里更喜欢。便也常邀了他一同往城各处喝酒玩乐。 因有心避着园子里的一干人,因此宝玉对大观园查抄一事,竟一无所知。 那一日,熙凤得了老太太的旨,为显公平,带了邢夫人处的陪房王善保家的,和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王夫人为显自己并无私心,到底又叫了除周瑞家的其余四个陪房,一起过了来。诸人浩浩荡荡,在熙凤的率领下,一同往园子来了。 因事发突然,所以园子里的姐妹们都觉纳闷。上次老太太说不查的,怎么这一次又弄起真格的来了? 熙凤头一个进的就是黛玉的屋子。紫鹃晴雯等都得了消息,已然都在廊子下,提着灯笼并排地候着了。熙凤就道:“天色已晚,你们姑娘和云姑娘睡下了么?” 那紫鹃就笑回:“都睡下了。因不知奶奶要过来。” 熙凤听了,就回身对周瑞家的说道:“有一事,我需得说下。林姑娘这里,咱们只需搜下底下那些婆子们有无藏酒,偷懒什么的。其他的,就不能过问了。” 周瑞家的听了,笑道:“二奶奶,这是为什么?不搜林姑娘屋里,那其他姑娘的屋子倒搜了,如何给她们个交待?” 熙凤听了,就冷哼道:“你不知道,林姑娘的屋里是搜不得的。不是别的,而是她屋里,摆放的好多的俱是太后和皇上的赏赐之物。叫我如何搜查?” 周瑞家的听了,方住了嘴。 那王善保家的听了,就笑道:“奶奶,若不搜查,只怕太太们知道了,也不好。不如就进去瞧瞧去。我们也跟着开开眼,看看究竟有什么宝贝!” 熙凤听了,便道:“那也罢了!但不许惊动了她们!” “那是自然。我们知道孰轻孰重的。”王夫人的几个陪房都齐齐说道。 这厢熙凤等就进了院子里。紫鹃等就笑道:“二奶奶,请进去瞧瞧吧,外头也怪冷的!” 熙凤听了,点了头,就转身问周瑞家的并王善保家的几个:“你们果真是要跟了我进去呢,还是去底下那些丫头婆子们的住处瞧瞧?” 周瑞家的思索了一回,就道:“我们几个还是四处去转转吧。姑娘的屋子,奶奶一人去就够了!” 熙凤听了,便笑道:“那果然极好。”其实,王夫人派了这几个陪房的,都跟着熙凤过了来,分明也是有了疑她之意了。熙凤心惧,想到底自己棋高一着。若再晚一点,只怕以后就要在老太太跟前失宠。 熙凤进了里间,不想因声音太大,到底惊动了黛玉和湘云,二人已然醒了。 晴雯等便重又掌了灯。黛湘二人猛一眼见了榻前坐着的熙凤,兀自都吓了一跳。熙凤见了,赶紧握住她二人的手,细细解释了一番。 黛玉便笑道:“到底还是来了!怪道我右眼皮直跳呢!”可转而一想,不想此事果然成真。不禁暗暗庆幸自己行动迅速。 湘云就道:“若是没查出个什么来,明日我可要找老太太去!” 熙凤正要问她,找老太太要什么。就听周瑞家的在房外高叫道:“奶奶,可抓了一个贼了!” 第125章 掌灯 言情海 正文 第126章 秋婆子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26章 秋婆子 那熙凤黛玉等听闻周瑞家的说查出有贼,不禁都吓了一跳。 紫鹃沉不住气了,对晴雯道:“我们且出去看看,也不知是谁,给姑娘没脸!” 晴雯便道:“只不知偷的是什么东西?” 那熙凤听了,心里虽一紧,但面上还是淡淡的。见了晴雯侍立在侧,便道:“你怎么来了林姑娘这里?方才我还只当自己看错人呢?想着老太太是不是又送了个丫头给姑娘,原来是你!” 晴雯便回道:“林姑娘说云姑娘来了,她既有的丫头不够使唤。又想着毋须为此事惊动了老太太。所以就找了二爷,将我要过先伺候几天。” 熙凤听了,就对黛玉湘云道:“原也有些意思。只不过,这样一来,若是别人见了,还只当我怠慢了云丫头呢!” 湘云就笑:“凤嫂子,我哪是那样的人?会出这个馊点子么?还不是林姐姐!” 熙凤就笑:“她来了也好。我看她还是来你这里便宜。”熙凤只说了这么多,就对着黛玉湘云等道:“好了。我们且出去看看吧!若再不出去,只怕周瑞家的要扯破嗓子了!” 黛玉便点了头,按了按心口,携了湘云一起往廊子下走。心想:我素来待她们也不薄,究竟为什么还要行偷窃之事呢? 一时,熙凤等俱到了廊子下。那周瑞家的带着几个陪房,揪了一个婆子,那婆子低着头,跪在地上,任由周瑞家的摆弄。 王善保家的在旁,对着这婆子叹道:“秋婆子,你老也一大把年纪了。真以为吃着姑娘的人参燕窝能长命百岁?今儿你可是给你们姑娘没脸了!” 这话,黛玉也已经听见了。因听是什么人参燕窝的,心里一动,不禁看了紫鹃身后的雪雁一眼。 那熙凤就道:“周大姐姐,究竟这婆子偷了什么?” 那周瑞家的就回道:“奶奶,方我们几个出了廊子,就去了后院几个厦房婆子们的住处。别处还好,搜出来的不过一点半坛子的酒,这也就罢了。我们也不难为她们。不过这秋婆子可恶,见了我们进来,只管将东西往她床上藏。这岂能如她所愿的?到底从她床上搜出了几包燕窝。她一个下人,哪来这样好的东西?因而,一定是偷了林姑娘的!因此,我不敢怠慢,一定要将她绑了来,给奶奶姑娘瞧一瞧!” 黛玉听了,总算明白怎么回事了,因而一叹。 那厢熙凤便问:“周大姐姐,除了这个,你可在潇湘馆,再查出什么来?” 周瑞家的听了,便看了一眼王善保家的,回道:“并未再查出些什么。”想想,那周瑞家的又回:“只是老太太太太们一向憎恶那手脚不干净之人,所以这个秋婆子,着实要重重惩罚一番。” 熙凤知她得意,便道:“也罢,你且将秋婆子,先守在了园内的柴房内,命人先看着。若是在别处,也有这喝酒闹市偷窃的人,也一并先守在这里。回头我再一一料理。” 周瑞家的听了,只当熙凤有意袒护林姑娘,因道:“太太说了,叫我一直跟着奶奶。若奶奶执了什么刑罚,也一并叫我回头告诉她去。” 熙凤听了,就道:“你要跟着且跟着。只是不许多嘴。我做事向来一碗水端平。你既着人抓了这秋婆子,可见林姑娘对我言语半句?” 周瑞家的听了,也比闭了嘴。唯独那紫鹃听了,便扯了扯雪雁的胳膊,低低对她道:“你怎么了?姑娘的燕窝不都经你的手么?怎么那秋婆子也有?” 雪雁听了,只不作声,低头绞着手。 紫鹃见了,便叹道:“真正是她偷的?还是你暗自送的?” 那厢晴雯听了,便走过来低低说道:“哎!我看那秋婆子平日里低声下气的,怎么背地里也喜干这样的勾当?” 紫鹃听了,就问:“怎么,你认识她?” 晴雯听了,就叹口气道:“如何不知道?那秋婆子以前也常去我们那里走动。只因她结拜的干姐妹,是这二爷屋子外头侍弄花儿草儿的夏婆子。夏婆子伶俐,秋婆子从来憨声憨气的。她两个无事时,常坐在一处聊天。不过这夏婆子命好,生了一儿一女。儿子在老爷那里跟着打杂。女儿年纪还小,就在宝玉外屋烧茶递水的。秋婆子早早地守了寡,拉扯了儿子,长大给他娶媳妇后,生了一个女儿,不想这儿子媳妇一下就都病死了。只剩了这个七八岁的孙女儿,叫作小雀儿的,和她一起作伴。如今那小雀儿自在三爷那里当着小丫头。也是个七灾八难的。” 晴雯啰哩啰嗦说了这么多,熙凤自在前头听见了。当下点了点头,心里也有点数了。 因对黛玉道:“这事,出在你们屋子里,原也纳罕。料想我不欲让人知道,也不可能了。只怕,到了明日,大家就都知道了。”熙凤想了想,有对黛湘二人道:“好了。你们也不欲多想。且还是进去睡觉吧。此事,我自会料理。” 黛玉听了,只是淡淡笑道:“二嫂子,我原也没有多想。依我说,我吃那些燕窝也是吃够了。底下的人愿意吃,倒是随着她们去,我一概是不问的。” 熙凤就道:“你既然能这样想,那固然好。原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初时还只当是少了什么要紧的东西呢!” 湘云就道:“真正凤姐姐辛苦了。这个得罪人的差使,也只有你做得!” 熙凤听了,就笑:“我不怕。我有老太太为我收场。”说着,却是接过了紫鹃递过来的热茶,很是喝了几口。 黛玉见了那周瑞家的就要绑着那秋婆子往外头走,因天也冷,便吩咐紫鹃道:“她年纪也大了,且不管是什么原因。你去找几件厚点的衣裳,抑或是被子,给她送过去。” 紫鹃就道:“是!” 黛玉想想,就又道:“方才我听你和晴雯叽叽咕咕地,不知说与什么。但大半还是听见了。明日,将她那孙女儿先接了来这里。她孙女儿还年小,恐被赵姨娘那里的人嘲笑,一时没个主意,也是可怜。” 紫鹃听了,就又道:“是!真正姑娘是菩萨心肠!” 晴雯便叹:“姑娘对她们也不薄。这秋婆子有什么事,也不说出来。只是个锯了嘴的葫芦,带累了姑娘,当真也使人着恼!” 那厢雪雁见了黛玉如此,方才还手足无措的,现在却觉有些心安了。 秋婆子被周瑞家的和王善保家的带着往前头走了。熙凤便叹:“真正得罪人的还在后面呢!你们且进去吧!” 黛玉便笑:“今儿你走了这一遭,回头老太太给你记一个大功!” 熙凤便一笑,也不言语,自是领了自己房里的几个嬷嬷们,一齐出了潇湘馆,往探春院内走去。 熙凤既走,黛玉便也叹了叹。方回身对雪雁道:“你跟我来。” 第126章 秋婆子 言情海 正文 第127章 贵婿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27章 贵婿 熙凤本以为探春也早早歇下了。竟不知是何人,将此消息速告探春。因此探春得了令,只得强打精神起了来。 探春坐在房内,沉吟片刻。她心知此番抄检是为何起。她思虑:自己尚是个未出阁的姑娘。王夫人是嫡母,于婚姻大事上,自然是她做主。若惹恼了她,她一时兴起,给自己配个差强人意的人家,自己嫁了过去,只管呼天号地的,也是不管用。 大太太那边,到底隔了一房。况自己又有心北静王,要是能借此事,表明自己的立场,让太太放心,于自己以后也是有益。若自己以后果然得了脸了,也并不会将姨娘和环儿一并忘了。只是,自己现在没能为,想帮衬也帮衬不了半点。 探春想:被老太太逼着查抄,想必太太心里也是窝火。只是不能发作。她不能,自己可是能替她出气。探春因想通了这些,便浩浩荡荡地将她屋子里一干丫头婆子的,全都叫醒。 这厢凤姐等也提着灯笼到了探春这里。探春命人将屋子敞开,好生迎接熙凤进来。熙凤见了,便笑:“三妹妹何必如此?要是被风吹着了,生病了,那就不好了!” 探春就笑道:“二嫂子,我好得很!我知道你是奉了老太太的旨,不能不来的!我当然不能难为了你!” 因叫过侍书翠墨等上茶。熙凤无法,只得先坐下歇息脚儿。那周瑞家的王善保家的也跟着进了来。 探春坐下问她:“二嫂子,平儿的镯子,究竟找到没有?” 熙凤听了,摇了摇头,笑道:“你不必多心。方才我们已去了林姑娘屋子里了。查出一个婆子偷了点东西。我已经命人绑了送去柴房了。待明日一一地审讯。” 探春听了,就冷笑道:“想不到林姐姐那里,竟也有偷东西的。我还只当她那里的人,个个都是自命不凡的呢!” 熙凤就道:“林姑娘事多。有事管不过来,也是有的。且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见她这样说,探春就问:“这么说,如今你也预备着这样,搜起我这里来了?” 熙凤就站了起来,陪着一脸的笑,说道:“所以,还请三妹妹给我个面子!不要难为了我!” 探春就道:“我怎么难为你?你是当家的二奶奶!我只是老爷的庶出女。我这里又穷,你自然也怀疑我的下人不干净!” 熙凤就叹:“真正你要这样!老太太就是担心你多想,所以才命我头一个去林姑娘的屋子!真正她也没说什么!” 探春就笑:“都当我是傻子呢!老太太那样疼她。老太太这样做不过是为得掩人耳目。弄得大家无话可说罢了!真要去搜她的屋子,指不定能搜出什么来呢!” 熙凤就笑道:“她那里有什么呢?除了你们去,再加上一个宝玉,还有谁呢?” 探春听了,就也笑道:“不错。不但宝玉会去,兴许还会拉上一个外番子的王爷!” 熙凤听探春这话,愈发不像话。何况满屋子的人,周瑞家的和王善保家的俱在这,而探春竟然不避人耳舌,倒也令人纳罕。 熙凤知这话不好,便笑道:“若有王爷,那也是你的贵婿。前一阵子,我和你大嫂子无事时翻牌,那纸牌上说,咱们家以后还得再出两个王妃呢!现在你这样说,可真应了景了!” 王善保家的听了,便在底下笑了起来。 探春听了,反而心生恼怒。因对王善保家的道:“谁让你笑的?” 王善保家的本有些不知好歹,她早年随邢夫人到了这贾府,初时还有些脸面的。但时日不久,这风光就被王夫人房里的周瑞家的拿下了。因此,王善保家的素来和周瑞家的不和。今天好不容易得了这个差使,王善保家便叹:在府里多年,总算轮上一回正经事了。 今见探春这样一本正经,反而更加乐呵道:“这样好的事,我都要替姑娘笑!” 熙凤见王善保不免胡言乱语的,担心即将了探春,便拉住她,笑道:“妈妈你也老糊涂了,姑娘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姐呢!”不过想着那日和李纨之言,倒是由不得凤姐不说:“那纸牌也真有些意思。两张俱是王妃的形容,只是一个在林下水边,一个在那海边礁石之旁。真正看得我也纳闷。” 探春听了,便嗤了一声,说道:“二嫂子竟是来我这屋里说笑话的?” 熙凤本为缓和气氛,见探春还是一副这样的形容,想想也就罢了。熙凤思虑:三丫头只恨不能当太太的心腹,自己何必难为她去?况她心气也高,今日若得罪了她,保管日后不被她拿回来。何况,给了她面子,也是给了太太面子。老太太那里,自有她去圆融。 因此就道:“也罢。你这番隆重地招待我,我怎好意思再搜你的屋子去?好歹咱们是姑嫂。我今儿可是只单给你这个情面!你可得记着我的情!”熙凤说着,轻轻拍了拍探春的肩膀。 探春听了,就苦笑道:“话也别这样说。你若真要搜,我也没有法子。毕竟是老太太的令。若她知道一个庶出的孙女竟也敢抗她的令,自然又不喜我了。” 熙凤听她说这几句,倒也可怜见的,因道:“不用担心。老太太还是喜欢你的。”说着,倒是拿话又安抚了探春,方才领着邢王二夫人的陪房并跟着自己的几个嬷嬷,离了这里。 既出了藕香榭,那周瑞家的就问:“奶奶,如今咱们是去四姑娘的屋子,还是去大奶奶的屋子?” 熙凤思虑一回,方道:“哪边近,就先去哪边。大奶奶那边要近一些。”熙凤本欲去惜春的暖香坞的,可到底去了李纨的稻香村。 彼时李纨生了病,正卧在床上。听素云说熙凤带着太太的几个陪房并几个有头脸的嬷嬷们,要进来查房,一时心里惊惧。因叫碧月扶自己起来,问道:“不是说不搜的么?” 碧月就笑道:“方才我出去打听了。二奶奶早就进了园子了。林姑娘和三姑娘那里,都一一查过了!咱们这里清幽僻静,所以竟都不知道!” 第127章 贵婿 言情海 正文 第128章 蛐蛐儿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28章 蛐蛐儿 李纨想了想,颇有些惊慌。因问素云碧月,说道:“我的那些契据,可都好生藏着吧!” 碧月就道:“宝姑娘送了来时,我们都藏好了。她们再寻也寻不出的。” 李纨听了,口中就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说道:“若以后有事,我和哥儿可就靠着它吃饭了!其他人人都不带一个的,就单只带你们两个!” 素云碧月听了,就玩笑道:“奶奶不带主子姑娘们,单带着我们?” 李纨就道:“一个不带。我在这里受够了。” 素云碧月听得外边已有动静声,便对李纨道:“奶奶身子不好,莫如还是继续躺着。” 一时,熙凤等进了稻香村。素云碧月果然啊报与了李纨。李纨无法,对她们说道:“我还是得起来一下。你知道,她和我面和心不和,总是提防着我。我若怠慢了她,保不准她到太太跟前告我的状去。她是个跑腿的,我何须惹她?” 因此,李纨起床穿衣,端端正正地去了外屋。果然熙凤进了来。 熙凤便笑:“夜已深了。还得到大嫂子这里叨扰。” 李纨便道:“行了。你也不需长话短说,我知道你的意思。我这里并无他物,你要搜就搜。只是有一件,我需和你说下。” 熙凤就笑道:“大嫂子有什么事,但凡吩咐。我无一不办的。” 李纨就道:“我的屋子,你可以随便搜。只是我婶娘的屋子里,还是断断搜不得的。” 熙凤因问何意,那厢李纨就道:“无他。只是我那两个妹子也大了。且都有了人家,俱订下亲事了。若是传出去,说在亲眷家住了几天,竟然遭了当家奶奶查房,这恐怕于她们的名节有损,因此——”话说到这里,熙凤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想了一想,就道:“我懂。虽然老太太如此说,但到底我也有我的法子。我们她们两个安安静静的,我看着也喜欢。那么,就依了你的意思吧!” 那厢李纨听了,果然放下了心。因此,便对熙凤也殷勤起来,说道:“夜已深,要不你在我这里吃些宵夜。我这里无他,不过也颇有点果子点心。你若不嫌弃,我这就端了来。” 熙凤就笑道:“好。你我两妯娌就在这房里吃。仍凭他们去查去。我看,也没什么好查的了!” 李纨大喜,命素云碧月端来果子点心,满满地摆了一桌子。又叫她两个将酒温热,放在炕头,好生和熙凤喝上几杯。 熙凤便嘱咐外头周瑞家的和王善保家的自行去底下收去。她也有些乏了,既然李纨难得殷勤,她当然要受她的意。 “兰儿近日怎样?”熙凤喝了一口酒。 “兰儿是最不让我忧心的。每日里醒得早,醒了就只管读书。我是再不问的!”提起嗣子贾兰,李纨面上有了一点笑容。 “其实你督促得也太过了!他才多大!前几天我在园子里见了他,只比你琏兄弟还要老成!问他,他又是规规矩矩地说话。想那形容,我就要笑!” 李纨就道:“有什么可笑的?我并不希望他和宝玉一个样!不过,宝玉也是命好,兰儿要是这样,指不定被太太骂多少回呢!真正还是心疼自己的儿子!” 熙凤听了,便又喝了一口,笑道:“何必这样想?其实你是个聪明人,早看出宝玉那样是虚的,只有将银子攒在手心才是正经不是?以前,我也和你一样。整日和你琏兄弟在家,没事就算账。只是,我劝你一句,可别光为了银子,而什么都不顾不管的了。有一日,你若有事求他们,只怕他们都不应了!” 那李纨听了,就笑:“我只管和兰儿吃饱就行。并不管他们的风月。既有银子在手,还需求他们什么事?” 熙凤听了,就笑道:“你须看长远一些。好歹,兰儿这一生长着呢!” 那李纨听了,只是不语。这厢熙凤便偷个闲儿,和李纨喝酒,只听外头却又吵嚷起来。 李纨问素云碧月何事,那素云就红着个脸,进来回:“回奶奶,二奶奶,那王善保家的,在小丫头蛐蛐儿那里,找到了一个镯子!” 熙凤闻听镯子,心里不禁一动。那李纨一听,也跟着站了起来,问她:“究竟有无这样的事,你们可看错了?”本来,她以为此事已过的,不料又横生了枝节。 熙凤沉吟了半响,便命王善保家的进了来。也一并命人将蛐蛐儿带了进来。方才在潇湘馆里,王善保家的风头被周瑞家的挤了去,这番总算在这里捡回了一点面子。王善保家的想着:李大奶奶是王夫人的长媳,自然是王夫人的人。她没脸了,也是王夫人没脸。 因此,巴巴儿地将搜到的镯子递了给熙凤。熙凤接了,细看了一下,果然是那日平儿丢的镯子。因此倒叹了叹。熙凤将银子收了在怀里,叫了那蛐蛐儿的过来。 蛐蛐儿进了来,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还没容熙凤问,自己就先招了起来:“奶奶,二奶奶,平姑娘的镯子,是我捡的!因我从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镯子,因此捡了就一直放在自己屋里。”说着,又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熙凤素来最恨手短之人,但今见了这蛐蛐儿,却是恼恨不起来。只因蛐蛐儿看着也十一二了,这入了寒冬了,竟还穿着秋天的衣裳,一身备寒棉袄也没有。 再看看苏云碧月身上穿的丝绸夹袄,熙凤便留了心,因问王善保家的,说道:“你们去了蛐蛐儿的屋子,可还在她房间看到什么?” 王善保家的愚钝,一时不知熙凤问的是什么。 熙凤想了一想,见李纨在旁,也是妨碍,便笑着对她道:“大嫂子,你既然身子不好,又和我吃了点酒,想必更乏累。不如躺下吧,我且去四处看一看!” “也罢,你去吧。我叫素云碧月多掌几只灯笼。”李纨见蛐蛐儿做了这等丑事,当真懊恼,只等熙凤将蛐蛐儿领去教训一番。或打或卖了,她都是不问的。 第128章 蛐蛐儿 言情海 正文 第129章 慈善人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29章 慈善人 熙凤便命人将蛐蛐儿先带了去柴房。自己就去了稻香村丫头婆子的各处去瞧一瞧。走了一遭,熙凤便叹,果然李纨是个小气的。这底下的丫头婆子们的屋里,衣裹俱简陋不堪。只怕三等人家的丫头们,穿戴的也要比她这里好。因此,熙凤的心里,便存了气。 这府里的姑娘们,兴许看不穿她,可是熙凤的心里,确实雪洞似的。那珠大哥哥刚生了病,李纨就找借口将侍奉贾珠的几个丫头们,都遣了出府。自己去回王夫人,说大爷也只需她伺候着就够了。若是人多了,也扰了大爷养病。王夫人本也有心病,听她这样说,也就顺了她的意。那些丫头们嫁的嫁了,死的死了。 而今,为掩人耳目,她也只留下了素云碧月两个。这两个是她从娘家带来的,忠心自不必说。熙凤感叹:只怕李纨将底下这些发给丫头婆子们的月钱,都苛扣了去。一时,熙凤回了房。对她道:“你不必起来了。我四处看过了。除了蛐蛐儿,其他也搜不出什么。” 李纨便皱了眉道:“为今之计,可怎么办?要是老太太太太知道了,又要说我了!” 熙凤已知真相,便道:“不用担心。镯子既已找到,平儿也就放了心了。那蛐蛐儿,你无须过问,只管将她交给我。就说蛐蛐儿本想去送给平儿的,无奈在你这里事多,一来二去的竟都忘了!” 李纨听了,只得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真是谢谢你了。想我守寡也快十年了。我自问待人和善,从来都一副菩萨心肠的,怎知这样的丑事,却出在了我屋里!可见,老天爷有不开眼的时候——”说着,却又叹息起来。 那厢熙凤听了,便道:“老天爷是最最公平的!只是我有事,还需和你说一下。老太太说,等过了年,大致娘娘还可以回家省亲一趟。老太太最是怜贫惜弱的,要是让老太太身边的人,看见你屋子里的下人们,穿戴包裹那样寒酸,回头告诉了老太太,老太太心里定然生气!你不能自顾了自己,将跟着你的下人都饿死冻死!” 熙凤说得一本正经,李纨听了,便道:“哪能就这样?听你这样说,我知道你去看什么了!我哪能不给她们作衣裳?只是有一日,我这里有几个婆子的因买了酒,没了钱了,就将新作的衣裳给当了!我心里恼怒,因罚他们着单衣先对付几天。况往这里不比园内别处,并不怎么冷。他们一天也不知跑多少回,只有双脚出汗的,哪里就冷呢?依我说,倒是你,可别将底下的丫头们给宠坏了!”李纨听了,反而絮絮叨叨起来。 熙凤听了,只得深深一叹。她不想和她多言语,只想提脚去惜春那里了。出房之际,想想,到底对她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我只是你的妯娌。只是,要是这大冷天儿的,你这里有人冻出了人命,可别怪我不提醒你!” 李纨听了,只是靠在榻上笑道:“放心。哪能这么容易就冻死人?回头我就给她们添置衣服被子去,真正是怕了你了!” 说着,也不耐烦和熙凤多语了,只是叫素云碧月二人送她出去。 那熙凤就出了来,对素云碧月几个道:“你们是你们奶奶的心腹,这些我知道。只是这里也太冷清了,没事,你们且去前面走动走动。” 素云碧月听了,只管点头,却不言语。熙凤便又一叹,领了众人,又往暖香坞去。因惜春的丫头入画,事先得了黛玉的嘱咐。因此熙凤虽心里起疑,但终究没在这里搜出什么来。熙凤纳了闷,只得又往迎春屋子走去。 彼时,近子夜时分了。迎春已睡了一回。不想再起来时,却被司棋绣橘告知熙凤查房一事。迎春懵懂,但只得起床,迎接熙凤。 那周瑞家的见到了迎春房中,不禁暗自得意一回。原来,宝钗从王夫人处得了消息,执意要给王夫人长脸。因想着迎春处的司棋私会男人一事,觉得很可以拿来一用。 因她自己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只是托人请周瑞家的到蘅芜苑叙话。因只是自己所见,并无任何证据,见了周瑞家的,也只是半吐半露,大致说出司棋有些不堪之事。但也说自己怕是看错了人。因知她要去查房,不过这样嘱咐她一番,叫她小心就是。若没有,自然是最好不过了。她也不想因此事污了自己的眼睛。 周瑞家听了,便叹:“姑娘放心。既然姑娘心里存了疑,又不好同人说去。可姑娘既然告诉了我,可见是看得起我。不过我看二姑娘屋里的司棋,原也有些不对劲。只看她走路,哪里像个未嫁人的女孩子?只管挺着屁股抬着胸脯叉开腿的,要多丢人有多丢人!我看,她那里,多半会有男人的东西!” 宝钗听了,就笑道:“真正周姐姐说话诙谐!好了,我不过这样嘱咐你几句。为得自然是太太的好!” 岂料,这话却又中了周瑞家的心事。因叹:“何尝不是?老太太这是要和太太对着干,抬出婆婆的谱来!真正老太太也精明,懂得拉拢人,如今大太太已被拉过去了,二奶奶本就是老太太的人!一面,还要替宫里娘娘担心!所以,太太关在屋子里,整天愁眉不展的!” 宝钗听了,也叹:“我想太太也是可怜。老太太做了主,那栊翠庵又来了一个妙玉。真正给太太没脸!” 周瑞家的一点也不含糊,听了宝钗这样说,就道:“所以,太太要找决定下来!不然,日夜悬心啊!” 想想,那周瑞家的却又笑道:“不过,我知道姑娘是个聪明人。如今姑娘的舅舅又升了官,在宫里很能为娘娘说上几句话。老太太也不得不顾忌这一点!” 这厢,周瑞家的又低低地奉承了宝钗几句,方起身回了王夫人屋里。那厢,宝钗就又叫了香菱来,命她陪着自己做会针线。 第129章 慈善人 言情海 正文 第130章 波澜不惊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30章 波澜不惊 那周瑞家的跟着熙凤进了迎春的屋子,这一双眼睛就只在司棋身上晃动。 熙凤见迎春起来,就上前握住她的手,笑道:“不必如此!我只看一看就走的!”迎春是贾琏的正经妹子,寡言少语的,不比探春会卖弄,因此在贾赦和邢夫人面前也不怎么讨巧。 那周瑞家的便对王善保家的笑道:“好了。搜到你老的头上了。” 熙凤听了,就笑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周瑞家的听了就道:“二奶奶不知,二姑娘房里的司棋丫头,是他家的外孙女儿!” 迎春已知搜查一事,坐下对熙凤道:“既然是老太太的意思,但凭嫂子你搜去!无论搜出什么,我都是一改不管的。只是,别将房里弄得乱七八糟的就行。毕竟,是底下的丫头们辛苦收拾的。”迎春懦弱,怕揽事,见了她们动静这样大,只管开口这样说。 她既这样说,反而令熙凤有些不好意思。因此,讪讪说道:“我是你的嫂子,只有向着你的。只是,老太太的旨意,谁给不从去?你这里的丫头婆子们,我都是认识的。我看也没什么不干净的。” 因此,就打算出去了。岂料,周瑞家的偏在那里说道:“二奶奶,这样恐不公平。如何三姑娘那里搜得,这到了二姑娘这里,就搜不得了?方才,大奶奶那里不是也搜了?” 熙凤听了,斟酌一回,便对迎春道:“迎丫头,我也不是难为你。要是探丫头那边知道了,没得又埋汰我了!” 迎春听了,就一笑,说道:“也罢。这样对嫂子你也不公平。只是,邢姐姐的屋子,你也去搜吗?” “老太太的意思是这样的。但我想邢姑娘,家里贫寒,人又老实。况已经和薛家订了亲。这既订了亲了,就难免不会有什么信物之类的,因此,倒也不大好搜!” 王善保家的听了,就鲁莽道:“如何搜不得呢?既然是老太太的意思!这虽订了亲了,可到底还是未出阁的姑娘!” 周瑞家的听了,立在一旁。她知王善保家的意思。心想这邢岫烟虽是大太太的娘家侄女,但到底是姨太太未过门的侄儿媳妇。她本想提出也搜上一搜的,可想想还是住了口。 熙凤见她们各有算盘,不禁一笑,说道:“论理,我也该大公无私一回才是!只是这邢丫头的地方,还真的不大好搜!”两头俱是亲戚,熙凤的心里也犯了难。 想想就道:“不过姨太太既然取中了邢丫头的为人,想必她是个可靠的。她不过带了一个婆子一个丫头过来。这两个人能搜出什么来?况她吃住也在二姑娘一处。二姑娘若说没有,她那里就更是没有什么了。” 尽管熙凤如此说,可到底那周瑞家的还只管道:“主子们的可以缓一缓,不过丫头们可不能放过去。太太成日里说,那戏文上的小姐,各个都是住在房里不出来的。之所以认识什么男人,俱是她身边跟着的丫头祸害来的。那些丫头们只见了一个清俊的男人,就想起了自己的终身大事。所以干脆也将小姐给拉下水,真正是可恼可恨可气的!” 周瑞家喋喋不休,熙凤知道她的底气从何处来。看来,今儿不让她搜一下,指不定明儿到了太太那里,王夫人会如何编排她呢!王夫人既是她娘家人,又是这里的婶子。当着亲戚还好,可真成了一家人,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王夫人行事,明着不说什么,可暗地里,也常喜给人穿小鞋。熙凤刚离家那会,可没少吃她的亏。 因想前事种种,熙凤便对了沉默不语的司棋道:“司棋,今儿个你周大姐姐,权且就在你房里搜上一回,你就遂了她的心吧!” 司棋听了,点了头,说道:“任凭二奶奶搜去。如果搜出个什么,最大也不过是个死。”说完,司棋心里就纳罕。果然林姑娘是高人,若是自己麻痹了再晚上一会子,可不知怎样个死法呢! 那厢,绣橘就道:“也罢,我来开箱子吧!近日,我和司棋的东西,都是混放在一起的!搜了她,就是搜了我的!” 那周瑞家的听了,就道:“姑娘们,且先别说大话!” 熙凤听了,便叹:“真正我折腾了半夜,也累了!凭你们搜去吧!我只当笑话看好了!”说着,真的就坐了下来。那厢,迎春便命人给熙凤上茶。 周瑞家的搜了一箱子,也没见司棋有什么碍眼的东西。眉头一皱,因想起宝钗的话来。难不成,当真宝姑娘看错了?因此,也不搜了,只立在一边,郁闷起来。 “好了。你们还要继续折腾吗?”熙凤问她们。 那周瑞家的,听了便垂头丧气地说道:“不搜了。都后半夜了。” 那王善保家的,见搜不出来个什么,也只让司棋搀着她。王善保家的年纪大了,熬了半宿,已经熬不住了。若不是有熙凤在眼前,只怕她要打出呼噜来。 熙凤便笑道:“既然如此。那么都各自散了吧。大家回房的喝酒的喝酒,困觉的困觉。”想着惊动了这大半夜,不过就搜出几包燕窝和一个镯子,也觉无趣。 待到了明日,自己再腾出点空子,一并将秋婆子和蛐蛐儿的事了了。这两件事原也好办。 不想熙凤回去之后,连夜就醒来几次。早上起床一看,自己下身就又来了红。熙凤纳闷,自己月信也才刚过。因不知是什么毛病,遂请郎中过来看病。郎中开了几样药,也不过是人参、当归等调理之剂。有心无力,熙凤也提不起半点精神,只得托明儿去了潇湘馆,秋婆子之事,凭黛玉自己料理去吧。再则,李纨那的蛐蛐儿,如今回去也不合适。若依旧回李纨那里,只怕被她打死。不如就干脆将她要了来,放在平儿手下打杂得了。 贾母邢夫人王夫人一时得知了查抄结果,究竟也没什么紧要的东西。贾母便浑不在意了,赏了熙凤一件首饰,只凭她们自己处理去。王夫人得知,倒是给探春送了几样东西。邢夫人更是懒得进园子逛去。 第130章 波澜不惊 言情海 正文 第131章 甄家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31章 甄家 尤氏听说熙凤生了病,便带了点东西过来看她。想起园子里的惜春,有几日未见她了,因此顺脚就到了惜春的住处。 尤氏就笑:“好几日未见你了,心里也甚是想念。隔几日,就是你大哥哥的生日,到时你叫人请你过来!咱们哥嫂妹子的聚一聚!” 岂料,惜春听了,只是叹道:“你们自己乐吧。我是不去的!” 尤氏见了,便道:“你这又是何苦?我常来园子来看你,就是怕人家会说我和你哥哥,只顾在家作乐,竟是不管你!” 惜春听了,就道:“嫂子你也别多想。我父亲都不管我,又何须你来回忙活?你不如回家,过你的好日子去!” 尤氏就叹:“真正我是好意。你年纪小,真正我身边没个亲生的儿子女儿,娘家又没个嫡亲的姐妹。所以我真将你当作我的亲妹子!” 惜春听了,也叹:“嫂子,我领你的情。我知道你也不易。只是,家里乌烟瘴气的,我住着只嫌不便了。我是习惯住在这里的了。若能一世住在这园子里,也是我修来的福分了!” 尤氏听了她言语有所松动,便进一步道:“姑娘当真还年小,尽说些顽话。你还能在这园子一世不成?姑娘们大了,还不得一个一个地嫁了出去!” 惜春就道:“好嫂子。我想咱们姑嫂一场,也是缘分。这话我只同你说去。我六根清净,横竖是不想嫁人的。你要是懂我,这些话以后就不必再说。” 尤氏听了吃惊,就道:“莫非你要做一辈子的老姑娘不成?” 惜春听了,便正色道:“正是!” 尤氏听了,便连连摇头,叹道:“人人都说四姑娘有些痴处!我只当不信,每回还替你辩解几句!如今看来,竟是真的了!” 惜春听了,也只淡淡道:“你知道就好。” 尤氏听了,心里还是着急,因道:“不过你这心意,当真以后是不改的了?你要真有这心,回头我告诉你哥哥去!让他早早为你做安排!” 惜春就道:“自然是不改的了!我虽年小,但并不爱说笑话!嫂子,这不嫁人也有不嫁人的好处。比如你嫁了我哥哥,虽然外人看来,你是个风光的当家奶奶,但究竟心里如意不如意,你自己知道!” 尤氏听了,细细将她的话思索一回,忽然闭口不语了。虽然她年小,但句句也没说错。心里一叹,忽然就惆怅起来,便对她道:“好了。我不问你了。我去你二嫂子那边了。” 见她要走,惜春便又道:“嫂子,你是个好人,我心里知道。只是,于我而言,能得一清净,已是再好不过的了!我并不想让那些俗事羁绊了我!” 尤氏立在门边,就叹:“你放心。若有一日,你不得清净了,只管来找我。” 尤氏说完了,便出了暖香坞,待过了王夫人处时,却听跟着的一个嬷嬷说道:“奶奶还是回去吧。恐不便。” 尤氏听了,因问何意。只听嬷嬷回道:“奶奶,甄家没有保住。但他家也是大家,皇帝哪能一下子都抄光了?到底还是偷偷地将银子放在西府里存着。” 尤氏听了,心里惊惧,因问:“咱们在家里,我竟半点不知这些消息?” 嬷嬷听了,就回:“奶奶心里有气。躲在房里不出去,自然是一点风声也听不见。” 尤氏听了,果然心里烦恼。料想贾珍也知道这事。 想想,立在巷子口,又踌躇了一会,忽然决意去瞧瞧李纨去,因此,又进了园子。 不想,自昨夜熙凤离去之后,李纨的病也加重了不少。本是头疼小热,不想一觉醒来,却卧床不起的了。尤氏不知李纨的心事,只是说道:“怎么了你?” 李纨听了,便低低叹息道:“你可知昨夜里,老太太下令凤丫头查抄园子?” 尤氏听了,心里一惊,说道:“我身子也才好。竟不知有此事。”她见李纨形容枯槁,便又问:“莫不是从你这里搜出来了什么?” 李纨听了,就苦笑道:“倒也没有搜出什么。我这里有什么可搜的。你是知道凤丫头的。她一向与我不和。只因昨夜在我这里见了底下的那些丫头婆子的铺盖,向老太太告我的状,说我虐待了她们。老太太很不高兴,今儿早上特地叫了几个嬷嬷过来,训了我一回。” 尤氏就道:“这也别怪老太太,真正你也是节俭太过了。这钱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依我说,有一日花一日,大家干净。” 李纨听了,便苦笑道:“我只当你是我的知己。如今看来,我错了!你不是寡妇,你哪知我的苦?你有男人,又是当家的,蓉儿虽不是你亲生,但他两口子待你也孝顺。我靠谁去,兰儿还小,这以后的事越发说不清。可老太太还不体恤我?真正,我也不想活了!” 尤氏见了,就笑道:“为这也值得去死?老太太说了,你改了就是!你珍大哥一月纳三个妾,我也不高兴,可为了这,我也去死?真正也将自己的命看得太贱了!” 尤氏又劝了李纨一回,方决意回东府。可前脚刚出房门,只听外面就有人说道:“大奶奶,我们奶奶请你过去呢!”李纨听这声音,是熙凤屋里的丫头小红。 她心里一顿,因问小红:“你们奶奶找我?” “是!奶奶听说你在这里,就忙着叫我过来!” 尤氏听了,心想:凤丫头也是个鬼灵精怪,难免她不听出什么风声来。自己本来就是要过去瞧她的,今见小红来请,因此就道;“我这就过去!瞧瞧她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今日诸人皆忙。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不说尤氏去熙凤那里,二人会说与什么。且说贾母那里,晌午歇息了起来,耳边听闻了鸳鸯告知的甄家之事,心里也甚是烦恼。攘外必先安内,因此靠在榻上又思索了一回,还是命人将王夫人请过来。 王夫人听了,也就带了个丫头,过了贾母这边。贾母请她坐下,又命鸳鸯上茶。 王夫人见了,就笑道:“老太太叫我过来,不知为的什么事?” 贾母亦笑道:“叫你来,不为别的,只是为了园子里的事。” 王夫人听了,就笑:“这事不是已经过去了么?倒是难为了凤丫头。” 贾母听了,便叹:“昨儿个园子里的各处都查了,是没有什么大动静。凤丫头领了我的意,到底没有去搜查宝丫头的屋子。” 王夫人听了,便道:“那原是亲戚家的孩子。自然不好搜。” 贾母就笑道:“那我就和你说了吧。我故意叫凤丫头不去搜,明着是给姨太太面子,暗里实则是叫宝丫头搬出去住!” 王夫人听了,心里一惊:“好好儿的,为何要搬出去住?” 第131章 甄家 言情海 正文 第132章 两头扑空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32章 两头扑空 贾母就叹:“宝丫头大了。不必底下那些个姐妹。况园子里只宝玉是个男的。大太太递了我香囊后,我的心里就一直不踏实。女大就要避嫌,莫如还是搬出园子,和她母亲继续住在一起的好!” 王夫人就问:“宝丫头虽然大了些,但到底是个知事的!这平白无故地让她搬出去住,岂不令她多心!” 贾母就道:“宝丫头来了府里,也有不短的时间了。我暗中观察了许久,知道她是个稳重懂事的好孩子。你若是和她说,她自然理解我的苦心。宝丫头和姨太太住着,有人来说亲也是方便!不然,那些提亲的媒婆进了园子,冷不丁见了这许多姑娘,又见了这里头还单有一个宝玉,难保不嘴里胡诌出什么来!我担心的也有这个!” 说完了这话,贾母便觉头疼,因又唤鸳鸯过来,替她戴上抹额。 王夫人见贾母滴水不漏的,便叹道:“真正也难为了老太太了!这把年纪了,还在为这些孩子操心!”贾母听了,喝了口茶,就道:“有何办法?你身子又不大好,那边大太太事情也多。我不上心谁上心去?” 王夫人听了,自不言语。心里细细思索了一回。老太太借机查抄园子,说是为让宝丫头避嫌,实则变相要将她赶出园子去。不过,宝丫头搬出了园子,似乎也没有什么损失。与其让宝钗和宝玉在园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还不如让他们两个清净。毕竟,在成婚之前,就弄出些言语来,也并非好事。 不过,即便宝钗搬走了,这园子里的风闻就会消停么?如果老太太开了口,逼着她答应,她也会老实不客气地搬出林丫头种种行为的不检点来。譬如她性情轻佻,自由散漫,缺了宝钗的端雅稳重,不宜做世家之主妇。呵呵,那时,只怕老太太才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熙凤既有恙,黛玉便命紫鹃将那秋婆子领了来。细细一问,果然这秋婆子是为了孙女儿小雀儿。小雀儿生下来,一直有不足之症。秋婆子担心她活不长,知道雪雁这里备着林姑娘的燕窝。因此,偷偷地求了雪雁几回。 雪雁这丫头,容不下比自己强的,却是能待见比自己弱的。见秋婆子央求了几遭,一时心软,也就每回匀点燕窝给她。 雪雁到底存了善心,给秋婆子的是外头买的。不想一日秋婆子偷进了雪雁的房间,却在床头柜子边,发现好几包上好的燕窝。秋婆子起了贪意,趁雪雁不注意,拿了好几包,藏在房里。每日拿出来熬一点粥,给小雀儿送去。 黛玉听了,便叹:“好了。我知道了。你也不易,以后仍旧在我这里当差。你那孙女儿,我去找二奶奶,也一并跟了你过来!” 紫鹃听了,就笑:“姑娘倒是做了好事了!我原说呢,二奶奶怎么将小雀儿分去了三爷那里!” 黛玉就道:“她这样,有她的道理。毕竟亲眷们在一处,也不好做事。” 因命紫鹃又将雪雁叫来。一时雪雁过来了,黛玉就道:“的确是这么个缘故。不过这件事,你到底不算做错。也罢,那燕窝我也不吃了,你将剩下的都拿了过来,一并送了给秋婆子好了!” 那雪雁听了,冷汗涔涔,失声唤道:“姑娘,剩下的燕窝是宝姑娘送来的!” 黛玉便道:“有何不可?与其白放着,不如都给她吃去!” 说着,又命人带了小雀儿过来。黛玉见了她,只是面黄肌瘦,身量矮小,只不像是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子。因此心里起了怜惜之意,便对她道:“以后,你就跟着你紫鹃姐姐!” 小雀儿听了,就在地下磕了个头,说道:“小雀儿谢姑娘大恩!” 黛玉见她言语还沉静,便叫紫鹃带她下去。见雪雁还箍在这里,便疑惑问她:“怎么你还不过去拿?” 雪雁无法,只得哆嗦着个身子,往自己屋里去取。 那秋婆子又给黛玉磕了个头,便将孙女扶了起来,领了燕窝,千恩万谢地回了房。 宝玉这几日郁闷,虽从袭人口中得知查抄园子一事,也浑不在意。听袭人说在林姑娘屋里查到一个婆子偷窃,宝玉就道:“理她呢!这原不是事!”说完了,便又出去会客去了。 不过也就十天的工夫,这琪官和宝玉打得委实火热。宝玉是个心实之人,见琪官待自己果真和别个不同,心里更是感慨。 临安伯欲为母亲祝寿,大宴宾客,因请了水溶宝玉等人。又担心没有什么小戏班子助兴,一时心里又烦难。偏一个卸了职的故人赶来告诉他,说是忠顺王府里有个唱旦角的戏子,叫作琪官的,扮相俊秀,唱腔缠绵,只听得临安伯心里一动。 临安伯因说自己固然青睐,但人家是王府名伶,自己爵位低微,哪里敢贸然去请? 来人就笑道:“有何不可?那忠顺王只恨不得有人知晓他身边有这样一个尤物!伯爷若去请,那忠顺王一定高兴!” 既如此,临安伯便决意一试,果然极其顺利。不想到了大宴宾客那一日,那琪官却疏忽不见了。临安伯以为琪官临时有事,便又亲自去请。哪里知道忠顺王闻听,却是大为惊异,见了他就问:“琪官早去了。怎地还没到?” 临安伯无法,只得先折回去看,不想还是没有。两头扑空,临安伯不禁有些懊恼,只得撤了戏台,复而请众宾客喝酒。 宝玉见戏台撤下,觉得奇怪,因对水溶道:“王爷,这琪官不该是个不守信用之人!此番说好了不来,也是怪异!” 水溶听了,想了想,便对着宝玉笑道:“我看,他今日不会来了!”说罢,忽然又皱了皱眉,郑重对他道:“你赶紧回去吧,我估摸着你要有麻烦。” “我有何麻烦?不过是出去会客罢了!”宝玉还一笑。 话音刚落,就听前头一阵喧哗声传来,众宾客不禁翘首往外看去。 水溶就对宝玉一叹:“好了,你的劫数来了!” 第132章 两头扑空 言情海 正文 第133章 忠顺王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33章 忠顺王 不想这来人果是忠顺王。 临安伯一见,赶紧带了家眷前去迎接。底下一众宾客得知,也赶着要过来行礼。今上还未立为太子时,忠顺王就在今上跟前侍奉了。鞍前马后的,也不知效了多少力。 水溶见了这阵仗,便叹了叹。众人皆跪,独他走了过来,对着忠顺王一笑,说道:“五叔一向可好?” 这忠顺王乃是高宗最小的儿子,和今上名为叔侄,实则年纪比今上还要小十余岁。 忠顺王爷素来和水溶政见不同,听了就道:“我好得很,谢你惦念。不过,你从北方回来,倒是越发安逸了!” 水溶就回:“四方皆平,天下无事。不如每日悠闲度日。” 忠顺王素来知道他有些韬晦,今日所来,并非针对于他,因此就道:“你且还去喝酒去吧。我来这里,不过为得一桩私事。” 水溶就问:“不知王叔所为何事?或许侄儿可以帮忙一二。” 忠顺王听了,就道:“如你能不帮倒忙,就是我的大幸了!” 水溶听了,也就笑而不语。 一时,临安伯请众宾客归位,又请忠顺王入席上座,忠顺王只冷冷一笑道:“不必。我真是来寻人的!你且带我去你的书房。”说毕,转身之际,眼睛便在底下跪着的人里,搜寻了一下。心想:那个贾府小爷应该就在里面,他倒也不急于一时了。 临安伯素知忠顺王的权势,当下便小心翼翼地请了他去上房就坐,好生命人奉茶,陪笑道:“王爷说笑了。那琪官真的不在下官这里!” 忠顺王听了,便道:“我不是来寻你的。我是来寻府上一位贵客的!” 临安伯就道:“不知王爷要找谁?” “你请的客人,贾府的那位小爷!”忠顺王说罢,将茶碗重重往案上一掷。 临安伯吓了一跳,见此情形,心中颇有些懊恼,悔不该听信了故人之言,那琪官既是忠顺王爱物,又岂是这么容易请的?果然现在惹了麻烦。 神京五王,各有根基,临安伯知道哪个都不好惹,因此一向无奈保持中立。即便与水溶等交往,也只是不涉及政见的私交。偶尔,递了帖子,约个地方,彼此吟诗弄词一番。 今听了忠顺王之言,再见他神色迥异,知必有要事,遂试探问道:“不知王爷找贾府的那位小爷做什么?” 忠顺王便叹道:“你知道,那个叫作琪官的,真正是本王的爱物。因贸然不见,本王心里也疑惑,所以四下寻找。不想却被人告知,这琪官和贾府里的那位小爷,来往紧密。大概琪官在本王府里也盘桓了多日,对本王有些厌倦了。他喜爱上了年轻的公子,嫌本王老了。早先就透露出要离我而去之意,只是我疏忽了。我想,今天他就想借着这个由头,趁此出府,从此不回王府了吧!” 临安伯听了,便笑道:“这琪官怎有这样大的胆子?能得王爷宠爱,难道不是修来的福气?” 忠顺王听了,便道:“今日不同往日。本王估计,大概他找了新靠山了,因此不将本王放在眼里了。” 临安伯便笑:“那靠山就是王爷口中说的贾府那个小爷?”说罢便有摇头笑道:“他也不过十五六,哪敢做这样的放荡不羁之事?” 忠顺王听了,却一本正经道:“他们年纪相仿,自然说话投机。那贾府小爷有宫里的娘娘做靠山,一向行事放诞。这些,本王已经打听过了!今日琪官不见,只需问一问那贾府叫作宝玉的小爷!” 临安伯听了,便面露难色道:“实不相瞒,那贾府小爷正在卑职这里!北静王携了他来的,此刻正在大厅里坐着!” 临安伯想了一想,还是觉得疑惑:“听王爷如此说,似乎也有点不妥。分明那个贾府小爷也巴巴儿地等着听琪官唱戏?如果真是他藏匿了,又怎会逍遥无事地在卑职这里坐着?似乎也是纳罕!” 那忠顺王一听,不禁将眉头一挑,说道:“你不知道,你是个老好人。那贾府小爷即便没有这个胆子,但若我那侄儿默许的话,似乎也难说了!” “是么?”临安伯听了,不禁紧蹙了眉头,心里当真烦恼。这一日本是替母亲祝寿的,没想到引来一堆麻烦。忠顺王不好惹,但北静王亦不好惹。他临安伯地位低下,人微言轻,哪边都不想得罪,此刻只想寻个金蝉脱壳之计。 想了一想,临安伯便道:“那——卑职就去将那贾府小爷请了来,王爷亲自去问他,岂不甚好?” 那忠顺王听了,口中冷哼一声,说道:“我就知道你胆小。也罢,我也不难为你。此事说到底,也和你无甚干系。只是有一点,我需嘱咐你——”说着,他叫临安伯过来,在他耳边低低耳语了几句。 果然临安伯听了,神色大变。好半天,他才结结巴巴地回道:“王爷说得可是真的?” “本王从不虚言。这真是皇上下的一手好棋。”忠顺王想想,还是有些得意。想那水溶,还蒙在鼓里,纵然他有心庇护,只怕也是无能为力。一个老废太子,就已经够缠磨他的了。在他看来,正因为水溶在这件事上,让皇上伤了心懊了恼。所以即便他在北方立了大功,皇上也迟迟不提封赏之事,只是隔三岔五地唤他进宫陪侍左右,分明也有几分消遣之意。 那临安伯本是个苟且的胆小之人,听了此言,心里已经在打敲边鼓,额头上更是冒气冷汗。 “呵呵——你毋须害怕。那甄家抄了,日后贾家也抄了,横竖也没你什么事。你且过你的好日子去!”忠顺王见他吓得双腿战栗,不禁又安抚他几句。 “今天是贵府的好日子。本王原不该来打搅。你这就去叫那贾府小爷过来,就说本王要见他即可。”忠顺王说着,又叫他过来,如此这番地嘱咐了一下。 临安伯得了令,果真去前方大厅去请宝玉。宝玉在水溶下首,也不知怎地,听了水溶之言,又见忠顺王的确亲自来了伯府,当真这右眼皮儿就跳个不停。 “忠顺王来这里,无他,自是为了琪官来寻你。”水溶低低地告诫了一下。 “是当如何,不是又当如何?”宝玉听了,也着了慌。 水溶就一叹,说道:“当日我就劝告过你,叫你不不必和他走得太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知你心里郁闷,但也不要一一发之于外的好。” 水溶这样一说,倒叫宝玉更是红了脸。半响不发一言。 水溶就叹:“想来,也是我害了你。我一心只在贵府令表妹身上,竟忘了你。” 第133章 忠顺王 言情海 正文 第134章 仓廪实而知礼仪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34章 仓廪实而知礼仪 话音刚落,就见那厢临安伯已经走了过来,他本是个墙头草,心里记着忠顺王之言,不免就对宝玉怠慢了几分,因走到他面前,对他道:“宝二爷,忠顺王爷叫你过去呢!” 宝玉一听,额上不免冒了冷汗,只是看着水溶。 水溶见了,便道:“你去吧。好歹这里是伯爷的地方。”说着,便看了临安伯一眼。 临安伯会意,听了这话并不敢看水溶,只是将眼垂了下去。 宝玉听了,心里方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不该如此糊涂了。只得跟在临安伯的身后,往他书房走去。 临安伯进了来,便对忠顺王回道:“贾府的二爷卑职已经带了来,王爷尽管随便问!”说着,就掀下帘子退出去了。 宝玉年轻,未经事,见了忠顺王的威仪,难免不紧张。因跪下行了礼,问道:“不知王爷找小人何事?”宝玉无官无爵,见了忠顺王,便称‘小人’。 忠顺王便道:“你起来吧!你是老政公的后人,本王也不好难为了你!只是有一句话本王要问你,那琪官的下落,你究竟知不知?” “小的不知。小的虽然和他亲密,但只谈些唱戏曲文,小人并不过问其私事。”宝玉回道。 “狡辩。分明他这些时日,只是和你亲密。你都不知道,旁人就更不知道了!”忠顺王有意唬他。 宝玉听了这话,双腿已然站立不住了,只是强撑着回道:“真不知。王爷不如去其他地方再寻寻。琪官贪玩,一时出城忘了有场子也是有的!” 忠顺王见他双腿颤栗,知他是个不顶事的纨绔公子哥儿。这心里就对贾府更升了轻蔑之意。当下就悠悠喝了口茶,说道:“你还是个孩子,本王也不好难为你。隔一日,本王自会遣人去你的府上,好生问下政公。想必严父孝子,你父亲问了,你才肯说呢!” 宝玉听了,心里更是说不出的苦恼。忠顺王见他不顶事,便罢罢手,心满意足地叫他出去。 宝玉回了酒席,美酒佳肴,食之无味,只是呆呆地看着桌面出神。 水溶也猜忠顺王和他说了些什么,因此劝慰:“既然无心在此,不如早些回去吧!” 宝玉也就恹恹地站了起来,那临安伯也并不亲自送他,只是着了一个小厮送他出府。 水溶虽然淡淡地坐着,但到底无心喝酒,因此又坐了一坐,到底也回了王府去了。不想刚到府里,就见那柳湘莲已经在那里候着了。 “已然日暮,不知柳兄找我何事?”水溶从北方回来,就挂了闲职。诸多事情他无计可施,他既然闲空了,这柳湘莲也就跟着落了闲了。 “无事。只是我一人在家郁闷,心想不如到王爷这里走上一走。”柳湘莲苦涩一笑,神情萧索。 水溶固知他的性情,他本是落拓不羁之人,今天这般形容,心知一定有事。 因问:“何事?只要你说了出来,本王能帮你排遣!”水溶请他去王府花园小轩就坐。 柳湘莲坐下后,方叹:“不瞒王爷,这些时日,我追随王爷前往北方,现又回了金陵。本以为远远走了一遭,心中诸事能放下的。岂料,现在盘桓坐在家中,心事竟还不能放下!想我也并非那多情之人,真不知如何泯灭了心中情意!” 水溶听了,不禁笑道:“既生了情了,又何须泯灭?难道有背于人伦么?” 柳湘莲就道:“那也不是。” “这又是为何?”水溶问道。 “她无情,但我却有意。到时岂不是没趣的很?”柳湘莲只想将这些早早丢开。 “你怎知她无情?莫非你问过?”水溶一笑。 “说来可笑,我虽如此这般,但料想她也不识得我。”柳湘莲不禁摇头苦笑。 水溶便道:“那你要怎么办?既得不到,又丢不开!”柳湘莲心里有事,还可找他一叙。他心里有事,找谁倾诉?只怕,一个宝玉,也要和他生分了。 不过,柳湘莲诚心而来,他总得给他一个安慰。因此就道:“倘若丢不开,那就丢不开吧!” 柳湘莲听了这话,初觉奇异。但细细一想,只觉其中大有意味,因此不禁怔怔出神。 水溶想想,又道:“近日你回来了,你姑妈可曾又唠叨于你?若有,待会你再去我房里,取些银子去!” 柳湘莲听了,面上一红,便道:“王爷给我的,已经够多的了!” 水溶就道:“你我之间,何必区分这些?只凭你为我坐的这些事,我送你一半王府也是应该的!” 那柳湘莲听了,连连摇头道:“我为王爷做事,为得是志同道合心甘情愿!哪里就计较这些个?若我计较,也就不和王爷一处了!” 水溶听了,就笑道:“仓廪实而知礼仪。你既为我办事,如何不该得我银子?” 二人又在园子里,低低地说了好一会子话。临了,柳湘莲出府,水溶便又换住他:“凡事事在人为。你若真丢不开,不如就说开了讲。且不管是什么结果,总之心里是无憾的。” 那柳湘莲听了,就点了头,拿了包银子的包裹,骑了马,往自己的宅子而去。 宝玉回了园子,打听得贾政还没有回来。这悬着的心,稍许地放了下来。可一想起那忠顺王执意见他,哪里又是什么玩笑之言?因此到底还是忐忑。 到了怡红院,进了屋子,也不吃东西,只管躺在床上。袭人就进了来,问他:“二爷吃酒回来了!” 宝玉心里烦乱,因想不出那琪官究竟是有意诓他,还是真的出逃。得不出个所以然,猛一眼瞥见床后柜子上的那块茜红色的汗巾子,心里更是恼怒起来。 他站了起来,将那块汗巾子揭了来,猛地就掷了在地下。袭人见了,不禁叹息起来,就道:“二爷这条汗巾子,不是王爷送给你的么。初得了还喜欢个什么似的,如何又扔在了地下?” 宝玉惊异:“我多会子说过是王爷送我的?” 第134章 仓廪实而知礼仪 言情海 正文 第135章 缘薄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35章 缘薄 袭人就笑:“何尝不是听二爷说的?” 宝玉更是疑惑:“这并非王爷所送。” 袭人就道:“那兴许是我听错了。前几日你出去吃酒回来,歪在榻上,口里只管说什么王爷和什么官的!” 宝玉听了,便一叹,口道:“我说的是琪官。” 袭人不解,就笑:“琪官是个什么官?莫非和咱们园子里的龄官芳官们一般无二?” “正是。只是龄官等是女孩子。可琪官是个男人。” 袭人就道:“原来是一个戏子的东西。”想想不禁又规劝道:“果真这样,二爷还是扔了的好!也不知这条汗巾子被多少人系过,自是污秽不堪的!”说着,袭人就要叫小丫头进来,将汗巾子扔了。 宝玉就叹:“也罢。倒也不必扔了。也不知他到底如何,我总不能事先歪曲了他。且先收着吧。” 袭人也叹:“好吧。我如今竟是管着二爷这些风月之事来了。也不知太太知道了,会如何——”因说着,到底将汗巾子又扔了一处不管。 不想,夜里贾政果然回了来。随来的,竟有那忠顺王府的长史官。 贾政到了家,进了荣禧堂,只管请那长史官坐下,因命李贵即刻叫宝玉过来。不想,茗烟机灵,知道老爷生气,虽不知何事,但事先得了消息,现在就忙忙地告诉了宝玉去。 宝玉惊慌,知到底逃不过这一关。遂将心一横。不过到底还又命茗烟去请北静王府请水溶。这厢茗烟还未回来,那厢李贵等已经架着宝玉去了荣禧堂了。 彼时,已经天黑,府中各处皆息了灯,唯贾政这处烛火闪耀。那长史官就道:“政老爷,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只是此人随机应答,谨慎老诚,当真是难得的。所以王爷才这般眷恋。因此断断少不得此人。” 贾政听了,心里羞赧,因对他道:“好歹请先生坐一坐,我问问我那畜生去。” 不想宝玉在外头,已听了长史官所言。心想:若那琪官果真是个谨慎老诚的,又为何于开戏前失了踪? “老爷。”宝玉进了来,对着贾政行了礼,又对着忠顺王府的长史官问了好。 贾政见了他,就冷笑一声道:“你成日给我惹祸。好端端的,王爷来府里寻人。你且告诉我,你到底知不知那琪官在何处?” “回老爷,我真不知。”宝玉低了头,诚惶诚恐。 那长史官听了,也冷笑道:“小公子可需说实话。” “说的却是实话。”宝玉垂首。 贾政见长史官冷笑,心里更是畏惧。联想起甄家一事,不禁觉得大祸临头。想这都是宝玉交友不慎,因此才引得忠顺王府有了可乘之机。当下贾政便好生向长史官赔罪,答允道:“等我教训了这畜生再说。他交代了那琪官的下落,下官就立即给王爷报信去。” 长史官就道:“政公,你也是个小心谨慎的。也罢,我先回去给王爷报信去。告辞。”说着,也不吃茶,和贾政作了个揖,就忙忙地走了。 送走了长史官,贾政依然惊惧。待回神之际,也并不看宝玉,只管坐在椅上沉思。对于这个儿子,贾政的心里,颇感失望。虽然他自小爱在姐妹中厮混,但这只算亏了小节。可这件事,显然是忠顺王有备而来,底气甚足。他是要借着宝玉的由头,给贾府使一些绊子。贾政隐隐嗅出一些不妙的气氛。 一时,王夫人也知道所为何事。因不放心宝玉,也赶过来了。贾政见了她,自是叹息。良久方道:“那甄家的东西都在你这里?” “是。她们都是亲戚,若是将人家逼到了绝境,也不好。况有一日翻身了,想着咱们当日的无情,难保心里不憎恨。到时反而不妙。” 贾政就道:“也罢。既已放着了,又再托送出去,更是引人侧目。只管不许声张出去。” 王夫人便趁势道:“老太太是默许的。这旧情还需念一点。” 贾政就道;“到底忠顺王府来寻麻烦了。也是宝玉不争气。这个节骨眼儿,让他们寻到了由头。”说着,又是重重一叹。 宝玉侍立在一旁,只是沉默不语。 贾政就叹:“自从珠儿死了后,我就心如死灰的了。今时不同往日,满府里的人,都当小心翼翼。唯有他,还是风花雪月的,天真不知事。” 王夫人就道:“我也想严加管教,奈何老太太溺爱,如今弄到了这样一个地步!”想想,不禁趁势道:“正因为如此,宝玉的身边,才需要一个稳重些的人来管他,因此我心里取中了宝钗!无奈老太太执意不允!” 贾政听了,沉默良久。继而才道:“老太太有她的主意。她那想法原也不错。” 王夫人就叹道:“林姑娘如何能管宝玉?我冷眼看去,她和宝玉是一样性情的人。这些老太太都知道,可是她还是由着宝玉的性子,不愿约束和委屈了他。哎——这人在世上,哪有不受委屈的?除非是皇家仙家,他两个在一处,倒可以逍遥一世。既能如此,我也是不管的。无奈,咱们并非皇家,只是公卿之家,小心侍上,唯唯诺诺,哪能容宝玉散漫放肆?老太太要怪,也只能怪宝玉投错了胎。他要是托生在宫里妃子贵人的肚子里就好了!” 贾政听了,便一叹。因道:“纵然是皇家,也不能得自由。即便是皇上,也有诸多无可奈何之处。何况咱们这样的人家?” 王夫人听了,就叹:“老爷,我可是将妙玉好生地送了进园子来,一切俱都妥当。我知老爷的心意,此生什么都不强求。我也老了。惟愿就是宝玉宝钗两个能结成连理,若得宝钗长长久久地侍候宝玉一生,我在九泉之下,也就瞑目了!” 王夫人说得真切,听得贾政也很动容。他默然良久,终于说道:“改日,我再问问老太太的心意去!” 王夫人听了,方露了一点笑容,看了宝玉还垂目立在一侧,便道:“老爷休息吧,宝玉我还是带过去吧。” 贾政就挥了挥手,叹道:“你带他去吧。总之,我对他是不报任何希望的了。我看他和我也缘薄,保不定哪日就走的!打他何用?” 第135章 缘薄 言情海 正文 第136章 唯一嗜好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36章 唯一嗜好 王夫人就道:“老爷若是打了。只怕老太太知道了,又要护着他了。依我说,何必打,只管叫他跟着我再多抄几遍佛经,也就静了心了!” 贾政就叹:“也罢,这个家是你们当的。我只需做好我的官。”因此,王夫人和宝玉退下后,也自去了里间。 赵姨娘正殷勤为贾政铺床。贾政闷闷不乐,在床上躺下了。赵姨娘关了门,就笑:“老爷今日是生气了?”说着,伏身为贾政取了个枕头来。 贾政就一叹:“宝玉不争气。我看环儿比他倒还好些。” 赵姨娘听了,心里不禁一动,因道:“满府之人没有不待见宝玉的,环儿有老爷一人疼惜,也就足够了!” 贾政听了,就携住了她的手,说道:“我知你心里委屈。我一直放任在外,知你必吃了不少她的苦头。你放心,我心里是清楚的!” 那赵姨娘一听,不免心里更为酸楚,便低头说道:“我也不知我会成为老爷的人。那一晚,老爷喝醉了,只管将我要了去。醒了,我知道老爷是闹着玩的,岂料,老爷还是当了真了!” 贾政就叹:“我再不做那始乱终弃之事。此生已负一人,不愿再重蹈覆辙了!你既是我的人,我自不会亏了你哪里去!” 赵姨娘听了,就卸下了外衣,露出里头的紫红荷花肚兜,脱掉了凝绿亵裤,在贾政身下躺着了。 贾政见了,因心里郁结,不免挥之于床事。因见灯光下的赵姨娘,半老徐娘,风姿犹存。便叹道:“我在外放任半年,的确许久未行床事了!一来也忧心,而来事务也多,也唯有在你身边,能松懈一些!” 赵姨娘便帮贾政脱了衣服。想想,又将头发松了下来,披在脑后。贾政便握了她的头发,叹道:“我就只喜爱你一头好发。” 赵姨娘就叹:“老爷既然在外边寂寞,何不再纳几个小妾,学着那边的大老爷就是!” 贾政就道:“我虽失意于官场,但到底不愿这样放纵。”贾赦是代善的庶长子,贾政是代善从别房抱养的嗣子。因种种利益瓜葛,兄弟二人素来不和。 贾政说着,便将赵姨娘的亵衣扣子解开,伸手在她胸前握了一握,还觉白腻丰盈。赵姨娘见了,便半跪了在床上,敞开了怀。贾政便就势靠在她胸前,左右吮吸了一会。赵姨娘觉得酥痒难抑,更觉受用,身下就空虚起来。就笑:“老爷怎么还像小孩子?每回都要这样!” 贾政就叹:“我也不想的。我一岁未断奶,就被老太太抱了来。老太太待我严厉,因此我只想我的奶娘!这个习惯,竟是改不了了!” 贾政停下了动作,忽又道:“我看探丫头也大了。近日我看她,愈发像年轻时的你了!尤其这一头头发!” 赵姨娘听了,便叹:“府里人人都说她是老鸦窝里飞出凤凰。只老爷说我好看。我想,她是看不上我的。自从她知道是我生的她后,就一直对我有怨气。我想我以后也难靠她。有环儿养着我就是了!” 贾政就道:“改日我说说她。” 赵姨娘就叹:“别。你若说了,她必然以为是我挑唆。我何苦呢!反正,我只当她是太太生的!”想想,赵姨娘到底不放过贾政,一边抚弄,一边又问:“我出身卑微,也不会说话。太太出身高贵,老爷愿意纳了我,究竟为哪般?” 贾政被她上下抚弄的,一时来了兴致。就叫她趴下,依旧用她最擅长的姿势。见赵姨娘执意要问出个子丑寅卯,贾政就道:“她虽然好,可是却伪。你虽然俗,可是却保留了一点真!满府里的人,都戴了面具!我平时最欣赏而不可得的,就是这个了!” 赵姨娘听了,究竟此话也不甚明白。但她知道贾政心思已起,就必然要十分出力迎合他的。 隔一日,水溶因担心宝玉被责,到底又递了帖子,到贾府来见贾政。 贾政请他往书房坐了,命赵姨娘奉上茶水。一干人俱退下后,贾政就叹:“昨夜我也并不曾打他。打,是因为心里失望之极。打不打,俱是一样的!” 水溶就道:“其实小王爷知道,这是我那五叔,挑起的衅子。如果那琪官不回,那么这笔账,他还是会算在贵府的头上!” 有些话,水溶本不想说的。可到底还是说了出口:“我五叔是个睚眦必报之人。想当年贵府怠慢了他之事,他还记在心上。” 贾政听了,就叹:“我何尝不这样想?不过说到底,还是我管教不力,才让宝玉走上了邪路。” 水溶就道:“宝兄弟天真,不知世事凶险。有了这个教训,以后就好了。” 岂料,贾政听了,却是连连摇头,叹道:“王爷,你不知我这个祸根孽障。他小时候,我请人来给他抓阄,他什么都不抓,偏偏握住了一把粉红珠钗。我见了,心里也就有数了!” 水溶就笑道:“一岁小儿无知,哪里分得出什么笔墨和珠钗?” 贾政却正色道:“王爷,这自是冥冥之中有天意。我乃平庸之人,并不想逆了天意!” 见贾政说得一本正经的,水溶就道:“那政公欲将宝玉何为?” 贾政就叹:“只凭他自己的造化了。他若能改,我当然欢喜。如不能改,我也欣喜。” 水溶听了,就问:“这是什么意思?” 贾政就叹:“他改了,就当是另一个我。功名利禄的,也是一番活法。若不改,闲云野鹤的,也是一番活法。只凭他高兴了!想我从前,也是欲当一隐者而不可得!” 水溶听了,就叹:“不想政公是府里少有的明白人!” 贾政就道:“王爷谬赞了。大隐隐于朝,举世皆醉,唯我独醒。王爷才是明白人!” 水溶听了,心里不禁又升了几分悠然之意。因此对了贾政,轻轻道:“政公放心。小王在一日,便一日保贵府的平安!” 第136章 唯一嗜好 言情海 正文 第137章 龄官有心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37章 龄官有心 贾政听了,便忙对水溶伏了伏,说道:“有王爷所言,下官听了,心里也自放心许多!” 水溶就道:“既然令公子在园子里,小王想去见见他!” 贾政就道:“此子行为放诞,不知好歹,还请王爷多多教诲于他!” 水溶听了,就笑道:“政公不必担心。我看他心地良醇,以后若遇到了什么,也会有高人相助!” 贾政听了,更是说道:“如果能得王爷吉言,凭他怎样,我也是不问的了!” 水溶就笑:“政公还不知以后,何必先气馁?好了,小王先过去看看!” 贾政听了,便陪了水溶进了园子。一路走过仪门,进了‘曲径通幽’,过了影壁翠嶂,大观园的全景,已呈现眼前了。 水溶立在此处,想那一日,自己就在这里遇见了黛玉的。最近一次见到她,还是在宫里。虽知暂且不得见面,但和伊人心意,已经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的了。这一想,又觉心里说不出的安逸。 水溶远眺了一会,方道:“我也曾去过园子几回。不过,竟从不曾细细观赏一回。总是忙碌,也不知是为哪般。”水溶说完了,还是兀自苦笑。 贾政就道:“王爷既得闲。小官今日也无事,便为王爷作一番向导。”水溶听了,遂点了点头。贾政便政便在旁引领,并不带任何执事人等。 过了屏障,水溶就叹:“小王爷曾去看过那李侍郎家的省亲园子。老实说,虽然看着也繁华,但到底没有府上细致。到底,李侍郎会揣摩皇上的旨意。” 贾政听了,便无奈说道:“下官素来也崇尚俭省。无奈府中老太太上了年纪的人,因说门第不振,执意要将这园子弄得繁华。” 水溶就道:“上了年纪的人,都爱鲜艳。”说着,二人一径朝里走。只见过了屏障,到了沁芳亭。越往里走,佳木就越发葱茏,奇花闪耀,纷繁遮掩。又过了嘉荫堂、凹晶馆,走至柳堤,贾政看着前方就是乃探春住处了。因对北静王笑道:“这园子住的,都是府里的姑娘们,就单着一个宝玉。” 水溶听了,并不说话,只是颔首微笑。他知道,虽未去过黛玉的住处,但大致就在这繁盛的某一处了。 “政公幸苦了。我想小王还是一人去宝玉那里便宜。”水溶见他殷勤,一一介绍,不禁启口。 贾政想了一想,想水溶在这里,只知一个宝玉的住处。想他待宝玉真切,若是一味让他在园子里观赏,反倒误了他的事。因此就道:“好!我将王爷送至寒香桥。过了桥,越过苍岭,就是宝玉的住处了!” 水溶听了,亦笑:“小王来过几次,于宝玉那里是认识的!政公不必送我。倘若宝玉见了政公,又要惧怕了!” 贾政听了,便无奈一笑,对了水溶就道:“王爷说的是。” 贾政既走,水溶果觉一人呆得便宜。他徒步走到寒香桥上,但见那苍岭之下,有一带粉垣,里面数楹修舍,有千百竿翠竹遮映。心里奇异,心想:那宝玉说,黛玉所住的地方,四面俱是修竹掩映。莫非她竟是住在这里? 心念一起,脚步就情不自禁地踏了上去。不想到前方一看,此处也颇曲折。抬眼一瞧,只见阶下石子漫成甬路。甬路尽头,有小小两三间的房舍,一明两暗,里面都是合着地步打就的床几椅案。房外又得一小门,水溶遂向后看去,只见院内栽着大株梨花兼着芭蕉。后院墙下忽开一隙,得泉一派,开沟仅尺许,灌入墙内,绕阶缘屋至前院,盘旋竹下而出。似乎直欲流到哪处真正的幽谧之所。 水溶心里好了奇。他对贾政说识得宝玉住处,此话原也不假。但他去宝玉的怡红院,大抵只是从西门巷子口进入。从不曾从东门进去。一时,先疑自己走错了路。他思怔这里,此次决不是园子里黛玉的住处。似乎是园子里哪个下人的屋子。水溶想想,还是顿住了脚。刚要出去,就听身后有人唤道:“你是何人?” 水溶听身后有人,便回了头。一见,想了想,认出是那日戏台子上唱戏的龄官。那龄官见水溶回了头,更是惊诧万分。这里是她和藕官芳官几个人的屋子,从不想在这里,竟然遇到了北静王! 因记得他听过自己的戏。龄官赶紧下跪行礼。水溶叫她起身,问他:“这里是谁的屋子?” “是奴婢的!”龄官回道。 “哦。可识得园内宝玉的住处!我不常往这里走,竟是有些迷路了!” “奴婢这就给王爷带路。”龄官想着还能和水溶盘桓,心里自是激动难抑。龄官是个有心的,见水溶亲切,反正四处无人,便大了胆子问:“王爷可认识奴婢?” 水溶就问:“这话怎么说?” “那一日,奴婢登台唱戏,犹记得王爷就坐在台下。因此,奴婢心里记得真切。”龄官低言。 水溶听了,就道:“本王记得。你唱得甚好。” 龄官听了水溶之言,只比吃了蜂蜜还甜上万倍。 那龄官听了,便弯了腰,进一步道:“王爷若喜欢,奴婢可以日日为王爷唱曲。”龄官是十二官之首,也数她心最大。她思怔:在这园子里,横竖只是府里这些少爷们的玩物。一朝红颜衰老,就是被人贱卖抛弃的下场。她见得多了。在苏州时,她也颇见过一些世面。她看穿了,贾蔷在府里只是别门旁支,靠他无用。因此,只想着意另寻靠山。不想,今日在府里有缘见了水溶,自是勾起她另番心事。 水溶点了头,龄官在一旁给他引路。不想这深冬天气,探春一时也无事,吃过了茶,就想着过宝玉那里,去叙叙话。因此,便一径出了蜂腰桥。待走到前头,只恍惚看见苍岭不远,似乎有一个青袍的颀长男子,正缓缓往宝玉的屋子处走。探春定睛一瞧,那人不是北静王水溶么? 第137章 龄官有心 言情海 正文 第138章 我知你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38章 我知你 探春再一看,分明那水溶旁边,还立着一个身穿浅红色的年轻女孩。探春一怔,看此女形貌,竟似黛玉无二。探春被唬住了,反而立在了那里。 但细细一想,也颇有点不对。料黛玉也是千金的大小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和水溶不必嫌疑同行?想想,还是摇了一摇头。何况,黛玉体弱,若是从她潇湘馆出来,身边必然是要跟了人的。但见前方也并未见紫鹃和雪雁诸人。 探春存了疑,想想,不禁又往前跟了一会。待走近了,探春不禁放下心来。原来那为水溶引路之人,竟是那唱戏的龄官。原本,这龄官身形也有几分似黛玉。看来,自己是看错了。不过,看那龄官殷勤为水溶引路,颇有几分邀宠之心。这让探春见了,又有几分恼火。 既是唱戏的,就难免不知好歹。探春心想:一时等水溶走了,自己需好生教训这龄官一番。一路行,一路思。探春就跟了水溶,到了宝玉怡红院的门口了。她隐在一棵花树下,且要再看看那龄官的形容。 那龄官将水溶带到了怡红院前头,低低道:“王爷,到了!” 水溶见了,就一笑:“不错。” 龄官见怡红院守门的婆子不在,方才见王爷也似不反感自己的言语,因此就又回道:“王爷,不知奴婢方才所言,王爷是何想法?” 水溶听了,不免有些吃惊。因此只道:“你是这府里的人。若有什么,理当和她们说去。” 龄官听了这话,根本就是懈怠。一时,这心里到底害怕了。马上便又对水溶跪下,说道:“奴婢妄言,还请王爷责罚!” 水溶就道:“不过说几句话而已,你何错之有?起来吧!”因叫龄官站起。 龄官见水溶又未生气,到底又要再想说些什么。水溶就道:“你回吧。劳你半路了。” 龄官无法,到底在转身之时,又对水溶幽幽说了一句:“王爷,奴婢的名字叫龄官。” 水溶见她如此,便淡淡一笑,说道:“回去好生唱戏。戏好,太后皇帝都另眼相看的。” 那龄官听了,便又低低说了声:“是!”方才不舍离去。 这厢探春见龄官已走,因是残冬,四下无人。见水溶还未进入院门,遂也大着胆子,欲往前去。刚放轻了脚步,就听水溶后头有一人声响起。 那声音传至树下,且幽幽说道:“王爷,几日未见,不想王爷竟是在园子里留了情了!”说罢,却又是一阵轻笑。 探春纳罕。细细一听,这声音分明就是黛玉。果然,水溶听了忙回了头时,但见梅树下缓缓转出一人。此人手握花锄,提着香袋,披风素裹。只管看着水溶。 水溶见了,便对她一笑。说道:“不想,你在这里!” 黛玉就笑道:“我就在这里。因不想惊动了你,就在这里听着看着!” 水溶见她笑,心思放下不少。遂道:“既然见了我,为何不出了来?倘若我果真进了去,咱们岂不是又见不着了?” 探春在后头,听了他二人这番谈话,心里更是惊惧了。她本以为,一个龄官行事已是出格的了。想不到,今听了水溶和黛玉一番对话,更是叫她不知如何是好了。 寻思了一会,心想:他二人那般言语形容,分明已是有了私情。罢了,自己还是在暗处再看一回。 “你没了我不要紧。王爷不是见了那龄官了么?她长得也颇有些类我。”黛玉握着花锄,还只管歪着头笑。 水溶听了,就叹:“我来府里拜会政公,顺便进了园子来瞧宝玉。哪里知道政公殷勤,着意要领我进园子,带我欣赏一番。我知道他事情多,因此便叫他不如回去,这里我也熟,自己一人去也是一样的。不想,因入门不对,到底还是迷了路。因遇见那龄官,就烦劳她领了我半路。” 黛玉听了,却还是笑:“我不过这样一问,王爷何须解释这许多?真正也好笑。”说罢,握了花锄,就要往别处去。 水溶见她要走,忙问:“好生遇着了,怎么又要走?” 黛玉就道:“这是在园子里。既然遇见了,就总有的时候。” 水溶听了这话大不对味。便道:“此话怎么说?我竭尽全力,为得只是见你。” 黛玉听了,固也感动,便笑道:“我当然王爷是真心的!说得那些,不过是顽话。请王爷不必放在心上!” 水溶听了,就道:“固然如此。只是你每一句话,对我都紧要。方才听你所说,我只当你真的生气了。”黛玉就道:“王爷,你若要去找宝玉,不如就进去吧。外面站着,也冷。” 水溶听了,心意暖融,就笑道:“不冷。哪里冷?”因又见黛玉拿了花锄,便问她:“你是要往哪里去?” 黛玉听了,就道“我要去做一件风雅之事!我是要去东角门的石绿庭那里葬花!”前世,她喜欢于暮春之际,葬那些吹落得满山无人问的桃花。不想今生,见了这园子里,漫山坡的落梅,又生出几分感慨起来。 北静王听了,便笑道:“果然风雅!” 黛玉就道:“若能在那葬花之地,耳边能闻得一曲幽笛,也是逸事一件!” 北静王听了,便记了在心里。因笑道:“我很愿意为姑娘效劳,无奈这是在园子里!” 黛玉听了,便笑了一笑,又叹了口气,问道:“这不过是我的心境罢了!我知道你会吹笛子不假。” 岂料,北静王听了,却正色道:“姑娘且不必担心。我记得你的话。”说着,便按了按胸口,就要缓步靠近她。 黛玉见他在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忘情,已然羞得面红耳赤的了。忙后退离了他几步,说道:“王爷记得就好。你进去吧。我真该去了!一时,梅花吹了落进那沁芳桥下,又不知往哪里去了!若是出了园子,没入泥土被玷污了。抑或是流进那农人的灌溉田地,虽然能滋润田地,但到底可惜!” 水溶听了,便叹:“我真及不得你了。你去吧。只是你出来也该遣个丫鬟跟才好,不然摔了可怎生是好?”若不是在园子里,水溶只恨不得自己陪她去。 “不用。这样的境地,我喜欢一个人。料王爷懂我,也该知我喜欢这样。”说着,竟离了这里,转过身去,不看水溶了,只往望春亭走去。 第138章 我知你 言情海 正文 第139章 帘栊作响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39章 帘栊作响 那探春见了黛玉竟然走了,想了一想,到底没有走上前去。见水溶进了宝玉的屋子里,到底还是折回去了。探春低了头,一路闷闷地。这有心事,便就想找人抒发或做些事情排遣排遣。因又想起宝钗在园子查抄之后,就顺应了王夫人的意思,搬到梨香院去了。这心里就更是没意思起来。 又因得知了水溶和黛玉的私情,探春的心里,更是堵得慌。回了藕香榭,探春便躺在榻上重重地叹口气。为今之计,当奈何?不过,想着黛玉到底还是捷足先登了,探春的心里当真是酸楚难平。因此,一向好胜的她,竟歪在榻上滴起眼泪来。 “姑娘不是去了二爷那里的么?怎么这么快竟回来了?”侍书正在探春书房整理屋子,见了姑娘只是恹恹地,便笑问道。 “我并没有去。不过是半途折回来了!”探春看着榻边打了一半的穗子,没精打采地说道。 “这又是为何?莫非宝二爷不在?”侍书不解。 “我都说了,并没进去,怎知他在或不在?”探春将身子侧了往里头。 侍书就道:“到底是为何?” 探春就道:“只因我看了我不想看的东西。觉得污秽。”想想,不禁又道:“你去叫一个人进来。” “姑娘要叫谁?” “那唱戏的龄官。我看她真正让人厌恶。”探春闭了眼就道。 “那龄官——难道是她招惹到了姑娘么?抑或是姑娘要听那龄官唱戏?”侍书揣测。 “你只需将她叫来即可。待她来了,你就退下。”探春吩咐。一径说,一径还是支撑着站了起来。 “是!”侍书说着,果真出去叫了。 探春就在这里幽幽等待。因心理烦乱,她是决意要将气都撒在了龄官身上。 一时龄官听了侍书说要单见她,也是诧异。因问何事,侍书说自己也不知道。龄官纳闷,只得跟了侍书过了来。探春果真将她叫进屋子里,命其余诸人皆退下。也不知她对龄官说了什么。 一个时辰过后,但见龄官红着眼睛哭着出来了。侍书翠墨等在廊下见了,就笑道:“龄官,我们姑娘找你,是为的什么事?” 龄官便抽噎说道:“你们姑娘好难伺候。一会儿让我唱一捧雪,一会儿让我唱簪花记,冷嘲热讽的,总之没一个满意的——”一径说着,一径就走出去。 龄官心里也疑惑。她和府里的三姑娘素无什么瓜葛,今次她叫自己过来,摆明了就是给她小鞋儿穿。尤其是她最后说的那一句‘龄官,你且记得自己的身份’,这话里,分明就含了十足的敲打之意。莫非,她看到了什么? 这厢龄官走后,探春的心里反而更为烦乱。想来想去,着意还是明天出园子去梨香院找宝钗。 宝玉逃过此劫,初心稍安。这几日,他躲在书房里,自那日水溶走后,只是闭门谢客。每日里也不知想的是什么。 史湘云引为纳罕,那黛玉却以为这才是本真的宝玉。这几日,因想起小雀儿,黛玉便叫紫鹃将她领了来。见她虽穿了一件新簇的衣服,可是脸上一片枯黄之色。 黛玉的心里惊异,因问紫鹃:“你们可虐待了她没?怎么还是这样的黄瘦?” 紫鹃听了,就笑道:“姑娘说哪里话?小曲儿哪顿本是鸡鸭鱼肉?我们几个都怜恤她,有什么好的,只管给她送去。无奈,她就这样!” 黛玉听了,便笑道:“这也奇了!”想不出个所以然,便叫紫鹃下去。因想起这几天不见雪雁侍候,便又叫住了她,问道:“雪雁那丫头,怎么好几日不见?” 紫鹃就叹:“姑娘。她这几日也不知怎么回事。只说头疼脑热,歪在床上睡觉。你是知道她的倔性子的,我也不敢来劳烦她。” 黛玉听了,就叹:“也罢。她是我带来了。自然以我为依靠。我若苛责了她,只怕她会想不开。” 深冬季节,还未开春,黛玉又犯起了旧疾嗽疾。这几日只是在潇湘馆内静养。因怕传染给了湘云,虽然湘云不愿,到底黛玉还是叫她回去。 贾母见宝玉这几日在园子里颇是安静,心里也很欣慰。见宝钗又顺了她的意,搬出了园子,心里更是惬意。因又想起宝玉和黛玉的婚事来。因此,便叫了鸳鸯过去,将黛玉叫了来,打算苦口婆心地规劝一番。黛玉便于这一日过来了。贾母见她来了,便叫鸳鸯等退了下去。对她说道:“查抄过后,园子也就一直很安静。我想着,你和宝玉的事情,到底还是要提上日程。” 黛玉听了,默了半响,就道:“外祖是知晓我的心事的。若我说不愿意,外祖怎么看我?” 贾母料想她会这么说,因道:“你和宝玉也处了一年。彼此都知根知底的。他有什么不好?”贾母也不解。 黛玉听了,就叹:“我从没说宝玉不好。只是,这世上的好人多了,我都一个一个地嫁过去不成?” 贾母听了这话,不禁生了气,说道:“我是为你好。真正你和宝玉在一处,我的心里才放心。你放心,有我在,谁都不敢动你。” 黛玉听了,不禁苦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贾母就道:“其实我知道,你心里有北静王是不是?他已经对我吐了意思,只是我一直还没答应。他固然好,但我更希望你在我身边长长久久的。” 黛玉听了便一声长叹。长长久久?如何能长久?人有生就有死,有团聚就有分别。外祖年已老,如何能庇佑她一世?因此,她便沉吟不语。 贾母见她不答,便又想说什么。忽然,房内的帘子一掀,帘栊作响,就匆忙进来一人。黛玉一瞧,进来的却是宝玉。 宝玉走到贾母面前,叹道:“我在外头都听见了!” 贾母听了,怔了一怔,便又笑道:“既然你都听见了,那便也没有什么!你过来——”贾母说着携过了宝玉的手。 宝玉也就坐下了,他看了一眼低着头的黛玉,叹道:“老太太这话可别再说了。休说林姑娘无意,就是我的心里,也无半分逾矩之情。” 第139章 帘栊作响 言情海 正文 第149章 今生今世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49章 今生今世 贾母一见,原来是宝玉进来了。 待听了话之后,不禁深深一叹:“宝玉,你是个好孩子。只是你这样说,可是令我伤心!”说着,又是靠在榻上,眼睛里满是伤怀之色。 黛玉听了宝玉这样说,不禁点头一叹,继而又是笑着摇头。前世今生,一时万千情绪涌上心头。 黛玉便道:“宝玉,你何苦这样说?我知道,你都是为得我!”其实,自那夜湘云无意透露之后,黛玉的心也就一直悬着。 若在前生,她待宝玉自然是她的知己。可世易时移,一切都已变了。她无法再回到从前的心境。许多事情,一旦改变了,就难以再重来。 因此,对于宝玉的婉转好意,黛玉只能深深拜谢、拜谢。 “林妹妹,我知道老太太的意思。但是,我和你真的只有兄妹之情,并无其他。若彼此勉强了,也是无甚意思。今日既然被我听见了,不如索性就说开了去。”宝玉说着,又对贾母道:“老祖宗爱惜我。我原应该听老祖宗的。只是,还请老祖宗别难为了林妹妹去。我是知道她心里有人的。” 贾母听了宝玉这样一说,心里更是伤感。她默了良久,继而深深一叹:“想不到我一门心思地待你们,如今看来竟是白费了!也罢,从今以后,我也不管你们的事情了!任凭你母亲处理去!” 宝玉听了,见贾母有所松懈了,便忍住心里的苦涩,进一步说道:“老祖宗,既然北静王爷有心,而林妹妹又有意,他两个是佳偶天成,老祖宗你为何不顺应了她呢!” 贾母听了,只是对宝玉说道:“你知道什么?”当日女儿贾敏外嫁林如海,初也是郎才女貌,可惜二人到了最后,竟是生分了。她想女儿盛年即亡,固然因疾病所累,但也是心里抑郁的缘故。 她不想黛玉重蹈了她母亲的覆辙。在贾母看来,人都是会变的。林如海当初登门求亲,是何等的信誓旦旦,可到了最后呢? 北静王爷现在是如此,可难保以后不会改变了初衷。唯有将黛玉带了进府里,将她一手交给自己心爱的孙子,来得妥当。 只是这话若要说出口,只怕黛玉听不进去。 因此,贾母觉得很困倦。那么,宝玉的婚事就任凭王夫人料理?想到那个极具城府的宝钗,贾母还是摇了摇头。若选宝钗,不如聘湘云。可惜,湘云已经有了人家。湘云不得,似乎宝琴也如意。但恍惚她也许配了人家。因此,贾母的心里更是觉得没意思起来。既然黛玉未嫁,宝玉未娶,似乎一切还可以圆融起来。何况,贾母清楚宝玉真正的心思。 因此,贾母便对黛玉道:“我这样做,不过是顺了你母亲的意。并无其他。在府里,都是自家人。你的舅舅也爱惜你,凤丫头也向着你。如何能让你受委屈?到了北静王府,虽然看着也好,但终究算不定以后。我年纪大了,还能活个几年?所以,你的事情,我务必在还有口气的时候,就将你的事情给办妥了!可惜,你到底辜负了我!”一时说完了,贾母不由得老泪纵横。 黛玉听了,真的是于心不忍。她走上前去,握住贾母的手,叹道:“外祖,我只想自己给自己,做一回主!” 贾母听了,便长叹道:“我看得比你长远。你纵然现在对宝玉无意,不过成了亲之后就好。” 黛玉听了,虽然难过,可是还想坚持说点什么。只见贾母又道:“你先回去吧。好好地思索几天。在我看来,你和北静王水溶,不过是一时走火入魔!待你清醒了,就知道这些只是一段风月之事。究竟是当不得真的!” 黛玉心知外祖年纪已大,若自己再说些什么,当真是气恼了她。想想,还是闭了口。因对贾母说道:“我先退下了。”再返身退下之后,又找到宝玉的身边,叹道:“宝玉,你苦心为我着想,我真是多谢你了!”说着,便缓缓走出了贾母的屋子,来到廊下。 鸳鸯见了,便笑着走上前去,对黛玉道:“姑娘为何不应了老太太,遂了老太太的心?” 黛玉听了,就道:“看来,鸳鸯姐姐也看出来了?” 鸳鸯就笑道:“如何看不出来。老太太成天在屋子里长吁短叹的,可不都是为得姑娘你?可怜老太太也上了年纪了!”鸳鸯也不禁一叹。 黛玉就苦笑道:“鸳鸯,你不懂。今生今世,我是不愿长久在这府里的!人常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是我在看来,却是当局者清,旁观者迷。叫我如何解释去!” 鸳鸯听了,就笑:“姑娘有学问,这话也高深。我反正是听不懂。不过,姑娘提今生,莫非姑娘还经历了前世不成?”说罢,又不禁一笑。 黛玉就叹:“你不用笑我。我和你们是一处的。倘若我真是从前世轮回而来,你们又岂能逃脱?大概,你的命已经变了!” 黛玉说着,一径就离了廊子。那鸳鸯不懂,只是在后头连连说道:“林姑娘,你既然是轮回而来,那么可知前世今生的因果?你可知你的,抑或是我的,又或者是我们大家的?”因觉得这话好笑,不禁又趴在廊子下笑了一回。 黛玉知她不信。因此听了也不回头,只管往前头走去。 那厢宝玉兀自还留在贾母的房里。贾母便问宝玉:“你不用骗我,我知道,方才你对黛玉说的,无非是为了让她安心!其实,你何苦如此?我煞费苦心地布下了这木石之盟,难道就是为了看这样一个结果?你们,都是真正伤我心了!” 说罢,又是重重一叹。 宝玉听了,先垂头不语,想想又苦笑道:“不想老祖宗已经看出来了。我只当我瞒得极好。” 贾母就道:“傻孩子。你们本就是天生一对。你何苦一定要让与了北静王呢?他是个君子,若我告诉了他,你和黛玉已经订了亲了,相信他一定会好生退出。” 岂料,宝玉一听,却又急了。因道:“老祖宗难道忘了,有句话叫作‘两情相悦’的?林妹妹无意我,我岂能自讨没趣?” 贾母听了宝玉的话,似有几分松动之色,便笑道:“傻孩子。成亲之后,自然就举案齐眉、两情相悦了。我看,你林妹妹只是入了魔障了!待她清醒了后,就会知道你的好!” 宝玉听了,便默默无语,兀自出神起来。 第149章 今生今世 言情海 正文 第141章 花气袭人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41章 花气袭人 宝玉本不是个性情坚毅之人。尽管那一日因琪官之事,被家政责罚只准在书房活动。短短几日,他也学会了反刍。只是,那些过往的生活在他身上打下的烙印,那些种种的陋习,若要完全丢弃,一时之间,却是也难。 听了贾母这样说,宝玉便问:“北静王爷的确是我的好友,我怎好强人所难?他既是君子,我就不可做小人。以前,我还一直帮他穿针引线的!若被他知道,真是好没意思!” 贾母听了,心里惊异。怔了一怔,就对宝玉说道:“你当真是好没意思!我也纳闷呢——而今,我也没什么好的法子。你且还是对王爷明明白白地说去!” 宝玉听了,便又苦了个脸。因对贾母道:“这叫我如何说去?分明我之前还是媒人!”说罢,又是连连摇头。 贾母就道:“你既然不舍,那你就去说。不然,你就真辜负了我的心了。”说着,便不欲再理宝玉了。 宝玉因此闷闷地从贾母房里出来。鸳鸯在后头叫他,他也不理。待回到了怡红院,宝玉进了里间,一头栽倒在床上,却是将被子闷住了头,不发一言。 袭人进来就笑:“二爷,你怎么了?” “你出去。我不想见人。” “这又是为何?好好儿的,我可没惹你。”袭人还欲走上前,将宝玉的被子揭开。 宝玉心里有事,又不能对袭人排解,因此就烦躁道:“你没听到我的话么?我叫你走开!” 袭人听了,就叹:“我知道你是厌倦我了。大抵是你想着晴雯了。这样,我去潇湘馆,将她叫来如何?” 宝玉见他萝莉啰嗦的,心里更是烦闷之极。因道:“究竟你是爷,还是我是爷?出去!” 袭人无法,只得先退了出去。因又记挂宝玉,到底只是去了外间,一个人闷闷地坐在椅子上垂泪。 过了一个时辰,宝玉却歪在榻上,陷入朦胧之境。胡乱睡了一会,待醒来时,却觉头重脚轻。因觉口干舌燥,便在里间唤道:“茶,我要喝茶!” 袭人听了,赶紧倒了一杯茶,忙忙地递了过来。宝玉靠在榻上,端过茶是一饮而尽。袭人见他面红耳赤的,不禁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一摸滚烫。袭人吓得说道:“二爷,你发热了!” 这样说着,心里不由慌张起来。想着王夫人叮嘱过自己要好生照顾宝玉的。若太太知道了,定要好生责备自己了。 袭人便赶紧到了外间,叫来麝月、秋纹、碧痕等人,一同照看宝玉。麝月就道:“二爷这是怎么回事?从老太太那里来了,就一直这样了!” 袭人便道:“你和秋纹一同在里间侍候着。碧痕你去叫郎中来!”碧痕听了,便忙忙地出去了。 那厢,宝玉吃了茶,躺下了后,嘴里就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你们都在我身边干什么?都给我出去!我要的不是你们!” 麝月就叹:“我的爷,你到底是怎么了?都将我们赶出去了,谁来侍候你?” 宝玉听了,就闭着眼说道:“我是一无所有的人,哪里要你侍候?我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无挂——” 袭人听了,便看了一眼麝月,叹道:“二爷是入了魔障了。你不用和他说,若和他说了,他嘴里更是胡言乱语。我看,今日之事,一定有原因。” 一旁的秋纹听了,就道:“我想起来了。方才我去三姑娘那里借盘子时,恍惚听得一个丫头说,见到林姑娘出了原子,去了老太太的屋子。我估摸着那个时辰,咱们二爷不是也被老太太给叫去了么?莫非,事情出在这里?” 袭人听了,就细细思索了一回。方道:“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了。想必是老太太和林姑娘对宝玉说了些什么,因此才引得他这样!” 麝月就道:“我猜事情也是因林姑娘而起!” 二人说着,对视了一眼。就见那宝玉还歪在床上,口里兀自念叨:“妹妹,我的心是从来不敢说的!也只有借着糊涂不清楚,才胡乱说了出口!我想忍着,想骗着。本以为都忍着骗着了,可却又被老太太勾了出来!叫我怎么忘了你?” 袭人听了,心里当真是诧异。宝玉口里的‘妹妹’,分明就是叫的黛玉了。想黛玉和宝钗,同为大家闺秀,却一个端雅稳重,一个轻佻暧昧。明明宝姑娘那样好,可二爷就是不领她的情!他的魂魄,分明已被那林姑娘勾引去了。 袭人热火攻心,为了宝玉之故,已然顾不得周全了。她只想了一想,就嘱咐了麝月秋纹道:“你们几个,先在这里看着二爷。我有事要出去!” 麝月秋纹听了,就问她:“你要去哪里?” 袭人就笑道:“我想起一件事来了。要去平姑娘那里取个东西。” 麝月就道:“好不好的,这个时候过去?万一二爷醒了,又或是郎中来了呢?我们几个,招待得可不及你周全。再说,我们几个也不识得那秤盘!” 袭人就叹:“今儿我是一定要过去一趟的。你们先侍候着。那郎中要是来了,要支使多少钱,只管等我过来了。” 待交待完了,袭人便疾步出了屋子,走出怡红院的院门,却是一径向东,往潇湘馆里走去了。袭人走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就到了潇湘馆的门口了。 守门的老婆子见了是她,不禁笑道:“花姑娘这会子来做什么?二爷也并不在这里。” 袭人就道:“不是来寻二爷的。” 那婆子听了,便想了一想,笑道:“可是来找晴雯姑娘的?” 袭人不想和婆子缠磨,听了就道:“我是来找林姑娘的,我有事要见林姑娘!烦妈妈给我报信去!” 那老婆子因得了紫鹃的交待,无奈何地说道:“紫鹃姑娘嘱咐过了,说今日姑娘闭门不见客!” 袭人听了,便思怔了一回,笑道:“劳烦妈妈帮我通报一声。今儿我却是有要事要见林姑娘!” 婆子无法,因她是宝玉屋子里的得力人,也不想得罪了她。因对她道:“你且等一会子。我去问了那紫鹃再说。” 第141章 花气袭人 言情海 正文 第142章 本分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42章 本分 果然,那守门的婆子去了后,又回了来。对着袭人笑道:“姑娘叫你进去呢!” 黛玉今日从贾母处回来后,就一直躲在屋子里沉吟。听了紫鹃说袭人要见她,兀自又出了一回神,方对她说道:“既然她还要见我,那就请她进来吧。” 前世,黛玉对宝玉屋里的袭人,并无半分好感。她只容得下比自己次的,如是比她强些的,她定要背地里去告她的黑状去。前世晴雯的死,总是和她脱不了干系。 紫鹃听了,就笑道:“袭人平日里也不怎么来咱们这里,除了来催宝玉回去。这会子,竟是来做什么?”因也不解。 因此就对晴雯道:“你去将她带了姑娘房里来。” 晴雯听了,就道:“她来,准没什么好事。在宝玉屋子里,她可没背地里编排林姑娘!在她眼里,宝姑娘才是如珠似玉般的人!” 紫鹃听了,就道:“你倒真了解她。” 晴雯就道:“我如何不了解她?她鬼鬼祟祟神神叨叨的,我都看在眼里。想来,是她们几个都一一地被她拿下了。而我是个特立独行的,又不服她,她自然不待见我去!” 紫鹃听了,就笑:“果然这样,她还敢害死你不成?” 晴雯听了,就冷哼一声道:“若要说害人,她亦有那样的胆子!之前的茜雪被撵,你当和她没干系呢?” 紫鹃就叹:“那你就长长远远地在我们这里罢了!” 岂料,晴雯听了,就叹:“这固然也好。只是当初是老太太叫我过去的,我总不能就不管了二爷!” 紫鹃听了,也叹:“真正你也是个忠心的!既如此,以后就装点笨卖点憨。让她不提防了你!” 晴雯就道:“她是个精细人,既对我起了嫌疑,以后就不会放过我的!” “既然你这样怕她,那你还是躲在屋里算了,我出去将她叫进来!”说完就叹。 晴雯就笑:“我虽然厌憎她,但也不至于见了她,就像见了老鼠!”说着,离了紫鹃,一径出了屋子,来到廊下,果然瞧见了往里走的袭人。 袭人有几日不见了晴雯,见她在这潇湘馆内,养得却是比在怡红院好。细细一瞧,竟是比之前还要好看三分。因心里有事,便对着晴雯笑道:“看来,你在这里果然呆得滋润!” 晴雯也就笑:“这心情舒畅了,自然起色就好!”说着,也打量了袭人一回。见她神色晦暗,一脸阴郁,就问:“姐姐怎么好像一脸的烦闷?你不是自诩是二爷跟前的红人么?难道竟是失了宠了?” 袭人是来找黛玉的,知道她向来没什么好话,就道:“我哪里就这样说了?分明都是你出去瞎编排我!”说完这话,又问她:“你带我去见林姑娘吧。” 晴雯就道:“白眉赤眼的,鬼知道你要和姑娘说什么!不过我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袭人听了这话,当真生气。不过,这气且先放在肚子里,以后有了机会,再好生收拾她。因此,听了晴雯的话,不怒反笑:“我原本就不会说话。要不林姑娘也不单遣你跟着她。可见,你是比我强些的。” 晴雯见了,知她又要做委屈求全应景儿了,反倒不耐烦了。便对她道:“也是。我和你话不投机半句多,和你说个什么劲儿!”一径说着,一径就对她道:“姑娘在屋里的书房,你自己吧。” 那袭人离了晴雯,果然就进了黛玉的屋子。 黛玉正提着笔,在纸上写着什么。听着帘声掀动,再听着这个脚步声,知是袭人进来了。 “你找我,有甚么事?”黛玉口里说着,却也并无回头。 那袭人见黛玉不理,便扑通一声,跪在了黛玉的面前。口里只管说道:“好姑娘,奴婢求求你了!求你不要折磨二爷了!” 黛玉见她竟然跪下,不免诧异。又听她这样一说,便蹙了眉问:“究竟是为何事?” 袭人便道:“姑娘,今日二爷从老太太屋子出来后,就一直在躺在了榻上,嘴里一直在胡诌。分明也是发热了。” 黛玉听了,就叹:“既如此,你不在他身边照顾他,却为何到了我这里?” 袭人听了,心里不禁冷笑。口里却哀求道:“难道姑娘看不出吗?二爷这是魔怔了!这都是为了姑娘的缘故!” 黛玉听了,心里一惊。她看了一眼袭人,对她说道:“如何和我有关,你且站起来和我说话!” 袭人见她这样一说,心里便拿定了主意,仍旧跪下了,说道:“姑娘只需答应了我。我方才起来!” “你要我应你何事?” 袭人便大了胆子说道:“奴婢别无所求。只求姑娘平日里,不要招惹了二爷。在奴婢的心里,只愿姑娘不要去见他的好!” 黛玉听了这话,心里不禁有些生气,因道:“如何才是招惹?我和你们二爷原本就是亲戚。你似乎忘了你的本分。主子的事情,其实奴婢能管得了的?”黛玉说完这话,却又悠悠地提起了笔。 她这个举动,在袭人看来,自是怠慢。因此,听了黛玉的话,袭人就旁敲侧击道:“姑娘,我虽然是个奴婢。不过到底这些,都是太太叫我做的。我若照顾得二爷不好了,太太自会烦难我。因为这些个缘故,所以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二爷往邪路上走!奴婢的苦心,还望姑娘能够体会!” 黛玉听了,便冷哼一声道:“纵然我信太太会和你说这些,但也并不因此就领了你的情。可教训宝玉的人多了,哪里就轮到你?你还是起来吧!” 那袭人听了,还是直直跪了道:“不。姑娘若不应了奴婢,奴婢就是不起!” 黛玉听了,便将笔一掷,对了袭人道:“你不起来,那你就跪到天明吧!方才你不是说,宝玉在发热么?如果你是真正关心于他!”说着,到底心里也不放心宝玉,又对她道:“你不回去,我也去看宝玉一趟了!” 那袭人听了,方才无奈起来。不过到底心里更憎黛玉了。 第142章 本分 言情海 正文 第143章 似是而非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43章 似是而非 宝玉果然是入了魔障。一时贾母贾政王夫人俱知道了。请了驱魔道人过了来,那道人取来烧了纸取了符水,命宝玉喝下去,到底又过了几天,宝玉方渐渐地好了。 这身体虽好了,人就有些变了。性子也和以前大不一样,没人时,只管立在园子一处僻静角落,幽幽看着前方不语。 琪官那事仍未了结。那忠顺王得了这个便宜,哪里肯轻易地放过贾府一干人去?因此,得了空进了宫,也不知去了御书房,和皇上说的什么。 水溶忧心,这些时日有不甚相干的人来请他出去,他也只摇头不应。隔一日,那冯紫英过来了,又将在南疆的一些机密之事,告诉了水溶。 水溶听了,不免仰天长叹道:“这又是何必?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冯紫英听了,便在旁说道:“老太子也是太执着了!如今看来,他非但未收敛半分,反倒是要决意复仇的了!依我看,近日南疆一定不会太平!” 水溶就道:“自古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老太子不服,也有他的道理,究竟皇上登基,也不是那么光明。先帝本是有意要请老太子续位的!” 冯紫英就道:“只是这杀戮能何时了?我本以为老太子已灰心,因而匿迹了。以为这四海也太平了,不想竟又兵戎迭起!这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水溶就道:“一定有法子。改日,我一定要好生劝服老太子,当以天下社稷为重。不能因一己之私,而误了无辜将士的性命。毕竟,当今圣上,还算是明君!” 那冯紫英在旁听了,不禁也叹了叹。因又说道:“不过皇上到底也多疑。如今我和卫若兰几个,只怕也入了他的眼睛。一时行动也要小心。我这几日在家好生思虑,我琢磨着好些机密之事泄了漏,只怕和柳兄那个结拜的薛大爷有关!” 水溶听了,也不禁蹙眉。他知道那个叫作薛蟠的,为人粗莽,性情率直,只是说话口风不禁。这样一想,的确也颇让人担忧。 因对冯紫英道:“柳兄着实也有些大意。改日我要好好说说他。” 冯紫英听了,就笑道:“说来也可笑。听柳湘莲那日对我说,说他和那薛蟠往平安州返回了金陵时,竟然在半道上遇了一伙强盗。薛蟠打斗不过,因而柳湘莲一人上去和他们单打独斗。不过一来二去的,竟和那几个强盗有了来往。我还听他说,那几个强盗进了城里,他还专门在家为他们把酒接风!可要是异事一件!” 水溶听了,便问:“有这样的事?那几个强盗究竟是什么来路?” 冯紫英就道:“具体我也不知。” 水溶便沉吟而道:“你去嘱咐他,叫他万事小心一点。别不要让人探了口风趣!” 冯紫英听了,自是点头。 二人又盘桓了一会,冯紫英又道:“自那琪官不见了之后,据说宝二爷也一直被禁锢在家。听说近日竟然生病了,这会子才刚好。” 水溶听了,心里一动,便问:“什么病?” 冯紫英便道:“据说是得了魔障。大概是被政公责骂的。到底怎么回事,我也不知。不过政公已然赴任,宝二爷还怕的什么样子,想想也是可笑!” 水溶就道:“明日我去会会他。” 隔一日,水溶就去了贾府,在贾琏的引领下,走正门,去了宝玉的怡红院。还未开春,未过除夕,天气还是寒冷。水溶看着宝玉院子阶下的落梅,想着那一日,黛玉也偶经了此处,说是要去葬花,一时心里还别有缱绻。 心里忽好奇起来,那一日她说只想一人独去花冢。说那是她一人的境地,任何人她都不想见的。那一日水溶听了,别无他想,只是想着她这样别致的人,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有一番道理的。不过现在回思起来,心里却别有惆怅。心想:究竟是怎样的境地,他也入不得呢?若她就在身边,他定要好生一问。 宝玉在房里,也得知水溶来了。想他到底是王爷,是挚友,总是不能因此怠慢了他。因吩咐袭人等,在院子后头的滴翠亭里布上茶和点心,他想在那里招待水溶。 一时,贾琏果然在前头引路,一路又道:“王爷倒是和宝玉投缘。王爷不知,真正宝玉在府里,也并不和我们几个兄弟说话!” 水溶听了,就点头一笑道:“想必你是知他的。他天真烂漫,不通俗务。只想着这世上的人,都和他一样才好。你若是说话顺了他的意,他必然和你交好。” 贾琏听了,不禁笑道:“原来王爷和宝玉在一处,竟是奉承他来的?” 水溶就道:“不过投缘罢了。他那样的人,有他的一样好处。不过,你这样的人,也有你的一番好处。” 贾琏听了,就向水溶请教:“敢问王爷,下官身上有什么好处呢?在府里,每日里不被老太太老爷斥责就算烧了高香了!真正和宝玉比起来,我们才是苦人!”说着,不禁又摇了摇头。 水溶就道:“你是个宽宏人。这就是你的好处。以后,只管继续你的宽宏就行了。” 贾琏听了这话,还是不解,因又问:“王爷,还请细细道明!” 水溶正要说与,就见前方走来了宝玉的书童茗烟。茗烟一见了水溶贾琏,就跪了下来行了礼。口道:“二爷请王爷去滴翠亭说话呢!” 贾琏听了,就笑:“你们二爷怎么不来?这是和王爷摆谱呢?” 茗烟就回:“二爷不敢。只是近日他的病刚好,身子还虚弱,每日里只是拄着拐杖。连出院子的气力都没有。最远的,就是到那滴翠亭了!” 贾琏听了,也不禁一叹,口道:“哎!真正也不知他怎么回事?依我看,都快板上钉钉的事了,怎么又横生了变故?看着似极好,可却又不是那样回事?” 水溶一听,心里一紧。关切问道:“宝玉有什么事?” 第143章 似是而非 言情海 正文 第144章 零落成泥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44章 零落成泥 贾琏看着水溶,一叹就道:“也无非是些小儿女之事罢了!若要说,可也不知怎么说!” 一时,茗烟在旁退了下去。那熙凤处的一个小厮叫作彩明的,却又进了园子来。见了贾琏,跪下就回:“二爷,奶奶叫你去呢!” 贾琏听了,就问:“这会子她不是在账房里算账么,要我去做什么?” 那彩明就道:“小的也不知。奶奶说,只是让二爷去账房找她。” 贾琏便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且先过去吧。” “是!”彩明说着,就退了下去。彩明原是宁府的人,因秦可卿之死,熙凤帮着过去料理了几日,不想却因记账之故,发现了一个极会算账的精细人。也是爱才,熙凤回了荣府,就将他讨要了去,如今只帮着熙凤在账房里算账。 贾琏思怔:熙凤遣彩明过来,又叫他去账房,难不成又有什么说不清的银钱之事?想想,一时心里也烦了忧。 水溶听了,就道:“既是你有事,我自不好打扰你。那滴翠亭我也认识。” 贾琏听了,便又向北静王行了礼,方才出了园子。那水溶就缓步往亭中去。滴翠亭外,地下到处都是被风飘落的梅花。水溶见了,心想:若葬花,黛玉何必一定要去石绿庭,仅这里也就够了!不过水溶不解,在他看来,哪里的落梅皆是一样的!这从枝头坠落,飞入泥中,一生也就萎谢了。倒也不必将它埋在土里,就让它落在泥地上,时间一久,梅花成了花泥,不照样滋润着树木?与其将它埋了,碌碌无为,还不如让它另有一番用处!因此心里又沉吟一番。 那水溶到了滴翠亭外,果见宝玉由一个小厮扶着,且一边还拄着拐杖,正缓缓过来。 水溶便立在那里,等他过来。宝玉到了这里,遣退了小厮。对着水溶笑道:“王爷真是太记挂我了!我已经好了!” 说着,请他往亭中小坐。水溶不见了宝玉几日,见他神情憔悴,也清瘦了许多。又想起了贾琏之言,心中忽明白什么。 一时,水溶和宝玉皆落了座。水溶想了想,就道:“我见你形容清瘦,想着竟还是不要打搅你的好!随意在房中歇一歇,也比出来累了的强!”一时心里,也觉得过意不去。 “我无病。只是被我父亲斥责了后,在家也常思索。从前府内人人说我行为怪诞,肆意而为,我听了并不往心里去。可如今却觉得,这似乎也不对。但是不对在哪里,我始终又想不起来。这正是叫人困惑之处。”宝玉说着,眼只往亭外看去。 虽是冬日,不过时日是下午,这滴翠亭贮了一下午的阳光,亭里亭外自是暖和。水溶并不冷,不过担心宝玉,到底还是又说道:“你回去吧。我来得竟是唐突了,虽然本意是为关心。” 宝玉听了,却是摇头叹道:“王爷来看我,从来都是我的荣幸。我思索了几日,只不知自己是对是错,王爷对此有何高见?” 水溶听了,就笑:“这世上的事,原也说不清。错亦本无错,对亦本无对。不过到底不要因外物,而转移了自己的心境!有些事,或许可以放弃。可有些事,还是须坚持!” 听水溶这样一说,宝玉又不懂了。“我虽不好功名,可到底也读了一些书。这不读书倒好,这一读,我反更是糊涂。似乎这每家都有每家的道理。近日读诸子百家,似乎觉得都有其可取之处。因心里没主意,只不知该信谁了!” 水溶听了,便点拨道:“这也不难,只需按着你的心走就是了!” “心?”宝玉一听,不禁又一问。 “其实,你这样的疑惑,从前我读书也曾有过的!后来一一地捋顺了,也就好了!只是在我看来,读书也不必为明志,也不必为功名,不过是为了自己的修身养性罢了!一句话,求个心安而已!” 宝玉听了,细细思索一回,方又有些懂了。 此时,这滴翠亭外,也不知怎地,明明无风,却又飘落下来厚厚的落梅花瓣。宝玉见落红纷纷。不禁心有所感,一时情不自禁,便叹道:“若是林姑娘见了,又要为之叹息了!” 水溶一听,便轻轻一笑了出声。对宝玉道:“我知道你待她的心。从前我并不觉得,不过到底是看出来了!” 宝玉听了,起先一怔,后来这脸就一红。但见水溶只是诚挚地看着自己,这尴尬也就放下了几分。想了一想,宝玉便又叹:“我也不知怎么回事!起先,我真是不以为意的!”虽然黛玉初进府时,人人都纳罕她的容貌。不过在宝玉眼中,真的只将她当作一个可亲可爱的妹妹。不过,到底从什么时候起,这些就开始变了呢? 水溶在他对面坐着,仿佛看出了宝玉的心似的,就笑:“这大概就是府上老太太的厉害之处了!让你们住在紧邻一处,朝夕相见的,由不得你不生出些情来!” 宝玉听了,果然低头想了一想,笑道:“大概是这样!我是入了老太太的套了。只是如今怎么走出才好?因无所计,这才真叫人苦恼!” 水溶听了,便苦涩笑道:“既然动了情了,又何须定要黯然退出?若是我,不如就搏上一搏。” 宝玉就叹:“可惜我不是你。何况,林姑娘的心里,无我。我竟是自作多情了!”想想,也是苦笑。 那水溶就喝了一口茶,缓缓道:“其实,我的心里,是羡慕你的。” 宝玉听了这话,不禁又一愣。“王爷羡慕我什么?” “我羡慕你能陪她左右。你们的屋子走几步就到。你可和她朝夕相见。”水溶朝他一笑。“我虽贵为王爷,可却只能在王府独自徘徊,于脑中回想她的一颦一笑。我可以用强势成全自己,但想着还是要顾及贵府老太太的面子。” 宝玉听了,却是摇头一笑,叹道:“这样又能如何?她的心,始终在王爷这里。” 第144章 零落成泥 言情海 正文 第145章 朝闻道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45章 朝闻道 水溶听了,便一叹:“宝玉,我非成心,但到底忽略了你。” 宝玉听了,就轻轻呷了一口茶,笑道:“王爷,我虽然惆怅,不过到底也能放下。” 水溶听了,便站了起身,看着这滴翠亭四处的梅蕊,忽又想起那二句‘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思索了一下,便静问宝玉:“那么,你已然放下了么?” 宝玉乃诚实之人,听了水溶的话,略低了低头,叹了一声,亦笑道:“王爷,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放下又或者放不下,是我的事,和任何人无干。” 水溶听了,便摇了摇头,说道:“宝玉,有些话我也不知该怎么说。但是,你的心意,我懂。” 宝玉听了,就笑道:“王爷懂我的心,就好了!我既有委屈,也觉得可以疏散疏散了!” 二人便立在一处说话,水溶将头一转,却发现前方甬路上缓缓走来两人。其中一个他是认识的。见了她,水溶的眼神又是一片温柔之色。宝玉见他只是遥望前方,不禁也循着他的眼睛看去。原来是黛玉携了香菱进园子玩。 香菱虽然跟了宝钗搬出了园子,但隔三岔五地还是进了园子,因要跟着黛玉学作诗。香菱的这些痴好,薛姨妈和宝钗都知道。本来,见她不知好歹、不通人情,薛姨妈是要斥责她几分的。 岂料,宝钗见了,却是上前劝阻,因对薛姨妈道:“妈妈何必如此?她既喜欢,就由着她去好了!” 薛姨妈就道:“要学,也是跟着你学。何必跟了那林丫头?” 宝钗听了,就笑:“我作的诗,她一概不喜欢。她就是喜欢林姑娘的韵脚。这亦是没有办法之事。不过,她若是常跟了林姑娘,咱们反能做些手脚。” 薛姨妈不懂,宝钗就在她耳边耳语了一番。“这香菱是个呆子,卖了都帮人数钱的人。既是这样单纯,正好被咱们所用。反正,也是个现成的人。那林丫头也那样喜欢她。既有现成的,咱们为什么不用呢?” 薛姨妈听了,这才将心松懈了。因对香菱道:“你去林姑娘那里跟她作诗,言语要机警一些。你若在那里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回来尽管告诉我。” 香菱就问为什么。薛姨妈就叹:“当日老太太是嘱咐我好生照顾她的。不想现在我也搬出来了。叫你多留心,无非还是因为我这心,还是在她的身上,始终放不下的缘故。” 香菱想了想,就低头道:“太太,我知道了!” 待香菱出去后,薛姨妈和宝钗就坐在榻上,蹙眉凝神起来。良久,宝钗方道:“这可是奇怪,那林丫头也吃了上半年的燕窝了,除了她有些嗽疾,怎么身子看起来还是好的很?” 薛姨妈听了,便道:“究竟雪雁那丫头,可靠不可靠?” 宝钗就道:“如何不可靠?她炖燕窝时,我也叫莺儿跟了去看的。并为什么不妥。按理她喝了这么些时候,早该有中毒之状了。不过,前几日我进园子特意去她那里瞧她,见她并无什么不妥。和紫鹃晴雯等谈笑风生的,只如正常人一样。这真叫我疑惑!” 想想,宝钗又道:“不过,我想那雪雁也该不会诳我。因我不在园子,见她到底也不甚方便。去了潇湘馆那里,我先拐着弯地问了她。她赌咒发誓地说,反正主子是每晚吃燕窝的。究竟身子无碍,她也不知怎么回事!我知道这丫头狡黠,不过料想还不敢骗我。” 薛姨妈听,就道:“那或许是有别的原因。又或者被她发现了?只是不声张,私下里吃了补药。其余,我也想不出什么原因来了!” 宝钗就道:“依我看,她该不会发觉。她和我素来不和。不过到底不知我的心思。我想,大概是她底子好的缘故。这毒总归是要发的,只是晚一些而已。” 薛姨妈听了,就叹:“幸亏每次下得轻微,若是郎中来看,也看不出什么。不如咱们索性再等等。” 宝钗就道:“太太大概也知咱们私下做了手脚。只是没料到我的胆子,还是比她想的要大一些。” 薛姨妈就道:“总归查不出什么就好。毕竟,身子骨不好,夭亡的年轻人也不少。”又想了想,因对宝钗道:“好了。我要去你姨妈那里了。陪她念一会子经去。我每日念经,也是在求菩萨保佑你。我的儿,咱家真的全靠你了。” 宝钗听了,就叹:“妈妈,我知道!哥哥不中用。薛蝌又是外强中干。琴丫头订亲的那户人家又远,也指望不上她。唯有我,只能就近嫁了贾家,长长远远地照顾母亲一世!” 薛姨妈听了,便握住宝钗的手,叹道:“我的儿,你当真是个好孩子!枉你姨妈一直不曾看错你。你这样好,上天会眷顾你的。”说着,便带着小丫头出去了。 宝钗见母亲出去,也不禁想起了心事。前几日,探春到了梨香院,告诉她一桩事情。她听了,却只淡淡一笑,云淡风轻地说道:“三姑娘,我早就猜到了。” 探春听了,便进一步问道:“宝姐姐竟然猜出了?那一日我见了,当真这心里是惊惧悲叹。这个林姐姐,行事也真的太大胆了!我看那北静王,已是被她吃了迷魂药了!哎——这可怎生好?这样的事,竟发生在园子里,若是传了出去,外人只当是贾府的小姐,更是连累了我和迎姐姐和惜丫头!” 宝钗听了,便叫莺儿过来上茶,顺着探春的意思,又添加了几句,说道:“是啊!她的确是不知好歹。亏老太太还一门清地撮合她和宝玉!为此不知和太太斗了多少心眼!这不声不响的,竟然早和王爷暗中款曲了。委实是小看了她了!我想,宝兄弟知道了,不知怎样伤悲呢!” 探春听了,就摇头笑道:“宝姐姐,你真懂我的心。不过,依我看,宝哥哥也是个糊涂东西。先前,我还觉得他待林姐姐也没什么。不过看他现在的形容,只怕是吃了黄莲,有苦说不出了。” 宝钗就叹:“不错,这样的事情,竟发生在府里。着实令人惊惧。那一日,清虚观打醮时,我曾去后山歇脚,正好撞上了黛玉和北静王在那桃林下说话,那时我心里就存了疑惑了。不想,果然竟是如此。” 探春听了,不免悲戚,便道:“宝姐姐,若我将林姐姐的丑事告诉了太太和老太太,会怎样?” 宝钗听了,便幽幽喝了口茶,一本正经说道:“不怎样。” “这又是何意?”探春不解了。 “你既然知她在老太太心里的分量。这样做,岂不是撞到了刀口上去!三姑娘,我有一句话,你听了不要生气。”宝钗笑道。 “什么话?宝姐姐但说明白了。”探一向不喜掖着藏着。 “好。那我就说了。三姑娘,虽你是这府里的正经小姐,但到底生母卑微,是庶出。林姑娘虽则只是老太太的外孙女,但她林家是世代书香门第的清贵,是老太太正经的嫡出外孙女儿,论血缘亲近,我看这府里没人能越过她去的。你若说了,不但令老太太恼怒、怠慢于你,太太知道了,也会认为你糊涂轻率,认为不可大用,而冷落了你!到时,你在府里,可就是进退两难的了!”宝钗告诫。 宝钗的一些话,只听得探春后脊背发凉。思索良久,探春方镇定下来,又问:“为今之计,为之奈何?” 宝钗听了,不禁摇头一笑,说道:“三姑娘,你郁郁不平,要不要我替你说出,莫非你心里也喜欢那北静王?因此厌恶那颦儿捷足先登了?” 探春被宝钗说中了心事。但她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愤慨道:“北静王爷那样的一个完人,谁人不想?不但神京这些未婚的世家小姐们,依我看,只怕连这府里的一些阿猫阿狗见了,也要想入非非忘乎所以了呢!” 宝钗见探春话里有话,不禁笑着试探道:“你这话也好生奇怪。难道你府里有什么丫头媳妇的见了北静王,勾起了她们的心事来?” 探春听了,便冷哼了一声道:“何尝没有?这府里的确有这么一个阿物。那日我见了,着实不像话,因此被我教训了。” 宝钗听了,好奇。因问是谁。探春就道:“是府里唱旦戏的龄官。”便对着宝钗,将那龄官之事也一并说了出来。宝钗听了,却是沉思不语。半响方道:“竟有此事?”宝钗苦于无人替她筹谋,现觉得这个龄官,似乎可以委以大用。只是这般心事,当然不能对探春说出。 探春因对宝钗说,自己是个阔朗之人。今见了黛玉的丑事,若一味藏于心中,只怕也是难熬。可老太太又刚搜检了园子,是再不准园子里泄露什么风声的了。因此,探春的心里,颇是苦恼。 宝钗想她是着意来寻安慰的,当然要给她一个舒缓的出口,看出她一脸的忿忿,便道:“三姑娘,这些话你且不用去和太太说,我去帮你说去。我是亲戚,说了反而便宜。” 探春就道:“这些话,我也只能和你说。园子里的大半,除了冷性子的四姑娘和大嫂子,我看都被她拿下了。我要告诉了她们,她们亦是不信的。” 宝钗就站了起来,拍了拍探春的肩膀,笑道:“你既然信我,我自不能令你失望。那颦儿于府内和我争宝玉,于外又先占了王爷。要说可恶,有谁能越过她去!依我看,都是老太太愈发将她宠坏了!” 因此,二人就在房里坐着,又编排了黛玉一回。直至日暮黄昏时分,探春方才离了梨香院,回了园子里。 话说香菱进了园子,径直就到了潇湘馆门前。婆子告与紫鹃。紫鹃就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进来了一位女学生!快请快请!” “你们姑娘呢?我这会子来,可不算唐突了她吧!”香菱想想,还是欲问。 “我们姑娘交代过了。纵然她有什么紧要之事,可若是姑娘你来了,一概命令我要将姑娘先请进去。”紫鹃一径笑,一径在前头引路。 香菱听了,就不免有些诚惶诚恐起来。因笑道:“难为你们姑娘待见我。我不善言辞,尽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紫鹃就笑:“这会子就不会说话了。若进了里头,可怎么跟着姑娘学诗呢!真正我也羡慕你,我就不识字。” 香菱听了,就叹:“我是被拐子拐来的。那拐子一心将给卖个好价钱,这才请人教的我识字。若我能得自由,我倒宁愿一字不识!”说罢,心里就叹。薛蟠也回来了,她问起可曾去着人打听她亲生父母的下落。薛蟠一听,倒也有些慌了。因随柳湘莲一路往北走,的确没去拜会那贾雨村,真的是忘了。 他本不善掩饰,这心里一紧张,就有些结巴起来。香菱见了,心知薛蟠并没放在心上,就一叹:“我已经十六,若再不能寻到,只怕父母也过了世了!” 那薛蟠有些惭愧,听了香菱的话,就道:“这样紧要的事,我怎地就忘了?我这就派人过去!也不必请甚么贾雨村甄雨村的,只管叫我手下的几个小厮去打听!” 岂料,那香菱一听贾雨村这个名字,却是狐疑起来。似乎在姑苏,在一条僻静的巷子口,她被一个身着杏色衣服的丫头抱着,到了那热闹的大街上,曾听过这个名字的。只是那时她才三四岁,再往里想,就真的没有印象了。因此,香菱听了,便苦笑:“大爷何必自责?我只是你的侍妾。既然买来了,就该安守本分,哪里又该想许多的从前之事?” 那薛蟠听了,就将她抱住了,笑道:“你跟了我一年半载的,也知道我的脾性儿!我原也有些心大!不过,这会子在家里无事,一定帮你去打听!这回,你且信我!” 香菱便道:“我自然信你。”说毕,因又打发薛蟠安歇。 紫鹃也略了解香菱的身世,听了也就不语了。将她带进了黛玉的书房,自己先在里头笑道:“姑娘,你的学生来了!” 黛玉听了,果然满意,便对着紫鹃道:“我已给她备好了书了,你这就叫她进来。” 香菱听了黛玉的声音,也就掀了帘子,一径进去了。见了黛玉,先行了礼。黛玉却笑着叫她坐下,因又叫晴雯上茶。 香菱就道:“我刚在路上就想,姑娘能收我,就是我的造化了!” 黛玉听了,就笑:“我素来喜欢好学之人。古人云,朝闻道,夕可死矣。最怕的就是,糊涂一世。” 香菱听了,便小心翼翼地笑道:“你既是初学者,不如从王摩诘的五言律学起。他的诗句,最是简洁隽永。初学者学了,会不觉厌倦。若是五言诗会做了,便再学李太白的七言绝句,有了这个作底子,再把那陶渊明、大小谢、鲍照、阮嵇等人作的,再拿来一看,不到一年的工夫,你就不会作了!” 见黛玉说得轻巧,香菱更是来了劲,听了便道:“姑娘,果真是这样?” “我就按得这个法子。我行,你自也行。”说着,黛玉从案几上取来几本王维的诗集,递了给香菱,笑道:“你回去无事,就好生细读。若不懂,尽管还来问我。” 因想到香菱到底是薛姨妈屋子里的人,因此黛玉还是问她:“你到了我这里,可是要跟他们汇报去?” 香菱是个实诚人,听了就道:“太太不放心,说我在姑娘这里见到什么听到什么,尽管回去告诉她。太太说她之前照顾过姑娘,因此这心里总是记挂着姑娘。因她在园子外面,也不大进来。所以,只想将姑娘的近况,知道多一些。” 黛玉听了,便知香菱是个憨性子了。因她呆憨,自己也不能点破了她。因此就道:“是啊,难为姨太太为我操心了!” 一时,黛玉又同香菱讲解起了押韵,直至黄昏日暮时分,香菱才出了园子。因回到梨香院,读了黛玉送的书,这心里就有些痴痴的了。因读到王维的《山中》:溪清白石出,天寒红叶稀。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这心里就已觉得说不出的好了。再读到王维的《书事》:轻阴阁小雨,深渊昼慵开。坐看苍苔色,欲上人衣来。更觉空蒙幽静。 因就握着书,只管坐在床上出神。一时,薛蟠和柳湘莲喝酒回了来,见了她还未安睡,再看了看她手里的书,便笑道:“那个林姑娘倒有些本事。你去了几遭,竟是魂魄被她夺去了!”说罢,薛蟠的心里,也颇有些感慨。初进贾府,于人群之中,他是瞥见过那林黛玉的。当时只远远地看了一眼,就令薛蟠神魂颠倒。不过,薛蟠好歹有些自知之明,林黛玉那样的美人,就如那池子里栽种的芙蓉,真正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想了一想,薛蟠回过神来,便将香菱的书夺了起来,随意翻了起来,便笑:“究竟也无甚好看的!你若要看那诗里写的药草,咱家药材铺里多的是!” 香菱就道:“我哪里是要看它?我只是在品些滋味!” 薛蟠听了,更是好了奇,又道:“滋味?你不去尝尝那些药材,如何能品出滋味?” 香菱听了,反而笑了出声,因道:“大爷,我不是这个意思!” 薛蟠就道:“或许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夜已深了,你还是困觉吧!有了精神,明儿个你才能学更多的!”因就叫香菱放下床幔。 不想,这几日工夫,香菱果真一心一意地躲在房里学起诗来。若真有不懂的,真就来找黛玉。黛玉自是悉心授教。她两个,真的像一对师徒。香菱就问黛玉:“姑娘,你这里可有之前作的什么诗?我带了回去,自己先临摹一首。” 黛玉听了,便告诫道:“有是有的。只是我嘱咐你,你我的笔墨万不可再传到外头去。”因想着上次的画像之事,还是心惊。 那香菱听了,自是点头。不过黛玉又想了一想,便道:“也罢。你别多心。我还是不能送给你。你若愿意,就在我这屋子里即兴做几首,我点评一二。” 香菱听了,竟然也没有多想,只是点头道:“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好!”黛玉也点了头。 虽还是严冬,但这一日天气却甚好。黛玉见香菱来了,便叫她干脆同了自己去园子各处逛逛去。见了这繁华美景,也能勾起一番诗兴。 不想,她二人走到这滴翠亭附近,就被水溶和宝玉看见了。 香菱见到前方宝玉在那,便笑对着黛玉道:“姑娘,宝二爷在那里呢!”说罢,伸手指了一指。 那夜宝玉发热,黛玉也赶着去瞧了一番。见他闭目躺在床上,口里只管还胡言乱语,不禁叹了一口气,对着宝玉说道:“宝哥哥,你何必这样自怨自艾?如此,我来这里,竟是来错了。这里我最不想伤害的你,就是你!” 宝玉听了这话,却一下睁开了眼睛,从床上站起,定定地看着她,口里只管道:“你放心!此事原和你无关!无非是我自己的心魔!夜已深,你且回去吧!” 说罢,却又是一头栽在床上。宝玉不说话了,但脸颊烫得更是厉害了。一时,郎中来了,知宝玉是被风吹落了着凉,因此发热,并无什么要紧。心里放了心,方才离了这里。袭人说要送一送她,黛玉摇摇头,只说罢了。只是披着披风,一个人回去。她不需要人在旁侍候,她原也想好好静一静。宝玉已不避讳人言,讲心事直白地说了出口。想他屋子里的一干丫头,一定憎恶自己。 这倒也罢了。她进了贾府,一直就处在风口浪尖上。重生一回,她想成全自己,可也想成全宝玉。如今看来,似乎不那么容易。她想:到底要宝玉的心意改了才行。 第145章 朝闻道 言情海 正文 第146章 双双燕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46章 双双燕 黛玉听了香菱的话,便也往滴翠亭里看去。她知道宝玉在那,可分明地,她的眼里只有另外一个人。伊人的眼睛也正好看着她。黛玉避不过,也就定定朝他看去。 宝玉见了,便黯然失神,笑道:“是她来了。近日她收了一个女学生,跟着她走的,就是她的女学生。” 水溶便看了一看,笑道:“只是她那女学生年纪还似比她要大一些!” 宝玉就道:“林姑娘很有些好为人师。只怕这园里底下的婆子们,起了意,要识字了。她也会好生地一个一个地教着去!” 水溶听了风,反而赞了起来,笑道:“若得这样果然也极好。想林姑娘逐一教授那些上了年纪的人,也是趣事一件!只要,不将时光都空闲了就好!” 这话说完,黛玉携了香菱,已缓缓走到了滴翠亭前。 那黛玉道了水溶的跟前,并不说话,也不行礼,只是微笑。宝玉奇异,黛玉怪诞也就罢了,怎地香菱见了王爷,也这般形容? 正要开口,却见黛玉赶紧朝他罢手,示意他不必令香菱知道,水溶究竟为谁。宝玉想了想,也就罢了。 水溶见她那般,心里就猜着了一二,因和宝玉从滴翠亭上下来,对她笑道:“这样好的天,林姑娘怎地又不行葬花之事了?” 黛玉听了,就笑道:“整日伤春悲秋,也不是我的脾性儿。我凭的只是兴意。” 水溶便道:“今日,你是要往哪里去?” 黛玉就道:“四处走一走,或许会吟得一两句好诗。”因知此处非叙话之佳地,况园子人多,不如还是带着香菱离开便宜。 见她要走,水溶不禁又露出不舍之意。因道:“胸中有丘壑,自然就有好句子。” 黛玉就道:“这么说,你心里已然有了一二首了?若有,快说了出来,我也好作开场的第一句。” 水溶见她形容,心知此番又只能和她匆匆一见了。也无其他法子,见她这样说,口里就道:“过春社了,度帘幕中间,去年尘冷。差池欲往,试入旧巢相并。还相雕梁藻井。又软语商量不定。飘然快拂花梢,翠尾分开红影。” 黛玉听了,起先惊诧,稍后就是感慨不已。这滴翠亭外,无非就是四人。这几句话,香菱是不懂的,更毋须说里头的深意了。宝玉听了,在旁脸上稍显尴尬之色。听了水溶情不自禁之言,一时之间,他只觉得自己竟是多余的了。 黛玉便叹道:“我要的诗,可你作的却是词。” 水溶就笑:“词乃诗余。料想姑娘你也知道。这样好的心意,不用诗余说了出口,三言两语的,如何能尽情?” 香菱在旁听了,因不懂,更是疑惑了。 黛玉听了,就颔首道:“好。我懂了。领你的情,我更须四处去看一看了。”说着,仍旧携了香菱,往那幽处走去。 “林姑娘好生慢走。”水溶在后嘱咐。看着黛玉的纤影,直至消失在前方的花影里,水溶才收回了视线。 宝玉就在旁叹:“王爷看够了没?”想想又道:“方才她不欲让我说出王爷的名讳,也是可疑。” 水溶今日进园,不想果和黛玉打了个照面,他已然满足了。听了宝玉的话,就道:“那是因为她顾忌着身旁的人。想她若知悉了我是身份,不免又多起事来。这是她的细心之处。你也该好好学一学。” 宝玉就叹:“如今我还能说些什么?真正你们一个眼神,几句话,就对彼此了然于心了!枉我还整日和她在一个园子里!” 水溶就道:“也并没说什么。只是这园子人多,她这样,也是无法。” 宝玉听了,就苦笑道:“你们二人心意相通。只是又何苦诌出一个史达祖来?人家写的好好的双双燕,却被用来改自己的心意!真正我要为史达祖一大哭!” 水溶听了宝玉这样说,反不禁笑起来!“如何不好呢!现时是冬天。我想告诉她,待到了春天,或许就好了,天气暖和了,这园子也就更是姹紫嫣红地繁茂起来。燕子也可进了这园子里,来去自如地飞了!又况是人?” 他这话里,已然隐藏了深意。宝玉大致也懂。只是,方才水溶和黛玉两个,立在他身旁,只视他无物。这份失落,他又该找何人排遣? 宝玉既无恙,水溶的心,也放下了不少。因又嘱咐了他几句,方道:“好了。你好生休养几日。我也要出园子了。那琪官之事,还未了结。所以,纵然你身子好了,也不要过多出去走动。安安静静地呆在园子里就好。” 宝玉听了,只得苦笑点头,说道:“王爷素来也待我极好。王爷的话,我心里自是记住了!” 这厢,水溶因有事,也就出了园子。在临出园子前,水溶的口里还兀自念道:“芳径,芹泥雨润,爱贴地争飞,竞夸轻俊。红楼归晚,看足柳昏花暝。应自栖香正稳,便忘了、天涯芳信——”此词一念完,水溶便觉全身,又似有了无限的气力。 那厢黛玉便携了香菱,往沁芳亭走去。香菱虽然呆憨,可到底心里还有几分疑惑。因对了黛玉笑道:“林姑娘,方才在那滴翠亭里,和姑娘叙话的人是谁?” 黛玉听了,就轻笑道:“这个么,他是往姑苏老家的一位表亲。很久不来往了,不想又联系上了。” 香菱听了,就笑:“我看着也有三分像。” 黛玉听了,就笑:“你如何能看得出来?” 香菱就叹:“如何看不出来?分明他看着姑娘的眼神,就像是许久未曾得见的亲眷。眉梢眼角里都蕴的关切。” 黛玉听了,不免惊诧。但好歹香菱到底是往这上头想去了。因此听了她的话,就悠悠道:“那么,你可会将这件事,也告诉了姨太太听?” 香菱便笑:“我是呆,但也要论和谁在一处。我跟着姑娘是作诗的,因此心里眼里便都是诗。太太也问我,我说的一概也都是诗!只听得太太厌倦了!”说着,自己又是一笑。 黛玉听了,心里更是感慨起来了,因拉着香菱的手,叹道:“你放心。你以后若觉得人生无趣了,也可作几首诗拿来自己消遣。老了回想起来,也可拿给孩子们看。” 第146章 双双燕 言情海 正文 第147章 赌咒发誓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47章 赌咒发誓 香菱听了黛玉这话,不禁长长一叹道:“多谢姑娘吉言。只是我哪是那福禄绵厚之人?我是知道我的命的。” 黛玉听了,便道:“你放心。我看人很准,将来你定会长命百岁。” 香菱见黛玉说得笃定,反而一笑,问道:“林姑娘除了作诗,难道竟还会算命?” 黛玉听了,就打趣她:“我不但会算命,还会改命。总之,你信着我的话。若你以后遇到什么烦难之事,可只管来找我!” 香菱听了,更是惊诧了!她道:“我的佛祖!我进了这里,见了宝姑娘,从此心里想,大概像她这样的,就是一个完人了!不料,我又遇见了姑娘!” 黛玉听了,依旧携了香菱的手,轻轻道:“你的呆,其实也是你的好处。你在那梨香院里,莫如就将呆憨装到底好了!” 香菱听了,不禁掩口笑道:“姑娘,我如何是装憨?我看我只差比木头人会说话!” 黛玉就道:“我若说得再深奥一些,只怕你也不懂。不过,你这样子就很好了。往前走或往后退,都是害了你!” 香菱听了,心里更是有无数疑问,只是不敢再问黛玉了。 话说那贾琏听了彩明的话,只得忙忙地就去了账房。那熙凤手捧算盘,握着账本,只管立在门口,兀自出神。等了半响,果然看见贾琏过来了。她便将手里的算盘和账本往彩明手里一丢,要他再核对一番。彩明得了令,自是进了里间,认真拨打起算盘来。 那厢熙凤就深深叹了气,将胳膊边的皱褶整理了一下,往前走去。 “怎么了?我方才才从宝玉那里出来!”贾琏笑道。 “我找你,当然因为有事!近日我身体好了,又觉得有些闲,所以才想起这些事来!”熙凤便叹了叹,引领贾琏到了前方一僻静之所,将怀里的那只绣春囊取了出来,给贾琏看了一看,就道:“这个,就是前几日老太太下令搜园子的原因!” 贾琏认识那物件,见了不禁唬一跳!因皱眉道:“上回我不是叫平儿给扔了的?怎么竟又钻出来了!” 熙凤听了,便冷笑道:“你须和我说实话。究竟你和那东府里的两个小娼妇,有无来往?” 贾琏一听,起先一怔,方就笑道:“都是没影儿的事。我知道那边的珍大哥玩厌了,想丢开了手。可是我分明对她们也无意。只是去过几回,也不过是和珍大哥喝酒。那珍大哥一时酒喝得高了,就将她们请了来斟酒,如此而已!若时日再长,只怕这只香袋,我也不识得了!” 那熙凤听了,依旧柳眉微蹙,问他:“我到底是信你,还是不该信你?” 贾琏听了,就叹:“府里人人都误会我,都当我轻浮。我以为你该是懂我的。无奈,竟是和他们一样。可真是枉费了我的心了!” 说着,言语之间,竟透着几分伤感。 那熙凤听了,便又道“果真如此?” “果真。”贾琏点头。 “好!”熙凤听了,便道:“今日上午,珍大嫂子来找过我,说是她妹子已经两月不来信事。恐已经有孕。可她是个未嫁人的姑娘,因此,珍大嫂子就问,究竟这种玉的是何人?哪知她妹子说,这个人就是你琏二爷!” 贾琏听了,不禁大惊,懊恼道:“这话是何意?如何竟编排起我来?我定要好生问她一问,还我清白。” 那熙凤听了贾琏这般形容,不禁要苦笑,因问:“她又不是瞎子,你和她若无一点干系,她如何能够陷害你?” 那贾琏听了,也就细细地思索了一回。方道:“似乎有这么一回。我在珍大哥那里喝酒,一时困倦了,就睡下了!待醒来时,发现是珍大嫂子的妹子伺候的我。我心一惊,心想只是睡着而已,哪里用得她伺候?因此就对她告了谢,从她屋子里走了出来。” 贾琏说到这里,看着熙凤,到底还又添加了一句:“不过,我走之前,她就送了这个香囊给我。” 熙凤听了,便叹:“你当真是个多情种子!这心里既然还有鸳鸯,又如何要去招惹她?她既给了你香囊,就可见她的心了。那么,她可曾再说点什么?” 贾琏听了,就又寻思了一回,方笑道:“那珍大嫂子的妹子也是可笑。只说什么,妾心似磐石,以后再不改的了!我哪里要她说这些?” 熙凤听了,心里也狐疑起来,可想想又道:“分明是你做了那事,不敢承认。人家没办法,只得借香囊,将心事说了出口。” 贾琏听了,便叹:“天可怜见!或许从前我是风流了一点。但也再渐渐地改了。既想安安稳稳的,又哪里会想招惹她?何况,她是珍大嫂子的妹妹,也和珍大哥不干不净的。” 那熙凤听了,便道:“为之奈何?那尤氏一口咬定,说这种玉的人是你。叫我如何推脱得开?何况,她既有孕,现在是冬天,还不显形。可开了春,就看得出来了!到时,她到了老太太那里去告状,你不收也得收!” 贾琏听熙凤一说,心里当真苦恼万分。因唉声叹气道:“怎么这样的蹊跷事,竟找上我来了?” 熙凤就道:“大概你吃了酒,一时也记不住了!” 那贾琏听了,也说不出个所以眼,只得跌足叹道:“既得了这个教训,明儿个我就去和他分道扬镳!” 熙凤见贾琏赌咒发誓的,气极反笑:“这样又有何用?我竟也不知该怎样收场了。那尤氏说得那样真切,分明就像亲眼看见似的!在我这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我这还是回去重换的衣裳呢!”说罢,又是重重一叹。 贾琏听了,无计可施,便道:“凭她去告诉老太太,我也不承认!”一时,拗性子又上来了。 岂料,熙凤听他这样说,反而软和下来了。她看着贾琏,叹道:“她若能生下一个男孩,也是咱们的造化。我这身子总是调养不好,一时也难以给你添丁。她倒是赶上巧宗了!” 想想,忽又笑了起来,对贾琏道:“我被那珍大嫂子捋了一上午,也是可笑。她走时,我竟还分不清,她说得是她哪一个妹子?” 贾琏听了,就道:“是她大妹子,东府人唤作尤二姐的!” 熙凤听了,就道:“很好。初时,听尤氏那样一说,我还以为两个一起的呢!我这就会会她去!” 贾琏听了,想了一想,方道:“你去如何说?这件事,还是我去妥当。” 熙凤就道:“琏儿,我只问你。如果你骗了我,你立个什么誓?” 贾琏就道:“我如果扯了谎骗了你。下雨我就叫雷公给劈死,出门骑马摔死,吃饭喉咙里长钉子烂死!这样,你可满意?” 熙凤就道:“此言可当真,并无虚妄?” “当真。”贾琏斩钉截铁地说道。 “好。你是个男人,这样的事,你不去为妥。就让我带了平儿过去便宜。”熙凤说着,便叫贾琏进账房替自己算账。贾琏无法,只是顿足哀叹。他以为,这大概是就是贾珍想丢手,因此故意暗算他。 上午尤氏走后,平儿就得知了此事。见奶奶回来了,便问:“二爷怎么说?” 熙凤就叹:“二爷没有承认。可正因他如此,我心里才疑惑。你二爷是怎样的人,你是知道的。虽然有时行事不免荒唐,但还是敢作敢当的。今次他屡次摇头,反倒令我疑心。因此,我想现在就去东府,会会那个小娼妇去。” 平儿听了,就笑:“奶奶好度量!都过去半个月的事情了,现在才想起!这事要是放在府里随便哪个奶奶身上,指不定要闹得怎样了!” 熙凤就叹:“真正我是替你琏二爷擦屁股的!若不是小时我落了水,他就了我一命,我以身相许。这些事,我哪里要管?他哪怕外头老婆孩子一大堆的,我也只当看不见。” 平儿听了,不禁又笑道:“奶奶不管,还有谁能管?凭她是谁,这生下来的孩子,还不都是以奶奶为大?” 熙凤听了,却喝了口擦,冷哼了一声,说道:“我稀罕!我的大姐儿,比那些阿猫阿狗地金贵多了!” 虽如此说,可喝完了茶,到底又对着平儿说道:“咱们还是赶紧过去吧。这会子,我估摸着那珍大奶奶也有闲。其实我也好奇,究竟那两只小娼妇,长个什么模样儿?在我看来,这满府里的姑娘,个个都是一等一的了!” 平儿听了,又笑:“姑娘们都是未出阁的,哪里该和她们比?真正也是亵渎了她们!” 熙凤听了,便笑:“也是。没得玷辱了她们几个!”说着,又叫平儿另换了衣服,也不坐车,只是走出西门的巷子口,到了通往荣宁二府的大街,从后门进去。 那尤氏正心里有病,靠在榻上闭目养神。听丫头来报,说是荣府的琏二奶奶过来了,忙睁了眼,下了榻,穿戴一番,对着那丫鬟道:“快请进来!” 第147章 赌咒发誓 言情海 正文 第148章 供奠举哀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48章 供奠举哀 那熙凤携了平儿就进了来。尤氏更忙忙地叫人端茶上点心。 熙凤坐下了,对她冷冷一笑道:“不必了。今儿你去了我那一遭,我也自要过来受你的情。” 尤氏听了,就道:“我也是心里烦恼。所以上午找了你哭了一回。那些不好听的话,你也别记在心上。你个该知我的为人。不过,这样的事,我不找你可找谁去?”说罢,又是一阵唉声叹气。说着,亲自上前给熙凤斟茶。 那熙凤听了,就叹:“实话告诉你,我问了琏儿了。他一概第不承认。我没办法,因此只得再过来拜会你。” 尤氏听了,沉吟了一下,方对熙凤道:“此事非同小可,二爷将我那妹子的肚子弄大了,一时着了慌,不敢承认也是有的。” 熙凤听了,便喝了口茶,笑道:“我素来说你口齿不行,现在看来也是未必。罢了,我和你说什么,你且带着我,会会你那妹子去!” 尤氏听了,便赶紧站了起来,强笑道:“改日再去吧!我担心你贸然地去了,会将她唬住了!” 熙凤听了尤氏这话,只觉大不像话。便蹙眉说道:“这是什么意思?我是当家的奶奶。她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不是琏儿的,我总该盘问盘问!万一是哪个混账男人拍屁股留下的,不得收场了,就找了咱们琏儿来做那绿毛龟,我可是头一个不应的!” 那尤氏听了,心里方有些慌张,但还是陪笑道:“看你说的,哪能呢?我那妹子也是个实诚人,平白无故的,为什么不说张三李四呢?她虽然行为出了格,可到底还是个姑娘家!这一来二去的,反正丑事也做下了。就能琏儿一句话了。有了名分了,她的孩子也就可以顺当生下了!” 熙凤听了这话,不禁冷笑几声。“哼!想借着肚里的孩子来要个名分?胃口倒是不小!你妹子莫不是要我将这当家的奶奶位置让给了她?依我说,这孩子说不定还是珍大哥的!只怕,蓉儿也有份!你们东府里,横竖什么事做不出来?只管香的臭的往屋里拉!” 尤氏听了,脸便一阵红一阵白的。但为了自保,她横竖是要将二姐往贾琏身上推的了。因此,听了熙凤的话,还是说道:“你既然这样说,真正叫我也没法子了!这话叫我怎么说?真正是我无能,没将自己的妹子看好,现在来灾害你了。若是没有那肚里的孩子,我早将她赶走了!可是,肚里的孩子不等人。到时,这事就闹大了!我忧心的也是这个!” 熙凤听了,更是冷笑一声,叹道:“有什么大不大的!你妹子既然执意要生,那就让她生好了!找一处僻静点的宅院,将孩子生下来了,然后和琏儿滴血认亲!如果是,那时我才应了!” 尤氏一听,心里不免又是吓一大跳。“这怎么行?这未嫁的姑娘,怎么有脸生孩子?天可怜见,若不是琏儿的,我妹子和他无怨无仇,凭什么要去编排他?” 熙凤就道:“凭你怎么说,我总觉得这事蹊跷。”因又要叫尤氏带着她去见那尤二姐,这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得外面几个下人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了,在廊下回道:“奶奶,老爷宾天了!” 尤氏一听,更是吓一跳,也不管熙凤了,忙走到外间,问他们几个:“好好儿的,老爷怎么就没了?”为首的一个家人听了,就道:“小的也不知怎么回事。只是听道观里的人说,老爷这几天曾接了一封信。看了这封信,老爷就整日在道观心神不定起来。因夜间睡眠不好,就多服了几味丹药。哪里知道到底也没有用,因劳心劳神,今日这一觉睡了就没醒来。” 尤氏听了这话,只觉荒谬。熙凤也慌了神,说道:“大概是误服了丹药。这东西原不好多吃。多吃了会中毒的!”说到这里,熙凤便看了尤氏一眼。 尤氏的心里也有些明白。越想越害怕。老爷是劳神费力伤了性命的倒好,就怕不是。这服不服丹药的,也有两种说法。一种是自己误服,弄得丢了性命。另一则是那道观里有人将那毒药递给他吃。尤氏想到后一种,不禁寒毛倒竖。 因此便对家下人道:“你们先去哪道观,将那里所有的道士都看起来,无论谁,一干不许他们出去。等大爷回来了再问。另外,你们再去请太医过来查看老爷到底系何病。总是要弄个明白。” 熙凤听了,便叹:“我小看了你了。你果然有些本事。”想不到进了宁府,竟闻听东府大老爷宾天之事,还是令她惊惧。人命是大,一时之间,她只得收回去见尤二姐之事。只是对了平儿说道:“既这样,咱们且回去。我估摸着老太太太太们已经知道了!” 那尤氏听了熙凤的话,便道:“待我忙完了老爷的事,再过来寻你。究竟,我那妹子的事也等不得!”熙凤听了,只得回了头道:“又不是我做的没脸的事,横竖我要拖一拖她!既有那胆子做那丑事,却又像缩头乌龟一般躲在屋里!有种的过来找我!要做二房偏房姨娘侍妾的只管来和我说!”说着,便带了平儿,也不管尤氏在后头怎么说,到底赶紧地回府去了。 无奈,这趟贾珍是出了趟远门。因此对于贾政中毒之事,一无所知。他于半途,只是写了一封信给尤氏,说是半月之后、除夕之前方能回来。尤氏无法,只得自己做主择了寿木,开丧破孝,做起道场来。 尤氏一面打理丧葬事宜,一面还不忘去找她妹子。那尤二姐躲在厢房,呕吐得甚是厉害。尤氏掀了帘子,走了进来,冷冷对她道:“不要脸的娼妇。我好心叫你们来看家。不想你们竟是偷人来了!” 那尤二姐听了,只是一手掩着胸口,一面低低道:“姐姐,我也并不想夺你的位子!不过这孩子到底姐夫的!你既不想我说出实情,那就须好生安顿我的下半辈子!” 尤氏听了,便忍住气,问道:“你姐夫那里,你休要妄想!你以为你靠了这个孩子,就能当这府里的新奶奶?大爷不过是玩你。” 那尤二姐听了,便道:“我知道我和姐夫苟且了,让你没脸。你别怪我,我是穷日子过怕了,如今进了这府里,只想过点好日子!” 尤氏听了,鼻中更是冷哼一声。虽然她和自己,并无半点血缘关系,但到底是名义上的妹子。这番弄出这些没皮没脸的事,当真令她懊丧之极。如果依二姐所说,她腹中的胎儿是贾珍的,贾珍中年得子,母以子贵的,必然又会对二姐疼爱起来。届时,将她扶了姨娘之位,又或者令她管理府里半职,只怕她要被满府的人笑死。 尤氏素来是个爱面子的,这样的丑事决计不能在她身上发生。因此,听了二姐的话,就道:“前几天,琏二奶奶过来找过你。被我挡住了。听她话里,似乎有疑你之意。” “这可怎生是好?除了姐夫,我就只糊弄过琏二爷!”尤二姐听了,又低低地寻思一回。 “你放心。只要你远远地去了荣府,这件事,我去求老太太。不过有一件事,我须嘱咐你。若生了孩子,不许对孩子说出半个字。若见了你姐夫,也须口紧。你姐夫最会疑心的!”尤氏咬了咬牙。 “我的姐姐,我明白。我也不是那挑事的,只想过点安生日子。反正这孩子,说到底都是姓贾的,那就够了!”尤二姐坐了镜子前,觉得胸口不那么气闷了,就悠悠梳起了头发。 “是你选中了琏二爷的,到时你受了气挨了打了,可不要来怪我。我告诉过你的,西府的琏二奶奶是头一个厉害的角色!你若是挑了府里的其他男丁,以后的日子或许好过一些!”尤氏告诫。 “我要他们作甚么?不过仗着姓贾,在府里靠着姐夫和蓉小子,捞上一点好处而已!若说有钱,只怕比我还穷呢!我看那琏二爷就很好,有钱,也还年轻。”尤二姐说完了,便对着镜子一笑。 尤氏听了,就叹:“既你都想好了,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你养你的胎,等忙完了老爷的丧事,我会料理你的事。”一时,尤氏便又出去,供奠举哀,和族中人分理迎宾送客。荣府中人,亦每日过来穿孝拜祭。至晚间,北静王水溶也过来了。 第148章 供奠举哀 言情海 正文 第149章 不才之事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49章 不才之事 不想贾珍等竟还未回府。尤氏焦虑,只得带了众族人出来迎接北静王。 水溶对于贾敬之死,其实心里也颇狐疑。恰宝玉也未回荣府,因对宝玉说道:“这也是异事一件了。本来都已出府避祸多年了。这番,究竟是因何而起?” 说罢,便凝神思索了一番,忽然就有些想明白了。若果真是这样的事,想来贾敬作为宁府之首,自是头一个要受到惩处的。以一己之身伏罪,保全了子嗣,而换得宁府一时的宁静。这已是最好的法子了。 宝玉听了,也低头思索了一番。 水溶就叹:“敬老已经往生了。但愿他不再受人世五常悲苦。也罢。” 宝玉就道:“现在就等着珍大哥回来了。其他诸事大概已安定了!” 水溶液就一点头。祭拜了贾敬之后,于回府之时,便一路沉思。琪官之事还未过,皇上到底还是不放过那件旧事。若贾敬不如此,只怕宁府不得保。这也是无可奈何之计。 若宁府不保,届时荣府也必受牵连。那么这两府里的一干男女老少,不免性命堪虞,不免流离失所。那黛玉在其中,也定不能独善其身。一想到此,水溶便更是忧心,也觉自己的计策不是那么周全。 又想起如海临行前的殷切嘱托,水溶之恨不得即刻就将黛玉带离出府。 话说贾敬安葬过后,又隔了半个月,贾珍贾蓉等才回了府。尤氏便告知,自己已然和族人将贾敬妥当入殓之事。 贾珍听了,思虑了片刻,方对尤氏说道:“好。你办得妥当,极妥当。这样方是最好。”想不到这个当口,今上到底不忘这件旧事,只叫初回府的贾珍等胆战心惊。这样一想,便又觉元妃在宫里也是岌岌可危的了。 晚间时分,尤氏便悠悠告诉贾珍,说是二姐有了喜了。贾珍听了,兀自一惊。便问:“你预备怎么办?这不才之事我已做下。之后想想也颇后悔。你在我身边,也辛苦了这么些年。我这样做,总是拂了你的面子。” 说罢,又低低地在灯下喝起酒来。 尤氏听了,见贾珍不打自招,不由怔了一怔,默了一会,忽然就失声笑了起来:“大爷这话真有意思!二姐的孩子,和你有什么关系?” 贾珍听了尤氏这一说,自己也一怔,方问:“怎么竟不是我的?那是谁的?” 尤氏听了,便胸有成竹低坐了他对面,也喝了一口酒,叹道:“不是你的。是那府里琏二爷的种!” “他的?”贾珍听了,似乎还有些不信。可想想又觉得懊恼。 “怎么不是?你本也有这心。不想,这孩子果是琏二爷的!这下,你可以心安了!”尤氏反笑吟吟的。 “我果然心安。不过,这上了手时不觉得,一旦真丢开了,还颇觉得舍不得!”贾珍说着还一叹。 “哼!我知道,当日可儿在世时,你就有这些心思。只是不敢。现今我这妹子模样儿有几分似可儿,所以你就不管不顾李代桃僵的了!但她终究也不是可儿,所以你到底觉得没意思了!我告诉你,琏二爷也知道了,前几天琏二奶奶也找过我!” 尤氏说着,又斟了一杯,慢悠悠地喝了下去。 贾珍听了,忙问:“都知道了?那琏二怎么说?” “能怎么说?既然大妹子已经有孕在身,那琏儿便只能认栽了。”尤氏说道。 “凤丫头怎么说?”贾珍自觉有愧于二姐,如果嫁了过去,能妥当存身,倒也是一件好事。 “我忙完了老爷的事,这会子正等着她的消息呢!”尤氏一笑。 “这会子是家丧。纵然琏二爷想娶了过去,可也得等上一阵。不然,外人知道了,总是不好看。”贾珍便道。 尤氏听了,便在心里冷哼。想想便又道:“纵然二姐能过去,估计着也只能做二房,只比妾略高一点子罢了!” 贾珍见尤氏这话透着冷漠,便纳闷道:“好歹她是的妹子,若她做了那边的姨太太,你是她的姐姐,岂不是也跟着没脸?” 那尤氏听了,就道:“我有什么没脸的?又不是我正经的妹子!只是假借姓了一个尤而已!反正她只要不在我这里,她只要到了那边,横竖为奴为婢的,我也一概不管!”这话儿里,裹挟的是满满的恨意。 贾珍听了,就笑:“就算走了一个,不还有一个在?” 那尤氏听了,就道:“三姐儿还好些。虽然语言莽撞了一些,但到底未曾像她一样失了脚,到底还是个黄花姑娘。也亏我劝得她。这一个我是不管的了。那一个我还需问到底。总是还要给她寻个好亲事。”尤氏说完又是一叹。 贾珍听了,也不言语了。因道:“既是琏二爷的,那也便宜。琏二的良心还是有的。凤丫头为人也大度。若二姐能够安分守己一些,相信也能熬出头去。” 尤氏听了,便冷笑一声道:“若这样倒还罢了。只是人家两口子还不答应!这也是二姐自所作受,穷的她看不上,富的人家又有老婆。如今只好委屈自己做小。以后啊,就算她被凤丫头虐死,我头都不伸一个的!阿弥陀佛!” 贾珍听了,便道:“这又奇了?她也没怎么你,你怎么就这么恨她?” 尤氏见他如此说,索性也就将话头都丢开了,因道:“她这人素来心大。在这府里一心想越过我去。我如今就剩了这些虚名,她还要来和我抢。叫我如何咽得下?她不知好歹地看上了琏二爷,我看啊,这以后有她吃的苦去!那琏二我是知道的,最喜欢的就是你情我愿。你要是逼迫了他一点点,发起公子哥的脾气来,只怕——” 她话刚说到这里,就听外头一个丫头回道:“大爷,老安人叫你过去呢!” 尤氏听了,更是冷笑一声:“这都是这老不正经的带出来的祸根逆胎!好不好儿的,赶明我还是将她先送回去!” 第149章 不才之事 言情海 正文 第150章 老人家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50章 老人家 尤老安人三十五岁那年,带了两个女儿改嫁了尤家,将一双女儿都改了姓尤。尤氏只和她们相处了一年半载的,就被贾珍纳了妾,进了贾府。后来,贾蓉的娘死了,尤氏时来运转,因会侍候,又兼嘴紧,照顾贾蓉也极好。不比其他个口无遮拦有口无手的姨娘。因此就入了贾珍的眼,被扶了正。 不想一入贾府多年,况父亲去世之后,尤氏也少回家。十多年时间过去,尤氏还真摸不着底下这两个妹子的性情。因此,待接了来后,每日暗暗观察打量,心里只暗暗叫苦。 贾珍听了,就道:“纵然不是你的亲娘,也是你的继母。你就不怕你娘家其他人在背后嚼舌?” 尤氏听了,就骂了一声:“我娘家人都死绝了!自进了这府里后,我脸皮就一日日地厚了!谁爱说谁说去!” 贾珍喝完了酒,见外头的丫头还在等着他的答复,就道:“叫她等一会。我和你奶奶这会子在说话呢!” 宁府办完了丧事,也就到了除夕了。两府又不停地忙起来。黛玉的嗽疾之症也有些好了。太后也关心,从宫里给她送了一瓶西洋国的止咳膏。黛玉喝了几日,身体更是好了。况,妙玉那处送来的笋干也一直在吃着。 贾母的精神却一直不大好。不过到底身体无碍。这过了新年,一晃园子里的姐姐妹妹们,也都虚长了一岁。熙凤和贾母一样,也是在房中恹恹地,哪儿也不出去,只管在房中和大姐儿玩。 贾琏就叹:“有什么想不开的事呢?好歹笑一笑!这拉长个脸,姑娘们看见了,还只当你心里有气呢!”说着,却又讨好上前接过大姐儿。 那熙凤听了,就冷笑一声:“这过了一年,人家的肚子又大了一圈。给我逼宫呢,我的心情哪里还能好!” 贾琏听了,就道:“真正我也没法子!我已经发了誓了,你还又不信了!我只恨不得跳到黄河里去!” 熙凤就叹:“也罢。若是老太太知道了,定然又要将你骂一顿。不如,等开了春了,就将她接了院子里吧!不然,人家又要说我不贤惠了!” 贾琏听了,只摇头说道:“使不得。我怎愿意让她在你面前碍眼。老太太若走了,鸳鸯还是要进来的。我得兼顾着你们!若珍大哥再逼迫,也只得先在外头租个院子,将她接了进来完事!每月给点月钱,凭她怎样带孩子去!”过了年后,那府里也逼的紧了。贾琏无计可施,虽记忆无这样的事,但恍惚之中也只能逼着自己承认了。 熙凤听了,想了一想,就道:“这样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等她生下孩子了,咱们再另行商议。若那孩子果真不是你的,可就——” 夫妻二人正说话,不想鸳鸯过了来,在屋外对着熙凤道:“二奶奶,老太太叫你过去呢!” 熙凤听了这声音,便笑着对贾琏道:“你的心上人来了,替我出去招会子!我且先歇一歇!”说着,又把大姐儿抱住了,放在床上玩。 贾琏听了,便低头一笑,对她道:“我的心上人是你。你是情,她是义!这话我说过多少遍了?”一径说着,一径却又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也不知他和鸳鸯说的什么。一盏茶的工夫,贾琏又进来了。对她道:“鸳鸯已经走了。开了春了,老太太那里事也更多。好了,我来和大姐玩会子,你且去吧!” 那熙凤因不知何事,听了贾琏这话,也就站起梳了梳头,理了理衣裳,对他道:“什么事都好,就单不能是府里的。” 一时,熙凤整理一番,出了屋子,一行去了贾母那里。天气乍暖还寒,贾母的屋子里,仍旧备着炭火。贾母一边看书,一边让鸳鸯几个帮着剥板栗。熙凤进了去,见了便笑:“原来老祖宗这样空闲!只不知找我有什么吩咐?” 贾母听了,便命鸳鸯几个退下。对着熙凤道:“这板栗子好吃,你也吃几个。”说着,叫熙凤自己来接盘子。贾母看着她,又道:“凤丫头,那两个孩子,是辜负了我的心了!”说着,又是重重一叹。 熙凤听了,忙问:“宝玉和林丫头不是好好儿的吗?如今过了年,他们都长了一岁,更是可以提出来了!老祖宗放心,老爷若是还犹豫,我保管和琏二轮番说动他!只要老爷向着我们了,太太那边多着急也没法子!” 贾母听了,便叹:“我何尝不是和你一样想?这林丫头要是进来了,只管和宝玉琴瑟和谐地去。你且还是当你的家。只是,万事俱备,惟欠东风。我问过林丫头了,林丫头的心里,分明就无宝玉!正因为爱惜她,所以这心里才繁难!” 熙凤听了,有些发怔。半响又问:“也是奇了?那宝兄弟怎么说?” 贾母就叹:“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因此也叫宝玉搬进园子。就是期盼着他们朝夕相处地在一处,能融和起来!不想,这林丫头的性子真倔!” 熙凤听了,就道:“我竟没看出来!还以为他们一直你来我往着!”不过,熙凤想想到底不遂意,因又道:“既这样,若太太知道了,岂不是又要提金玉之论了?”熙凤不喜宝钗,心想:即便木石之盟不成,横竖也不能令宝玉娶了宝钗。那时,自己贾府二奶奶的地位,就会被宝钗取代了去。 “我忧心的也是这些。只是这开了春后,太太那边一直都无动静。可是令人纳罕。”贾母说着,不仅又叹:“宝丫头心机深沉。我不将她配了给宝玉,就是担心宝玉受委屈。到时,太太姨太太宝丫头几个一起逼迫宝玉,只怕宝玉会疯了!我想这没了的珠儿,心惊肉跳啊!” 熙凤听了,就道:“我也奇怪了。既然林妹妹不喜宝玉,莫不是她心里另有人了?”想想,熙凤却又笑道:“不过,林妹妹才多大呢?哪里就认识什么男人了?” 第150章 老人家 言情海 正文 第151章 春纤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51章 春纤 贾母听了熙凤的话,却是沉吟了一番,方道:“你林妹妹才多大?不过她一门心思想把宝玉撇开,真正也叫我纳闷。” 贾母是个周全之人,到底没有对熙凤说了出来。想想自己这个外孙女儿,虽年纪不大,但一应行事说话只比上了年纪的人还要滴水不漏,也是令她惊叹。若她果真对宝玉无意,自己莫非真的要顺应了她?因此心里又合计一回。反正这一年两年的,宝玉和黛玉还能再混着。如果时间一长,水溶也无了意了,宝钗也熬不住,说了人家了,那当然就再好不过。 如今,也只得这个法子了。熙凤见贾母沉思不语,便笑问:“老祖宗不说话,究竟在想什么呢?莫非林妹妹果真有心上人,只是瞒着老祖宗?” 贾母听了,反笑:“如果宝玉和黛玉各自有心上人,那才真正好呢!我又何苦再操心去!”忽又将声音放低了下来,问熙凤:“过年前,我听说甄家的人也拿了一些银子回去了?” 熙凤便道:“他们家的银子果然也多。已经取了一箱子了。我也回过太太了。只是——”熙凤忽又想起一件事来,因觉不妥,不过王夫人执意为之,当时她只得作罢。不过到底此事也非同小可,还是对贾母道:“甄家来人拿了些银子回去!不过也将一些昔日得力的仆人送了来府里!说只是让咱们留几天,随便让他们做什么都好。不过这到底是罪家的家仆,恐外人知道了——老祖宗,您看——”熙凤只想知道贾母的意思。 贾母听了,便揉了揉穴,叹道:“树倒猢狲散!咱们也别太绝情了!就依了太太的意思吧!”这厢熙凤又和贾母低低说了会子话,方才出了去。 开了春,那潇湘馆里却又出了一件事。原来那秋婆子的孙女儿小雀儿到底是死了。黛玉请了郎中来看,几个郎中都道这小雀儿身子虚,先天不足,本就活不长的,如今活到十二岁就已是她的造化了。黛玉也无法。这厢紫鹃等便支了钱,将这些郎中送出园子。那厢那几个郎中出了园门,自去了薛姨妈的梨香院不提。 小雀儿死了,秋婆子伤心的也卧床不起。不过,到底雪雁悬着的心,终究是放了下来。因去了那秋婆子的屋里,端茶送药的。又对那秋婆子道:“你老没了后了,我也是个没爹没娘的。我一生下来,我娘就死了。四岁那年我爹就将我卖了进林府,从此我就一直跟着姑娘。小雀儿没了,不如以后我就和你老作着伴吧。你将我当成你的小雀儿就行。”说着,就扶了秋婆子起床,喂她喝药。说也奇怪,那秋婆子听了雪雁这样一说,果然就有些好了起来。 此时已经开了春,到底那边怡红院也忙碌。因此,晴雯到底被熙凤拨过去,继续在宝玉屋子里侍候不提。见雪雁这丫头,从前待那秋婆子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这会子又这样好,只叫春纤的心里犯了疑。 因对黛玉笑道:“姑娘,莫非雪雁当真是移了性情了?我看她半个冬天都卧了在床上,倒叫别人给她端茶倒水的。现在小雀儿死了,她倒像是她附身似的,待秋婆子只和自己的亲奶奶一样!真正叫人纳罕!” 黛玉听了,却也不禁叹道:“真正那小雀儿也可怜!我看她并非体虚,明明就是有病!”想想,忽又问春纤:“那小雀儿葬在了哪里?” 春纤便说了一个地方。黛玉记在了心里。因又对她道:“你晴雯姐姐走得匆忙,你可去看看她屋子里还有什么落下的。如果有,一并拿去送了给她。" 春纤出了廊子,去了晴雯的屋子里,果然寻出一些素日头上戴的纱花。想想,便拿手绢包了起来,打算就去送给她。不想到了门口,迎面却撞上了梨香院宝姑娘那里的丫头莺儿。春纤很奇怪,便问她:“你这会子,到了我们这里做什么?难道又是你们姑娘请我们姑娘过去吃饭么?真正开了春了,你们那里也忙,连香菱姑娘都不大来了,你却又过了来!” 莺儿听了,就笑:“瞧你这话说的!我们宝姑娘这回是遣着我过来找雪雁!” 春纤就道:“宝姑娘找雪雁做什么?” 莺儿就笑道:“是这么回事。我们姑娘因说你们雪雁会熬粥。尤其会用砂锅熬得一锅八宝粥。这也开了春了,天气也有些暖和,我们姑娘却又想起吃八宝粥来。” 春纤听了就笑:“也是。你们姑娘也古怪。都开了春了,又不是腊八的天气,你们姑娘却想吃些。可见,也不是个好伺候的姑娘。” 莺儿听了,也就陪着笑,说道:“既这么着,可否让我去见见雪雁那丫头?” 春纤就道:“恐怕她不得空。姑娘刚叫了她过去,说是让她磨一会子墨!”想想春纤又道:“怎么你们那里屋子也大,人也多的。竟寻不出一个会熬粥煮饭的丫头婆子?也是异事!” 莺儿听了,就笑了笑,说道:“这说出来的确让人不信!可是偏就是这么着!我们姑娘说了,就是上回在林姑娘这里吃了一碗雪雁熬得粥,回去后就一直惦念!只想着那口味,无论谁做都是不行的!真正也是有些痴处!” |春纤听了,便将手里包着纱花的手绢打了个卷,对她道:“我也不能私自叫她过来。我去回了姑娘,如果姑娘同意了,你就领着雪雁先出园子吧!” 莺儿一听,不禁问道:“现在这潇湘馆怎么规矩也这样多起来了?丫头们去各处也要经林姑娘点头?” 春纤听了,就道:“现在就是这样。自打小雀儿死了后,就是这样了!” 莺儿听了,觉得也无其他法子,就对了春纤道:“也罢。好歹我进去回一声。” 春纤听了,便笑了笑,说道:“姐姐你也别不高兴。若是老太太或二爷那里过来遣个人,也是这样的!” 第151章 春纤 言情海 正文 第152章 天地良心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52章 天地良心 莺儿听了,就笑:“我也并没多心,原该的!”一径说着,一径就随了春纤进了屋子。 黛玉正在练字,听了春纤的话,不禁问道:“你去问那莺儿,就说我这里会熬粥的婆子丫头也有不少。雪雁现在有事走不开,别的丫头去行不行?” 春纤听了,便又拿原话告诉莺儿。莺儿本想到了这里,将雪雁叫走了就了了的。不想这事也竟这样繁难。因此只得赔了笑脸对春纤道:“我只是个跑腿儿的!究竟还是听我们姑娘的嘱咐。我们姑娘只看中了雪雁。凭别人再好也不行。我有什么法子!” 春纤听了,便笑道:“行了。我懂你的意思了!” 因此,也拿莺儿的话过来回黛玉。黛玉听了,便放下了笔,悠悠朝着一旁侍立的雪雁笑道:“你也听见了。便宝姑娘那边,竟是不能离开你呢!告诉我,这平白无故的,必然有个由头!” “姑娘既已经听见,又何须问我。”雪雁说着,仍旧低着个头。 “你真的以为我信?当真她屋子里就没个熬药煮粥的人?我看,她只是想借着个由头,将你支出去是真。也是想进一步和你说话罢了!”黛玉说完了,便一叹。 雪雁听了,心里更是慌乱,只是摇头解释道:“姑娘请相信我。我跟了姑娘多少年了?只比紫鹃还长。宝姑娘叫我过去帮她煮粥,我能有什么法子?” 黛玉听了,便又一叹:“也罢。你去吧。纵然你现在不肯说,以后我总也会知道。是清者自清,还是另有什么说法,以后我也会一一知道。我只等着。” 说着,却又提起笔,继续写起字来。雪雁听了,只得继续扯谎道:“天地良心。我的心里眼里只有姑娘一人。” 黛玉听了,便想了一想,说道:“我也不逼你。只是,宝姑娘这样看重你,我不如就将你送了给她如何?倒也省的她来回要人!” 岂料,黛玉说完了这话,雪雁就更是心惊起来。“不。我不去。我横竖是跟着姑娘的。”雪雁却又执拗地摇起头来。 黛玉见了,也无法,只得说道:“罢了。你先过去吧。你若去得晚些了,只怕她疑心起来了!”黛玉说着,便挥了挥手。 见黛玉如此形容,雪雁不禁要哭。:“姑娘。如今我只想跟着姑娘一人。” 黛玉听了雪雁这话,见她说‘如今’二字,心里便猜测大概之前她是有过二心的了。她素知雪雁的性情,今见了她如此,便也决议给她留几分面子。 因又意味深长地说道:“你若果真一心待我了。我自然也一心待你。你若不一心待我了,我也还一心待你。这话,你细细品会子去。”说着,就叫雪雁跟着莺儿出去了。 这厢,雪雁就低着个头,跟了莺儿出了潇湘馆。那厢春纤还是握着手绢去怡红院找晴雯不提。 出了园子,果然宝钗在梨香院的门口等着了。见了雪雁,宝钗就笑:“快进屋和我说话。虽然是初春了,但外头还是有些冷。” 雪雁听了,只得跟宝钗进去。宝钗又叫莺儿等上来端茶递点心。雪雁见过于隆重,忙后退几步,低低说道:“姑娘,不必如此,雪雁只是个奴婢!” 宝钗听了,就笑:“我待人一向如此。你习惯就好。”因又叫莺儿等退下,着意好生问雪雁一回话。 “你坐下,我想和你说会子话。”雪雁还要站起,但宝钗到底是按着他坐下了。 宝钗见她一言不发,垂着头个,就问道:“近日,我怎么听说,你们那里死了一个小丫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雪雁听了,就回:“那个小丫头是林姑娘那里看门的秋婆子的孙女。她自小身子就不好,活到一十二岁,已然是她的造化了。” 宝钗听了,沉吟了一会,方道:“我在这里,恍惚听说你们姑娘将我送来的燕窝,都拿了给她吃了?” 雪雁听了,方冷汗涔涔。想了一想,就又回:“林姑娘是给了她一些。不过是之前在扬州吃了剩下的!林姑娘现在吃的,还是姑娘您送的燕窝!” 宝钗听了,就笑了一笑,说道:“雪雁,我知道你也有些心眼。你当真没有骗我?” “没有。不过,林姑娘现在也不怎么吃燕窝了。宫里的太后给她送来了一瓶西洋的止咳膏后,姑娘就不吃了。我也问过她,姑娘说吃厌了。” 宝钗听了,不禁皱了眉,问她:“当真是这样?” “就是这样。” 宝钗想了一想,觉得这样半途而废的也不是个好法子。雪雁还是个有用的棋子。倒是不能过于逼迫了她。因又笑道:“既这样,你就更要劝服你们姑娘吃才行。你每日更加殷勤侍候,你们姑娘纵然一时疑了心,但看见你又这样,只会怪自己多心的。” 说着,又叫了莺儿进来,给了雪雁几两银子。雪雁见了,却是摇头,罢手说道:“姑娘,你送我的银子一级钢够多了!上回都被姑娘疑心了!也不必再送我了!林娘给我的钱,也够用了!” 宝钗见她如此,便进一步道:“莫非,你的心意改了?”说完便冷哼一声。 那莺儿见了,便也在旁道:“雪雁,你这会子想要脱身,恐不那么容易了!纵然你想下,恐怕也身不由己了!”雪雁一听,不免更是惊慌。 宝钗见了,便摇了摇头,对着莺儿道:“你可别吓唬了她!我知道,她是个好丫头!不会负了我的心的!”说完了,依旧叫雪雁收了银子。 雪雁无法,只得哀求道:“宝姑娘。我那的银子多了,真的会叫人起疑的!姑娘若真给了我,就是害了我。” 宝钗见了,便淡淡一笑道:“那也无妨。我替你收了。到时积少成多,给你一张银票去。你看,可妥当?” 雪雁听了,心里自左右繁难。因此只垂了头,沉默不语。 莺儿就笑:“雪雁,你不必害怕。若以后在林姑娘那里不便了,有了钱了,也可以为自己赎身。到时,你爱去哪里去哪里!” 第152章 天地良心 言情海 正文 第153章 强梁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53章 强梁 雪雁听了,起先沉默不语。又想了一会,方慢慢道:“那就有劳姑娘帮我先收着了!” 宝钗听了,便缓下心来,对她笑道:“你若果然知趣,那当然好!”说完了,便吩咐莺儿将银子先收起来。 雪雁既还未回,黛玉也无心写字了。因对了紫鹃说道:“我也不想写了。写了半日,只觉手也怪乏的。你且同了我,往这里四处走走吧!” 紫鹃听了,就道:“好长的时间。不过这八宝粥原本也难熬。” 黛玉知她的意思,因就道:“待会她回来了,你也不必提起熬粥之事。且记着。” 紫鹃就叹:“姑娘终究是疑心她了?之前我就觉得她不对劲。” 黛玉就道:“打草了就惊动了蛇。不如按兵不动的好。不过,我倒是好奇起来了,如今只一心想看收鞘了!”说着,却又一叹。 紫鹃也叹:“不过,我们在暗,她们在明。不过想想这雪雁,也当真使人着恼。” 黛玉便道:“你帮我留点心。人性本善,如果雪雁愿意回头,我也会及时拉她一把,并不会推出去。” 紫鹃听了,也道:“姑娘是善人。” 二人说着,却又出了潇湘馆,竟是来到了怡红院附近。 黛玉就道:“这里的花原也开得好看。既然来了,总是不好再走。不如就进去看看。” 紫鹃听了,就道:“晴雯也回了几天了,我也想看看她到底如何。” 一径说,一径就到了怡红院大门口。守门的婆子见是林姑娘来了,忙赶着报了晴雯。 晴雯就出了来,黛玉见了她,细细看了数眼,就道:“你果然还好。可见,那件事到底是过去了。” 晴雯不知就里,见黛玉半吐半露的,因问:“姑娘,到底何事?” 黛玉就道:“总之,是好事。只是你以后,行事说话更需谨慎。我的话,总是不错的。” 晴雯听了,就笑:“只恨我不识字。若认得字,我一定将姑娘的话抄了记下,每天好生背上几回。” 这厢黛玉还未说话,紫鹃听了在旁就道:“你是个伶俐人。只是你虽然一时记着了,这性情一上来,怕是又将姑娘的告诫丢了一干二净!” 晴雯听了,便有些红了脸,辩道:“我没有忘。”说着,就请黛玉进了来。 黛玉听里头无宝玉的说话声,又问晴雯:“你们二爷不在屋里么?” 晴雯就道:“二爷出去了。也不知怎么回事。这过了年了,开了春了,二爷大了一岁,和从前也不大一样了。听麝月几个说,有一阵只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哪里都不去的。也不说话,只闷闷的。这一阵子,又带了茗烟出去会客去了,究竟忘了那琪官的教训,也未可知。” 话说这一日,宝玉的确出门会客去了。不过这会客之人却是那失踪了数月的琪官。 看官们道怎么回事?原来那一日琪官的确预备着出行去临安伯的府上,因他这人唱戏之前有个癖好,不喜这身前身后的一干人簇拥着,只想静静坐在轿子里,细细品一番唱词的韵腔。因此对了忠顺王爷道:“王爷是知道我的。唱戏之前,最难得的就是心静。所以王爷不必着人跟着。拉弦拨铙的人稍后再过来,任谁也不许扰了我。” 忠顺王爷听了,就道:“我知道你从不怠慢。也罢,我就依了你的意思。” 因此,于临安伯之母寿宴这日,琪官就坐了一个二人抬的轿子,从僻静小巷出发,翘着兰花,口里自吟吟唱唱。不想,就在这时遇到了一伙强梁。 这伙强梁本以为掳的是一位娇生惯养的小姐,哪知竟是一个唱戏的戏子。不过,这伙强梁见琪官虽是个下九流的戏子,但言语形容间,却颇有些不惧的气度。因此倒引以为罕。 这一日,偏巧是一个强盗的生日,这伙强盗也请了柳湘莲过来,因叫琪官唱戏。不料琪官果然罢唱。强盗生了气,预备给他一点颜色,岂料却被柳湘莲拦了下来。 经柳湘莲一解释,强盗们也颇讲义气,也就将琪官给放了。那琪官因忧惧忠顺王,到底辞别了柳湘莲,忙忙地赶了回忠顺王府。临行之前,那柳湘莲又对了琪官千叮咛万嘱咐,见了那忠顺王爷,务必不要说出这几个强盗的名字来。琪官也是个义气的,听了这话也就答应了。因又想起宝玉来,想着这干人倒也不坏,幸而自己也未怎样那宝玉,这心里就觉得安定起来。 回了王府,不想数月未见了忠顺王,这忠顺王竟有些疑他之意。虽也为他把酒接风了,但言语之间竟是淡淡的。琪官一腔思念化为乌有,心里不免惆怅。 到了夜里,琪官洗了澡,卸了衣服,躺在了榻上。忠顺王过了来,只管将他身子扳过,细细地检查。琪官觉得受了屈,便道:“王爷何须如此?我这身子还是清白的。” 岂料,忠顺王听了,便道:“我也不是不信你。只是你说那日被一伙蒙了脸的强盗给劫了去。说身上银钱俱不少。这些强盗,无非就是劫财劫色。你两样俱不缺,我听了心里岂不纳闷?”想想又道:“这些强盗真正也是太放肆了。开春一过,西南大旱,流寇日多,如今竟是横行到了神京了!明日,我就要进宫面圣,派些——” 那琪官哪里有心听他说与,口里只是道:“你若不信,我也无法。除了王爷,并无第二人沾了我的身子。” 忠顺王心里本就怜他,听了他说得这样恳切,便叹道:“也罢。你到底平安回来了!这些天,我的心一直悬着。起先,我真以为是贾府的宝玉将你藏匿了去!” 琪官听了他说宝玉,这心里不禁一动。忠顺王不知,琪官的心,已经有了改变。那琪官就道:“贾府的那个小爷,哪里有那样大的胆子?我要主动跟了他,只怕他也不敢。” 那忠顺王听了,就叹:“你既回来了。我看这事也就先告一段落。待会,我还有件事要同你说。” 第153章 强梁 言情海 正文 第154章 风月情浓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54章 风月情浓 忠顺王一径说,一径也解了衣服,在榻上躺下了。 那琪官见了,便道:“夜已深。想王爷也乏累了。莫如早些歇息吧。”说着,就要爬起熄灯。 忠顺王见了,便阻止道:“何必。熄了灯,有何意趣?本王就是想在灯下好好看看你。”因想,只怕以后,也难以见到他了。 这刚失而复得,可转眼又要失去,只叫忠顺王的心里,愈发不舍。琪官哪知他的意思,听了这话,便道:“好,听王爷的意思。”说着,仍旧将灯放在了案几上,转过身又躺了下去。那忠顺王就叹息了一声,对他道:“你将脸转过来。”琪官依言,将一张粉脸转过给他看。 忠顺王的心里,当真又涌起爱意,便伸手在琪官的脸上抚了抚,又将手在他的唇上抹了一抹,见他只管看着自己,身子却是一动不动。不禁有些失望,说道:“怎么了?难道竟不靠在了本王怀里?本王的怀抱,向来只有你偎着才心安。” 琪官听了,也就怔了一下,将身子伏在忠顺王的怀中。 “我的心肝,你不在时,可知我每天晚上有多苦?这府里的姬妾几十个,也抵不上你一个。因此,这些天,我都是一个人在榻上胡乱躺着!闭上眼,只管想着和你在一处的情形。”说着,忠顺王便俯身下来,将舌探入琪官的口中,好一番搅动。 琪官闭着眼,顺从地揽过他的臂膀,任由他抚弄。可心里却不似从前,再也没有那番惊心动魄的滋味。 不过,他也不愿拂了他的意。那忠顺王吻了足足一盏茶的工夫,终于将琪官放开了。一面却又将自己的衣衫卸除干净,在榻上说道:“今儿个,我不怜惜你了。熬不住。若你觉得疼,只管咬我的手。我一概不会怪你的。” 琪官听了,便苦笑道:“王爷何须如此?真正我不在,换个人也行。只需将我当作是他了。” 哪知,忠顺王听了,却是连连摇头道:“本王也试过。但却是一概不行。试了几次,也是无用,索性穿了衣服,还不如自己抚弄一番。” 琪官见他言语这样真切,便也感慨而道:“王爷是我的知己。若没有王爷,我指不定就被那户人家用强了呢。也不会好好唱戏了。” 可是忠顺王春意已起,已听不进琪官的话了。只管叫琪官弓下,口道:“心肝,我真是熬不住了!见了你,就打激突。想我也是见过世面之人,不想竟为了你甘愿如此!” 一面说,一面就将抚了琪官的胯下,在后头撩拨大动起来。数月不曾这般畅快淋漓,那忠顺王固然遂了意,可琪官却也觉得真疼。不过他到底没有去咬忠顺王,只管咬着牙忍着。 灯光之下,琪官见自己赤膊精光的,又弓着身子,形状只如那秋后的毛毛虫,那般猥琐和凄凉。这样一想,这心里就要滴泪。果然这眼泪就一颗一颗地滴在了枕上。 在后头的忠顺王觉得不对,有一阵大动之后,身子也瘫软了下来。转过身将背着他的琪官被紧搂在了怀里。见他落泪,忠顺王不免疑惑,因问:“心肝,怎么了?之前你不都要死要活的还要本王再来一次的?是不是真痛了?” 说着,又替他擦泪。琪官见他收了,便深深一叹,将底下的裤子提溜了上来,依旧穿好了,伏在他怀里。幽幽说道:“的确疼。不过为了王爷,我愿意忍。” 忠顺王就道:“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说罢,因想着皇上要提见一见琪官之事,不免又是一叹。 琪官听了,就顺势道:“王爷。既如此,以后我也就不唱戏了。若唱,我也只为王爷一人唱。我就在这府里,一生一世地陪着王爷。待我死了,到了那奈何桥边,见了那孟婆,我只对她说,来生我要做个女人——” 忠顺王听了,固然感动。不过想皇命到底不可违。他想了一想,便道:“琪官,本王也想着有这一日。只是,最近你失踪的风声,闹得大了。宫里的皇上也知道了。他对你好了奇,前一日我进宫时,皇上说要见见你。你知道,近日这宫里各处,也都迷上了看戏。皇上也不例外。” 忠顺王说了这么多,只叫琪官听得心惊胆颤。他从忠顺王的怀里钻了出来,诧异道:“王爷,莫非你要讲我送了进宫去?” 忠顺王听了,索性也不隐瞒,就道:“我哪里舍得?只是皇上对你起了意,说定要见见你。我也是没法子!” 琪官听了,口里便冷哼了一声,说道:“若我说不去呢,你又会怎样?” 忠顺王听了,便苦笑道:“那本王就是欺君之罪了!我若不得自保,又如何能保你?”想想又道:“进了宫了,也没有什么不好!你是给皇帝唱戏的,这身份可就不一样了!再说,我还是可以进宫去看你!再则,今上的脾性儿,我是知晓的。性情阴晴不定。昨日喜欢得不知怎样才好的东西,今日说丢就丢下了,以后见了,也是视若无物。倘若,过了几日,皇帝对你厌倦了,你到时还可以回府。你看如何?” 琪官听到这里,不禁说道:“如此说来,王爷都想好了?现在不过是背书给我听?” 忠顺王听了,便叹息道:“你此番若不进宫,以后我们也难得团圆。不舍不得啊!” 琪官听了,不免也叹了气,说道:“既这么着,似乎我不去不行了!只是,我有一条件,若进了宫去,我想恢复我的本名,还请王爷应了!” 忠顺王不解琪官这是何意,不过见他言语到底松动了,就道:“见了皇上,也似乎说出本名合适一些。本王就依了你。” 琪官见忠顺王应了,心里便也掠过凄凉的满足。他本姓蒋,字玉菡。姑苏人氏。父母俱亡。三岁学戏,十二岁成名。十五岁那年因戏台纠葛,陷入官司牢狱。不想遇到了权倾神京的忠顺王,竟引出这段意想不到的风月情浓之事。 第154章 风月情浓 言情海 正文 第155章 赧然不语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55章 赧然不语 那厢宝玉就出了门。不想冯紫英将他一径带进了水溶的王府。 水溶在书房里见了他们。因指着案几上瓜果笑道:“你们若不嫌凉,这初春时节吃这些瓜果,倒也别有一番新意。”说着,却又命人上茶。 冯紫英见了,就问:“此番初春时节,王爷哪里来的瓜果?” 水溶就道:“茜香国进贡来的。使节说这些都是他们那里的特产。我朝是没有的。真是有些我叫不出名儿。这些都是皇上着人送了我的。” 冯紫英听了,就问:“听说,这几日皇上心情甚好?” 水溶坐了就叹:“昨日我进宫,看着的确不错。想来那琪官也有些根底,念唱作打的,的确肯下工夫。” 宝玉就道:“王爷,到底琪官是怎么进宫的?” 水溶就道:“别人说是皇上听闻琪官名动神京,因此要一见。但我却以为,此事乃我那五叔投其所好。真正他也是煞费苦心了!” 宝玉就道:“琪官主动回了忠顺王府,道出此事和我无关。我想忠顺王没了这由头,心里一定恼火。只是不知,这以后还会出怎样的事端,真正也令我心惊。” 水溶听了,就淡淡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总是有法子。只是咱们不能先就妄自菲薄了!” 冯紫英听了,就道:“王爷说得甚是。不过近日皇上迷上了听戏,于南疆之事,的确不怎么上心了。那老太子也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水溶就道:“皇上有所松懈,这固然好。你得了空子,不如和柳湘莲几个,再去那里一趟。” 冯紫英听了,就叹道:“依我说,老太子大势已去,又何必这般折腾?莫如学了那前朝太子,出家剃度,四处云游的好!皇帝放了心了,也就不那么难为他的子嗣了!” 水溶听了,就叹:“可惜,老太子不是他。” 冯紫英听了,也就在旁默默无言了。 一时,冯紫英便吃起瓜果来,宝玉也捡了一块。见水溶在旁,只是悠悠喝茶,却是不吃半点。宝玉便问:“王爷为何不吃?” 水溶就道:“我还是喜欢喝茶。茶能清心明目,自然还是喝茶好。只是见了这几样,也是个稀罕东西。因此叫你们过来。”皇帝送来的瓜果,还有一些。他想莫如就分给府里各处的当差。姬妾们也一并送去一些。其他好友也分送了一些。 宝玉听了,不禁失笑:“听王爷这话,分明就是我府上的令表妹。惯常她说话,也是这个口气。” 水溶听了,就道:“是么?我怎么不觉得?”一时,又心意阑珊起来。 宝玉就道:“她也不吃这些。若得了,也只是祭祀用。” 那冯紫英便问:“府上老太太身体可好?前几日我见了南安王妃,她只说贵府的老太太只看着恹恹地,竟不似从前那般精神。” 宝玉听了,便垂了头道:“老太太也有些年纪了。家里事情也多。总是我们做子孙的不够老成的缘故,所以令她忧心。” 冯紫英听了,就道:“近日我听人说,从安南国里来了一个异人。此人一路携带了不少绿色的小瓶子。听说将那小瓶子揭开了,取几滴涂抹在了额上,最是能提神的!” 那厢宝玉听了,便问他是什么油。就听得书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那人才外头回道:“王爷,贾府的门客求见!” 宝玉一听,心里一惊。因不知何事。 水溶便唤那人进来。宝玉一瞧,此人是老爷书房的幕僚詹光。那詹光进来,见了水溶。一抬眼,却也看见了一旁站着的宝玉。 那詹光是个心急之人,对水溶行过了礼,就对着宝玉道:“哥儿,方才老爷被皇上叫了进宫里去了!据来唤人的公公说,皇上神情大不高兴!只不知找老爷所谓何事?” 那詹光说完了,便又对着水溶道:“王爷。老爷出了府后,就遣小人过来告诉王爷。看老爷神情惴惴的,因此小人也就忙忙地过来了!” 水溶也不知何事。只是嘱咐詹光不必惊慌。等他去宫里打听一番,因此还叫詹光回去。宝玉见父亲有事,也根本坐不住了,他便对水溶道:“王爷,我也回去。想家里一干人定也惊忧。” 水溶听了,也就点了头。 这厢冯紫英见了,就叹:“他府里根深叶茂的,事情也不少。若皇上果真因什么生了气,只怕那些和她有隙的大臣们,又要参他一本了!” 水溶就道:“咱们在这里猜测也是无用。不如我现在去会会吴大人去。” 冯紫英便道:“那我回去后,就去知会柳湘莲诸人,即刻出发动身。” “好。一路多加小心。且也将我的意思,都告诉了老太子。”水溶又嘱咐了几句。 这厢宝玉快马加鞭赶回府里,果然两府诸人都面如土色、胆战心惊。宝玉去了贾母房里,贾母房里围着黑压压的人。 见了宝玉,贾母便拉过他的手,叹道:“可惜你是个不争气的。不能为你父亲分忧。但愿你父亲能平安出宫!” 王夫人听了,便闭了眼,叹息一声。对宝玉道:“你在这里也不顶事。莫如还是回去。你父亲出了宫,万一心情不好,见到你也是更为恼恨。”宝玉无法,听了只得回去。 贾母就道:“咱们家已然禁不起折腾了。先前就抄过一次。因大姑娘进了宫,封了贵妃,才复了些元气。如果这次真有什么不妥的话,只怕真要败了!” 贾赦在旁也有些急,说道:“依我看,似乎也没什么紧要之事。莫非是二弟外任学政时,收受了贿赂不成?又或者是那年近海一带发生海啸,二弟奉旨顺路查看赈济,办事不力的缘故?” 贾母一听,便颇不以为然,因道:“他虽然庸碌,但也是好生做官的,可不比你!” 贾赦听了,也就赧然不语了。 一时,众人又不说话了。日暮一过,天就快黑了。众人在贾母房里等到酉时,果然听那赖大在外头唤道:“老爷回来了!” 第155章 赧然不语 言情海 正文 第156章 执意不允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56章 执意不允 众人一听贾政回府,都忙着出来迎接。 只见贾政下了轿,脸色依旧晦暗。贾政见了贾母,给贾母行了礼。贾母因问如何,贾政也无隐瞒,叹道:“母亲,这都是那祸根孽胎惹的祸!”虽这样说,但却并不令人去拿宝玉。 王夫人在旁听了,还是不甚明白。遂问:“那琪官之事,不是已经了结?这又关宝玉何事?”住夹状划。 贾政就叹:“那琪官时来运转,竟被忠顺王爷送进了宫里。今上问及琪官前事,忠顺王爷难免要在一旁说与。因此,今上只道府内的一干家人皆是眠花宿柳之徒,都是纨绔子弟。将我叫了宫里去,好一顿训斥。我先退了出来,还不知忠顺王爷和皇上又说了些什么,真正令人心忧啊!” 贾政说着连连叹息,又对了贾母道:“皇上吩咐我了,命我明日将外甥女儿送进宫去。皇上说,多日未见她了,天气昼暖,一时身边也无事,因想见一见!” 贾母听了,想了一想,又问贾政:“皇上只说了这么些?” 贾政便叹:“皇上的话,我字字记得。就这么些了,并无其他。我想,母亲还是着人告诉林丫头。” 王夫人听了,在旁幽幽不语。好半天方对着贾母贾政等道:“老太太,老爷,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说。” 贾政就道:“太太但说无妨。” 王夫人就道:“林丫头是未出阁的姑娘。皇上单独见她也有那么好几回。莫如,咱们就顺从了皇上的意思,将林丫头送了进宫里去!”说完又叹道:“林丫头若进了宫,也能帮衬一下咱们娘娘。姐妹二人在宫里,互相扶持着,总是好事。到底林丫头是咱们的外甥女!老爷以为如何?因林丫头年还小,皇上也顾忌这点。这做臣子的自当该揣摩圣意,何必要皇上亲口说出呢?我看,皇上也在等着咱们主动呢!” 王夫人话说到这里,贾母听了,脸色已经变了。因对王夫人道:“我的林丫头才多大。不过就见了几次宫。你就这样想起她来。亏你还是她的舅母!这样的话,我以后不想再听到。” 王夫人见贾母神情大变,只得不甘愿地住了口。其实,她说这番话,心里也是费了一番斟酌的。元春在宫里失势,身边无一人帮衬,怎不苦闷?若得了林丫头在身边,好歹也有个说话的人了。若林丫头真进了宫,宝玉也就死了心。宝钗也就可顺顺当当地嫁了宝玉。如何不好? 王夫人本意只是将黛玉另嫁的。不过既然这丫头有些造化,自己又何必挡了她的路?只要她不去缠磨宝玉就好。如果黛玉以后能得势,王夫人也愿意奉承她。而且,自己是她的正经舅母,料她也不敢把自己怎样,贾府依然是劫后重生的皇亲国戚。 贾政见了贾母如此,只得说道:“这只是你们的猜测。不过林丫头也十三了。已经到了选秀的年纪了。若皇上果真有心,咱们也是一点法子也没有的。” 贾母听了,不禁深深叹了口气,说道:“那些女儿未得进宫的人家,只当这宫里是如何如何地好,因此心里也是如何如何地惦念。可是于我而言,那宫里就是一个见不得人的去处。咱家大丫头那是没奈何,将她送了进宫里,我的心就一直为她悬着。这还不够,你们还要将林丫头给串掇弄进去?我身边就剩这样一个至亲的人了,无论怎样,我是不愿意的。若果真皇上下旨,我也一路跪着进宫向皇上求情去!” 贾政听了这话,不免苦笑道:“老太太,皇上也未这样一说。究竟明日是何事,我也不知道!好歹,还是将此事告诉了林丫头,令她早些做准备吧!”一径说,一径先回了房去了。 贾赦见说的是这等情况,便也对贾母道:“老太太,夜已深了,还是早些躺下吧。”邢夫人在旁也安抚了一回。贾母见她们说话总不能戳到点子上,也觉得厌倦,因道:“好了。那就都下去吧。我上了年纪了,喜欢清静。” 一时,贾母的屋子里,只剩了一个熙凤。李纨迎春等姐妹本欲也要过来的,但因天色渐晚,贾母到底命她们不要过来。薛姨妈并宝钗不放心,也要过了来,贾母也执意不允。 贾母回到房里,歪在榻上,便对着熙凤道:“凤丫头,方才你为何半句话都不说?只像个木头人似的?” 熙凤听了,便道:“老爷太太们都在老祖宗这里,我并不想插嘴。” “竟是这样?对你林妹妹这几次进宫的,你是什么个看法?”贾母问她。 熙凤听了,便沉吟了半响,问着贾母:“老太太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贾母听了,就笑道:“真话要听,假话我也要听。” 熙凤就道:“那么,老祖宗要先听真话,抑或是假话?” 贾母就道:“你就从假话说起吧。真话放在后头。” “好。”那熙凤听了,就站了起来,对着贾母道:“这假话么,当然是希望林妹妹进宫的好。毕竟,林妹妹的相貌人品才气俱在元妃之上。况也比元妃年轻许多。想林妹妹也见了几次皇上,皇上念念不忘的,自然也因为林妹妹投了皇上的性情。依我说,天下哪里买这样的好事去?那宫里一干失了宠整日靠着念经度日的妃嫔们多着呢!林妹妹这进了宫了,自然对咱家有好处,毕竟是她的舅家!一则,可以在宫里帮扶着元妃,这话太太原也没有说错;二则,有了林妹妹在皇上跟前说好话,皇上对于咱家或许会高抬贵手,放了咱们一马!这样,老祖宗也可以不必这样日夜悬心了!这样的几全其美的好事,真正都落在了林妹妹的头上了!真正让人羡慕之极啊!”熙凤说着,还连连感叹起来。 贾母听了,便道:“听你这假话,果然竟是好事!那么真话呢?” 熙凤听了,便又笑道:“真话么?方才我想一口气说出来的,不过我还是不想说了!” 贾母就道:“为何?我叫你说的!你顾忌什么?” 第156章 执意不允 言情海 正文 第157章 花无百日红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57章 花无百日红 熙凤就叹:“这真话我说的,无非也和老祖宗的一样!宫里那样一个复杂诡谲的去处,哪里是林妹妹能呆的?元妃那样的城府,如今不也在宫里黯然神伤?想林妹妹那样一个水晶玻璃似的美人,如何能消受得住?这历朝历代香消玉殒的美人儿,原就不少!因此,也不必再多上林妹妹一个!” 贾母听了,也是慨然良久。想想又道:“凤丫头,你不诚实。你待你林妹妹好,我是知道的。但你也有你的打算。你心里很清楚,若那宝丫头过了来,一旦成亲了,可就是夺了你的权了!所以,你们两口子日日维护林丫头,也有这么个意思!” 那熙凤听了,也不惊诧,只是平静笑道:“我就知老祖宗会这样说。所以,正因为如此,太太才日益嫌恶我。哎!反正如今我为了林妹妹,可算是将太太得罪了!” 贾母听了,就道:“所以,我依旧叫你回那边去。到底,有一日,你还需过去的!”熙凤是贾母在府里头一个得意的孙子媳妇。贾母欣赏熙凤的才干,但又忧心她处事的锋辣。所以,于无人处是,常常告诫熙凤要谨慎,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即便占了理,但做事总须给人留余地! 熙凤便叹:“我是为他人作嫁衣。我是知道的。但是我愿意,不这样,如何又在府里脱颖而出呢?我但凡是个男人,这想法又不同了。若我是男人,我定建一番功业去!琏儿只怕做我的手下参谋,我还嫌弃他不够格呢!”说罢,不禁悠悠一笑。 贾母就道:“所以说,我没看错你。” 熙凤就道:“从我嫁了来,进了府。我就知道老太太是懂我的。因此也一心一意地侍奉老太太左右。老太太爱惜谁,我就爱惜谁。总是不会错的。” 贾母听了,便叫熙凤过来,伸手握了握她的手,又拍了一拍,叹道:“你进了这府里,也是和我有缘。好了,夜已深了,你也下去睡吧。大姐儿还小,要是事情多,忙不过来,也就丢在那里。横竖不要紧的。” 熙凤听了,就伏身道:“是!”说着,转身就要出去。在走到门口时,却听贾母又唤住她:“凤丫头,你且再回来。” 熙凤听了,不知何事,只得又转了过身。贾母就道:“我也糊涂了!竟将这件事给忘了!早上你珍大嫂子过来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在我跟前哭着!我只不知当得什么事?问她可是和珍哥儿闹别扭了?又或者是蓉儿那不成才的忤逆了?你珍大嫂子跪下了,只是摇头。可是叫我纳罕。” 熙凤听到这里,这心里已然明白七八分了。她走到贾母跟前,笑道:“看来,珍大嫂子到底熬不住了。到底又来告诉老太太了!” 贾母看着她,便一点头,说道:“她既然告诉了我,我就猜你那头已经知道了。只因你那头还不定,所以她不放心,到底又来央求我。也是可怜见的!” 熙凤见贾母这样说,先是叹气,却又笑了出声!“不是我不愿意,我是很愿意的。老爷也上了年纪了,不也是左一个小老婆右一个小老婆地在屋里塞着!太太见了何尝说过半句?女子无才便是德嘛!太太素日里也这样和我说。所以,琏儿屋里有多少小老婆,我是不管的!” 贾母听了,便叹息道:“我就知道你的心大!一应并不往这男女私情上去!真正和我年轻时候的差不多!”贾母说着,因觉得口渴,又叫熙凤递了一碗茶来给她。贾母喝了几口,方又道:“既如此。她大妹子的肚子也大了,你们两口子莫如就收了去。或放在屋里,或收在了外边,给个名分,也就妥当了!” 熙凤听了,不禁叹道:“我原也这样想的,只是琏儿还不乐意,也是罕事一件!” 贾母听了,便蹙了眉,说道:“琏儿是这样?我也弄不懂他了。这心里既想着鸳鸯,我也答应了你们。如何又和那边的人牵扯了起来?”住夹状号。 熙凤听了,就笑:“这会子他还好些。起初,还赌咒发誓地不肯认!只说那东府里,珍大嫂子的妹子栽赃陷害他!” 贾母听了,便沉思了一回,对了熙凤说道:“到底也是亲戚。纵然心里疑惑,但看在孩子的份上,还是先收了房再说。待你那珍大嫂子的妹子生了个丫头或是小子什么的,你就将他抱了来。依旧你是主母。这并无二话。” 熙凤听了,便问贾母:“既这么着,我给她一个侍妾的名分,于理也不好听。到底该——” 贾母听了,就道:“这如何不好办?既然是未婚的姑娘,这就大了肚子,可见家教也不怎样。她既然没脸,你也毋须再给她脸。何况,琏儿也未用强的。她仍旧和秋桐一样。不过,东府里还在丧期,你到底叫琏儿在外头赁几间屋子,叫她住着就是。”贾母说着,已然又有些恹恹的了。 熙凤听了,便道:“到底是珍大哥的正经姨妹,如今琏儿将她纳了妾,这总是不妥当吧!”熙凤倒还有些顾虑。 贾母听了,就罢了罢手道:“你的心志,不能都用在这上头。既然你们又有疑心,若给了二房奶奶的位置,以后怎么收场?这样就很妥当了。果真是陷害,以后定然能水落石出的。”想想,贾母又道:“你珍大嫂子这样积极,可见她也是参与了的。” 熙凤听了,就笑:“如何不参与?她到底是姐姐。” 贾母听了,便摇了摇头,说道:“我说的不是这些。你珍大嫂子也可怜见的。若没有,当然最好了!”贾母已不欲多言,只是叫熙凤退下。她是真的有些乏了。 熙凤听了,虽心里又起了疑惑,但到底还是退下了。这厢熙凤刚出去,那厢贾母到底又从榻上坐了起来。她抖抖索索地下了榻,从柜子里翻出一个小盒子。贾母打开小盒子,从盒子里取出一个绣的歪歪扭扭的手帕。贾母将手帕握了在手心,一边喃喃道:“敏儿。你不在了。不和娘作伴了。娘也就一个人苦苦支撑到了现在。娘舍不得你,但又有什么法子?玉儿明日又要进宫去了,我又要睡不着了!敏儿,要是你还活着,那该有多好!” 第157章 花无百日红 言情海 正文 第158章 半新不旧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58章 半新不旧 隔了一日,贾母才命鸳鸯进园子去,将皇上要宣她进宫之事,告之黛玉。 贾母知道,若是昨晚上就去说,必然扰得黛玉不得安生睡觉。反正,也只是见一见,也并无其他。因此,也不必着急。待鸳鸯进了园子,黛玉吃了早饭,到了巳时时分,再命人护送她出府。 这厢鸳鸯就领了命。也只装着平静无事进了园子。因熙凤掌控好,因此鸳鸯半点不知那尤二姐怀孕之事。待到了潇湘馆,却见大好的日头下,院子里只寂静无人。只有几个看门的婆子和下丫头们在回廊下闲话。有人因春困,只管安心坐着打盹,竟也甚是惬意。鸳鸯也不惊动。 只有外头的春纤看见了,见了鸳鸯过来了,忙上前来打帘子,笑道:“鸳鸯姐姐这会子来做什么?”鸳鸯见了她,就笑道:“老太太叫我来找林姑娘。”鸳鸯又往里头看了看,问她:“莫非你们姑娘还没起来?” 春纤听了,就笑:“早起来了!我们姑娘也并不晚睡。这会子她在屋里和紫鹃雪雁几个打什么络子呢!各自都忙忙儿的!” 鸳鸯听了,就道:“好丫头,你为什么不打?” 春纤听了,就笑:“不是我不想打。只是我手笨。姑娘教了我几遍,我竟是学不来。因此,只是帮着看屋子!” 鸳鸯听了,就点了头,说道:“什么络子?我也好奇!” 春纤听了,就道:“姑娘说,那是她还未进府里时,在扬州路上摸索着学来的!那络子着实编的也好看!只看得紫鹃姐姐赞不绝口。可姑娘非说,远远不及她在路上编的那个蝴蝶络子!我们就笑问她,说既如此,姑娘何不将那蝴蝶络子现拿了出来,也是个物证。不然,白眉赤眼的谁信去?可姑娘听了,也不生气,也不恼,还只管笑。非说有,只是不在身边。我们几个听了,也只得随她去!” 鸳鸯听了,也笑:“我知姑娘不会骗人。她说不在身边,大概就是送了人了!”春纤听了,就对她笑道:“你且在外头等着,我先进去告诉姑娘!”鸳鸯听了,就点了头。只是看着回廊下。 一时,春纤又出来了。对着鸳鸯笑道:“我们姑娘叫姐姐进去呢!”鸳鸯听了,就跟着进了来。那春纤便又出了帘子,在回廊便看着院门。 黛玉见鸳鸯进了来,只管将编的穗子绞了在手心,站起对鸳鸯道:“姐姐来了,快请坐!”黛玉知道,鸳鸯若进园子,无他,为的就是传话。 鸳鸯也就坐下了。紫鹃便过来上茶。雪雁预备将桌上的穗子线脑的先收拾了下去。黛玉见了,就止住了她,说道:“不必。一会等鸳鸯姐姐走了,咱们再继续。” 鸳鸯听了,便意味深长地看了黛玉一眼,笑道:“我看,姑娘还是叫雪雁先收了起来吧。姑娘还不知道吧,昨儿个老爷从宫里回来,对老太太说,今儿个皇上要宣姑娘进宫去一趟呢!我估摸着今天你穗子打不成了!” 黛玉听了,心里一惊,但并不将手里的穗子放下,只是说道:“老太太果然瞒得极好。这会子才告诉我。”住夹木血。 鸳鸯听了,就道:“老太太说了,皇上要见你,也定没有什么大事。你去一趟过会子也就回来了!” 黛玉便苦笑道:“好了。我知道了。劳烦姐姐走一趟了。” 那紫鹃听了,却叹道:“怪道我说怎么回事,昨儿个晚上眼皮跳了一夜呢!合着应在这事情上了!” 鸳鸯听了,就笑她:“姑娘好不好的,要你跳什么眼皮?横竖你是丫头,她是主子!” 紫鹃听了,便笑道:“我不过跟姑娘一条心。姑娘忧心我也烦恼。姑娘开心我也高兴。” 鸳鸯便笑紫鹃:“赶明儿你们姑娘若嫁了人,你也一同跟着去?若以后你们姑娘进了宫当了娘娘,你要跟着去不成?” 岂料,紫鹃听了,却是住了口,不说话了。鸳鸯这才意识到自己这话原说得造次了,因此对着黛玉笑道:“姑娘,你别怪我。我一时嘴欠。其实心里并不这样想的。”鸳鸯说着,欲站起道歉。 黛玉见了,赶忙制止。口里说道:“鸳鸯姐姐快别这样。好了,姐姐先回去吧。我知道姐姐事也多。我这就准备准备,过会就去老太太的屋子里去!” 鸳鸯见了,便又坐了下来,说道:“老太太那边已备好了轿子了。老太太还是那句话,请姑娘不必忧心。”说着,到底又给黛玉行了礼,方才出了潇湘馆。 黛玉见鸳鸯走了,便只得恹恹地起身,重新梳洗了。紫鹃要给她换上一身新做的衣裳,黛玉见了,只摇头道:“衣服我喜欢旧的。半新不旧的就好。”紫鹃想了想,也就作罢,只是往她插了一只小小的珠钗。因对她低低说道:“姑娘,这到底是进宫。太素净了,也是忌讳。” 黛玉听了,便长叹一声:“也罢。只是你不许再替我搽胭脂了。我不喜欢那红红的东西。干干净净地就好了。”紫鹃打扮了后,黛玉在紫鹃雪雁春纤的搀扶下,出了潇湘馆,去了贾母那里。 贾母已然等了多时了。见黛玉来了,也并未说什么话,只是殷切嘱咐她:“进了宫去了,就好好儿地回话。若能打探到娘娘的消息,那自是最好。” 黛玉听了,便点头苦笑道:“外祖,我一定尽力而为。” 那厢贾母听了,就点了头,目送黛玉上了轿子,从荣府出去。 午时,黛玉方进了宫里。皇帝倒也不急,听说她到了书房了,也就叫李公公带她先去用饭去。黛玉用过了午膳,依旧被李公公领着进了皇帝的书房。 皇帝很满意,便命李公公退下,自己单独和她说话。皇帝已然四十有五,正处于盛年。因保养得宜极会调养,所以身子素来也健朗。黛玉行了礼,皇帝命她站起来。 皇帝于龙案旁细细打量了她数眼。方缓缓笑道:“你果然出落得愈发超逸了!朕猛一眼看了你,还只当见了故人!”说罢,心里又生感慨。因又停了笔,问她今年几何。 第158章 半新不旧 言情海 正文 第159章 豆蔻初开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59章 豆蔻初开 皇帝是知道黛玉的年纪的。不过他到底要这么一问。这样问了,就仿佛故影重现。近三十年前,那不是在皇宫,而是他的世子府,见了英琦,恍惚也是这么个情形。 只不过,那时候英琦的衣饰不似这林家姑娘这么清淡。但俱是一样的可人芬芳。 “回皇上,民女今年十三了!”黛玉回道。 皇帝听了这声音,又思索了一会。方对她笑道:“娉娉婷婷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说完,又陷入沉思。 皇帝这样说,却是令黛玉紧张。她是知道杜牧这首诗的用意的。皇帝见她不答,因又道:“朕还是很早之前,下了江南之时,在那扬州见过那田间地头的豆蔻花。红白相间,花蕊中央两瓣相并,形似同心。”只说到这里,皇帝就顿住不言了。 他想虽然她年小,但经过几次叙谈,知她诗文无所不通的。他这样委婉说了出口,想她该领会自己的心意。英琦已长眠地下二十载,老天可怜他,到底有给他送了一个形貌酷似英琦的林黛玉。几回梦中醒来,皇帝想起英琦从容入水之情形,还不禁泪湿双颊。 “你,可曾见过那豆蔻花?”皇帝缓缓问她。住夹木亡。 “回皇上,民女不曾。”黛玉低低回道。 “果真不曾。只需你用心观察,即便不出去,就在府里,也能与那甬路之旁见到。”皇帝提醒。 黛玉如何不懂,皇帝这样一说,分明是试探自己的心意。到底怎样迂回曲折,才能不违了圣意?黛玉一事之间,还真的无计可想。 “那豆蔻花是栽种在田里,也只在田间地里,才得自由肆意生长,才能开了花,结了豆。若将它移植到了家里,好生浇水,虽也能成活。但我思来,终究不似在外间舒畅自在。想来那豆蔻花就该种在外头的。自古不变的道理。”黛玉低低地回。她外表虽平静,可是一颗心已经七上八下地悬着。 “哦?你这样说?你可知,之前从没有人这样告诉朕!”皇帝听了黛玉的话,心里自然不免几分惆怅。到底,这个林家小姐竟还是不愿的。 皇帝是极具城府之人,想了一想,便又回到了龙案之旁。又道:“可朕是皇帝,若朕一心要将这豆蔻花栽种了宫里,你又当怎样?” 黛玉听了,默然了一会,便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上无论怎样做,都是无可厚非的。世人也定然为会了这豆蔻花艳羡。可我却独为它悲伤。” 皇帝听了,心里一动,便问:“为何?你心里有什么可悲的?” 黛玉就叹道:“它虽然在宫里了,不必得风吹雨晒的了,可到底心里惆怅寂寞。只因这豆蔻花是成簇成簇地开着的,它不得已丢下了它的姐妹们,独自进了宫里,纵然那琼浆玉露来浇灌它,恐怕它还不领情。时日已久,难免患了病,从此就萎谢了。” 皇帝听了,便深深看了她几眼。心里忽又想:若当年的孝贤后,也能有她这样的领悟和智慧,又何须一时生气,曲解了他的心意,弄丢了自己的性命? “你不是豆蔻花,你怎知它会萎谢?又或者,它进了宫了,得了这样一个繁华的所在,已然乐不思蜀了呢?”见黛玉聪颖,皇帝的心里,更是不舍。他还想再委婉委婉。整整一个上午,皇帝都在批折子。现在和黛玉的一番谈话,的确令他松懈了不少。 “若那豆蔻花进了宫,果真就乐不思蜀起来,也就不是它了。”黛玉听了,微叹。 皇帝听了,只得进一步说道:“依朕看,那豆蔻花之所以连皇宫都不在乎了。不过是因为心里有了另一个好的所在。也不要拿什么田间雨水的来糊弄朕。皇宫太深幽,不过王府别院的似乎就难说了!林姑娘,你认为呢?”皇帝不打算虚与委蛇了。他从案几上下来,直朝黛玉走近。 黛玉没法子,听皇帝这样说,分明皇帝就是猜出了什么!因此,她的鼻尖上不禁沁出细微的汗珠。 皇帝走到她跟前,看着她,却又笑道:“怎么了?虽是初春,不过天气可也没这样热!要不要朕赐你一把扇子?” 黛玉听了,就道:“谢皇上。想是民女方才用膳时,吃了许多的热茶的缘故!” 皇帝听了,就笑:“吃了热茶和冒汗有什么干系?” 黛玉就道:“热茶驱暖,民女又兼多走了会子路,因此脸上就冒汗了!” 皇帝就道:“你小小年纪,倒也挺会说话!好了。朕不和你兜圈子了。你既然不愿意禁锢在深宫之中,那就到了朕的御书房来,充那赞善之职,每日替朕端茶倒水如何?想你的文采斐然,朕批阅折子时,有时也可问你几句无关痛痒的话。” 黛玉听了,悬着的心,方卸了下来。可到底心里不放心,又问皇上:“皇上果真不想令那豆蔻花栽在宫里了吗?” 皇帝听了,便又盯着她的脸,方道:“朕只是暂时不想。以后可也难说得紧!” 黛玉听了,不禁又惶恐起来,回道:“皇上不是金口玉言么?怎么能说改就该?” 皇帝听了,便喝了口茶,咳了一声,说道:“朕只是说暂时不想。” 黛玉听了,见皇上似有愠色,方闭口不言了。可想想又觉得苦恼,因此这赞善之职,她亦是不想的。但皇帝已经自个给自个下了一个台阶,似乎自己不能太不识趣了。况听皇上所言,分明也有了疑北静王之意。这才是万万要不得的。 “怎么了,你又不说话了?”皇帝睥睨着她。 “回皇上,民女不知该怎么说。”黛玉小心谨慎回道。 “有话就说,但说无妨。朕的肚量极大。”皇帝忽又朝她一笑。 黛玉听了,索性就将心一横,大着胆子说道:“回皇上,民女现在恐不能侍奉皇上。因民女父母俱亡,如今只住在了外祖家中,每日和外祖母相依为命。外祖年事已高,若民女进了宫了,这朝夕不得见的,恐外祖挂念。若因了我得了病了,岂不是我的罪过?” 皇帝听到这里,却是眉头皱了起来,因问黛玉:“你这是拐弯抹角地骂着朕呢?”提起那贾府,皇帝就没好气。只是,顾忌着一干人的缘故,皇帝如今也只能对甄家先下手。 黛玉听了,心里一惊,知皇帝生气了。因此赶紧下跪回道:“民女失言了。本是无心之言。还请皇上不要生气!” 皇帝见了她跪下,那身形更是和当年的英琦无二。心里立时起了怜意,便走上前来,将她扶起,笑道:“起来吧,何必如此,你不要胡说就好了!”因又想起她虽是贾府外孙女,可到底也是林如海的女儿。林如海乃自己的心腹,他的女儿,还是要另般对待。 黛玉见了皇帝面色有所缓和,回了回神,才镇定说道:“民女却是和外祖母情深。在这世上,她是待民女最好的人了!” 皇帝听了,也似有感而发。忽又问她:“那么,北静王呢?他待你可好?” 黛玉听了,不免又是大惊。几番来回,她只觉得自己快要承受不住了。方才自己就疑心,这话到底又被皇帝说出来了。因不知怎么是好,黛玉只得将手绞住了裙角。 “朕问你话呢?为何不答?”皇帝本来还心情松懈的,现在见了她这般,又似有些不高兴了。 黛玉无计可施,只得硬着头皮道:“皇上怎么知道的?” 皇帝听了,便淡淡一笑:“只要朕想知道到的,朕就能知道。” 黛玉听了,便知隐瞒也是无用的了。但到底不愿过多牵累了北静王,因此只佯作镇定,淡淡回道:“回皇上,因北静王在扬后挂职时,素和家父有往来,因此不免和王爷有所见面。他是家父的忘年之交。当日民女启程从扬州来金陵时,就是北静王爷一路护送。他念及家父之谊,所以才对民女施以关心。” 皇帝听了,当然根本不信。听她这样说与,分明更是对水溶存了心意,因此要替他打掩护。皇帝沉吟了一会,刚想要说什么,就听外头侍应的李公公却又跑了进来,在皇帝跟前跪下回道:“皇上,淑妃娘娘那边遣人来回,说是小皇子出了天花了!淑妃娘娘急得只在宫里哭!宣了太医过来,娘娘还是这么着!” 皇帝听了,闻听出天花,不禁眉头一皱,对了李公公道:“行了。朕知道了,这会子就过去瞧瞧!” 李公公便道了声:“是!奴才这就去知会!” 那厢,皇帝一时也没了意。看了看黛玉,叹道:“好了。今天竟也和你没说上要紧的几句。改日,朕再宣召你。你出了朕这里,也不必去元妃那处,朕直接命人送你出宫!” 黛玉听了,便跪下行礼道:“是!” 第159章 豆蔻初开 言情海 正文 第160章 山中方一日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60章 山中方一日 这厢黛玉便出了宫。初春时节,这宫里自不比严冬,各处的风景越发地绮丽繁华了。但黛玉根本无心欣赏,因想着数回进宫,皇帝就不欲让她面见元妃,这着实令她疑惑又不解。想着这番回去,贾母问起她来,又要让她们失望了。 黛玉思怔,皇帝久不让自己见元妃,若非元妃有病,再则就是她失宠已久。这样一想,黛玉的心里更是沉重。脑子里,一时又想起上回元妃对她的推心置腹之言,更是令她忧惧心惊。 出了宫,入了轿,黛玉的心,并没有丝毫的缓解。一时,轿夫起轿,走得极快。不过几盏茶的工夫,黛玉就已经身处热闹熙攘的大街了。坐在轿子里,想着上回自己出宫时,还能在宫门之外邂逅了北静王,不过今日到底是不能了,这心里就愈发沉郁。 轿子越过了大街,走到了一处香火鼎盛的寺院。黛玉看着寺院门口,来往不绝的善男信女们,心中忽发感慨。如果天可怜见,就让她在这里见到水溶吧! 不过,她想:水溶贵为王爷,也是个事务繁多之人。哪里就会这个时候,出现在了这里呢?只不过是自己的痴想罢了!想着今日皇身上和自己说的话,不免还是不安心。虽说皇上是金口玉言,不过即便出尔反尔了,自己又还能怎地?何况,皇上诸事已知,刚才不过因淑妃之事耽误了说话,究竟以后会拿她和北静王怎样,也未可知。因前途不明,荆棘叵测,黛玉的心,简直烦乱之极。再看亦是无用。不如还是将轿帘子放下了。闭上眼睛,养一会子神。 就在她放下轿帘的当口,却见那寺院的前方,有一白袍男子,骑了一匹马飘然驶过。动作之快,只将轿帘拂得掀起了一角。黛玉不禁循着那骑马的人,向后看去。但见那白袍男子飒飒转过街角,勒住了马儿,回过身来,正好和她的轿子打了个照面。 水溶的神情焦灼,只是越过黛玉乘坐的轿子,远远地向后看去,似乎在等什么人。 黛玉见了,因要顾及矜持,不能在大街之上口呼一个男人的名字。她只管焦急顾盼,惟念水溶能和她心意相通,朝她这里瞧去。 但是,这轿夫走得如此之快,几乎一眨眼的工夫,轿子就快要越过寺院,朝荣国府的大街走去了。黛玉见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得将轿帘垂下了。待轿子转出了寺院,隐没不见。水溶这才回过神来,将眼睛看着寺院一边,似乎思索着有没有错过什么该看见的东西。他立在马上,想了一想,便就苦笑着摇头。他想:大概是太过思念的缘故,因此自己眼睛花了。因又静思一会,凝神静气,骑马向东,往小道去了。 这厢黛玉便在轿子里垂目。重生一回,她知道自己这样,在世人眼中,已属大逆不道的了。可纵然遭世人诋毁,她亦决定痴心不改的了。怎样都是不改的。 黛玉回了府。贾母早就等着她了。黛玉心里已有决定。今次皇帝和她说的话,她都只藏于心里,对府内任何人都不道的。 因此,黛玉知外祖母盘话,只是淡淡说道:“究竟皇上也没和我说什么。外祖是知道的,大概我的形容和当年的孝贤后有些相像。皇上见我,无非也是为了想起了和孝贤后的旧日结发之情!但我终究不是孝贤后!这些,皇上也是再清楚不过的!因此,皇上还和从前一样,问了我近日只读的何书!如此而已!后来,皇上也乏累了,就去了淑妃娘娘那里了!” 黛玉因怕贾母多问,索性连淑妃宫里小皇子得天花的事也不说了。贾母听了,心里虽半信半疑,可面上还是带着笑:“哦,竟是和从前一样!那果然好。” 黛玉听了,就道:“我看,皇帝只拿我当闲时的消遣。也并不怎样动怒。看着还和善。究竟,我不是他宫里的妃子。” 贾母听了,就问:“那么你见了你元妃姐姐了没?” 这话,正是黛玉忧心的。她心知逃不过去,也就半吐半露道:“皇上因有事,不得闲了,就叫人将我送出宫去。我还想着要去见一见太后呢?不想这亦不可得。娘娘那边,也更是来不及说了。就是这样。”黛玉说着,缓缓喝了一口茶。 贾母听了,默然良久,也道:“竟是这样。”因又黯然想了一会,才对黛玉道:“好了。既从宫里回来了。依旧还是进园子去吧。进了园子里,姐妹们见了你提起,你就说,因皇上那里事多,忘了这事。你颇等了一会子,也未能得皇上召见。因此,太监们再传,可皇上依旧忙得不得闲。所以就叫你仍旧回来。如此即可。” 黛玉听了,便道:“是!谨遵外祖吩咐!” 黛玉刚出贾母的屋子,那厢紫鹃雪雁春纤等就在外头候着,听说姑娘回来了,就都等在外面。见了黛玉,紫鹃就笑道:“好了。我这悬着的心,又放了下来了。如此,又混过去了一日。” 黛玉见了她们,便也笑道:“好不好的,我到底回了。还是看着你们亲切。”一径说着,一径由她们几个搀扶着,进了园子。 不想刚进园子,就看见门口立了一个人。黛玉定睛看去,此人却是宝玉。 因上前笑道:“宝哥哥,你怎么了?立在这里,竟是参禅呢?”宝玉听了黛玉的声音,方才回过神来,看了他几眼,笑道:“今日起来晚了。又被老爷叫去读了会子书,写了几篇文章。又去了太太的屋子里,和太太说了一会话,就听人说,你进了宫里去了!我听了,便觉得好没意思起来!因记挂你在宫里如何,所以就有些心神不定。不过,你到底回来了!” 黛玉听了,便笑道:“如此,有劳你费心了!不过你放心,我是一粒响当当的铜豌豆。无论怎样都不惧的。” 宝玉听了,便又笑道:“虽不知你在宫里如何,但听见你这样一说,我便知无事了!”说着,便整了整衣衫,依旧要出去。 黛玉见了,就问:“你要出园子去?” 宝玉就道:“不错。我有点事要做。” 黛玉因想问他何事,但想想还是住了口。她目送宝玉出了园子。紫鹃见了,便在旁笑道:“宝二爷也似有些转了性情了!平常见了我们,无不说笑的。现在见了,只是越发地正经起来。”住夹木划。 黛玉就道:“他出身大家,本就有点纨绔公子的习气。这是他坏的地方。我看他大概也知道了。因金钏之事,他畏惧了。怕以后再和你们说笑,连累了你们。”说完黛玉就叹:自己于晴雯司棋入画等人尚且用心,怎么偏就将金钏给忘了?再细细寻思,那日金钏跳井之前,自己一直在屋子里昏睡,竟怎么唤也唤不醒。到了晚上,她方才悠悠醒了来。紫鹃还笑过她,说她是怎么了?那一天竟是足足睡了一个下午。因此,黛玉又疑惑了。这似乎有的人可救,有的人就不行了?因想不出个所以然,只想回了潇湘馆内继续打络子。 进了馆内,黛玉坐下了歇息。看着雪雁拿出的那些七彩络子,心里忽然升出一丝异样的感觉。虽则短短半天来回,可分明这上午和晚上,似乎又过了很长的时间。络子还好好地摆在了盒子里,可黛玉见了,只想起‘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的话来。只不过,这些络子和王质手里的斧子不同,还是好好儿的,未曾腐烂。 隔几日,黛玉便对紫鹃雪雁春纤几个说道:“天渐热了。如此长天,你们若在家觉得无事,除了吃饭睡觉,也可寻些事情来做,当作消遣就好!底下的那些丫头婆子的,若想偷一会子懒,尽管让着她们!” 一径说着,就听外头有人笑道:“林妹妹在里头做什么呢?” 黛玉听了这声音,知道是熙凤。她事情多,进了园子来也不过嘱咐些事情。到这潇湘馆里逛,却也是极少。因此听了熙凤的话,黛玉就出了来,对她笑道:“二嫂子身子可好些了?前几日去瞧你,你却还只歪在榻上的。” 熙凤听了,就笑:“我还是这样,三日倒有两日不好的。那些大娘婆子们,不安分了。抑或是打架了,拌了嘴了,我横竖是不管的,只管将养身子!” 第160章 山中方一日 言情海 正文 第161章 冰火两重天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61章 冰火两重天 黛玉听了,就笑:“原该的!到底保重身体要紧,少操些心才是。快请进来!”说毕,那熙凤听了,也就掀开帘子进了去。 黛玉请熙凤坐了,一面叫紫鹃上茶。熙凤看着她案几前堆积的这些穗子,笑道:“看着怪精致的。你若打好了,我替大姐儿问你要几根,如何?” 黛玉笑道:“只管大姐儿喜欢。好了我就叫紫鹃送了来,凭她挑选。”熙凤听了,果然喜欢。因看着她屋里的紫鹃雪雁等人,想着和她说梯己话到底不便,便对着黛玉笑道:“今儿,我是来问你一桩事情的。此事也甚是机密,你只需好好回我,不许糊弄我。” 黛玉听了,便放下了手里的穗子,问她:“二嫂子忙忙地到了我这里。我就知道必有要事,只不知所为何事?” 那熙凤听了,就看了几眼紫鹃。黛玉会意,笑着对她们道:“你们先下去吧。” 一时,紫鹃等出去了。黛玉就问:“好了。就剩下咱们了。你倒是说说,有什么事。” 熙凤听了,就一本正经起来,对她道:“近日我听得一件事。因此要来问你。”正欲说着,就见紫鹃在外回道:“姑娘,平儿姑娘找二奶奶。” 熙凤听了,就叹了口气,对黛玉道:“看看,我就是这样忙。” 说着,就站了起来,问平儿:“忙忙的,有什么事?”话音刚落,就见平儿进了来。平儿对黛玉行了一礼,就对熙凤回道:“奶奶,是那黑山村的乌庄头来了!” 熙凤听了,便知是何事了。因对平儿说道:“行了,我马上就过去。” 岂知,平儿听了,却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单子,递了给熙凤道:“奶奶,我因对他说你去了园子里,他是个乖巧人,知奶奶忙。就先给了我这个单子,说请奶奶过目。” 熙凤见了,不由笑道:“他老人家大概又忘了。我原也识字不多的。还是在府里,帮着记账,才识了几个字。”说着,却又拿过单子看。 平儿听了,却笑了起来,对她道:“奶奶,咱们这是在林姑娘这里。不如就遣林姑娘给奶奶先读一下?” 熙凤听了,叹道:“我也忘了。放着一个现成的书公子不用。”因将单子给了黛玉,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你帮我细细读一读!”说着,便坐了下来。 黛玉见平儿还立在一边,知她拘束,便也叫她坐下,一面叫紫鹃倒茶。那熙凤就笑道:“这个乌庄头也有些意思。原该过年前就来的,这会子才过来。待会你读完了,我要去好好问问他。” 那黛玉听了,就拿了单子,给熙凤念了起来。“门下庄头乌进孝叩请爷、奶奶万福金安。并公子小姐金安。开春大喜大福,荣贵平安,加官进禄,万事如意。”黛玉读到这里,那熙凤就撑不住笑了。因对了黛玉道:“这人也有些意思。” 黛玉也笑:“这文法也是有些不通。” 熙凤就道:“也别看文法。不过取个吉利罢了。你且念念,他这来了,都带了一些什么过来。” 黛玉便继续念道:“大鹿三十只,大鹿三十只,獐子五十只,狍子五十只,暹猪二十个,汤猪二十个,龙猪二十个,野猪二十个,家腊猪二十个,野羊二十个,青羊二十个,家汤羊二十个,家风羊二十个,鲟鳇鱼二个,各色杂鱼二百斤,活鸡,鸭,鹅各二百只,风鸡,鸭,鹅二百只,野鸡,兔子各二百对,熊掌二十对,鹿筋二十斤,海参五十斤,鹿舌五十条,牛舌五十条,蛏干二十斤,榛,松,桃,杏穰各二口袋——”东投介血。 熙凤听了,便问黛玉:“就这么些个?” 黛玉又瞧了瞧底下写的一行,不禁又笑道:“他还来了一些玩意儿。”便又念道:“活鹿两对,活白兔四对,黑兔四对,活锦鸡两对,西洋鸭两对。” 熙凤就道:“这也罢了。回头这些分了给你们几个。” 黛玉就道:“我这里不需这些。若是花草什么的,或许我还收下了!”说着,将单子复又递了给熙凤。熙凤便叹道:“林妹妹,你别看这些东西多。这么大的府,也并不够支撑多时的!到了今年立秋之时,就不够用的了。我依旧还要去想办法!” 黛玉便在旁说道:“这我也知道。入不敷出的,也有多时了!” 熙凤便道:“所以,老太太命我去那钱庄,将你存的那些利息钱先给取了出来用。添上你的钱,又能熬上一会子。” 黛玉便道:“这些,老太太那边,二嫂子你这边和我这里,知道就行了!务必不要传出府里去!” 熙凤就叹:“我如何不知?人家还当咱们家里出了娘娘,就不知多阔多富呢?哪里知道这里头的苦呢?且不说咱们娘娘不受皇帝待见了,平常也赏赐不出什么。不比从前了。仅这东来西往的人情,却是只添不减。真正是更让人烦恼。” 黛玉就道:“我知你的苦。老太太也知道。” 熙凤就叹:“我这宗差事也不讨巧。真正有时灰心起来,也不想做了!”忽又想起刚才问黛玉的话来,因而低低道:“我听说,你去那钱庄里拿了银子,去别处买了座宅院?” 黛玉听了,便淡淡笑道:“是有这么一件事。我想着扬州又远,不如就在这城里买座现成的宅子,作以后用。况也不贵的。不过,我已经告诉了老太太,应该算不得机密。” 熙凤听了,就叹:“真正是冰火两重天。我在这里为银钱急得抓头挠耳,只恨不得一个子儿一个子儿地攒。你却没事人似的,拿着大把银票,说买屋子就买屋子!” 黛玉就笑:“只是一座宅子而已。看中了,就遣人买下了。你若是觉得银子还不够,我再支你一些!” 岂料熙凤听了,却又赶紧摇了头,说道:“罢了罢了!我是再不敢的了!上回私下问你借银子,回去我就被老太太好一顿没脸!” 第161章 冰火两重天 言情海 正文 第162章 原是如此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62章 原是如此 黛玉听了,就笑:“老太太是老太太的意思,我是我的意思。看着你们这样,终究也不能不管。” 熙凤就道:“我领你的情就是。真横竖有老太太挡着呢!这几年也是因为年份不大好,各处的庄上,拖欠了租子。等来年风调雨顺了,也就都好了!” 黛玉就道:“如能这样,当然最好不过了。每日里我闲下来,都是替你们着急的!” 熙凤听了,便苦笑道:“人人都当这个是个好差使,却不知这是个烫手山芋!”一径说,一径便带着平儿,出了潇湘馆。 出了潇湘馆,那熙凤却又一拍手,懊恼道:“我原是要问她那件事的,怎么说着说着到底又忘了?”说罢,又是摇头。 平儿见了,在旁就笑道:“奶奶,究竟为得什么事?” 那熙凤就道:“这么么,我现在还不能说出来。总得要过了老太太那边,方才行。” 平儿见了熙凤欲言又止的,不似之前爽利,便笑:“奶奶这样吞吐,倒是少见。” 熙凤就道:“我看,以后也定不能瞒住。到时,你也就知道了!” 熙凤到了院子里,已经顺了贾母的意思,亲去了那东府里,见了那尤二姐,将她接了出来,连并尤老安人和三姐儿,一同住进贾琏新赁的宅子里。 那三姐儿本是不愿意的,对了那二姐只道:“你何苦将我拉了去?跟了你,只会带累了我的清誉。你倒是得了安生了,我还无依无靠着呢!”因就说要携了老娘回老家去。 偏那二姐听了妹子这样说与,却又滴泪道:“我知道,是我带累了你的缘故。但母亲年事已高,和我在一处也是有个照应。放心,以后你过你的日子,我不来烦你。你若看上了什么人,再来找我。”那三姐听了,低头沉吟了一回,方才点头答应。 此番来回,固然令尤氏满意。但到底贾琏只是出钱,竟未见那二姐一面,也是罕事。 见了贾琏这般固执,熙凤反而劝道:“都木已成舟了,你又何须如此?你若一味扭捏,反而令老太太不高兴。我还没怎么着呢!” 那熙凤见了二姐,心里直犯嘀咕。尤二姐知熙凤要过来,便穿了一件半红不旧的裙子,头上插了一支步摇,脸上抹了一点胭脂,神情谦卑,见了熙凤就要下跪,但口里却又自称妹妹。 平儿在旁听了,觉得不妥,便对着尤二姐道:“她哪里来的妹妹?你既然愿意做小,就该和我似的,叫她一声奶奶!” 那二姐听了,只是低头说道:“姑娘说得是。但是我一见了奶奶,觉得亲切,到底就忘了!” 熙凤听了,便对她道:“罢了,起来吧。你既然有了身孕,那便就在这里好生安胎吧。生了孩子了,我再抱过去。到时,自有理论。” 那二姐听了,目光一转,到底也没有说什么。 一时处理完了,熙凤携了平儿上了车。那平儿就道:“这个二姐,真正也是个不知好歹的,也难怪二爷不想露面。和她不过是玩上一玩,立时还要丢开的。她倒好,看准了日子,果真就怀了孩子逼宫来了!” 熙凤听了,就淡淡道:“等孩子生下了再说。”说着,便拿手支着穴,似乎极疲累。 平儿在旁还忿忿道:“奶奶,我都打听过了。这二姐原是有婚约的。因嫌贫爱富,知道那家穷了,就和她老娘合计着将亲事退了。到了那宁府,一来二去的,就和贾珍勾搭上了。只怕和贾蓉也不干净。如今,拿不下那边的珍大奶奶,倒是以为咱们好欺了!殊不知,奶奶你只有比珍大奶奶强百倍的!” 熙凤听了,就悠悠道:“你倒知道得清楚!” 平儿就冷笑道:“我如何不知道。真正这二姐嫌贫爱富、好逸恶劳,简直就是个破鞋。明明是个狐狸精,还非得装作兔子!奶奶,你见过哪个未婚的姑娘,像她这样?” 熙凤听了,就道:“你这几句果然骂得痛快!只是,咱们还须先忍着,以后再收拾。好了,咱们还是回去做点正经事吧!” 平儿听了,想想又道:“只怕,这件事鸳鸯也知道了。瞒是瞒不过的。” 熙凤就道:“我懒得理。自有你琏二爷去安抚她。若安抚得了,是他的造化。若安抚不了,鸳鸯生了异心,就是他的孽障。我是一概不管的。” 平儿就诧异道:“奶奶怎么这般超脱了?” 那熙凤听了,就冷冷一笑:“实话告诉你,因为我也根本不喜男人。所以横竖我都不会放在心上。” 萍儿更是诧异,因笑问:“奶奶不喜男的,莫非奶奶也喜欢女人不成?” 那熙凤听了,便悠悠一笑,却伸手抚了一下平儿的脸,说道:“你猜对了。打小我就不喜。那些男人,我心里是瞧不上的。”东讽爪才。 平儿听了,更是大笑了,她手掩胸口,忍道:“奶奶,既如此,你也要纳一房姬妾不成?” 熙凤听了,就捏了捏平儿的脸蛋,说道:“好蹄子。你以为我不敢?今晚上咱们就虚凰假凤地做一回如何?不过我也不想那心思。有园子里的这些姐姐妹妹们,我已经满足了!横竖看着她们,比看那些男人强多了!” 见熙凤说得认真,平儿更是纳罕。因低头不语,思索她从前之状。便不作声了。 一晃就是四月天气了。既是一年中最繁华的节气,潇湘馆内的竹树也更是枝繁叶茂,蓊蓊郁郁的了。 黛玉无事,便命人将馆内的轩窗都开了来。从早到晚,屋子里透着的都是新鲜的空气。黛玉喜欢静,这些天,或在屋里写字,或画画,或弹琴,或看书,也自无一人相扰,甚是自在。 一日晌午,黛玉在临窗坐着看书,看了半日,眼皮子有点泛酸,因对着窗外四顾了一下,歇上一歇。远远地,就见宝玉已进了院门,来到了回廊下,他手里提了一件墨色的褂子,正一袭红袍地往她屋子里走来。 第162章 原是如此 言情海 正文 第163章 补针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63章 补针 紫鹃见了,就笑:“二爷这是怎么了?我在廊下见了,竟是一路叹气的?” 一时,黛玉也放下书,出了来,问他:“宝哥哥,你提着件衣服,,竟是怎么回事?” 宝玉就道:“昨儿个我和王爷出去春猎。因我骑马不慎,从马上跌了下来,将衣服给划破了。王爷见了,便将他的外衣卸了,与我穿上。待我回了府,本就想替换下来,依旧好生包好了送还与他的!哪知道昨儿晚上,麝月秋纹在熨烫时,一不小心,将这褂子烫了个小洞,真正令人懊恼。因想着,你这里或许有什么高人能修补一下,方不辜负了王爷的心意!” 黛玉听了,方知宝玉手里的衣裳是水溶的了。想想不禁又笑:“你屋子里的能人那么多,怎么就偏偏到了我这里?又或者,三姑娘也可去上一去!”说着,就叫宝玉进里头去。 宝玉便坐在绣墩上,叹道:“晴雯或许能补上一补了!偏她又闪了风了,我也不想难为了她!袭人手粗,麝月针线活不好,秋纹更不行。三妹妹近日一直犯头疼的病,我也不想去打搅她!因此,只巴巴儿地到你这里来了!” 黛玉听了,便叹了一口气,接过宝玉手里的衣服。黛玉低头瞧了一瞧,的确是水溶的衣服。她曾在那清虚观见他穿过的。她低头不禁轻嗅了嗅,这衣服里有水溶的味道。见了这衣服,倒仿佛他就在跟前似的。黛玉将褂子的后襟子翻过,见是一块豆大的烧眼。便道:“这是你的丫头不小心了。定是蜡烛里的火一时迸上了。”东讽爪号。 宝玉就叹:“她们几个做事,都是看着漂亮。其实外强中干。只因我没嘱咐她们这件衣裳的来历,因此就这样懈怠起来。真正叫人可恨。” 黛玉就道:“你原衣服也多,一天换上三件,一年也穿不完。也由不得她们不懈怠。”她看着这洞眼,便道:“的确有点可惜,这衣服料子是孔雀金线织的,也需拿孔雀金线来织补,只怕可以混得过去。” 宝玉听了,便笑:“果然我来对了。我就知道,王爷的衣服,你定会上心。” 黛玉听了这话,便将衣服放在了膝盖,对他就叹:“宝玉,你不恼他了?” 宝玉听了,赧然笑道:“我不逼自己了。当然也不怨其他人。你信不信,我或许已想通了!” 黛玉听了,就笑:“或许是个什么意思?” 宝玉就道:“不是在前,就是在后。总是会想通的!”说着,又深深看了黛玉一眼。黛玉听了,也不语,只是叫紫鹃过来奉茶。 宝玉见黛玉只低头看着衣服,便笑道:“妹妹果真能织补?” 黛玉便道:“好不好的,我先试上一回。若他还觉得不好,也就去外头另找人吧!” 宝玉见了,就叹:“原是我闯的祸。既是你补的,怎样都是好的。”说着,就幽幽喝了一口茶。 黛玉就道:“这活细致,需心境。无事你就先回吧,等晚上你再来取。” 宝玉听了,就道:“好。我出了园子,就去知会他。他若知道你在为他补衣服,定然心满意足。”说着,也不待黛玉回话,就出了屋子。 紫鹃见了,就笑道:“宝二爷这凳子还没捂热呢,就又走了?” 黛玉就道:“你不知,他这是为我避开嫌疑。” 紫鹃就叹:“若不是姑娘你另有心事,我看和宝二爷也是天生一对。” 黛玉就笑:“你不知,曾几何时,我也想过。无奈,这世上最难的就是人心。心变了,一切就覆水难收了!” 紫鹃听了,也就不答,知姑娘又抒感慨了。当下将宝玉喝的茶水收起,自去不提。 这厢,黛玉便命雪雁春纤过来,叫她们几个从扬州来的箱笼里取出几支孔雀金银线。黛玉看着这几支线,有些狐疑,因问雪雁:“只剩这么些了?” 雪雁点头,挭着脖子道:“就是这么多了。” 黛玉见了,也就点了头,因叫雪雁退下。春纤递来了针箍等物,放于案几上,黛玉仍叫她退下。 黛玉便独自在屋子里,握着水溶的衣服,自言自语地叹:“待我补上了,虽不很像,但到底也不明显。” 说着,就将褂里子拆开,用小茶杯大的一个竹弓钉牢在背面,再将破口用玉片刮得松散模糊一些,然后用针纫了两条,分出其中经纬,亦如界线之法,先界出地子后,依本衣之纹来回织补。补两针,又看看,织补两针,又端详端详。如此往复。 黛玉这活做得细致,不知不觉就到黄昏日暮了。紫鹃进了来,问道:“姑娘,好半日了,歇一会子吧。吃点点心,润口水!” 黛玉听了,也不抬头,就道:“无妨,你且下去吧。过会子,只管将晚饭递了来。我就好了!”紫鹃听了,只得依旧出去。 果然,天色将尽,屋里掌灯时分,黛玉到底织补好了。看着手里的褂子,织补得一丝缝隙也瞧不见,黛玉不禁也有几分得意。因叫了紫鹃过来,对她道:“将灯笼取来。我就这去送给宝玉。” 紫鹃就道:“如果我没记错,二爷可说过晚上过来拿的!姑娘就这样心急!” 黛玉就道:“既好了,何必让他多跑一趟。莫如就送了过去。”她想:这件墨袍见水溶穿过几次,从衣服的颜色皱褶来看,可见也是他素日常穿之物。 紫鹃无法,也就掌了灯笼,搀了黛玉,出了潇湘馆,往怡红院走去。果然,宝玉取了衣裳,见针脚已可乱真,便叹:“妹妹果然巧手!” 黛玉听了,就低低对他道:“我也尽力而为了。若还觉得不好,我也不能够了!” 宝玉听了,果然就道:“我下午出去了。也才回来。王爷听说,直叫我嘱咐你不要太累着,终究不过一件衣裳!” 说着,便叫袭人进来,命她好生将褂子包好了。 那袭人见了黛玉,便笑:“真正林姑娘也有日子不在二爷屋子了!” 第163章 补针 言情海 正文 第164章 扶我上青云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64章 扶我上青云 一径说,一径又给黛玉上了茶。 黛玉听了,就道:“我来做什么?横竖我还记着你的话呢?” 袭人听了,不禁脸儿一红。又笑:“难为林姑娘还记着呢。我以为姑娘早忘了。” 黛玉听了,就一本正经道:“你说的,我哪能忘呢?一字一句都不曾忘了的。”说着,就慢慢喝了口茶,悠悠打量着她。 今天半日,除了看书,就是为水溶缝补衣服。一日的时间并未虚度,不禁令黛玉觉得满足。 宝玉屋里的灯影绰绰,黛玉注意到袭人的腰间系着一条茜红的汗巾子,不禁笑道:“袭人,你腰里系着的腰带,倒还不错。” 袭人听了,就瞧了瞧宝玉,笑道:“宝二爷一时扔着了的。我见着可惜。这样的好颜色。因又拿了回来,洗了几回,用香粉抹了抹,系在腰间,果然还好看。” 宝玉见了,就道:“真正你在这些事情上用心。”袭人也不语,只对黛玉道:“姑娘这阵子身体可大好了?”东讽欢血。 黛玉就道:“我身子素来好得很。你既问我,我也奇了。好不好的,这园子里总有奇奇怪怪的人,认为被风吹了一吹,就要倒了似的!” 便又问袭人:“你可知是什么人在背后嚼舌头?” 袭人听了,便又笑:“林姑娘,我哪里知道。我素日只在二爷的屋子里,来回兜着圈圈。” 黛玉听了,就道:“哎!也就由她们说去吧!前些日子,太后又送了我一些药丸。太后也眷顾我,又遣了太医来看我。岂料太医给我把了脉,只对我说,我竟能活到一百岁呢,还是个儿孙满堂的。那太医极会说话,只听得满屋子的人都笑了出声。不过太医还嘱咐我,没事时,四处在园子里多走动走动,就更是好了!” 宝玉听了,便在旁一笑。 那袭人听了,便哑了会嗓子,笑道:“原来是这样!” 黛玉就道:“太后知道了,更是高兴。又赐了我些玉露。这送来的公公说,每日喝些玉露,即便吃了什么不干净的有毒的东西,都不打紧的!” 那袭人听了,心内更是狐疑。但宝玉在前,终究不便细问。想想,只道:“姑娘果然好福气!” 黛玉听了,知也不便再宝玉房里呆了,便对紫鹃道:“好了。我们也好走了!” 紫鹃听了,便在旁问袭人:“那晴雯的头还疼不疼?若还疼,我这里有姑娘带来的药丸。我且去送给她。” 宝玉就道:“给我吧。我待会去瞧瞧她。” 黛玉就道:“原我也想去看她的。只是我不想被人说,我和你底下的这些丫头走得太近,又生出些口舌来。你既高兴,就替我代劳了吧!” 说着,就搀着紫鹃,依旧从宝玉屋里走了出去。 待二人出了回廊,宝玉就在门外唤道:“天虽也不太黑。但到底小心些脚下!” 黛紫二人一一地应了,出了院子门不提。 东边日出西边雨,本来贾政被皇帝训斥一番后,就已恹恹的。不想王夫人的哥哥王子腾又升了九省都检点。一时,元妃在宫里的日子忽又好过了些。林如海昔日的门生贾雨村在王子腾的提携下,也补授了大司马之职。这日,恰逢王子腾生日,因请了不少亲眷过来吃酒。因今上崇尚节俭的缘故,到底宴会还算朴素。贾雨村也过来了。 薛姨妈带着薛蟠宝钗俱来了。贾琏熙凤带着大姐儿也来了。王夫人也携了宝玉乘着轿子过来了。贾政因犯了足疾之故,想来到底不能够来。不过贾赦到底是过来了。王子腾本想再去请家政的,想想也就罢了。 筵席之后,王子腾夫人便领着一众女眷去了她家后院的西花厅喝茶叙话,好不自在。 王夫人就叹:“如今哥哥到底也熬出来了。我就想着他这样的人,只比你妹夫强百倍的,到底皇上也不糊涂!” 王子腾夫人就道:“左不过也是军功!” 薛姨妈就道:“听说,皇上知道了哥哥是娘娘的母舅,一时也怜惜起娘娘来。这厢哥哥升了官,那厢娘娘的赏赐也就多了起来!听了真让人如意!”元妃既复宠,薛姨妈的心也就又活络了起来。 一时,亲眷叙话,别有一番亲热。宝钗体丰怯热,吃了点酒,又喝了点茶,觉得闷。便起身对王子腾夫人王夫人和薛姨妈道:“舅妈和母亲姨妈小别重聚,自有说不完的亲热话。我是小辈,总有些是我不便听的,因此我不如去外头散散步去!” 王夫人听了,就道:“好丫头,你去吧。不必管我们,我们姊妹几个能山南海北地说上几车子话呢!你听得多了,也定然烦。” 这厢宝钗就带了莺儿,出了西花厅,来到后头的园子里。果然此处繁华枝茂,觉得好多了。 莺儿就笑道:“我看姑娘的舅舅家里,倒是没有那贾府排场大。且看这个园子,哪里能和那府里的园子比?” 宝钗听了,就道:“你不懂。这各有各的好处。” 莺儿就道:“那么姑娘说说,究竟哪一处更好呢?” 宝钗听了,先就沉吟不语。想想,就对莺儿道:“你去给我拿块手帕。真奇怪,方才我出了来,明明是带在身上的!” 莺儿就笑:“想是姑娘手一松,也就丢开了!我这就去再拿一块!” 宝钗便点了头,对着莺儿道:“去吧!”说着,便走到前方一个小亭之中。今日到了舅舅家里,听着舅母姨妈叙话,只叫宝钗的心里大好。蜷了一个冬天,精神都不大振奋了,不想又听到这样的好消息。宝钗只觉得,自己的婚事又明朗了起来。老太太那头,毕竟是一人单打独斗的。可她这边却不同,既有舅舅姨妈帮衬,还有宫里的元妃支撑。虽则元妃被贾母打动过,但心还是在王夫人这边的。因此,宝钗看着这园子里的明媚春光,不禁轻轻吟诵起来:“好风凭借力,扶我上青云——” 第164章 扶我上青云 言情海 正文 第165章 碧玉簪子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65章 碧玉簪子 吟罢,宝钗便侧身坐在亭子一边遥遥看着外面。 等了一盏茶的工夫,莺儿也没有过来送帕子。宝钗便站了起来,下了亭子,往一旁的假山之旁走出。刚转到那太湖石下,就听得身后有一人自言自语道:“既拾得了,可也不知是这府里哪个的?闻着淡香,大概是个闺阁中的小姐吧!” 宝钗听了这话,纳闷回了头。只见一人穿着一件家常的江牙袍子,坐在一个石凳上,低着头,兀自看着手里的帕子。 宝钗便回身瞧了瞧,那人手上握着的,岂非不是自己的帕子?虽男女有别,可到底还是走上前去,问他:“这位大人,你手里的手帕,原是我的!还请大人还了我!” 贾雨村听了,不禁回了头。不曾想,竟在这王家后园里,见了这样丰润的一个尤物。此番他追随王子腾,也颇沾了些光。酒意酣畅之际,只觉心里甚是满足。因担心醉了酒,惹出些笑话出来,因对了王子腾贾赦等告了个扰,只说自己喝得多了,想去府上四处走动走动。王子腾本是好客之人,自是应允。 不想这贾雨村就出了前厅,乘兴就到了王府的后园子。此处清凉,坐着散酒也是没事一件。刚在园子里走了一个来回,就在入口的一个牡丹花丛下,捡到这么一块罗帕。 “哦。这个帕子是小姐的!”贾雨村说着,站了起来。他已经三十有三,自诩已到中年。元配已死,他便就将甄士隐家的那个娇杏,从侧室扶了正。如今膝下已有一男一女。雨村年既长,便就愈着意仕途,只将男女风月之事,丢在一边的。不想今在王子腾家见了宝钗,却不禁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既是我的。为何大人不还我?”宝钗看雨村形容,也猜是舅舅请的客人。因此态度也不免矜持。 雨村说着,便讷讷地将帕子还了给她。宝钗接了帕子,觉得雨村的目光猥琐,心里便有些恼火,因此也不等莺儿过来,便自个出了园子。 雨村便看着宝钗出了园子,方低低叹道:“和她相比,娇杏竟似蠢物了!”因不免想知道,她到底为谁。东讽厅圾。 恰巧,莺儿又进了来,但却没有找到宝钗。却是在这里见了一个男人。莺儿纳了闷,便左顾右盼。雨村也未走,见了这丫头这般形容,便上前问道:“姑娘可是在你家小姐?” 莺儿见了,便道:“是。”再看看雨村,心知也是王家的客人。因问雨村有无见过自家小姐。雨村是城府之人,对着莺儿到底将宝钗的名字套了出来。末了,雨村告诉莺儿,说看见她家小姐往园子的另一出口走了。 莺儿就道了谢,也往园子那头而去。一路走,莺儿便觉得不对。可哪里不对,一时她又想不起来。 话说那一日,一早水溶就接了宝玉送来的褂子,便笑:“这么快就好了!”说着,又将手在褂子上抚了一抚。想着黛玉的纤纤素手一下午地在他的衣衫上灵活移动,一针一线,密密匝匝,只叫他心里生怜。 因对宝玉道:“她可是累了一番吧!” 宝玉就笑:“她接了衣服,就忙忙地赶了起来。只管叫我回去,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细细地缝着。不过她的手巧在园子里是出了名的。这点子事,恐怕难不倒她。” 水溶听了,就叹:“虽则如此,我还是要谢过她。” 宝玉就道:“王爷果然有心。不过拿什么来谢呢?若有,我可以代王爷送给她。” “自然要送的。不然也枉费了她的心。”水溶想了一想,便从书房里走出,去了卧室。一时又出了来,手里已多了一根芙蓉花瓣的碧玉簪子。 因托在宝玉手心,对着宝玉笑道:“就是这个了。这根簪子是我母亲的爱物。朝夕戴在发间的。我想她见了这个,必定喜欢。” 宝玉就叹:“王爷果然珍重。真正我也感叹了。”说着,便接过簪子,握了在手心。和水溶又叙了一会子话,临出了王府后门,水溶却又拉住宝玉,沉吟了一会,方问:“宝玉,你真的心甘情愿吗?你若是勉强,我自也能理解你。” 宝玉听了,就叹:“王爷不必多想。王爷不知,不仅是林妹妹,即便是家里的其他几个姐妹,又或是府里住着的几个表姐妹,我俱是一样的对待!” 水溶听了,就叹:“若真如此,你果然和从前有些不同!” 宝玉就笑:“我也不知我有没有了悟。你们好了,我也就好了!”说着,就牵了马,将簪子藏在袖中,和水溶告辞,出了王府了。 宝玉回了府,见了王夫人,就要进园子去。不想却被贾政绊住了脚。贾政叫了他去书房说话。宝玉进了里头,不想贾环贾兰也在。 宝玉便坐在了贾环的右侧。那贾兰见了宝玉,规规矩矩地站起,说道:“二叔好。”宝玉也只敢轻轻点头。贾政便问他们:“你们都是兄弟叔侄,都在一处读书的。今儿我要出一题目,好生考考你们。” 那贾兰一听,便来了劲,站起回道:“不知老爷要考什么?”贾政因问他近日读何书。贾兰就回:“近日已读到《策论》、《资治通鉴》、《史记》。”贾政听了,就点了点头。就对了宝玉和贾环道:“这些书,料想你们也是读过的。那题目我已经写下来了,你们各自坐在书房的椅子上,一个时辰后,我再来看你们写了多少。”说着就出了书房。 宝玉听了,纳了罕,只得坐下。低头一看,只见面前案几上,果然放着一张宣纸。纸上有一行蝇头小字,宝玉慢慢念道:“女与回也孰愈——”只念到这里,宝玉的心里,就说不出的苦恼。转头一看,果然贾环也犯了难,在那里抓头挠耳。倒是那贾兰,见了题目,心里一喜,就提笔写了起来。 贾环便拿手推了推贾兰,说道:“好侄儿,你告诉我,这题目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竟看不懂!” 贾兰听了,就头也不回地道:“你和颜回比比,究竟谁超过谁?” 那贾环听了,更傻了眼,说道:“我的乖乖,我在问你题目,你和我扯什么颜回?他老人家是谁?” 贾兰听了,不禁一笑,也不理他,只管低头做题。 宝玉见了,便思怔:我倒是能作诗填词的。若是老爷考这些,我拿下自无问题。老爷素来知道我厌恶这些八股文,偏还这样来考我。只是,一字不写,不免又挨责骂。因此只得凝神静气苦思了几句之乎者的句子搪塞。 第165章 碧玉簪子 言情海 正文 第166章 覆巢之下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66章 覆巢之下 一个时辰后,贾政和门客叙完话,果然又进了书房。 宝玉贾环和贾兰都交了卷。贾政一一地看了。宝玉和贾环的,敷衍塞责自不必说。待看到贾兰写的,却更是心里黯然。贾政因叹:“好了。你们下去吧。料你们也诌不出什么好句来。” 贾兰听了不解,便问:“老爷,孙儿作的到底如何,还请老爷评价一番!” 贾政就道:“兰儿。我知道你是个肯用功读书的。你和他们不一样。你二叔和三叔都是世人眼中的异类。你是中规中矩的。你方才写的,我细细地看了,只觉老成有余,活泼不足。你还是个孩子。可见,你被你娘教养得太严厉了!” 贾兰听了,便垂了头,不作声了。贾政又道:“我只不希望你像你父亲。没事时,你就四处地在园子里玩一玩。若你母亲不答应,只管来回我!” 贾兰一听,便点了头,说道:“是!” “好了,你先下去吧。”贾政朝他挥了挥手。 贾兰退下后,贾政就对着宝玉和贾环道:“你们的哥哥已经死了几年了。我虽年老,但也不指望你们。你们一个闲云野鹤,一个吃喝玩乐的,这些年,我也看了在眼里。只是你们终究不是普通百姓人家的孩子。你们是大家的公子。一家子若有了灾难了,你们想闲云野鹤了,想吃喝玩乐的,也是不能的了。若我有什么,你们又岂能逃过去?岂不闻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所以,你们应当收敛一下心性,好好地为这个家尽自己的一点力!” 贾政说完了,又叹:“若以后能得平安,你们自可潇洒你们的去。我亦是不问的。我看兰儿比你们以后有出息。只是他到底还小。所以这匡扶家业的,还需靠着你们兄弟二人!” 贾政在朝为官,是深知朝中的诡谲的。一不小心,就能令全家遭灾。元妃失宠,贾政固然小心谨慎。可现在女儿又复了宠,非但不能令贾政减少忧虑,却是更加不安。君心深似海。以往的那些旧账,皇帝一干没和贾家清算,已然纳罕了,又如何会看在了王子腾的面子上,对颜容已衰的女儿复加恩宠呢? 贾政心忧女儿,可知道这无济于事。他倒宁愿女儿在宫里失宠,如此可以安安稳稳地过一世。现在皇帝借着升职王子腾的机会,又将元妃推到了浪尖上。换而言之,就等于将已寂静多时的贾府,又拉回到了众人的视野里。 一棋不慎,满盘皆输。何况忠顺王爷的那些人,从未放过他。所以,见满府之人俱喜气洋洋,贾政的心,反而更是忧虑。他已近暮年,做不做官的,已是其次,他只想过几年安生的日子。但见了宝玉和贾环这番形容,着实令他不放心。因此,借机敲打一回。 那厢宝玉听了,见贾政面露哀色,心里一软,口里就道:“老爷说得是。想来老爷想得长远。我竟是鼠目寸光了!” 贾环见宝玉开了口,就道:“老爷也不必叹气。谁知道以后?但我若长大了,定当建立一番功业,并不让其他的人小瞧了我去!” 贾政听了,就叹:“听你们这样一说,就知以后各有千秋了。你们以后的事,我也管不了。只是我在一日,方管你们一日。”说着,见贾环神情猥琐,而宝玉又一副淡然出世的样子,心里不免又难过气来。因挥了挥手,也对着他二人道:“好了。我累了。你们也下去吧。且记得我的话。这府里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谁也不能逃过去。” 一时,宝玉和贾环退了出去。贾环先溜,宝玉在后头跟着。他只管走,却忘了书房外的门禁。脚下一绊,差点摔倒。宝玉扶住了门,可袖子里的那根簪子却飞了进去。 贾政见了,不禁恼怒,见状说道:“走路不稳,总是莽撞,可见你也不可大用。”因见了地下的一根碧玉簪子。便问宝玉:“这是你的?”想想又冷哼道:“可见你一直在这上头作工夫!”宝玉听了,只垂着头,想将簪子捡起。 不想,贾政已弯腰拾了起来。他看着簪子的形状,幽幽沉思,问宝玉:“这簪子是谁的?” 宝玉见了,便小心翼翼道:“是我的。是我去了集市上买了来送给三妹妹的!” 贾政听了,便喝道:“胡说!分明这簪子是御制的皇家之物!这镶嵌的碧玉,成色甚好。这雕刻的花瓣,分明出自御匠,哪里是外头能够买到的?快和我如实招来!”东讽史圾。 宝玉听了,心里就有些懵。被贾政喝住了,只得老实回道:“回老爷,此物的确不是我的。而是那北静王爷的!” 贾政听了,心里一怔。又问宝玉:“好好儿的,北静王怎会平白无故送你一根簪子?” 宝玉见了,便知瞒不过了,只得低低说道:“那日,王爷和我出城打猎。我骑马摔下,将衣服扯破了。王爷见了,便卸下衣裳给我披了。一时我回到家里,便命丫鬟们洗干净了,改日我好送过去。不想一不小心,衣裳被烛火烧了个洞。王爷的衣裳本孔雀金线缝制,叫屋里的丫鬟们缝补,她们说也没见过这些金线,也不会修补。没奈何,我只得央求了林妹妹。她素来手巧,屋里也有几支孔雀金线,因此就送了衣裳去。不想,林妹妹果然补好了。我将衣裳给王爷送了去。王爷得知了,便决意赏一支簪子送给林妹妹,聊表谢意。如此而已。” 贾政听了一大通。这绕来绕去的,他只听出了另番意思。水溶将如此贵重的簪子竟送了给黛玉,这其中似乎另有丘壑。因此也不阻了宝玉,只是将簪子放了在宝玉的手中,沉吟说道:“既是王爷的心意,你不如就送了给你妹妹去。” 宝玉听了,便道:“是!” 宝玉既出了去,贾政便坐回了书案旁,想着水溶送黛玉之物,幽幽陷入了沉思。 第166章 覆巢之下 言情海 正文 第167章 皇恩浩荡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67章 皇恩浩荡 赵姨娘见宝玉环儿已走,便入书房给贾政上茶。 若是以往,贾政心情好了,于床笫之余,还会和赵姨娘说上几句。但此番心情低沉,喝了茶,只想去外头走走。因徘徊之际,忽想起了栊翠庵的女儿妙玉。数日未见她了,倒也想去瞧一瞧。 赵姨娘见贾政要走,不禁说道:“老爷,晚饭都预备下了!这是要到哪里去?”依着赵姨娘的揣度,大概老爷是去王夫人那里。 贾政便道:“我去园子里走动走动。不必为我备饭。我去栊翠庵那里吃顿现成的斋饭。” 赵姨娘是知道妙玉的来历的。听了贾政之言,就道:“如此也好。” 那厢贾政就点了头,出了书房,往园子里走去。住状扑技。 宝玉出了荣禧堂,惊魂未定。想着这簪子不能在身边久留,不如赶紧送去给黛玉的好。因此进了园子,就直直往潇湘馆处走。 听玉钏说,宝玉回了来,就一直被老爷拘在书房里,这会子都快吃晚饭了,二爷还没回来。袭人不免焦急,早早地就在园子门口候着了。 不想日暮时分,宝玉果然忙忙地进了来。见宝玉并非往怡红院里走,袭人不禁奇了怪。因此也不叫宝玉,只管在后头跟着他。果然,宝玉是往潇湘馆里去。 宝玉走到沁芳桥上,就见迎面缓缓走来一个人,定睛一看,却是黛玉。宝玉又惊又喜,因赶紧上前几步,对她道:“这会子,你怎么在这里?” 黛玉就道:“我去了妙玉那里。告诉你一件事,你还是赶紧回去吧,二舅舅刚从正门进了妙玉那里,这会子正和妙玉叙话呢。我觉得不便,因此就告辞出了来。不想遇见了你。” 宝玉就道:“既如此,我的确该早些回去。刚才老爷还好生训了我一番。我并不想惹他再生气。”想想就又笑道:“好妹妹。我将衣裳送了给王爷。王爷说要谢你!” 黛玉就道:“不过稍加缝补了一下。有什么谢不谢的!若他真要谢我,也不免有些生分了!” 那袭人跟在后头,见宝玉和黛玉住脚说话,一时半会的,竟是不走的了。因此,这心里更是生了疑。遂躲在桥下一簇花丛里,听着宝玉和黛玉说话。 只听宝玉就道:“这是王爷的心意。他体恤你,所以送了你一支芙蓉雕花的比喻簪子。你瞧!”宝玉说着,便从袖中将簪子取出给黛玉看。 黛玉见了,便叹了一叹,赞道:“好漂亮的簪子!” 宝玉听了,想起父亲之言,便道:“这是御制皇家之物。王爷说,这支簪子是老王妃的爱物。一年四季,插在鬓发上不离身的。王爷将老王妃的遗物送了你,可见王爷的心了!” 那袭人在桥下听了宝玉说什么‘御制之物’、‘老王妃’、‘碧玉簪’之类的字眼,已然是纳罕之极了。因屏了息,躲在花丛下,继续偷听。 黛玉便道:“既是皇家御制之物,我收着恐不好。” 宝玉就道:“东西赏赐出来,出了宫了。即便是流落民间,也是无关紧要了!你若不收,可教王爷怎么安心!” 黛玉听了,便叹了一声,方收下了。 那厢宝玉就道:“好了。我也递了给了你了。好歹我要回去了。” 黛玉就笑:“好。你自便。你若再不回去,你屋里的袭人麝月又要出来寻你了。这一个要找的,就是我的屋子!” 宝玉听了,便一笑,说道:“那就让她们鬼鬼祟祟地找一会!”说完这话,却依旧忙忙地过了沁芳桥去。 黛玉看着宝玉的背影,便叹了叹。又立在桥边,将簪子取了出来,低头细瞧了一回,只见碧玉温润,芙蓉花瓣雕刻精美,玛瑙的流苏古朴雅致,的确使人动心。黛玉便在沁芳桥上出神一回,见天色将暗,方才回了潇湘馆。 宝玉已走,袭人便也蹑手蹑脚地也离了此处。一路想起宝黛之言,只想即刻出园子告诉了宝钗。 话说尤二姐到底被尤氏弄出府了,这尤氏便开始整日敲打起银碟佩凤诸人来。一时,因想起春祭过了,这宫里的恩赏还没领,便打发贾蓉过去乞领。 贾珍得知了,便道:“咱们家虽不需这几两银子过后,但到底是皇家的恩典。用一万两银子祭祀,也不及这个体面。多少世袭的穷官儿家,若不仗着这些银子,拿什么上供?真正是皇恩浩荡。” 尤氏就叹:“到底是娘娘又有了脸了。这真是此一时也,彼一时也。这天下的事,真正也难定。” 贾政忽又问:“那一日,我去了那小巷,见你小妹子,似乎不大好。听老丈母说,每日里也并不吃什么饭菜,只管朝一处出神。” 尤氏听了,不禁冷笑:“大爷跑得也真勤。人家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你须顾及她的名誉。那一个已经让你糟蹋了,以后能不能入得了琏儿的眼,也看她肚子争不争气了!” 贾政听了,就道:“我只是顺路,因此就去瞧了几眼。听老丈母说,琏儿竟也是个倔性子。除了叫几个小厮过去送点银子,平日一概不过去的。我想你大妹子这是何苦,大着肚子琏儿都这样了,以后还能好到哪去?还不如找那张华的好!” 尤氏听了,便嘲讽道:“这是她的好处!若一门心思地在这里,只管想着珍大奶奶的位置,我还有什么脸子去见西府的老太太太太们!” 贾珍家了,就咳了咳,说道:“若真如此,好歹还是越不过你去。” 尤氏就道:“我老了。又不能像她还能生出孩子来。你这样想,可见你还念着旧情。但以后的事谁说得定?有一日我人老珠黄,你又不在了,只怕她和她的儿子,一并将我赶了出来!” 贾珍听了,不免失笑,说道:“你也过于紧张了!哪里就如此?蓉儿还在呢!”想想又道:“不过,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到底她怀了琏儿的孩子!” 那厢尤氏听了,因有心事,便低头不语。 第167章 皇恩浩荡 言情海 正文 第168章 清酒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68章 清酒 黛玉回了潇湘馆。不想至晚间掌灯时分,还未吃晚饭,迎春却携了司棋过来了。 黛玉便请迎春坐下,笑道:“这会子,迎姐姐过我这里,莫非有什么事?”迎春听了,就笑:“不是我要来。是她要来。”说着,伸手指了指一旁立着的司棋。 黛玉就笑道:“有事但说无妨。” 司棋手里拎了一个葫芦大小的酒坛,听了黛玉的话,还立在一边,别别仄仄的。 迎春见了就笑:“也不知她到底怎么回事。今儿本是她的生日。她娘将她接了家去,吃了半天的酒。下午才忙忙地进了园子。这见了我,就说今儿个无论如何要去潇湘馆里,敬你一杯酒。我听了纳闷。因问她何事,她又不说。只说有一日她去你这里回话,你赏了她一大把钱,因此她就记在了心里。这会子定要过来敬你一杯。我好了奇,不如跟了她一并过来!” 想想,迎春不禁又对黛玉笑道:“究竟你和我的司棋,私下里有什么交情?” 黛玉就笑:“我诚心待你的丫头,你当高兴才是。她既然看重我,我当领她这个情!”说着,便叫司棋将小酒坛打开。 司棋听了,喜不自胜,赶紧将盖子揭开,坛内便散开一股酒香。黛玉赞道:“这是桂花的味道?这个时节,你怎么酿的桂花酒?” 司棋就回:“这桂花,是我去年九月在园子里摘的。摘下晾晒干净了,封了起来,我就给了我娘。我娘便用这些桂花做酒。又存了半年,今年我生日,我娘方拿了出来。我喝了几口,只觉不错。因带了几坛给我们姑娘和屋里的姐妹们。这一坛是我送了给林姑娘你的。” 迎春听了,就笑:“你听听,园子里这么多姑娘,她就单想起了你!真正我也不知道哪点亏欠了她!” 黛玉看了看司棋,心知司棋所为是何意。听了迎春的话,就道:“人常说府里的二姑娘是个二木头,针扎都不知疼的。我看你也挺会说话的嘛!” 迎春听了,就笑:“我是不大说话。但也要分人。若是遇对人了,我这话儿也就多了。” 黛玉便笑:“看来,迎姐姐是藏拙守愚啊!”迎春听了,只摇头一笑。 黛玉闻着酒香,更觉腹中饥饿了。因问迎春司棋:“你们可曾吃了晚饭?” 迎春就道:“我喝了一点桂花酒。吃了一个鸭头。也就好了。不过这会子从我屋里到你这里,走得有点乏,也觉得有点饿了!” 黛玉听了,便道:“那便宜。”又对司棋道:“今儿既是你的寿辰,你也就在这里陪我和你们姑娘再喝上几杯,如何?”住状欢划。 迎春听了,就笑:“无妨。她素来是个酒量大的。”想想又补了一句:“行事也胆大。我屋里,她是头一个强人!” 司棋因心内有病,脸儿不禁一红。 黛玉就道:“她胆子大,与你也自有好处。不过我这里并没有现成的面条子,饭菜倒是齐全。” 迎春就道:“理她呢!且跟着我们随便吃点,反正这生日已经过了!” 司棋听了,也就憨憨地一笑,说道:“我给姑娘送了酒了,这心里也就落实了。姑娘们且吃,我在一旁侍候着就行!” 黛玉听了,却摇了摇头,笑道:“这不妥。你既送了东西我,就是我这里的客人。这主人岂有不请客人吃饭之理?” 因此仍旧叫司棋陪着迎春坐下。一面便叫紫鹃。紫鹃果然进了来,手里端着一个方方正正的托盘,和雪雁两个将托盘里的菜一一地摆在了案几上。 待紫鹃揭开盖碗,黛玉一看,见里面是一碗虾丸鸡皮汤,一碗酒酿的桂花清蒸鸭子,一碗腌制的鹅肝,一碟油盐炒枸杞,一碟蒿子鸡丝,还有一碟奶油的松瓤酥饼,并一大碗热腾腾碧莹莹的香稻粳米饭。 黛玉便道:“紫鹃,晚上吃这些东西,也不嫌油腻?” 紫鹃就道:“姑娘要和二姑娘吃酒,我端些笋干小粥的也使不得!” 不想,迎春见了,却是喜欢异常。因对黛玉道:“很好。你不吃,我吃!” 紫鹃听了,便忙拿了碗箸,拨了一碗饭,送至迎春面前。果然迎春吃得极香。司棋也就半推半就地吃了一点。 黛玉只在一旁拿着小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桂花酒。黛玉便笑道:“迎姐姐,我听二嫂子说,近日大舅舅托了媒人,在与你相看人家?” 迎春听了,脸就有点红。放下筷子,就道:“我在这园子里,年纪是最大的。若论出去,也自是我最早。只是我真的不想离开这园子。因此这几天一直浑浑噩噩的,茶饭不思。今天才好了一些。到了你这里,和你说了会子话,才觉得真饿了!”说着,却是重重一叹。 黛玉就道:“先不用想这些烦心事。究竟现在也未定。来,司棋今日好歹也是寿星,我们且敬她一杯。”司棋听了,哪里肯让。到底又被黛玉灌了一杯。一时,黛玉便也叫紫鹃雪雁春纤进来,也陪着司棋喝一杯。 黛玉趁着酒意,便半真半假地对司棋道:“司棋,你这命是我续的。好歹珍惜着。若再犯了事,横竖我也保不住了!” 司棋听了,便又对黛玉敬了一杯,说道:“姑娘放心。以后我只眷顾我自己。还有就是侍候我们姑娘。” 迎春就叹:“也罢。你也跟了我不短的时间。好不好的,我总将你带了在身边。” 黛玉听了,就笑:“迎姐姐,有她在你身边,且是你的造化!我费了这么大力,不就为的司棋能在你身边长长远远地一辈子?” 迎春就道:“你有好些话我不懂。什么叫司棋的命是你续的?什么叫有她是我的造化?莫非,你是神仙,又或是算命先生,能知晓前世今生?” 黛玉听了,便故意高深莫测道:“不错。你以后若是遇到烦难了,尽管来问我,占卜前程。”话音刚落,就听一个婆子在外回道:“姑娘,宝姑娘来了!” 第168章 清酒 言情海 正文 第169章 论亲疏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69章 论亲疏 黛玉听了一怔,这个时候,宝钗过来干什么?她上回曾听熙凤提起过,说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宫里娘娘听说宝钗搬出了蘅芜苑,似乎有些不大高兴。因叫人送出信给老太太,依旧叫宝钗住进园子里。熙凤还告诉她,待过了一个半月的,娘娘似乎就要再回家省亲一趟的。听熙凤说起,倒似娘娘上回省亲不知有多久远似的。 贾母知了元妃的意,听也只是淡淡嘱咐王夫人熙凤:上回叫宝姑娘搬出去,不过为得是避嫌,究竟这抄的都是自己家的人。亲戚们见了,恐不大好。 王夫人听了,也只淡淡回道:“究竟搬出去搬进来,也无多大的趣味。只是不叫屋子空着就行了。” 贾母就道:“我和太太的意思一样,原就是这么个理。” 王夫人听了,就一笑道:“到底皇恩浩荡,咱们还是要再预备着接娘娘一次了。娘娘回了家,进了园子,看见自家姐姐妹妹都在一处的,也更是安心。” 贾母就道:“正是这话了!” 熙凤得了令,也就要无可奈何地执行起来。不想那空着的屋子,哪怕一日不住人,这屋檐四壁也会生出些许灰尘来。因此就去梨香院嘱咐宝钗,说且再等上几天,这边的婆子丫头们还未将屋子打扫完了。那宝钗听了,也就对着熙凤笑道:“如此你来我往的,凤姐姐可受折腾了。”因叫熙凤坐下,端茶上点心。 熙凤听了,就喝了口茶,对她笑道:“我不累。总是执行老祖宗的意思。只要姑娘你不嫌烦。” 宝钗听了,也就笑道:“我不嫌烦。哪里嫌?凤姐姐兴许不知道,其实我在那蘅芜苑住着,觉得真好。当真就和在自己家一样!不想,到底娘娘又叫我搬进去!真正也是好事多磨!”说着,却又情不自禁一笑。 熙凤听了,心里冷哼一声,口里却道:“是么?” 二人正说着话,那薛姨妈听说熙凤过来了,就从里间出了来。对着熙凤笑道:“你这个大忙人,倒是难得来这里。既然了,也不必忙着回去。且在我这里用一顿饭如何?” 熙凤听了,忙就笑道:“姨妈且别操心。今儿我真事多。在这里盘桓多了,那边就不够用了。”因此,仍要站起。 薛姨妈见了,就抢先一步,将熙凤的肩膀按下了,对着宝钗道:“咱们娘儿俩,将你捆也要捆在这里!”说毕,又要外间的婆子丫头备好了桌子用饭。 熙凤听了无法,只得道:“如此也罢。我今儿是横竖要得罪一头的了。”因被薛姨妈和宝钗母女二人簇拥着,去了屏风后吃饭。住他引号。 薛姨妈招待殷勤。宝钗想想,到底还是低了头问:“凤姐姐,你告诉我,今儿你预备要得罪谁了?”说罢,就又一笑。 熙凤听了,就长叹了一声,说道:“今儿个,是东府珍大嫂子要请我吃饭。不想,到底在这里这里耽误了!” 薛姨妈就道:“凤丫头,论亲疏,还是咱们近。你我是正经的姨表外甥女。你可得以我们这头为重!那边宁府到底也隔了一层!”言语之中,似有敲打之意。 熙凤听出来了,就放下筷子,笑道:“姨妈的意思我懂。只是,咱们这是在贾家!”熙凤又将这话给挡了回去。 薛姨妈听了,就道:“这里是贾家固然不假。但你我可俱都是姓王的!宝丫头可是你正正经经的姨表姐妹!你不帮着她,也就算了,可不许暗里再踩上一脚!” 熙凤听了,就看了下宝钗,笑道:“哪里!宝丫头真正在府里也讨人喜欢,谁敢踩她去?连老太太都说了,说家里四个姑娘比起来,也比不过宝丫头一个的!” 薛姨妈听了,反倒疑惑起来,问她:“老太太果真说过这话?” 熙凤就道:“老太太自然说过这话。老太太还说她们都不及宝丫头懂事。” 宝钗在旁听了,却是默了默。她是个聪明人,明白老太太说的意思,见母亲还信以为真,便对她说道:“妈妈,你凤丫头胡说。” 薛姨妈愣了愣,想想便对熙凤道:“凤丫头。既然你念着咱们是亲眷,那就该越发眷顾眷顾你妹妹。她也大了,若今年还不能订下亲事,只恐真的要耽搁成老姑娘了!”说着,不禁一叹。 熙凤吃了一个鸭头,听了便道:“姨妈也太拧了。宝丫头也是。依我说,这里有什么好呢?不过是外表看着繁华罢了!要我是宝丫头,仍旧还未出阁,我巴不得离这里远远的,海阔天空,自由自在的该多好!”说着,也是深深一叹。 薛姨妈就道:“你的话固然也是理。但总是现成的好一些。况又是亲眷,知根知底的。你婶子又是我的姐姐,亲上加亲,如何就不好呢?哎——” 熙凤就道:“你们的事我也不管。因我也管不了。姨妈想也知道,我不过一个跑腿的。谁不想宝丫头嫁得风风光光的?我跟着也沾点面子。只是,我既不是老太太,也不是太太,更不是宝玉。我连自己都管不了,如何能管得住旁人?所以姨妈且别难为我。你请我吃饭,情我领。但是这件事,且还别提。提也没什么意思。” 薛姨妈听了,就道:“真正一张巧嘴。不过,你说了这么多,是哄谁呢?常言道‘相府的丫头七品官’。你是这府里当家的,老太太跟前的红人,你婆婆都得让你三分!不过叫你说点子好话,帮上一帮,你就这样起来!”言语中,似乎有生气之意。 那熙凤见薛姨妈不高兴了,便忙又敬了她一杯酒,笑着对她母女道:“姨妈误会我了!我横看竖看,也只是更中意宝丫头的!只是,你是知道宝兄弟的性子的。他不婉转过来,又有谁敢逼迫他?到珠大哥是怎么没的,太太老太太的心里都清楚。所以,如今也只好由着宝玉这样!若太太能做他一百一的主,又岂会拖到现在?” 第169章 论亲疏 言情海 正文 第170章 动土拔毛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70章 动土拔毛 薛姨妈听了,果然连连感叹。说道:“何尝不是这样?不过,虽如此,到底宝玉这孩子心性纯良。这也是我不放弃的缘故。若是宝玉也和她哥哥似的,我也不这样绞尽脑汁了!” 熙凤听了,就笑:“宝兄弟是老爷太太调教出来的。自然坏不到哪里去!好了。今儿个咱们且乐一乐,这些话还是不欲再说了,但愿天公作美好了!” 薛姨妈见无突破,也就恹恹地闭口了。三人只管喝酒吃饭。 一时吃得饱了,熙凤便对宝钗道:“待三五日过了,你仍旧搬进去。现在也可先预备着。到时就不必慌张了。我知道这些时日,你每天可是没少来。” 宝钗听了,就笑道:“凤姐姐大忙人,连我每天什么时候进园子都知道?可见也是太精细了!” 熙凤就道:“可不。你别看我只有两只眼睛。这会子,我人在你这里,可心却知道府里这哪处地方妥帖不妥贴,周全不周全。” 宝钗听了,就笑:“真正凤姐姐也是辛苦了!只是我和妈妈恍惚听说,最近宁府里那珍大嫂子的妹妹好像要生了。这到底是二姐夫的子嗣,凤姐姐虽忙,但也该过去看一看!” 熙凤听了,便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对她道:“这风声传得也快!” 宝钗听了,就笑:“这种事如何能瞒得住?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过我也好奇那珍大嫂子的妹妹,这胆气还真不小,竟敢在凤姐姐的头上动土拔毛!” 熙凤听了,就道:“你懂什么?她是没见过我。只当这满府的奶奶们,都和她姐姐一样好摆布呢!不过,那二姐被我安排到了外头。这府里人俱不知道的,除了老太太。你如何知道?” 宝钗听了,就笑:“我一个姑娘家。哪里有闲心来管这些?这些,自然是我那不成器的哥哥在东府听说了,一时告诉我和妈妈的。不过,她就快要生了,若是生下一个男孩,凤姐姐你当真一点不担心?” 熙凤就叹:“我担心什么?你看看探丫头和赵姨娘就知道了!我左不过还是嫡母。而且,你二姐夫从未上心。”想想,熙凤就道:“好了。我在你这里酒足饭饱,该走了!” 薛姨妈和宝钗听了,也不相送,口道:“也罢。若是耽搁了你的事,又是我们的不好了!”那厢熙凤听了,自去不提。 话说黛玉和迎春在里头听说宝钗来了。那迎春就道:“这天都擦黑了,这会子她来做什么?” 黛玉就道:“你想想。她这番来我这里,定然是路过。决非刚进园子。想必,她一下午的时辰就是呆在这园子里的某一处。” 迎春听了,就笑:“你是说,她和三丫头在一起?” 黛玉听了,就点头道:“她两个一向很好。总是有很多话说。你这个姐姐也是及不过的!”一面说,一面就嘱咐紫鹃:“请宝姑娘进来吧!” 一时,雪雁掀开帘子,宝钗就进了来。 宝钗见迎春和她的丫头也在,不禁笑道:“你两个聚在一起,倒也难得。”黛玉面命紫鹃等将案上的酒菜撤去。 黛玉请宝钗坐下,叫春纤过来上茶。 迎春刚才喝了点桂花酒,颇有点不胜酒力,因站了起来,对着黛玉宝钗道:“你们聊吧。我今儿个喝的多了。得回去补一觉。”说着,就扶了司棋的肩膀。 黛玉见了,便叫春纤给司棋提的灯笼里又加了蜡烛。又对司棋道:“好丫头,赶紧回吧。你们姑娘好了,你也才能好呢!” 司棋懂黛玉话里头的意思,听了就对黛玉点头:“林姑娘,我懂。我以后再不犯混了。横竖以我们姑娘为重。” 宝钗在一旁听了,心里起疑,因对司棋笑道:“司棋,你犯了什么混了?快和我说了来。” 司棋听了,只尴尬一笑。黛玉就道:“不过一句两句玩笑,你就这样当真起来。” 司棋见迎春果然乏力,便朝黛玉和宝钗行了礼,提着灯笼一径出了潇湘馆。 这厢黛玉便问宝钗:“宝姐姐来此,究竟所谓何事?” 宝钗听了,就笑:“也无什么事!不过去三姑娘那里逛了逛。想出园子时,忽想起了你,因此顺脚就过来了!” 黛玉知宝钗决非无事而来,因叫紫鹃雪雁等退下。笑道:“哦?那么劳烦宝姐姐惦念了!” 宝钗就道:“以后就好了。我也快搬进园子了。以后大家还是一处,多好!”说着,又将胳膊上戴着的麝香珠串笼了一笼。 黛玉就笑:“是啊。我也听说了。以后大家说话做事果然更便宜了!” 宝钗就借机道:“三姑娘当然巴不得我搬进来。只说我走了后,她一个人寂寞多了!常常去梨香院里找我,也颇费路。因路又长,又隐秘,不免就见到了一些不该看见的东西!” 黛玉听了,心里一动,便问:“探丫头能看见什么东西呢?这园子,无非就是花啊草儿的!” 宝钗听了,就道:“也并不这样。据三姑娘说,那日因要去出去,走到前方的苍岭时,似乎看见了一个男人,可是叫人心惊!” 黛玉听了,不免遮掩问:“男人?这园子里除了宝玉,还能有谁?” 宝钗听了,就笑道:“原我也这么想的!不过,听了三姑娘这样一说,还真觉得这园子暗藏了男人。比如说那牵马的小厮,采买花木的管家们,修缮屋子的匠人,和宝玉来往吟诗作对的公子王孙们,想想还真多——”说着,倒是感慨起来。 黛玉听了,心里沉了沉,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道:“这些,于我们有什么干系?我只过我的日子,有什么可担忧的?姐姐现在住在外头,那外头的男人岂不是比园子里更多?你家又开了药材铺,雇的当然是男人。这一天到晚的岂不都是男人来报账?” 说罢,黛玉便打趣她:“要我说,这园子里的姐妹们比起来,也不及宝姐姐见过的男人多。”住他匠才。 宝钗听了,心里冷哼一声,觉得好生没趣。 第170章 动土拔毛 言情海 正文 第171章 卧榻之旁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71章 卧榻之旁 宝钗这番来潇湘馆,为的就是试探黛玉的。 前些日子,探春将自己所见的,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宝钗。 说罢,就对宝钗感叹:“宝姐姐,我心里真不服。明明是我先取中了的,怎么又冒出个她呢!” 宝钗就叹:“你不服,我也不服。不过,这天底下不服的东西多着呢!你也一个一个地捋平了去?” 探春被她这样一激,反而更气:“本来,我在这府里已经熬出头了。太太也开始待见我,老太太也常将我叫过去说话。可她一过来了,我又立发靠边站了!” 宝钗就叹:“想想我也替你委屈。本是正经的亲孙女,却又往后边靠。却还装得什么都亏了她似的!明明老太太布置下了木石前盟,却又和人家王爷暗通款曲!” 探春听了,便更恨恨道:“那宝姐姐,依你说,这事老太太知道不知道?” 宝钗听了,就笑:“你是傻子。实话告诉你,这件事,太太近日都听出了一些风闻了。太太纳罕震惊之极。只是顾及着老太太和人家王爷的清誉,死死地在园子里压下了!若是传到外头,只怕这林丫头也没有哪家敢聘了!” 探春听了,便又思怔了一会,方道:“她也颇进了几次宫,不在太后那,就在皇帝那。这姑娘家,抛头露面地见了皇上,若不被封个什么贵人才人的,又或者不充个赞善的,也不妥当。可是宫里迟迟也没有动静。也是纳罕。” 宝钗就道:“这样的事,你何不亲自问问她!” 探春听了,就苦笑道:“这样的事,园子里的姐妹也当笑话问过几回。可她听了,偏一本正经地说,因自己的父亲生前是皇上跟前的近臣,皇帝见她,是因为体恤怜惜故臣之女,并无其他。还请姐妹们不要瞎猜。因她惯会做人,所以弄得迎春几个都是相信不疑的,也是无可奈何。” 宝钗就道:“为之奈何?卧榻之旁,岂容旁人酣睡?想三姑娘也是个有心志的,要想得王爷青睐,总的搬去她这块绊脚石才行。” 探春听了,便叹:“正是这话了!这便是我日夜悬心之事。太过上心了,反弄得身子不好了!”想想又道:“若不是在这园子里,和她朝夕相见的。我真想一辈子看不见她。” 宝钗听了,就笑:“她想攀个王妃,你若不想比她差,你也去外头找一找去!” 探春听了,就拉下脸来,对她道:“宝姐姐,我来是和你说正经事的,你却编排我来。你不知,我心里一旦有了人了,其他横竖就不想的了。” 宝钗听了,也就默了默,良久方道:“左不过,我替你想点法子!我也见不得她高兴。明明对宝玉也无意,可偏偏占着不让道。” 探春就道:“这也正是我不解之处。既然她对宝哥哥也无甚意思,想必这些老太太也知道。可老太太却迟迟不对太太点头,究竟你有什么不好?” 宝钗就道:“各花入各眼。总之我就是入不了你们府上老太太的眼。真正天知道罢了!不过,一切事在人为。” 探春就道:“我也是这句话。” 宝钗就问:“过一个月娘娘回府省亲,娘娘爱听戏,自然是要看戏的,不知府上有什么准备?” 探春就道:“这园子后面一直养着那几个戏子。就是预备着平常给老太太看戏。若有客了,预备着请亲戚们看。这会子,正加紧排练呢!” 宝钗就道:“如此果然很好。想那龄官也是府里头一块招牌了?” 探春听了,就冷哼了一声道:“下贱的戏子,也敢觊觎王爷。那日可不是被我好生一顿训。但愿她记了在心上。” 宝钗就笑:“你真傻。你这样无非是在为颦儿出气。你的心思,人家王爷压根半点不知。人家王爷的心里眼里,只是那颦儿!改日,那颦儿果真当了北静王妃了,你可就得对她跪下行礼了!” 探春就道:“我哪能让她那么顺心如意?你放心,我想到了法子,就告诉你。” 宝钗听了,就点头道:“好。只怕还是我想在你前头。” 这厢宝钗听了黛玉之言,反而笑道:“咱们也别男人男人地聊着了!怪没羞没臊的!” 黛玉就悠悠喝了一口茶,叹道:“宝姐姐,我知道你的心。你随便怎样,我是一概不阻拦的。只凭宝兄弟愿意。” 宝钗听了,就笑道:“难为你懂我。只是你说这些,也是唐突。我一个姑娘家,婚姻之事都是凭父兄做主的。如今府上金玉之言满天飞,弄得我也纳闷。我哪里就要这样了?即便见宝玉,也不过为了叙一叙中表之情。真正是人言可畏。”住他匠亡。 黛玉见她说人言可畏,不禁失笑,因道:“你不理就是了!” 宝钗见黛玉只喝茶,那雪雁也并不端燕窝亦或是汤药,心里疑惑,就问黛玉:“妹妹果真不吃药了?” “身体好了,自然就不吃了!这多托了太后的福!果然,身子康健才是最重要!” 宝钗狐疑,遂又上下打量了她数眼,笑道:“可惜了我那些燕窝了!白白放着也没人吃!” 黛玉就道:“也不知怎么回事。我也不大吃得惯燕窝。太后待我真正极好,见我眼带黑色,还遣了太医为我诊断。太医也瞧不出什么,因闻我在吃燕窝,遂叫我先停了。年纪小的人,也毋须大补,只管每日三餐地吃饭就行了。我听了太医的告诫,果然这身子一日日地好起来了!” 宝钗听了,心中沉吟。半响笑道:“这府里的人,当然希望妹妹身子好!” 黛玉就道:“好了。和你说了半会子的话,我也乏了。当真要歇息了!” 宝钗见状,就道:“也罢。我知道你多觉。且不劳你歇息了!”说着,就叫了外头候着的莺儿过来,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地出了回廊,只往馆门外走。 那宝钗临出屋子前,还不忘对黛玉嘱咐:“过几天,我进了园子,还有好东西要送给你。” 第171章 卧榻之旁 言情海 正文 第172章 并蒂莲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72章 并蒂莲 那黛玉听了,口里只管道:“你且回去吧。毕竟这里离梨香院也远。”因莺儿手里无灯笼,便对雪雁春纤道:“你们两个提了灯笼,一并送宝姑娘出园子吧。将人送到了,你两个再一并作伴回来。”说着,黛玉又叫春纤过来,低低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什么,那雪雁独李一旁,也听不大清楚。 黛玉回了屋里,嘱咐完毕,却要紫鹃退下,自己伏在案几上,提笔写起信来。方才从宝钗的一番话里,她听出了些许的危机。好不好儿的,总要再试一次,且将这封信写好了,得空着人送了给水溶。然后自己再去恳求贾母一回。 这暮春的夜晚异常静谧,黛玉卧在榻上,耳边只听得春虫在廊下低喃。忽想起:湘云已数月未来了。因又从榻上起来,将灯挑开了,又提笔给湘云写信。 这园子里,和她说话的人原也不多。妙玉到底是带发修行之人,总是去叨扰,也恐扰了她的清静。迎姐姐那里人多,她每日又要常去邢夫人跟前教诲,也不大能和她说上话。惜春孤僻,只是将院门阖着,横竖是不怎么与人来往的。探春素来对她冷淡。宝玉那里如今也不能常去了,袭人盯梢自不必说。况之前宝玉因对自己泄了心思,虽现在照常说话,但到底他心意几何,她也不知晓。 若是湘云来了,她这里便又处处谈笑风生了。 黛玉隔日遣人将此信送到了忠靖候府上,果然史湘云读了信,欢喜异常。 那史鼎夫人见了,便道:“不是我不让你去。可你到底是有人家的人了。行事都得有些规矩。” 史湘云听了,就低头道:“婶子,云儿知道。园子里都是自家亲戚,我并不胡来。” 史鼎听了,便又嘱咐:“隔二年,你就出嫁了。我自希望你安安稳稳的,方不辜负了我抚养你的辛苦。” 史湘云听了,便又将头更低了一些,说道:“云儿知道。总是听婶子教诲。” 固然史湘云在家里是如何装乖伏巧,但到了贾府大观园,又是另外一回事。黛玉知她过来了,亲带了紫鹃雪雁春纤等过来,将她接进了潇湘馆。 那史湘云一进了黛玉的屋子,就倒在了榻上。笑道:“就是这样好。在家实在呆得无趣之极!” 黛玉就道:“我知道。所以我巴巴儿地来接了!” 湘云叹道:“如今,又是春天了。时间好快!”忽又问黛玉:“宝哥哥呢?这些时辰,他都在怡红院做什么?” 黛玉便道:“最近老爷看得紧。上午和晚上,宝哥哥一般在老爷的书房里读书做文章!” 湘云就道:“这也难为他了。他是这样的性子!”因又问黛玉:“他都写些什么?”住斤丽才。 黛玉就笑:“去了老爷那里,还能写什么?自然是八股的骈文。” 湘云听了,就道“哦。那真是难为他了。” 黛玉就道:“依我说,那些文章,也必须会做几篇。八股究竟也有好的。自古的那些状元宰相,也是从八股里取来的。只要不是言之无物拍马屁的好。” 湘云就道:“你学问多。”说着,抬头又看了一眼黛玉房里的书柜,叹道:“数月不见,你屋子里的书,越发地多了!” 一时用过了饭,黛玉要睡会觉。湘云却道:“你睡你的吧,我去底下玩会一会去!” 黛玉听了,便垂着眼,要问她去哪里玩。 湘云就道:“和你的丫头们。刚才我看她们都在廊子下摘花拔草的呢!真正这园子里,其实也就你这里最惬意了!” 黛玉听了,也不管她,只管叫她去。 湘云便走到回廊下,果然看见雪雁春纤文杏几个在后院顽。午后无事,这几个丫头便采了些花草兜着,坐在花草堆里斗草,比谁摘下的好看。 史湘云见了,更是来了劲,忙道:“且等着我!我也要去找找!” 春纤就道:“云姑娘,告诉你,若要赢得我们,且去宝二爷的屋子,真正那里才是奇花异草呢!” 那史湘云本是好胜心切的,听了春纤这样一说,当真动了心,对她们道:“好蹄子们。你们且在这里歇一会子,我去去就来。” 说完,果真一个丫头也不带,径直就从潇湘馆的后园出去,直奔宝玉的怡红院去了。 那回廊下坐着的丫头们见湘云动作如此伶俐,竟似那戏台上的武生,不禁都笑出声儿来。 湘云果然到了怡红院的前头。料想着此时袭人等也无事,自己只管告与几个看门的婆子,待拔点花草就走的。不想前脚刚跨进门,就听后头传来宝玉的声音:“这不是云妹妹么?数月不见,果然长成了大姑娘了!” 湘云一听这声音是宝玉,果然又惊又喜。马上回头笑道:“宝哥哥,你不是在老爷那里的么?如何这会子又回来了?” 宝玉就道:“老爷今儿个也是懈怠。态度也比从前好了一些。说要和门客们下棋,因就叫我读一会子书后,依旧还进了园子来。晚上也不必过去了。” 那史湘云听了,便笑:“这不是好事一件么?” 宝玉听了,却叹:“若在以前,我也以为这是好事。可现在却不这样认为了!” 史湘云听了,就笑:“为何?莫不是你也长大了?弄得为老爷分忧了?” 宝玉就笑:“也并非全是。只是我很迷茫。总觉得人活在世上,还是要做点事情才好。只是不知,哪里才是我的正途!因此心里烦恼。” 湘云听了,就笑:“听你这样说,你还是长大了!” 宝玉见了她,便道:“你既进了园子,料想也该在林妹妹那里。这会子到我这里作甚么?” 湘云就道:“来你这里摘花拔草。”说着,就将和春纤等斗草一事告知宝玉。 果然宝玉听了,便道:“如此简单。我院子后的池子里新栽了并蒂莲,虽然还未至初夏,可那莲花竟然也开了。你若采了它,横竖她们是比不过的!” 那湘云听了,果然大喜。 第172章 并蒂莲 言情海 正文 第173章 花开堪折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73章 花开堪折 宝玉就笑道:“也不必惊动了她们。这会子她们定然在睡觉。我且悄悄地带你去,采了你仍旧悄悄地出来!只管嘱咐看门的婆子即可!” 湘云听了,就笑:“如此也好。” 宝玉在贾政处从不敢松懈,今见了湘云如此,果然心思缓解了许多。因不想令她久等,便握住她的手道:“我知道一处可以走近路。那里人也少。” 湘云的手被宝玉牵在了手心,一时脸不禁通红。宝玉却不以为意,笑道:“你怎么了?还不随了我快快走?” 宝玉心急,步子也快,湘云几乎脚不沾地地跟着他去了院子后头。果然这一路僻静,袭人等在屋子里睡觉,竟是一人未瞧见。 待到了池子边,看着那绿叶上托着的几朵红莲。湘云倒不忍心了,因对宝玉道:“这些花开得极好看。这并蒂莲我以前也从未见过,可见是新品种。我见了它们,一时倒也不忍心下手了!” 宝玉听了,就道:“何必如此!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还是暮春呢,若到了盛夏,这池子里蓊蓊郁郁的,那藏在叶子里的花,也瞧不见,一时也不知会凋零多少。” 见宝玉这样一说,弄得湘云也兴致盎然起来,因道:“也是。我既然答应了那些蹄子们,又何能败下阵来?” 一径说着,一径就提着裙子,往池子边小心走去。 宝玉见池子旁的泥土有些滑湿,因对湘云道:“你小心些。又或者你站在一边,我来帮你折!” 可是那史湘云听了,只是咕咕只笑,说道:“你就看着吧。我身手是最伶俐的!” 宝玉听了无法,不想湘云的裙子到底沾了水,她身上穿的是石榴红绫群,最是不经水染的。因此,裙上的颜色,就有些变了。 湘云见了,一时懊了恼。也顾不上去采莲了。只管立在一边,说道:“这还是新作的。我婶子的娘家侄女儿做了一条,我做了一条,今儿才上身。” 宝玉见了,就道:“你且站着。”说着,到底俯身去给她摘了一朵红莲过来。湘云接过红莲,脸就更是红了。忽然又道:“我现在若这样滴滴答答地回去,想那些丫头定会笑话我。林姐姐知道了,也会责怪我疏忽了!” 宝玉看着她裙角沾湿,行动不便,想了一想,就道:“我屋里的晴雯,似乎也有你这么一条一模一样的裙子!你若不嫌弃,先穿了她的过去。” 湘云就道:“晴雯既有,那果然好。” 宝玉见了,便笑:“好。她见你肯赏脸,自然更高兴。” 湘云跟了宝玉后头,就道:“一条裙子而已!哪里就分什么丫头主子的了?只是,到了你屋里,只怕她不舍得,怎么办?”说着,却又笑起来。 宝玉就道:“无妨。她不是那等人。你若问她借了穿,只怕她高兴得不知说什么才好!”住斤丽技。 湘云就道:“也罢。到底她们是丫头。回头我还给她裙子时,再送她一点东西!” 宝玉道:“那果然更好。” 一时,湘云跟着宝玉就到了屋子前头。宝玉立在廊下,开口就唤:“晴雯,晴雯——” 晴雯身体刚好,正在外屋打着盹呢,听宝玉叫唤,忙下了床,掀开帘子到了外面,却见宝玉和云姑娘二人直直地在廊下立着。 宝玉就对晴雯嘱咐了一番。晴雯便对湘云行了礼,笑道:“我是有这么一条。难得姑娘看得起我,我这就从箱子里取来给姑娘。” 说着,就进了里屋。不想袭人见她托了一条裙子出来,因问:“送裙子给谁去?” 晴雯就道:“云姑娘来了。和宝二爷一处。也不知他们怎么回事,二爷的鞋子是湿的,云姑娘的裙子也是湿的。云姑娘回去不便,因说我也有和她一模一样的裙子,所以我这就送了给她替换去!” 袭人一听,便就留了心。说道:“二爷回来了?怎么我竟不知道?” 晴雯就道:“你们在里头,醒了只管嗑瓜子说笑,哪里听得见?真正我在外屋听见了。” 那晴雯自从潇湘馆回了来,得了黛玉的告诫,说话行事的确比之前收敛了许多,只叫袭人纳罕。每回挑拨试探,无奈那晴雯总像蔫了的黄瓜一样,再不似之前激昂。 因此,因不知晴雯究竟是何底细,弄得袭人说话反而小心翼翼起来。 袭人听了,就道:“我和你一同看看去。”说着,就和晴雯一同到了外间。果然看见云姑娘立在宝玉身边,尽管裙子滴滴答答的,可手里还握着一朵新开的红莲。一霎时,袭人就知道他们作什么去的了。 袭人看那史湘云,因裙子落了水,躲在宝玉一旁,不似从前那样娇憨,反而有些羞赧。袭人心里便大叹。 因对湘云道:“云姑娘也太不小心了。都是订了亲的大姑娘了。还想小孩子一样。” 湘云接了晴雯递过来的裙子,进了里间,笑道:“可是我鞋子太滑的,以前再不的。” 宝玉知她要去里间换裙子,便笑道:“你们聊。我且去找茗烟。” 那厢湘云换好了裙子。晴雯将湘云换下的裙子放在一个几上。对她道:“云姑娘,你若不嫌弃,这条裙子我就送了你吧。你换下的裙子我替你洗洗。” 湘云就道:“不必麻烦了。这石榴裙靠得就是这色。如今废了,纵然洗了,以后也是不能穿的了。你若高兴,将裙子改成褂子,给底下的小丫头穿。你的裙子我还得送你。若是让人听了,还只当我做主子的,沾丫头的光呢!” 晴雯听了,就笑:“那也好。我知道云姑娘的衣裳原也多。” 湘云穿了裙子,忽发现不见了放在一边的红莲,因问袭人:“我的花呢?待会带回去还要和丫头们比呢?”因又左顾右看。 袭人就道:“姑娘不必找了。那花我已经给扔了!” 湘云诧异道:“好好儿的,你扔了做什么?” 袭人就道:“我只顾替姑娘换衣裳。只当那花也无甚要紧,因此就顺手丢在了后廊下了。这会子,估计也晒蔫了。” 第173章 花开堪折 言情海 正文 第174章 内囊尽空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74章 内囊尽空 湘云一听,顿觉得心里好没意思起来。可一时之间,又不能说什么。 因此,只得恹恹地出了怡红院。 一径到了潇湘馆,还只管失魂落魄。春纤见她两手空空地返了来,就笑:“姑娘这是怎么了?从二爷屋里出来,怎么像丢了魂一样?是谁惹姑娘不高兴?” 那湘云听了,也只苦笑道:“你们玩吧。我没找到好看的花儿。”说着,也不理春纤等了,就闷闷地进了里间。 黛玉还在书案上写字。因太过认真,竟不知湘云回了来。 湘云见了,也不惊动她。叫了自己的丫头翠缕,去了卧房换下了晴雯的裙子,另换上了一件杏色的袄裙。因对翠缕道:“你将这件裙子还了给宝二爷屋里的晴雯吧,这裙子原是她的!” 翠缕听了,不免惊异。因道:“这裙子难道不是姑娘的么?” 湘云就道:“不是我的。我的脏了。你且拿了它去还了晴雯吧。” 翠缕纳了闷,不懂姑娘在说什么,只得提着裙子又出了屋子。这厢,湘云便蹑手蹑脚地去了黛玉的书房。立在她身后,看她笔下的那写字。 湘云见了,在胸中默读了几行,就心领神会了起来。在黛玉后头一笑道:“林姐姐,这是在给林姐夫写信吗?好俊秀的字体呀!” 说着,趁黛玉不备,一把就将书信夺了过来,大声地在口里念了起来。 黛玉听了,便急道:“云儿,快将信给我。” 湘云就道:“我说呢,你写得那样入神,定然不会是临摹魏帖。”见黛玉神情焦切,也就将书信还了给她。“好了。我不扰你了。你继续写吧。” 黛玉接过了信,忽然就对她道:“真正你不知道这信有多难写。”说毕,脸上不禁一红。 湘云见了,就扑哧一笑,口道:“这是给心上人写信,当然得需字字斟酌了!” 黛玉就道:“也不是字字斟酌。只是千言万语地,也不知从何说起。”说着,就将书信先搁在了案几上,握着湘云的手,和她说起话来。 “林姐姐,你这些心事,老太太都知道吗?”湘云和她同坐在了榻上,幽幽问道。 黛玉听了,便一叹:“老太太当是知道的。可横竖她要将我拘在这府里。哪儿也不让我出去的。我也暗示过几次,不过老太太根本不听。” “那怎么好?既然老太太不赞同,纵然你写了信,也是没有任何的用处!”湘云也叹。 “云儿,实话和你说了吧。我已经在外面买了一处宅子。总是预备着以后要住。这府里这园子,我是不想再呆下去的了!纵愿意呆,也是为了老太太之故!”黛玉说着,将手托了腮,只是看着纱窗后的幽幽绿竹。 那湘云便道:“若要出府单住,总也要有个由头。” 黛玉就道:“我知道。但我估摸着时日也不远的了。云丫头,你且别看这府里这样繁盛,其实内里都是空的了。凤丫头哪一天不绞尽脑汁?只是,这哪是她一个人的事?” 湘云听了,便纳罕道:“从古至今的变迁也不少,我也素知。只是当真就这样快?” 黛玉就道:“信不信由你。一日,大厦将倾。府内的人,自是四散。我终究不是贾府里的人,早晚还是要出去的。不如早早准备着。” 湘云就道:“如果你要远离是非,确是要写信给王爷,不如叫他早些娶了你!”可想想又道:“说到底还是那句话。老太太不罢手,王爷为之奈何?究竟他也不是那等惯用强权人物!” 黛玉听了,却道:“你不懂。王爷只当我自持年纪小,心意悠悠。只当我不急。所以,我务必要告诉他我的心思。他可及早准备。”住斤余扛。 湘云听了,便问:“你不是常进宫去的吗?一时忍不住了,不如求求太后去,太后颁下了圣旨,这不就好了么?” 黛玉就叹:“我虽然胆大,但到底也不能肆意妄为。到底王爷是皇家的人。若我说了,也就真没脸了。” 湘云听了,就伸手在她鼻上刮了一下,说道:“你也知道害羞。”想想又道:“也是。若要说。也是网页同太后说去。” 黛玉就道:“你看,世事就是这样。明明王爷就在这神京里,明明我和他心意相通。但终究无人为我主张。我想,从古至今,也不知有多少痴男怨女就这样默默地错过了!” 湘云就叹:“风月不知事,心事无人晓。你是这样,我何尝不是这样?” 黛玉听了,心里一动,看了她一眼,方慢慢问道:“云儿,你当真是——” 那湘云听了,眼睛就有些微红,因道:“林姐姐,我不必你。我到底是订过亲的人了。隔二年,立时就要出嫁的!我这些心事,也只有烂枯了在心里了!” 黛玉听了,便上前,拥住了她的肩,幽幽说道:“你我闺阁之中,若要依了自己的心意,挣扎出一番别样人生,当真是何其难也!”说着,也是深深一叹。 湘云听了,却又笑道:“不过我及不上你,你懂得未雨绸缪。我是个无心计之人,当真是浑浑噩噩地过日子!” 黛玉就道:“云儿。你记着,我始终在你身边。若以后有变,你我失散了,我拼了命,用尽全身的气力,倾尽所有,也要将你寻回来。你记着我的话。” 湘云听了,就道:“我知道。从来我就信你。虽则你只比我大几个月,可在我眼中,你从来都是有主意的人。若当真如此,跟着你,我怎样都是安心的!” 黛玉就道:“你放心。你该是个有造化的。好了,我想将此信写完。然后寻一可靠之人带出园子去。” 湘云就道:“不如给宝玉?” 黛玉就叹:“原我也这样想的。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他那里人多,恐不安全。何况,我也不想带累了他。且让他安心地做他的八股文!我自己想办法!”说罢,就离了湘云,又往书案旁走去。 第174章 内囊尽空 言情海 正文 第175章 卫若兰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75章 卫若兰 黛玉写好了信,便放了在一个信筏里。将信筏收了,藏在了案几上的小盒子里,这才出了书房。 黄昏日尽,湘云回了房。黛玉就道:“你既来了。要么还是老样子,你我二人同挤一榻。要么我叫紫鹃给你另安住处,只凭你的喜好。” 湘云就道:“罢了!我岂是那烦难之人?好不好的,咱尽管凑一处。我有好些话要同你说呢!”话音刚落,就听丫头翠缕忙忙地走了进来,口道:“姑娘,方才太太托人捎来口信了。说明日要去寺庙烧香,说姑娘虽在这园子,但行动也便宜。因叫姑娘明日照旧跟着她去寺里烧香。回头太太自叫人备了车子在府外等姑娘过去。等敬了香回来,依旧还将姑娘送过来!” 湘云听了,只闷闷道:“知道了!”翠缕听了,自出去回话。 那厢黛玉就笑道:“你的婶娘如今还这么虔诚?只比府里的太太还殷勤。” 湘云就叹:“你不知,我的婶娘是个省俭之人。家里一应的针线,都是自己费力做。余下的钱,就去寺院买了香火,隔三岔五地到祷告去。” 黛玉就叹:“我就知道你在家里不易。所以常常叫老太太将你接了园子来。你还不算多大,可是你婶娘却一心将你相看人家,可见是要摞担子。我虽也没了父母,但到底比你自由一些。我看,你未出阁之前,能在这里住多久,就住多久。横竖我去和老太太说。” 湘云听了,便就点头叹道:“我知你果然好。所以才和你交心。” 隔了一日,果然史鼎夫人打发人过来接湘云。黛玉就道:“去吧。虽然无聊了一些。下午我等你回来。” 那厢湘云就和翠缕出了园子,见果然有一辆车子在园门后等着。湘云上了车子,只是神情寥落。 过一个时辰,车子已驶到铁槛寺门前。湘云的婶娘眼睛被一干婆子簇拥着,在此等着湘云了。见湘云迟迟才来,史俗人有些不满,因道:“对佛祖虔诚一些,总是好事。带了你来,自是想给你一些造化。无奈你总这样。” 翠缕在旁听了,便插嘴道:“太太,我们早早地就来了。只是街上人多,摩肩接踵的,因此就晚了会子。” 史夫人就道:“毋须你插嘴。佛门重地,不要打诳语的好。” 因就叫丫头婆子的等在车旁等着,自己则单带了湘云进了寺里。主持色空自来迎接不提。史夫人烧了香,求了佛,便和色空在禅房叙话。言谈甚是切切。史夫人看出湘云不耐,也想将她遣出去。每回叫她过来,不过是为了有个遮掩。 因此,便对她道:“我知道你心不静。也罢,你且去四处逛逛去。只是,别扰了人家的清静。” 湘云听了,便道:“是!”因出了色空的禅房,往寺院后的一处朱漆圆形拱门走去。这是一个小小的四合院子,里面寂静无声。院中植着的菩提树,被修剪得整整齐齐。湘云思怔,这里大概是寺里哪个僧人的清修之所。因要推门而人,忽又想:自己是俗人,若这里真有高僧打坐,倒真是扰了他。 因此,到底要徘徊着出去。却不想从门里,却疾速闪出一人。此人一袭玄青袄袍,清癯的脸。见了院中有人,又顿住了脚。住斤余划。 卫若兰此番在里头密谈了出来,却不想竟在这里遇见了史湘云,因此心里有几分激动,想了想,到底朝着她走去。 湘云一怔,脸有些红。不想和陌生的男人叙话,因此她赶紧转过身子。 “且慢!”见她真要走,卫若兰不禁有些急了。 湘云听了这话,心里苦恼。今天莫非遇到了登徒子了么?因此,反将脚步迈得更快了一些。 “姑娘,还请留步说话!”卫若兰已走到她跟前。 史湘云无法,若自己要走,又恐他后头一直跟着。因红着脸道:“这位公子,咱们素不相识,不知你找我何事?” 卫若兰听了,便一叹。想了一想,方道:“你不识我,我却识得姑娘。” 史湘云听了,纳了闷。因问:“这又是为何?” 卫若兰不想此番能和她巧遇,因此心里也十足珍重。他知道此处无人,便对了湘云道:“姑娘,还请容我细细道来。” 湘云听了,心里已然震惊不已。没料到,眼前的这个青袍男子,竟是自己已订下亲事的威武将军之子卫若兰!辗转之间,方寸之地,史湘云心绪蹁跹。她自诩性子阔大,可也只在闺阁之间。这前面立的人,就是她日后所嫁之人。因太意外,所以湘云又犯了饶舌的毛病,一句话说不出了。 良久,方道:“原是卫公子。如此,我知道了!” 卫若兰见状,便道:“想是我唐突了。其实,不该扰了姑娘的!” 湘云听了,就道:“你没有扰我。是我闯了进来的!”又道:“我是随了我婶子过来烧香的,想着她要找我,莫如我赶紧还是出去!”说罢,定了定神,就欲转过身子出圆门。 “好!”卫若兰听了,却又补了一句:“我是这寺里的常客。明天后天大后天都在的!”说着,将声音放大了一些。 湘云听了,心里一惊。忽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因此脸已经红到了脚脖跟了。她听了,对着卫若兰轻轻点了点头,又一阵风地快步出去了。 卫若兰在后,便含笑目送她离去。她已知自己为谁,这已然足够。因此,又进了房内一密室,盘桓了一会,方从后门出了。 几盏茶的工夫后,果然史夫人出了禅房,来寻湘云了。见她失魂落魄地往前头来,不禁诧异,说道:“你怎么了?” 湘云看了一眼婶娘,只道:“不知怎么回事,方才好好的,现在却略略有些头疼。” 史夫人就叹:“罢了。我还要在此处盘桓盘桓。你且先坐了车子依旧回了荣府吧!”说罢,却又对她道:“到了后日,我还要来敬一回香!你仍跟着我!” 第175章 卫若兰 言情海 正文 第176章 佛祖知道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76章 佛祖知道 湘云听了,便低头说道:“是!” 一时,翠缕过了来,扶着湘云上了车,仍旧回贾府。因想着方才无意邂逅卫若兰之事,湘云的心一直起伏不定。一旁的翠缕却是掀开了车帘,看着熙熙攘攘的大街,对是雀跃:“姑娘你快看,那前方有人搭了台子在玩杂耍。” 湘云听了,却是低低道:“你看吧。我只管想些东西。” 翠缕一面看着大街,一面问她:“姑娘想什么呢?难道是随了太太,也学着参禅悟道起来?” 湘云就道:“哎——你不懂。”因也不将遇见卫若兰之事告诉翠缕。 翠缕就笑:“是。我是不懂!姑娘一阵阴一阵晴的。”说着,也不睬湘云,只顾两只眼睛四处看。 不过一个时辰的工夫,车子已经驶到了荣府的后门。湘云下了车,翠缕依旧扶着她从后门进园子。此时已是晌午时分,黛玉用过了饭,只管立在屋外的前廊下逗弄着那鹦鹉。 湘云过来了,黛玉听出了声音,头也不回地道:“我这只鹦鹉,越发地善解人意了!有时我不想说的话,它竟然能替我编了出来!” 湘云就道:“是么?难么你这里果然人杰地灵,连鸟儿都沾了灵气了!”说着,却不不说话了,只管掀开帘子,进了里屋。 黛玉回头瞧了一瞧,问她:“你怎么了?” 湘云就叹:“我今儿见着一个人了!”说毕,就歪在了床榻上,只管将手支着头,兀自出神。 黛玉进来了,就笑:“怎样的人,能令你心神不定?”说着,却又在案几上取了一卷《庄子》来看。 湘云也不想瞒着她,就道:“今儿我随了我婶子去了铁槛寺,却不想在后头的禅房,遇到了一个男人。想也可笑,他竟然自报家门说是我的未婚夫。”一面说,一面脸上却又飞红起来。 黛玉听了,起初一怔。马上就笑道:“很好。你既然见着了,那么他怎么样?”说着,便坐在了湘云身边,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我和他不过初见。只是转头看了一眼。人也就那样,极高,也清瘦。”湘云说罢,躺在了枕上,闭了眼。 “哦。”黛玉便点了点头。“那么,你可还中意?” 湘云就叹:“我不知。这本是叔婶之命,媒妁之言。只是一面,我就哪里猜到以后?”虽如此说,可到底心底蹁跹暗涌。 “若此人果然好。那自是你的幸事。”黛玉翻开书,低头瞧了几行,方缓缓说道。 “不过此人也有些意思,见了我一面,就告诉我他明天后天乃至大后天,都会在那铁槛寺里。真正也好笑,他在不在的,与我有什么干系?”湘云说罢又一叹,取出绢子,盖住了脸。 “他是你的未婚夫,你是他未娶进门的妻子。自然这些他也该告诉你。”黛玉一笑,阖上书却又道:“不过,他将这些都说出来,可见待你也心诚。从这点看,还是不错的。” 哪里知道,湘云听了,却是将身子转过里侧,叹道:“你是知道我的心事的。正因为此,我心里一直两头揪心着。不想这卫若兰又是这等情形。真正叫我犯了难。” 黛玉就道:“也不必过多想,且往以后看吧。若他日后待你果然好,那你就一心一意地跟着他。从前的事,你就当作小孩子过家家,尽管忘掉好了。若忘不掉,也就藏起来。只管到了老时,拿出来,坐在那廊子底下,看着自己的儿孙们,回忆一回,笑上一回,叹上一回,也就罢了!” 湘云听了,便起身道:“林姐姐,听你说,倒想你一概都历过似的!” 黛玉就叹:“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你是个阔大之人,想这些定能安然度过的!”说罢,就握了握她的手。 晌午时间一过,很快就到了日暮。每晚黄昏入定时分,便是黛玉最沉郁时。湘云早早地歇下了,叹道:“我还能再玩上一天。到了后日,依旧还要坐了车子随我婶子去那铁槛寺!” 黛玉也不答话,见房内灯光昏暗,便叫了紫鹃进来,另换一根蜡烛。她想了一想,忽对湘云道:“似乎听宝玉说起过这个卫若兰。他们几个也常去北静王爷的府邸盘桓,也都有一些交情!”说完了,黛玉便在屋内来回走了几步。住扔呆亡。 湘云听了,便道:“我也听宝哥哥说起过。不过,他口里的卫若兰和我所见的,也并不怎么一致!” 黛玉就笑:“宝玉这个人,咱们是知道的。若是厌憎一个人,眉毛眼睛说话都是讨厌的。可若是爱慕一个人,只恨不得将他夸得天上仅有,地上全无。” 湘云就叹:“似乎宝玉和卫若兰交情的确不错。” 黛玉便在一旁的绣墩上坐了下来,因想起心事,便试探问湘云:“你方才可是说卫若兰这几天也都在那寺里?你如果后天要过去,岂非又能和他遇上?” 湘云听了,点头道:“不错。” 黛玉就道:“那你帮我带了信去。着请卫公子接了送了给北静王爷!” 湘云听了,从床上爬了下来,说道:“这可使得?” 黛玉就道:“这如何不使得?宝玉那里人多眼杂的,我终归不放心的了。况且,我也不想再害了他。卫公子非贾府中人,和王爷也有深交,他送了去,极是妥当!” 湘云听了,就叹:“林姐姐啊,你只管想着你自己,你就不问问我愿意不愿意再见那卫若兰了?” 黛玉听了,便从绣墩上站起,上前轻抚了一下她的长发,幽幽笑道:“你我相知颇深。我这样说,是因深知你的性格。我猜,到了后天,你到底还要按捺不住去见那卫公子。所以,才敢这样说了出口!” 湘云一听,知被黛玉说中了心事,不禁又将头低了低。不过也不说话,只管又叹了口气,一头又趴在了床上。方唉声叹气道:“是么?你懂我。可是我却不懂我自己了。明明心里也想着另一人。可对另一人又充满了好奇。林姐姐,你告诉我,这到底怎么回事?” 黛玉听了,就叹:“我也不知。或许你年轻小,一切也没理个头绪。又或者,后天你去了寺里,问问佛祖吧!” 第176章 佛祖知道 言情海 正文 第177章 一生岂论长短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77章 一生岂论长短 湘云就叹:“我的心事,也并不敢对佛祖说。” 黛玉听了,就笑:“为之奈何?” 湘云就道:“可以作诗。写了下来。” 黛玉就笑:“你是学我了?” 湘云就道:“在家我也喜欢作几首的。如何就是学你。你以为你的诗好,我的就不能够给人瞧一瞧了?” 黛玉就道:“我是说,作诗也不好,总是留于形迹了。依我说,不如写词。” 湘云听了诧异:“诗和词难道不都泻于笔墨?” 黛玉就道:“词和诗虽同出一源。但到底不同。词可长可短,你若取了雨霖铃念奴娇那样的词牌名,将心事流泻其中,只怕别人也瞧不出半点来!” 湘云听了就叹:“难为你如此精细了!” 夜里二人伏在枕上。湘云忽又幽幽道:“你放心。既是我婶子叫我,我怎可不跟了去?不过一封信,我到底将它完好地交给卫公子。” 黛玉也未睡着,听了就道:“我虽那样说。不过你若觉得不便,我自不会难为你。终究还是有其他法子。” 湘云就道:“罢了。我知你是个轻易不求人的。此番说了出来,也是无可奈何了。我若再拂了你,只怕你一时也无计可想了!” 黛玉就叹:“如此,那我就托了你了。” 二人就又在榻上间歇地说这话。不知不觉,已是子夜时分了。暮春时节,天自不热。黛玉卧房里的轩窗自都是开着的。暖风袭进,空气中夹杂了荼蘼和芍药的芳香,清甜幽谧之极。 湘云深深吸了一口,就叹:“我想,以后我这一生最好的日子,定是在这园子里。” 黛玉就道:“你才多大?” 湘云就叹:“一生岂能论长短?” 黛玉就道:“你还活着,且还谈不上一生。” 湘云就道“如何才是一生?” 黛玉就道:“待你看倦了花开花落,云卷云舒。年华将尽,岁月将老时,再来和我说一生吧!” 湘云就笑:“咱们真能活到那样的年纪?” 黛玉就道:“如何不能。若知后事果,今生作者是。咱们且好好地活着,有一日度一日。但做好事,莫问前程。” 湘云就道:“好。果真咱们能高寿。想我到那七老八十时,再走不动路也要来看你。”住他在弟。 那薛蟠自跟着柳湘莲从北方回来了,因一路旅途蹭顿,又加遇了强梁,薛蟠起了畏惧之心,再也不提出去经营生意去了。因此每日只在城内和一干友人喝酒玩乐。他出去了数月,薛姨妈已然在家日夜思念,因此见儿子回了来,也就不欲让他再出去,只要在身边妥当安稳的就好。因此,只疼还疼不来,哪里又去管他。 天气晴朗,城内四处繁华熙攘。那薛蟠本就是爱热闹之人,因此这几天一直在外头请客。这一日,因又邀了卫若兰柳湘莲去一家酒楼喝酒。 三人坐定,卫若兰便道:“宝二爷怎么不出来了?有日子未见他了!” 薛蟠就叹:“还能怎地?被我姨父拘着在屋里写文章,每天之乎者也,也不知有多苦!还是我父亲死的早,一时也没人管我。依我说,还是莫过于父母都死了的好!” 卫若兰听了,就叹:“哪有这样说的?可谓大逆不道!这身体肤发,皆受之父母——”因此,却又连连摇头。 柳湘莲听了在旁不语。那薛蟠就叫了小二,点了几样开胃的大菜,说道:“我也不过这样一说。想我父亲死时,我夜里也不只偷哭了多少回!”忽又看了看卫若兰,又看了看柳湘莲,方笑道:“你两个今天怎么回事?俱穿了一样的衣服?” 卫若兰听了,看了一眼柳湘莲,果然笑道:“果然却是!”因想起这个时辰,自己也要过去铁槛寺那密室看一看了,不然,总是不放心。 因此就道:“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得回家去一趟。” 那薛蟠听了,就懊恼道:“真正也没意思。我是诚心请你们。如今咱们的人也少了。宝玉不出来,冯大爷又去了南疆。” 卫若兰就道:“大家果都有事,也是无可奈何。之前,北静王爷也常宴请我们。现在也是不大得空了!” 柳湘莲就道:“也罢。你有要事,那就便去。你办完了事依旧再出来。我和薛大爷在此处等你就是!” 卫若兰听了,便道:“也好。待我交代完了在过来!你们且先吃着!” 一时,卫若兰便站起,忙忙地出了酒楼,骑马去了那铁槛寺。 薛蟠在楼上看着卫若兰骑马策奔转瞬即逝的背影,便对柳湘莲叹:“其实我也羡慕你们。你们都各有事。我却是整日游手好闲。除了吃酒赌钱,也寻不到别的乐子。” 柳湘莲听了,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笑道:“你那样的日子还不好?我有什么好,孤家寡人,不过浪迹四方而已!” 薛蟠听了,却一本正经道:“自打跟你出了一回城,以后我也不想出去的了。你会武功,不如闲暇了,教我练武如何?我看这个还有些意思。你也不是白教我,我付你银子就是!” 柳湘莲听了,便叹:“晚了!你的骨骼已经成形。不过,等我有空了,教你几招防身之术。你以后若是遇到劫匪强盗的,也可用上一用。” 那薛蟠听了,果然就道:“好!那我就天天在家等着你来!好酒好肉地款待你!” 柳湘莲见薛蟠如此次热枕,只淡淡一笑。 话说,那卫若兰策马到了那铁槛寺,心思牵动,先往寺前瞧了一瞧,发现忠靖候夫人的车马已又在。因此避过色空和寺内众人,先去了禅房四合小院。那进出的僧人见了卫若兰,只是双手合十,执了一礼,并不多问他。因此卫若兰依旧进了去。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他又悄无声息地出了来。想密室里的要人,大概心思也正挣扎无限。此时,院中寂静,菩提无声。卫若兰凝了凝心思,忽又期盼起来。心想:这一日,到底那史家的姑娘有没有跟了出来? 第177章 一生岂论长短 言情海 正文 第178章 错穿了衣服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78章 错穿了衣服 心思一牵,卫若兰便出了园门,抬脚往前走去。 “且等一等!”他的身后,分明传来了一个声音。卫若兰不禁惊喜,仅听人声,他知是史家那位大姑娘。 因此,他便缓缓了回了头,笑道:“到底姑娘今日又过来了!”东央有号。 史湘云想着黛玉之事,因道:“我今天自是有事而来!”因又看了看寺里四处,并无一人走动,心里稍放了心。 那卫若兰就道:“不知姑娘有何事?” 史湘云便道:“好。我长话短说。这封信,是我一个姐妹写的,托我送了给你。你好交与北静王爷!” 卫若兰一听,想了一想。忽然就明白湘云说的是何人了。因笑:“此事简单。你交了给我,自当放心。我和王爷俱是故人。” 想想却又叹:“我以为今儿你是为了我来的。”说毕,便将信藏于袍中的夹袋里。 湘云也不理他这话,只是吩咐:“请公子务必记得送给王爷。这写信的原是我一个重要的姐妹!” 卫若兰听了,点头就道:“我知道!” 湘云就道:“如此,谢谢公子了!” 卫若兰就叹:“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他既收了信,湘云也就道:“我该走了!若时间长了,恐我婶子又该找我了!” 卫若兰也知她自幼即靠叔婶过活,听她这话,便道:“你放心。一二年将过,我便来迎娶你!” 史湘云听了,见他这般坦率自然,反而诧了异。忽不知该说些什么。 卫若兰见她不答,知她害羞,便一笑而道:“好了。你去吧。我也该出这寺院了!”说罢,便自己转身先行离开了。 湘云见他走了。方动了脚,往前走去。似乎这卫若兰也着实不错,只是有了个宝玉在前,因此不免心里要比较一番。不过这种事情,只论心动与否,也不是比较来得的。 史夫人礼完了佛,方欲从色空的禅房里出来。色空见了,便将她的鬓发理了一理,叹道:“以后,你也不必常来了。若想烧香,我替你烧就是!” 史夫人便也道:“你收了我这么多的香火钱,如今想必是嫌我年老了吧!” 色空便叹:“哪里是这样。这里终究不便。你既来了,我便无时不提心吊胆的!” 史夫人就道:“你是这寺里的主持。谁敢疑你?” 色空就道:“佛祖疑我。他知我心不静。既和你有了这些,我以后必是不能涅槃的了!”说着,将僧衣依旧穿好了,送她出了去。 史夫人就叹:“方才你和我在一起时,怎么不说这些话?” 色空便道:“究竟是我修行不足。缺了定力。” 史夫人就道:“那不如你索性还了俗,出了这寺院,隐姓埋名,买个宅子,我依旧还来找你。” 色空便道:“这城中的一干人,哪个不识得我?若真要隐名,也只管去那偏远的山水之处。不过我真去了那里,当了个苦行僧,你也必不跟来的了!说到底,你也图这些虚名!” 史夫人就道:“那么,咱们就有一日混一日。在家也是守活寡,况他又常年在外。只要你不说,旁人一干不会知道!”因此,又叮嘱了色空几句。 那色空见了史湘云远远地过来了,便朝史夫人执了一礼,口道:“阿弥陀佛,女施主,贫僧就不送了!” 湘云过了来,那史鼎夫人不过吩咐了她几句,到底又乘了车子,回了自家府邸。湘云则乘着转过西街,往荣府大街而去。 话说卫若兰离了铁槛寺,照旧往薛蟠吃酒的酒楼而去。那薛蟠和柳湘莲果然吃得酣畅。二人见了卫若兰复又过来了,便招呼他坐下。 卫若兰来来去去的,腹中也却有些饿。因此就坐下喝酒吃菜。薛蟠又叫小二温酒上些热菜。 柳湘莲就叹:“宝二爷想必也是受了那琪官的牵累。若无那档子事,也不会被他父亲牵绊住了!” 卫若兰就道:“琪官在宫里也呆了些时日。究竟忠顺王爷还舍得放手。” 柳湘莲听了,就将前些时日,琪官遇强梁一事说了。想想又叹:“这个琪官,虽然唱着旦戏,固然也柔媚。不过到底还有几分骨气!” 薛蟠的酒有点喝多了,浑身燥热,听了柳湘莲的话,就道:“琪官固然柔媚。但那一日你去人家串客,上戏台扮了一回红娘,我的乖乖,可是将我的眼睛看直了!回来时,还竟魂不守舍着。忠顺王爷能舍得琪官,我和舍不得你!”说着,不禁又飞起眼睛,看了一回柳湘莲。 那柳湘莲见了,便觉得好没意思起来。只想提了鸳鸯双剑,就要起身出酒楼。 卫若兰见了,便站起拦住,说道:“你也知道薛兄的性子的!虽然口没遮拦了一些,但到底并无恶意。不过,这话原也欠妥当!” 薛蟠有些酒醒,便赶紧拉住柳湘莲的手,口道:“柳兄弟,我原有些喝多了!这话,我以后定然不说了!”说着,又站起给柳湘莲陪酒。 那柳湘莲接过酒杯,却又对他道:“你我在一起,原只为的情义,你若想歪了,我认识你,我的剑可认不得你!” 卫若兰见了,便笑:“罢了,罢了。不过大家一起吃酒,说些个玩笑话!”因酒热身酣,卫若兰便脱了外袍。 柳湘莲因被薛蟠的话,弄得有些生气,因此也将外袍卸下,挂了一旁,又大口喝起酒来。 也不知三人又说了些什么。直到黄昏日暮时分,三人才各自又穿上衣服,离开酒楼。柳湘莲竟喝得比薛蟠还醉,并不能单人骑马,因此薛蟠只得先命小厮将他送了自己家里。不想柳湘莲人高马大,几个小厮扶着也颇觉吃力。薛蟠想了一想,不如带了他一起去母亲住着的梨香院醒酒。 且说这卫若兰出了酒楼,上了马,悠然想起要去水溶处送信一事,便伸手往口袋里一掏。不想这一掏,口袋里却是空空如也。卫若兰不由大惊,忙从马上下来。低头看了看衣服,细细一寻思,不禁哑然失笑。因和柳湘莲的衣服一模一样,不想就错穿了他的衣服! 第178章 错穿了衣服 言情海 正文 第179章 好妹妹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79章 好妹妹 卫若兰想着史湘云嘱托之事,知这件事一定紧要。因此,将马儿又打了转,一路寻薛蟠而去。不想薛蟠并不在家,因此又调转马头,往贾府紧邻的梨香院寻来。因不熟,一路颇费了点工夫。 薛蟠叫小厮们将柳湘莲抬了往梨香院的一处客房躺着。薛姨妈知道了,就过了来,对着薛蟠说道:“里头的可是那随你去了北方经营的柳二郎?” 薛蟠笑道:“正是!我只料他是个千杯不醉的!今儿个大醉,也是纳罕!待会他醒了我,我逗逗他!” 薛姨妈就道:“总是你的不好。劝酒也该有个度。” 薛蟠听了,就道:“哪里是我劝他?他自持酒量好,尽管一杯一杯地喝着。” 薛姨妈听了,正要说什么,就听一个婆子外回道:“太太,姑娘来了!” 薛姨妈一听宝钗过来了,便对薛蟠道:“也罢。我也不管你。也管不动你。”说着,出了房间,去找宝钗说话去。 这几日,宝钗一切已打点妥当,择日就要搬进园子。这一日无事,便到了母亲这里来说些梯己话。那薛蟠见母亲出去,便又叫小厮打来热水,取来巾帕,拿来醒酒石。那柳湘莲只管阖目躺在床上,口里也不知说得什么。 薛蟠果也实心。见柳湘莲身着长袍,躺下也不便。便亲自动手,将他的袍子卸了下来。不想刚将袍子挂了在衣架上,就见袍子里掉出了一封书信。 薛蟠见了,便好了奇。将书信从地上拾起,看着信封写得一行字。不免心里疑惑:想不到这个柳二郎,竟写得这样一番俊秀字体!因此心里更是爱慕。不过薛蟠不懂,这有什么事不能对北静王说呢?何况他们私交甚笃。正沉思间,就听外头小厮回道:“大爷,姑娘说有事请大爷过去一趟!” 薛蟠回过神来,仍命两个小厮照顾柳湘莲,防他醒来呕吐。因握了书信,去了外间。果然宝钗和母亲说了话后,就又往哥哥这处走来。 因薛蟠此番回了后,听着贾政的告诫,依旧单带了香菱住在了外头。于梨香院也并不大常来。所以虽这里也为薛蟠留了屋子,但薛蟠也不怎么住。不过逢年过节过生日地盘桓一下。听妹妹有事找他,薛蟠便赶紧出去。 果然宝钗已在那等着了。见了他就道:“上回你说有人送了你几桶的太湖虾,你说你吃不掉,依旧还放在了你那里。这会子可还有?” 薛蟠就道:“妹妹提这些做什么?那虾的确很多。我并不大吃那些。妈妈和你一吃虾就浑身发痒。倒是香菱还吃了一些。因此剩下的,我无非送人去了。还有一些,就倒了在池子里。且让它们多活几天!” 宝钗听了就道:“不是我要吃。我想着这府里的三姑娘爱吃。因此想问你要了送给她去。” 薛蟠就道:“那也使得。我现在就命人去池子里捞些上来!” 因忙着拾掇柳湘莲,所以薛蟠一时也口渴。因唤小厮过来上茶,一面将书信放在了桌上。宝钗瞧见了,便道:“哥哥要给谁寄信?” 薛蟠就道:“哪里是我的信。分明是那屋子里喝醉了的柳二兄的!也不知为得什么事,有什么话不能说清楚的,偏生要写信给北静王爷!”想想又笑道:“不过,我那柳二兄却是写得一手女人字体!” 宝钗听哥哥说北静王,又听他说女人字体,心内不禁存了疑。便走到桌旁,将信封取来一看,怔了一怔,这心里就明白了半分。 宝钗记性甚好,只看着封面字迹,就知写信之人为黛玉。因此有些将信揽过。遂对薛蟠道:“哥哥,既如此,你那喝酒的朋友也没醒,你不如做做好事,将这信先送了去王府!” 薛蟠就道:“我要照顾柳二兄,哪里走得开?” 宝钗听了,就道:“我叫一个小厮过来,替你送如何?” 薛蟠听了就道:“好妹妹。这信就给你了!” 宝钗接了信,藏于袖中。就听一个小厮就又忙忙地过了来,对薛蟠道:“大爷,卫公子来了!” 宝钗听了,就笑:“哥哥你今日果真忙碌!”说着,就要回自己房里,将黛玉的信,好生拆开了一瞧。 薛蟠就道:“好妹妹,你去吧。” 这厢薛蟠就出了屋子,果然卫若兰由小厮引着,忙忙地进了来。 “卫兄,这番着急,到底所为何事?”薛蟠请他入座,命人上茶。 卫若兰也就喝了一口,对他道:“薛兄,我此番来,却是来取衣服的!” 薛蟠听了,不解其意。那卫若兰就道:“我和柳二郎都喝了点酒。因此将衣服穿错了!他穿的是我的,我穿的是他的!” 薛蟠听了,不禁笑道:“却是。今儿个你们是穿的一样的衣服!” 卫若兰听了,就道:“那柳二郎可在里面?我这就进去,替换了出来!” 薛蟠听了,眼睛眨了眨,便道:“那么,那封信,不是柳兄的,却是你的?” 卫若兰听了,心里一惊。便道:“不错。你怎么知道的?” 薛蟠就道:“我替柳兄弟脱衣服时,无意掉了下来的!” “那封信呢?”卫若兰赶紧问。 薛蟠就道:“我见了信,还以为是柳兄写了给王爷的。不想原是你的!信已经不在我这里了。我已经吩咐了小厮,打算先送了去王府!” 卫若兰听了,想了一想,到底不觉很妥。湘云既珍重托付与他,自然不好假借外人之手。因此还是说道:“如此,谢过薛兄了!只是那封信过于重要,我还是亲自送与王爷吧!” 薛蟠听了,便皱眉道:“听你这样说,也罢!”因站了起来,对他道:“我先去瞧瞧,大概还没送出去!你且略坐坐!” 说着,便出了屋子,去了宝钗的房间。 那宝钗已经拆开了信,细细地读了一回,正寻思着该如何处理这信。是像上回读北静王的信一样烧了的好,还是干脆就撕成条?正兀自得意笑时,薛蟠就掀开帘子进了来了。 “好妹妹,那封信可还在!”薛蟠一面问,一面已经看到桌上被拆开了的信筏。 薛蟠见了,不禁吃惊。他结巴道:“好妹妹。既没送出去,为何要打开一看?”住扔扑扛。 第179章 好妹妹 言情海 正文 第180章 无毒不丈夫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80章 无毒不丈夫 宝钗听哥哥这样一说,便强作镇定:“我只是好奇罢了!你说那柳二郎写的一手女人字体,我便想打开一瞧!” 薛蟠听了,却是摇头叹道:“这信不是我柳兄弟的。却是那卫兄弟的。他已来了,正要问我讨回这封信。只说他自己亲自送去为妥!” 宝钗听了,便道:“如此简单。我依旧将信用蜡油涂了封了,你送给他就是!料他也看不出半点!” 薛蟠便道:“好妹妹。不想你竟有偷看别人信件的习惯,这可不好。不过,这里头可有什么机密之事?”见宝钗已将信件打开了,薛蟠不由也好了奇。 “我就略读了读,究竟也无什么紧要之言,不过经济仕途。料你也不感兴趣。”薛蟠一听,也就不看了。宝钗将信封封好了,依旧递了给他。 薛蟠便接了信,对宝钗道:“到底是写给王爷的信。妹妹你胆子比哥哥还大。”说着,忙忙地又出去了。 果然卫若兰见薛蟠握了信过来了,心里便一喜。说道:“果然好。我这就带了给王爷去!” 薛蟠将信递了给他,便笑:“如此匆忙又疾去。你衣服到了换了没有?” 卫若兰便道:“我的心都在这信上。有了它,衣服换不换的也没甚意思!我告辞了!”将信藏于怀中,果就要出去。 薛蟠便叹:“就是这样好。王爷待见你们,所以你们一个一个地也殷勤。” 卫若兰听了,边行边道:“你若是口紧了,行动也利索了,不带累我们了,王爷自然也待见你!” 薛蟠听了,便眨了眨眼,想解释,可卫若兰已经一阵风地出去了。 薛蟠见了,便只能转身回房,去瞧瞧柳湘莲酒醒了没。不想柳湘莲口里含了块醒酒石后,却是喃喃地说起话来。 见薛蟠进了来,那一旁伺候的小厮就笑:“大爷,柳二爷可真有意思,闭了眼,嘴里还只管喊‘宝玉’、‘宝玉’的呢?”说着,那几个小厮也就叽叽咕咕地笑。 薛蟠纳了闷,便在床前坐下了。自己附耳细细听了一回,果然见那柳湘莲的口中低唤:“妙玉——妙玉——”薛蟠起了疑,因不知柳湘莲口中唤的妙玉到底系何人。便喝退小厮,自己一人照顾柳湘莲。 几盏茶的工夫后,柳湘莲也酒醒了。因见了薛蟠亲自伺候,心中颇觉不过意,忙忙地从榻上起来,不想又一阵头重脚轻。挣扎着看了一眼四壁,不似自己家中模样。 方道:“薛兄弟,我这在哪里?” “梨香院。本想扶了你去我那里的,奈何你个子又大,小厮们没那气力。因此只管将你先送了到这里。” 柳湘莲听了,便道:“薛兄弟有心了!有你照顾着,我也好了!” 薛蟠听了,便故意笑:“果然是酒后吐真言。方才你躺在了床上,嘴里只管嚷着宝玉宝玉的!我听了颇是吃醋,你告诉我,究竟你们好到了怎样的地步?” 那柳湘莲听了,心里便一惊。果然自己酒醉不得。既薛蟠未点破,因此柳湘莲也就半遮半掩地说道:“我果真说了么?想来我近日看中了一块玉,到底又没有买,因此心里惦念吧!” 薛蟠听了,就笑:“恐怕是如此。” 和薛蟠这样一说,柳湘莲即刻清醒了许多,因站了起来,将袍子穿上。 薛蟠就道:“方才卫兄弟过来了。说你穿错了他的衣服。不过到底也没替换,这会子又走了!” 柳湘莲听了,便低头瞧了瞧身上的袍子,笑道:“不细看,我还真瞧不出半点。” “你一人可骑得马?”见他要走,到底薛蟠不放心。 “无妨。不过你真担心,不如就在我后头跟着!”柳湘莲一笑。 “好。”那薛蟠本是殷勤之人,何况心里又看重他。因此二人出了梨香院,骑着马就到了大街。一个在前头歪歪扭扭地走,一个在后头别别仄仄地跟。 宝钗见信又被哥哥拿走,也只在心里冷冷哼了几声。黄昏时分,到底薛蟠打发了几个小厮给她送来了一篓子虾。宝钗便叫几个婆子提了篓子,先送了探春那里。自己整理了下衣裳,便携了莺儿在后头跟了来。 一时,宝钗到了,探春果在秋爽斋门口等着了。 见了宝钗,探春就叹:“你心里果然是有我的!我不过提了一下,你就记在了心里!” 宝钗就笑:“不过是些现成之物。顺水的人情。那篓子里除了有虾,还有一几只鳖。今儿,我就在你这里,就着虾鳖下酒如何?” 探春听了,便抚掌一笑,说道:“那果然极好!”说着,便携了宝钗,一同往屋子里走去。 宝钗就握了探春的手,低低说道:“待进了你屋里,我告诉你一件事!” 探春听了,心里一动,便问:“何事?” 宝钗就道:“颦儿的!这丫头胆子好大,竟然私下里写信托男人送去被北静王!真正我也纳闷了,好不好的,她怎么会认识那卫若兰呢?” 探春听了,便笑:“你忘了?她屋里住着的那个呆子,不就已经和卫若兰订了亲?” 宝钗听了,便叹:“她两个果然是沆瀣一气的!” 探春就道:“云丫头哪有她的鬼心思?一定是颦儿挑唆了她去送的!真正这胆子也太大了!” 宝钗就道:“告诉你,我已经见了那信。如今都能将她写的一字不差地背了下来了!” 探春进了屋子,坐下就问她:“那么,咱们要怎样?”住扔边划。 宝钗就笑:“很简单。我这就临摹她的字迹写下。然后去我家里开的药材铺里多拓印几张,一并在园子里悄悄地发了!届时,这园子里的人,只要是识字的,一并都能看到!” 探春听了,倒有些踌躇,因问:“果然要这样?” 宝钗就道:“如何不这样?无毒不丈夫。她自己作得没脸的事,咱们为何要替她遮掩?你素日不是极恨她的么?怎么这个时候却又摇摆起来?” 探春听了,便咬了咬牙道:“如此。我就听你的!” 第180章 无毒不丈夫 言情海 正文 第181章 钟馗捉鬼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81章 钟馗捉鬼 探春便命婆子将篓子送去园里的小厨房。自己则和宝钗坐着喝茶叙话。 不一会工夫,这蒸的虾鳖也熟了。那掌勺的柳嫂子见了,到底又炒了几样热菜,一并端在了盘子里,叫小丫头送了过去。 不想,惜春的小丫头彩儿也过来了。因趴在了窗子口,对着柳家的笑道:“柳嫂子,入画姐姐要的那碗炖蛋炖好了没?” 柳家的听了就道:“我这里忙着头层主子的还没够呢?哪里有空去应付你们这些二层的主子?依我说,好不好的,只管自己在房里煮个蛋吃了吧!不过也是头疼脑热的小毛病!哪里就比小姐们还金贵了?”东央斤圾。 彩儿一听,不乐意了。径直进了来,对着柳家的就道:“不过一碗炖蛋。何况吃的是我们的月例。又不使的你的钱。” 那柳家的听了,便道:“虽不使我的钱。但为了你们这些二层主子,我可也得开火烧油不是?” 彩儿一听,便忿忿道:“一年到头,我们来烦过你几次?二姑娘三姑娘宝二爷屋里的人来烦你几次?你不敢说她们,却敢给我们甩脸子。当真以为姑娘不是这府里的么?” 那柳家的听了,便叹:“哪里就这样!你们跟着姑娘,不事炊灶的,哪里知道外头的行情!今年年份不好,这鸡蛋竟很短缺!有的只是那些鹌鹑蛋。可若用鹌鹑蛋炖蛋也不使得!因此我心里也烦难!” 彩儿听了,口里只管说道:“我不管。反正今儿入画姐姐遣了我来,就就要将炖蛋送了给她去!”说着,就坐在了灶头不走了。 柳家的见了,只得说道:“我的姑奶奶!若有,我还不早早做了?”因想起那箱子里还有两只鸭蛋。不如将就着用鸭蛋炖了给她。若觉得腥膻,就在碗里撒些姜葱好了! 因此,就对彩儿说道:“姑娘,你且回去吧!虽没有,但我这就托人去买。过一个时辰,我亲自捧了给你送去如何?” 彩儿听了,方消了气。被柳家的哄了,出了厨房。 这厢侍书和翠墨便接了盘子,端进了探春的书房里。探春便和宝钗面对面地坐着,就着温烫的酒就虾。 宝钗就笑:“其实我也吃不惯这些鱼虾。不过为了你,我愿意喝上几杯酒!” 探春就道:“你是最给我面子的。当日我就说了,谁给我面子,我就领她的情。” 宝钗就笑:“今日你只需尽兴。若不够,我哥哥那里还有。他将那些虾鳖都倒了进池子了,只需取一只盆,随意往池里一捞,保准就是半盆的鲜虾!” 探春听了,就叹:“果然有个亲哥哥是极好的!事事都顺当!” 宝钗就道:“这话也奇了?难道这园子里没你的亲哥哥?” 探春就道:“同父不同母,究竟也算不得亲。我费劲心力想巴结他,不过总觉得隔了一层。”说着,便又叹了一叹。 宝钗就道:“你多心了。宝兄弟不是那样的人。想来,他只是粗心了!” 探春就道:“宝姐姐,你别看园子里我姐姐妹妹哥哥弟弟的也多,但着实没一个贴心的!我算是看够了,这府里俱是勾心斗角的!没一日不斗的!大家不过没撕破脸罢了!若撕破了脸,到时不知有多丑!” 宝钗就道:“今儿咱们只是喝酒叙话,并不论及其他。”想想又道:“不过,你的好日子就要来了。待我回去后,隔几日再过了来,将那些拓印的书信一并散发于各处。老太太太太想不知道都难!” 探春便道:“你是先搬了进来,再发单子,还是先发单子再搬进来?” 宝钗听了,就笑:“当然是前者好。我可不想让人疑心我。到了那一日,你早早地起了来,将园子的东北角开了,我的那两个丫头就会跟着进了来。天还未亮,这些事就已经办成了!” 探春听了,便问:“你的丫头们,都可靠么?万一以后嘴不紧,说了出去?” 宝钗就笑:“他们可不比你这里的丫头,俱是识文断字的。打她们跟了我,我就没想过让她们跟了识字。不过,若真有异心,她们也不会跟着我了。俱是妥当的人!” 探春听了,便下定了主意了,她拿过酒杯,一饮而尽,说道:“如此果然很好。” 那天还没入夏,不过是暮春时节,不过这园子里,却是下了一场大雾,哪里都迷迷茫茫的。湘云榻上一觉醒来,睁眼一看,发现窗外俱是飘渺蒸腾的一片。 因找黛玉,见黛玉已经醒来,正坐在镜子旁梳妆。便笑:“不过还是春天!怎么下起这样的大雾来?”想想又笑:“不过这样看去,这园子真的像是在仙界了!我要四处看看,究竟是个怎样的意趣?”说着,就要下榻穿衣梳洗。 黛玉见了,就笑:“何必一去?到底只是雾气。天一晴,就会化了的。不过一场虚幻罢了!” 湘云就道:“我知道是假。不过这样看着也是有趣。我这就出了去,挥舞衣袖,假装是那广寒宫里的姮娥,四处飘移一番!” 黛玉就道:“你若出去,衣冠不整头发凌乱的,园子里的人只会将你当作地狱里钻出的孤魂野鬼,没得将人吓了!” 湘云听了,便道:“好。我既然是鬼。那你和鬼住着,你又是谁?” 黛玉听了,就幽幽笑道:“这个么,你是鬼,我自然是那捉鬼的钟馗了!”说着,就要朝湘云走去,吓唬她。因顺利送出了信,黛玉的心情极好。虽身在府里,不得出去。但到底心意送到了。她不想再在贾府盘桓,想必他一定会为他寻一个妥当之法。不过这个法子,还需绕过外祖去,到底也繁难复杂。 不想湘云见黛玉靠近,便假装受了惊吓,脚步往外走得更快了。黛玉也不追她,只是在后笑道:“玩累了就回来,我等着你吃早饭!” 那湘云听了,也不答,果真甩了袖子出了潇湘馆,四处吓人去了。 第181章 钟馗捉鬼 言情海 正文 第182章 奔月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82章 奔月 因这园子里的雾大,这底下各处的丫头婆子们,也就偷了懒。过了卯时,那园里各处守门的婆子仍未起床。 这天不过卯时,那探春就依了宝钗的意思,带了侍书翠墨,出了秋爽斋,悄悄儿地去了东北角门,将莺儿等放了进来。 到了那里,果然守门的两个婆子还在屋里睡觉。探春安心,因又嘱咐了侍书等几句。那莺儿见了,就笑:“三姑娘。我们都是极妥当的人。不过一盏茶的工夫,我们依旧出去。保管不会误事。” 探春听了,就点头道:“你们且去吧。我在这里守着就是。”探春说罢就看了看园子四处。果然是上天助她。这一天,竟是这样一个大雾蒸腾的好天气。 因对侍书翠墨道:“你们且在门外看着,以防守门的婆子起来了。我且去这里走走!” 侍书就道:“雾气将头发衣服都沾湿了!姑娘不如还是回屋子去吧!我和翠墨在这里,保管放心!” 探春听了,想了想,就道:“也罢。如此好天气。定然更不会出什么岔子!”一径说,一径便提着裙子往沁芳桥走去。 不想这雾气飘渺,那沁芳亭隐没在雾气中,只如天上的琼楼玉宇。因此见了,心里倒是升了一番感慨。探春便欲往亭中走去,刚要上台阶,就见雾气中,猛然钻出一个绯衣黑发的女子。探春见了不禁吓一跳,定睛一看,那女子转过身来,却不是史湘云是谁? 探春纳罕:这个时辰,偏她也起得这样早!见她上了亭子,因倒要看看她要作些什么。但见那史湘云进入亭中,四下一看无人,便将水袖一展,口中幽幽而唱道:“白云飘碧水流青山葱翠,歌声里炊烟袅袅,曾几时炎鸟作祟,十日并出四野尽憔悴。多亏了神羿下界抖神威,他那里张弓射箭雄姿俊美,他那里惩恶扬善气宇巍巍;愿留他造福人间除妖魅,愿留他永驻山乡不回归;嫦娥啊,春来秋去十八载,今日里心儿跳荡却为谁——” 那探春听了这几句,便匿藏在亭外一角,心里还觉颇不错。心想这云儿大大咧咧的,可唱起这出《奔月》来,还真有几分模样。 不过到底探春不想让湘云识出她来。莫如还是趁了这浓雾遮罩的,一并走回秋爽斋算了。不想待蹑手蹑脚转身之际,却听得那湘云又似嗟叹:“既然来了,为何又要走?难道我一片赤诚之心,竟还不能打动于你么?” 探春听了,心里大惊,以为是说的自己。因此,脚步更是慌乱。不想就触到了一块小卵石。脚下一滑,一跤就跌了下来。探春不妨,到底还是‘嗳哟’了一声。 湘云果然听着了。心想:何人在这里?因又挥着水袖下了亭子,隔着大雾,细细寻人。不想果然在一簇牡丹花下,见到了坐着的探春。 “三姑娘,你怎么在这里?”湘云说着,赶紧将她扶了起来。 探春的脚有些崴了,因扶着湘云,对她道:“不好了。我好像不大能走动。疼。” 湘云就叹:“这么一大早,你到这里做什么?”湘云气力大,因对着探春道:“既不能走,不如我背着你?” 探春就道:“昨晚睡得早了。因此一大早就起床了。因而四处走走。也不用你背,你扶着我就行。” 湘云就笑:“是么?你倒怪有闲情逸致的!” 一径说,一径便扶探春起来。探春就道:“你这么一大早的,在这亭子里又念又唱的,难道不是比我更有意趣?” 湘云就笑:“这不过才开始。我是预备着借这天气,四处闲逛一番的。哪里知道半路杀出了你!” 湘云扶着她,慢慢走出了沁芳桥。到了前方的柳堤,方觉浓雾渐散,视野开阔了些。因笑:“可惜日头就要上来了。我倒喜欢这样的天气。” 探春就道:“我不似你。我就喜欢顶着大太阳,毒日头也无妨。” 湘云就笑:“从小我就知道,你是个与众不同的。”湘云看着身旁有块假山石,就道:“歇会子吧!你不累,我可还累呢!” 探春听了,就道:“劳你送了我半日。到了我那里,我请你吃早饭如何?我那里虽不及潇湘馆阔绰,可到底也有几样别致的小菜。” 湘云就道:“且看着吧。”说着,扶着探春坐下了,自己且在旁取出巾子,拭了拭汗。 不想柳堤前有微风拂过,夹杂着吹来几张皱黄的宣纸。湘云好了奇,因对探春道:“这里怎么会有纸?看着也不像那焚烧的纸。”住扔斤才。 探春见了,便也别开眼睛一瞧。心里感叹:果然宝钗那几个丫头动作伶俐。这会子,大概她们已经出了园子吧。 探春便半真半假地道:“当然不是。不如你弯腰捡起来看,看看是什么!” 湘云听了,也就要往前走去。却听得身后有人说话:“姑娘,原来你还在这里!” 这说话的人,是探春的丫头侍书和翠墨。探春见了,就悠悠提点道:“是啊。一大早地出来四处逛逛。怎么,你们这是寻我来了?” 侍书是个聪明人,见了湘云在旁,便笑道:“云姑娘也在这里?” 湘云就停住了脚,笑道:“你们姑娘崴了脚了。你们来得正好。这会子我也不想逛了,你们赶紧将她扶回去吧!” 探春就道:“莫如,你跟着一起回去。用过了饭,你再过去!” 湘云就笑:“我领你的情。只是我答应了林姐姐了。这会子她正在屋里等着我呢!” 探春听了就叹:“罢了。我知道我比不过她去。” 湘云就笑:“你多心了。” 一时侍书和翠墨就过了来,搀扶着探春慢慢往秋爽斋走去了。 雾气已散,园子里复又清朗了。湘云见了,反叹了口气,觉得百无聊赖起来。柳风拂来,吹得那宣纸却又划在她脚下。湘云只得捡起,看看这纸上究竟写些什么鬼符。不想,握着这纸,只读了几行,湘云的心就大惧起来! 第182章 奔月 言情海 正文 第183章 始作俑者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83章 始作俑者 她记得,这分明就是黛玉写给北静王的信。此信大概已经到了北静王爷府邸。只是这些私密的只言片语,如何又会出现在了园子里? 湘云握着宣纸,怔怔地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她想:大概是林姐姐觉得词不达意,打了数次底稿,因此那雪雁抑或春纤整理词稿时,一个不慎,就将那么当作了废纸,遗落出了潇湘馆了? 不过,想想也不大可能,毕竟林姐姐是那样一个精细人。那么,问题是出在了送信的卫若兰身上了?时隔不过一天,他又未进园子,和北静王无仇无怨的,如何又会做出这样一番下作的事来?湘云真搞不懂了。因又细细看着宣纸上的字迹,猛一眼看去,这字就是黛玉写的。不过再细细一瞧,似乎又不像是她所写,分明有人着力临摹而为。 湘云抚了抚胸口,心里还暗自庆幸:幸亏这第一个拾到的人是她。若晚一步,可就不知被谁捡了去。到时,不知该闹出多大的轩然大波来! 湘云将信揉捏在了手心,打算一路疾步往潇湘馆而去。可就在越过一道翠嶂时,却发现前头走来一个憨憨傻傻的胖丫头。湘云识得她,这个丫头也十五六了,名唤傻大姐,是贾母处的粗使丫头,因她智力有限,并不能做许多活计。没事的时候,尽管来园子里玩,也没人说她。 园门一开,那傻大姐就进了园子,还没走多远的路,就在地上看见了一些泛黄沾着雾珠的信纸。傻大姐好了奇,捡起来,还只当是哪处的姑娘落下的,当作紧要之物,塞在了怀里。这厢见了湘云,便忙忙地赶着过来,口里笑嘻嘻地说道:“云姑娘,你是读书人,你看这纸上到底写了什么?”说着从怀中掏出那张纸来,递给她,又道:“会不会是林姑娘那里的?老太太说过的,这园子里,就数林姑娘最有学问。” 湘云见了,已然惊奇。忙忙地接打开一瞧,果然和自己手心攒着的那张一模一样。因对傻大姐道:“你从哪里拾得的?”傻大姐听了,就指了指方向。 湘云纳了罕,对傻大姐道:“没什么要紧的,不过是园里姑娘们练字用的,你给了我就好。好了,雾气也散了,你随便去哪里玩吧!”那傻大姐听了,将信将疑地走了。 湘云又见了这一模一样的纸张,忽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将手里攒着的展开一瞧,两处字迹聚在一模一样的位置,可见是拓印。 因又一叹,也不说话,只是加快脚步,往潇湘馆走去。待进了里面,却发现黛玉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了。 “你来了,来得正好,你瞧?”黛玉说着,将案几上的一沓宣纸递给她看。 湘云见了,更是震惊。便将手里握着的两张也给她看了看,叹道:“好了。如今你当真圆满了!” 黛玉就道:“我在屋子里等你。就见紫鹃忙忙地进来,递给我这些东西!我只看了看,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湘云坐下,便叹:“为今之计,该如何是好?这分明就是有人算计你!你这里既有这么多,想那园子中各处的姐妹们,应该也看到了!这会子,大概她们正在细细读你写给王爷的信呢!” 黛玉听了,就喝了口茶,叹道:“并不止。只怕早已经有人出园子告诉了太太老太太去了!你说过了,不想我今天果得了圆满了!” 湘云就叹:“不想此人如此狠辣。我方才在园里捡了,不知有多惊诧!你瞧瞧这纸上的字迹,分明就是着意模仿你!这仿得原也很像,不过一个我就看出破绽了!真正我也纳闷了,这好好的书信怎么又会泄露在了园子里,真正让人纳罕?” 黛玉就叹:“这你还看不出么?我想那卫公子定然无辜。但只怕他事务也多,应酬也多,因此好不好的,到底给别人瞧见了!因此拿了来大作文章!” 湘云就叹:“闺阁之中,最注重的就是清誉。如此一来,林姐姐你的清誉果然没了!” 黛玉就道:“我虽不知是何人所为,但大致也能猜出一二。她既这样赶尽杀绝,那我就只有破斧沉舟了!” 湘云听了,惊问:“林姐姐,你要干什么?” “我么,我要告诉老太太去。老太太认识我的字的。这纸上写的东西,根本就不是出自我手。她如此逼迫我,那我索性就推个一干二净。” “你,是什么意思?”湘云还是不明白。 “事情仍有反转的余地。老太太一定会来园子里问我,所以我不如主动去找老太太。就说有人栽赃于我。届时,我希望能根据这些字迹查出这始作俑者。”黛玉淡淡地告诉她。 “林姐姐,真想不到,只管时候了,你还这样镇定!”湘云不禁叹了一下。想想又问:“如果有人认定了是你怎么办?” 黛玉就道:“捕风捉影之事,相信老太太自有办法剪灭。本来,这纸上的字,并不出自我手!”东丸女扛。 湘云就道:“我也知道,也此字的人,定然是看过你的信的!”湘云想想又道:“你提醒我了!改日我见了卫公子,一定要好生问问他,那一日他究竟和什么人有过来往?” 黛玉听了,就道:“不必问。我相信,此事自能水落石出。我有办法。”说着,就在湘云耳语了几句。湘云就叹:“真正林姐姐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都这样了,还能顾得周全。不过这个法子,当然可以尝试。” 黛玉就叹:“虽然她竭力模仿与我,但那一撇一捺到底还有自己书写的功底。这是改不掉的。待我得了那些诗筏,再一一地比对!” 湘云听了,方觉有些安心,因此就道:“到了那一日,我和你同坐案上,逐字比较。这真凶一定会漏网的!” 黛玉就道:“虽如此说,但想现在园里的姐妹们,只怕读了那些信,要笑死我了!这一二日,我需承受住这般煎熬。如不能熬过,那我才是败了!” 第183章 始作俑者 言情海 正文 第184章 秋纹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84章 秋纹 果然,这厢黛玉和湘云在屋里说话,那厢王夫人和薛姨妈已经得知了此事。 薛姨妈手握一张纸,去了王夫人的荣禧堂,坐下就叹:“真正这些字,已然不堪入目了!真不知这林丫头是怎么写出来的?”说着,又是喝茶又是叹气。 王夫人正在房内念经,听了薛姨妈之言,仍未张开眼睛,只是闭着眼道:“是么?” 薛姨妈就道:“如何不是?要不要我抽几句紧要的念给姐姐你听一听?” 王夫人听了,抿唇一笑,却仍旧闭着眼,沉思一会,方道:“这样隐秘的事,你怎么知道?” 薛姨妈就道:“事到如今,姐姐还想问起这个?真正园子里的其他姑娘们都知道了!如今连各处的丫鬟们,也在议论纷纷的!真正,园里出了这样大的丑事,老太太竟不出来支应一声!也是袒护外孙女太过了,这样下去,哪里得了,只怕要和北静王爷私奔去了?真正也搞不懂那王爷,那样一个尊贵的人儿,如何就和林丫头勾搭上了?想本朝建国以来,于闺阁之中,还真未出现这样的丑事!我替荣府一哭,我替荣府的姑娘们一哭!”薛姨妈说着,好似真就要流下泪来。 “行了!你也说了一大堆,歇息吧!”说着,就将念珠放在一边,睁开了眼睛,看了薛姨妈一眼,方淡淡道:“我也不用猜了。这些,定然是宝丫头的杰作!” 薛姨妈听了,愣了愣,马上就笑:“姐姐,这招可使得?如今我只管放出风声去,保管这神京城内,人人知晓。按本朝律法,这私通款曲之人,私奔为妾,当不得正室的。林丫头横竖是不能嫁给宝玉的了。只怕,日后也没人上们提亲了!” 王夫人听了,只冷笑了一声,方道:“我看并不好。这不过是你剃头挑子一头热。你到底低估了老太太。” 说着,也缓缓喝了一口茶。 薛姨妈就道:“如何不好?这还不叫好,真正我也不知什么才是好了!也亏宝丫头聪明,看了信,竟能一目十行地背了下来!” 王夫人就冷冷道:“意思不假,但字到底是假的!” 薛姨妈听了,心里不懂,忙问:“姐姐这是何意?” 王夫人就道:“说到底,这些个字,不是那林丫头写的。若是她写的,又是一说了!” 那薛姨妈听了,不禁顿脚叹道:“何尝不是?真正宝丫头都将信攒在手心了。到底又被她该死没脑子的哥哥给夺了去。不过如此说来,宝丫头这番是白折腾了?” 王夫人听了,就淡淡道:“那也不是白折腾。真正这林丫头的名声也是坏了。之前就不好,不过被老太太死压了下去。现在,到底又搅弄了出来。在别人看来,到底是自己身子不正的缘故。你再去外头宣扬宣扬,只怕她也难翻身了!“想想又叹:"只是带累了北静王爷这样一个好人!” 薛姨妈听了,就道:“王爷到底是男人,怕什么?尽管三妻四妾的!只是这林丫头自己不要脸而已!我看,若传进了宫里,不但太后烦恼,只怕皇上也厌憎她了!这样,她可真是里外不是人了!” 王夫人听了,便道:“若果真如此,可真遂了妹妹的心了!只怕——” 这厢薛姨妈刚要问只怕什么,就听得外边玉钏来回:“太太,老太太请您过去呢!说是请太太过去赏白海棠!” 王夫人听了,便对薛姨妈冷笑了一下,说道:“听听!年纪大了,越发会来事了!不过宫里太后送了她几盆新培的白海棠,她就这样高兴起来!” 薛姨妈听了,就道:“老太太如此淡定,想必是真的不知园中之事吧!” 王夫人听了,便道:“或许她知道。又或许她知道不说。你忘了鸳鸯琥珀那几个耳报神了?这府里一有什么动静,她俱是头一个知道的!哪里还瞒得过她?”东丸女圾。 薛姨妈听了,就道:“那我就纳罕了。既这么着,怎么老太太还当没事人一样?不该为这不成器的外孙女儿善后么?” 王夫人听了,想了一想,也道:“这也正是我不解之处了!所以我定要过去瞧瞧。” 薛姨妈听了,就道:“那我就先回去了。宝丫头今儿在房间里亲自布置了酒盅,说要请我和她哥哥一起吃饭呢!” “那你就去吧。有什么消息了,我叫周瑞家的来找你!”王夫人站了起来,玉钏也忙进来伺候。 “好。”薛姨妈答应着,虽不知老太太和林丫头那边到底怎么样,可想一想,还是还是觉得高兴。 这天,黛玉心里有了主意后,就赶在前头,出了园子,往贾母那边去了。紫鹃跟着她,二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还没出园门,就撞上了宝玉处的丫头秋纹。 那秋纹是去熙凤那里回话的。见了黛玉,也就行了一礼。口道:“林姑娘好!”说完了,却又拿眼瞧着黛玉,神情之中大不恭敬,还夹了一点鄙夷。 紫鹃便道:“秋纹,你这死蹄子!好不好的,哪有这样看姑娘的?” 秋纹就笑:“紫鹃姐姐,我若不看林姑娘,哪里知道她是谁?” 紫鹃就道:“你眼神不对。” 秋纹就笑:“哪里不对?姐姐给我指出来?” 紫鹃就道:“你语气态度都怠慢了姑娘!” 秋纹听了,就没好气地对黛玉道:“林姑娘,您给我评评理,我究竟怎么着姑娘了?真正紫鹃也拿尖逞强惯了,没事也瞎编排我!真正这有由头的可编,这没由头的到底不能瞎编——没得带累了我的清誉!” 秋纹说完了,还一脸的委屈。 紫鹃听了,当真生气:“好你个秋纹,待会我找你们二爷评理去!”听秋纹这说话口气里,分明就是夹枪带棒含沙射影的。真正叫紫鹃听了难受无比。真正是反了,也敢这样语气不恭敬来冒犯主子了?这还有点体统吗? 黛玉在旁听了,便知这园里上下一干俱是知晓的了。 第184章 秋纹 言情海 正文 第185章 该有此劫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85章 该有此劫 黛玉听了,便拦阻紫鹃道:“罢了。何必和她计较。她原也没说什么,你又何必当起真来?”因叫紫鹃不要管,仍旧跟自己走。 紫鹃听了这话,都有些气哭了!她嚷道:“姑娘!这真是太不像话了!今天我若不骂她几句,她真不知道天高地厚呢!” 黛玉听了,执意说道:“走吧。凭她说去吧。嘴巴长在她自己身上,她爱怎么说怎么说。你倒是跟我走,不要耽误了我的事紧要!”说着,仍旧拽住了紫鹃的手,将她强拉硬拽着,往前去了。 那厢秋纹见黛玉紫鹃走远了,方才悻悻地说道:“有什么了不起的?虽然顶着个小姐的名头,可行事只比府里下三等的丫头也不如!”一径说,一径往怡红院去了。 紫鹃就叹:“姑娘,这当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了!若此事不除,以后姑娘在园里改怎么立足才好?”说着,不禁又摇头叹气。 黛玉听了,知她一心都在自己身上,就叹:“你且放心吧!这风声会过去的!俗话说的好,船到桥头自然直。你且跟着看吧!” 紫鹃听了,就擦了擦泪,叹道:“若果真如此,我当然替姑娘高兴!就怕——” 黛玉听了,就掩了她的口道:“不必哭了。我还没哭呢,你倒先哭了起来!待会进了老太太的屋子,你可得给我装没事人似的!记住了?” 紫鹃听了,只得强作了笑脸点点头。 果然,紫鹃也闻得了风声,见黛玉携了紫鹃到了这里,悄悄儿就上前道:“林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太太知道了,正在屋子里抹眼泪呢!一径哭,一径就不停地抱怨,只说姑娘辜负了她的心!” 黛玉听了,便对着鸳鸯道:“好姐姐,我就猜你们知道了!还能怎样,左不过是有人预备好了算计我!我也不知我得罪了什么人了,只将我弄得身败名裂才罢休!”说着,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鸳鸯听了,也叹:“姑娘也别难过了!老太太抱怨虽抱怨,但也在为姑娘想法子呢!到底,姑娘是她心尖上的肉!” 黛玉就道:“好姐姐,你是信我的。我知道,老太太忧心的事也不少,都是姐姐你在老太太跟前盘桓周旋着。” 鸳鸯就叹:“不然,我们这些做奴婢的,还能怎样?总是,老太太在的一天,我们的日子才好过一天!”近日,鸳鸯已从熙凤处得知,那东府的尤二姐就快要生养了。想起贾琏的朝三暮四,鸳鸯还是暗暗地生气。不过她年稍长,看人也清楚的很。宝玉不算,和府里的其他成年男丁比起,贾琏在其中,已算是有情有义的了。因想起二姐已是贾琏的妾室,不日就要生养,日后定然母以子贵。以后自己过了去,自然贾琏待她的情义又要匀一分给那尤二姐了。因此鸳鸯是既羡慕又嫉妒。 这厢她固然伤心,可那熙凤却偏又劝慰她:“何必如此?你可知二爷至今一趟未去他赁着的小院?无非是觉得自己上了她的套,心生怨恨罢了!你是知道二爷的性子的,他看上的人,怎么着都是好的。可若是逼了他一点半点,他觉的没意思了,一辈子不理你都是有的!你也别忙着难过,我看那尤二姐吃苦的日子在后头呢!我都不伤心,你伤个什么心呢?” 岂料,鸳鸯听了,反而苦笑道:“一旦生下了孩子,倘若又是个男丁,二爷纵然一时生气,只怕以后见了孩子,也就不计较了!以后还是有她的好日子过!” 熙凤就笑:“你忘了我了?纵然如此,我又怎会让她好过?”说着,便拍了怕鸳鸯的肩膀,仍旧走了。一时鸳鸯想起心事,不禁又对黛玉叹道:“我琢磨着,不管我和琥珀几个怎样,都不及跟着老太太自在!”想想又道:“既然姑娘来了,就进去吧!”说着,便掀开帘子,让黛玉进去,自己则和紫鹃在回廊下叙话。 那厢黛玉就进了去,抬眼一瞧,果然看见贾母歪在榻上,额上戴着抹额,正一手支着头,一面在想些什么。黛玉见了,就上前行礼道:“外祖!” 贾母见了她,一时眼睛一花,以为见了已过世的女儿,好一恍惚。待眼睛看清了,方才重重叹一口气,说道:“你来了!就在我跟前坐下吧!” 黛玉见贾母并未责备自己,忐忑的心,不禁有些稍安。想想就道:“外祖,这些俱是我的疏忽,俱是我的过错!请外祖责罚我吧!”说着,就要对着贾母跪了下来。 贾母见了她如此,心里反而平静了好些,因道:“不必如此!我就猜到你该有此劫!” 黛玉听了,心里大惑。因问:“外祖此说,不知是何意?” 贾母就道:“也不必猜测。这是自然的。没有这件事,也有其他的事!我还庆幸着,它来早了!赶在你大姐姐省亲之前了,倒还算是好事一件!” 黛玉听贾母这话,心里是愈发地不懂了!又低低问:“外孙女愚钝,还请外祖明示!” 贾母就道:“你到底年纪小,我即便说了,你也不懂。莫如还是不说的好。不说了,倒是简单。”贾母坐了起来,叫她过来帮着捶腿。黛玉便依言做了。 贾母就道:“我也是看过那信的。虽知书写者不是你,但字里行间的意思,俱是你的!如此说来,你和宝玉之间,当真是没有一点通融的余地了?”这话,贾母不得不问。 黛玉边捶边回:“这我也是不想的。无奈,我总是不想违背了我的心。” 贾母就叹:“我为宝玉可惜。你是不知他的好。”东丸女划。 黛玉就又回:“我知道。但他的好,不是我想要的。” 贾母困惑,因问:“这又是什么意思?” 黛玉就低低道:“他能做我的哥哥,就已经很好了。外祖母,我并不想一直呆在园子里,一直呆在府里。我到底还是想着出去的!” 第185章 该有此劫 言情海 正文 第186章 言之切切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86章 言之切切 贾母听了,便叫她暂停捶腿,叹道:“我就知道,自打你出去买了那宅子,我就知道你的心思了!” 黛玉就道:“那宅子也是看了喜欢,所以才买的。倒不是这样的心思。” 贾母就道:“你哄谁呢?你这话骗别人尚可,可骗不得我。如此说来,你当真只对那水溶有意了?” 黛玉就道:“我心似磐石。再不改的。想来,外祖也是知道的!”因说了这么多,黛玉就不往下说了。 贾母就道:“冤孽!不想你父亲叫他带了你往金陵,就升出这许多的事来!”说着,又是长长一叹。 黛玉听了,就又回:“此事,似乎也不关我父亲。” 贾母就道:“我就知道,你今儿来找我,是因为没法子可想了!你料定我必得帮你,所以才来见我!可是不是?” 黛玉听了,也就低着头,不作声儿。 贾母就道:“你既听我的,就照我的话去做。”说着,就对着黛玉低低嘱咐了几句。黛玉听了,只得退了出去。 待出了来,鸳鸯赶紧就问:“老太太和姑娘说了些什么?如果这风声再不压下去,姑娘在府里可难做人!” 黛玉就道:“老太太也没和我说什么!不过就几句安慰之言!哎——树欲静而风不止。别人要说,我也不能盖住别人的幽幽之口!” 说着,仍旧携了紫鹃,出来贾母正房,往园子走去。不料,刚出了角门,迎面就撞上了王夫人。 “二舅母好!”黛玉想了想,对着王夫人行了一礼。 王夫人见了,就道:“罢了!你身子娇贵,毋须和我行礼!”她知道,此番黛玉应刚从贾母屋子处出来。 果然,老太太还是知道了,赶着将她叫了过去。东丸巨亡。 黛玉听了,只得立在一处。王夫人便又道:“大姑娘,最近身子到底怎样?” 黛玉就回:“左不过还是这么着。不过,到底也比从前好些了!” 王夫人听了,便沉吟了一会,方道:“那就好。都是一样的饮食衣裳。园子里的其他姑娘都没病没灾的,就单你这里特别,让人家听着也是不好!还以为我们家薄待了你呢!” 黛玉听了,便道:“哪里。舅母多虑了。” 王夫人见四处无人,只自己身边一个玉钏和她身后一个紫鹃,因又道:“大姑娘。论理,自是老太太说你,这些话也轮不到我这做舅母的说。不过,我还是要劝告姑娘一句,这做姑娘,就该有姑娘的样子!没事时,你少写些淫词艳曲的,让别的姑娘们见了,没得也带坏了其他姑娘们!本来,这些话我真不想说。不过到底又看见了你,由不得我不说。你该学学宝丫头探丫头的样子!那才是闺阁中的主子小姐!如今园子里出了这样的事情,且不说你没脸,就连我听了,脸上也是无光!你这样,以后还有谁敢娶你?虽然我不待见你的娘,可我也要说句公道话,你的娘未出阁时,那才是一个千金小姐的体统。你看看你,如今只比园子里那些下三流的丫头们强一些!大姑娘,你进了园子,越发该闭门思过了!再这样,我真要代了老太太,将你给撵出去了!” 王夫人说完,也不待黛玉回话,一径就携了玉钏进了贾母的正方大门。 黛玉听了王夫人这话,真正觉得五雷轰顶。若不是紫鹃扶着,差点就要站立不住了。 紫鹃就叹:“姑娘,且也别往心里去。我们都知道,因宝丫头的缘故,太太不待见姑娘。” 黛玉听了,也就强撑着立在那里。定了定神,沉默许久,方道:“好。到底这话太太是说出来了。既说出来了,我想她的心里,大概也就更畅快些。” 紫鹃听了,就道:“阿弥陀佛!姑娘不想想自己的处境,反而关心起太太来!咱们这厢进了园子,那大奶奶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一齐聚了来问你,你可怎么回答?” 黛玉听了,就道:“那我索性就丢开了去。一一地明说好了!凭她们怎么看我!即便在我的脸上吐啐抹子,我也是不扭曲半点心意的!” 紫鹃听了,不禁失声,叫道:“我的老天!姑娘你可收敛些吧!姑娘你不为我想想,也该为老太太想想!” 黛玉见紫鹃惊惶,不禁笑道:“怎么了?你是害怕了?” 紫鹃就叹:“姑娘,我不是害怕。我只想护姑娘周全。若收敛一些,想她们也会待你和缓一些!” 岂料,黛玉听了,就道:“不。我毋须她们待我缓和。一年到头,风霜刀剑的日子,我已然都过过来了。如今,我俱是不怕的了!”说着这话,黛玉便又看了一眼紫鹃。见紫鹃疑惑,黛玉便知自己这话,她是听不懂的。 前生,自己在大观园的日子,只比现在难过,不比现在好过。那么难,自己都熬过来了,又何惧现在?只是,自己这些心思,紫鹃不懂。而她也不想解释。 紫鹃见姑娘这样拗,倒是叹息起来了。因对着黛玉道:“好。姑娘都不怕,我还顾忌什么?横竖刀山火海,我陪着姑娘就是!” 黛玉听了,就笑:“好。果然这样才是我的好紫鹃!” 那厢,王夫人就进了贾母的正房。贾母请她对面椅子上坐了。因又叫鸳鸯等上茶。鸳鸯退出去后,王夫人就对贾母笑道:“不知老太太叫我过来,是为得什么事?” 贾母听了,就笑道:“想你是知道的。大姑娘送给我几盆白海棠。我这里的花匠栽培着也甚好。我看这海棠颜色鲜艳可爱,白放着也是可惜。因想起园子里的姑娘们都是会作诗填词的,不如叫她姐妹们几个过来,就着这盆白海棠,写点诗。我凑齐了,好给大姑娘送进宫去,让她读了也高兴高兴!毕竟姑娘们,也是长进了!” 王夫人听了,不禁笑道:“原是这样,这果然好!也亏老太太想得细致!” 贾母就道:“只是我近日身子不大好。劳不得半点神。因此这件事,就你帮与我操持吧!” 第186章 言之切切 言情海 正文 第187章 当真不恼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87章 当真不恼 王夫人听了,便笑:“媳妇自是愿意为老太太分忧。”想想又道:“方才我刚进门时,可巧看见林丫头出来,和我说了会子话。可见这件事,林丫头是第一个知道的了?” 贾母就道:“本是想告与的。不过,我叫她过来,是为了另一桩的事。” 王夫人听了,便喝了口茶,小心探询道:“哦?不知老太太找那林丫头,是为得什么事?” 贾母就叹:“不过也就和她说了会子家常。因身子不好,就想她母亲了。所以叫了她过来。那林丫头见了我,也委委屈屈的。见了我也不说话,只是掉眼泪。”东丸巨技。 王夫人就故作疑问道:“这又是为何?好好儿的,怎么说哭就哭呢?” 贾母就叹:“我问了,她也就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了。”说罢却又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那样一回事!” 王夫人听了,心里遂紧张不已。因问:“不知到底那林丫头出了什么事?” 贾母就道:“她才多大,能有什么事呢?不过就是因为那园子里,也不知是哪个要诚心逗一逗她。因仿了她的字迹,写了几张书信,如今传在了园里各处。林丫头也读了。她哭哭啼啼地告诉我,若是编排她一人也就算了,何苦又要带累了人家堂堂正正的王爷?这才是她苦恼烦闷之处!她带来了其中一张过来,我也就略看了看。不过也没什么,这临摹的人,到底也有些水平。将书信写得文绉绉的,通篇看不出一个粗字。” 王夫人听到这里,就笑问:“是么?究竟那信上都写了什么?真正我也好奇起来了!” 贾母就道:“能写些什么呢?不过就是照搬了那古书上现成的几句,写了下来。想来,这临摹的人,大概也是个闺阁中的哪个女孩子。可能只听说了一个北静王的名讳,就这样忙忙地开起林丫头的玩笑来!” 王夫人听贾母这样一说,心里不禁一惊。忙问:“那么,老太太可猜得出这编排的人是谁?” 贾母听了,也就悠悠喝了口茶,说道:“理她呢!不过小孩子家家的玩意。过一阵子,也就好了。因此我叫林丫头不必担心。如有什么,我自会替她出头!” 王夫人听了,就小心翼翼地笑:“听老太太这样一说,的确也没什么要紧的。只需对姑娘们说一声,叫她们不必上心就是了!” 贾母听了这话,又道:“何须上心?根本不过是几句玩笑之言!又当不得半点真!究竟林丫头的为人怎样,她姐妹们也不是不知道!” 王夫人被贾母堵住了嘴,只得陪笑道:“好。既然老太太嘱咐我,明儿个我就将姑娘们叫了来,再将那几盆白海棠搬了来,一个一个地比着作诗!” 贾母一听,心里很是满意,便道:“如此,谢太太费心了。咱们家的姑娘们且不算,那宝丫头和其他亲戚也一并叫了过来。不然总是咱们怠慢了!” 王夫人听了,便道:“是!”因此,和贾母又说了几句,方才出了这里,回荣禧堂去了。 那厢黛玉回到潇湘馆,果然她屋子里已经围了满满一屋子的人。李纨并迎春探春惜春等都来了。宝钗也来了。主子们在屋子里坐着,丫头们就在廊子下立着,看着极是热闹。 黛玉未回,春纤雪雁就忙着给她们上茶。李纨等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倒也嘈呱。黛玉进来了,这屋子里顷刻就鸦雀无声了。 还是李纨先道:“林丫头回了。” 黛玉见众人聚在,心里一点不觉意外。因幽幽道:“我知你们过来,所为何事。真正我也纳罕。只是,若我说,这些书信皆非我写,你们可信?” 李纨听了,看了一眼迎春,却是哑然无语。黛玉如此直白,反弄得她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倒是迎春笑道:“别人不信,我是信的!” 黛玉听了,不免感叹,因此就问:“迎姐姐你为何信我?” 迎春就道:“我也看了那信。只看了几眼,虽字迹很似,但终究不是。所以我也感叹,究竟是谁敢这样编排你?真正是蛇蝎心肠了!” 探春听了,就笑:“真正也是无风不起浪。究竟别人怎么不编排起我,抑或是四姑娘宝姑娘?我看啊,林姐姐要好生寻思一下!”说着,又对黛玉笑道:“林姐姐,我这样说,你也别恼我。我性子直,极容易得罪人的。这些,原也是无心之言!” 黛玉听了,便叹:“你放心。我并不往心里去。不管你说,抑或是旁人,都不往心里去的!” 宝钗听了,不免在旁就笑:“林丫头当真不恼?是不是心里有愧不敢恼呢?你放心。真正这是在园子里,也并没传到外边。我是怎样都要压住的!” 黛玉听了,就道:“宝姐姐,我并不恼。若恼,也不是这般形容了。即便这风声出了园子,压不住了,我也是不恼的!” 迎春听了,便不解了,因问黛玉:“这又是为何?” 黛玉就苦笑道:“我若恼了,岂不是遂了他人的意了?其实我知道,编排我的人,就在这府里。管她在不在,知不知道。我这里尽管传话给她,我心大得很,并不会为这样乏味的事烦恼!” 探春听了,心里一动,就问:“你恼不恼,也只有园子里的人知道。只是,若这些果真传到外面了,只不知那北静王爷会不会恼?” 湘云听了,一直在旁不言语的。见探春这样一说,已然忍不住替黛玉不平了。开口就道:“如何会恼?我林姐姐脱骨仙姿,只怕那北静王见了,第一眼就神魂颠倒了呢?” 黛玉听了,见湘云差点泄了真言,便赶紧扯了扯她的衣角,示意她坐下,朝她笑道:“云丫头说着玩呢!哪里就这样起来?方才我说过了,你们不必为我烦心。真正我当真不恼。” 一语未了,就听得外面有人笑道:“林姑娘的屋子好热闹。你们俱在。我也进来听听你们说些什么!” 第187章 当真不恼 言情海 正文 第188章 自有分晓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88章 自有分晓 进来的人却是熙凤。黛玉就道:“凤姐姐快请坐!” 熙凤看了下四周,笑道:“今儿真奇怪,你们都在这里。告诉我听听,都聊的什么?” 黛玉就道:“也并不聊些什么。不过就是大家聚一聚。”说着,就亲自给熙凤上茶。 李纨见了,就道:“你是个忙人,此番来定然有事。告诉我,究竟是什么?” 熙凤见了,就笑:“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不错,今儿我是来传老太太太太的话的!” 众人听了,就问:“不知什么事?”熙凤见了,就一一地解释了一番。 那黛玉听了,心里默默不语,忽然就明白了外祖母的意思。因此心里深深一叹。 李纨就道:“这原为的是宫里的娘娘。想娘娘也孤寂,到底咱们咏了诗了,娘娘见了,也能一乐。” 熙凤便叹:“正是这话了。” 探春听了,就道:“老太太是单命我们几个作诗呢,还是也拉上宝玉和环儿?可也有兰儿?” 李纨听探春这样一说,不禁也听住了。 熙凤便道:“老太太说了。只叫园子里的姑娘们作诗。那几个哥儿,一并兰小子,也就先算了吧!” 黛玉便道:“既如此说,老太太什么时候叫我们几个过去呢?” 迎春就道:“听了凤姐姐这样一说,只叫我真的想去看一看那白海棠了!” 熙凤就道:“明天你们几个就过去。我命人将那几盆白海棠先搬了老太太的屋子里。一并的笔墨纸砚,我也替你们备着。到时,你们只管两手空空地就来就行!” 宝钗听了,就问:“我问一句,不是这府里的姑娘,也要跟去么?” 熙凤听了,就喝了口茶,笑道:“老太太吩咐过了,只要是园子里住着的,都要跟了去!老太太想来也是寂寞了!宝丫头你最是个稳重妥当的,怎好拂了老太太的意呢?” 宝钗听了,只得道:“如此,我也就跟着过去吧。” 熙凤听了,便深深看了她一眼,说道:“这样才像话。” 熙凤嘱咐完毕,便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方对着李纨等说道:“老太太还嘱咐过我了。说今日园子里的动静,她已经都知道了。” 众人一听,方收敛了呼吸,凝神静气,听熙凤如何往下细说。住系女才。 那熙凤就朗朗而道:“老太太说了。此事虽系逗弄林姑娘而起,但到底也有些出了格了。老太太说林丫头的字,她是知道的,和那纸上拓印的也不一样。因此希望姑娘们不要误会了林丫头。以免引起姐妹不和。” 李纨听了,默了半响,方道:“老太太这话说得也极是。因我年纪最大,和姑娘们一并住进园子里,不过是得了老太太太太的嘱咐,照顾姑娘们。林丫头一直在我眼皮子底下,她怎样,我是最清楚不过的。究竟,那几个字,我也研究过,的确非她所写。”李纨这样一说,无非就是担心园子里出了这样的事,贾母找不出始作俑者,怪罪与她,因而对着熙凤头一个表态。 李纨头一个说了,迎春也就道:“不错。方才我就说过了。我也是相信林丫头的。” 探春听了,心里便忿忿。知她们俱是墙头草。不过,既然老太太说过不追究,那么她便以为此事算过去了。因此看了看宝钗,就道:“这件事只要不提起,一时也不会有人想起。凤姐姐尽管放心。” 宝钗见了,也就笑道:“说到底,不过一桩没头脑的风月之事!如果真包不住了,传到了外边去,只怕人人要笑那北静王了!这到底是怎么了,竟然令贾府的林姑娘日夜思念,只欲一刻也等不得要嫁了给他呢?” 黛玉听宝钗如此说,脸不禁一红。熙凤听了,就一笑,说道:“这也毋须宝丫头劳心。想那北静王爷听了,自有分晓!” 探春听了,倒是忍不住问了:“有何分晓?难不成还会因此顾及了林姐姐的清誉,来咱们府里提亲不成?”探春说完这话,内心更是跌宕。她是知道黛玉和水溶的私情的。想水溶也是贵胄一王爷,若得知这林黛玉如此轻浮不顾矜持,想来就算心里有好感,也会再思虑三分吧!毕竟,她这样的行径,已然当不得一府之王妃吧! 探春的想法,和宝钗又自有不同。 湘云见宝钗和探春说得真真假假的,一时又为黛玉担心起来。因而插科打诨道:“咱们别老北静王北静王的了。只怕人家这会子听见咱们在议论他,已然耳朵红得发烫兼不停打喷嚏了!” 湘云此言一出,那熙凤听了就笑:“行了。你们这里三国鼎立,各帮各派的。我也不串掇你们,传完了‘圣旨’我也就回去了!你们可怜可怜我,今天我还有三处地方要走动呢!” 黛玉听了,就道:“凤姐姐既如此忙,我只当不苦留了!”因又亲自掀帘,将她送出了屋子。 一时,熙凤既离,众人便又重新安寂下来。因觉得无趣,那惜春就道:“林姐姐,我是大嫂子好歹拉我来的。本就觉得无趣。你们这里说的俱和我无关。我也不大会作诗。明儿去老太太那里也不过勉强作几首罢了。我先回去了,你们慢慢聊!”因站了起来,叫过外头伺候的入画,想早些回去。 李纨见了,就道:“好了。我也回去吧。兰儿最近身体不大好,我心里不放心!”说着,也要起来。 李纨惜春既走,那宝钗探春便也觉呆得无趣。因也说要回去洗澡。一时,只剩了迎春这里。迎春和黛玉又叙了几句话后,也就携了司棋回紫菱洲了。 那湘云见屋里杯盏空尽,便叹:“好歹都走了!” 黛玉就道:“我已预备了破斧沉舟的勇气。不想到底老太太不忍,帮与我来了!” 湘云听了,就笑:“这样难道不好?若不是老太太,只怕此事难压。” 黛玉听了,就长叹一声:“你以为此事就压住了么?” 第188章 自有分晓 言情海 正文 第189章 求亲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89章 求亲 湘云听了不解:“莫非还有什么不妥之处?” 黛玉就道:“总觉得这风声,不该就这么过去。” 湘云想了想,方道:“也是。费了这么大周折,到了最后竟被老太太三言两语地挡了下来,的确也是没趣的很。要我是那始作俑者,我心里还不服呢!” 黛玉就道:“想以后必然还有什么。我们在明处,她们在暗处。为今之计,也只有说话行动多加小心了!” 湘云就叹:“我起得也早。若不是今早大雾,我定能寻出这散发信纸的人!” 那黛玉听了,忽然就问:“你既出了我这里,可在园子里遇见什么人?” 湘云听了,就笑:“我在沁芳亭里唱了一回。可巧三姑娘在我后头!她听了一回,却又不慎扭了脚,因此我扶着她,一路送到了柳堤。” 黛玉听了,便纳了闷,默默沉思了一回,方喃喃道:“三姑娘那会子,竟也不在秋爽斋。” 湘云见黛玉面有异色,就问:“林姐姐,有什么不妥吗?” 黛玉就道:“你不知,三丫头一向有晚起的习惯。今天这样一个大雾天气,她起得这样早,总是让人纳罕。” 湘云听了,心里一顿,口里就道:“莫非,是她在园里各处散发了那些纸张不成?”想想又道:“大概,三姑娘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吧!再说,她一直在这园子里头,如何能知晓你写了什么?” 黛玉听了,不免又沉吟了一回,方道:“她或许不是主谋,但也可能是帮凶。” 湘云听了,心中大动,不禁将声音放低了一些,对黛玉道:“依你的意思,那主谋兴许就是宝姐姐了?” 黛玉就叹:“我也不过这样一说,到底还没有任何的证据。”想想又喝了口茶,说道:“不过,老太太这厢忙忙地要我们几个作诗,的确是帮了我的忙。” 湘云便叹:“果然是老太太周全。” 宝玉虽晚起,但已知潇湘馆内发生了何事。因想过去慰问黛玉,但偏被袭人牵绊住了腿脚。原来那袭人今日心口疼,只管躺在床上扶着胸口。宝玉欲走,那袭人就在后头叫,说宝玉不管她死活。宝玉无法,只得在她身边陪她。 晴雯给宝玉端了茶,低低叹道:“二爷也真正好性。好不好的,也有小丫头子伺候她。哪里就这样起来!” 说着,也不管袭人如何叫唤,到底将宝玉拉在了一边,递他一张信纸,悄悄告诉她今日自己所见之事。 宝玉听了,极是震惊。将信纸摊开,细细读了一番。读罢就一叹。这字迹,决非黛玉所写。如此私密之事,她怎会传与外人,拓印了与他人展览?此一疑惑。再则,依黛玉的性子,自当会寻一个妥当的人,悄悄转与水溶,如何又进入了第三人的手中?此二疑惑。因此,这件事,显然她是遭人暗算了。 宝玉思虑此事必然传开极快。恐不到黄昏时分,大概荣宁两府大街俱已知晓。想水溶悉知了,必然为黛玉名誉忧虑。住系庄划。 因此,也就顾不得袭人的心口病了。当务之急,他得出园子,去北静王府找水溶合计。等水溶有了妥当的安排,方再回来亲告黛玉。 一时,宝玉也懊恼。大概前几天因贾政在家的缘故,黛玉不敢带了信来叨扰他,因此另寻旁人去了。不想就横生了枝节。 昨天,因假期已满,贾政已经离开了家,依旧去外地赴任去了。今日能得空,宝玉自恨不能即刻就飞了出去。因到了袭人床前,对她道:“横竖我还是要出去的。你也不是什么大病,喝些药也就好了!你一日不好,我总不能一日不做事!” 袭人听了,就叹:“想不到二爷真是心冷口冷!前些日子,晴雯身上不好,你一连陪着就是五天。麝月牙疼,你忙忙地叫大夫过来。只我病了,你半日就不肯兼顾的!” 宝玉听了,就道:“偏你就撞在了刀口上。那几日,我偏不忙。” 袭人就叹:“也罢,你去吧。横竖我死了,你替我收尸!” 晴雯听了,在旁就叹:“你也越发太看得起自己了!你外头到底还有你娘呢!如何就该着二爷了?横竖你也还未开脸!” 袭人听了,因想起王夫人嘱咐之言,也就不言语。半响方道:“那么,你去吧。我不过再忍忍。” 宝玉听了,便道:“放心。你死不了的。我不过去去就回。” 宝玉说着,又对晴雯交待几句。到底出了怡红院,叫了茗烟去马厩牵马。因骑了马,临出园子时,又回了头,往那潇湘馆看了数眼。心里思怔:想这时,也不知那黛玉心里该有多煎熬!因此心里愈发想见到水溶。 出了贾府后街,宝玉叫茗烟在外头茶舍里等着。自己一人去了水溶王府。即进了王府后角门,仆人通报后,果然水溶就迎了出来。他将宝玉请到王府后花园一处寂静小轩叙话。 待宝玉坐下,水溶就叹:“我知你会过来。你如此匆忙,我知道你是为的什么。” 宝玉听了,喝了口茶,便问:“王爷果真知道?” 水溶就道:“实不相瞒。贵府里有我的旧人。方才我已然得知了!” 宝玉就道:“既如此,那么王爷预备怎么办?看来这话已经传出,我想林妹妹不日就要成为全金陵的笑话了!府里老太太想堵,也是堵不住的!”说着,又是一叹。 水溶就道:“你放心。我已经有了妥当的法子。” 宝玉便问:“不知王爷什么法子?” 水溶就叹:“此事系关令表妹的清誉,我如何能坐视不管?况她是我心里第一个紧要之人。”想想又站起道:“我知道贵府老太太定没了主张。其实,我倒要感谢这挑事的人,可是给了我一个难得的台阶。可谓歪打正着!” 宝玉因问:“不知王爷何意?” 水溶就笑:“为免贵府老太太焦急,我现在自当要预备好了贵重礼物,去贵府登门求亲去!” 第189章 求亲 言情海 正文 第190章 成人之美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90章 成人之美 宝玉听了,遂小心问他:“王爷此言果然为真?” 水溶就笑:“自然为真。只待我备了礼物,请贵府老太太玉成。” 宝玉就叹:“好。那我就先回去。到了府里,我就告诉她去!”说着,就欲忙忙地走。 那厢水溶见了,就叹:“宝玉!有你,是我的幸事!” 宝玉听了,也苦笑道:“君子自当有成人之美!小人才长戚戚!” 水溶就道:“你的情,我都记着。你回去后,告诉令表妹一句。她的信,我是收到了的。” 宝玉就问:“是谁将此信交于王爷的?” 水溶就道:“竟是那卫若兰。他告诉我,说你的另一位令表妹,也在贵府上。此女和林姑娘交好,却又正是他的未婚之妻。因此得了一个机会,到底忙着送与我来了。” 宝玉听了,便笑:“我竟什么都不知。” 水溶就道:“拆了信,读了信,我这心里是更不放心。因此牵挂了一夜,不想贵府园子里果出了那样一件事。想我若有双翅,定然化为凤鸾鸟飞了过去!”说罢,又是深深一叹。 宝玉听了,就笑:“不想王爷果是痴心之人。” 水溶就叹:“你说我痴心,究竟我也不知道。只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竟是这样的了。” 宝玉也叹:“我是旁观者,但凭王爷这样一番说与,也是希望王爷能和她修成正果的了!” 水溶将道:“现在虽不是乱世,但平静之中,也藏着诸多诡谲。我需一步一步地小心来!前有贵府老太太阻拦,后有皇上试探。不过,为了她的清誉,我已然是什么都不顾的了!” 宝玉就道:“王爷的心,我懂。我知道心中有人,是什么感受。” 水溶听了,便看了看宝玉。半响方道:“好兄弟,你先回去吧。我这里也需准备准备。我这里只有显得愈发郑重了,贵府里的人才愈发不会看低了她!” 宝玉听了,就道:“好!”说罢,依旧从王府后门出去,牵马从小巷返回。 黄昏时分,宝玉回府。先回怡红院喝上一口茶,就急急地赶往潇湘馆,衣服也来不及换。 那袭人果然心口病好了一些,见宝玉忙忙地又要走,因在后问道:“二爷这是去哪儿?” 宝玉有心事,听了袭人的话,也不隐瞒,因就回道:“我去林妹妹那里。” 袭人在后就叹:“如今那潇湘馆是个是非之地,林姑娘名声堪忧,我看二爷还是少去的好!” 宝玉听了,又不得不停下步子,回头对袭人道:“林姑娘怎么了?这样的话,是你能说出口的么?”神情极为不悦。想想又道:“你这趴在床上的,又未曾出去,究竟是谁告诉你的?” 袭人听了,就笑:“还用人特意说么?二爷屋子里的丫头婆子们这样多,见她们无事呆在一旁窃窃私语的,且听上一回,就知道了!如今还有谁不知道的?我自是知道的最晚了!” 宝玉听了,便皱眉道:“这正是你管教不力之处。由得这些人胡诌。林姑娘是她们能议的么?何况这本一场误会。刚茗烟告诉我了,老太太都过来传话了,你还这么着!如果你行事再不得我心,不如你干脆还是去老太太那里,又或者我干脆送了你回家吧!大家清静!” 袭人听宝玉这话,心里一紧。想想既震惊又寒心。寒心的是,好歹自己施了计,和他云雨过一场,如今说翻脸就翻脸,可见他薄情。震惊的是,他在自己跟前,不避嫌疑,依旧帮衬着林姑娘说话,可见宝玉的心里,还是有她。 诸多心绪一涌,那袭人就叹:“实话对二爷说了吧。是虽则是老太太遣过来的,但如今已是太太的人。二爷若真要撵我走,这话且也不必和我说,只管去回太太!只要太太点了头,我横竖铺盖都不要,即刻就出门的!” 宝玉见她敢顶嘴,便道:“好。我倒要看看日后你多有骨气!”说罢,也不和她辩论了,到底又往潇湘馆处走了。 那袭人见宝玉果然拔脚就走,便自言自语道:“请神容易送神难。若有一天,你当真将我撵走,我非搅得你这里天翻地覆不可!”说着,就又郁闷地继续爬回到了床上。 不想晴雯进来倒茶喝,袭人见了她,就问:“老太太何时遣过人传话,我怎么不知?” 晴雯听了,就笑:“你原不知。因你喝了药,到底睡着了!其他人一概都知道。那琥珀说了,若以后再在园子里听到什么古怪的风声,就找几个舌头长的人,绑了出来,将她们的舌头割了!又或者卖了出去!实在不像话的,几棍子打死埋了算!可见,老太太是真的生气了!” 袭人听了,默默沉思一回,就道:“老太太也真煞费苦心了!只是这样一来,越发纵容了林姑娘了!” 晴雯听了,便叹了一口气。喝了一壶茶,方道:“本就是没影虚妄的事。依我说,这写了信拓了印的人才没羞没臊呢?这样歹毒的心,分明是要置林姑娘于死地?我也纳罕了,这究竟是谁呢?” 袭人听了,便顿了顿,对她道:“好了。你知道我身子不好,还来劳烦我。反正,咱们二爷的心,还只系在了林姑娘身上呢?只是越发委屈了宝姑娘!这林姑娘也真是的,既有了王爷了,还霸着碗里的。二爷也真是傻子一个!”说是,却又不禁叹起气来。 晴雯听了,便惊叫道:“我的佛祖!戏可以随便唱,话可不能瞎说!不过是那些小人编排着林姑娘几句,哪里就和吧北静王爷真的起来?你这样一说,既怠慢了林姑娘,也是亵渎了人家王爷?究竟这话是你可说的?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不过,想想却又笑道:“不过,林姑娘那样的仙姿,也堪配一个王爷了!” 因此,赶紧出了屋子,也不睬她了。那袭人听了,就趴在榻上冷冷一笑。她想:自己也毋须着急,且再休息一会子,赶紧就去见宝姑娘去。住池讽血。 第190章 成人之美 言情海 正文 第191章 风景独好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91章 风景独好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宝玉已经到了潇湘馆门口。守门的婆子们,见是多日未见的宝二爷,自然都十分殷勤。因此脚不沾地地传与小丫头,小丫头再传与紫鹃。那黛玉在屋里正和湘云下棋,听了就淡淡道:“如此,快请他进来!” 湘云就笑:“到底他还是来了。我就知道他还放不下你。” 黛玉就笑:“你心里有他,自然便会这样一说。” 湘云就道:“我心里没他,也会这样一说。我说的放不下,只是另一番意思。你心思偏了,自然就曲解了我的意思!”住池讽才。 湘云听了,就扭头一笑,下了一个子,叹道:“我说你心思偏了么?不过就这样一说而已。可见,你果真是个多心的!” 二人一径说着,果然那紫鹃就掀开了帘子,请宝玉进了来,对着黛湘二人笑道:“姑娘,云姑娘,宝二爷来了!”因赶紧上茶。 宝玉见她二人正下棋,便在一旁坐下了。看了下黛玉和湘云一旁各自吃的子,便笑:“林妹妹输了。” 湘云就道:“她和我下棋,哪回不输?”说着就得意一笑。 黛玉就道:“你是我请来的客人。自然是我让着你的。你若不信,将检验一回,那我就撤了棋,你和宝玉另下一盘如何?” 宝玉听了,就罢手笑道:“罢罢罢,如今我也没这么个时间!”因又正色道:“林妹妹这是在韬光养晦呢?这般的淡定!园内飘摇不定,你这边却风景独好!” 黛玉听了,就笑:“不然,还能怎样呢?若我现出惶恐的形景儿,叫人见了,反而更不好!” 湘云就叹:“真正这点我也佩服她。到底心里稳重。若换作是我,我一定将这潇湘馆的大门掩了,横竖不见人的!” 黛玉就笑:“既然避不不过,不如就当作没事人。我知她们还是笑话我,但我若真上了心了,只怕别人更得意!因此,我也是无奈这么着!” 宝玉听了,就道:“你既这么想,那果然极好。告诉你,我方才刚从北静王府里出来。” 此言一出,果然黛玉就无心下棋了。因问:“我那信可在王爷手里?”湘云听她如此说,也凝神静气起来。 “在。俱在的!”宝玉又道:“王爷自接了你的信,见到信封口有剪子撕开的痕印,心里就先明白了一二分。他猜这信,分明就是有人先看过了!只是那卫若兰还浑然不知。因此,读了你的信后,心里就更加焦灼起来!” 黛玉听了,想了一想,便点头叹道:“他收了信,知晓我的心意就好。” 湘云就叹:“虽然不知这信是怎么泄出去的,但想那卫公子,行事到底还是鲁莽了一些,哎——”因托着腮,心里更觉烦恼。 宝玉听了,便看着湘云,幽幽而道:“他不知这里头的曲折,只当就一封紧要之信。你也不要苛责了他!” 湘云听了,便叹:“这我也知道!但到底是我托付于他的。如今竟引出这样一件纳罕的事来,我的心里终究不安!” 黛玉听了,就笑:“你给我带了信,我感激你还不成,如何又会怪你?这事分明是有人借机要整我,和你有什么干系?”因说,便轻轻拍了拍湘云的肩膀。 宝玉就道:“不想我告诉了王爷后,王爷反说这件事帮与了他!”说着却又是黯淡一笑。 “帮与了他?”湘云不解。 宝玉就解释:“如今老太太也为在这事不安。毕竟闹出的动静也大了些。一时也难以这么快就收场。老太太只想有个救星驾到。如今王爷就是老太太的救星!且除了王爷,能掩这幽幽众口,任何人都不行!只怕就是皇上也难!” 黛玉和湘云听了,都知晓宝玉说的何意。 湘云默了一回,方掩饰不住,将手帕卷起笑道:“想不到,这背后害人的人,说到底,竟是为北静王爷做一回嫁衣了!可笑,可笑!” 宝玉也叹:“是啊!想王爷要是开了口,提出为林妹妹名声考虑,到时老太太还真不能不答应!”说罢,又看了黛玉一眼,苦涩笑道:“如此,妹妹,届时你就真的圆满了!” 湘云听了,便站了起来,以茶代酒敬了宝玉一杯,说道:“宝哥哥,你这个消息来得可谓恰逢其实。早一步晚一步都不行的!我林姐姐果真得圆满了,到时我再好好地谢你!” 宝玉听了,便接过茶,一饮而尽。说道:“此话当真?届时你拿什么谢我?” 湘云听了,就娇憨笑道:“这个么,我也不知道。等我想到了,再来告诉你。” 宝玉听了,就笑:“这也有需想的?你若真心如此,随便一点心意也就得了!” 黛玉听了,便在旁道:“该谢的人是我,哪里是你?只是——我总觉得如此收鞘,还是未免简单了些?这样快就得圆满,我还只觉虚幻,如觉梦中!” 湘云就道:“莫非,你还想再生出些困顿不成?嫌自己的单相思还不够?不要告诉我,有几回你夜里做梦,明明就梦见了他的。” 黛玉听了,便觉有些不好意思,因此低了头,对湘云道:“我哪里就如此了?好好的话,怎么到了你口里,总有些难听呢?” 宝玉知自己话已带到,因就站了起来,对黛玉道:“大概,明日王爷就会过来了!若不早早提亲,将风声盖住了,让外人知道你是他已下聘礼的未婚之妻,只怕以后还会出什么幺蛾子!” 黛玉听了,思虑了一下,就道:“我看,即便如此。这府里的幺蛾子还会出没不定!” 宝玉听了,看了看她,方道:“不必担心。既王爷聘了你,你若觉得府里不安定了,可以早早嫁了过去。届时,你将是尊贵的北静王妃,有谁敢给你下绊子?” 黛玉就叹:“世事难料。”她只说了这几句,余下却是一句不说了。重生了一回,她便知前方荆棘波折重重,每次似乎都快要见到日头了,可过会子却又阴霾满天。她想得到的东西,总是触手可及,却又触不可及。 第191章 风景独好 言情海 正文 第192章 礼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92章 礼 这厢宝玉就回去了。黄昏一过,就是晚间了。用过了晚膳,黛玉和湘云躺在了榻上,你一句我一句地低低说着话。 那湘云就道:“明日咱们去老太太屋里作诗。到了后日,宝姐姐可就又重进了园子了!” 黛玉就道:“她搬了出去,我也未见得过了几天清静日子。搬不搬的,都随她的意吧!”住池讽圾。 那湘云听了,就撑着胳膊仰躺而笑:“究竟老太太也有些意思。好不容易费了些工夫,将宝姐姐支使出去了,怎么这会子那么干脆地又让她进来了呢?” 黛玉听了,就笑:“老太太的心,海底针。有时,我也摸不着。想我等若是到了她这番年纪,可否能有她一半精明?” 湘云就笑:“性子是天生的。改也是改不了的。我知道我性子不好,但是我也不愿意改。” 黛玉就道:“民间有言‘三岁看老’,我想还是有几分道理的。你说你的性子不好,何尝我的性子就好了?只是我思虑着,若一成不改,也易让居心不良的人看出端倪来,该隐藏时,还要学会隐些好。” 湘云就道:“听你这样一说,我也真怕长大。长大了就要嫁人生孩子,侍奉公婆,早晚问安。等过个三五年了,嫁的人就会纳妾娶小。好不容易熬到孩子大了,自己也就老了!有时,我还挺羡慕妙玉在那栊翠庵自由自在的呢!”湘云说到这里,忽然就惆怅起来。若果真日后嫁给了卫若兰,他可会在三年五载后,也会如自家和这贾府的人一样,各个身边妻妾如云呢?一想到此,湘云便觉得惆怅起来。 会的,自然会的!大家的公子,且不说婚后,即便就是成亲前,哪个人的屋里不放着几个现成的通房丫头?因此,也不欲往下说了,只管凝着眉出神。 黛玉见她不语,也就叹:“你说的原也不错。北静王的府上,不也放着几个现成的姬妾?” 湘云听了,便问她:“那么,林姐姐,你心里究竟是怎样想的?” 黛玉便叹:“你可知,这世上有‘情’,也就有‘礼’。王爷是皇室贵胄子弟,自出生就受了那样一番的教育,好些东西,不是他说怎样就能怎样的!就好比当今的皇上,虽然后宫妃嫔三千,但到底心里喜爱的人,就那么一两个!但若为了绵延子嗣,又为了尽‘礼’,当然还是时不时要幸一幸的!不然,也是冷落了后宫的妃子!按着本朝的规矩,王孙世子们的身边,又哪能没有几个姬妾呢?你就看看这里,宝玉就算是好的了,不也有袭人麝月几个没开脸的?” 湘云听了,更是感叹道:“依你之言,似乎只要王爷的心里有你,你便不在乎那些‘礼’了?”想想却又笑起来:“那我倒要看看,若你和北静王成亲之前,他王府里有一二个姬妾有孕,到时你高兴不高兴?” 黛玉就叹:“礼为情生。先情后礼。倘若他心里真的有你,行事也会细细斟酌的!” 湘云替你过来,就笑:“是么?那我更是要看看了。他若是为了你,一直过着和尚一样的日子,我才真算佩服了他!不然,都是假的!” 黛玉就道:“这个,我见了他,也从不问他。想他心里若真有我,自当尊重于我。” 湘云听了,便坐了起来,将手撑着头说道:“不过,我听宝哥哥说,他的王府里,的确也就那么几个姬妾,而且也没一个生了孩子的。想想也是纳罕!” 黛玉就道:“云儿,人生一遭,我们必得对有些事情,始终抱有希望。良莠不齐,他们之中,原也有好的。倘若有一日,咱们失望了,那也不打紧,即刻就离了他,过自己的日子去!一个人过日子,也自有其乐趣!这世上,本不是所有的男女,都需娶妻嫁人的。且看哪种活法畅快着!” 湘云就道:“听你这样一说,好像已经参禅悟了道一样。不过,你说了这许多,也是白说。你每天心心念念的,哪里能放下那北静王的?” 黛玉就叹:“所以说,我是性情之人。我懂得虽多,知道放下的好处,可终究又放不下,这也是可悲之处。” 湘云听她语气哀哀,反而笑了起来:“我的林姐姐。明天这会子,人家王爷都备了厚礼,到了咱们府上提亲了,你却还又这么着!倘若北静王爷知道了,只怕要伤心了!” 黛玉听了,就叹:“情深不寿!我说的这么多,无非就为的这四个字!”见湘云似要朦胧睡去,也闭口不言了。 翌日的天气果然极好。二人昨夜睡得安稳,因此各自都早早地起了床。紫鹃翠缕等进来替她二人梳洗。湘云就道:“今儿个我预备要大发诗兴了!我看过绯的红的海棠,竟真没有瞧见过那白的?” 黛玉就道:“我猜老太太大概也只然每人作一首罢了!”待梳洗完毕,二人用起了早饭。黛玉便对她道:“云儿,你还不知老太太的用意么?” 岂料,那湘云听了,却是一笑,说道:“我有那么笨么?这下子好了,待老太太收了集子,咱们就问老太太先讨要了回来。放在书房里,拿了那拓印的书信,一个字一个字的比对,我想这真凶大概也就呼之欲出了!” 黛玉便道:“我也想这样。但我想恐怕不这么简单。我知道你疑心的谁。但我告诉,她们几个俱都会几种字体的!”昨日,黛玉还觉得老太太安排的妥帖。不想今早对镜梳妆,想起前世和探春宝钗练字一事,忽忆起她二人原会隶书小豢行书,若看出老太太的心思,竭力遮掩,一时只怕自己也难比对出来。 果然湘云听了,就叹:“的确这样!除了迎姐姐,一并大嫂子和四姑娘,却是都会几种字体!” 黛玉就道:“那么,就请老太太只让咱们单用那楷书写字,不就行了?” 湘云听了,果然抚掌笑道:“那果然好。不过,我想老太太那样一个人精,想不到这些个?” 因此二人便又相视一笑。 第192章 礼 言情海 正文 第193章 白海棠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93章 白海棠 黛玉和湘云遂手挽了手,一个丫鬟也不带,到了贾母的正房。刚进去,就发现迎春等都来了。熙凤也过来了,因对着贾母笑道:“姑娘们都到了。大嫂子也来了。很好!我刚嘱咐人将后院摆放的几盆白海棠放在屋外的院子里。大概就快搬来了!” 贾母听了,果然精神极好。因对着熙凤笑道:“怎么,你婶子没来?” 熙凤听了,就笑道:“刚才我去了太太屋里。太太说了,本欲来的。只是这会子还在念经呢,因经未念完,恐亵渎了菩萨,担心佛祖怪责,所以不敢来。” 贾母听了,就悠悠喝了口茶,笑道:“既这么着,那也就罢了!一应的笔墨纸砚你可都备好了?” 熙凤听了,就笑:“早备下了。一会子,平儿就会着人将那些宽长的桌子抬过来!老太太只管在旁边坐了看就是!” 鸳鸯听了,就笑:“我和琥珀几个也不识字。看着也是白看。我们还是依旧给老太太捶腿捶背的先!” 熙凤就道:“这样,果然就更好。” 一径说着,果然平儿就领了几个伶俐的婆子,将那一张大宽桌抬了过来。平儿又命人摆上笔墨纸砚。贾母见了,果然更是满意,便道:“工具齐全了,你们姐妹们,便可放心地写了!”话音刚落,那几个媳妇们,又将新培的那几盆白海棠搬了过来。 迎春等见了,果然掩饰不住喜欢,驻足观赏一番。贾母因又叫鸳鸯给她拿来西洋眼镜,看了下四处,便问熙凤:“宝玉呢?怎不叫他也过来?娘娘见了他作的诗,想必更是喜欢。毕竟,宝玉的诗文,都是娘娘陶冶的!” 熙凤听了,就笑:“嗳哟,我怎么忘了?我才和平儿说,说怎么好像短了一个人?不想竟是宝玉!”因又叫人去请。 这厢,贾母便更是高兴,对熙凤道:“凤丫头,你是我的得力助手。你也忙活了半天了,不如在我身边也坐着歇一歇吧!我叫翡翠来给你敲背如何?” 熙凤听了,便笑:“我这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老太太的大丫鬟,我也敢使唤了来?”那翡翠听了,也就过了来,对着熙凤笑道:“奶奶坐下,我这就替你敲。” 贾母见李纨领着她们姐妹们叙话,便问熙凤:“究竟那珍哥媳妇的妹子,怎样了?”贾母这样一说,在后敲背的鸳鸯也一时停了下来,听熙凤说与。 熙凤就道:“肚子是大,可是还未生养。我也焦急,叫平儿去看了几回。大概也就这几天了!”说着,却又一叹。 贾母就道:“那珍哥媳妇的妹子,我听闻也和那珍哥儿失了脚的。不过,常言说得好,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她既愿意收了淫心,正经地过日子,你也就不可难为了她!” 熙凤就道:“这个理,我怎会不懂?” 贾母就叹:“不过,说到底,那珍哥媳妇的妹子,也是个有心计的。这样的人,我就不大喜。你看我喜欢的都是什么人?爽快干净的人。你是正室奶奶,待她生下了孩子,还得好好规劝她。” 熙凤听了贾母之言,却觉得半点不高兴了。只是低低说道:“是。老祖宗教诲的是!” 一时,珍珠过去请了宝玉过来了。宝玉进来,对着贾母就笑:“老祖宗果然心情不错!这会子也想起了我来!” 贾母就道:“从来我就宝贝你。你却还不知足!快瞧瞧你姐妹去!她们那厢都立在那里酝酿着呢,你也去看看去!没得拿了笔了,一个字却也写不出来!” 宝玉听了,便往前头去了。 宝钗见了,就笑他:“宝兄弟,我这会子心里都有了,你可有了没?” 宝玉就道:“姐姐是个伶俐人,我是个蠢人!刚看了几眼而已,如何心里就有了?”因又叹气苦想。 探春就笑:“宝哥哥,我看你成日家作的诗文也不少,怎么到了老太太这里,却是半句也想不出了呢?”住池讽亡。 宝玉就道:“只因它是白海棠。增之一分则嫌浓艳,减之一份则太寡淡。所以心里踌躇。” 湘云在前头听了,也就懂了。因回头对宝玉道:“那你可好好想着。依我说,不如就作首素净点的小诗。只将朴素清新,一应的辞藻铺叙皆不用。” 宝玉听了,就叹:“果然还是云妹妹懂我。” 因此,数人又在一次叽叽呱呱地说与。那厢贾母戴了眼镜,在后头遥遥就问:“你们可好了没?鸳鸯一发令,你们就各自归位,提笔就写!一束香的工夫,凤丫头就要过来收稿子!” 那熙凤听了,就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朝他们几个笑道:“我也是忘了。昨儿个老太太嘱咐我的,说姑娘们作诗,只管写楷字。因娘娘喜欢。其他的行书隶书的就作罢了!” 宝钗一听,却是和探春对看了数眼,鼻上直冒细汗。但此番已被贾母诓了来,到底是不能如意先走的了。因此就将心一横,心里暗想:且也别多想。兴许贾母只是为了宫里的娘娘。一个不慎,率先露出马脚倒是不好。 那李纨等听了,就回贾母道:“我们都知道了!原是写楷字也清秀好看!” 贾母听了,就吩咐琥珀:“你点香吧!”因又对迎春几个道:“不过只是给你们大姐姐看,且也不必多紧张!不过如能胸有成竹,那自是最好了!” 湘云听了,便在旁一边思索,一边频频点头。因笑对贾母道:“老太太,可以作两首吗?我心里刚好有了两个!” 贾母听了,便得意地对熙凤道:“云丫头到底是我史家的!很像我当年的样子!”说罢便对湘云道:“好,既然你这样认真,我也不好拂了你的意。你即刻就写了,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一看了!” 湘云听了,便笑:“还请老太太稍等一会子!”说着,就端坐了下来,提笔挥毫,一蹴而就。 写罢,那湘云几对了左边坐着的宝钗,笑道:“我都好了!下一个,该看你的了!” 第193章 白海棠 言情海 正文 第194章 污了裙子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94章 污了裙子 湘云走到贾母的身边,贾母就道:“你既来了。不如就索性念了给我听!”一面说,却又将眼镜摘下了。 那湘云就轻轻吟道:“这是第一首。老太太听好了。神仙昨日将都门,种得蓝田玉一盆。自是霜娥偏爱冷,非关倩女亦离魂。秋阴捧出何方雪,雨渍添来隔宿痕。却喜诗人吟不倦,岂令寂寞度朝昏。” 吟罢,贾母还未品评,那熙凤就叹:“果然有才!只不知下一首如何?” 那湘云就道:“蘅芷阶通萝薛门,也宜墙角也宜盆。花因喜洁难寻偶,人为悲秋易断魂。玉烛滴干风里泪,晶帘隔破月中痕。幽情跃向嫦娥诉,无奈虚廊夜色昏。” 湘云刚吟罢,贾母就叹:“好孩子。果然也难为了你。只是这调子,终究也低郁了些。你这样的年纪,跟该写些活泼的诗。” 湘云就笑:“我作腻了活泼的,只想改一改诗风。老祖宗可觉得还行?” 贾母就道:“好自然是极好的。不过,如果再细细推敲一些,方就更好了!”住池讽号。 湘云听了,就道:“这样一炷香的工夫,我已然作了两首了!我倒要看看宝哥哥作了几首?” 贾母就笑:“去看看也好。”因就加熙凤将湘云的文稿收着,等着下一个写好的人。 熙凤见了,便低低道:“云妹妹和林丫头性情相投,自是头一个要撇掉的。” 贾母就道:“等她们姐妹们都作好了,回头咱们去屋子里,比对比对去。” 熙凤听了,就道:“老祖宗放心。不过,但愿不是她们中的才好。我字儿虽识不齐全,但对那些一撇一儿,却颇能看出不同。” 不想,湘云看了,宝玉还在那苦思挠想。那厢探春的却好了。探春见了湘云要看她的诗,便将手一档,笑道:“怎么,要来做监工不成?” 湘云就笑:“我知你作的好,因此不欲给我看!我哪是监工,你没看到桌旁看香的大嫂子,她才是监工!” 探春听了,也不理。口里只是说道:“你急什么!待会咱们都一一地就交到了老太太那里了,大嫂子自会一个一个地念!” 这厢,探春便离了书桌,朝回廊下晒着太阳的贾母走去。贾母见她过来了,便又戴上眼镜。探春到了跟前,贾母便道:“三丫头,你的也好了?” 探春就道:“老祖宗,我的好了!不过和云丫头不同,我只作了一首。” 贾母听了,就笑问:“这又是为何?” 探春就回:“因我作诗,素不大咏物。我作诗,都是抒发心志。这些,我原不大擅长。” 贾母听了,就道:“也罢。你给我看看,都写了什么?” 探春听了,便将作的诗递了给贾母,贾母就低了头,细细念道:“斜阳寒草带重门,苔翠盈铺雨后盆。玉是精神难比洁,雪为肌肤易销魂。芳心一点娇无力,倩影三更月有痕。莫谓镐仙能羽化,多情伴我咏黄昏。” 贾母读罢了,又递给了熙凤,熙凤也就接了过,细看了看,却又笑道:“这里好些字,是它识得我,我不识得它。但听老祖宗念了一回,方知也是极好的了!” 因此就收了,放在手边的案几上。贾母就对探春道:“三丫头,你回去吧。且看看宝玉好了没?依我说,这功课要长进,这诗文也不可落下!双管齐下的才是好!” 探春听了,便低低道:“是!我这过去看看!” 探春归了位子,看着右边的宝钗还没写好。便悄悄道:“宝姐姐,你可好了没?” 宝钗就道:“要作就作一首好的。毕竟是给宫里娘娘看的。” 探春就道:“我知道你有才。也罢。”因又抬头看了那柱香,对她道:“且也不急。我再去看看宝玉作的怎样了?” 一面说,一面又站了起来,走到桌子的前头,却看见宝玉正挥着笔,气定神闲地写着。探春好了奇,便呆在宝玉身旁,口里轻轻吟道:“秋容浅淡映重门,七节攒成雪满盆。出浴太真冰作影,捧心西子玉为魂。晓风不散愁千点,宿雨还添泪一痕。独倚画栏如有意,清怗怨笛送黄昏。” 宝玉写好了,便对探春笑:“我这首可还使得?”想想又道:“都数月未作诗了,已然觉得手生了!” 探春就道:“你作的如何不好?即便不好,老太太也会夸你好!” 宝玉见探春心事沉沉的样子,就道:“想必,你作的不好?” 探春就道:“不必管我了。你既然好了,就拿了去给老太太看吧!” 宝玉听了,也就站了起来。宝玉径直走到贾母和熙凤的跟前。也不知他们说的什么。 那厢,黛玉果然也有了。湘云看着她写,就在一边笑:“老太太今儿原只为得开心。我看随便你抄了写,老太太也是不问的!她原就不为得作诗!” 湘云此言一出,却是叫一旁伏案写字的宝钗听了,心里又一惊。她抬头头来,看着湘云,笑道:“云丫头,可是好笑。老太太巴巴儿地坐了这里,看着咱们写诗。你却又说老太太并不为得这个?那你说说,老太太都为得什么?” 湘云一听,心里也一惊。暗责自己出言大意。因掩饰道:“这有什么不好猜的?老太太的心,自然在宫里的娘娘身上!将咱们拉了来,叫我们几个作诗,原也是为得娘娘高兴!” 宝钗听了,便笑道:“好了。我也作好了!”因就要拿着宣纸去贾母那里。 探春在旁见了宝钗,不免眼露担忧之色。她是个城府之人,若因此宝钗露出了破绽,老太太顺藤摸瓜的,也自然会将个扯拉了出来。探春越想越忧心,见了桌前备着的徽墨,忽生一计。她假装脚下一滑,紧紧扶了桌子一角。桌上的徽墨顺着桌角滑落,侧翻了出来,将墨汁都蘸了宝钗刚写的诗筏上。不但如此,宝钗的胸前裙角亦沾了乌黑的墨汁! 探春强作镇定,见宝钗桌上的诗筏已然浸润了墨汁,写的字已然模糊一片,心才放缓了一些。因对宝钗道:“该死该死!我怎么这样大意,污了你的裙子?这下好了!” 第194章 污了裙子 言情海 正文 第195章 鬼祟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95章 鬼祟 探春便叹息起来。 宝钗见了,只是站着,拿眼定定看了探春几眼。她明白探春这样做的意思。因此也不点破,看着桌上被墨污了的诗筏就叹:“我苦心写的诗,一下子就没了!” 李纨在旁见了,就道:“怎地这样不小心?我还只当三丫头素来是个稳重的?” 探春听了,就苦笑道:“今儿我也不知怎么了!宝姐姐的衣裳也沾了墨,莫如还是早点回去替换衣裳的好!究竟在作不作诗的,还在其次了!” 宝钗就叹:“我不怪你。横竖你今日不宜出行。老太太屋子里,竟也是来不得的!” 黛玉见了,就对着湘云看了几眼。那史湘云已露出了怀疑之色。黛玉拿手示意她什么都不必说。只是上前笑道:“这是怎么了?好好儿的,宝姐姐怎么一身的污墨?” 宝钗就道:“三丫头一时失手。不妨事的,一时我回去换件衣裳就好了!” 黛玉就问:“那么,过会子你换了衣裳,可还来不来了?”因又拿眼看着李纨。 李纨就道:“罢了!我也不知道。且等鸳鸯过来吧!” 那回廊下的贾母见了她姐妹们叽叽喳喳的围在一起,不知发生什么事,因叫鸳鸯过去看看。鸳鸯到了前头,见了宝钗,就笑道:“宝姑娘是怎么了?诗写好了没?衣服可以回去好,只要将诗交给我就行。” 那宝钗听了,就道:“诗也污了!”因指了指桌面。协圣东血。 鸳鸯见了,就问黛玉等:“那么,还有谁作好了?不如就交了给我,我一并带去给老太太!” 惜春听了,就闷闷道:“我的好了!” 黛玉就笑:“我的也好了!” 宝玉就笑:“我的也好了!鸳鸯姐姐都一并带去吧!” 迎春就道:“我不大会作,不过写着应付应付!现在也好了!” 鸳鸯就道:“除了宝姑娘的,大概也就齐全了!”因又对着宝钗道:“宝姑娘,我也不知老太太的意思!我先过去问问去!” 探春听了,就在旁道:“宝姑娘这番模样,只等着回去换衣裳呢!请姐姐告诉老太太一声!” 鸳鸯就笑:“这个自然。总须等老太太的回话!” 一径说了,就握了那些诗筏,去了回廊下。 鸳鸯就将诗文都一并交给了熙凤。那熙凤就点了一点,方笑道:“怎么还缺了一个?” 鸳鸯就笑:“说来也可笑,也不知怎么回事,宝姑娘的裙子被墨汁污着了,那写后的诗文也脏了。因此竟没带来。” 熙凤听了,不禁蹙眉说道:“这怎么办?是叫她去换了衣裳再过来写,还是即刻就叫她重写一遍?” 贾母听了,深深叹了一叹,对熙凤道:“算了!叫宝丫头回去换衣裳吧!不必再往下写了!” 熙凤便道:“好!”因又嘱咐了鸳鸯几句。鸳鸯仍旧过去了前廊下。 贾母握着这些诗筏,就又戴起眼镜,朝前廊下宝钗处看了几眼。方对着熙凤道:“凤丫头啊,你怎么看呢?” 熙凤就笑:“总是有点蹊跷。” 贾母就道:“我看一炷香的时间也到了。这诗文也收了,也不缺宝丫头一个了。你仍旧回去吧!” 熙凤听了,便问:“老祖宗不叫我进去比对了?” 贾母就叹:“不需了。我心里只如明镜。”一径说,一径叫翡翠收了这些诗筏。 熙凤就道:“那么,老祖宗知道了什么?可讲给我听听!” 贾母就叹:“你是个聪明人,想你也猜出几分了,还只管来问我!” 熙凤听了,便立在那里,想了一想,问道:“那么,依着老祖宗的意思——” 贾母就道:“你既然知晓,就切勿打草惊蛇。我估摸着这事也还有别的人。” 熙凤就道:“我谨遵老祖宗的意思办事。半句话不说出去的。” 贾母就道:“好了。坐了半日,我也乏了!也不想和她们聊天了!你仍旧叫他们各自回园子去。我这会子只想歪在榻上,歇息歇息!” 那熙凤听了,便道:“是!” 鸳鸯在前廊嘱咐完了,依旧过了来,对着熙凤一笑,说道:“好了。我都一一地说与了。” 熙凤听了,就又压低了声音,叮嘱鸳鸯道:“老太太上了年纪了。你和琥珀几个照顾着更要精心点。” 鸳鸯点了头,和琥珀翡翠几个搀扶着贾母,回屋子去了。 那厢,探春就携了宝钗的手,说道:“宝姐姐,你现在还没搬进来。姨妈那里又远,不如你去我屋里先换件衣裳吧!” 宝钗听了,就笑:“那果然极好。”探春听了,便忙拉了宝钗的手,两个人急急忙忙地走了。 宝玉见了,便在后头叹道:“怎么今日三妹妹和宝姐姐竟有些鬼鬼祟祟的?” 湘云听了就笑:“连你这个粗人都看出来了?” 黛玉就道:“好了。到底她污了衣裳,一时心急也是有的!”一面说,一面又看着平儿指挥几个婆子,将那几盆白海棠依旧搬进贾母的后院子去。 那熙凤见探春携了宝钗忙忙地走了,便对着黛玉等笑:“今儿个可也遗憾。竟是没见到宝丫头作的诗。” 迎春等听了,就笑:“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宝丫头污了衣裳了,老太太就只管将诗筏收了,看也不看的了,就叫我们几个走了?不是说要分个一二三等的么?刚我心里还念呢,最好我作的不要垫底。岂料现在又这样起来?” 惜春听了,便也插了句嘴:“究竟这些诗文,送不送进宫里去?” 熙凤就笑:“自然是送进去的了。你们都作的好。我只会去年开场的那一句‘一夜北风紧’。” 黛玉听了,就笑:“作诗原就这样开场。平易轻松的开头,方是最好。” 那熙凤听了,忽然又叹:“真正老太太也急。你作的我竟也没看。” 黛玉听了,就笑:“那么,你要我念给你听么?” 熙凤听了,只摇头笑:“你念了,我也听不懂!”众人便一径说着,一径离了贾母的正房。 出了正门,那李纨忽然就叹:“今儿只可怜那几盆海棠了。竟是被老太太来回折腾了!” 第195章 鬼祟 言情海 正文 第196章 北静王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96章 北静王 熙凤听了,就笑:“那有什么可怜的?本是被老太太将养在了后院子里,终日不见日头的。若不得这番际遇,只怕还在那后院里不见天日呢!” 李纨听了,不禁就问:“这诗会结束后,难道你将它们搬到前面来了?真正不还又搬了那老地方去?”熙凤听了,便叹:“你来得虽早,却不知道缘由。老太太几十年不喜白海棠。若这些不是娘娘送的,老太太早就不知扔了多远的地方去呢!” 李纨听了,便叹:“我恍惚也听谁提起过那么一档事。” 熙凤就笑:“不过也是旧事罢了。好了,我也要走了,等得了空了,我依旧进园子里玩会子去!” 一径说着,一径果然带了平儿走了。 这厢李纨因说要去迎春那里赏鱼,迎春听了,到底又拉惜春一并过去。 黛玉见人都走光了,便对着湘云笑道:“好了。你我二人也慢慢地走好了!” 那湘云就叹:“林姐姐说,你说老太太到底有没有查出来?又或者凤姐姐有没有瞧出一二?” 黛玉就道:“不外乎三种。一则就是不知。一则就是知道了不说与。再则就是知道了不说与,也不让别人说与。” 湘云听了,却又不懂了。因问:“果真如后二者,老太太这样煞费苦心地又是为了什么?” 黛玉就叹:“知道了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老太太行事只关心结果。不管查没查出来,横竖我的不堪名声,到底是出去了!” 湘云听了,就默了会子,方道:“北静王爷兴许就要来了!” 黛玉就叹:“他的背后,到底还有宗人府。即便他下了聘礼,还需宗人府点个头。若在平时,宗人府管事的也不大理会婚嫁之事,但我名声到底堪忧。若这些人听了什么风声,抑或者收了什么好处,于此事上较起真来,只怕还未阻拦王爷!” 湘云听了,更是纳罕道:“是么?会么?” 黛玉就道:“我也不知。不过猜测而已。”想水溶背后还有一个皇帝。虽进宫和皇上说过几次话,皇上待她也亲切。但最近一次的叙话,皇帝到底还是对她动了心思。若不是她巧言化解过去,只怕现在已然就进了宫了。想想,黛玉还不禁心惊。协圣匠亡。 湘云就道:“真正也是好事多磨。林姐姐,是不是你前世做了什么,今生便就是来一一渡劫的?” 黛玉听了,便深深看了她几眼,说道:“你猜对了!”因拉住她的手,也不说话了,只是快步走路。 这厢黛玉便和湘云进了潇湘馆。到了书房内,黛玉就将自己关在书房,凭湘云在外和紫鹃翠缕等聊天。不想一盏茶的工夫过后,北静王水溶果然带了丰厚的礼品,前往贾府提亲来了。 熙凤第一个得到的消息。因忙得连茶水也顾不上吃了,听了林之孝的话,就又问:“当真是如此?你亲眼见了那些东西了?” 林之孝就回道:“的确是这样!王爷也是这样嘱咐小人来着的!” 熙凤便叹:“果然是个至情至义的王爷!”沉思了片刻,便对林之孝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且下去吧!我这就去回老太太去!” 熙凤带了平儿,几乎脚不沾地往贾母正房去。贾母得了鸳鸯的报,因唤熙凤进来,说道:“罢了!你林妹妹走了后,我就猜他会过府来!不想,果然是来求亲来了!” 熙凤就问贾母:“这比咱们预料的,早了几步。不过人家王爷既然诚心而来,咱们预备怎么办?总不能不见他,将他挡在了外头吧!” 贾母从榻上坐了起来,想了一想,便就来了精神。因对熙凤道:“既她诚心而来,咱们也自诚心待客!何况,俱是故人!他来咱们府上也不是一遭两遭的了!” 熙凤听了,就笑:“老祖宗,那不同。以前王爷过来,不过是顺路来瞧一瞧。现在可是为了林妹妹来求亲的!东西礼品可是带了不少!” 贾母就叹:“既如此。咱们也就隆重迎接他!可惜老爷们都不在。珍哥琏儿和蓉小子也出去了。也罢,你去将大太太和太太都叫了来,东府的珍哥媳妇也叫了来!咱们一并去仪门前好生迎接王爷!”贾母想了想,又道:“就不必叫宝玉过来了!姑娘们更不必!” 熙凤听了,就道:“是!”想想又问:“这件事,要不要去告诉林妹妹?” 贾母听了,摇头说道:“也不必。待王爷走了,我自会去知会她一声!”说罢又长叹一声:“王爷这是来救你林妹妹了!我估摸着也是宝玉那傻小子出去通风报的信!” 熙凤就笑:“是傻!如何不傻!”说着,就带了平儿赶紧就先去了邢夫人屋里。那厢北静王水溶带了诸多仆人家人还在仪门虔心等候。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北静王水溶前来提亲的消息,弄得满府俱知道了。 王夫人听平儿说了,也就慢慢从榻上下了来,执着念珠说道:“好。我这就过去。”王夫人外表虽平静,但心里到底起伏难平。一面,她巴不得黛玉早早离了贾府。可出于私心,她又不想看到黛玉高嫁了。如果真嫁了北静王,这位阶可不比她还高了?到时见了她,还得下跪行礼。因此,王夫人的心里着实气闷。 果然,到了贾母处,贾母已带了邢夫人熙凤等,在丫头媳妇们的搀扶下,往仪门而去了。贾母见了王夫人,目露不满之色,说道:“你怎么这样懈怠?” 王夫人就笑道:“不曾。只是刚好屋里有事。” 贾母就道:“且站在我身边,一齐去吧。北静王爷登门求亲,这也是府里的面子!” 王夫人听了,也不言语。 熙凤听了,便笑:“这都是老太太调教的好。将林丫头调教的水葱似的一个人!真正由不得人不喜欢!如今这北静王爷自是慕名来求亲了!” 王夫人听了,便面露鄙夷之色。不想却被邢夫人瞧见,邢夫人就问她:“你怎么了?脸色这么暗沉?” 王夫人就道:“昨晚熬了夜。” 邢夫人听了,正要再说什么。就见贾府的总管赖大等已将水溶亲迎了进来。贾母看着水溶身后黑压压的随从和那数百辆的箱子,便叹:“从前王爷屈尊前来,老身我总是怠慢!今儿个,我要给王爷补一个齐全的礼节!”说着,就要率领邢王二夫人等给水溶下跪。 第196章 北静王 言情海 正文 第197章 纳采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97章 纳采 水溶见了,便道:“不用。”因叫贾母等起身。 无奈贾母执意不允,到底跪了下来行礼。水溶无法,只得待她尽了礼了,将她搀扶起来。待贾母起来了,水溶方道:“老太君何须如此?如此,只是叫见外了。也只叫小王拘谨!” 贾母颤巍巍地拄着拐杖,看着水溶,悠然而道:“无妨。老身身子骨还健朗。”见了水溶这架势,因故意问他:“王爷,老身竟是不懂了?俱是旧交,为何来了,又要备着这么多的礼品?可是叫人纳罕。”坑在有血。 水溶听了,便道:“小王今日原是为求亲而来!” 贾母就道:“哦?是这样?”因又问他:“自古提亲,一般需备三书六礼。王爷即便要来提亲,也需照着自古既定的一步一步地来。今儿个似乎只能来纳采吧!” 水溶既是有备而来,当然已考虑周全了。因笑道:“小王也是这写的。因请了官媒。纳采本应官媒一人过来即可。但小王思虑这样未免不周,到底还是亲自过来了!” 贾母听了,就拄着拐杖笑:“王爷的心倒是实诚!” 水溶就笑:“如何不诚。我的确一片赤诚之心而来。” 贾母听了,也就笑:“好。那么请王爷正房叙话。”因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那熙凤便过了来,走到水溶的身后,对那同来的官媒笑道:“先生请!” 众人待到贾母房中坐定。鸳鸯琥珀翡翠轻声敛气地上茶,又悄无声息地退下。 王夫人见水溶这么大阵仗,心里已然不舒服了。因对水溶笑道:“王爷,实不相瞒,我的这个外甥女儿年纪也不大,似乎也不那么着急。况她服丧期刚过,心情低沉,恐也没有这样的心思。” 水溶听了,就道:“夫人说得是。正因虑她年小,所以今天只为纳采问名纳吉而来。只是先定下了。纳征亲迎的事,以后等二年也不迟。” 王夫人听了,就道:“哦。王爷是这样想的。只不知王爷究竟何时看中了我的这个外甥女儿呢?因理不出个所以然,因此心里纳闷着。” 水溶听了,就道:“说来夫人也不相信。小王和林公昔日乃忘年之交,常去林公在扬州的任所。因此,也就知道了他有一个聪慧可人的女儿。小王爷过了弱冠之年,只是林公之女年尚幼,因此这段心事就埋在了心里。林公英年离世,小王甚感痛惜,因又想起他小女,思虑着她也到了豆蔻之龄,想昔年在林公夫人的教诲下,林姑娘小小年纪就出落得品貌不凡、端庄大方。而小王府邸迄今也未有正妻理家,因此寻思不如找故人之女。一来俱都认识,彼此也好说话;二来林姑娘小时也识得我,见了我也至于恐慌。林姑娘失了双亲,离开扬州后就一直就住在舅家,也就是贵府上了。就是这么个缘由,因此小王来请了官媒,带了礼品,郑重到了贵府提亲!” 邢夫人听了水溶这段话,却不禁感慨:“原是如此!”因想起园中谣传之言,邢夫人又道:“十三看着也的确不大。不过若只是订亲,那也使得!” 贾母听了,方缓缓说道:“听王爷说的,固然在理。只是老身年纪已大,膝下就这么一个嫡亲的外孙女儿。我只想她长长远远地呆在我身边,并不想她远嫁了。若朝夕不能和她见面,我这一日就十分难过了!” 水溶听了,心静了一静,方笑道:“想小王的府邸就在神京,老封君以后若是想她了,每日依旧可以将将她接回来叙话!” 贾母听了,就叹:“王爷说得容易,可一旦真的嫁出去了,又哪里能够这样?失了王家的体统,府上也是没面子!” 水溶听了,就默了一默。因在想后续之言。 尤氏在旁听了,却是觉得没趣。这西府里的金玉之言,亦或是什么木石之盟,她俱都不敢兴趣。近日,那尤二姐就要生养了,尤氏还是不免有些慌张。因此就显得心不在焉。她只想早早地过去看一下,听了贾母的话,就笑道:“老太太。那林丫头虽然年纪不大,可出落得也真和大姑娘一般形容了。既王爷诚心而来,又备了这许多的东西。况王爷又年轻,又有才,又是这等容貌。老太太还有什么不舍得的呢?依我说,不如就顺了王爷的意,早早订下了。再告诉了那林丫头,多好的一桩美事!” 贾母听了,心里不悦。这么威武着叫她们几个过来,竟不是给自己排场的,竟是里帮水溶当说客的?因忍不住了,对尤氏道:“珍哥媳妇,你嫁了过来,也有些年头了。怎么都是做的胳膊肘儿往外拐的事?” 贾母到底上了年纪了,不似以往的好涵养。这上了年纪的人,若是有些地位,又更要面子,小辈要是忤龊了她,当着人面,说话往往不留情的。 因此,尤氏听了,脸上就有些拿不住了,低着头立在一边,脸儿微红。 熙凤见了,就在旁低低道:“且忍一会子。回头我跟着你一起过去。”说着,扯了扯尤氏的衣角。 王夫人见状,便笑:“珍哥媳妇是珍哥媳妇的意思。可想,老太太是老太太的意思。”因此,王夫人见水溶不答,有问他:“王爷,倘若我们老太太婉拒了王爷的美意,王爷可会怎样?” 水溶听了,心里掠过一阵苦涩。若说婉拒,贾母婉拒了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了。只不过,那些个是私人叙话,场合没有今天这般正式,亦真亦假的。若今次贾母当着官媒的面提出拒绝,那可就没有下文了。 因此,水溶的心,除了苦涩,还有紧张。 水溶下首就坐的官媒,见贾府的老太太这么不识趣儿,已然替水溶不平了。因站起道:“老太太,何必如此固执?俗话说的好,高嫁女儿,低娶媳妇。只要老太太应了,您外孙女儿可不就现成的王妃一个?这样好的事,去哪里找呢?”官媒说着,倒是感叹起来了。 贾母听了,就悠悠而笑:“老身也非没见过场面。我们虽是这神京下三等的人家,但好歹还出了一个妃子。皇妃王妃的,也不那么稀罕!” 此言一出,官媒已知贾母的意思了。因摇了头,叹了气,也就不说了。 第197章 纳采 言情海 正文 第198章 你退我进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98章 你退我进 贾母既这样说,却是中了王夫人的意。她原就见不得贾敏的女儿嫁得好。 听了贾母的话,就附和道:“王爷是好意。我们都看出来了。只是王爷这诚心,不对咱们老太太的胃口。依我看啊,大概老太太心里是另有了中意的孙婿人选了!大概,此人林丫头也是中意的。只是现在不合时宜,说出来不妥当而已!” 水溶听了,心思牵动,因苦笑道:“原来是如此!” 贾母见王夫人这样一说,很是蹙了眉头。邢夫人听了,便在旁低低对王夫人道:“我知你不喜林丫头,但也不必如此编排她吧?好歹,咱们是她的舅母。” 熙凤听了,转了下眼珠,就在后笑道:“论理,这样的场合,我插话不那么妥当。但我也要为老太太添一句话,老太太做什么都是瞒不过我去的。她还只嫌林丫头小呢,哪里会给她相看人家!又哪来的什么孙婿!” 此番话,顾及了贾母和水溶,却是没给王夫人脸。但熙凤虑及黛玉名誉,知不妥,但也只得如此了。 王夫人听熙凤这样说与,脸色果然难看了。只是绞紧了手,看着她,却没有说什么。 众人听了,俱不作声了。贾母便在椅山深深长叹一声,先对尤氏道:“我知你心不在这里。你有事,不如先去吧。”又对身后的邢王二夫人道:“你们也出去吧。我想和王爷说一番梯己话。”因又对了李纨熙凤道:“你们也退下。去园子告诉那林丫头,就说王爷托了官媒备了礼品过府上来了。虽她不得和王爷见面,但这件事总须她知道。”待说完了,又加了一句:“恐她也知道了!” 那尤氏听了,便站了起身,对了水溶行了一礼,又对着贾母道:“是!”熙凤见了,也如此行礼,二人退出了贾母的垂花门外。一时,李纨也行了礼退了出来。见尤氏和熙凤就是手拉手的,因笑问“你们怎么这样好起来,这是要到哪里去?” 熙凤听了,就笑:“这个么,我不告诉你!” 李纨就道:“这府里,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呢?你们别看我住在园子里,地方又偏僻又远,可什么事儿我都知道!你们神神鬼鬼的,再骗不过我去的!” 尤氏听了,就要笑:“好。你倒是说说,我们要去干什么?” 那李纨听了,就嘲讽地看了熙凤几眼,叹道:“她是去看,她的儿子生出来没?” 熙凤听了,就道:“果然瞒不过你去。我就知道你是个精明的愚人。” 尤氏听了,不免又笑了:“这话是怎么说?既然精明,怎么又是个蠢人呢?” 李纨就叹:“大嫂子,你不知道,这话她见我一回说一回,我已然习惯了。好罢!我既精明,又蠢。那么凤丫头你呢?琏儿在外头勾三搭四的。如今他一概不问,你却还忙得脚不沾地地帮他料理。我是蠢人,那么你是什么人?”因又嘲笑一番。想想遂了她的意,李纨又加了一句:“真正你这贤惠也是太过了!” 熙凤听了,只在一旁不语。 尤氏就道:“是!这原是那不要脸的妹子做得好事。只是苦了凤丫头了!我原一直给她赔不是来着!” 李纨听了,就又笑:“你这番积极,只怕也有阴谋。你也脱不了干系。” 尤氏听了,心里一唬怔,不免看了下熙凤。待又想问李纨什么,那李纨却不肯往下说了,出了门就走了。坑在有巴。 那熙凤听了,就淡淡一笑道:“嫂子,走吧!理她呢,她的话我从不往心里去的!” 尤氏听了,也就朝她笑:“她一个寡妇,我和她较什么劲?”二人说着,一起去了荣府后门。 这厢王夫人听贾母说,要和水溶说梯己话,因不知到底会说什么,但此刻又不能不依贾母的意思站起,因此心里不安定。贾母像看出她心思一般,慢慢道:“太太,好不好的,过会子你肯定能知道!” 那王夫人听了,就回:“媳妇先下去了。林丫头的事,本就是老太太一人做主。我们只有听的份。”因又对水溶行了礼,方才退出。 自黛玉进府后,那邢夫人就先入为主地视她为自己的膀臂。果黛玉高嫁了,自己自然能得些匡扶。因此在王夫人退出,就对水溶笑道:“王爷,府上老太太年纪大了,平素只喜欢听好听的话。若王爷讲些笑话儿,将老太太哄得开心了。既有什么,都是允的!” 水溶听了,便轻轻一笑,说道:“谢夫人提醒!” 那厢贾母见众人散去,见邢夫人独留,因道:“老大媳妇,你一向笨口笨舌的,怎么这会子说话这样伶俐起来?可见,我素日是低看了你了!” 那邢夫人听了贾母这话,心里也就有几分感慨,因低低道:“我出身低微,自进了府里,别人也不大待见我,不想,这么长的日子,也就过来了——”邢夫人因又要往下说,贾母就道:“行了!老大媳妇,我知道你的委屈。改日你再来朝我诉苦吧。你也不看看今天什么场合?夸你几句,这会子就又现原形了?当真没趣的很!” 那水溶听了,知自己不便插嘴,因此就喝了几口茶。 那邢夫人听了,只得红了脸说道:“是!”因又给水溶行礼。水溶便温言道:“夫人不必如此!” 众人皆散退。贾母见水溶竟将茶都喝光了,因又叫鸳鸯等过来续茶。鸳鸯等退下后,贾母方又将身子坐直了,问水溶:“王爷如此匆忙,想也是在外面听说了什么吧!” 水溶听了,也就直白而道:“方才府上人多。小王也不便说。的确我隐约听了一些。因此心里忧虑,薄备了一些东西,就到了府上了!” 贾母听了这话,心里不免烦恼,因揉了揉穴,再问:“这件事,我也正在查。如今已稍有了一些眉目。” 水溶就叹:“我唯关心的就是林姑娘的清誉。提亲,是小王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若林姑娘和我订了亲了,纵然有好事之徒渲染,但终究是另外一回事了。这订了亲的男女,彼此之间写些书信来往,在本朝原也不是什么异事。” 第198章 你退我进 言情海 正文 第199章 破了誓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199章 破了誓 贾母听了,就叹:“所以,老身我是希望王爷来,又不希望王爷过来。” 水溶就笑:“小王知道老封君的烦难。但是小王也是情深执着之人,做事不喜半途而废地无谓放弃。因此,纵知老封君不喜,但小王依旧还要过来。”水溶笑着叙话,可神色分明又带了一抹坚定。 贾母便道:“好。老身素来喜欢直白坦荡之人。老身想问你几句,希望王爷能一一作答!” “老封君有疑,问即可。”水溶淡淡一笑。 贾母就道:“若老身执意不将我的玉儿嫁给你的?你可会怨憎老身?从此也和贾家疏离了?” 水溶听了,一叹。方道:“怨憎?小王不会。念在两家乃世交的份上,小王此生竭尽全力,也要体护周全。” “果真如此?” “果真如此。” “好。老身再问王爷,我的玉儿如果嫁了给你,你可愿意发誓,待她一生一世的好?” “小王可以发誓。”水溶缓缓微笑。 贾母听了,便沉默不语了。喝了口茶,方懊恼道:“王爷这样说,是要逼老身答应么?” 水溶下首的官媒见事有转机,便见缝插针道:“老封君。王爷这般实诚,若老封君还不答应了,只怕有些说不过去了!”说着,又是重重一叹。 贾母听了,就道:“婚姻大事,岂能儿戏。老身这心里,自在斟酌。” 那官媒听了,就对着水溶笑:“那下官就等着佳音!” 那官媒原是北静王府的旧人,早年受了老王爷的恩惠。老王爷已薨,如今只想报答水溶。因见王爷匆忙来贾府提亲,心里略感奇怪。水溶也不隐瞒,三言两语地说出街上那些捕风捉影之事。 这官媒听了,反而怜惜起来。因对水溶道:“既是这样。王爷您又有意,当赶紧着去提亲为妥!迟一日,就是延误一日!” 水溶听了,也就如此这番地嘱咐了他一番。坑在有技。 有这官媒在场,到底贾母还不能和水溶如意说话,因叫了赖大等几个在外面,对这官媒笑道:“老身只想和王爷细细再聊一会,老先生不如去我这府邸四处转一转。我这府上虽然破败,但到底精致看着还行!” 那官媒也觉气氛拘谨,听了贾母的话,正中下怀,便站起笑道:“好。早就听闻府上繁华秀丽。今日正好能亲自一览。” 赖大等听了,便在外头领着这官媒四处观赏一番去了。 水溶见官媒退出了,就对着贾母道:“不知老封君还有什么吩咐?” 贾母就叹:“你是王爷,又这样执着!竟和林丫头一样!我考虑到了前后,却虑不着后头。本以为林丫头进了府里,和宝玉情投意合的。哪里知道又杀出王爷你来!” 水溶听了,就叹:“不能如了老太太的意,小王也甚感羞赧。” 贾母就道:“行了。咱们也别兜圈子了。我是个痛快人。既王爷诚心而来,我又正好拂了王爷的意思?”话说到这里,只听得水溶眼神一亮。 贾母又道:“只是,这林丫头的婚事,我还需告知一下宫里的娘娘!倘若她点了头了,那老身也是不管的了!” 水溶听了,便知贾母着意拖延了。因笑:“不错。自然是告诉一声妥当。”因看着贾母,水溶又加了一句:“府上那些个金玉之言木石之盟,小王也是听说了的!” 此言一出,却是令贾母一怔。不免就道:“王爷也有风闻?” 水溶就笑:“当日清虚观打醮,小王就看出了一些端倪!” 贾母就叹:“既这么说,王爷是知道老身心思的了?” 水溶听了,就诚挚道:“小王也只是略听说了一些。贵府府内的纠葛,小王却是一概不知。不过,想老封君定然也操心。人多口杂的,老封君要一一周全,还真非易事。” 岂料,水溶这话却是如了贾母的意。贾母听了,就一叹:“何尝不是如此?我为了他们,心都操碎了。可他们还这么着对我!” 水溶就道:“老太太高瞻远瞩,行事缜密。小王对此也佩服得很!” 贾母听了,就慢慢喝了口茶,笑道:“王爷,咱们说了这么多,想王爷也明白老身的意思了!王爷既亲自登门,又带了这么些厚重的礼品。老身还有什么不答应的呢?只是,我这里说话并不算十分算数,到底还要回了娘娘才行!若娘娘点了头。那么此事就算定了!王爷可选吉日过来纳吉问名!” 水溶听了,只得站起,对贾母道:“好。小往便在府里等候佳音,不过——” 贾母听了,就问:“不过什么?” 水溶就笑:“小王也常进宫里。有时也能和娘娘说上几句。娘娘有时要见她舅父,也托小王去办。我想,倘若娘娘得知小王着意她令表妹,也定会玉成此事的!” 贾母听了,有些慌。因问:“是么?” 水溶就笑:“老太太是娘娘的祖母,如何能不知娘娘的心事?” 贾母听了,果然一叹:“老身当然知道。也罢。就请王爷稍等几日,一有了消息,老身就给王爷回复!” 水溶站起,对贾母道:“这都无妨。只是我思虑林姑娘的清誉,因此到底心急如焚。” 贾母见了,也站起道:“好!那么我先应了!王爷请回吧!” 水溶听了这话,只当不信,便又道:“老太太此言当真?” “我老人家说话哪回不当真!王爷是欺负我年纪大了么?既如此,我将此话收回。”贾母睥睨着他。 水溶见了,已然心花怒放。赶紧笑道:“老太太答应了即可。我想,林姑娘终于可卸下心来了!”因此,又深深一叹。 贾母见水溶眉眼俱含着笑,心里反一沉,便一叹道:“我到底是破了誓了!” 水溶听了,心里好了奇,因问她何意。 贾母就叹:“你不懂。老身也不想说,俱是旧事了!反正,故人也不在了。破了就破了吧!” 水溶纳了闷,但也不再问了。 第199章 破了誓 言情海 正文 第200章 暂定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00章 暂定 贾母就又道:“今日,老身也可算是被王爷胁迫了。” 水溶就笑:“小王并未胁迫了老封君。” 贾母就道:“王爷你是恩威并施。由不得老身不应啊!不过,到底你比宝玉虚长几岁,也比他城府。我的玉儿跟了你,料想不会受委屈。” 水溶就叹:“宝玉固然也是极好的。今日小王这样做了,只是为了宝玉的缘故,心里也愈发觉得不安!” 贾母就笑:“这话,林丫头也同我说过。你们是有情之人,心里眼里只有对方,又哪里能兼顾了宝玉?如能兼顾,你们也不这样了!” 水溶就道:“这就是小王的心里,唯一的遗憾之处了!” 贾母听了,就笑:“那林丫头瞧不上,也不打紧。横竖我的宝玉还是宝玉。没有林丫头,也有那李丫头张丫头来配!只是,如今被王爷择了去,老身的心里,终究还是不服!” 水溶就道:“这就是做祖母的烦难之处了,真正手心手背都是肉!” 贾母听了,就笑:“真正王爷也会说话!一席话,哄得老身我也很高兴!你既这样有趣,想必我那玉儿也不会烦闷!” 水溶就道:“他日,她嫁了进王府。我会竭尽所能守护她。但请老封君放心。” 贾母听了,就低头叹了叹,苦笑道:“当日,那林丫头的父亲也是像你这么求亲来着。但到底林丫头的母亲过得如不如意,只有天知道!一则世事难料,二则人心也是易变。老身现在听了你这样说,心里固然也欢喜。但究竟以后你们好不好,老身那时已在地底下,自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水溶就叹:“为之奈何?这世上的确有薄情寡义之人。但还请老封君相信我的一片深情。这世上不乏痴男怨女,但亦有神仙眷侣。虽然世间屡有不公,但我还是信这人世间还是有其美好!” 贾母就道:“老身知道。你身上,颇有高祖的遗风。我看皇帝身上没有,你却是有。” 水溶听了,就笑:“老封君抬爱了小王了!” 黛玉的亲事初定,令水溶的心,稍微安定了些。但想及就算元妃应允,还有皇上那一关要过。就算这些都一一地妥当了,和黛玉成亲也要三四年之后。一想到这些,水溶还是觉得路途漫长。 贾母应了允,又收了礼。这事就算初定下了。 一时,贾母亲送水溶出府,又和他嘱咐了几句。水溶对贾母笑道:“小王只在家等老封君的消息了。” 贾母就笑:“总是,会如了王爷的意吧!且再等几天!” 水溶听了,便就又问:“倘若娘娘心思有变,又不应了呢?老封君为之奈何?” 贾母料他会有这么一问,因道:“王爷放心,老身岂是那出尔反尔之人。倘若娘娘不点头,老身也依旧能做主!”坑在有划。 水溶就道:“如此,小王也就放心了!” 贾母就道:“王爷也不必心急。我的玉儿到底还小。即便订了亲了,也是要再我这里将养二三年的。” 水溶就道:“这是自然。” 贾母就道:“今日,可遂了王爷的心了。” 水溶听了就道:“还请老封君知会林姑娘一声!我想府里知道了,那些风声也就偃旗息鼓了!” 贾母就道:“这个,老身比王爷思虑的还要周全。”因又亲自将水溶送出府门,看着仪仗渐渐离了荣府大街,才命丫鬟媳妇们将自己牵进去。 贾母听了屋里,一坐下,就长叹一声:“林丫头若不在了,我可哪里去找这么个现成的人,和她们周旋?”因此又愁眉不展起来。 一时鸳鸯进了来,端了一盘饽饽,笑道:“老太太,昨晚上您念叨着要吃小饽饽,我给您做了来了!” 贾母见了,就叹:“何须你做?小厨房里嘱咐一声就行了!” 鸳鸯就笑:“说一声,不过开口的事。但只我知道老太太的口味。因此还得自己亲自去做!” 贾母听了,便接来尝了一口,叹道:“果然不错。”因又对她道:“你着人去传,就说今日北静王爷来提亲了,相中的人是林姑娘。我知这个时候,林丫头不知在屋子里怎样翘首盼足的呢,你这就去告诉她,以免她焦虑。” 鸳鸯听了,便笑了说道:“这真是那句,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的了。我为宝玉叹气,也为林姑娘高兴!我这就进园子去!” 贾母又道:“你将琥珀叫进来。” 琥珀进了来,笑问:“不知老太太要嘱咐什么?” 贾母就笑:“你去凤丫头的屋子里去瞧瞧。若是她回来了,叫她即刻来见我。”琥珀点了头,即刻就出去了。 鸳鸯就笑:“这虽然是喜事,不过老太太的面上,可是没有一丝儿笑。既告诉了林姑娘,大太太太太那里要不要也知会一声呢?” 贾母就叹:“当然一并告诉去。也不知她们各自知道了,一个是哭呢,一个是笑?” 鸳鸯就道:“想必,那边太太听了,又要有动静了。毕竟,宝姑娘比林姑娘还大二岁呢!” 贾母就道:“偏偏是个宝丫头。若是别人也还罢了。” 鸳鸯就叹:“真正那宝姑娘也不知是怎么了?太太那里喜欢她不知怎么才好,老太太这里却又淡淡的!” 贾母就道:“宝丫头是个人精。你们俱斗不过的。凤丫头也忌惮她。不过,这些我也不往心里去。主要还是宝玉心里没有她!我这辈子,已经委屈了不少人,定然再不能委屈他了!”说着,又是深深一叹。 鸳鸯见贾母如此,便笑:“不待老太太您说,那宝二爷是什么人,他又岂愿委屈了他自己?” 贾母就道:“这便是太太恨我之处。见了宝玉如此,不但不训诫几句,反而一味由着他的性子!” 鸳鸯就道:“不过林姑娘订了亲了,兴许太太也就不防着她了!这对林姑娘倒是好事!” 贾母听了,就叹:“你懂什么?这亲事我虽然点了头了,但总觉得还有妨碍。以后,说不定一改就改了的。” 第200章 暂定 言情海 正文 第201章 不及无才无德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01章 不及无才无德 鸳鸯听了,就笑:“奴婢年轻,当然不懂。但是奴婢真不解,既王爷巴巴儿地来,老太太您也点了头。板上钉钉的事了,如何还能说改就改?” 贾母就叹:“你不知道太太的心。眼见着林丫头高嫁了,她心里定然不快活。这撇了宝玉,一下子就又找了这样好的靠山。原指望借着那些风声,将她压得死死的。不料王爷这么快就替她出头来了!想想,心里也是懊恼!” 鸳鸯听了,就又笑:“听老太太这话,果然如此!只是,我现在既得了您的令,还需赶紧各处知会去!” 贾母听了,就苦笑道:“去吧!我果然年纪大了。和你说了会子的话,就忘了你要出去了!” 鸳鸯就笑:“老太太不过操心的缘故。等林姑娘和宝二爷都顺利了,老太太又整日笑口常开的了!” 贾母听了,就叹:“你这丫头,当真心在我身上。若要笑口常开,原也简单。改日叫凤丫头依旧请那刘姥姥进园子来。我只要一听她说话,心里就很高兴!” 鸳鸯就笑:“那果然极好。”说着,便唤翡翠进来伺候,自己出了正门,想了一想,还是预备着先往园子里去。 这边厢鸳鸯刚走,那边厢琥珀已经领了熙凤过来了。那熙凤随尤氏坐了车,去了那杏花小巷。不想那尤二姐肚子虽大,但到底还未满九月。熙凤和尤氏去看了,尤二姐却不在家中,院子里只几个小丫头来回走动。那些个小丫头知是两府里的奶奶来了,便跪下回,说是奶奶坐了车子,和老太太和小姐看戏去了。 熙凤也不久留,听了这话就和尤氏坐了车,依旧会去。那熙凤就在车上笑道:“大嫂子,真正你这妹子也无趣的很。不过一个外室,也敢叫丫头们称她奶奶!” 尤氏就叹:“真正她也有些不知好歹。都是她老娘调教出来的!” 熙凤就笑:“若我说,待她生了孩子出来,不管男女,我都抱了走,她会怎样?” 尤氏听了,愣了下,方道:“这也原是该的!我并无二话!” 熙凤就笑:“那就好!届时她生了,我就抱了走。一面也不让她见孩子。我看她孤身在这里,究竟还能不能守得住?若能,我自另当别论。” 尤氏听了,便道:“那就看她的造化了。”反正,她已经一脚将二姐踢了出来。也就生死随她了。 熙凤回了府,刚回房中。就见琥珀在房外等着她。因上前问了何事,那熙凤听了,就随着琥珀忙忙地又往贾母处走了。 平儿就在后头笑:“奶奶晚饭在哪处吃?” 熙凤听了,遥遥就道:“不必等我。我兴许在账房那里吃。” 平儿听了,也就点了头。一路,熙凤就问琥珀,北静王此番过来,究竟老太太有无点头?那琥珀就笑:“老太太点了头的。王爷也很高兴。老太太也很高兴。” 熙凤听了,反纳罕了,因问:“是么?老太太如何能高兴?” 琥珀就道:“总是喜事一件。到底林姑娘这是算了了!” 熙凤就叹:“想必老太太也无可奈何。换作是谁,也是无可奈何。”二人一径说着,穿花度墙的,也就到了贾母这里。 熙凤进了里间,贾母叫她坐下。熙凤便笑:“我是知道喜事的了!” 贾母听了,便点头道:“此事就算暂定,咱们且听娘娘的意思。” 熙凤就笑:“我估摸着,一时园子里都知道了,又不知要弄出怎样的动静了!”想想又道:“好几回,我进了园子,要赶着问林丫头的,可偏都忘了!我是好奇,究竟她不言不语地,到底怎么就和北静王一来二去了呢?这几天,我还一直纳闷她胆子大呢!看她遭了暗算,心里也为她一紧。哪里想到,北静王爷也这番有情有义呢?真正叫人感叹。” 贾母听了,就笑:“她胆子是大。” 熙凤就笑:“不过,今儿个王爷来了,的确成全了她。” 贾母就道:“真正我也是没法子了!但他说得也甚得我心。只是,林丫头这边有了人家了。那边,又要不安静了!” 熙凤就道:“我知道太太的心思。不过,我思虑着园子里也暂时无事。毕竟,还有一个月,娘娘就要回府省亲了!太太眼下忙的,该是这个!” 贾母就道:“却是如此!我不急着将林丫头订下来的原因,也是顾忌着你婶子。林丫头订了亲了,木石之盟也就无从谈起了。金玉之论又会蔓延了府里。届时,你婶子向娘娘求个情,娘娘心一软,就答应了她,那么我也真正没法子了!” 熙凤听了,便皱了眉道:“真正姨妈也讨人嫌。放着那么大的女儿,一直留在家里,偏偏觊觎着咱们宝玉!难道外头就没有男人了?” 贾母听了,就叹:“你婶子只着意宝丫头。宝丫头有心机有城府,且心又向着你婶子。她一嫁了过来,必然是当家的奶奶。你婶子有了她这个臂膀,自然更不将我放在眼里了。所以,哪怕别的姑娘长得仙女似的,她横竖也是看不上的。” 熙凤就道:“我也不是不知这个理。这也是太太恼我的缘故。” 贾母就叹:“我是必然不让宝丫头进门的。她不是你,你到底还是有善心的。她有才干,可却心术不正。这样的人,于府里自是大灾难。还不及无才无德的好。现在阖府正逢多事之秋,我哪里敢让这样的人进来!”坑在住才。 熙凤听了,就道:“老太太说我比她好。我听了果然高兴。” 贾母就道:“你的好处,我当然知道。只是别移了性情。”想想便又嘱咐她:“无事时,你该去园子里大造舆论,就说我已经查出谁是陷害林丫头的真凶了!料想有人知道了,会安分几日!” 熙凤就道:“是!这本就是我擅长的!” 贾母听了,点了头。想想又问:“那宝丫头,到底什么时候搬进来?” 第201章 不及无才无德 言情海 正文 第202章 各人各嘴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02章 各人各嘴 熙凤听了,就道:“明日就搬过来了。她那里都已打点好了。” 贾母就叹:“以后,也不必叫她再搬出去了。依我说,人在园子里,也好掌控一些。” 熙凤就笑:“我也是这么想的。” 贾母就道:“娘娘下个月就要回来了。这真是意想不到之事。林丫头这边的事暂时先撂下。咱们该为娘娘省亲一事忙活了!” 熙凤听了,也叹:“是啊。想去年娘娘也是回来过一次的。时间还不隔一年,怎么我回想起来,却像是隔了几十载一样!” 贾母就道:“那是咱们心忧她,因此觉得日子格外长。”想想又道:“好了。我忙了一上午,也乏得很。你去吧。” 那熙凤听了,就道了声:“是!” 且说那王夫人回了房,那薛姨妈和宝钗听闻北静王过了府上,早就到了荣禧堂等预备着听消息了。王夫人还未回,薛氏母女就在她房中喝茶叙话。 薛姨妈就叹:“也不知老太太答应没答应?” 宝钗就道:“过会子就知道了!” 薛姨妈看着女儿,便道:“我巴不得林丫头不在府里。只是咱们苦心造业地预备了这么些,却是给王爷作嫁衣来了!若老太太答应了,真正这林丫头就成了凤凰了!”想想,又对着宝钗道:“我的儿。我真不知,你哪点不及她?” 宝钗也郁闷道:“可怎么办呢?这北静王并不避讳风口浪尖。我心里真的对她又羡又妒。”坑在亚圾。 薛姨妈就道:“你也别气馁。就算老太太点了头了,我看还需等三四年,林丫头才出嫁呢?保不定,以后又升什么事出来!” 宝钗听了,只是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竟也有些累了!” 薛姨妈一听,就握了她的手,叹道:“你是我的所有指望。你要是生了倦意,我可怎么办呢?你若不嫁给宝玉,咱家就要败!” 宝钗听了,便道:“我当然不会退却。只是,斗了这个回合,我想歇一歇而已。以后,再养精蓄锐不迟。” 薛姨妈就道:“这个当口,不进则退。林丫头若果真许了给北静王,你可就没威胁了。届时等娘娘一回府,太太求着说几句好话,保不定娘娘就将你指婚了宝玉了!” 宝钗就叹:“真正是同人不同命。那厢林妹妹能入了王爷的青眼。我这里一个宝玉都看不上我!想想果真没趣!” 薛姨妈就劝道:“她那里以后还不定呢?你这里若定下了,就是十拿九稳的了。何必和她比。等娘娘应了,回头咱们再给林丫头使绊子。真正我这做娘的,就是见不得别人比我女儿嫁的好!” 宝钗听了,就一笑,说道:“我有母亲哥哥,说到底是比她强。这府里恨她的人还有个三姑娘呢!到时咱们联合了她,总不会让她这么顺当。” 薛姨妈听了,想了想,就道:“上回子你说要送一本书给林丫头的,可备着了?” 宝钗就道:“都弄好了。可是费了我一番工夫。” “瞧不出什么来罢?” “她那里能看出来。纵然她对我已经起了疑心,可却也怀疑不到这上头去。” “那就好。” “妈妈放心,我是个精细之人。” 母女二人这厢正说着话,王夫人也就回来了。薛氏母女二人听说,王夫人从老太太那提前回来的,竟也不知结果如何,一时都气闷得不说话了。 王夫人就道:“不过,老太太虽然说话刚硬,可难保也不会点头。哎——只要想着这林丫头飞上枝头变凤凰,我这心里就不好受!” 薛姨妈就道:“何尝不是?方才我还和宝丫头说呢,怎么这好处都让林丫头占全了?” 王夫人就道:“老太太担心我在那,横竖都会坏了她的事,因此叫我早早出来了。不过,究竟是怎么个结果,等会子也就知道了。” 因看了看屋里的小西洋钟,要留薛姨妈和宝钗吃饭。薛姨妈就道:“也罢。不知道结果,也不想去梨香院。” 王夫人因叫了玉钏进来,叫她着人去备午膳。想想又道:“宝丫头可是明日进园子?” 薛姨妈就道:“却是明天。” 王夫人就道:“宝丫头的丫头也不多。明日她搬进去了,我再送她几个得心的丫头使唤。” 宝钗听了,就笑道:“姨妈费心了。” 王夫人就道:“我看重你,自是希望你什么都妥帖。我日日念经,只是希望宝玉能早点发现你的好!只要你们在一处,和和顺顺的,横竖怎样我都不管的了!” 一时,午膳布置下了。王夫人就和薛姨妈宝钗吃饭。鸳鸯就在这个当口过了来。 见了王夫人在用膳,鸳鸯就笑:“太太这里吃得倒快。” 王夫人见了,便道:“莫如你也我这里将就吃点!”因又问北静王的提亲之事。 鸳鸯就笑道:“老太太应了,送王爷出了府,就叫我给太太们报个喜。因此,我就忙忙地过来了!” 王夫人听了,便勉强笑道:“老太太很高兴么?” 鸳鸯就道:“高兴!老太太最不放心的就是林姑娘了。如今大事已定,老太太如何不高兴呢?” 王夫人听了,脸色晦暗,口里只‘嗯’了一声。 薛姨妈和宝钗听了,都失神笑道:“是么?林姑娘的亲事就算定了么?” 鸳鸯就道:“王爷亲自登门,如何不定?王爷带来的东西,老太太没推拒,一一地都收下了!老太太说了,二三年一过,即刻就送林姑娘出门!” 一听说还有二三年的光阴,薛姨妈母女的面上,就又活泛了一些。 薛姨妈就道:“真是喜事!早起我就听见喜鹊喳喳在外头叫,不想却应在了林丫头的身上!我真替老太太高兴,替林丫头高兴!等吃了饭,回头我就去老太太屋里道喜!” 鸳鸯听了,就笑:“倒也不急。今儿招待得着实疲累,老太太说只想好好歇上一息。姨太太莫如下午过来吧!” 鸳鸯嘱咐完了,又赶着去邢夫人院里。邢夫人听了,果然极为高兴。因说赶紧用膳,待吃了饭,要往园子里见黛玉,再去迎春那里走动走动。 第202章 各人各嘴 言情海 正文 第203章 如在梦中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03章 如在梦中 贾母的丫头们,满府四处走动。园子里的姐妹们,一时都得了消息。 宝玉也知道了。因躺在了榻上看书,只管翻着书,却不知看得什么。那晴雯坐在一旁拿着剪子剪鞋样,见了宝玉心不在焉的样儿,就笑:“二爷你那书拿倒了!” 宝玉听了,看了下书,摇头一叹,也就一笑。因问晴雯:“你不是不识字么?如何能看出我拿倒了?”晴雯听了,就笑:“如何看不出?那封面上的小人,不是倒立的么?” 宝玉听了,便将书阖上了。走到晴雯面前,就苦笑:“看来今天是不能心静的了!” 晴雯就又笑:“那二爷预备怎么办?园子各处都知道林姑娘订了亲了!大概,她那边现在热闹着呢!” 想想,就又道:“二爷既看不进书,为何不去林姑娘那里瞧瞧热闹?关在屋里多闷?” 宝玉听了,就道:“你怎么不随麝月几个出去走动,单单也关在屋子里头?” 那晴雯听了,就道:“二爷以为我想?不过是因为袭人的母亲早上死了,她请假回了家去。临走时嘱咐我好生照看你。我既点了头,就要尽点责。” 宝玉听了,便道:“真正你们也有意思。既然她和你有嫌隙,为何这样的事,偏又托付给了你?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晴雯听了,便将手里的小剪刀放下了,说道:“她虽不待见我,但却也知道,我一贯做事不含糊。与其嘱咐麝月碧痕,不如嘱咐我。” 宝玉就道:“你若和她一路,她自然和你相投了。” 晴雯就道:“我怎会和她一路?想必二爷也看出来袭人的心了。可我不同,我就不想往上爬。是你的总是你的。不是你的怎样也得不到。” 宝玉就道:“你果然这样想,那自是你的造化。我只是具臭皮囊,并不值得你们如此。待有一日,我落了魄了,若你们还在,我反而不得自由。因此,我巴不得你们都走光了!” 晴雯听了,不愠却笑:“我哪里就如此了?我不过现在二爷的屋里头,尽做丫头的本分。二爷可不需多心!”一边说,一边仍旧飞针走线。 宝玉听了,却是将书一丢,慨叹道:“我的确就是个多心的!也罢!但愿你们日后都能遂意。大家不过暂时在这园子里罢了!以后还要各奔东西的!好了,我去林姑娘屋里看看去!” 晴雯听了,就又笑:“二爷方才不是说不想去的么,这会子又改主意了?”坑在医扛。 宝玉就叹:“总是要去的。我若不去,林姑娘也不安心!” 晴雯听了,就道:“这么说,二爷这又是放下了?” 宝玉就道:“从未提起,何来放下?这些,不过是你们的看法。真正我待林姑娘,当真比亲妹妹还亲。” 晴雯听了,就在后头咯咯地笑起来,说道:“是么?只怕二爷的心,二爷自己也不懂吧!” 那宝玉听了,也不回话,只是出了屋子,径直就往外头走。 回廊下的麝月碧痕秋纹等见了,便笑道:“二爷忙忙的,是要到哪里去?” 宝玉依旧不答。但听那麝月在后头低低道:“二爷一定不高兴。和林姑娘耗了这么些时日,也没个结果,倒是被那王爷占了先。只是既这么着,可是白拖了宝姑娘那么久!” 秋纹就道:“那林姑娘果然好命。这风声一上来了,那厢王爷就来府里提亲。叫人听起来,只觉得她竟是谋算好了的!真正那王爷也痴心。” 麝月就笑:“人家出身好。名声差些又怎样?到底还能嫁与了王爷。过几天,袭人就回来了,我猜她听了这个消息,一定不怎么高兴。” 秋纹就道:“有什么不高兴的?林姑娘到底不黏着二爷了!” 麝月就笑:“你不懂。”几个人正低低地议论着,就见探春处的丫头翠墨过来找麝月借一样东西。因此,就叫翠墨一边等着,自己去房里拿秤给她。 麝月出了来,将秤给了翠墨,便笑问:“你们姑娘呢?可在林姑娘那里?” 翠墨就道:“不在。” 麝月就又问:“可去了宝姑娘那里?” 翠墨就道:“我们姑娘躲在屋子里呢。一概人不见的。”说着,就又出去了。 那厢宝玉就去了潇湘馆。果然,黛玉的屋子里,围了黑压压的一群人。宝玉挤了进去,立在帘子内笑道:“好多人!我竟是来晚了!” 湘云见了,就得意地笑道:“来了就不算晚。我刚还念叨着呢,可巧你就来了。” 宝玉听了,就进了去。瞧了下四处,见李纨迎春邢大姑娘等都在,只除了探春和宝钗。圆桌上备了茶水果子点心,大家正叽叽咕咕地说话。 宝玉就问她:“怎么林妹妹不见?今儿她才是主角!” 湘云就笑:“她在的。” 宝玉就看了下四周,仍不见黛玉踪影。便问:“可人在哪儿?” 湘云就指了指里间的书房,笑道:“她嫌我们吵。可巧宝姐姐刚支派了小丫头过来送了她一本书,这会子她寻了个借口,在里屋看起书来了!” 迎春就笑:“许是太高兴了!因不知道怎样。她若不笑,我们会说她装模作样。她若是笑了,我们又会羞她。因此,不如躲起来算了!” 一旁伺候的紫鹃听了,就也笑道:“真正这又变成了好事了!再是想不到的!这天一会子晴,一会子阴的,只弄得我的心都七上八下的,到底是好了!”说着,口里又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湘云听了,就道:“好了。紫鹃,你跟着她,也算得了造化了!她以后嫁了人,定然是要将你带了去的!依我看,不止你,只怕还有雪雁春纤一干人呢!” 那宝玉听湘云说黛玉在书房,就对着她们道:“我且去瞧瞧她去!” 一径说,一径果然进了黛玉书房。那黛玉也并不怎样看书,见了宝玉进了来,就幽幽叹道:“别人都来贺我,我却只当在梦中!” 第203章 如在梦中 言情海 正文 第204章 心明眼亮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04章 心明眼亮 “这却又是为何?”宝玉不解。 “你不懂。这一世,我总觉得劫数未满。因此,今次这样顺畅,反而令我心里不踏实了。”黛玉将书掩上,朝宝玉苦笑。 宝玉见了,更是摇头叹息,说道:“你这话,叫王爷听了,可不知有多伤心呢?他巴巴儿地为了你,大概也不知和老太太费了多少口舌,因此才——” 黛玉就笑:“他不会。我猜,他和我一样的心境。” 宝玉就进了来,看着她手里的书,问道:“这是宝姐姐借给你的?” 黛玉就道:“前几日我略提起,说我屋子里的书俱都看过的。她就说她屋子里有本古书《大荒经》,因叫她的丫头送了给我瞧几日。” 宝玉就道:“她于这些上做工夫,自是极好的!”想想,宝玉还是又问:“不过,此番到底也是订了亲了。几年一过,你便是北静王的王妃。且还是不要多心!” 黛玉听了,就幽幽看着绿色的纱窗,叹道:“会么?虽是初定,可仍觉得这就好似夏天未过,风暴未经历,深秋就提前到了一样,心里不安定。我这样说了,你又不信!不但是你,外屋里的姐妹也不信!因此,不如闭口不言,静静看书的好!” 黛玉起身,立在小轩窗旁,默然又想了一会,放回头宝玉道:“不过,要说不欣喜,也是假话。毕竟,老太太是点了头的,这是一个好的兆头!” 宝玉听了,就笑:“真是这话了!” 二人又一同出了书房。李纨就笑:“林姑娘,今儿你果真圆满了。如今,这园子里的姐妹们,哪个不羡慕你的好福气!” 黛玉听了,就坐下了,说道:“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因由着这句话,我也不敢太高兴。且看以后吧!”说着,轻轻喝了一口茶。 迎春就笑:“你呀,就是想太多了。从古至今,这订下的亲事,有几个改的?” 黛玉就叹:“正是太过惊喜珍重了,所以反而不踏实。” 迎春听了,也就点了点头。想想又道:“方才太太走时,要你晚上过去吃饭,你去还是不去?你若去了,我陪你。” 黛玉就道:“大舅母爱惜赐饭,当然得去。我若不去了,她必然以为我台阶高了,心里忿忿。” 迎春就笑:“好了。我也要走了。池子里的鱼,我还没有喂呢!” 惜春被迎春拉着过来,只是坐着不说话。听了迎春之言,方笑:“迎姐姐最是爱惜动物花鸟鱼虾的!” 黛玉就道:“你何尝不也如此?我听你的丫头说,你走路都担心踩着了蚂蚁!” 惜春就叹:“蝼蚁尚且偷生。虽然个小,也是命一条。” 李纨就道:“你们都是慈善人。只是我疑惑了,今天这样好的日子,怎么三丫头还宝丫头不过来呢?” 邢岫烟就道:“我听说,三丫头的心口痛又犯了。姨太太不舒服,宝丫头忙着照顾呢!因此就不来了!” 李纨听了,也就淡淡点了点头。 至晚间时分,众人方才又散去。宝玉也要走,临出门又对黛玉道:“林妹妹。凡事安心。我也瞧出来了,王爷乃当世杰出人物。这一世必保你周全。且不必多虑。” 黛玉就叹:“宝玉。你也要好好儿的!” “我会的。”宝玉下了台阶,转身朝她一笑,转身离去。 那厢翠墨回了秋爽斋,见探春仍旧躺在了榻上,闭口不言。不禁上前问道:“姑娘,这会子怎样了?若熬不住,咱们就请大夫。这称银子的秤我已经借来了!”坑投杂号。 探春听了,只是缓缓摇头,罢了罢手,叹道:“不用请。我不过躺几日就好了!” 侍书翠墨还是担心。因说还得请大夫。那厢探春就道:“我这是心病。大夫如何医得来?你们不用白费力气。”主仆三人正说着,就见小丫头在外头回道:“侍书姐姐,老太太那的珍珠姐姐过来了!珍珠姐姐说老太太送了姑娘一样东西!” 探春听了,只得强撑坐起,口里自言自道:“老太太不怀疑我就好了。如何又给我送东西?”一面说,一面到底还是下了榻。 因对侍书道:“快请她进来吧!” 果然,珍珠就进了来。探春见了,便欲让侍书翠墨上茶。珍珠笑道:“不用。我只是来跑腿的。送完了,就走的。” 探春听了,就苦笑道:“老太太到底要送我些什么?” 珍珠听了,就从怀中掏出一个别致的小玩意。递了给探春,笑道:“这是惠山一带的匠人捏的泥人。老太太知道姑娘从小一样喜欢这些小玩意,因叫我送了来给姑娘。” 探春见了,便接了过来。细细一看,原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手提一盏灯笼。这泥人雕刻涂抹的栩栩如生,的确别致。尤其那红彤彤的灯笼,一应的流苏装饰都绘上了,的确好看。 虽然灯笼好看,但探春还是不禁一问:“老太太就是叫你给我来送灯笼的?” 珍珠听了,就笑:“不错。当时我还好奇来着。因对老太太说,屋子里也有其他别致的玩意儿,为什么单给三姑娘送灯笼呢?老太太就笑说,说三姑娘眼神不好。我和翡翠听了,真是不懂了。纵然这眼睛不少,也该请大夫治。送个玩意儿灯笼,算怎么回事呢?老太太却又笑说,这是顽话。因想着三姑娘了,就想寻个可心的东西送了给她。还只担心三姑娘不喜欢呢!” 探春听了,想了一想,也就笑道:“老太太想着我。她送我的东西,我如何不喜欢呢?” 那珍珠听了,就道:“好了。东西我也送了。这会子我也该回去了。老太太那里,因北静王爷提亲之故,忙得很呢?” 探春听了,心里酸楚,可却又忙问:“老太太忙什么?” 珍珠就笑:“如何不忙呢?王爷送了那么多箱子的礼品。俱是贵重之物。老太太这会子率领鸳鸯,在库子里,一箱一箱地翻来了看呢!真正也好笑,老太太也不是没见过世面,可却这般认真!” 探春听了,就道:“如此,我就不苦留你了。” 第204章 心明眼亮 言情海 正文 第205章 尤三姐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05章 尤三姐 那厢,宝钗在梨香院,又是另一番动静。 薛姨妈就道:“很晚了,你回去歇息吧。明日你就要进园子了。” 宝钗就道:“妈妈身子不好,今晚我就和妈妈一起睡吧。” 薛姨妈听了,就道:“也好。” 宝钗息了灯,睡在床里侧。半响,那薛姨妈方道:“不必多想。吉人自有天相。” 宝钗就道:“我并没多想。我只是想着,这府里头繁华了,是有咱们的好处。可一旦衰败了,我留在这里,岂不也是没趣?” 薛姨妈听了,不禁一怔。宝钗见母亲不说话,便又道:“我总觉得,咱们还是要留一点什么。不然,到时抽身也难。” 薛姨妈方感叹道:“我的儿。真正你是个有心计的。咱们且走一步看一步。” 话说那一日尤二姐同了老娘和妹妹出去看戏。不想那一日串堂扮戏的竟是柳湘莲。那二姐见妹子有些痴痴的模样,就笑:“怎么了,这么几年过去了,到底你还没忘了他!” 三姐在下面边吃瓜子,边就道:“我的事,不用你管。”虽如此说,那双眼睛却是看得一眨不眨。 尤二姐就道:“你傻不傻。主动上门倒贴的,也有了两回了。无奈人家不领你的情。依我说,你还是收起这心,安分地寻个人家为妥。这种男人,靠不得的!” 尤三姐听了,便瞅了瞅她的肚子,嘲笑道:“你有男人?这些时日,姐夫和那琏二爷可来看过你?真正你也不过和我一样!” 尤二姐就道:“你哪里能和我比?我到底是过了明路的。听姐姐说,那府里的老太太也是点了头的。虽二爷不待见我,但好歹我有孩子。有了孩子,也就有了依靠了!” 尤三姐道:“你的过往。我估摸着那老太太也清楚。只是,你演戏就要演真的,没得孩子生下了,让那府里的正经奶奶看出什么来!到时,你可比死难看!” 尤二姐听了,也就不说话了。尤三姐就道:“我要过去一下。” 尤二姐又问:“你要去哪里?” 尤三姐就笑:“这个么,你且别管!”那三姐见戏要唱完了,担心柳湘莲卸了妆就要先行,因此早就在隔壁茶楼包了个包间。 果然,那柳湘莲演罢,到了后台卸妆。那茶楼里一个跑堂的就过来问:“请问,谁是柳二爷?” 柳湘莲褪下戏装,换上了轻简的白袍,听了,便在镜子旁问道:“我就是。是谁找我?” 那跑堂的就道:“小的是隔壁茶楼的。楼里有个姑娘说要见二爷,着小的过来知会一声!” 那柳湘莲听了,就疑惑道:“姑娘?” 跑堂的就笑道:“可不是。只说要小的务必传话给您!” 柳湘莲听了,就缓缓道:“行了。我知道了!过会子我就过去!” 跑堂的听了,就道:“那小的这就过去知会一声!” 跑堂的走了,柳湘莲一面洗脸,一面思索,猜想是何人要见他。出了戏园子,到了大街,三步两步的,就到了隔壁茶楼。 到了二楼的包厢,他便立在外头,朗朗问道:“何人是要见我?” 那尤三姐便在里头轻轻叹道:“二爷,是我。” 柳湘莲听了一怔,眉头一皱,待要抽身即走。无奈,此时门已打开了,那尤三姐款款立在门里,朝着柳湘莲娇羞道:“二爷何必如此?难道奴家就这么不受待见么?” 那柳湘莲只得进去。因见桌子上还布置了酒菜,就纳闷道:“你要请我?” “正是。虽则是路见不平,但我心里一直记着二爷的情意。一直未备薄酒拜谢二爷,奴家常常引以为憾。可巧,今日见二爷戏台串演,我便借机请二爷过来,一则为表示心意,二则也是叙旧之意。”尤三姐一面说,一面将薄纱的披风卸下,露出一袭绣花精致的小袄裙。那袄裙领口也有些低,轻轻一低头执酒,便能隐隐看到下面一抹雪脯。 那柳湘莲不禁有些燥热。但随即就道:“我的心我领了,可惜我也不饿。” 尤三姐就道:“如何不饿?这唱了半日的戏。纵然不饿,也定然渴!”说着,盈盈便捧上手里的酒杯。 浓香袭来,柳湘莲不禁起了他意,因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说道:“我乃眠花宿柳之徒。你可得三思。” 尤三姐就道:“我并不理会这个。我知道你救了我,你就是我的大英雄。”因又请柳湘莲入座。 柳湘莲也就坐下,将鸳鸯双剑放在了桌子一旁。那尤三姐边为他夹菜,边就看了一眼宝剑,赞道:“好夺目的剑!”说着,就要放下筷子,抚一个痛快。 柳湘莲见了,不禁厉声喝道:“不许碰它!” 那三姐听了,心里一唬怔,到底手缩了回来。因心内不解,遂小心翼翼地问:“二爷,这宝剑,奴家为何碰不得?” 那柳湘莲听了,又将手中的酒一口喝光,就幽幽道:“那是我的定情之物。你哪能碰得?” 尤三姐听了,便有些失魂落魄道:“二爷,你订了亲了?” 柳湘莲听了,微有不悦,因道:“我订不订亲,与你有什么干系?”因着薛蟠,柳湘莲也和东府的贾珍素有来往。也偶尔听闻东府里的两个姨妹子,名声堪忧。因此,柳湘莲在得知三姐的来历身份后,心里自看她不起。 尤三姐听了,便有些戚戚。叹道:“二爷瞧不上奴家。只是,念在当日二爷救命之恩的份上,若二爷果有了妻室了,奴家还愿为二爷的妾侍,终身伺候二爷!” 柳湘莲听她这样说,心里纳罕。因站起笑道:“你果真愿意?” 尤三姐听了,就低了头道:“果真。” 柳湘莲喝了几杯酒入肚,就又有些痴狂起来。突然就伸手扳住三姐的腰,将她胸前的衣服拉开,似要揉捏一番。尤三姐见他如此豪爽,也震惊,也颇扭捏,红了脸,因抱着胳膊。柳湘莲不愿意了,便松了手道:“你如此扭捏,以后怎能做我的侍妾?” 那尤三姐一听,心里又惊喜起来。咬了牙,狠狠心,只得丢了矜持,因问柳湘莲:“只要二爷应了,奴家在这里,将身子给了二爷也愿意的!”因转身将包间帘子拉下了,将门反锁了,对着柳湘莲就脱了亵衣,待要在褪裤子时,柳湘莲便长叹一声,提了剑,就对她道:“你不必如此!你知你真性情,奈何你这样,我并不喜欢!”坑投东才。 一径说,一径就出了包间,几步走到楼下,转眼就到了大街。 第205章 尤三姐 言情海 正文 第206章 弱水三千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06章 弱水三千 柳湘莲看着熙熙攘攘的大街,觉得心里气闷。转来转去的,便想去水溶的王府消遣。虽然柳湘莲无官无职的,但因为水溶看重,因此王府里的人,见了他,都口呼一声:“柳二爷。” 水溶今日恰巧在府里。听说他来了,便吩咐下人:“将他请到后园子里,过会子我就过去。” 待水溶到了那里,果然柳湘莲已经坐在那小轩里遥遥等着了。水溶上前就笑:“怎么了?远远看你,就一直长吁短叹的!”一径说,一径叫仆人上茶。 柳湘莲就叹:“真正是清风有意难留我,明月无心自照人。” 水溶就笑:“没头没尾的,我也听不懂你的意思。”因又缓缓一笑。 那柳湘莲听了,看了看水溶,缓缓喝了口茶,就道:“早上我听贾府的琏二爷说,王爷前去贾府提亲去了?” 水溶听了,就点头道:“正是。不想这事传得也快。” 那柳湘莲便道:“贾府老太太应了就好。到底她应了,王爷也可以放心了。” 水溶就道:“虽然不知以后是否还有波折。不过这几日,我的心情,的确不错。” 柳湘莲便叹:“王爷这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可喜可贺。待王爷大婚之日,我定要送一个大礼。” 水溶就笑:“你这话,卫若兰也说过。” 柳湘莲就道:“你们都各自有了眷属了。只剩我一人单着。”说着,又看着桌旁的长剑,目露惆怅之色。 水溶就道:“我方才看你,就知有心事。尤其是听了你说的清风明月。你的这两柄宝剑几乎时刻不离身,告诉我吧,你都有什么心事?兴许,我能帮上点子忙。” 柳湘莲便叹:“王爷果真想听?原是无趣之极。” 水溶就道:“若无趣乏味的,可就更要听了。” 柳湘莲就一笑,不打算隐瞒了,因道:“实不相瞒,那贾府园子里住着一个带发修行的道姑。就是我年少时订下的未婚之妻。后来,她母亲托人退了亲了。此事也就不了了之。虽然沮丧,但你是知道我的,时日不久就会忘了的。无奈,前二年我在姑苏蟠香寺里又偶遇了她,她长大了,这卸下的心事却又勾起来了。因此以后就念念不忘起来。”说着,就摇头苦笑。 水溶听了,沉思了一会,方道:“恍惚听宝玉提起过。他家园中里,的确有个庵堂。” 柳湘莲就道:“本该就放下的,我却忘不了了。人家倒杆子贴我的,我却又不上心。真正叫人烦恼。” 水溶见柳湘莲果然一脸烦闷,不禁就失笑,笑道:“我仿佛说过那句话,若丢不开,就丢不开好了。” 柳湘莲就叹:“王爷的话,我是记得的。只是,丢不开了,这以后怎么办?” 水溶想了一想,方道:“听你说,好歹她还是带发修行。到底不是真正入了空门。她既在贾家,自然什么事也都托付了贾家了!” 柳湘莲就道:“人家已经退亲。况又心系空门。我知她不可打搅,无奈只控制不住胡思乱想。” 水溶就笑:“总会有法子的,可能机缘未到吧。”想想又道:“今日你既来了,就不要走了。晚上,我好好款待你!”坑投大圾。 那柳湘莲就道:“王爷不如现在就款待我?我这会子也没吃饱。” 水溶就笑:“好!我这就着人与你准备去!” 不想,水溶陪湘莲刚用了午膳。就见宫里来了人了,宣来圣旨,说皇上要见他。水溶听了,心知为的何事。也就接了旨意,一面请宣读的公公去他房就座喝茶,一面对柳湘莲道:“我要进宫去了。你下午无事,不如就在房间里好好歇息!” 那柳湘莲听了,就道:“本来我是打算好好和王爷小酌的。不过看来还是算了,待你从宫里出来了,我再过来。现在,我且去卫若兰那里盘桓盘桓!” 水溶见了,就点头道:“也罢。且再去托我的话,只要他想通了,我可以护他一世周全。” 柳湘莲听了,就叹:“他原是个倔强的人。如今更是自比方孝孺了。他这样的人,死生是置之度外的。杀了他,对他而言,反是求了仁了。” 水溶听了,沉默不语,方又道:“你去找卫若兰,查查他老家可还有什么人。若有,即刻来告诉我。” 柳湘莲听了,也就点了头,告辞出去。 水溶领了旨,这一回未骑马,却是坐了轿子进了皇宫。 果然,皇帝已经在书房早早地等着他了。水溶由刘公公领了进来,对着皇帝行了一礼。 皇帝见他来了,便挥手叫刘公公退下。因叫水溶坐下,又幽幽看了他半日,方将手中的笔停下,对他干笑道:“朕听说,你前几去天办了一件大事去了!” 水溶料想皇帝会有此问,也就坦荡问道:“不知皇上问的是公事是私事?” 皇上就又干笑:“别和我兜圈子的了。”说着,就下了书案,走到他身边。水溶见了,便又站起。皇帝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道:“你步子下得好快。朕也有此意,却思虑她年纪小,体恤于她。可你却不管不顾的!”这口气里,分明含了几分懊恼。 水溶听了这话,便又问:“皇上也知道了?” “朕如何不知?你知道,这神京原也不大。宫外一有个什么风声的,宫里总能知道。刚才,朕又去了元妃那里,证实了一下。果然,那贾府的老太太,真将她的外孙女儿,许了给你了!” 水溶听皇帝这口气,懊恼之中又带了几丝憾意,但却没有责他之意,因此心里不禁又松懈了些。听了便回:“只是订亲。毕竟林姑娘还小。这些臣弟也考虑过。还要再等三四年的!” 皇帝听了,眼睛不禁眨了眨,缓缓笑道:“竟是这样?不过你也不小了,府里只有老王妃在世时,送与你的几个姬妾。你这样的年纪,也该有孩子了。不如,索性边等着边生育几个?届时你和她成亲了,看着也热闹一些。你若是嫌弃你的姬妾们老了,朕送你几个宫女如何?” 水溶听了,却是不假思索回道:“臣弟谢过皇上隆恩。只是,臣已许下诺言。这三四年的时间也快,臣就安心地等待就是了!” 皇帝听了,看了看他,默然了一会,方问:“莫不是你为了她,以后也不纳姬妾了。纵有的几个,以后也要遣散出去不成?” 水溶听了,就回:“已得一心人,自愿白首不离。她不负我,臣何能负了她?” 皇帝听了,便叹了一叹,说道:“若有世家之女,甘愿嫁与你为平妻,你也不愿意的了?” 水溶就又回:“任凭世上弱水三千,臣只取一瓢饮。一个林姑娘,已经够了!” 第206章 弱水三千 言情海 正文 第207章 痴情种子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07章 痴情种子 皇帝就叹:“你竟是个痴情种子!” 水溶就道:“臣不痴情。但也不多情。臣只知道,既然心里有了一个人,那么就要待她一生一世的好。” 皇帝听了这话,仿佛自己年轻时候,在哪里曾说过的,因觉得熟悉,反而怔了半响。看着水溶方才说话的样儿,颇似年轻时的自己,却又一叹。方沉郁道:“好了。你且下去吧。朕和你聊了这么一会子,觉得有点累,朕想好好歇息一下。” 水溶听了,就道:“是!”正欲退下之时,那皇帝却又缓缓叫住他,口道:“不过那林家的姑娘,模样的确酷似当年的孝贤后。朕见了她,不免就想起了从前的那些旧情。如果——朕那时不舍她嫁与你,你会怎样?” 水溶听了,心里不免又焦急。本以为此事就这样过去的了,正想着终于可以卸下一块大石了,不想皇帝到底不甘,到底道了出口。 水溶便在底下道:“皇上乃一代名君,宫中佳丽三千。又何必和臣争夺一个民女呢?况她到底和我订了亲了!若皇上宣了旨意,将她召进宫里。这天下的人知道了,一定会耻笑皇上的!取笑皇上一国之尊的身份,却将他臣子未过门的未婚妻强纳了进宫里!如此一来,天下的臣民何以信服皇上?” 皇帝不想,水溶态度十分刚硬。待听了他的话,心里更是恼怒。因沉下脸来,说道:“休说这些话。你只是去贾家提了亲,一应的问名请亲还没走动。也算不得正式订亲了!” 水溶听了,就道:“那府里的老太太应了。也收了臣的礼。官媒也请了的。一时,府内府外都是知晓的。如何就算不得数呢?” 皇帝听他这话,却是哑了半响。因又悻悻然道:“你很会说话。嘱咐你一句,虽然你行事谨慎,可不要让朕看出你的破绽来!”说着,就拂袖而去。 话说这一日晌午,黛玉在房中写了一会子,就要去榻上困觉。那贾母处的丫鬟翡翠就进来回:“林姑娘,老太太叫你过去呢!” 黛玉听了,只得起来。湘云在一旁听了,就笑:“我猜,老太太叫你过去,是将你骂几顿!” 黛玉就道:“骂也就让她骂好了!” 翡翠就笑:“老太太精神好着呢。吃完午膳,又吃了点小点心,竟也未打瞌睡。反倒在房中来回走了几步。老太太看着我上身褂子下身裙子的颜色不搭,还说了我几句。老太太说这大红的小褂,怎能拿紫色的裙子来配?叫我换了绿的裙子亦或是粉的褂子。林姑娘,你听听,若老太太心情不好,又怎么和我说与这些?” 黛玉听了,果然就笑:“听你所言,果然极是。好,我这就跟姐姐走。” 那湘云见她要走,就笑:“你平安回来了,我请你吃酒。” 黛玉就笑:“你拿来的酒?” 湘云就道:“你别管,反正有你喝的就行。”因觉得头痒,不免又将头上插着的银簪子拔下,挠了挠头皮。 黛玉就笑:“也罢。你自有你的造化。且等着我!” 湘云见黛玉走了,便拿了银簪子去了黛玉的卧房找篦子。无奈竟找不着。因叫紫鹃翠缕,这二人也不知怎么回事,竟是不在。听廊下的小丫头们说,今儿是晴雯过生日,她们一大拨的人,早就手拉着手过去了。有送戒指的,有送帕子的,有送扇子的,这些湘云也不想听。 寻不到篦子,湘云只得继续用簪子挠头。又觉得无趣,因此离了黛玉的卧房,重又往她书房而去。兴许那篦头的篦子遗在了书房。坑投协圾。 湘云便在黛玉惯常坐的绣墩上坐下,桌上堆着的尽是书,那敞开的是宝钗借了给黛玉的那本《大荒经》,湘云对这些本无什么兴趣,但坐在也无聊,加之头也不痒了,因将银簪子放了在书里,权当是书签。读了几页,湘云就不想看了。心想:莫如就在书房的春凳上胡乱睡一会子,且等林姐姐回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那黛玉此时也就去了贾母的上房。贾母果然精神极好地在房内等她。黛玉过了来,对贾母行了个礼。贾母就换她坐下,就着一旁的小桌子道:“这是我这里新做的几样时鲜糕点。有点扬州的口味。你不妨吃点。” 黛玉见了,也就在盒内捡了一块点心。吃了一口,就笑道:“甜糯糯的,滑而不腻,确实不错。” 贾母就笑:“那是我厨房里来了几个扬州过来的厨娘。” 黛玉就笑:“原是这样。” 贾母就道:“她们也是侍奉过大家子的,因事流落到了扬州。恰逢故人写信过来,请我收留几个。我一时心软,也就收下了!” 黛玉就道:“只要老祖宗喜欢就是了。不过,人尽其用,又不必四处流离。也算好事一件!” 贾母听了,就叹:“正是这话了!” 贾母见黛玉又吃了两块糕点,担心她渴了,又叫鸳鸯过来上茶。 贾母就笑:“玉儿,现在你可如了意了?” 黛玉听了,脸就有些红,低了低了头,正要说话。那厢贾母就又道:“你是如意了,我这心里可是难过了几日。” 黛玉就道:“总是我不好,到底辜负了外祖的一片心了!” 贾母听了,就叹:“不然我怎样呢?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不能管了宝玉了,就不问你了。” 黛玉就道:“我知道老祖宗心里的繁难。” 贾母就又叹:“你这里逃脱了。那厢太太又要逼我了。娘娘已知此事,说回来省亲时再表态。不过,这风声到底也传出去了!以后的事,大致也就定了!” 黛玉就道:“那么,老祖宗就为宝哥哥另行安排一桩婚事如何?” 贾母就叹:“你二舅母是个认死理的人,那宝丫头横竖怎样都是好的。前几日的是诗会,我就看出些端倪了。只是不点破。她们苦心积虑地对付你,我也看得厌了。不如索性答应了王爷。若你果能改变心意,嫁了宝玉,也难免不受你二舅母的气。不如早早丢开了的好。这便是我应允王爷的原因。” 第207章 痴情种子 言情海 正文 第208章 大荒经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08章 大荒经 黛玉听了,便感叹道:“我也是猜出了外祖的心思了。云儿也看出了。果然是居心叵测。” 贾母就道:“宝丫头小小年纪,行事就如此狠辣。恐日后不得高寿。” 黛玉就叹:“如能改之,外祖又当怎样?” 贾母就叹:“我看难。除非她遇了非常之事。”想想,也就不提她了。 黛玉就问:“我只是想着,兴许我不在府里了,她没了怨由,或许会一心向善。” 贾母就笑:“我老了。只能遮挡住眼前看到的不喜欢的东西。以后我不在了,也就不管了。凭你们自己的造化去。若宝丫头能向善了,你不如去点化她。” 黛玉听了,就一笑,也不往下说了。 贾母就道:“我既想开了,也就不难为了你。宝玉那头,我再行安抚就是。这孩子心重,我看他见你订了亲了,虽嘴上不说什么,但心里想必还是懊恼的。我得了空了,也会开导他一番。” 黛玉就道:“宝哥哥是好人。他为我也做了许多。有时,我也觉得内疚。” 贾母听了,就握了她的手,叹道:“你这孩子。又多心了!捆绑不成夫妻,这个到底我怎么不懂?你内疚什么?只是你们有缘无份而已!” 黛玉就笑:“我会天天在园子里烧香拜佛,祈愿那天上的月老,更送与他一个良辰美眷!如此,我就心安了!” 贾母就道:“你有这份心,那便就好了!”祖孙二人又低低说了一会字话,黛玉方才起身离去。 一个时辰的工夫,那湘云也就昏昏沉沉地睡了醒来了。从春凳上爬起,又看了下天色,湘云便自言自语道:“这会子,怎么还没回来?” 因揉了揉眼,又坐到了书案旁的绣墩上。湘云见银簪子还在那书页上,便欲拿了过来,插在了头上。可看了一眼,湘云便大惊起来。好好的银簪子,怎么竟带有隐隐的黑色?这是怎么回事?湘云初以为是银簪子生锈了。可是看了又觉得不像。因又看了几眼,忽然心里疑惑起来。她也是看过几本医书的,心里第一反应就是银簪子大概有毒。 可好好儿的,不过就放在了书页里,怎么就沾了毒呢?湘云担心自己多心,因此又在书桌案头找到了一支镶着银片的镇纸,湘云将镶银的一边放在了书页上,一面就细细观察起来。果然,不过一盏茶的工夫,那镶银的一面也有点发黑。 湘云奇异起来。心知大概这纸上沾了毒。因此心里大惧。她将银簪子依旧放了在书页上。坐也坐不住了,便立在帘子外,专心等黛玉回来。 正翘首以盼,果然黛玉就缓缓进了院里。湘云急急上前,对着黛玉耳语了几句。黛玉的神色果然大异。 忙拉着湘云,一齐往书房走去了。 黛玉看着湘云的银簪子,又看了看镇纸,方点头道:“幸而我只看了几页。否则,必定中了毒。”说着,又瞧了下手指甲。坑央台扛。 湘云就恨道:“走。咱们就去找宝丫头去。这就是害命了!” 黛玉听了,却阻止了她,淡淡说道:“不必了。这书我们依旧包了起来,还了她去。” 湘云就道:“人证物证俱在,你却不想用了?走,咱们这就去老太太那里,和她当面对质。” 黛玉就笑:“你当这么简单呢?” 湘云忙问:“怎么了?” 黛玉就道:“她可以说她不知怎么回事,说我栽赃。毕竟,这书在我这里。” 湘云听了,想了想,恼火道:“那么就算了?” 黛玉就道:“恶人自有恶人磨。这会子老太太那刚可以松懈几天,这府里内外都在忙娘娘省亲一事。宝丫头今天就要搬进园子了。且就让她快活几天去。这件事,咱们且压下。今后,她那里送来的一应东西,咱们都不必受就是。” 湘云听了,就叹:“真正林姐姐是个菩萨心肠!我竟是不知道的!我可不是你,我崇尚的就是以德报德,以怨报怨。”说着,就从抽屉里取出一把小剪子,很快就剪下一张纸,用手绢包了起来,放在抽屉的最里面。口里说道:“这总是证据了。以后保管还有用处的。” 黛玉就叹:“好。这样好。”因将书套拿了过来,又要将《大荒经》套了进去。湘云见了,便赶紧道:“停,我且看看这封面有没有毒。”因又银簪子试了下,却是无毒的。 湘云倒好了奇。因又大着胆子打开书,将黛玉头上的银簪子也拔下了。一页一页地测试。原来这书里的纸,有些是沾了毒的,有些却又无毒。总之,间杂其中,无无有有的,翻多了,自然就会中毒。 湘云便用小包袱包了那书,对黛玉道:“走。我们去蘅芜苑。我猜她大概已经进来了!咱们这就过去。” 黛玉听了,便叹:“她这是何苦?前一阵子,因那燕窝之事,我心里依旧还悬着。从此都不吃燕窝的。不想,又生出这样的事来。我真想知道,她到底是有多恨我?” 湘云就道:“这也不难。只需将她诓了来,将她灌醉了,咱们细细盘问她,到时岂不是水落石出!” 黛玉就笑:“你说得容易,做起来却是难。想宝钗是何等小心谨慎之人?何况,她身边丫头也不离身的!” 那湘云就道:“也罢。这个法子行不通,也能有别的法子。” 黛玉听了,也不答话。只是安安静静地喝了几口茶。方对她道:“好吧!咱们到了她那里,就说手酸痛,说那书里第几页写的不甚明白,因烦她打开了,指给我们读一遍,解释一番。想必她到时,一定惊慌。” 湘云听了,就笑:“这也好。就让她自作自受。” 那湘云就提了小包袱,和黛玉手拉着手出了潇湘馆,越过沁芳桥,走过柳堤,直往蘅芜苑走。果然到了蘅芜苑前,就听见里头叽叽喳喳的声音。湘云就道:“她已经住进来了!咱们这就进去!” 第208章 大荒经 言情海 正文 第209章 象牙书签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09章 象牙书签 果然,蘅芜苑里十分忙碌。 黛玉湘云进了去,那前廊下的莺儿见了,就上前行了礼,笑道:“竟是林姑娘云姑娘!我这就告诉我们姑娘去!” 湘云见了门口并无守门之婆子,因叫住莺儿:“你们院子前的人呢?怎么一个没有?” 那莺儿听了,就回头笑道:“我们姑娘着人回太太了。说这里又清幽又僻静,平日也没什么人来,何须用得着婆子使唤?几个粗使丫头兼看门的就够了!府上太太听了,竟是赞我们姑娘节俭有方呢!” 说着,就又忙忙地进去了。那湘云听了,就叹:“她这里是好了。只是那几个婆子没了活计,也就没了月钱了。这会子,也不知这府里几个管事的打发到哪处做粗使活去了!” 黛玉就叹:“难得你为府里上心。纵然这些管家的刁钻,到底凤姐姐的心还亮堂。况老太太又体恤年纪大的下人,娘娘就又要省亲了,园子里像她们这样的,聚会妥当安排的。若是凤姐机一时忘了,我去向老天说去!” 湘云听了,也叹:“真正这么大的家,打理起来也真不易。一旦败了,这些人原是最底下的,可不知该往何处去?” 黛玉就道:“你倒是不易伤春悲秋的,这会子竟也这样感慨起来了?”说着,自己也是一叹。 湘云就道:“今日,我也不知怎么回事。”一径说,一惊就到了宝钗的屋子里。宝钗听说黛玉湘云过来了,忙从屋里出来,对她二人笑道:“快请进!真正你们两个是我这里第一个来的客人!”因又叫莺儿倒茶。 湘云将书套从包袱里取了出来,对宝钗笑道:“你的书,我和林姐姐都看完了。因此,特意过来还了给你。” 宝钗见了这书,就沉吟问道:“你们两个——真的都看完了?这看得真快!云丫头,你也爱看这些个?”言语之中,似乎不信。 湘云就笑道:“是看完了。不过一目十行地看,因此有许多的东西不懂。所以还请姐姐告知。” 宝钗听了,便佯装诧异问道:“哦。你竟是一目十行地看?那林丫头你呢?” 黛玉听了就笑,也并不喝她的茶,只是说道:“我本来还想看的。但是最近事多,也就不怎么敢兴趣了。也不过和云丫头一样,前翻几页,后翻几页,却是觉得语句深奥难懂。因此我们两个,是特意过来,请宝姐姐解释一番的!”坑投乒扛。 宝钗听了黛玉之言,沉默不语,好一会才道:“哦。你们是来问我的。只不知那几处不懂?不如,翻开书,指了给我瞧瞧!”说着,又悠悠喝了口茶。 湘云听了,便笑:“昨儿个晚上,我和林姐姐打了半夜的穗子。这会子只觉得手酸乏力。又兼提了半路的书,更是没力气了。林姐姐只是比我更累的!” 宝钗听了,就笑:“你可怎么办?不打开书,我也不知你们哪里不懂呀?” 湘云就道:“这屋子里不是有宝姐姐你一个现成的人儿?我记得那句是这样说的‘比翼鸟在其东,其为鸟青、赤,两鸟比翼。一曰在南山东。羽民国在其东南,其为人长,身为羽。一曰在比翼鸟东南,其为人长颊。有神人二八,连臂,为帝司夜于此野。在羽民东。其为小人颊赤肩。尽十六人’。我就疑惑了,上古时期,天地混沌,四海八荒的,虽则是胡说,但究竟可有依据?若有依据,这比翼、羽民竟是在哪处?似乎,其他的地方志也提到过这些。我是个较真之人,这真就是真,假就是假,这真真假假的,可是叫人看得难受。如只是传说倒还罢了!” 因又道:“想宝姐姐过目不忘的,定知这些话在书里哪一处!莫如就给我们翻开,指了出来。与我们解释一番。” 宝钗听了,就淡淡笑:“哦。是这样!”因就拿了象牙书签,将书签一页一页地剔开,翻到了湘云说与的那一页,笑道:“可是这里?” 湘云见了宝钗这番举动,便和黛玉互视了一眼。湘云就又道:“宝姐姐也忒爱惜书籍了。好不好儿的,只管用手掀开了,还偏用书签!真正也文雅太过了!” 岂料,宝钗听了,却一本正经地道:“这是古书。极其难得的。我是爱如至宝。平时看书我一应用书签。用手翻了,总是会将纸打了卷。” 黛玉听了,就笑:“原来是这样!”想想又道:“今儿我可是完璧归赵了。你这样爱惜书本,倒叫我不敢再借的了!也罢,以后我还是往宝玉屋里胡乱翻着去吧!” 宝钗听了,却又说道:“我也不过这样说说而已。既然舍得将书借与你,又哪会管你怎么读?”因又笑说,自己书房里还有好些古籍,问黛玉要不要续看。若相看,明日她再叫小丫头送过来。 湘云就插道:“若我们现在就要看呢?何须要隔上一天,真正也是奇怪!” 宝钗就道:“云丫头,是这么回事。因那些古旧的书籍封面大多已损坏。我想着待我今日有空了,将那些残缺的书皮都一一地补上。你也真是多心了!” 黛玉就笑:“好了。书也还了你了。你今日才进园子,想必事情也多。我哪能再劳碌你?改日你有空了再说吧!不如,我们依旧回去,你忙你的!我和云儿乏累,在这里也把帮不上你什么!” 一面说着,一面就又拉了黛玉起身。见二人果然要走,宝钗便亲送了她二人到了门外。黛湘二人出门后,宝玉便回了屋里,将案上的书扔了一旁的香炉里,点起火,几下就将书烧了个干净。那宝钗边焚着书,边叹:“可惜,又费了我一本好书!” 待烧完了,宝钗就叫莺儿几个进来,叫她们将香炉抬出去,将里头的灰,俱倒了在蘅芜苑后头的药草园子里。挖个深坑,再将灰烬都埋了进去。一时也就看不出什么不妥的了。 第209章 象牙书签 言情海 正文 第210章 十二官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10章 十二官 天气渐次有些热了。那薛姨妈见宝钗复搬进了园子,细细寻思了一回。因对王夫人提出莫如自己还是搬出梨香院,去薛蟠那里住着。 王夫人听了,也想了一回,方道:“如此也好。他那里离这里也并不远。若你到了府里,可以去宝丫头那里歇息。也是和从前一样地方便。” 薛姨妈就道:“我也是这样想的!无事时,就常进园子和宝丫头作伴。”坑投布亡。 薛姨妈既搬了出去,梨香院就空着了。贾母知晓了,便将王夫人叫了过去,嘱咐她道:“屋子造了,就该住人的。空着总是不大好。不如,叫园子里几个唱戏的女孩子搬了进去。近日,娘娘也就快省亲了,你早晚命人督促她们好好排戏,这可偷不得一点懒。” 王夫人听了,就道:“不必老太太知会,我早就嘱咐过凤丫头了。” 贾母听了,就道:“那果然好。” 一日,宝玉从栊翠庵回来,耳边隐隐听得丝竹管乐之声。知是梨香院里又在奏唱了。因停了脚步,转而往梨香院走去。听得这些曲子,忽又想起《长生殿》来。自己从前在屋里看书的时候,却觉不能惬怀,必得亲自听人唱一曲才好。 进了角门,见十二官都在院子里。宝官玉官的都在。见是宝二爷来了,大家不免惊喜,因请宝玉就坐。宝玉也就一一地问她们名字。因不见了龄官,宝玉就问:“龄官在哪里?我知道她的戏最好。” 那藕官就笑道:“她在自己屋里呢!仗着自己唱得好,是这里的头牌。每天要不知在房里做些什么。” 可巧芳官从里屋出来,穿了一件大红的袍子,墨黑的头发梳成小辫,束在脑后。看上去,竟有几分男人的模样。宝玉见了,怔了一怔,方道:“怎么我没见过你?” 那扮老旦的茄官听了,就笑:“二爷不识得她了?她原就是唱旦戏的芳官!” 宝玉听了,便又仔细打量了一番,方叹:“到底你还是扮作男人好看,颇有几分飒爽英姿!” 芳官就笑:“果真如此?原我也这样认为。无奈教习非让我唱旦戏。”想想又叹气道:“有龄官在前,我哪里能出头呢?” 宝玉就道:“你也有你的好。” 蕊官藕官豆官等听了这话,都朝宝玉围拢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说道:“那么二爷说说,我们都有哪些好处?” 宝玉待要一一作答。那饰小生的文官就道:“好了。二爷找龄官,必然是有事。你们好不好地围在一起做什么?还不快排戏去?不然张教习过来,你们个个挨板子。” 文官在十二官里,算是个领头的。她的话有些效应。一时,蕊官等也不围着宝玉了,只管各自散了。那宝玉就借机进了龄官的屋子去。 果然,龄官还独自倒在枕上。并不睡觉,眼睛也睁着,只不知在想些什么。听门外有脚步声动,还当是贾蔷,因此蹙了眉。口里恹恹地道:“这会子,他来作甚么?”依旧在床上一动不动。 这厢宝玉就进了来,笑道:“你果然是个偷懒的!这大好的日头,你竟不去练功!可给我逮到了!” 龄官听了,不禁吓一跳。再抬眼一看,果然进来的人宝玉,到底也不敢怠慢,因此只得从床上下了,从衣架取了件水红的外衫,脚下又穿了一双红底黑面的绣花鞋。方慢慢道:“原是二爷来了!”又行了个礼。 宝玉就道:“起来吧。这会子躺着,到底是怎么了?” 那龄官就道:“我嗓子哑了,实在不能唱。我预备着歇两天,等娘娘回府传我了再唱。我知道她们嫉妒我,但这也是没法的事。” 宝玉素知龄官有几分心气,因此也不点破,点头就道:“这么着也好。” 那龄官听了,就坐在了镜子前,开始一下一下地梳着头发。宝玉在她镜子后看了数眼,方笑道:“你的模样儿,确有点像林姑娘!怨不得府里的人这样说!” 那龄官听了,就冷冷一笑,将手里的梳子放下,转身对宝玉道:“这话我并不爱听。想那林姑娘是世家小姐,府里嫡出的外孙女儿。我算什么?不过一个下九流的戏子。将我和她比,只是为了埋汰我。” 宝玉听了,就诧异道:“何出此言?林姑娘都没计较。” 龄官就道:“起初,我也不这么想。此前也见了林姑娘几回,她好言好语地待我,我也毕恭毕敬地答。但是在府里呆久了,便有那些外四路的丫头婆子们过来,也叫我给她们唱一回。我不想唱了,她们就不乐意了。明里暗里地讽刺我。说我长得像林姑娘又怎么了?人家是府里老太太手上的明珠。说我算什么,不过是那墙角烂泥里倒掉的茶渍,污秽不堪的。所以,这话我再不想听了。但凡我有能为,我定要从这府里逃出去!鸟儿雀儿的我做够了!” 宝玉听了,就笑:“这府里是不好。不但你要逃,我也是要逃的。很多人想逃。”宝玉想想又问:“那我倒想问你,既出了这府里,你想去哪里?” 龄官便道:“横竖是一个比这里好的地方!” 宝玉就道:“若没有呢?” 龄官就道:“那我就寻一个可以依靠终生,庇我一世的男人!做牛做马无论使什么手段我都愿意的!真正,我不想再唱戏了!” 宝玉听了,不禁抚掌道:“你想法固然好。只是这手段还须正派。不然,也是白费力气。”因看着镜中龄官的眼神,分明露出些许阴鸷之色,只叫宝玉看了,心里不大舒畅。 因对龄官说道:“今儿我过来,本是想听你唱上一曲的。无奈你嗓子不好,也就罢了!” 龄官听了,方道:“实在不能唱,还请二爷见谅。”想想又道:“方才之言,不过是我胡诌,还请二爷不要往心里去,也不要告诉了别人!” 宝玉就叹:“我自有分寸。”因出了梨香院。穿过柳堤,走过沁芳桥后,迎面就撞上了自己的书童茗烟。 “莽莽撞撞的,到底怎么了?”宝玉见茗烟上气不接下气的,没好气地问。 “二爷,不好了。我听人说,东府里珍大奶奶的妹子,被人杀死了,正是一尸两命!” 第210章 十二官 言情海 正文 第211章 口是心非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11章 口是心非 宝玉听了,心里一惊。那珍大嫂子的妹子,他是听说过的。因问茗烟:“你听谁说的?” 茗烟就道:“我听琏二奶奶的小厮兴儿说的。如今,除了园子里的姑娘,府里都知道了。” 宝玉一听,便忙忙出了园子,茗烟仅仅跟了他,口里道:“二爷这是去哪里?” 宝玉便道:“自然是去琏二奶奶那。又或者去东府里看看。” 岂料,茗烟听了,却在后头笑了起来,说道:“二爷,依我说,咱们且也别管闲事。这事,二爷也管不着。” 宝玉听了,想了一想,就叹:“好好儿的,却被弄的一尸两命,不是为情,就是图财。准逃不了这两样儿的!可究竟是什么原因?”因又蹙眉凝神起来。 茗烟就道:“怪我多嘴,见了二爷原该不说了出来的。这下惹得爷多想了。该死该死!” 宝玉就道:“你可知,此事报了官没?”坑岁长扛。 茗烟就道:“我也只是听兴儿一说,哪里就知道这许多?二爷,咱们还是回园子去吧。不然,袭人姐姐又要骂我了。” 宝玉就叹:“这会子他们也定然忙碌。也罢,我就不去搅她烦恼。以后,总会知道的!”因此,将身子一转,复又进了园子。 宝玉一路沉思,不觉就到了怡红院。茗烟就笑道:“爷,我先下去了。李大哥哥也有事叫我呢!” 宝玉听了,也就点了点头。因想,你东府珍大嫂子的两个妹子,算得上美貌,但一个性淫,一个倔烈。当初见了一眼,就道以后这两人命途多舛的。不想这么快一个竟没了。可见我对世事根本就不懂什么。宝玉不禁感叹起来。 不想,到了院子里,竟然发现湘云正和袭人说话。宝玉惊异,遂问她:“这么快,你就又过来了?” 湘云就笑道:“袭人也是我的故人,小时我来府里,也常和他聊天说话,你怎么忘了?” 宝玉一听,也就一怔,方道:“也是。我怎么竟忘了?” 宝见着她们,又道:“老爷常说我管中窥豹,不想原竟是说对了。” 湘云听了,就笑:“好好儿的,怎么说起这些话来?是不是见林姐姐订了亲了,你心里头不高兴?方才你在林姐姐的屋子里头,强颜欢笑的,我就看出来了。吃了饭后,想想不放心,因此仍旧到你这里来!” 袭人在旁听了湘云的话,便对宝玉道:“我以为二爷这话是问我的!”因她死了娘,在家哭丧了几日,到底惦念着宝玉,因此又嘱咐了哥哥,还是提前过来了。 这几天,进了园子,知道的头一桩重要事情,就是黛玉订亲之事。袭人听了,本是要去蘅芜苑瞧瞧宝钗的。无奈在家几天哭丧摔跪,很是劳苦,缺了点气力,因此也就恹恹地不想过去了。 宝玉听了,就对袭人道:“你来了就好。”想想又对湘云叹道:“我想这人生清远,也是各有分定。强求是不来的。我已了悟。以后这些话,不用拿来笑我了。” 说着,又坐下喝了口茶。 袭人听了,就笑:“二爷果真如此?只怕口是心非!” 宝玉就叹:“果真如此。你们日后各个都得前程。唯剩了我形单影只的。真不知将来葬我洒泪的人是谁?” 湘云听了他这话,竟是不胜悲戚。反而笑道:“宝哥哥想得可真远。纵然你真不想,可府里的老太太太太们又哪里肯你当一辈子的和尚去?所以这样的傻话,快别说了!” 那袭人见湘云对宝玉关切,便在一旁兀自冷笑了下。方才她过了来,说要找宝玉,左顾右盼的,就已然令她烦恼了。难道说,好不容易走了一个林姑娘,又来了一个云姑娘不成? 因提醒湘云道:“云姑娘,你也是有了人家的人了。和林姑娘是一样的了。你们都大了,以后二爷的屋子,你们还是少来为妙。这话你别不爱听。我虽是个丫头,但还是知道些缓急轻重。太太一向憎恶这些,金钏儿是怎么死的?一想起这个我还惊心。我知道和还二爷没有什么,不过几句顽话。但二爷这里人多口杂的,管保不被那些多嘴的人说了出去。一则你和二爷面上也无光,总要解释,可找谁去?二则姑娘的夫家若知道了,还当姑娘品行不端呢!姑娘,你说说,可是这么个理?太太叫我成日家看着宝玉,就是担心这个。其他的,我是再不问的。说到底,我只是个丫鬟。” 袭人幽幽地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直听得湘云瞠目结舌。想拿话反驳她,却不知从何下手。这脸也就红了起来。 宝玉在旁听了,却是将手里的冷茶一饮而尽。他对湘云道:“你别听她胡编乱造。不知道的,都当她是个稳重人。休要和我提金钏。云姑娘是我的表妹,既在府里做客,怎地就不能和我说话了?我若不见她,才是真正的怠客之处!真正你这操心也太过了!若我说,管好你自己,不要再后头挑拨离间的,我可就算烧了高香了!” 湘云听了这话,方慢慢道:“我知道袭人姐姐的意思。只是我虽不过来了,你去林姑娘那里看我,难道不是一样惹人嫌疑?”想想就对袭人道:“你就别多心了。真正是我,要是别人,管保就和生气了。一时告诉了老太太,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袭人欺湘云娇憨,因此那些话才敢说了出口。今见宝玉帮与,也就顺了台阶道:“我这话也是顽话,但也只敢和云姑娘你说!还请姑娘不要放了在心上!” 湘云就道:“真正是清者自清罢了。嘴巴长在别人身上,难道你捂了他的嘴巴不成?”说完了这话,湘云就觉得气闷,因此就对宝玉道:“好了。我走了。今儿个是和你话不投机半句多。” 宝玉就笑:“我何曾和你说什么了?难道不是句句帮与你的?” 湘云就叹:“你屋子里的都是贤惠人。和你说话,真要小心了!” 那袭人听了,料想她会将自己的话,转述给了林姑娘去。便站了起来,给湘云赔了个不是,笑道:“我就是这样的直性子!得罪了姑娘,姑娘尽管责罚我吧!” 湘云就叹:“我罚你干什么?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二三分。”一径说,一径就掀开帘子出去了。 第211章 口是心非 言情海 正文 第212章 保媒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12章 保媒 不想隔了一日,却是薛姨妈的生日。那王夫人因说去薛蟠那里办生日不便,因此就叫薛姨妈不如长期住在园子里。宝丫头也不十分大,娘儿两个作伴,有何不可? 贾母知道了,便对熙凤道:“那园里的屋子,本是给家里和亲戚们的姑娘备着的。不想,姨太太不舍女儿,到底要一齐搬进来。” 熙凤就道:“府里也有别的空的地方。她既不肯和薛蟠住,不如我找人另外收拾几间屋子,叫她搬了进去。”想想又叹:“真正她薛家在金陵,也不是没有的房舍。偏偏就上竿子地要住在这里。真当咱们宝玉是块金疙瘩呢!” 贾母听了,想了一想,就道:“罢了!就让她一并住进去吧!这来回折腾的,也怪烦人的。一并住着,也有一并住的好处。” 熙凤听了,就笑道:“原是如此。这话也是要想说的!” 贾母便叫鸳鸯过来,端些点心。一时鸳鸯退下去,贾母又悠悠道:“凤丫头啊,那珍大嫂子的妹子没了。你怎么看呢?”想想又道:“只可惜了她肚子里八个月的孩子!我听得那仵作说,还是个男婴!” 熙凤听了,又看了看贾母的神色,瞬间明白,因苦笑问:“老祖宗这是在疑我?” 贾母就道:“我不是这样想的。你别多心。” 熙凤就叹:“这是红刀子进白刀子出的杀人。我虽不喜她,可犯得着去找人杀了她?真正,她也威胁不了我什么!” 贾母就叹:“我是知晓你的。只怕别人会误解你。你婆婆本就是个没主见的,要是受了挑拨,难免不来问你。你婶子一向对你有成见,只怕会哪此事做文章!” 熙凤听了,也不禁叹息:“果真如此,我也是没有法子!” 贾母就道:“你也不必这样担忧。这事也报了官了。且等衙门的消息吧!” 那熙凤听了,就低低道:“是!” 因出了贾母这里,恹恹地回房。贾琏也回来了,正和大姐儿逗着玩。熙凤便叫奶娘将大姐儿抱出去。自己则关了门,对贾琏道:“那尤二姐一死,只怕府里有人疑心我!我只问你,你疑心不疑心?” 贾琏听了,就一叹:“我也正等你回来呢!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熙凤一听,便问:“什么事?” 那贾琏就走了过来,低低地在熙凤耳畔低语了几句。熙凤已经,似乎还不敢相信,又问:“果真这样?” 贾琏就叹:“到底珍大嫂子的小妹子,还是个义气的。因见我们有麻烦,便偷了空子,告诉了我。那珍大嫂子俱不知道的!” 熙凤听了,果然冷哼一声道:“怪道我就说那尤氏不对劲!她妹子被人杀了,她一个没事人似的!” 贾琏就叹:“不过,说到底那孩子是珍大哥哥的。我这会子,也不敢告诉他。” 熙凤听了,想了一想,就道:“咱们现在也别说。过会子我就告诉老太太去。不然,府里的这些眼睛,个个就都像刀剑了!以后再告诉珍大哥哥罢,让他先熬一熬,说到底,都是他把持不住,作的孽。” 贾琏听了,就抚了下手掌,笑道:“现在真相都出来了吧!偏你从前还疑我。弄得我的心一直提着,现在可算悬了下来了!” 熙凤就轻松道:“我说过不信你了吗?是你自己先自怨自艾的!”说着,倒是站了起来,给贾琏揉捏起肩来。又低低说道:“出了那平安州,一切可还顺遂?” 贾琏就顺手握住了她的手,慢慢道:“表面上看,也看不出什么。总之,以后要要去几趟。” 那熙凤听了,也就沉默不语。 那贾琏却又意兴阑珊起来,笑着对熙凤道:“不过那三姐儿,将私密一应告诉了我,可也是有条件的!” 熙凤听了,不禁一惊,因问:“莫非,她姐姐死了,要你也纳了她?” 贾琏听了,就摇头道:“非也非也!她是要我给她做媒!” “做媒?”熙凤一听,也愣住了。 贾琏就道:“大概我撮合了几对府里的几个丫头小厮们,他们现在过得也如意,因此这名声就传出去了,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熙凤就笑问:“那原是你心地慈悲,总是将匹配的选。”又问:“她到底看上了谁?” 贾琏就叹:“说来也可笑,此事她不找宝玉却来找我。她说不管怎么着,我总是她过了明路的姐夫。她又没了父亲,珍大嫂子也和她隔了一层。她说知道宝玉和此人交好,但宝玉年纪比她还小,去找他看着也不像。因此,不如就托了我来得妥当。” 熙凤就笑:“听你这样说,我倒觉得这个三姐还有几分口齿。听说人也比二姐正派。只是我一直未见着她。想来,该是和我一样的人。” 贾琏就笑:“因她告诉了我这件事,弄得我如今只得帮她一把了!不然,竟是显得不仁义了!” 熙凤听了,就道:“这是也不难,但只需她看上的男人愿意即可。”因问贾琏,到底是哪家的公子。 贾琏就笑:“原是和薛大傻子也一处混的柳湘莲!近日他和宝玉走的也很殷勤!” 熙凤听了,却沉吟了一会,方道:“不错。这三姐儿眼光倒是不错。只是,这柳二郎可瞧得上她?如今她姐姐刚死,她就张罗着自己给自己寻如意郎君。这总是着急了些吧!” 贾琏就叹:“这都不是问题。只是我琢磨着我若将那柳二郎约了来喝酒,人家一口拒绝,我回头告诉她去,岂不是没趣?因此,心里烦难。你不知道,我和那柳二郎有过几次交情,此人放浪不羁,漂移不定,二十出头,孑然一身,和他话虽不多,但听宝玉提起,此人是不打算娶妻生子的了!” 熙凤就笑:“真正你是怜香惜玉来了!依我说,倒也未必,这样的人,不是无情,就是个少有的痴情种子!” 贾琏就道:“反正我心里没底。我没这个段数。只是心里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保媒之人。”坑岁杂技。 第212章 保媒 言情海 正文 第213章 智多星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13章 智多星 熙凤听了,便问他:“你果真不想?” 贾琏就笑:“真正我有法子了,还来找你?你本是我的智多星。我以后还要靠你的。” 熙凤听了,心里满意,就道:“你不想保,我心里却有一人。” 贾琏听了,就问:“谁?难道还是宝玉?亦或是薛蟠?” 熙凤就笑道:“当然不是。一个太嫩了,少不得将事给办砸了。另一个太蠢笨了,去了根本不起作用。” 贾琏就笑:“到底是谁?我这心里,都快被你挠起来了。过会子,你无事了,咱们就将门关了。” 熙凤听了,就伸手捶了她一拳,笑道:“你作死啊!现在才是白天!一时人来人往的,也不怕人听见?” 贾琏就笑:“有什么?我才回来,有多日没做了?” 熙凤就道:“你正经些吧。我心里的确有一人。此人来了,料想那柳湘莲不得不答应。” 贾琏就道:“可和咱们府里有渊源?是亲戚还是故人?” 熙凤就笑:“有,怎么没有。此人虽然位高权重,但也是你的妹夫。” 贾琏听了,就诧异:“妹夫?迎丫头也还未许配人家!也不知老爷的眼光怎样。老太太的意思只是等宝玉订下来了,再给迎丫头说人家。真正是姐弟两个倒了个了。” 熙凤就叹:“这样也好。反正迎丫头这样温吞,嫁了人也是受欺负,还不如晚嫁人的好。那讲理的人家自是另一番说法了。” 贾琏就道:“不过那探丫头还小,惜春更是没成人,我哪里还有什么妹夫?” 熙凤就笑:“你怎么忘了林妹妹了!难道她不是你正经表妹?北静王可不算你的妹夫?” 贾琏就笑:“是。我怎么竟忘了?出去人家见了我,和我寒暄,我都道我尊贵之极。又是国舅爷,又是王爷的至亲!皇亲国戚的我占全了!”想想却又叹:“这些俱是表面风光,他们哪里知道这里头的苦呢?” 熙凤就道:“先别叫苦。承贵冠者,必受其重。你想要风光,就需吃得这里头的苦!只是我说的这个人,你觉得妥当不妥当?” 贾琏伸手,就在熙凤脸上轻抚了下,笑道:“妥当。果然极妥当。” 熙凤就笑:“过会子,你备些礼物,亲去王府一下。”想想又叹:“却不知,这珍大嫂子的两个妹子,性情是这样迥异的两个人!” 这厢薛姨妈进了蘅芜苑,母女两个十分欢喜。宝钗张罗了酒席,因叫小丫头一个一个地园里园外地去请。王夫人过来了。黛玉和湘云合计了一下,也过去了。迎春等也都备了礼物,送过去了。唯独宝玉不去。王夫人纳罕,亲自到了怡红院。一众丫头婆子见太太来了,黑压压地俱跪了在地上。王夫人叫她们起来。自己单拉了宝玉的手,去他屋子里说话。 “你姨妈的生日,你怎好不去?你若不去,想必她心里必定生嫌隙。”王夫人劝道。 宝玉就叹:“想太太是懂我的心的。我虽年纪不大,可事事俱不愿委屈自己。若你们在一处,又要说起那没意思的话来。因此我心里烦闷,还不如不去的好。” 王夫人听了,就在绣墩上坐了,笑问他:“你倒记着这些。放心,回头你跟了我去,我嘱咐她们几下。如何?” 宝玉就道:“太太且别难为我。我并不单姨妈的生日不去,上回大老爷的生日,我也没去。这天也惹了,来来去去的,又要换衣裳。我不去,姨妈也未必着恼。有她们姐妹几个热闹着,也就够了!” 袭人在外屋伺候着,听到宝玉这样说,倒是不禁从外屋进来,劝宝玉道:“二爷,姨太太比不得大老爷。宝姑娘那里又近,都在园子里。你这不去,姨太太定然思量!二爷若是怕热,我就立在一边给二爷扇扇子!” 王夫人听了袭人之言,便道:“袭人,你先出去吧。我们娘儿俩的事。你别掺和。” 袭人一听,就垂首道:“是!” 到了外屋,晴雯见了她,知她马屁拍到马脚上去了。若是以前,定会大大嘲笑她一番。不过今次,晴雯却拉了她的手,悄悄说道:“走吧。你没看太太看起来不高兴?” 袭人这样被她一拉,心里就有些疑惑,因道:“你这也太好心了吧!” 晴雯就笑:“你以为别人都和你似的?” 那厢,王夫人又道:“你若不来,我估摸着你姨妈会亲自来请你!” 宝玉就叹:“真正她那里我不喜欢去!” 王夫人就哄他:“不过吃口酒,吃几口菜,你依旧再回来。去见一下,她那里也就心安了!” 宝玉听了,便垂头丧气道:“也罢。”坑岁东号。 王夫人看时辰不早了,又对宝玉道:“你也不必换衣裳了。你这身看着喜气。”就一手拉着宝玉,出了怡红院了。底下的丫头婆子们又是黑压压地跪着送王夫人出去。 王夫人走了,那晴雯就笑:“真正太太也是白念经了。念了这么年的经,弄得底下的人,还是这么惧她!”她一人说着,却不妨袭人又过了来,听见晴雯自言自语的,就问:“一个人说什么呢?” 晴雯就道:“不说什么。不过心情好,唱唱小曲儿。” 袭人就道:“也是。自打你从潇湘馆回了来,真像变了个人似的。除了生病卧在床上,每日里不是唱歌,就是讲笑话儿。除了你这张脸不变,真正就似两个人。” 那晴雯听了,偏偏又道:“你说错了。之前的我,和现在的我,的确是两个人。” 袭人听了这话,反而唬怔住了。愣道:“你果然会开玩笑。”一径说,一径就下了廊子找麝月取花盆去去了。 且说,贾琏听了熙凤之言,赶紧备了礼物,亲去了北静王府。贾琏来得凑巧,刚好水溶也办完了事,从宫里出来,因此就在王府正门前遇上了。 水溶便下了马,上前笑道:“好巧!不知琏兄所来何事?快请!” 第213章 智多星 言情海 正文 第214章 人固有一死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14章 人固有一死 贾琏赶紧鞠了一躬。笑道:“正是有事,要来求王爷!” 水溶见此,就道:“但愿小王能尽力而为。”一面说,一面请贾琏往王府正厅入座。 一时,仆人上了茶,水溶又叫他们退下。水溶就道:“什么事,琏兄尽管说。” 贾琏就道:“王爷,下官就直说了吧。此番我过来了,原是想请王爷出面,给我的一位姨妹保媒!” 水溶就笑:“哦。原来如此。只不知想看的谁家?” 贾琏就叹:“真正我这位姨妹,眼光也特别。竟是看上了和宝玉厮混一处的那柳湘莲了!我也曾劝过她的,无奈她不听,一心率意而为。我想那柳二爷更是与王爷交好。不如索性请王爷出面保个媒!如此,我的这为姨妹,心里也就放了心了!”坑岁大扛。 贾琏虽则对二姐无意,也知自己和她无逾矩之行为。但她以不到双十年华之龄,就惨遭凶手夺了性命,想想也是恻然。因这个缘故,所以对尤三姐的婚事,也就格外上心。 水溶听了贾琏说是他。就笑:“果然有些烦难。不是他中意的人,他就冷面冷心的。” 贾琏就叹:“就是知道不那么容易,所以才来央求王爷。下官面子薄,想必说不动他。唯有王爷出面了。想我那姨妹出落的也是一副好容貌。说不定王爷撮合了,他见了,一时动了心,也就点了头了!” 水溶听贾琏如此说,就喝了口茶,笑道:“说不定,他二人已然见过了。想必令姨妹觉得烦难,所以才央求了琏兄你吧!” 贾琏听了,呆了一呆,就道:“大概,也是如此吧!” 水溶就道:“本王也想帮与你。有空,我也会和他说一说。究竟主意还是他拿的!” 贾琏就道:“正是这话了。只是王爷这么大的面子,想必那柳二爷定会领情。” 水溶就笑:“那是你不了解他。”一时又想起那柳湘莲的心事,就对了贾琏道:“不过,柳兄近日已告知我,他的另一桩心事。却是和贵府有关的!” 贾琏听了,便又一怔,因问:“下官愿闻其详。” 水溶就道:“贵府园子里,可有一个栊翠庵,那庵里可住着一个带发修行的道姑?她便就是柳二爷的心上人。”水溶便将二人的旧事,简单诉与了贾琏。 贾琏听了,诧异不已,连连道:“小官真不知!” 水溶就叹:“他若心情抑郁了,喝得醉了。就必然和此事有关。” 贾琏却是蹙眉,叹了一叹,说道:“这恐怕有些难。” 水溶就道:“有何难处?”这心就为柳湘莲一紧。 贾琏就叹:“王爷是下官表妹的未婚夫婿,自然算不得外人。索性我就直说了吧。那园子住着的,虽是个道姑,但也是我的正经妹子。她名叫妙玉,却是我二叔年轻时于外地赴任时,和一外室生下的!如今她母亲故去了,我二叔就将她接了进园子里,都是和姑娘们一样的待遇!” 水溶听了,便道:“如此,那柳二爷又得受一番困顿了!这原是政公说了算之事!” 贾琏听了,就挠了挠头道:“正是。”可心里却想:分明我今日来求他,是为了三姐之事的。怎么说着竟谈到了妙玉身上?因又觉得没趣。只是不敢说。 因此,贾琏不免有些沮丧,因问:“下官的意思,还愿意王爷能够玉成。况我那姨妹也说了,妻室不可得,做妾也是愿意的!” 水溶听了,倒是有些感叹起来,便对贾琏道:“难为你也热枕。我先答应你了,回头给你消息。” 那贾琏听了,便又要将礼物送给水溶。水溶哪里肯收,只是说道:“何必这般客气?真正我也只费口舌之劳。”到底还是不收。 贾琏无法,只得又命人先抬出去。水溶就又问他:“这些时日,令表妹在府上,一向怎样?”水溶还是忍不住问。自那日提亲之后,他便一直未见黛玉。有时他也想:究竟黛玉得知了,是何等形容?他设想过无数的情形。却觉得没一样如意。 贾琏就笑:“她好得很。府里上下都为她高兴。上回我进园子瞧见她,竟胖了一些,想是心情好的缘故。” 水溶听了,果然就道:“自然是将身子养好了为好。” 因又贾琏一行出了王府。那水溶在府里沉吟片刻,本想去着人找柳湘莲的。不料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那卫若兰却又赶着过来了。 卫若兰神情沮丧凄然。水溶问他:“到底怎么了?陆学士的老家,你打听了没有?” 卫若兰听了,便深深叹一口气,回水溶:“王爷。迟了。我方又去了铁槛寺。陆大人终究没想通,已经绝食而死了!” 水溶一听,心里更是一惊。默然了半响,方缓缓道:“他是对老太子尽了忠了。可却苦了跟随他的人。”说了这几句,又深沉想了一会,方道:“他算是死得其所。不然,转了心意,也是一生不安。” 卫若兰了,也道:“正是。可见,圣贤书读多了,也不是好事。迂腐过了头了。反被世人耻笑。” 水溶听了,却摇摇头道:“不,你错了。世人不会因此鄙视他。相反,却是敬重。本王也敬重他。这样的人,当世是不多的了。”说罢,因又垂目叹息了一会,又道:“既他死了,料想瞒也是瞒不住的。过会子,我依旧还要进宫去。” 卫若兰听了,就道:“那么,南疆那边——” 水溶就道:“我想,大概冯紫英也快回来了。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陆鼐乃当今名士,笔墨文章传遍天下。此番绝食自尽,忠于先帝故识,不负誓言,不忘初心。想必皇上知道了,也会丢开嫌隙,为他动容。” 卫若兰便叹道:“但愿皇上能因此赦免了他的家人。老家的不算,仅在金陵,受了他牵连的亲戚友人也有近一百多人,都关押在了狱神庙,不得自由!” 水溶也叹:“我进了宫。为了他们,无论怎样,都要和皇上辩解一番!这肆意了十余年的文字狱,可以歇一歇了!” 第214章 人固有一死 言情海 正文 第215章 明人不做暗事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15章 明人不做暗事 水溶既筹谋着要为陆鼐亲友辩解,那厢卫若兰只得先回去。 贾琏从水溶王府回了来,那熙凤已经遥遥立在廊下,等着他的信了。贾琏走到她跟前,就一叹说道:“估计不会有戏。”因又对着熙凤,将柳湘莲妙玉一事告诉了她。 熙凤听了,就笑:“真正这府里的风流韵事也多。你瞧瞧我们王家,多么正派!” 贾琏就道:“王爷既都知道了。可见那柳二爷也着实待妙玉上心!我替三姐可惜了!” 熙凤就道:“若要使那柳湘莲心软,三姐儿也只能做他的妾室了。这个大概不难!” 贾琏就道:“横竖王爷会给我消息。” 熙凤想想又道:“我看那三姐也是个聪明人。若先做了妾室,等日后生了情了,扶了正了,也不是什么难事!” 贾琏听了,却是大不以为然,摇头就道:“你了解男人么?男人和女人不同,只要不爱了,便怎样都打不动他的!” 那熙凤就道:“是么?那你说说看!” 贾琏听了,却一本正经起来,说道:“这会子我忙着呢,哪里有时间与你说这些!若有,也只有晚上了!”因对她一笑,又去了贾赦那里。坑岁私扛。 熙凤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不见,也就轻松叹了口气,往贾母处走。 到了贾母正房,见了贾母,熙凤就道:“老太太,今儿我有要事,要来告诉老太太!” 贾母正吃着面茶,见了熙凤进来,就笑:“忙忙儿的,坐下再说。又是什么事?” 熙凤就坐下了,将二姐之事,大致告诉了贾母。贾母听了,也不震惊,只是淡淡笑道:“这样的事,大家子的,我也见得多了。” 熙凤听了,却是诧异起来,因问:“老太太都经历过了什么?又或者见过听说过了什么?” 贾母就又淡淡一笑:“你怎么想不到的都有,多了去了。这会子我也不想说。等得了空了,我一一地讲给你们听。” 熙凤就问:“那么,老祖宗之前可曾疑心过那二姐?” 贾母听了,就点头一笑,说道:“所以我叫你接了过来。”想想又道:“不过,这三姐儿也是薄命。这是什么人,竟然要夺了她的命呢?” 熙凤就道:“左不过是和她有干系之人。我见了她的娘,只管哭啼,却是一句话也不肯多说。她妹子说也不大清楚的很。弄得我反而多给了她们几两丧银。” 贾母听了,就道:“嗯。这事也要做得地道。不管怎样,她到底是过了明路的。”因又嘱咐道:“不过,你可得沉住气。不能去东府算账。我是知道你的性子的。” 那熙凤听了,便点头应道:“这个我自然知道。”虽这样说,但熙凤年轻气盛,那尤氏这样一个老实人,也敢对她下套,这口气,叫她如何盛得下? 因此,出了贾母这里,就坐了车,往东府里找尤氏去了。 那尤氏用过了饭,正悠悠地和贾珍的侍妾银碟佩凤等大牌。尤老安人见女儿死于非命,固然伤心,但尤氏仍旧叫她和三姐儿在那杏花小巷子里呆着。在外头,房租和费用都由贾琏那处支使,一应用不着她的私房钱,如何不好。因此,这几日尤氏着实开心。 倒是银碟忍不住了,对尤氏道:“奶奶,好歹过去哭几回。做做样子也是好的!” 尤氏就道:“理他呢。本不就是正经妹子。若是正经妹子,也定然不会这样。”当初自打尤二姐出了东府后,尤氏就开始笼络贾珍的几个侍妾。因此,一时之间,东府里竟上下和融起来,也是令人诧异。贾珍见尤氏持家有方,因就叹道:“果然还是老太太会看人!当初那么些人,老太太偏将你扶正了。我还疑惑着,不过现在都豁然开朗了!” 尤氏听了,就道:“我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我容易么?不会持家也逼的会了!” 这里,尤氏正玩得尽兴,就听丫头在外头回道:“奶奶,西府的琏二奶奶过来了!” 尤氏听了,就对银碟道:“这会子,她在那里偷着高兴还来不及了,如何有空到这里来?” 银碟就道:“奶奶,不如停了牌吧。这会子她过来了,总是有什么事。” 尤氏就道:“也罢。你们先下去吧。我先过去。” 这厢尤氏就出了里屋,来到外边厅堂。却见那熙凤果然气势汹汹地进来了。尤氏连忙上前笑道:“我的大忙人,这会子怎么是你来了?”因又叫丫头上茶端果子。 那熙凤听了,口里只是冷哼了一声,也就坐下了。刚喝了一口,就将茶碗狠命地摔下。尤氏吃了一惊,心里也有些忐忑,因又陪笑道:“好好儿的,到底怎么了?莫不是你受了谁的气?心里不平,来我这里排遣来了?” 那熙凤听了,更是冷笑几声,方站了起来,对着尤氏道:“那府里谁敢给我气受?上有老太太疼我,中有太太们体恤我,下有你琏二爷宠着我。” 尤氏听了,便只得又给她端了一碗茶过来,依旧小心翼翼道:“既然这样,你怎么这么个脸色?到底是谁给你气受?莫非平儿?” 熙凤听了,就剜了她一眼,冷笑道:“好个精明的珍大嫂子,你外表装糊涂,心里却清楚的很。我也不和你绕弯子了。这给我气受的人,不是你,还能是谁?” 尤氏一听,心里一惊。低头思虑了下,自己和二姐所说私密之言,自诩并未得第三人听见。料想熙凤不会知情。因此装疑惑问道:“我能给你什么气受?真正你也太看得你我了!” 熙凤听了,便将自己的胳膊伸出来,露出白晃晃的膀子,将手对着尤氏的脸,却在她脸上啐了一口。尤氏躲闪不及,熙凤的唾沫星子就喷在了她的脸上。 尤氏心里十分恼火,但还是不动声色地用帕子擦了擦脸,问道:“你将话说明白,我到底怎么你了?” 熙凤就道:“明人不做暗事。你打量我和琏儿是傻子呢!” 第215章 明人不做暗事 言情海 正文 第216章 打劫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16章 打劫 尤氏心里原有病。听了熙凤这样一说,便半推半敲地问:“你将话说明白些。” 熙凤就道:“这些丑事还要我说出来么?我就知道你是个没能为的。你妹子和珍大哥好上了,你只知道哭,却是一个劝不住。你那不要脸的妹子肚子大了,你怕她生了儿子,会夺了你的位子,因此百般地串掇她去勾引琏儿是不是?到底琏儿也道行浅。也看过一些世面了,不想竟还是中了你的仙人跳。可叹你在府里虽懦弱,做起这些不要脸的事情,却是一点不含糊。你真当我们是傻子呢!” 尤氏听了,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了。她咬了咬唇,横下心问她:“这些胡话,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因想若果真有人听见了,这告密者该是谁。 熙凤听了,就道:“你当我会说出来么?这不过是那句老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罢了!现在那二姐和那小孽障已死,你只需对我承认了。兴许我还会网开一面。” 那尤氏听了,眼睛就不停地转。怎能承认?一旦应了,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大爷知道了,不说将她休了,也会将她打个半死。倘若那二姐依旧在府里生养的话,兴许也不会这么短命。 因此,就横下心来,对熙凤笑道:“你这话当真好笑,无凭无据的,你叫我承认什么呢?我又有什么可承认的?我妹子死了,我也伤心得紧呢!依我说,我妹子挺着个大肚子,好端端地被人杀死了。什么人和她有仇?定然是嫉妒她日后生儿子的人!” 话音刚落,尤氏的脸上就被熙凤打了一个大嘴巴子。“你这是人话么?亏你还是一府的当家奶奶!你们东府上梁不正,下梁必歪。今儿我可算是见识了,什么是颠倒黑白了!” 那尤氏不妨,左脸已经被熙凤打肿了。那外面伺候的丫头,听出了里面的动静,不禁都诧异。一个胆大的丫头在外头问道:“奶奶,屋里怎么了?” 那尤氏就回:“没怎么。不过拍着了一个苍蝇。” 熙凤听了,就道:“这一巴掌,是我给你的教训。若以后,你再有什么欺我的,我可就报官了!横竖这日子不过了!” 那尤氏一听,只想将这件事压下去,因捂着脸,对熙凤可怜兮兮道:“你认定了是我。可叫我说什么才好?你不说,我也不知道。真正是她一心求了我,说就是看上了琏二爷,想和他做夫妻去。我能有什么法子?到底是自己的妹子。不过,她真不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大爷的!若知道,我也不会这样做了!” 熙凤听了,便嗤地一声笑了出声。因道:“果然我打得好。我不打你,你也不招。不过,你的话我是不信的,我有证据,只是我不想拿了出来与你瞧。这便是我一生的把柄了。以后没银子了,我就来问你拿。”坑岁东弟。 尤氏一听,心里一怔,便:“银子?这和银子有什么干系?” 那熙凤就冷冷道:“你要我掖着藏着,原也不难。只要我不说,横竖也没人告诉珍大哥去。”说到这里,却又将手一勾,那尤氏就情不自禁地靠了前来。熙凤又道:“你是知道我的。与男女之事,原不大上心。一生只好银钱。你若得我守秘,你就须给我银子!我帮你一生一世地瞒!” 尤氏听了,立在那里,一时费了踌躇。熙凤知她舍不得银子,因又道:“你好好想想。你若不给我银子,横竖我告诉珍大哥哥去。一时,满府里都会知道。将你撵了出去,是必定的。你娘家的人都死光了,又没个靠山。到时也只能由他们弄了。你若给了我银子,我就帮你捂紧口风。这笔买卖,你到底做不做?”熙凤说了这许多,已然没了耐心了。 那尤氏见她要走,想了一想,就咬牙说道:“行。和银子比,自然还是奶奶的位置重要。” 熙凤听了这话,便又笑着回头,对她道:“算你聪明。那好,我要三千两银子,你即刻就给我。你那短命的妹子,我给她赁屋子买家具养她老娘和妹子,还有每月的开支,外加还有买丫头的钱,你不给我,我可找谁要去?” 尤氏听了,倒抽一口气,只说道:“三千两?这么多!你将我卖了,也没有三千两!” 那熙凤听了,就撇了她一眼,抱着胳膊,就又要往外走。尤氏受不住了,便唤住她,说道:“行。不过你须等上一月。我手里也没有现钱,只有几张银票。” 熙凤听了,就摇头道:“那不行。银子你可以过一月给我。但我打定主意了,今天到了你这里,怎么着都不能空手。你没有现成的,就将你我房里那些金银首饰的用包袱卷了,我这就带回去!” 尤氏听了,心里便恨恨道:“千想万想,没想到她竟是打劫来了!”但也无法,只得让熙凤坐着喝茶,自己去卧房取她苦心攒下的首饰。 一时,尤氏果然哭丧个脸,手捧了个缎子包袱,从里间出了来,递了给熙凤道:“就这么些了。都是我的梯己了!” 那熙凤见了,心里果然欢喜。因将包袱打开了,瞧了一瞧,果然黄的翠的金的满眼。心想:这些个放在外头变卖了,倒也可以发府里丫头们一个月的月钱了。 熙凤将包袱收了,对着尤氏就笑:“你也别不高兴,真正都做了奶奶了,还想不出几个捞钱的法子?回头,我再来问你取三千白银。可记住了。”一径说,一径得意地走了。 那尤氏见熙凤已走,再也支撑不住,奔了进房里,躺在了床上,就伤心地嚎啕大哭起来。一会哭她没爹没娘,一会哭她没有儿子。外头伺候的丫头婆子们,听见尤氏在哭,各个都在外房问:“奶奶到底怎么了?” 那尤氏听了,也就叫丫头将她扶了起来,对她道:“你们将蓉儿媳妇给我叫来。” 第216章 打劫 言情海 正文 第217章 怡红公子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17章 怡红公子 隔一日,却是南安太妃的生日。贾母王夫人不敢懈怠,因带了宝玉过去赴宴。 宝玉素仰慕北静南安诸王为人,听了王夫人要带了他拜见那南安王和太妃,却又欢喜起来,忙换了衣服,跟了王夫人去了南安王府。晚间时分,才又跟了贾母王夫人出来。 又隔了一日,那湘云在潇湘馆内,却患起了嗽疾。黛玉见了,便对她笑道:“都是你睡觉不老实。虽然天热,但夜里好歹盖一点薄被子!幸而我还好着,不然谁照顾你!”因又喂她吃药。 那湘云在榻上,就笑:“哪里是这么回事?我是那日吃酒,呛着了,因此就病了!” 黛玉听了,就对着翠缕道:“你听听,这就是你的姑娘说的话!”想想,却又叹道:“我知道。那酒是卫公子托人送了来的。你当作珍宝,却又喝了许多。喝醉了,就胡乱睡下了。夜里感冒着凉了,这才生起病来!可是这么个缘故?” 湘云听了,也就低了头,沉默不语。半响方道:“林姐姐,我心里很乱。” 黛玉已喂好了药,听她这样说,就道:“你歇息吧。既然心里乱,我也就出去了,不扰你。”说着,将药碗递给了翠缕,和她一同出去。 那湘云复又躺在了榻上,忽又叹了口气,也不知心里想的什么。 黛玉一时无事,就幽幽倚在了廊下,看紫鹃和春纤坐在那里,飞针走线穿着茉莉花。又见雪雁独自立在回廊,抬头看着天,也不知看得什么。 黛玉想了一想,便叫小丫头将雪雁叫了过来。雪雁过来了,问黛玉:“姑娘,找我什么事?” 黛玉听了,便看了看雪雁,低低道:“这些时日,那宝姑娘可常叫你过去没?” 雪雁听了,就低了头回道:“叫我去过一次。” 黛玉听了,就懒懒地问道:“哦。可送了你什么?” 雪雁就回:“无非还是银子。莺儿塞了我几回,我没有收。” 黛玉就道:“以后,若还有什么事,要主动告诉我。可记住了。” 雪雁听了,就道:“姑娘。我懂!”因就想要退下。 岂料,黛玉却又叫住了她,问她:“你当真懂?” 雪雁就垂着眼睑,回道:“懂。” 黛玉就叹:“不,你还是没懂。我等了这么些时日,你还是未懂。若你真懂了,也就和我一一坦白了!” 此言一出,却是令雪雁心惊。因忐忑问:“我不知姑娘什么意思!” 黛玉就又叹:“好了。你下去吧。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既然前头错了,后头就要懂得改。你当以为我什么都看不出来么?”黛玉说了,便又微蹙了眉,看着她。 雪雁听了,心里便又一惊。 黛玉就道:“你回去好好想想。我疑你,是因你的话,和秋婆子的不一致。小雀儿的坟,我一直命人保护着,一概不许动的!就等着你的金口玉言了!” 雪雁一听,便知黛玉已知晓一二,心里恐惧,因就要对她下跪。 黛玉止住了她,说道;“不必。虽则你让我失望了,但我知道你心底并不坏。秋婆子也多亏你照顾着!那小雀儿的死,也不能算到你的头上。只是,你到底是有责任的!” 雪雁听了,吓得声音都哽咽了,因问黛玉:“那姑娘预备拿我怎么办?是将我交给了官府还是——” 黛玉就叹:“你罪不至死。不过是做了帮凶。为今之计,你只能按我的意思去做了。”因叫她过来,如此这般地嘱咐了一番。 雪雁听了,默了一会,方斩钉截铁道:“姑娘不嫌弃我,我自不忘了姑娘的大恩大德!宝姑娘心机深沉,时日久了,我心里懊悔的不得了。无奈被她逼着。姑娘如今都和王爷订了亲了,我还理她做什么?” 黛玉听了雪雁这话,就又叹:“听你这话,竟似还未懂!” 雪雁听了,呆了一呆,说道:“我怎么还不懂?只要姑娘想拿宝姑娘了,我立刻给姑娘做证人去!” 黛玉就道:“现在也不急。总是未到火候。她复进了园子,你这个棋子,她还是要用的。我也想看一看,以后她还能出什么招!我不急。” 雪雁听了,便低低道:“是!” 黛玉就道:“好了。这会子翠缕在后面熬药。你去瞧瞧屋里的云姑娘盖没盖好被子?”雪雁听了点头,待要走,黛玉却又唤住她,说道:“你跟了我这么久,也识得几个字。你无事时,我就给你一本书,你好好看看,体会体会。” 雪雁听了,就又说了声‘是’。方才进去了。 不想宝玉此时就到了潇湘馆。走到里头,吩咐守门的婆子不必知会,径直就又往回廊而来。远远地,就看见黛玉一个人,穿着一件半旧的月白衫子,不施粉黛,正倚在长廊下,痴痴看着前方。 宝玉便看了下手里拿着的盒子,叹了一叹,走到她前头,笑着说道:“听说云妹妹身子还没好,我就过来瞧一瞧。” 黛玉听了这声音,知是宝玉,就站起笑道:“你倒实心。这会子她正躺下了,也不知醒没醒!” 宝玉就道:“我进去看看。” 黛玉就叹:“我估摸着她也没睡着。她说她心乱着呢。估计你进去了,她会更乱。” 宝玉听了这话,不禁一惊,忙问黛玉何意。 黛玉就朝他笑:“怡红公子,你是当真不知么?你平日可是惯会体察人的。” 宝玉听了,就尴尬一笑,说道:“我原是蠢人。”说着,就将手中的盒子递了给黛玉,口道:“这是昨儿个我去南安太妃府上拜寿,北静王也去了,他见了我,就嘱咐我将这个交给你!”坑岁叨扛。 黛玉接过了,问他:“这里头是什么?” 宝玉就叹:“是长白山的人参。都成了人形的。王爷好不容易得了个,也甚是爱惜。因想着你,所以得了这个机会,叫我给你送了来。” 黛玉听了,也就打开了一瞧。只吓了一跳,果然好大的人参。看了几眼,因又将盒子阖上。又唤紫鹃过来,叫她拿回房去好生收着。 第217章 怡红公子 言情海 正文 第218章 男女有别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18章 男女有别 黛玉便请宝玉屋里说话。果然那史湘云卧在了榻上,两只眼睛还只管睁着。 黛玉就笑:“既得了病,就需要静养。多睡少思是必须的。” 湘云见黛玉带了宝玉进来,也就将身子侧过,朝向里间,说道:“我是懂我的。晚上也少觉,这大白天的如何能睡着?” 宝玉就道:“我不放心你,就来看看你。” 湘云就低低道:“谢谢你了。只是你还是赶紧回去吧,以免袭人挂记。” 宝玉听了,就苦笑了一下,看着黛玉,就道:“不过上次她就那么说了一回,你倒发记在了心上。到底谁才是主子,谁才是佣人?” 湘云就道:“我毕竟是客人。这既来作客,就该有作客的样子。你在林姐姐这里徘徊,时间长了,她真的会寻过来,也未可知。” 黛玉听了,就笑:“无妨。她若来,就让她来。” 湘云一听,就恼了。从榻上坐了起来,对他们道:“我是真心为咱们着想。你却偏又这样说。”说着,又不禁咳了出声。 黛玉就叹:“好罢!我知道你订了亲了,懂得避嫌了!” 湘云就叹:“难道林姐姐你就没订亲吗?” 宝玉听了,也叹:“好罢!男女有别。我是这园子里单个的男人。你们偏又是亲眷。我如何好叫你们为难?真正我只是一片赤诚之心!”说着,不禁蹙了眉,又叹了起来。想想又道:“只愿着以后能寻到一处地方,不必顾忌着这些迂腐的礼法才好!” 黛玉见了宝玉唉声叹气的,却不禁笑了起来。“这原也不难。可曾读过陶渊明的《桃花源记》没?你只需寻到那个地方了,就能得圆满了!” 宝玉就叹,刚要再说些什么,就听袭人的声音在外头响了起来。黛玉和湘云不禁相视一笑。宝玉的面上就有些窘。 那袭人在外问紫鹃:“紫鹃,二爷在不在这里?那边太太叫他过去抄经文呢?” 紫鹃就笑:“在呢。宝二爷走到这园中哪里,就就跟到哪里,只像跟屁虫一样。”说着,就掩口轻笑了起来。 袭人听出了紫鹃的讽刺之意,只淡淡道:“你以为我想?只是若不这样做,太太又会责怪我。你在这里清幽惯了,我知那边我的难处。那屋里屋外的眼睛,都直盯着我呢。叫我怎敢懈怠?” 紫鹃听了,也就道:“都这是你要十全十美的缘故,弄得才这样累。其实,你若向我一样,有事了,就做一会子。无事了,四处转转。这样,也是一天过去。” 袭人就叹:“我哪能和你比?如今林姑娘是未过门的王妃。你跟了去,只怕以后也是有宠的。这一辈子的,都安逸下来了。唯独我,只不知要为二爷操多少的心去!你们都好了,我也不得好!” 紫鹃听了,便与她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声音低点。防着屋内的人会听到。袭人即刻会意。紫鹃就压低了嗓音道:“好姐姐,你怎么和我说这些个?姑娘的事,是姑娘的事。我的事,是我的事。我哪里要那样?” 袭人听了,就笑:“你也别不好意思了。自古不都是这样的?那崔莺莺既跟了张生,少不得也纳了红娘。主仆二人共侍一主。自古不便的道理。兴许还有雪雁春纤文杏等。” 紫鹃就叹:“你我二人虽在府里共事时间长,又都是老太太调教出来的。可叹你还是不懂我。我的路子和姑娘不同的。” 那袭人听紫鹃说宝玉子在屋里头,也就暂时放下心来。便朝紫鹃笑道:“哦?你这没羞没臊的蹄子,你倒是和我说说,你连人家王爷都瞧不上,难道心里有了人了?” 紫鹃就道:“我不过这样一说,和你透露一二,你就这样起来。可见,什么话是不能告诉你的。”二人正说着,就听屋里传来话来:“叫袭人且在外头等一等。过会子我再出来。”这说话的人,正是宝玉。 紫鹃就朝袭人笑道:“完了。想咱们说的,必然被他们听见了。” 袭人听了,却是蹙了眉头,朝回廊下走去,对紫鹃叹道:“二爷就是这样不上心。如果知道做下人的难处,就该早点过去太太那边。” 紫鹃就笑:“你也跟了他这么久了,还不知他是什么人?这是你能劝来的么?” 袭人就叹:“所以我说我命不好。” 紫鹃就笑:“你是二爷跟前的红人。园子里不知多少丫头要去二爷屋子里,使了多少法子,也不得去。你得了便宜还卖乖。” 袭人听了,想了一想,嘴角抿出一丝笑,只不知是高兴,还是苦笑。她回头看了一眼回廊,叹道:“我不知林姑娘能有这番造化。想以前为了宝玉之故,言语里也曾得罪与她。我想林姑娘也是那小心细致之人,只不知会不会将我的话,放在了心上?有时想起,难免心里不忧惧。”坑乐吐圾。 说着,她又握住了紫鹃的手,又道:“好紫鹃。若你听出了林姑娘有愤懑的意思,好歹替我说两句。” 紫鹃听了,就将她的手放下了,笑道:“我劝你不必担心。我们林姑娘不是这样的人。” 那袭人听了,就惶惑道:“是么?” 紫鹃就笑:“不错。她若是那种刻薄之人,想那北静王爷又哪里能看得上她?王爷是何等眼光?” 袭人听了,就勉强笑了一下,叹道:“虽如此说,但我心里终究不安。反正这话我也嘱咐你了。好不好的,你且与我说两句。也就不负了你我一场姐妹情。” 紫鹃就笑:“好罢。只是你这也是多余。”说着,就又朝着回廊尽头眺望,看着春纤文杏手里果然串了一大串粉红的茉莉。她二人将花环戴了在头上,果然好看。紫鹃见了,就有些心不在焉起来,因对她道:“你且等一等,我去那边看看!” 袭人听了,也就点了头。看着紫鹃和春纤等人嬉闹。她遥遥地见了,面上就有些羡慕,心里也有几分嫉愤。 第218章 男女有别 言情海 正文 第219章 二十四孝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19章 二十四孝 此番宝玉是故意黏在湘云房中不走。 黛玉已然在一旁读完了一卷书了,见宝玉呆坐着,就笑:“如何还不回去?你瞧瞧云妹妹,这会子和你说了话,眼皮儿还真的就打起了卷!” 宝玉就叹:“真正我见了他们就烦!” 黛玉听了,就将书放下了。对宝玉道:“既如此,你不如出家做和尚去。又或者往道观里做道士去。如此,也就不烦了,也就六根清净了。” 宝玉听了,反认真说道:“你以为我没想过这些?总是要顾忌着老太太太太。等她们有日归了西了,我也好走了。” 若不是经历了前世,黛玉听了,定然为宝玉感到神伤。正是在前世,每每他心情烦躁了,都会告诉她要出家当和尚去。所以,此话再次从宝玉口中说出时,黛玉就笑了。 “我说得这样正经,又是夜里左思右想出来的。你为何要笑?”宝玉不禁有些懊恼。 黛玉就道:“宝哥哥,你是不会出家的。说到底,你还是个俗人。” 那厢榻上的湘云听了,也就睁开了眼睛,对了黛玉道:“你如何能知道?” 黛玉就道:“因他不具备这样的慧根。他本只是青峰山下的一块顽石。顽冥不化的。”这话本是胡诌,但说了出来,黛玉还是有些吃惊。好好儿的,怎么说起了这些?坑乐长血。 湘云听了不解,宝玉也困惑,二人都瞧着黛玉。黛玉就掩饰道:“自古的那些高僧,从小都是有慧根的。听老太太说,宝哥哥生下来了,到了一岁抓阄时,只管拿着那些珠钗把玩。可见,他这一辈子的因果,都和女人有关。既如此,又如何能做得了和尚?” 宝玉听了,也不辩解,反而默了一默。湘云更是纳罕。 黛玉就笑:“好了。宝哥哥,你回去吧。那袭人不敢进来拉你,这会子定然在廊下来回兜着圈圈呢!” 宝玉就站了起来,朝她一叹道:“你也不必拐着弯的劝我。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做和尚就如何不好了?”一径说,一径果真就出去了。 宝玉真走了,湘云就对黛玉道:“他好像有点生气。” 黛玉就道:“宝哥哥是个好人。我知他心情不好。” 湘云就叹:“你的心不在他身上。他难免也会懊丧。不过这样一想,我再为他懊丧,可就显得可笑滑稽了!” 黛玉听了,就上前为她盖好了被子,笑道:“听你那样一说,似乎那卫公子还不错。你既和他订了亲了,就将那从前的事放下了吧。所幸,宝玉他是块木头,还什么都不知道!” 湘云就叹:“林姐姐,有时我真嫉妒你。我们俱一样地无父无母。可你偏偏过得比我好!” 黛玉就笑:“如何见得?我心里的烦恼,你也是知道的。不过人在府里,还不得出去,每日里强颜欢笑罢了!” 湘云就笑:“听你这样一说,我的心里,果然就平衡了。”说着淡淡一笑,就又往里间靠去。 那宝玉就出了来,袭人见了,在后就笑:“二爷,太太那里一定等着急了。赶紧就去吧。” 宝玉就叹:“太太有心病,只怕抄一辈子的经书,也是无济于事的!” 袭人听了,心里一惊,忙道:“我的祖宗。怎么好编排起太太的不是来?这天下的儿女,怎么好说父母的不是?” 宝玉听了,摇头就叹:“你不懂。难道愚孝就是孝了?那郭巨埋儿,也是孝?” 那袭人听了,就在后头跟着,说道:“是虽不识字,但二十四孝,也是知道点的。想郭巨的儿子虽然可怜,但以后还能生育,究竟母亲只有一个的!” 宝玉听了,就大叹:“真正我不能和你说东西。若换了晴雯,她定然得骂几声那郭巨。这将儿子活埋了的人,还配做父亲么?”说着,就将脚步迈大了,欲将袭人远远地甩开。 那袭人见了,就伤心说道:“是。我一直不入二爷的眼。无论怎样努力都是白费。想原因,不为别的。无非就是晴雯长得比我好看。所以二爷事事看她顺眼。且那晴雯的眉眼,原也有些像那林姑娘。林姑娘订了亲了,二爷心里难过,嘴里又不能说。见了晴雯,想起林姑娘,因而能移些性情,这心情也就能好一些!” 宝玉听了,便回头看了袭人一眼,说道:“袭人,你脑子里究竟装得什么?真正让我好生失望!”因此,就又忙忙地走了。袭人听了,就苦笑道:“二爷,难道不是这样么?” 这会子宝玉听了,也不管她了,他走过影壁,转眼就出了西门。 那袭人见宝玉走了,心里更似浇了一盆冷水一般,只管在园子里,四处闲走。早就出了潇湘馆,不想到了柳堤,这里也栽了一些竹子。 袭人便在青竹一边的石头上坐下了,发了一回呆。那祝妈带了几个婆子,来这里挖笋修竿。见了前面有个丫头坐着,心里有些好奇。因上前细看,方知是宝玉屋里的袭人。那祝妈也是有意思的,到了她跟前,站着就笑:“姑娘怎么在这里?” 袭人有心事,看了面前的祝妈,提不起半点的精神,只是恹恹道:“我就坐坐,四处看看。” 祝妈就笑:“姑娘是在看那我们干活呢?到底是宝二爷屋里的人了。” 袭人就道:“什么屋里人不屋里人的?我不过和你们一样,是伺候人的奴才。你们干你们的,和我有什么干系?”说着,就将脸甩过,提了帕子,朝另一边出神。 拿祝妈见袭人有些拿大,一时心里有些恼了。袭人不知,这祝妈和宝玉的奶娘李嬷嬷是儿女亲家。每次请亲家过来吃饭,提起袭人,那李嬷嬷只要喝了酒,吃了点荤菜,这口里,就总没有半句好话。不是说她狐媚会拉拢人,就是说她和宝玉做了不要脸的勾当。又说,那茜雪就是给袭人告了黑状,被太太赶走的。 茜雪走了,这袭人就在宝玉屋里一头独大。因此,虽则这祝妈只见了袭人几回,弄得这心里也着实嫌恶这袭人。何况,撵走的茜雪和祝妈原就是远亲。祝妈听亲家母这样一说,心里也着实不畅快。 今见袭人当着这几个婆子的面奚落自己,那祝妈的脸子就有些下不来。 第219章 二十四孝 言情海 正文 第220章 借衣裳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20章 借衣裳 道人既追不上,黛玉只得恹恹折回。 她回了来,仍旧依偎在那荼蘼花架子上。低头思怔了片刻,心里仍无答案。感叹了一回,她就要在花架下朦胧睡去。朦胧中,也不知是真是假,就见得自己离了园子,走到前方一花木繁盛之处。愈往前走,前方便愈通明。黛玉仰头一瞧,只见一巍峨建筑直通天界。宫殿的前头有一石牌横建,上写‘太虚幻境’。 黛玉见了,心想:那跛足道人所言,倒也有几分真。心里好奇,因此就转过牌坊,踏入眼帘的就是一座宫门,但见流光溢彩、鲜花馥郁,真个好所在。 正迟疑着要不要往里走,就听一个仙娥身着羽衣,飘然出现,拉住她笑道:“你来了!公子已经等了你许久!” 黛玉一听,便觉诧异。公子?哪个公子?这宫殿里住的究竟是何人?她被宫娥引领着,进了殿里,但见殿里瑶琴宝鼎古画新诗,窗前更有纺车花锄等物,可说凡间所有,这里无一不有,只是终不见人出现。 正奇怪间,忽见后殿有座木园,虽未靠前,但鼻中已闻异草芬芳。莫非那公子就在这木园里?但木园仙雾飘渺,里头若有人,也看不真切。 正烦难时,一棵桂树下,忽就现出一个峨冠博带的青年公子,黛玉便欲上前,将他面容看个真切。忽闻耳边一个娇憨的声音,朝她唤道:“林姐姐,你果然睡着了,我找了你好久!” 黛玉一惊,知道这话的人大约是湘云,睁开眼睛一瞧,果然是她!只见史湘云拉着她的手,笑道:“前面老太太正和凤姐姐热闹呢,偏你一人在这里!” 黛玉身不由己,已随湘云站了起来。她神情恍惚,知道方才只是一场梦了。 幽梦同谁近,情人独我痴。庄周梦蝶,只不知谁才在梦里?是那疯癫老道,还是那飘渺公子,抑或就是自己? “林姐姐,你怎么了?”湘云不解。她环视了这里,除了这个荼蘼架子,其他坡子甚是荒凉。莫非她见了什么不该见的东西? 正疑惑间,黛玉就携了她的手,笑道:“我知道老太太在前头,咱们赶紧去吧!” 且说二人边走边行,都觉得身上有些热。虽听见前头不远就是姐妹们的说笑声,但黛玉和湘云都有些孤介性子的,此时却只想在这里找个阴凉处歇息歇息。 湘云看着前头一个新起的亭子,亭子四面俱是游廊曲桥,涵盖在池中水上,四面雕镂着玉石。黛玉见了,知道是日后元妃命名的滴翠亭了。 不愿拂了湘云的好意,她便笑道:“我看那里不错。” 二人相携,片刻就来到那亭外。刚要走上那曲桥,转眼之间,就看见一个少女手拿团扇,蹁跹走来。细看一眼,却是宝钗。黛玉不解,和湘云对看了数眼,方知她在扑一对玉色蝴蝶。那蝴蝶忽起忽落,来来往往,就是不遂了宝钗的意。宝钗无法,只得跟着蝴蝶,一径走到小亭中。 湘云就低低对她道:“林姐姐,看她难得这般精神,我们且在暗处吓她一吓!” 第220章 借衣裳 言情海 正文 第221章 口没遮拦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21章 口没遮拦 “尽然。也不尽然。”水溶幽幽看着她。上次在宝玉书房见过她后,又是一月未见了。 面前的黛玉,虽则不到十三,但身形从远处看,已然恍如大人了。自己年长她七八岁,和她不是同龄人。许多事,若贸然说了出来,也是吓了她。 不过,方才在贾母屋里,听了贾母一遭话,却真的令他的心,有些焦急了。该怎么对她说,该对她说些什么,她方能体会自己的心意? 正因为前方渺然迷茫,他才更加珍重对她的这份情意。究竟,是什么时候起,对林家的小姐起了不同之心的呢?他不得而知。 只是觉得第一次和她相见,他就觉得伊人近近远远的亲切。似乎,几回梦中,她这样的形貌,他曾见过。 “王爷这话是何意?愿闻其详。”黛玉低着螓首。她看着脚下的曼曼碧草,心里觉得说不出的恬然惬意。 “府内老太太说这里的芭蕉长势甚少,因此请我来看看,无他。”水溶立在芭蕉丛下,静静看着她。落花无声,春草不语。似乎只要看到她,这人生艰难的情势,不可预知的叵测,他都可丢之脑后。因为忘情,他一时也忘记了要去东府贾珍处。 水溶不知,正当他信步往芭蕉丛走时,那厢贾母也悄悄地走了出来。她立在一个看得见前方的台阶上,悠悠看着北静王的背影。想了想,她回头叫过鸳鸯:“你把我那副西洋眼镜拿来。” 鸳鸯给贾母戴上眼镜,笑道:“老太太怎么这会子想起戴眼镜?平常看戏看账本,可是一个不戴的!”说着,就要拿过披风给她披上。贾母就道:“不用。我这会子心里热,还只想褪件外衣裳呢!” 鸳鸯就笑:“老太太要拿眼镜看什么?” 贾母就一本正经道:“你不懂!”说着就遣鸳鸯进屋去。 “奴婢也不懂!”鸳鸯一笑,抱着披风拉着琥珀绣鞋面去了。 贾母戴着眼镜,看着梧桐树下的水溶黛玉二人。虽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只见他二人行动殷切,就知关系不大寻常了。 看黛玉年纪虽幼,但身形容貌和水溶立在一处,倒是说不出的契合般配。贾母沉吟着取下了眼镜,出了一会神,方唤鸳鸯出来扶自己进去。 水溶情知在这里不宜久留,不然被人瞧见一二分,总是带累了黛玉的清誉。“我该走了!今日见你一面,心里果然欢喜。” 黛玉听了这话,就问:“王爷笛子上的穗子还在吧!” 水溶闻听,心里一动,当下就道:“取下来了,并不系在笛子上。” 黛玉一听,就面露失意,抬着头,惆怅地看着他。 水溶见了,忍住笑意,方认真道:“我收起来了。恐外人见了,轻薄了它去。因此收着放在家里。” 黛玉听了,方面色缓和,同时面颊也更绯红。对他这话不知该如何作答,只低低不语。 “好了,我要去向府内老太太辞行了!你好好地在这里呆着!以后——总会有盘桓的机会!”见她目露一丝嗔意,水溶不禁又轻声安抚。 第221章 口没遮拦 言情海 正文 第222章 贤惠人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22章 贤惠人 薛姨妈还未作答,黛玉已心知她说的谁了。因此就亦真亦假地道:“那几个女孩子也是可怜见的。我见过她们几个,那个叫龄官的,着了妆,也颇和我似几分。姨妈可曾和她说了什么?” 薛姨妈一听,心里一怵。她当着这些姐妹的面,说这些话,也是让黛玉没脸的意思。毕竟,一个闺阁中的千金小姐,拿一个低贱的戏子来比,总是欠妥当的。 不料,黛玉自甘承认了,还是令薛姨妈始料未及。“姑娘见过?我能和她们说什么?你知道,我也是个爱听戏的,见她在那吊嗓子,就叫她清唱几句《钓金龟》,谁知那丫头竟拿大!说什么入了行了,就要守行规,怎能串行?可把我气的!” 黛玉听了,不料龄官竟然敢顶薛姨妈的嘴,心里不禁升出几分赞赏之意。家有家法,行有行规,不串行当,的确是梨园行的规矩。既是旦,就唱旦的戏。是生,就唱生的戏。如果私自串行,就是坏了规矩。 黛玉想,薛姨妈既是昆曲迷,哪里又会不懂。只不过她觉得戏子乃下九流角色,随便怎样遣派都是理所当然的。岂料遇了龄官,偏她又是个有骨气的。 宝钗听了,就道:“妈妈何须和这样一个人生气?这些人不过是老太太买来的阿猫阿狗,高兴了,就和她玩会子。不高兴了,立时卖了也是有的!” 黛玉听了这话,心里大不赞同,因此借机敲打道:“宝姐姐这话也不尽然。方才我听老太太说,那几个女孩子,都是千里挑一买来的。其中几个,老太太已然见过,看了心里很是喜欢呢!这人呀,命数都是不定的!昨天是奴,今天就是主子。我听老太太说,从前不知哪家亲戚的府上,就有几位姨娘,出身戏子的,这改了头面,不也成了半个主子?” 这一席话说的,听得迎春诸人只如云里雾里。但薛姨妈和宝钗心里却是明白,这自是黛玉为龄官打抱不平,借机发题了。因她说得又不明显,尽管心里不畅快,可是面上却不好发作。 薛姨妈和王夫人虽是姐妹,但却是同父不同母。王夫人和王子腾俱是正室所生,薛姨妈和王子胜就是戏子收房的小妾所生。薛姨妈本以为这段身世,在贾府无人知晓的,岂料却被黛玉说了出口,当下面上就不禁一阵红一阵白的。 探春度出了其中意思。但今天是她的生日,断然不想弄得薛姨妈不高兴,因此就上了前来,将手做撕黛玉的脸状,笑道:“老太太何时会和你说这些?定是你自己瞎编的!” 黛玉就笑道:“何曾编。只不过我也记不清了,也不知说得哪家亲戚。你得了空了,且去问老太太去。” 探春就道:“老太太纵知道你说谎,也定然向着你去!我何苦弄得里外不是?罢罢罢,我只愿啊,林姐姐你日后得一个厉害的夫君,天天和你辩嘴饶舌,处处占你的上风去!” 众人听了,也就都笑起来。 探春也不和她理会了,打发人上面。一时,凤姐又遣平儿过来,给探春送了寿礼。 探春见了就叹:“不想凤姐姐事多,可到底还想着我。她那头事多,我原本不想打扰了她的。” 因知凤姐的心,遂收下了礼物。又留平儿吃酒,又取了赏钱赏了平儿和跟着她的小丫头。平儿也不客气,一一地收下了。 那厢平儿行了礼就要走,不料薛姨妈一把拉住她的手,笑问:“你家奶奶何时办喜事?” 平儿一听这话,心里狐疑,就笑回:“不知姨太太指的什么?我们哪里有什么喜事?每天都是烦心事!” 薛姨妈听了,就放下酒盅,面上笑道:“好姑娘,你还瞒我?打量我都不知道呢!” “有事哪能瞒着姨太太您?我是真不知,还请姨太太提点一二。”平儿小心问道。 薛姨妈也是吃了几口酒的缘故,嘴里就道:“老太太屋里的鸳鸯,都快过双十了,老太太也不将她指了人,可不是就想肥水不流外人田,好将她送了给你链二爷去?” 平儿一听,心叹:果然众人眼睛都是雪亮的。她以为贾琏和鸳鸯偷偷摸摸的,别人自不知晓。岂料府内众人还是听出了些许风声。 不过,此事纵然为真,那又怎样?奶奶素来和鸳鸯交好,鸳鸯又掌管着老太太的梯己,是老太太心腹里的心腹。到时,只怕鸳鸯过来了,她和奶奶一唱一和的,更是没了自己的地位了! 平儿是凤姐带来的陪嫁丫头,本想到了贾府,她事事都拉上自己的。岂料,一年又一年的,她如今还只是凤姐房中过了明路的通房丫头,半个姬妾的名分都没有。 不过,鸳鸯那丫头来了,毕竟是贾母的人,一旦圆了房,定然就开脸做了有头面的姨娘。一想到此,平儿的心更是烦乱。 不过,她素来是个有城府的。这事还未摆在明面上,也就还没定数。若是露了愤懑嫉妒之心,让老太太太太不待见了,反倒不好。 因此,她谦卑回道:“姨太太,这话我真不知。也不知姨太太从何处听来?我只管问我的事,早晚伺候二爷和奶奶。” 薛姨妈就笑道:“看你也是个忠心的!我不过见你来了,又喝了几口酒,心里高兴,就拿些没影儿的话问你。且看在我的老面上,还请不要告诉旁人去!” 宝钗见母亲只要沾了酒,口里就开始妄言了。哥哥也是,从前喝醉了只管在家里撒酒疯。如今来了个香菱,好歹只去香菱屋里去闹,再不来烦母亲,倒是乐得她母女俩清静。 因此就笑道:“妈妈,你也是上了年纪了!这酒啊,还是少喝!我知道平姑娘是个闷性子,是不会说出去的!可不敢保证被谁听见了,传到老太太屋里去!” 说完了这话,宝钗就拿眼觑了觑黛玉。平儿在后瞧见了,明白宝钗的意思。这屋里的人,当然论黛玉和贾母最为亲厚。若要说,也是她去说。 这厢探春见了,就叫翠墨拿茶过来,命她伺候薛姨妈喝几口茶。 平儿见了就笑回:“宝姑娘,我知道姨太太也是顽话,即便说上几篓都是无事的!”说着,料凤姐还在屋里等她,因此平儿就又说了一番客套话,方带着小丫头走了。 探春就叹:“我看这个平儿,只怕还比凤姐姐会来事呢?你看她的模样和性情,往人前一站,哪里猜得到她竟是府内的一个丫头呢?” 宝钗就笑:“你既如此为她打抱不平,那你向老太太求情去,好让她和琏哥哥开了脸圆了房!” 黛玉在旁听她二人谈话,只是贬凤褒平,心里也是一叹。因此就道:“咱们且还是吃面吧。好不好的,凤姐姐自会去向老太太说。三妹妹你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这些话你去向老太太说了,可是大不合宜!” 探春经黛玉一点拨,果然悟出什么。因此倒向黛玉一笑:“也是。” 那厢宝钗就喝茶笑道:“我左不过也是顽话。咱们闭了门,可不是为着尽情一乐的么?” 时至晚间,大家方离开探春处。 又过了几日,宫里太后凤体大安了,因又想起旧事,照旧命太监传出话,叫贾母带着黛玉进宫。 第222章 贤惠人 言情海 正文 第223章 心诚则灵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23章 心诚则灵 虽然此番贾母进宫低调,但太后单命一个黛玉跟着进宫,还是叫府里众姐妹都暗自揣测。 头一个不安的,却是宝玉。但他的心思却又不同,他只是觉得好好儿的一个女孩家,进了那深宫,虽雕梁画栋,锦衣玉食,但却终生不得和父母兄弟姐妹团聚,也是人生恨事。 这一个大姐姐进去了,已惹得老太太太太终日思念。倘若林妹妹也选了进宫去,只怕老太太会忧闷成疾,这怎生了得? 今天黛玉不在府里,宝玉左右觉得无趣。袭人就笑:“二爷,一来二去的你也大了,总是往林姑娘那里跑,总是不大好。虽兄妹们亲近,但也要有个度。” 宝玉就叹:“都是自家人,我见自己的姐姐妹妹,这也不妥?若太太真要管,只怕也真管的宽了。” 袭人在小床边绣着肚兜,听了这话,就放下针线,笑道:“我知道宝姑娘是咱家的亲眷,但那林姑娘也是咱家人?” 宝玉一见这话,不禁皱了眉头,说道:“这话何意?老太太的外孙女儿,如何不是咱家人?这话,你若想说,也只管在这屋里说,可断然不能传到外边去!” 袭人见宝玉着了恼了,也不理他,依旧低着头自顾自地穿针飞线。 这厢晴雯掀开帘子进来了,见袭人一到暮春,有天没日地尽做这些轻松活计,缝衣做鞋的一概不管。就讥讽道:“姐姐,二爷的肚兜可刺了一二月了吧!你若眼镜瞎,还没绣好,不如给了我去!”方才晴雯在房外喂鸟,宝玉和袭人在房里说话,自是听见了。 晴雯心里忿忿,自那日谈话之后,林姑娘一直待她极好。她跟了宝玉过了来,黛玉见她在旁无趣,不是给她点赏钱,就是送她点东西,就是让她和紫鹃随便玩会去。 袭人听这话,知道是晴雯。因此头也没抬,还是自顾自道:“给二爷的活计,自然不同旁人!若不精细,让人挑出了毛病来,咱们也是没脸!” 晴雯一听这话,就笑:“没脸也是你没脸,何苦拉上我们?” 宝玉便站在书案旁,听她二人口舌。心里忽想起一事,因此就道:“好了!你们且说你们的吧,我要出去一趟!” 袭人晴雯一听,即刻停住了拌嘴,一齐站了起来,问道:“二爷这是要到哪里去?” 宝玉就道:“老爷不在家。若是太太问起我来,你们就说我出门会客去了!” “会的哪个客?在什么地方?”袭人细问。 “太太不问的。何必这样细致?”说着,宝玉就出了房间,唤道:“茗烟——茗烟——” 茗烟就在廊子底下,一溜小跑地过了来。“二爷,你要出去?” “你去备匹马,在后门口等着我。叫李贵他们不要跟着。”宝玉吩咐。 “李贵是老爷的人,向来盯二爷紧。叫他不来,我怎么和他说?”茗烟是宝玉的书童,生性顽皮。 “你就说,我往东府去了。若他要来,就说两处不远,何须车马困顿。只叫他依旧在府里等我就是了!”茗烟摸不着头脑,只得去向李贵回话。 不想贾政不在家,一干男仆皆想偷懒。李贵自在房中喝酒,听了茗烟的话,就道:“既是这样,叫二爷当心!那匹马刚驯服不久,可慢点骑!” 茗烟听了,更是撒腿去马厩给宝玉牵马。时辰还不到晌午,宝玉和茗烟主仆两个,从角门出来,跨上马,弯下腰,顺着街就出去了。 宝玉在前头骑。茗烟在后头跟,一面问:“二爷,往哪里去?小的已经不识路了!” 宝玉就道:“前方有个香烛铺。你且去给你买些上好的香,我有用。” 茗烟听了,便勒了马,去了一个香料铺,给宝玉买了一束芸香。 宝玉就嘱咐道:“你且去自己逛逛。待到了晚间,我自来叫你。”说着,宝玉指了指前头的一个茶肆。茗烟就苦着脸道:“二爷,你神神叨叨的,既叫了我来,又不让我跟着!” 宝玉就笑:“你去不大适宜。还是在那里等着我好了!”一径说,一径驾马继续往前走。出了街口,马二转了两个弯子,走了七八里路,一时就来到城门外。 过了城门,来到一个人烟稀少处。看着前方的凝绿衰草,宝玉下了马,寻着此处的一个庵堂,料想北静王应该会过来上香。 前几日,他听北静王提起过,今日是他一个知己的祭日。他无法祭奠,只想寻一个幽处,焚香祷告一番。因此问宝玉,可知金陵有哪处隐逸之处。 宝玉听了,就道:“王爷问对人了!我素来无事,于这金陵城内外自是熟悉!前些时候,我曾去过一个地方,那地方且静且幽,不易被人发现。” “叫个什么名?”水溶问道。 “芙蓉庵。”宝玉回。其实他这话是胡诌,那处庵堂荒凉僻静,并无庙号。只不过那日宝玉骑了马在那里歇脚,看到庵堂前后遍栽的是木芙蓉,心里觉得奇异。觉得这样好颜色的花,开在这里,自是可惜了。今听水溶问,就信口说了出来。 岂料,他这名却是合了水溶的意。但见他听了,口中却是喃喃道:“芙蓉——芙蓉——” 宫里早夭的明妃,小名就叫做芙蓉。今天是她的祭日,他不想令皇帝起疑,只想在此处祭奠,聊表叹意。 宝玉见他神情惆怅,就接口道:“木木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忽觉原来这木芙蓉,到底还是开在静幽处好。依了王维这诗,倒是有了出处。 这厢,宝玉停了马,稍等了一会,就看见前方柳丛下,北静王踏马幽幽前来。 见了水溶,宝玉奔上前去,笑道:“王爷果然来了。再走一二里,就到了那芙蓉庵了。”宝玉指了指前方。 水溶听了,反放了马,令它在这里随意吃草。一面就回头对宝玉道:“你果然是我的知己。”今日水溶本独自前来,不想宝玉心有灵犀,也到了这里来陪他。 看着宝玉手里捧的香料,就感叹了一下,说道:“你带的是香,我携的却是书。” 宝玉不解,因问:“拜祭逝人,自要敬香。不过王爷单只带了书来,料想其中必有典故了!只不知王爷带的何书?” 第223章 心诚则灵 言情海 正文 第224章 水清无鱼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24章 水清无鱼 到晚间时分,贾母方携了黛玉,从宫里坐车返回贾府。车内,贾母神情凝重,不发一言,只是紧紧携住了黛玉的手。 贾母未曾得见元春,又听了太后警戒之言,心里只打恍惚。黛玉被太后收为了干女儿,此也乃喜事一件,可此事也不能褪去贾母心里对于整个家族的忧虑。 阖府上下,因不知太后召见贾母何事,一时都存了忐忑之心。见贾母携了黛玉平安回府,悬着的心,方落了地。 已是深夜,贾母房中仍旧灯烛明亮,人影瞳瞳,语声低低,鸳鸯琥珀众丫鬟殷勤倒茶端水。贾母的房中,黑压压地围满了人。此时,贾赦和贾政放了外任,自不在家中。初时,迎春姐妹还扛得住,可到了最后,到底还是回房去睡了。黛玉也恹恹地,贾母心疼她,让她不必往下听了,且往碧纱橱里睡觉去。 李纨记挂贾兰的功课,在贾母屋里坐不住,也说要先回去了。贾母知她寡妇失业的不容易,也就自随她去。李纨性子清冷,自打贾珠死了之后,她就将自己的心,阖了起来。贾珠没了,自己的指望没了,青春守寡的她,真不知该何去何从。 曾经,她是这府里最风光的珠大奶奶,帮着王夫人应衬,一应行事,无人不说她好的。但仅仅过了一年,贾珠就夭亡了。她只得将账房的钥匙,不甘地交到刚嫁入贾府的熙凤手里。 年轻,又无后,日子怎么消遣?离了贾府再嫁?她那官职从四品国子监祭酒的爹爹定然不允,她亦没想过这些。 这府里的众人,都各过各的的。她的痛苦,无人理会。 贾母见了不忍,作主从他房抱了一个男婴给她收养,充作贾珠的嗣子,取名贾兰。有了孩子,李纨的性情方变得活泛了。但心里对王夫人的恨,却从不曾消去。 她知道:丈夫贾珠并非生病而亡,而是每天听着王夫人的唠叨,压力甚大,不堪重负,抑郁而死。所以见着每日游山玩水的宝玉,李纨的心,只是艳羡。正因为逼死了贾珠,王夫人方改变了态度,不那么逼迫宝玉读书。不过宝玉的专由,却是建在贾珠死了的份上的。所以每天见王夫人吃斋念佛的,李纨就知她内心是不安的。 大权旁落,此生只能寄期望于自己的嗣子。李纨便也日日催促贾兰读书,空闲之余,就是以攒钱为乐。对于府里那些大小姑子,于李纨而言,不过面上的交情。 邢夫人虽也受了诰封,但因是贾赦的填房,素来在贾母心里,地位不高的。每每陪着贾母叙话,都因王夫人在前,抢了她的风头,而心生了愤懑。而今,她这一房更如烈火烹油,女儿进宫几年,终于当了妃子。于邢夫人看来,她是更不将她放在眼里了。但邢夫人有个好处,凡事不往里深想。实在想不明白,就在屋子里和几个老婢,喝些小酒聊些话常解闷。 毕竟,她娘家不能和王夫人相比。王家是大户,她家只算得是中等。能进了贾府,当了诰命夫人,在她看来,也算福气了。 不过,在贾母屋里也说不上话,久坐也是无趣。因此,再见李纨走了后,邢夫人因说牙疼,也告了贾母,离了往屋里去。 因此贾母屋里的人,到了最后只剩王夫人和熙凤了。 王夫人听了贾母之言,心里自是惊惧。因对贾母道:“怪道我这几日夜里,总是心悸!念了佛经,也是不能安睡!” 熙凤见了,就安慰道:“太太也别过于担心。前些日子我听说赵贵人不是忤逆了皇上,被罚了往洗衣房去的么?这几日听传言说,又被皇上召幸了,加封为嫔,位置不降反升了呢!” 不过,熙凤说了出,就自觉自己失了口。这话,于平时讲来固然无碍。但今时今夜,却是听得更叫人心惊。 熙凤见王夫人神情僵硬,就转过话题悄问:“老太太,既然林妹妹也跟进了去,太后就没说她些什么?”她这样一说,王夫人也来了点精神,细细听贾母开言。 直到此时,贾母也未曾说出,黛玉被太后收为干女之言。太后于黛玉而言,是个极好的招牌。只是现在太后心意未明,而王夫人又未亮出底剑,若轻易说了口,反而于黛玉不利。 贾母就对熙凤叹:“太后是想起你姑姑了。所以提出要见黛玉。见一见罢了。虽从太后口中听出,近日你大妹妹诸事不顺。但我细细思来,也无非是琐碎小事。这在宫里,哪能事事如意?过得去就好!好了,你们也退了吧!我也困了!”夜深人静,贾母也没了精神。 第224章 水清无鱼 言情海 正文 第225章 家礼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25章 家礼 熙凤听了,就对贾琏笑道:“这个时候,咱们这样忙,他那里究竟有什么事呢?” 贾琏听了,想了一想,方对熙凤道:“我也忙,不如你去便宜。” 熙凤就道:“可是那案子告破了?” 贾琏就道:“这阵子正是事情多,偏将那件事给丢到后头去了。想必也是这样。” 熙凤就笑:“也罢,自然还是我去。”阵杂妖扛。 一径说,一径叫兴儿前去回,自己马上就过了来。不想事情果真如此。凶手竟是尤二姐之前指腹为婚又退了亲的的夫婿张华。那张华祖上也是做个皇粮庄头的,可到了他这一辈,因不善专营,如今只是一个平头百姓。那二姐早先也和张华情投意合的,张华更是将所有梯己都交于二姐,就等日后来娶她了。哪知,这二姐进了东府,领略了一番繁华,方知世上还有另种活法,就渐渐移了心意。尤老安人见了,也就顺水推舟的,托人告诉他,说要将这门亲事解聘了。 那张华性子拧,这一下被二姐踢开了,心里愤怨,暗中多次来找二姐融通,无奈她的心意竟是不改的了。张华见二姐已大了肚子,知道无望,以往投下的银子却又取不回。因此一怒之下,一个失手,就将二姐一刀捅死了。 张华不慎捅死二姐,从杏花小巷逃出,一直留迹在外。一日去赌场赢了些银子,一时高乐起来,借着酒意,就对着小二说他就是全城捉拿的通缉犯。那小二慌了,忙忙地下了楼,告诉掌柜的,掌柜的因此事和荣宁二府有关,也不敢怠慢,也就悄悄叫人看住张华,自己去府衙报案。就这么着,张华被带到了府衙,受不住拷打,也都一一地招了。 那熙凤听了贾珍这番说与,却是感叹起来:“竟是这样一个缘故。想大嫂子不将她接了来府里,也定没有这番下场。”想想又冷笑道:“到底也是你们东府德行好。前些日子,我坐车来看大嫂子,恍惚听见那焦大说,二姐也是和大哥哥不那么干净呢!” 贾珍见熙凤这样直白,一时脸上就有些臊,因笑:“凤妹妹你休听那焦大胡诌,他年纪大了,皆因他当年跟着老太爷打过仗,自己喝马尿,给老太爷喝水,就这么段恩情,因此我才这么纵容他。如今更是愈发嘴里胡说了。改日。我灌他一嘴马粪。” 熙凤听了,就继续冷笑道:“大爷也别这样说,究竟传言也不是空穴来风。倘若不是这样,大嫂子也不会无计可思,这么快将二姐推攘到我们这边来。也亏我们琏儿这么傻!只凭她是个肚子就应了!如今她死了,横竖你们更是干净了。这会子我估摸着府衙结了案子,也忙着去知会他。到底不管怎么着,这二姐还是琏儿的侍妾!究竟也不知她肚子里的孽障是不是我们琏儿的呢,就白摊了这么一档烂事!想想都堵心!” 那熙凤将话说到这里,就不欲往下说了。贾珍疑了心,便要往下问。熙凤就笑:“我可不想断了财路。我只是胡乱说这么些。你不必往心里去。” 说着,也不见那尤氏,就又忙忙地张罗去了。 过几日,贾政告假又回了来,听闻元妃省亲已经定下,不日就要回府,心意自是宽畅。这一日风和日丽,便陪了贾母一同进园,再细细检验一番。 时日以至仲夏。这一日五鼓,贾母等有爵者,皆按品服大妆,园内各处,帐舞蟠龙,帘飞彩凤,金银焕彩,珠宝争辉,鼎焚百合之香,瓶插长春之蕊,静悄无人咳嗽。也自和去年中秋一样。 王夫人就叹:“娘娘马上就要回了。怎么我心里,竟是慌得厉害!”又叫探春看自己的冠帽正不正。李纨就瞧了一瞧,说道:“正。太太这样打扮了,还比从前年轻好看了些。” 王夫人就笑:“哪里年轻了?都快五十的人了。” 探春也就笑:“反正我看着就是年轻。” 王夫人听了,也就一笑。因嘱咐李纨:“这样的的日子,可不必叫兰小子读书了。” 李纨听了,就点了头,回道:“我已经着人吩咐他了。兰儿虽年小,但做事还有分寸。因担心那些礼节忘了,又跟着他二叔练习去了。” 王夫人听了,方道:“好。”贾母见了,也看了看李纨,瞧着她的衣服,说道:“你这身也太素净了写。我想去年娘娘省亲回来,你那身红的还可。虽则你没了丈夫,但到底还年轻。这样的年纪,穿得这样老气,看着也不像。” 王夫人听了,就对李纨道:“快回屋里去换了。” 一时,贾赦贾政等已到了西街门外,只见戴权坐了大马,带着几个太监,遥遥地过来了。 戴权到了门前,下了马,贾母等忙上前迎接,笑问:“公公一向别来无恙?” 那戴权就笑:“杂家还好。”贾母因又问元妃何时到府。戴权就道:“娘娘此时在大明宫,戌时才能起身。” 贾母就笑:“既如此,公公请来府里暂喝上两杯。”戴权听了,却摇头笑道:“不必了。如今和往日不一样了。杂家不过嘱咐一声,也就走了。” 可是贾母听了,哪里肯依。到底又苦留戴权和那些太监吃茶喝酒。临上马了,又封了一封银子给戴权。 这厢戴权走了后,那厢又有红衣太监骑马缓缓过来,又有值事太监捧着香珠、绣帕、漱盂、拂尘跟随其后。 一队队过完,府中众人便在前门眺望,但见八个太监抬着一顶金顶金黄绣凤版舆,平缓行来。贾母等知是元妃的步辇到了,皆各自跪了迎接。 元妃下看步辇,因叫众人起来。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等便簇拥着她,直往园内走来。待去了省亲别墅,元妃坐下了,礼乐方止。 那元妃唤退众宫女太监,从座位上下来,对着贾母王夫人等就欲行家礼。贾母见了,忙搀扶起她,回道:“娘娘千金之身,怎可对老身下跪?” 元妃听了,也就罢了。复又归位,叹道:“不想我到底还是又回来了。这真像是在做梦。”说着,眼里就含了泪。 元妃看着众人,独不见迎春等姐妹,便问贾母:“如何不见姑娘们?去年她们还出来见我的。” 第225章 家礼 言情海 正文 第226章 两两相望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26章 两两相望 贾母就回:“姑娘们都在外头候着呢。” 元妃就叹:“黛玉也在里头吧?” 贾母就又回:“林丫头自是在的。”阵杂妖巴。 元妃就道:“带她们进来,我想见见她们!” 一时,迎春等姐妹皆盛装进了来。见了元妃就齐齐下跪行礼。元妃看着她们,方缓缓笑道:“果然都长大了。”因瞧了瞧黛玉,又道:“林丫头也大了。”元妃在黛玉身旁见到了湘云,便笑道:“极好。云丫头也在这里。” 贾政见了女儿,就上来启奏:“筵宴齐备,请娘娘游幸。”元妃看着父亲,就叹:“去年就看过一次了。今年也没有什么心情。就在这里坐一坐,和你们叙叙话就好了。” 贾政听了,只得回道:“是!谨遵娘娘吩咐。” 元妃又四顾看了看,方问贾母:“怎么不见宝玉和兰儿?” 王夫人就回:“这会子,大概他们也就快过来了。” 元妃就道:“我虽则在宫里,但也颇知家里的境况。这入不敷出的,也很艰窘。所以常叫你们俭省。无奈我回来看了,还和去年一样地奢侈。” 贾母听了,就回:“娘娘看着是繁华,实则已和去年大不一样。一应的装饰,不过是库房里搬了出来应景的。并不曾另外采买。” 元妃听了,看了看祖母,就道:“我知道祖母考虑细致,行事周全。若是一样不修饰,还和平日一般无二,叫人看了,反而更是不好。一则显得怠慢,一则也让人看得府里的窘迫。所以莫如还是这样行事的好。” 贾母听了,就叹:“正是娘娘这话了。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到底不复以往盛景。我想着,我若在一日,就帮扶她们支撑一日。若我不在了,也只得随她们去了。” 元妃听了,就默了一会,方又勉强笑道:“我知祖母辛苦。终究是府里不成器的多。我在宫里,也常替他们担心,生怕又惹出祸端。今时不同往日,到底我曾是失了宠的妃子。如今虽复了圣眷,但心里很清楚皇上的用意!” 贾母听了,只得劝慰道:“娘娘也不必思虑过多。究竟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只求能安静度日,也就烧了高香了。” 元妃听出贾母这话里的悲切,心里更是低沉。因对贾母道:“不如就开了筵席。叫府里几个唱戏的在前台唱上几曲。”因又问贾母可曾请亲眷们过来。 贾母就笑:“自然是请了。这会子他们大概都在路上呢!” 元妃听了,想了一想,就问:“想那北静王也会过府罢?” 贾母就道:“他和南安王一样,本是不来的。但如今他是林丫头的未婚夫婿,是咱家的亲眷,如何不请了来?这头一个自然就是请的他!” 元妃听了,就点了头,对贾母道:“如此极好。风雨飘摇,阴晴不定,若能得他庇护,也是极好的。”想想又叹:“我如今已自身难保,能回来已经不易。你们若想长长久久的,自然得找其他的去处。”元妃喝了口茶,又恹恹地不语了。 在宫里,她是知道皇帝的心思的。对于水溶忽然前去贾府提亲,皇帝是异常恼怒的。只是想着现在留水溶还有用处,也就不大苛责与他。想当初自己也曾想过叫黛玉进宫,姐妹二人一同侍奉皇上,能有个支应。不过,因贾母的几封恳切之信,元妃很快就打消了这个想法。与她看来,黛玉嫁了水溶,如能庇佑贾府一世,那也很好。因想着用膳之后,要与她一番长谈。 贾母听元妃之言,也就不再多话。一时,熙凤过来了,在王夫人跟前低语了几句。王夫人就道:“娘娘这就请移步用膳。” 元妃点了头。不想贾赦来报,说是府外的几家世交知娘娘回府,俱都在外候着了。元妃知水溶也在外头,便嘱咐贾母等先带了姑娘们去开席。自己在省亲别墅与水溶会面。 贾赦听了,赶紧出了去回水溶。黛玉在姐妹群中知水溶也来了,便点了点头,似有期盼之意。湘云见了,就低低笑道:“林姐姐,这下好了。待会吃饭了,你就能见到他了!” 黛玉听了,也低低道:“女眷们自是又一桌了。况又有屏风隔着。这个时候,我也无心多问这些。哪里像你?既他能来,难道你那卫公子不会过来么?真正也是一样!” 史湘云听了,心里方一惊。默默想了一回,就叹:“若能见,借着娘娘回府,却也能正大光明地见了。只是我这心里奇怪得很,似乎来不来,与我也干系不大!” 黛玉听了,就笑:“是。他是来拜见娘娘的。与你有什么干系,何须你多想?” 湘云一听,脸就红了红,闭口不言了。 那厢立在队尾的探春,知今天水溶也会过来,便和宝钗对视了数眼。宝钗就朝她默默点了点头。 果然,尤氏李纨等刚领着她姐妹们穿过长廊,往用膳的厅堂去。那厢在贾赦贾珍的引领下,水溶卫若兰等亲眷也浩荡过来了。 一进一出,虽不在同一回廊,但遥遥相望,也能看得清隔廊而行的旖旎丽人。水溶朗朗而行,在几簇芭蕉的掩映下,也不需怎么回头,第一眼就看到了盛装打扮的黛玉。他只见过轻简装束的黛玉,却从未见过她这般雍容。看了数眼,步子就放缓了一些,只是抿唇微笑。 似乎心有灵犀,此番黛玉被清风拂了脸,头发有些乱,因将手一遮,不偏不倚,目光正投向另一侧的走廊。她的眼睛,顿时被那走在前头一个气宇轩昂的墨袍男子所吸引。 那身衣裳,黛玉是认得的。孔雀呢的金线,她一针一线缝补上去的。不想他于这样的时日,还是穿着这件半新不旧的袍子,黛玉的心,顿时感慨万千。 这个身着墨袍的男人,自然就是水溶了。多日不见,她愈发觉得他英挺俊逸了。感受到了伊人轻抚的目光,黛玉便朝他淡淡一笑。水溶会了意,也就微微朝她颔首。 第226章 两两相望 言情海 正文 第227章 离魂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27章 离魂 贾珍见水溶有些心不在焉,便小心翼翼地提醒道:“王爷莫如快些走,娘娘在里头等着王爷呢。” 水溶听了,也就点了点头,复又大步前行。 姐妹群中,看到水溶的不止黛玉,还有宝钗和探春。探春见黛玉目光痴痴的,又见水溶和她遥遥对望,这心里喝了几杯醋了。 宝钗见黛玉依旧不将目光收回,便将手里的帕子往黛玉跟前晃了一下,笑道:“林妹妹,怎么了,像是一只呆头鹅似的?” 黛玉被帕子遮了眼,就对宝钗道:“没有什么。不过一只虫子迷住了眼。又担心揉了进眼睛去,所以只管睁着眼,好叫它飞了走。” 宝钗听了,就笑:“真正还有这样的?连个虫子都怜惜起来?” 惜春听了,却在旁一本正经道:“我倒是赞同林姐姐的做法。究竟那虫儿蝶儿的也是性命。” 宝钗听了,就嗤笑了下,对惜春道:“我就知道,论起这个,你总是向着她。我不过一句两句地玩笑。” 惜春听了,也对着宝钗道:“宝姐姐多心了。我不过也是顽话。” 那史湘云在前头,因被几株梨树遮住了眼,那卫若兰又走在最后,因此彼此就没有瞧见,也是异事。 那厢,水溶在前由贾赦贾珍引领着,自是和卫若兰等拜见元妃。元妃和水溶等见了礼之后,便命贾政等招待众男宾客,自己独留水溶叙话。 那元妃就从位子上下来,对着水溶叹道:“不想王爷行动好快。” 水溶就笑:“不知娘娘指的何事。” 元妃就道:“王爷聪明,何必和我兜圈子。说实话,此事王爷走在皇上前头,皇上因此大不高兴。” 水溶听了,就叹:“不错。但心意牵动,一时也顾不得了。” 元妃听了,就点了点头,微微一叹,说道:“我替黛玉高兴。想府里这么多姐妹,就独她有这番造化。”水溶听了,就轻轻笑道:“此事听老太太说,还需过问娘娘的意思。” 元妃听了,也就淡淡说道:“若我说,此事我不点头,愿意随了皇上的意思,王爷预备怎么办?”阵杂妖才。 水溶听了,怔了片刻,方镇定自若说道:“倘若娘娘不点头,我的心意也并不会改变。” 元妃就问:“哦?我很想知道,王爷究竟怎么个不改变法?” 水溶就道:“亲事已订下。府上老太太到底还是点了头的。若娘娘扭转了心意,也不要紧。总是还有另一个法子。” 元妃就又问:“不知你的另一个法子,是什么?” 水溶就笑:“一封信。不过此信我现在还不能拿出。此信能定乾坤。娘娘需信我有这个。” 元妃听了,心里果然狐疑。迟疑了一会,方道:“是么?只不知此信乃何人所写?” 水溶就道:“我应了皇上,现在无法说出他的名讳。以后,想娘娘也必定能知晓。” 元妃就又问:“以后,这是有多久?” 水溶就道:“短也不短,长也不长。若顺利,三五年的时间也是要的。” 元妃听了,更是默然。沉思了半响,方又长叹:“我是等不了这五年的了。三年也是不能够的。” 水溶知宫闱复杂,因对元妃道:“娘娘还须自勉。事情总没到最坏的地步。” 元妃听了,只是苦笑了下,便道:“我知道,这些时日,这些事,都是王爷在操持着。因此,我的心里,对王爷很是感谢。” 水溶一听,就道:“我只不愿牵累了无辜。始作俑者,不过一二人。终究是性命关天的事,我不能坐视不管。也并非就全是为了贾府。” 元妃听了,就叹:“宫里宫外,看来俱是一样的。不过现在看来,局势始终不明朗。明有忠顺王咄咄逼人,暗有李景隆挑唆,唯恐不生事。这正是多事之夏!” 水溶听了,也叹:“终究他们还是看皇上的心意行事。那些明着暗着的人,不过是傀儡罢了!” 元妃就道:“正是这样才叫人心惊。” 因又和水溶说了一会话,那水溶才退了出去。 家宴已备,府中男宾女宾用完了晚膳。贾母便又请元妃,说是戏台都搭建好了,只请娘娘移步听戏。 元妃就道:“如此也好。”因此,贾母王夫人等陪侍,元妃就坐了看戏。迎春等姐妹自在后头侍立。府里的男宾客,则有贾赦贾政等陪着,也在台下另一处看戏。彼此竟相互不扰。 贾母看了,就笑:“他们男的一处,我们娘儿们一处,反而便宜。”因又唤了熙凤过来,悄声嘱咐:“那边老爷们于家事都不精细。一时难免怠慢了宾客,你且去知会琏儿一声。若老爷有遗漏了的,且叫他暗中提醒一声。”熙凤听了,点头答应了。 这厢元妃就道:“早先家里也是养过戏班的。若不是经了抄家,估摸着那几个戏子还在。” 王夫人听了,就回:“如今去姑苏采买的这几个戏子,我看着还行。” 元妃就又道:“上回省亲匆忙。只去园子里各处略看了看。且也只听了一出戏。今天不曾逛园子,却觉得时间有些富余了!” 王夫人就道:“即是如此,那娘娘就好生听上一听。” 元妃听了,就道:“好。” 贾母就道:“不知娘娘在宫里,喜欢听什么戏?我这里好拿戏目。” 元妃听了,就叹:“我不过随了皇上,略听几曲罢了。忠顺王将那琪官送了给皇上,一时无事,皇上便召他即兴献上一曲。有时,皇上觉得独听了乏意,也叫妃嫔们过去听。” 探春在后听了,只想往前插话。无奈前有贾母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妈伺候着,不能逾矩插话,正在那里暗自嗟叹。 不想,元妃却又问贾母:“家里的几个姐妹们,可也喜欢听戏?”说完了,就略略回了下头,看着黛玉迎春几个。 探春见了,便大了胆子,对元妃回道:“回娘娘,我们姐妹几个,惯常也喜欢听戏。尤其喜欢听那曲《离魂》。” 第227章 离魂 言情海 正文 第228章 相约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28章 相约 元妃听探春这样说,心里就有些诧异。她看了下探春,却又问黛玉:“你呢?你喜欢听什么?” 黛玉就笑道:“我还是觉得《游园》好些。因路过那梨香院,偶尔听了一曲,真觉得是极好的。” 探春听了黛玉之言,便微微蹙了眉头。她之所以说《离魂》,无非此曲只那龄官一人熟稔。而其他的《游园》、《乞巧》等戏目,却是十二官都会的。若元妃点了《游园》,兴许是那芳官藕官出演,并非龄官。 探春有心让龄官头一个出场,因此力荐《离魂》。 元妃见二人有不同意见,就笑:“哦?这二曲都不错。只是一人不能分唱二角。”因又问迎春等的意思。 宝钗就笑:“回娘娘,我喜欢的和三姑娘一样。”阵杂妖圾。 元妃就道:“也罢。我也难得和你们聚一回。不如就首点了《离魂》吧。”因又对黛玉道:“你点的就放在后头吧。” 黛玉就笑:“娘娘,我是无谓的。怎样都是好的,但凭娘娘高兴,姐妹们高兴即可。” 元妃听了,就点头笑道:“到底是订了亲的人了。果然会说话了!” 探春听了,忍不住问元妃:“娘娘,难道林姐姐之前不会说话么?” 贾母听了,便拿眼看了一眼探春,说道:“探丫头,今儿个只是让娘娘高兴,说这些不搭的话,作甚么?” 邢夫人听了,也道:“三姑娘不要扰乱了娘娘的兴意!” 探春听了,只得收了口。 宝钗见了,就悄悄拉了下探春的手,示意安慰。 湘云见了,便对黛玉低低道:“林姐姐,我知道她们使的什么心眼!待戏唱完了,我就告诉你!” 黛玉听了,笑道:“你最是个聪明伶俐人。我什么都不管,只是听戏。” 元妃便命太监去传。那厢贾蔷得令,领了十二官,已在后台妆扮了。贾蔷便对着龄官道:“终究还是你头牌。可又趁了你的心了。” 龄官边勒腰,边道:“纵然风光,也不过还是下九流的戏子。我这厢在戏台上妃子佳人地扮着,一会下了台,不过还是你们呼来喝去的龄官。” 贾蔷听了,就笑:“哪能这样说?到底你入了娘娘的眼。也是荣耀。” 龄官听了,也不说话了,将水袖甩起,对着镜子又左顾右看了一会。贾蔷就笑:“不用照了。这会子已经丽娘附体了。” 龄官听了,只笑了笑,方又问贾蔷:“我怎么听说,那戏台下就座的,除了娘娘和府里的太太姑娘们,府上还来了一众男宾客?” 贾蔷哪知她心里想什么,听了就随口道:“可不是。别看着今不如昔,到底几分架子还是有的。亲眷们也给面子。” 龄官听了,就故意问道:“是么?如果来了个什么王爷太妃的,我可才信呢!”因又想起宝钗对她的嘱咐之言。 贾蔷听了就笑:“如何不来?自然是来了。待会子上了台了,只管将眼往下往西一瞧,那头排正中坐的就是北静王爷!” 龄官听了,果然心里一喜,表面却平静说道:“府里不是娘娘主位么?哪里又是那王爷了?你可别哄我!” 贾蔷就笑:“这个时候,我如何会哄你?娘娘带着府上的女眷,自是在另一侧,彼此男女各不相扰。” 龄官听了,就点头,作恍然大悟状,说道:“哦,竟是这样。” 贾蔷看着龄官,忽然就道:“想你不是也见过那王爷的么?一瞧就能瞧出来的。” 龄官听了,也不说话,喝了口茶,拿眼看了一眼贾蔷,就出了后台。龄官的扮相极好,灯火通明之中,她咿咿呀呀唱将起来,甩动水袖,作尽悲欢情状。 那元妃在底下见了,忽然恍惚了一会。因对贾母道:“这个龄官,上回我还不觉得,怎么这会子,那灯光照了,她化着妆,模样真有几分林妹妹的样子呢!” 贾母听了,只是淡淡道:“不过上了妆像几分,一旦卸了妆,洗去那些胭脂,哪及黛玉半分?” 元妃就笑:“虽如此说,但现在看去,还是由不得人不比较了去。” 薛姨妈在旁听了,就在旁补了一句:“看着却是像。娘娘你看,那边坐着的王爷,也看得目不转睛了呢!” 元妃见了,果然心意一动,朝水溶处看了一眼。只见那水溶正襟危坐,正认真听着戏。这厅堂设计得极好,虽隔着屏风,但男眷看不到女眷半点。那迎春等姐妹侍立在后头,却也是看不到府中的男眷。唯独那前头坐着的元妃,和身旁伺候的贾母王夫人等能看到整个厅堂全景。 一曲《游园》完毕,元妃觉得还满意,只觉得她的妆扮过分妖娆了些。想那杜丽娘本是闺阁小姐,在园子里伤春悲秋的,如何还穿得艳丽的吸服? 那龄官一上了台,两只花了妆的眼睛,就盯着台下的西侧,果然看见了水溶。龄官为引水溶瞩目,在戏台上,只将身子对好了水溶红口白牙地扮唱,竟似忘了元妃也在台下。 既然唱得好,元妃也自有赏。因叫太监执了一金盘托着的糕点,送了戏台后面。那小太监托着糕点,看着里面,因寻不到方才艳妆之人,问道:“谁是龄官?” 那龄官听了,便站了起来,回道:“我就是。”那小太监见了,就上上下下地打量起她,说道:“竟和台上又不一样了。” 那贾蔷知那糕点乃元妃赐龄官之物,忙代龄官接了,又按着龄官磕头。小太监就道:“娘娘说了,这里头可还有个叫芳官的,也唱一曲《相约》。娘娘等着听呢!” 那芳官一听,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忙忙地着了妆换了衣服,就往戏台前款步移来。那龄官在后,冷笑了几声,说道:“我倒要听听,她有多好的嗓子。平日也不见得。” 那厢元妃边听戏边和贾母王夫人话起了家常。元妃叹道:“初时,我知皇上爱听戏,也曾动了心思,从这些个戏子里头,选一二个送了给皇上的。却不料,被忠顺王占了先。” 贾母就道:“究竟那琪官是个男人,皇上也只能看着喜欢罢了。”想想又问:“娘娘如今可还有这些个心思?” 第228章 相约 言情海 正文 第229章 以慰寂寞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29章 以慰寂寞 元妃听了,就又叹:“我能想到,自然别人也能。那李淑妃见了,也叫她父亲赶紧采买戏子,挑了两个,送了宫里。无奈皇上瞧都不瞧。且皇上说了,女戏子的见得多了,无甚新意,唯爱听男旦扮唱。因此,我只得作罢了!” 贾母就道:“且也别论以后。我还是将她们养在了府里,已供不时之需。闲了,也可叫她们过来随意唱上几曲。” 不想,芳官所唱,却更是合了元妃的心意。因又嘱咐贾母:“祖母说的是。君心是最难猜的。若将这戏班子先遣散了,回头皇上又改了心意了,一时我们手里也没个现成的人选。如此这样最好。” 贾母又叮嘱王夫人,说道:“她们都是吃了苦的。以后不要难为了她们,只管好生教习。”因又赏了芳官一匹宫缎。又赏了她一个荷包并。元妃又补了一个金银锞子给龄官。阵杂妖技。 那芳官接了衣物银子,已经喜欢得不知怎样了。只管对着藕官道:“今儿我算是圆满了。这可是皇妃的赏赐,只比老太太的赏还有面子的。” 那龄官见了芳官这样说,喉咙里冷哼一声,方道:“不过就这么一回,就高兴成个什么样。” 芳官听了,就道:“我得的是我的。你还不许我高兴不成?” 龄官芳官唱过戏后,余下的文官、藕官、蕊官等也唱了几曲。元妃觉得尽了兴了,也就命她们不必往下唱了。因也赏了她们一些衣物。 元妃对着迎春等道:“去年,我赏了你们的东西,可都还喜欢?”说着,又看了下宝钗。 宝钗见了,赶紧垂首道:“东西是极好的。娘娘送我的那串香珠,我一直戴了在手上,从不舍得取下。” 元妃听了,也就对着宝钗点了点头。 王夫人听了,便着意见缝插针,对着元妃就道:“去年,我记得娘娘送宝丫头的东西,是和宝玉一样的!只不知今年如何?想来,也该是一样的罢!” 元妃就笑:“母亲,不过是几样东西而已!”说完了,却又看了看贾母。 王夫人听女儿这样一说,心里不免几分沮丧。想想又道:“虽则是东西,但好歹还是成双送的好。” 元妃就道:“怎么一晚上我没看见宝玉?” 王夫人就回:“他跟在他父亲后头,学些经济礼节。娘娘要见,我这叫人去唤。” 元妃就道:“罢了。过会子戏散了,你再唤他过来。” 少时,戏罢了。那厢贾政等人依旧请水溶等上房就座。水溶此番见了一眼黛玉,虽不曾说话,但瞧她情形甚好,心里已觉得满足。惟愿现世安稳,这三四年的日子能风平浪静地过去,将黛玉顺顺利利地娶了进王府,相濡以沫,相伴一世。 那卫若兰在水溶身边坐定,幽幽喝了口茶,笑道:“怎么了?方才点头微笑,这会子却又缱绻神思起来?分明那佩剑骑马驰骋战场的王爷是一人,这在我面前凝眉短叹的王爷,又是另一人了?”因又轻轻展眉一笑。 水溶就笑:“你倒颇关心我。” 卫若兰就道:“如何不关心?你是大树,你若倒下了,我们的日子也就愈发地难过了!” 水溶就叹:“有一日,我不在了,或浪迹四方了,或隐逸入山了,或没于林下了,你们的日子可过不过了?” 那卫若兰听了,也笑:“纵然这样,这日子还是需过的。” 水溶就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所以你若思虑长远,不如先未雨绸缪。以后的事,终究难料。” 卫若兰听了,却淡淡摇头道:“你说得固然好。但我的天性就是如此,有一日过一日的。只因天下的事正是难定,所以我只需乐观度过每一天就行了!” 水溶听了,却是摇头:“你这话只是顾了自己,却是未兼顾旁人。” 卫若兰就道:“如何不兼顾?我若每天愁眉苦脸的,我身边的人,看着也是难过。我若高兴了,她们见了,也自当更高兴。这样又如何不好呢?” 想想又道:“你看,我到了这府里,也知那史大姑娘就在这里。但就却不像你似的,只想着即刻见到。” 水溶就笑:“我说过这话吗?” 卫若兰就道:“虽则不曾说,但你我相交多年,王爷心里想些什么,大致我也能猜得出一二。” 水溶就又笑:“我不信。我不信那史大姑娘到了你面前,你会没事人一般?” 卫若兰被水溶言中了心事,喝了口茶,就遮掩道:“反正都定了亲了,诸事也就都定下了。况她也见过我了,我心里还有什么放不下呢?只等着日后来迎娶了!” 水溶听了,也就一笑,幽然而道:“但愿诸事顺利吧!” 那厢,元妃也就又回了省亲别墅,和贾母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妈等继续话着家常。王夫人听了宝钗的意思,坐在了元妃一旁,就对着元妃悠悠道:“近日,你在宫里不大顺遂,府里内外多亏了王爷照拂!” 元妃就道:“此事,我也谢过王爷了!终究,我没有看错她。”因又出了一回神,不免想起了好些旧事。 王夫人见元妃不语,便趁机进言:“我倒有一个想法。” 元妃就道:“不知太太想说些什么?” 王夫人就道:“方才看戏之时,听了娘娘的话,竟真觉那龄官酷似那林丫头几分。因此心里留了意,在一旁看着龄官唱戏,北静王看戏。我思虑着,纵然王爷和林丫头订了亲了,但到底林丫头还小,王爷还需等上三年五载的。想王爷是个年轻的男人,这番煎熬岂不难受?我也打听过了,听说他府上,仅有的几个姬妾,长得也极是平庸。王爷总是独自在书房睡,几乎不叫她们侍寝的。因此我想着,这龄官模样儿也似林丫头,且又比林丫头大上几岁,且又会唱戏。不如就将她送了给王爷,你慰他这几年的寂寞。不知娘娘听了,觉得如何?” 贾母一听,马上就喝道:“太太说得什么话?你倒是惯会替林丫头考虑的?” 第229章 以慰寂寞 言情海 正文 第230章 天若有情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30章 天若有情 王夫人听了,就垂目道:“咱们既受了王爷这样大的恩惠,总是要报答一下才好。方才娘娘也是这么想的!除了这个,我也想不到其他什么法子了!” 元妃听听了,只是不说话。 薛姨妈听了,决意帮一下王夫人。听了她的话,就趁机补了一句:“老太太,方才我也瞧出来了。分明那北静王爷对那龄官也有几分意思。如此成人之美,我看也甚是好!” 贾母听了,心里当真恼怒了!因又对着薛姨妈说道:“姨太太也别插嘴,这究竟是我贾家的家事。你在旁听着就好。” 薛姨妈被贾母呛了句,只得先闭口不言语。 王夫人却道:“到底姨太太也是关心咱们家,因此才这么一说。老太太也别生气,原都是自家人!” 贾母不解气,听了王夫人之言,还是怒道:“好好儿的日子,你们该陪娘娘的陪娘娘,该回去睡觉的睡觉。说这些个做什么?” 王夫人见贾母生气,反而更是起了意,因又对元妃道:“可有什么不好的呢?那龄官送了给王爷,终究不过还是侍妾。论地位哪里能和林丫头比呢?老太太也真是多心了。我就不信,有日林丫头嫁了去了,北静王还就不纳妾了?” 贾母听了只是沉声道:“想要报答王爷,我已然遂了他的意,将林丫头许配了给他了。你们还要怎地?总之,林丫头的母亲不在了,我就是不愿让她受半点委屈!你们若劝得娘娘动了心了,将龄官偷偷摸摸地送了与北静王府里去,被我知道了,我头一个不饶你们!”说着,将手中拄着的拐杖重重地顿了又顿。 一时,房内寂静无声。虽贾母如此说,但王夫人薛姨妈并不看贾母,只是征询元妃的意见。 元妃听了,也就缓缓道:“这事却也有几分好处。只是,也未免操之过急了。母亲姨妈你就不想想,你们这送过去了,那厢王爷可就愿意接受?” 薛姨妈听了,不禁看了一眼王夫人。方又小心翼翼地回道:“若娘娘提出送与王爷,王爷又怎能不接受?” 元妃听了,便看了一眼薛姨妈,悠悠而道:“姨妈,你低估了王爷。终须他愿意。” 薛姨妈见元妃如此说,也就闭口不言了。 王夫人想想,便又笑道:“那么,就先依了娘娘的意思。只是,我思虑着林丫头还比宝丫头小两岁,都有了人家了。只宝丫头还单着。那迎丫头也快说了人家了。云丫头更是她姐妹里头一个订了亲的。” 薛姨妈听了,这心里就有些不管不顾的了,忍不住就道:“不但宝丫头单着,宝玉不也单着?他们年纪只差一岁,看着也真是极——” 说到这里,薛姨妈还欲直往下说。王夫人听了,只是朝她是使脸色,示意她不必如此着急。 这些话,从前王夫人也在贾母跟前半真半假地提起过。只是,都不如现在遂意。现在女儿就在身边,王夫人只觉得元春该给自己这个做母亲的,说一句话。 “娘娘,从前老太太的提议也是好的。林丫头和宝玉看着也是匹配。但到底许了王爷的。宝玉越来越大了,我这做娘的是日夜悬心。如今我也细细地打听,可那些姑娘论容貌性情都不如宝丫头如意。因此,不过一句话的事情,且听娘娘的意思了!” 王夫人越过了贾母,只将绣球丢给了元妃。阵杂沟巴。 元妃听了,想了一想,方道:“我懂太太的心。也懂老太太的心。只恨这世上没两个宝玉。” 听了元妃这样一说,贾母也不能不开口了。因对元妃道:“宝丫头是好。只是我还是那句话,宝玉生下来后,不是有个癞头和尚来过的么,说他命里不该早娶。早娶必丢了性命。从前我是不信的。可自打见了珠儿年纪轻轻的就夭折了。所以由不得不信,况心里也害怕。” 元妃听了,也就默了半响。对着薛姨妈道:“既这么着。不如再等等。那傅侍郎家的妹子,都二十四了,去年才嫁了人的。也一样嫁的很好。宝玉和宝丫头不如各自都看看,若以后你未婚我未嫁的,彼此有了情意了,再结为夫妇也未尝不可。” 薛姨妈听了元妃之言,只觉得不尽如人意。可要再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无话可说。 王夫人就叹:“这原也不难。只是费些时间。” 元妃就道:“若他们有请,总归能在一处。” 王夫人就又叹:“到底都是一样的容貌。怎么宝丫头没有林丫头顺遂呢?” 元妃就笑:“婚姻之事,俱是不定的。本就是不可比的。若宝丫头果真是有福之人,日后定能事事顺遂。” 薛姨妈听了,便附和道:“如此,我替宝丫头谢过娘娘吉言了。当真是生女儿操心,她和她哥哥比,我为她操的心不知比她哥哥多了多少倍去!” 元妃听了,不免安慰:“姨妈也休多担心。真正这事也是急不来的。” 贾母见元妃终究取意于自己,心里满意。因而就道:“此番我们娘儿们本为的叙话,并不为其他。” 邢夫人在旁一直不搭话,现在听贾母这样说,就笑道:“确实如此。” 少时,又叙了会子话后,元妃决意给府里众人一一发放礼物。 贾母得的是金、玉如意各一柄,沉香拐杖一根,伽楠念珠一串,宫缎四匹,紫金笔锭如意锞十锭,吉庆有鱼银锞十锭。邢王二夫人则减了如意、拐、珠四样。贾敬、贾赦、贾政等,每人分得御制新书二部,宝墨二匣,金爵二只。迎春黛玉诸姊妹等,每人新书一部、宝砚一方,新样金银锞二对。宝玉竟是同她们的一样。 贾兰则是金银项圈二个,金银锞二对。贾珍、贾琏、贾环、贾蓉等,却是表礼一分,金锞一双。 尤氏、李纨、凤姐等,则是金银锞四锭,表礼四端,外表礼二十四端。那辛苦一天侍立的丫头婆子们,赏赐清钱一百串。那司戏、厨役等也都赏。元妃所行赏赐丰厚,众人得了赏赐,自是在外磕头谢恩。 元妃赏毕,方拉着手对贾母王夫人道:“因知不得有以后,此番我自是尽情赏赐!但愿天若有情,以后我还能归来!” 第230章 天若有情 言情海 正文 第231章 誓愿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31章 誓愿 贾母听了,就叹:“如何不得以后?娘娘且不必过于悲戚。” 元妃也叹:“我也这么劝慰自己。无奈我心里,到底有心病。只恐皇上秋后算账,因此心里惊惧。” 贾母听了,也露出愁容,默然无言。 众人谢恩完毕,执事太监方又启道:“时已丑正三刻,请娘娘请驾回銮。” 元妃知时辰已到,便又对着贾母道:“我终于要回去的了。祖母请不必伤悲。”元妃说完,便又拉着王夫人的手道:“母亲也是如此。究竟我们娘儿俩也没说上几句话。” 王夫人听了,就悲戚道:“娘娘且保重。我自在府里日日为娘娘祈福。” 元妃就叹:“母亲也请保重身体。若有什么,也可托了戴权,托话给我。” 王夫人就叹:“如今我也一把年纪了,也不图什么了。不过就是惦记你。二来就是宝玉的婚事。” 话音刚落,那厢熙凤就同着宝玉走了过来。 宝玉欲行礼,元妃赶紧扶起,看着他就叹:“若没你,我也不必这般劳心了!” 宝玉听了,只是赧然无语。 元妃就嘱咐他道:“既然你常和北静王一处。这近朱者赤的,你也该学学他。一味地逍遥避世,也并非好事。究竟你还年轻!” 宝玉听了,只是躬身回道:“娘娘教诲的是!” 元妃听了,只是淡淡道:“我知此话你也没有听在心里。不过你以后终会了悟。” 因又对着贾母王夫人道:“您们别看我现在这样风光,待进了宫里,也不过一个冷宫里的妃子。” 贾母王夫人听了,心里更觉痛惨。但皇家规矩,怎好违错?因此到底率领众人跪下,送别元妃回宫。 男眷们也过来和元妃辞别。元妃便又叫太监去请水溶过来。 元妃黯然说道:“自进宫了,我就是自身难保的了。府内之事,惟愿王爷多多帮与了!” 水溶就回:“娘娘不必如此伤感。毕竟皇上还是明君。” 元妃听了,苦笑道:“我倒巴不得皇上是昏君。若他是昏君,我还能呆得自如一些。” 水溶就道:“仅看在府里老太太的份上,该通融时,我也会通融几分。只是万事还需做得不要过头才好。不然,我也是有心无力了!” 元妃听了,默然了一会,方道:“只要王爷有心,事情总不会太坏。” 水溶就道:“小王自当竭尽全力,娘娘也请多多自勉!” 元妃听了,也就叹了一叹,不欲和水溶多言了。元妃回了宫,贾母就请水溶去她屋里叙话。 水溶坐下就笑:“不知老太太还有何吩咐?” 贾母就道:“请王爷过来,自然有话要说。”言毕,又叫人上茶。 水溶就道:“府中其他宾客已陆续而归,卫若兰也不另外。老太太这样,我就知要和我说要紧话了!” 贾母听了,就笑:“不错。正是如此。” 水溶就笑:“愿闻其详。” 贾母悠悠喝了一口茶,问水溶:“王爷,和老身我说实话,这会子想不想见黛玉?” 水溶听了,也不隐瞒,遂朗朗而道:“想。固然想。” 贾母就道:“方才你可见过她?” 水溶就笑:“见过。一回在省亲别墅前的回廊里。一回就是方才娘娘上步辇时。皆是远远地看了她几眼。” 贾母听了,就笑道:“王爷果然细心。今日那么多人,你倒是一眼能寻到。” 水溶就道:“心里有她,心为意动,就似乎心有灵犀了。” 贾母听了这话,觉得满意。想想就道:“此番说来,王爷是言行一致之人。” 水溶听了,就道:“之前小王就说过,但请老太太放心。” 贾母就问:“好。老身我喜欢王爷的爽快。我的玉儿是不能受半点委屈的。王爷请恕老身直言,玉儿以后嫁过去了,王爷预备将府上的几名姬妾怎样?又或者皇上和宫里的娘娘们,要赏赐王爷几个宫女,王爷又当怎样?” 贾母是个执着之人。此生虽高寿,但终究未和昔日发愿之人相伴到老,只是嫁给了荣公代善。想来,心里总是遗憾。因此又将这番心思移情到了女儿贾敏身上,贾母以为林如海必是女儿良伴,可以厮守一生的。哪知二人为了子嗣之故,渐渐弄得生分,生了龌龊。到了最后,女儿走火入魔,竟至丢了性命。所以,贾母现在惟愿黛玉,能实现她昔日发下的誓愿。因此,此番格外在乎水溶的话。 水溶听了,并未多思考,只是淡淡笑道:“老太太留我,只是来说这些个的?” 贾母见他神情轻松,心里反而有点愠,因道:“正是。” 水溶见贾母神情疑虑,将轻轻摇头一叹:“老太太到底是不信我。” 贾母就道:“老身信。只是若有这样的事情,老身想知道王爷会怎么做。”阵东圣才。 水溶听了,就站了起来,对贾母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小王的心,仅能容纳一个黛玉。别人的好意,小王只能拂逆了。” 仅说了这些,水溶还觉得不能尽情,因又对着贾母道:“小王府上的那几个姬妾,俱是当日我母妃安排。但到底也在王府呆了几年,也无什么过错。她们还年轻。小王得了空了,自会做出妥当安排!总不会负了老太太的心意!” 贾母听了,也就叹了叹,说道:“想老身逼迫王爷也有些过了。” 水溶就道:“此事不必老太太开口,我也会在考虑之中的。” 贾母听了,便又拄拐站了起来,定定问他:“这便是王爷的誓言了?” 水溶瞧着满头白发精神矍铄的贾母,不禁苦笑道:“正是。只是以后的话,还请老封君不要说了。” 贾母听了,就点头道:“好。如此老身也放心了。”因又请水溶入座,自己则命人唤鸳鸯过来,在她耳边低语了一番。鸳鸯就笑道:“我这就过去。” 贾母嘱咐完毕,就对着水溶笑:“你是林丫头的未婚夫婿,你们也是前世有缘。今天你见了她,却不得和她叙话,想必也惆怅。因此,我不如索性大方一回。因叫人将林丫头请了过来,你们就在我这里叙话!过一盏茶的工夫,王爷再回府也不迟!” 第231章 誓愿 言情海 正文 第232章 多愁善感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32章 多愁善感 水溶听了,不禁笑道:“老太太的话,让我惊讶,也让我欣喜。” 贾母也笑:“老身也是从年轻时过来的。” 水溶便又笑:“只是天色已晚,我想林姑娘今天定然也乏累,还是不要叫她过来了吧。” 贾母就叹:“方才王爷那样一说,只将老身的心也给打动了。因想着叫你们见上一面。不想王爷又这样一说。” 水溶也叹:“方才是为打消老太太的顾虑。现在也是为林姑娘着想。”因又想起秦观的那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想想便又道:“我弱冠之龄,林姑娘不过豆蔻之年,若得现世安稳,我和她自是来日方长。” 贾母听了,就道:“也罢。只是我已经命人去唤,想这会子她得了消息,也该过来了。” 水溶听了,便笑道:“既来了,那也好。我就借着老太太的地方,和她嘱咐几句。” 贾母就笑:“王爷得了便宜还卖乖。我的玉儿,是我心尖上的肉。只比宝玉还金贵万分的。如今只叫王爷捡了去。为了成全你们,背地里我可没少安抚宝玉。” 水溶听了,也一叹:“我心里也有憾意。” 贾母就道:“若玉儿的心里无你。无论王爷怎样,我都不会将她许了你的。真正你们也是前世的缘分。我剪都剪不断的。” 水溶就道:“起初是我大意,没发觉宝玉的心思。待我悟了出来,心里方觉对他有歉意。” 贾母听了,却摇头道:“终是他自作多情。王爷何须有歉?想男女之事,十之八九就是如此。终不能人人得圆满,这有得就有失的。所以,我常劝宝玉,也不必怎样烦恼。兴许,这真正好的,还在后头呢。” 这厢,贾母就和水溶坐着叙谈。外面就听鸳鸯等笑道:“林姑娘来了!” 那鸳鸯和琥珀得了贾母的信,就赶着进了园子。果然,黛玉已经卸了妆,正和湘云各自对镜梳着头发。那湘云就幽幽一叹:“娘娘到底回了宫了。准备了这么些的时间,不过就是为了这几个时辰。” 黛玉也叹:“不然,又当怎样?这样准备得丰丰富富的,也是让娘娘见了安心。” 湘云听了,就一手托着下巴,一边问她:“你也是进宫几回的。只听你说,娘娘在宫里少有快活的时候。府里弄这样大的动静,纵然是为了让她高兴。可一旦她回了宫里,还不是和以前一样?究竟也不知她在宫里,究竟是怎般情形?”因又要叫黛玉细说。 黛玉就叹:“虽你没进过宫。但也是读了许多的书的。愁倚画屏阑干,日日望君君不至。说的大概就是这样了。若只这样,那也还好。因宫里皇上的妃子还有很多,错综复杂的。因此,只恐闭门索居想得一些清净也不易的!” 湘云听了,果然就叹:“既这么着,这世上又为何有许多的女子,挤破了头,也要进那九重深宫呢?” 黛玉就叹:“或为了权。或为了利。或为了名。” 湘云听了,就又问:“可若只是为了情呢,又当如何?” 黛玉就又叹:“想必你是听说孝贤后的。她就是为了情,因此弄得落水自尽。” 湘云就叹:“身在皇家,最要不得的就是动了情。”因又问黛玉:“那么,娘娘陪侍在皇上身边,也近十年了。只不知,娘娘的心里,对皇上可曾动了情?” 黛玉听了,沉思了一会,方道:“我不知。只是娘娘若动了情了,那便就更不妙了。” 湘云听了,待要问黛玉为什么。就这么会子,鸳鸯携了琥珀,一齐进来了。 那鸳鸯见了黛玉湘云,先行了个礼,就将老太太的意思,转述给了黛玉。黛玉听了,觉得一丝意外,因又低了头。 那湘云听了,却抚掌一笑,说道:“心诚则灵。想必老太太被他打动了。我听我叔叔说,老太太从小,性子就执拗不变的,凡事只认一个死理。今儿愿意为了王爷,扭转初衷,已着实不易了!这会子竟又殷勤地为王爷张罗起来。若不是我亲眼所见,心里哪敢信呢?待我回去了,定要讲给我叔叔婶婶听!” 鸳鸯听了,也笑道:“云姑娘且别笑林姑娘。听老太太说,那卫公子虽未见姑娘,但也留了一封信给姑娘呢。只是老太太说了,说宗仁得了信,也要稍等上几天,再给姑娘瞧。如今且先让姑娘等一等。”阵东爪扛。 湘云没曾料到鸳鸯会这样说,脸儿也是大红。她讷讷问鸳鸯:“果真是如此么?” 鸳鸯也笑:“云姑娘问得是什么?是指信,还是指老太太的话儿?” 黛玉听了,就在旁羞了她一羞,笑道:“阿弥陀佛,看你还笑我?”因又对鸳鸯道:“她自然是两者兼有。因她心急,所以老太太才这样一说。” 鸳鸯就道:“林姑娘,既老太太那边来请,莫如姑娘就跟了我们过去?” 湘云就道:“林姐姐说错了。我哪里急,我不急的。”此话倒也不假。此因她心意还未定。得或不得,都令她踌躇。 黛玉听了,想了一想,便对鸳鸯道:“鸳鸯姐姐,老太太的心意我能体会。只是这会子我已经歇下了,身子却是乏累。还请王爷早早地回府吧。身体要紧。” 鸳鸯听了,就一笑:“林姑娘,这是真话还是假话?哪有见心上人来了,不想见的?” 黛玉听了,就叹:“你不信?可我却是这样想的。正因为和他订了亲了,所以凡事才细细地又兼顾起来。若园子里的姐妹知道了,只会笑我轻浮!说我一时半刻都等不得了!” 鸳鸯听了,就叹:“真正林姑娘心细如发。谁会说?又有谁说去?若果真有人谁了,老太太第一个将他撵出去。” 黛玉就笑:“姑娘多虑了。我行事也专由。认定了事情,也不那么畏惧人言。只是,我这番是替老太太着想。我不想别人知道了,认为她宠爱外孙女太过,以至不顾了礼法了!” 鸳鸯听了,更是感叹:“真正姑娘又拘谨起来。既姑娘不想去,那么我和琥珀这就过去回老太太。” 第232章 多愁善感 言情海 正文 第233章 自视甚高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33章 自视甚高 话音刚落,那厢湘云就笑:“鸳鸯姐姐,你信她呢?她是最扭捏,最想心口不一,我是最知道的。明明心里眼里那么在乎,可嘴上偏偏说得那样的云淡风轻。她这样,常将别人糊弄过去,可却是瞒不了我去的。” 说罢,湘云就又歪着头,对黛玉又调皮一笑道:“今儿,我戳了你的老底,你不会怪我罢!” 黛玉听了,也不恼,只是感叹道:“知我者,果然云儿也。我想,纵然以后我飘零四处,可能得云儿这一知己,也是无憾的了!” 湘云听了,又是一笑,对着她道:“你别这样高抬我。我知道,你的心里的知己哪是我,分明是那北静王!” 黛玉听了,只是淡淡笑道:“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湘云见黛玉深思的样儿,就笑:“可叹我不是个男人。若我是男人,哪里叫他给你抢了去!分明这近水楼台的人,是我!” 鸳鸯琥珀听了,也不禁扑哧一笑。 那湘云见了,偏又认真起来,伸手抚了抚黛玉的发,装作慨叹道:“玉儿,今生咱们无缘,且等来世吧!” 黛玉见她越发说得不像话了,只得提醒道:“倘若在这里,听你胡言乱语,还不如随了鸳鸯,去老太太的屋子!” 一径说,一径果然就站了起来。 湘云见了,就在后头笑道:“我不这样一激,你如何能走?” 黛玉听了,也不回头,只扶了紫鹃的手,笑道:“你既然懂我,又说我是个口是心非的。我要戳破你的话,再怎么也要言行一致起来!” 湘云听了,就在后笑了一笑,想想到底又忍不住,对她道:“到底那封信,若有,你帮我求了老太太,提前给我拿回来。” 黛玉听了,果然就回了头了,笑对她道:“这才是你的要紧话吧。我走了。你放心,我会帮你说与的,给不给,但凭老太太的意思了!” 湘云就笑:“老太太到了最后,都听你的。” 黛玉听了,也不答,已然随了鸳鸯出了门了。 天色虽晚,可因为方才元妃进园观赏,各处挂着的红灯,还未拿下。因此直将园里各处照得雪亮如昼。 黛玉紫鹃鸳鸯琥珀四人出了潇湘馆,行至蜂腰桥前,那琥珀就笑:“若能天天这样,晚上咱们进出园子的,也就不必这么费事了!” 鸳鸯听了,就笑:“你想得倒好。若果真这样,只怕府里不出一年就破产了!” 琥珀听了,就诧异道:“不过晚上点些火烛,哪里就破败至此,我不信!老太太的那些梯己,我还是知道点的!” 鸳鸯就笑:“老太太的梯己,我也清楚。”说完了,却又一叹:“有时,见府里的费用过大,老太太也常自责不已。无奈,老太太年纪大了,有时也是有心无力。” 黛玉听了,也就在旁默了一默,心想:纵然这样,大家也能敷衍着过。最怕的是那灭顶之灾。 因鸳鸯这样一说,一时四人又各自无语了。借着雪亮的灯烛,四人下了蜂腰桥,又到了前方的翠嶂前。不想却在此处遇见了宝钗。鸳鸯琥珀紫鹃见了,便上前对宝钗行了一礼。 鸳鸯就道:“这会子,姑娘怎么还在这里?” 宝钗就道:“因今天实在高兴,就陪着太太喝了点酒。不想这酒果然极好,刚吃时还不觉有什么,现在却觉得后劲上来了。因有些醉意,就叫莺儿扶了我,在后头慢些走。一则吹吹风,一则醒醒酒。” 鸳鸯就道:“姨太太在前头走了罢?” 宝钗就笑:“妈妈年纪有些大了,今天也觉得甚是乏累,因叫她早些回去休息。我在后头醒酒吹风反自在。” 宝钗因又见黛玉诸人往园子外走,因又问黛玉:“林妹妹这会子出园,是要往哪里去?”阵东岁圾。 黛玉就道:“今天虽累,但想着外祖年纪大了,岂不是更乏?送别了娘娘,回了园子里,到底心里不放心,所以还要过去看一看。” 宝钗听了,许是真的吃多了酒,对她就笑:“真正林妹妹也孝顺,因此老太太也没白疼你,到底是给你捡了根高枝。”想想又叹:“我就不如你了,可叹我没个知冷知热帮与我打点的外祖母!真正你们老太太也偏心眼,我真不信我哪里不如你?” 鸳鸯听了宝钗这话,大含了酸意。鸳鸯是知道她的心思的,因道:“宝姑娘真是吃多了酒了。竟这样编排起老太太来?” 莺儿在旁扶着宝钗的手,听了鸳鸯这话,忙赶着解释:“鸳鸯姐姐。我们姑娘并非这样的意思。” 鸳鸯就笑:“我也不过那样一说。不过,看起来宝姑娘的确有些醉了。你赶紧将她扶了进去吧。园子里醒酒固然也好,但到底不及自屋子里自如。想说什么,便就可说什么。一应人都不知的。” 岂料,宝钗听了,却是蹙了眉头,对鸳鸯嗔道:“我没有醉,我哪里醉了?我说的句句都是真话。” 黛玉一听,便对莺儿笑道:“莺儿,你赶紧将你们姑娘扶进去吧。” 宝钗听了,还只管推攘莺儿。莺儿但心主子还要出洋相,到底连扶带拉地将宝钗搀着走了。 鸳鸯就叹:“想必宝姑娘今天不高兴。” 琥珀在旁,就补了一句:“想想也是。林姑娘云姑娘都订了亲了。邢大姑娘并大奶奶的两个妹子,也俱订了亲事了。咱们家的姑娘不算,就单剩了她了!” 鸳鸯边行边道:“到底还是太执拗了些。虽她现在这么着,我看,以后有她悔的。” 黛玉听了,就笑:“你不是她,你怎知她悔不悔?”不过,却又一叹:“她是个自视甚高之人。只当人人不及她的。此番未得娘娘及时回应,这心里定然也懊恼。一时,心里郁结,发之于外,也是难免。” 紫鹃听了,就笑:“姑娘还是赶紧走吧。这会子,老太太和王爷,想必等得也急了!” 鸳鸯听了,就道:“正是这话。” 第233章 自视甚高 言情海 正文 第234章 前世今生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34章 前世今生 一盏茶的工夫,四人果然就出了园子,到了贾母的正房。 鸳鸯紫鹃就在外笑道:“姑娘进去吧。” 黛玉也就含了笑,欲走进去。果然屋子内,除了贾母,就是北静王了。 水溶立于屋内一侧,已在耐心等候。果然那鸳鸯在外头回道:“林姑娘到了。” 黛玉进了来,盈盈灯光之下,果然立着水溶。黛玉就伏身,低低朝水溶行了个礼。又复朝贾母也行了个礼。贾母见了,就点头笑道:“这样果然好。虽则你们是未婚的夫妻,但究竟未曾圆房,这些虚礼还是要的。” 水溶就叹:“我却觉得繁冗了!” 贾母听了,就对了黛玉道:我也乏了,你们且聊些会子吧,我去别屋里歇一歇。因又嘱咐鸳鸯道:“王爷若走了,再来提醒我一声不迟。” 水溶听了,就笑:“老太太不必如此殷勤。过会子,我也就走了。若不是娘娘省亲,这会子我也不喜这么大的阵仗。” 贾母听了,就道:“那老身就随王爷便宜了。真正我也老了,一到了晚间,就总觉得身子骨酸疼得厉害。自己睡不着,也苦了跟着我的丫鬟。” 水溶就道:“到底是老太太操心太过的缘故。”阵协圣弟。 一时,贾母就扶了丫头出去了。这正屋里,委实就剩下了水溶和黛玉。这还是自订亲了后,二人的单独会面。 见黛玉不言,水溶就笑:“我知现在见你,你不大如意。只因天色已晚,你只欲歇息。” 黛玉就笑:“王爷这是顽话么?” 水溶就叹:“虽则想见你,但到底只希望你如意。不想劳动了你。” 黛玉就叹:“我要过来的。不仅为了你,也为得别人。” 水溶一听,就问:“何人?” 黛玉见他佯装镇定,就笑:“我不告诉你。” 水溶就叹:“你不告诉我,我当然不问。终是为尊重你的缘故。” 黛玉就笑:“王爷这样想,那果然很好。” 水溶也笑:“到底和以前不一样了。长大了。有些话,我也似懂非懂了。” 黛玉就又笑:“虽则订了亲了。可我的心里,到底还如在梦里。” 水溶听了,就上前几步,在灯光下问她:“是觉得我的步子快了,还是慢了?” 黛玉被他灼灼的目光看得脸色发热,因又低了头,笑道:“那一日,我就知道王爷必会前来。因此只是遥坐在轩廊下等着消息。” 水溶听他这样一说,心里又是一热。因笑问:“若我不来呢?” 黛玉就笑:“王爷你不会不来。若果真不来,我也就死了心了。”说着这话,神情甚是平淡。 水溶见她这般平静,心里反而翻腾,因问她:“我若有别的原因,牵绊了手脚,不能来。你莫非也因此会这般?” 黛玉就叹:“那就应了那四个字了。” 水溶追问:“哪四个字?” 黛玉就道:“阴差阳错。这世间的痴男怨女莫不如此。” 水溶听了,却很是摇了摇头,对她笑道:“不。我们之间决计不会这样。我不是那踌躇不定之人。心里认定的事,就会一行到底的。怎样都是不会变的,你若是怨了,岂非不是我够好,我的过错?” 黛玉见水溶如此说,心里又安定了。因笑:“那日,你来了。我在园子里也听说了结果。身边的丫头们,都为我高兴。只有我淡淡的。我当时只觉自己是做梦,当不得真的。后来,老太太又将我叫了过去,我才知道我竟是越过了那些难处了。这一世,幸福来得这样快,所以我说还觉得如坠梦中。” 水溶听了,知她的心绪。因此就含了微笑道:“你只需静静地等着就好。一切风雨,有我替你挡着。” 黛玉闻听,心里哽咽。因想起前世种种,便又感叹起来,笑道:“从前,我几乎日日烦恼。不想,天可怜见,到底让我遇见了你。”这样一想,心里又觉得惊叹。若非重生得见,她岂非就那样错过了? “以后,你定然不会烦恼了。”水溶看着她,只想揽住她,将她轻轻拥在怀中,抚慰一番。可到底忍住了。 黛玉究竟还有疑惑,因又问水溶:“王爷,究竟你从前有没有见过我?” 水溶一时不解,就问:“你指的是在扬州?”因又道:“你十岁时,我就见过你了。” 黛玉听了,便摇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昔日你在金陵,也常进出贾府,难道就没见过我?” 水溶就笑:“怎么又是昔日了?纵然我之前常进出贾府,但那时你尚在扬州。我纵相见也不得见。”说罢,又轻轻一笑。 黛玉听了,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又问:“王爷信前世今生吗?若我说,前世我已死过一回,在贾府也住了一回。我识得前世的王爷,可王爷只认识今生的我——” 这话黛玉还未说完,水溶便知她又在多想了。因有心逗她一回,遂故作认真道:“你这样说,分明我也有点印象了!” 黛玉听了,果然大惊,因问:“王爷可记起了些什么?” 水溶就笑:“你说我有前世,我也有。你这么提起,恍惚我也想起来了。” 黛玉听了,更是深信不疑了。因又问:“那么,王爷可记起了些什么?究竟前世里,可认识我?” 水溶就叹:“认识。可惜她不是你。” 黛玉果然更是心疑。又问:“王爷是这是何意?” 水溶见黛玉欲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只能硬着头皮道:“前世,我有这么个爱妾,模样酷似你。只是她得了一场病,不到十七就夭折了。我心里哀痛,好长时间都未得缓过来。” 黛玉听了,信以为真,便叹:“是么?” 水溶见黛玉失魂落魄的,便笑:“因此我在扬州见了你,心里大惊。只认定你是她的转世。” 黛玉听他这样说,反而有些懊恼,因问他:“这哪里一样。分明我是我,她是她。她非我的前世。我的前世,可不是你的什么爱妾。” 水溶见黛玉神情低落,便摇了摇头,宠溺一笑道:“你当真信了?我不过胡诌编来引你一笑的。真正,若你真是我的前世,我怎会委屈你做我的妾室?” 第234章 前世今生 言情海 正文 第235章 耳濡目染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35章 耳濡目染 黛玉听了,就笑:“原来王爷是编了来诓我的。” 水溶也笑:“你既这样说,我便也只得往下编了。” 黛玉就道:“好了。天黑了,王爷还是赶紧回去吧。你不困,我也困了。这会子我是熬着瞌睡和王爷说话。” 水溶听了,便叹:“我也以为你开心来着。” 黛玉就道:“开心在心里,可是身子到底乏了。” 水溶听了,就道:“也罢。这都是府里老太太的意思。我原意要你歇息的。” 黛玉就笑:“我知道老太太的心。她这样都是为了你的缘故。” 水溶就笑:“我固然知道她的心思。府里老太太是个有趣的老太太。”想想却又对黛玉道:“既然咱们都定了亲了,这称呼似乎也得改一改。你一口一个王爷的,只叫得我心里堵得慌。” 黛玉听了,就又笑:“那么,我该叫你什么?” 水溶就笑:“皇室老姓出自白山黑水。你莫如还是叫我水溶好了。” 黛玉听了,便道:“这如何使得?终究我们还没成亲,莫如还是称呼一声王爷好了!” 水溶就笑:“我原本叫世荣来着。因高祖听了,觉得不甚妥帖,改了几回,竟改了这个名字。不过,昔日在府里,我母妃见了我,总是唤我一声荣儿。如果你愿意,就叫我一声荣哥哥如何?” 黛玉听了,就笑道:“不过一个称呼而已。我倒还是叫王爷习惯了。” 水溶听了,也不怎样裹挟她,就道:“好吧。只随你喜欢。” 黛玉就道:“这会子,王爷真该走了。你若不走,我猜测老太太也会过来了。” 水溶就笑:“老太太不是说歇下了吗?” 黛玉就笑:“那不过说了给你听的。你我二人在这里说话,她那里哪能睡得着?不过那样一说,叫你安心罢了。” 水溶听了,方点头笑道:“也是。老太太极爱惜你。我来了,她的心神都自在你这里的。” 一语未了,果然贾母的声音就在里屋响起:“王爷还在?” 水溶黛玉听了,就会心一笑,齐齐看了过去。只见琥珀和翡翠两个,一左一右,果然搀扶着贾母过来了。 “外祖不是说乏累的吗?这会子怎么又醒了?”黛玉笑道。 贾母就道:“你不知道。这年纪大的人,夜里睡觉时不安稳的。没得要醒好几次。这会子,我已经睡了一回了,感觉精神尚好。见外屋灯还亮着,因此就过来瞧一瞧。不想王爷还在。” 水溶听了,就笑:“老太太,这会子我就要走了。可巧老太太也过来了,正好可以辞行。” 贾母就笑:“王爷,一个时辰的工夫过去了。不过我看,你们聊的也真尽兴。” 水溶听了此话,也微有些吃惊。因问贾母:“果然,一个时辰的工夫,过去了么?” 贾母就意味深长地回道:“可不是。鸳鸯给我看西洋怀表,我还不信呢?” 水溶一听,便也从怀中取出一枚金表,低头看了一看,不禁哑然失笑,说道:“怎么这样快?我还觉得没怎样和林姑娘叙话呢?” 黛玉听了,就有些羞涩,说道:“我原说时辰有些晚的,你还不信。” 贾母见了他二人果真情投意合的,心里也为他们高兴。因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何况你们又是订了亲的人。自然是觉得怎样都不为过的了!依我看,只怕我不出来,你们兴许会说到天亮。” 水溶听了,想了一想,就道:“如此,夜已深,小王自当速速回府。还请老太太和林姑娘早些安歇为妥。” 因辞别了贾母,也不要贾府管家护送,从贾母正房出了来,走出三重仪门,水溶只带着几个随从,疾速而又低调地走了。 这厢水溶已走,那厢贾母却又意兴阑珊起来。她在榻上坐下了,看着黛玉,叫她过来。贾母将她往自己怀中一搂,叹道:“他既这样,我的心里,也放心多了。看着的确比宝玉强百倍。” 黛玉听了,也叹:“但愿一切能有始有终吧。”因又和贾母聊了几句,方携了紫鹃进园子去了。 那紫鹃便都:“天气也真热了。这么几个来回,我还真觉得很热。想回去还要再洗个澡。”一面说,一面就用帕子擦汗。 紫鹃说完了,忽又看着黛玉,叹道:“怎么姑娘不怕热?横竖身上还有一股子淡淡的香气?”因又道:“怪道那宝姑娘常说你身上有香,问姑娘你擦的什么香粉胭脂的?” 黛玉就道:“我也不知。想是天生从骨子里带来的吧。”阵协每才。 紫鹃就又笑:“那么这真正是天赋异禀了。别人怎样都弄不来的。” 黛玉听了这话,也有些惊奇。因笑问:“怎么你的口里,也常说一些现成的成语?初时我不觉得,现在却由不得不注意了!” 紫鹃就笑:“虽我不识字。但也知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这跟了姑娘,日日耳濡目染的,常言说的好,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的。姑娘也别太稀奇了。”紫鹃见黛玉听了更是惊异,反淡淡的。 黛玉便握住了紫鹃的手,叹道:“好丫头,你是个有骨气的。改日我得了闲了,教你和春纤几个读书识字。定不要你们这等聪慧的丫头做睁眼的瞎子。” 紫鹃就笑:“我先谢谢姑娘的美意。只是我思虑着,纵然识了字,可始终不懂做人的道理,只是借着自己识得几个字,就装神弄鬼地糊弄起别人,反而更是不好了。依我看,虽然我目不识丁,但只需心里敞亮就行。究竟识不识字,还在其后了。” 黛玉听了这话,只觉得深得她心。因又叹道:“你这样一说,我竟有些自愧不如了。” 紫鹃就道:“姑娘快别这样。这些话,我也是从姑娘的言语里悟出来的。虽则姑娘未教我识字,但日日都是我的师父。” 因此,主仆二人一径说,一径行,很快就到了潇湘馆。 第235章 耳濡目染 言情海 正文 第236章 不忘初心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36章 不忘初心 果然湘云等在翘首以望地等着。 见黛玉面带绯色地回来,就笑:“今儿想必你和王爷盘桓的必然尽情。” 黛玉就笑:“不过也就那么说上一说。” 湘云就笑:“谁信呢?好不容易见着了,只恨不能卿卿我我的吧!” 黛玉听了,就作状要去撕她的嘴,笑道:“真正你这嘴里,从来也没说过好话来!” 那湘云听了,就幽幽道:“我是真性情。表里俱一的。我不像你,嘴上答应的好好儿的,可到底还是两手空空地回了来!” 湘云说罢,见黛玉还是一副迟迟不应的模样,就将手一伸,问她:“我问你,我的信呢?” 黛玉听了,恍然大悟,方知将湘云的事落下了。不禁叹道:“云儿,我竟是忘了。明日,我定然去拿。” 湘云就道:“拉倒吧。再过一日,老太太也就给了我了。可见,你待我的心不诚。”那湘云佯装恼怒,便躺在了里侧,不睬黛玉了。 黛玉见了,就上前陪笑:“其实是记在心里的。可也不知怎么回事,一时竟真没有想起。都是我的不是。若不顾忌着老太太已歇下了,我这就去给你拿。”说着,黛玉禁不住又跌足一叹。 湘云就笑:“也是。见了那北静王,你自然心里眼里都是他。一时忘记了,也是有的。”说着,却又躺在榻上惆怅起来。 黛玉就道:“总之是忘记了。你若责罚我,我也是无二话的。” 湘云听了,便问:“果真如此?” 黛玉就笑:“不错。” 湘云就笑:“这会子我身上还有些汗。不如,我罚你帮我洗澡。” 紫鹃在一旁听了,就笑:“真正云姑娘想出这个法子来。伺候姑娘们洗澡,这原是我们做丫头的分内事。” 湘云听了,就咬牙笑道:“我知道。但今儿个心里郁闷。因此一定要让你们姑娘帮我洗澡。”因又唤翠缕过来,说叫她先预备水。 翠缕过了来,就笑对黛玉道:“林姑娘,你瞧,这一晚上的,我们姑娘已经洗了两回澡了,这竟是还要洗。” 黛玉就笑:“好丫头。你别听她的。快回去睡觉吧。这没你的事。” 翠缕不懂,因就又问:“林姑娘,我是姑娘的贴身丫头,她要洗澡,如何就不关我的事呢?” 黛玉就道:“你不懂。今儿我欠了她的情。她有心要劳烦我。我既欠了她的,纵然她要支使我什么,我都是愿意的了!你且回去睡觉吧!” 湘云就笑:“行。你若叫翠缕回去,真正就打水伺候的可都是你一人了。我还好心替你分担一点子呢!” 黛玉就笑:“为表我的诚心。我自然事事愿意替你做。只怕,以后咱们也得过这样的日子去!当真,能得人伺候一辈子呢!以后还不各管各的去?” 湘云就笑:“是么?你这话我记在心里了。且看以后应不应。”一径说,一径果然去拿了替换的衣裳,跟着黛玉往屏风后去了。 那厢湘云果然褪了衣服,看着黛玉吃力地往澡盆里倒着热水,一副卯足了劲的样子,心里就又怜又爱起来。湘云道:“你这样的身子骨,如何能吃得消?我原本不过一句玩笑,你就这样认真起来。也罢,你还未洗澡,不如咱两个一起倒水,一起洗好了!” 黛玉听了,就笑:“罢罢罢。我到底欠了你的。今儿是我伺候你的。你这样一说,我心里反而更不过意。”阵协坑划。 湘云就笑:“是么?那好。我也不虐待你,你只需在后帮我擦一擦背。原我也洗过两回的,不过掠一掠水而已。” 黛玉只提了一小桶,就觉得吃不消了。到底还是紫鹃和春纤又进了来,一起帮扶她。湘云就笑:“手无缚鸡之力,你还说以后要过那样的日子?” 黛玉听了,就笑:“若真到了那样的环境,也就无可无不可的了。” 湘云将身子泡在了热水里,那厢翠缕到底又过了来,将洗澡专用的巾帕花瓣皂角之物又送了过来。因笑:“虽则是第三回,但没这些也不使得!” 湘云就笑:“真正也就你懂我了。”因闭上眼睛,对着黛玉道:“好了。没你的事了。你也去洗澡吧。回头大家洗好了,一起在榻上叙话。” 黛玉就笑:“你不恼我了?” 湘云还是闭着眼睛,只管摇头道:“不恼。如何恼你?你不过情不自禁罢了。” 黛玉听了,只得出了屏风,对她道:“好。你不恼我。回头我送一样东西给你。” 湘云听了,却又在里头问道:“是么?你要送我什么东西?我知道你从扬州过来,带了几十箱子的宝贝。” 黛玉就笑:“你想多了。不过一个凤头的珠钗而已。” 湘云就笑:“那也是好东西。我要快快洗了,等着你给我。” 黛玉就道:“过会子我就给你。”其实黛玉说的那根珠钗,是母亲贾敏昔日的陪嫁之物。说到底,也是老太太亲自着人打造了,送给女儿的。贾敏得之,也一直当作宝贝,插了在鬓发上。想湘云以后总要出嫁,莫如就将这个送了给她。 一盏茶的工夫,湘云也就胡乱洗好了。因换了衣裳,出了屏风,率先躺了在榻上。本是兴意盎然的,可迷迷糊糊的,却在朦胧之中,阖眼睡去了。 一时,黛玉也取了凤钗过了来,见湘云已安稳睡去,心里一叹,便又将她丢弃一边的薄被拉了过来。虽天热,但思虑她嗽疾刚好,担心她感冒着凉了,便又将被子替她往胳膊上遮掩了一番。方才在一边躺下了。 翌日醒来,那史湘云起了来,猛一见妆台上的那根夺目珠钗,果然心里喜欢,以至爱不释手。因又问翠缕:“怎么林姑娘不见?” 翠缕就笑:“可不因惦记着姑娘?这会子林姑娘估摸着老太太已经醒了,就过去请安了。林姑娘务必将信取了来,给姑娘你一个惊喜的。不想姑娘睡得也警醒。” 湘云听了,方心满意足的了。因又叫翠缕将珠钗收好了。叹道:“此生是定不负她的情意的了。” 第236章 不忘初心 言情海 正文 第237章 梨香院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37章 梨香院 元妃回宫之后,那熙凤去贾母那里报了一回账目。贾母见费用超出她的预计,就叹:“前几日,又放了一批到了年龄的丫头出去。如今府里也短人,但买几个丫头也费钱。府里虽艰窘,但我并不愿因此薄待了姑娘们。还是从旁再想想法子吧!” 那熙凤就回:“老太太,我有一个建议。只不知当说不当说?” 贾母就道:“若有好的法子,尽管说了出来。” 那熙凤就道:“娘娘一年也才省亲一次。我看这园子里,一年听戏也不过过年中秋那么几次。白养着那些唱戏的,一年下来,也能耗费好些银子。莫如,就将她们先遣散了,分到园子里姑娘们那里遣唤,也是便宜。” 贾母听了,就道:“这或许使不得。娘娘吩咐过了,留着她们日后还是有用的。” 熙凤就笑:“老太太,这又何使不得的?纵然分到姑娘们的屋子里,也不会叫她们做粗使活。得了闲了,逢年过节的,再着教习将她们集了来,温习一番,也就可以了!” 贾母就道:“这果然使得?” 熙凤就笑:“这是我能想出的省钱好法子了。” 贾母想了一想,也就道:“如此,就按了你的意思吧。” 熙凤就道:“老祖宗放心,我俱会安排妥当的。” 贾母就笑:“你且说说,那十二个小戏子,你怎么个安排法?”一面说,一面悠悠喝了口茶。 熙凤就道:“我已经想好了。那常扮小生的芳官,性格爽利,不如就分了去宝玉屋子里去。藕官的行情儿有点似林姑娘,莫如就将藕官分了给她。蕊官有些类宝姑娘,就将蕊官送了给她。免得姨太太说咱们薄待了亲眷。况宝丫头那里的丫头也少,送个蕊官,很是管用。” 想想又道:“葵官天真烂漫,莫如就指了给云丫头。那豆官,不如送了给宝琴。三姑娘那里阔朗,跟着的人也不多,莫如将艾官送了给三丫头,添一点热闹。” 贾母听到这里,便点头道:“这样果然也好。”因又问,剩余的几个如何安排。 那熙凤就道:“还有一个茄官,我想着送去给东府的珍大嫂子。跟着她的不是小丫头就是上了年纪的婆子。她若见了,必然喜欢。” 贾母就道:“很是。那么,我就留着文官单使着了。” 那熙凤就道:“这些个人,都是愿意随了姑娘们的。说唱戏究竟也不能一辈子,反正都被家里人卖出来了,只凭这府里为家了。又说跟了姑娘们还能得个因果,因此个个愿意。单剩下四个人,还有些烦难。一个就是那龄官,还有两个是宝官和玉官。还有就是得了病的药官。” 贾母就道:“药官既有病,莫如还在梨香院里将养着好了。其他的三个,莫如遣了送去太太们的屋里伺候去?” 熙凤就道:“我原也这样想的。无奈她们三个不同意。那龄官是个心高气傲的,只说府里若用不着她了,只管将她放了出去。宝官和玉官两个则死活要在一起。” 贾母就叹:“那龄官是入了娘娘的眼睛的。到底不能让她出去。她若不愿伺候人,莫如依旧叫她在梨香院住着。想那里也该着个人看着。她愿意照看药官,那也使得。宝官和玉官,如果非要在一起,你就放了她们出去吧。那们这些个做戏子的,虽然身份下贱了些,但倔烈起来,还真不能将她们怎样了。一时逼出了人命,反而更不好了。” 熙凤就道:“是。我也想得这样。龄官到底不能出去。莫如就单养着她好了。” 贾母就道:“既如此,你这就去办。”因觉得有些乏,又闭了闭眼睛。 熙凤见了,就唤鸳鸯等进来,自己朝贾母行了个礼,方去嘱咐了。隔几日,去了梨香院,一应交代完毕,果然那宝官和玉官觉得称心,因齐齐跪下对熙凤道:“谢谢二奶奶的恩德。我们一时在外了,也俱不忘的。”阵协估血。 熙凤就笑:“罢了,起来吧。我再送你们几两银子,你们外头好生过活去吧。” 宝官和玉官见了,便又跪下接了银子,又给熙凤磕了个头。 其余芳官等人,已经备好了包袱,跟着园里管事的几个婆子,往宝玉黛玉宝钗探春各处去不提。 那茄官也要走,却被熙凤拦下了。那熙凤对着茄官耳语了几下,茄官会了意,只对熙凤回道:“奶奶放心。奴婢始终是奶奶的人。” 熙凤听了,觉得满意。那几个教习司戏等自跟了赖大家的和林之孝家的,另去了府内的安慈堂。一时,这梨香院里只剩了卧在床上的药官和愤懑不言的龄官。 熙凤就道:“龄官,你既不愿意为奴作婢的,我回了老太太,老太太也应允了你了。你且自在这里看着房子吧。药官就留给你照顾了。” 熙凤不知,她的话,已经被里头的药官听见了。那药官听了,只是苦笑了下,喃喃自语:“终究是我苦命,三岁就被父母卖了出来。能死在这府里,倒也是我的造化。只是那龄官心高气傲的,哪里能伺候我?” 不想龄官从贾蔷的口里,早就得了要遣散戏班的风声,见熙凤无将她遣出去的打算,就趁势回道:“我听奶奶的。就留在这里照看药官吧。” 熙凤听了,就道:“你也别愤懑。若你能有造化,总是有你的造化。” 那熙凤走了,那厢贾蔷就从假山里出了来。贾蔷对龄官笑道:“前几日,你还要死要活地离开府里。这会子却又改了心意。我只当不信,因此决意要来看看你!” 龄官听了,只是对他道:“不这样说,如何能稳住二奶奶?” 贾蔷一听,心里一惊,便问她:“什么意思?” 龄官就道:“我就是不想唱戏了。给娘娘唱戏也不稀罕。做一辈子的粉头,有什么意思呢?我还是想出府。现在大概只你能帮与我了。” 贾蔷听了,心里一惊。因道:“我如何能帮你?” 第237章 梨香院 言情海 正文 第238章 云雨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38章 云雨 龄官就道:“你自然能帮我。只是看你愿不愿意了!” 贾蔷就叹:“好好儿的,为何定要出去?你留在府里,时间长了,我再想些法子,与你脱了贱籍。那岂不好?” 龄官就叹:“你到底不懂我。” 贾蔷听了,见她默然无语,自是兀自出神,因问:“莫非你心里头有人了?只要去了外边,才能与他相见?” 龄官听了,即刻就道:“哪里的话。我不过不想在这府里呆了。” 贾蔷听了,心里有点酸,便道:“想我待你也是极好的。如何就留不住你呢?我有个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无不送了来给你!” 龄官听了,也就看了看他,淡淡说道:“我知道你待我好。奈何这些我俱不想要。这鸟儿一旦能飞出笼子,就觉得天很大了!”想想,又对贾蔷道:“你是个好人。与这府里的那些个哥们爷们,还有些不一样。我只愿你以后找个本分些的过日子,不像我似的就行!” 贾蔷听了这话,心里愈发地不舍了。因苦苦挽留龄官:“当初我去姑苏采,第一个看中的就是你。将你带了往府里,从此心心念念地就是你。你若走了,也将我的心挖空了!”说完了,就上前死死拉住龄官的手。 龄官就叹:“何必如此?你到底是府里的小爷。我不过一个低贱的戏子。若别人看见了,定然不好。”阵协斤技。 贾蔷就道:“我不管了。总之我要每天看着你,不让你出去!” 龄官就道:“你挽留得了我的人,却挽不住我的心。” 贾蔷听了,愈发痴狂起来,因上前搂住了龄官:“我不管了。也是忍不住了。这院里也没人了,不过就是一个躺在了床上的药官。我就抱着你,进你的屋子去!一时半刻都等不了了!” 龄官哪里肯依了贾蔷,况又青天白日的。只管嘴里嚷嚷,手里推着他。无奈贾蔷的力气极大,龄官被他抱着丝毫反抗不了。 那药官也听得了龄官屋子里的动静,无奈不能下床,唯有耳里听着隔壁的动静。 那贾蔷不过十八,正是血气方刚之时,抱着龄官进了她屋里。阖上房门,三下两下地就解开了各自的衣裳。龄官被贾蔷压着,定定地看了看他,忽然就不反抗了。 口里就道;“冤家。今儿不让你上,你是必不罢休的了。也罢,但凡你都将力气使出来吧!”说着,便身手往后,主动解了自己的亵衣。一时,躺在了贾蔷身下春光无限。 贾蔷按捺不住了,在龄官身上胡乱亲了一番,口里就又道:“亲亲——叫人看见了,我也是不管的了!” 这贾蔷在两府走动,一时无意趣了,也常跟着贾芹等出去逛过几回暗门。这风月之事,倒也不那么生疏。只是,这逢场作戏的和心里念牵的到底不同。贾蔷抚着龄官的头发和肌肤,已然觉得在云上了。龄官被他抚弄的,也就有些受不住了。因对他叹道:“冤家。我就给了你吧。也免得你以后想我。” 贾蔷听了,也不答。只是卸尽了衣物,支开龄官的胯部。 龄官就又叹:“你是将我当成了外头的暗门了吧!” 贾蔷喘息着,停下了亲啜,对她道:“可怜你还不信我。现在,你只是我的观音,我的菩萨,我的娘娘。”因又堵上了龄官的口。 一时,贾蔷找到了出口,抖索着就进了去。那龄官受了疼,不禁眉头一蹙,‘呀’地一声出了口,面上就有些楚楚可怜之色。贾蔷看了更是春心大动。因抱住她又道:“亲亲,疼一会子就好了。以后你就更受用了。”随即颤抖着大动不止。 见贾蔷一边行动,一边睁着眼看自己,龄官便拿枕头遮盖住了他的眼。 贾蔷就问:“怎地了?你不想我看你?”随即将枕头甩开。 那龄官见了,便闭了眼。尽管口里还不断呻吟。贾蔷完事了,方在她身上趴下了,问她:“你既然愿意,可见你心里头是我的!为何还只想出去呢?” 龄官听了,只在他耳边,低低道:“我已然将身子给你了。你就更要答应了我,想办法将我送出府去!” 贾蔷还不死心,又劝她:“何必如此?既然木已成舟,回头去求了琏二爷和奶奶,将你赏了给我。咱们就不用偷偷摸摸的了!” 那龄官听了,默然了半响,却又鄙夷说道:“我到底是贱籍。纵然跟了你,也还是做妾。你又没什么钱,在府里也是低三下四的。我何苦呢!既这么着,我还不如去外头,寻个有钱有权的人,嫁了作姬妾的好!” 贾蔷听龄官这样一说,不禁有些了悟。因从她身上爬了起来,慢慢穿上衣服,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龄官就道:“你若爱惜我,就将我送了出去!若不然,我就告诉府里的老太太,说你强行奸污了我!到时,有你吃不了兜着走的!” 贾蔷一听,心里也有些慌乱。待穿好了,又问她:“看来,你是决意已去,再不改变的了?” 龄官就道:“正是。我给你占了这样一个便宜,横竖你要还我这人情。” 贾蔷见她穿上衣服,对他又爱理不理的,便深深一叹道:“如此,我是不能勉强你了?” 龄官就道:“你若能将我送出去,我日日为你烧香。” 贾蔷听了,便苦笑道:“我知道你也积攒了一些银子。出去赁屋子住什么的,也不是什么问题。” 龄官见贾蔷的意思有些松动,便又趁机道:“一时我在外头,你可更能方便找我,究竟在这里也是碍手碍脚的!”因又哄骗贾蔷几句。 贾蔷就道:“也罢。你容我想想。将你送出府里,也不过权宜之计。我琢磨着,你以后还是要来找我的。” 龄官听了,就笑:“你若真有情,保不定以后还真是如此。”可心里却思:待将他稳住了,自己就去蘅芜苑找宝姑娘去。这一旦真出了府,又哪能让这呆子再盯了她去? 第238章 云雨 言情海 正文 第239章 锦心绣口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39章 锦心绣口 那贾蔷不知真假,反对龄官说道:“出府也不是难事。届时只需跟着我,女扮男装就是。” 那龄官听了,心里更是如意。因又稳住贾蔷道:“你果真能帮了我,那咱们自能长远。” 贾蔷就叹:“真正我也是走火入魔了。心里又信你,又不信你。” 那龄官听了,就笑了起来,说道:“信不信我的,你以后看着好了!” 那贾蔷虽穿好衣裳,但看龄官红唇娇艳,衣衫半敞不敞的,不禁又要央求龄官再来一回。那龄官不悦了,因道:“好不好的,终究是青天白日。若再做了,可仔细提防着隔壁。那个药罐子虽然不能下床,但耳里听得清呢!” 贾蔷就笑:“量她也不敢说什么。究竟也未曾看见。” 龄官就道:“虽然我素来不大待见她。但到底我出去了,这院子里一时也没个照看她的人。她嘴碎,弄得芳官几个只是嫌弃她。如今她们分在了园子里,更是不管她了。你好歹托个婆子什么的照顾她。” 贾蔷就叹:“你还有几分良心。” 龄官就叹:“再怎么,都是一路从苏州过来的。她那病我估摸着是不能好的了,因此——” 贾蔷就又叹:“好罢!只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想想又对龄官道:“那既这么,你就让我再抚弄一回。今儿也不知是怎么了,你看!”因就卸了裤子,只让龄官看他那胯下之物。 龄官就啐道:“该死该死!你以为我爱看么?”因又下了榻来,将方才忘记阖上的窗户阖上了。因贾蔷应了她,到底她也着意让他乐上一回。 “也罢。到底这府里,算来也只有你待我是最好的了!”龄官复又仰躺在了榻上。贾蔷见了,果然就又蠢蠢欲动,上了榻,卸了裤子,安慰她道:“这一回,你定然不觉得痛。真正你也是个尤物,我虽也不大常去那花街柳巷,但你底下受弄的我着实舒服。”因又和她偷试了一回。 一时,那贾蔷出了梨香院。龄官起了来,听隔壁药官的屋子毫无动静。因就进了她的房间,进去瞧了一瞧。那药官侧卧在床,耳里已听他们浪叫了两回。见龄官进来,那药官就道:“我到底还没死,以后你做些不要脸的事,该顾忌着隔壁还有人。” 龄官就笑:“真正好笑?我做什么了?不过在屋子里练几下嗓子。你什么又没看见。” 药官就道:“也罢。我就要死了,还管你作甚么?” 那龄官就道:“这会子我也饿了。我知你吃不大进,不过好歹会给你带饭,你且等着!”一径说,一径就出了她的屋子。 到了晌午时分,龄官安顿好了药官喝药,自己则换了一身衣裳,往宝钗的蘅芜苑里去了。果然宝钗已经在里头等着她了。宝钗房里的还有探春。 龄官就给她二人行了礼。宝钗就笑:“免了。”因问她诸事可妥当了没有。 龄官就回:“蔷三爷已经应了。” 宝钗听了,就朝着探春笑道:“其实这事也不难。我本可以找我哥哥的。但我哥哥素来口风不紧,因此不如龄官自己托人方便。” 探春就道:“龄官,你可是下定了决心了?” 龄官就又回:“是的。但凭姑娘们吩咐。” 宝钗听了,就笑:“你出去了,自然就好了。那北静王府在哪儿,过会子我给你张图。你跟了那画的图走,怎么着都不会错的!” 龄官听了,就问:“姑娘,若是那王爷依旧将我遣了来府里呢?那我就不是挨一顿板子的事了!” 宝钗听了,就笑“你放心。依我说的做就行。” 那厢探春就她叹:“走这一步,也是迫不得已。当初,若是娘娘听了姨太太的建议,将你直接赐了给王爷,也就什么事都没了!” 宝钗就笑:“这就是说的好事多磨。”因又对龄官道:“龄官,你的造化来了。好好把握。实话告诉你,我有一个老姨奶奶,也是出身戏子的,可时来运转,被我的外祖看上了,生下了一男一女。男的就是我的舅舅七省检点的王子腾。女的么,就是我的母亲了!” 龄官见宝钗不讳言家事,竟将这些私密告知了她,可见对她的看重。因此龄官听了,心里激动难耐,更是对宝钗发誓:“承蒙姑娘看得起我。龄官定不负姑娘的期望。” 宝钗就叹:“我就知道你是个有志气的,不比其他几个。你若得了造化,届时咱们再盘桓。” 一时,龄官又出了去。探春就对宝钗道:“宝姐姐,这个法子当真可行?我怎么觉得有点心惊肉跳的?” 宝钗听了,就安抚了她一下,笑道:“可行。届时,咱们再放出点风声,保管那颦儿会对王爷心生了误会。咱们则再去老太太跟前吹吹风。” 探春听了,想了一想,终有些疑虑:“到底他们也是情投意合的,这样恐——” 宝钗就笑:“三丫头,你呀!我平日只当你是个最有气魄最有能为的,不想也这番犹豫。颦儿不这么着,你又如何能上去?到那时,你入了王爷的眼,再想法剔去那龄官就行。” 探春便站了起来,问她:“宝姐姐,此事除了你我和那龄官,并无他人知道罢?” 宝钗就叹:“真正你也太胆小了。我办事,你只需放心。等着听好消息罢!” 宝钗又和探春聊了一会子天,一直到晚上掌灯时分,探春才回了秋爽斋。 不想那贾蔷到底痴情,受不过龄官的软硬兼施,到底隔了一日,送了她一身男装来,借口出府和贾芸等采买花木,叫龄官混杂其中,竟无人识出她来。贾蔷得了个空,又对她说已经帮她相看了一处地方了,那地方清幽偏僻,赁金也不贵,已经帮她付了三个月。如今龄官只需依言去那座小院就行。 龄官听了,就对他笑:“你果然有心。”贾蔷又将她的包袱给了她。龄官就又道:“那么,我这就去,依旧还是穿着这身衣裳。” 龄官雇了车,上了车,拉开车帘,还发现贾蔷立在墙根一角,直直看着她驶去的方向。龄官就拉下帘子,口里叹道:“可惜你不是那王爷!” 话说那日清晨,黛玉回了园子,于镜子前给了湘云那封信。那湘云就笑道:“你的珠钗,我收下了。” 黛玉就笑:“可喜欢?” 湘云就叹:“你送什么,我都是喜欢的。不过,那根珠钗的确好看。我舍不得戴,已叫翠缕收起来了。” 黛玉一听,想了一想,说道:“也好。这根珠钗,可就是你我二人日后见面或重逢的信物了。着实要收好。” 湘云听了这话,不禁一笑,问道:“这又是为的什么?” 黛玉就道:“你问我,我也不知。只是天机不可泄露。我只能点到为止了!勿忘勿失!” 湘云就叹:“真正我也不懂你了!近来说得话越发高深莫测了!也罢,我自记住你的话!我倒要看看究竟这以后应不应你的胡话!” 黛玉就笑:“好了。你该读信了。到底是卫公子的一片心。”说着,就要出了房间。 湘云就打开信,对她又一叹:“真正我读信,你出去做什么?” 黛玉就道:“我恐我在你身边,你看了不自在。因此于你自由。” 湘云听了,就连连摇头道:“不必!你我二人都知心了!又何必拘泥于这些。不如,此信你来读吧,我且在一旁边听边梳着头发!” 黛玉就笑:“你既如此大方。我确实不该忸怩!好,只是万一有两句紧要之言,你不要红脸了躲到了床上去!那我念着可就没意思了!” 湘云听了,头就摇得像拨浪鼓,笑道:“不会。我素来是最阔大的。” 她既这么说,黛玉也就拆开信念了起来。信读完了,果然湘云未笑,只是对着镜子深深沉思起来。黛玉在旁笑道:“卫公子的文采倒也可以。不过,听他信里委婉道来,竟似许久就对你动了心思一样!云儿,我看此人可托付终身。从此,你就丢了宝玉吧!” 湘云听了,默了一默。方叹道:“我的心里,也是这样想的!但终究心里繁难。”言毕又沉默不语。 黛玉见了,也不说话了,只是将手往湘云的臂上一抚,方慢慢说道:“若还是放不下,可只管藏好了。再不能让人看见。那卫公子也是一样。” 天气渐热,贾母那里又打发琥珀翡翠给黛玉湘云送荔枝来。那琥珀和翡翠就各自拿着一个碟子,并肩而行往园子里去。二人在走过柳堤时,却遥遥看见了赵姨娘往她们对面过来。琥珀见了,就笑对翡翠道:“赵姨娘看样子是去三姑娘那里了。” 翡翠就道:“她过去了,还能有什么事?不是要钱就是要东西。” 琥珀就笑:“兴许也是从潇湘馆里过来的。我听人说,她往园子跑,大半时间俱是去林姑娘那里,真正林姑娘也是菩萨心肠。” 翡翠听了,就笑着摇头道:“从前是。不过现在她只是往宝玉的屋子去了。” 琥珀就问:“这又是为何?因三爷的缘故,她不是素来不待见二爷的么?这会子怎么去二爷那里?” 翡翠就道:“你问我,我也不知,真正都是听宝玉屋里的那些婆子道来的。也怪了,那赵姨娘若去了,也不找宝玉的,只管叫袭人,可是让人纳罕!” 琥珀就笑:“的确纳罕。她二人素无什么交情。二爷的那些丫头,从来都看不上赵姨娘的。这会子袭人却带了头,仔细想想,也是奇怪。” 翡翠就道:“好了。咱们也不要费神猜测了。还是赶紧将东西送了去。” 一径说,那赵姨娘也就走了过来,和她们打了个照面。翡翠琥珀就笑:“姨娘打哪处来?” 赵姨娘就笑:“姑娘们也进园子?我从宝玉屋里出来。”说着,将怀里的一个小包袱掖了掖。 琥珀听到这里,就和翡翠对视了一眼。翡翠笑道:“姨娘可是去找袭人的?” 赵姨娘听了,就叹:“真正我以前也看走了这丫头了。人果然是极好的。方才,她托一个小丫头过来,说她那里有一些点心,因叫我的丫头过来拿。我想着她这样待我,所以到底还是亲自过来了。” 琥珀听了,就笑:“宝玉屋里的东西,原就吃不完。” 赵姨娘就叹:“从前,我也常去林姑娘的屋子。不过,她那里人多口杂的,如今又攀嫁了王爷,我自然不敢去了,免得她见了我心烦。倒是去袭人那里便宜。” 琥珀听了,就道:“真正这都是姨娘你自己想的!你若是去潇湘馆了,难不成林姑娘的丫头还将你赶了出来?到底林姑娘之前帮了你多少回?” 赵姨娘就道:“姑娘,你们不知道。我也不是凭口白说。上回,我兄弟死了,跟着我的丫头因没一件体面的衣裳,就去问她的丫头雪雁借一件。哪知衣裳没借到,反被她抢了一回。真正气得我——”赵姨娘絮絮叨叨的,还只管说下去。 琥珀就笑:“果真如此,我就帮你问问那雪雁去。不过姨娘你也找错人了。借衣裳这件事,不如去找紫鹃。她真正和林姑娘是一样的慈善人。” 赵姨娘听了,就叹:“罢了。我可再不去了。”因又问她二人,这手里托着的荔枝,是送给园子里谁的,可是老太太送了给三姑娘的。翡翠就笑:“这些果子,都是北静王府里送出来的。老太太留了一些,其余的就分送了园子里。三姑娘不大爱吃这个。老太太说过会子给她送点蜜瓜去。” 赵姨娘听了,就叹:“真正老太太的心里眼里就只有一个林姑娘!到底三姑娘还是她的正经孙女!什么都是林姑娘占先!” 琥珀翡翠听了,就叹:“真正辛苦的是我们这些人!荔枝比蜜瓜容易坏,况潇湘馆又近,因此就先送与了林姑娘了!姨娘也真多心了!” 赵姨娘听了,就垂了脸,问她们:“园子里都有了,我们环儿有没有?” 琥珀翡翠听了,就道:“老太太说了,等三爷和兰哥儿下了课了,就叫他们到她这里,吃些桂圆聊一些话常,也是一样的!老太太也不曾忽略了三爷!” 赵姨娘听了,就忿忿道:“老太太不过将他们叫过去,又嘱咐下课业罢了。怎么这样的事,总不见宝玉在呢?可见偏心!” 琥珀就道:“姨娘要这么说,我们也无话可说。好歹我们只是丫头,只负责传话。姨娘生气,也别迁怒了我们。” 赵姨娘就道:“我知道,因宝玉是太太生养的,你们都欺负我们环儿。真正都是老爷的儿子,你们就这样分出个三六九等来!等我们环儿日后大用了,一个一个地治理你们去!” 翡翠听了,就笑:“好。我们等着姨娘治我们的最。真正这理也没处说去!” 那赵姨娘裹了包袱,嘴里又哼哼了几句,方一溜烟地出了园子。琥珀看着她的背影,就摇头一叹,说道:“真正看着她也可怜,老爷不在府里,她也常受太太的欺负。不过你瞧她说的话,又让人这样生气!” 翡翠就道:“见了她,也只有少理她好了!” 琥珀就叹:“真正三姑娘也受她折磨!到底是她没脸没皮的娘!那三姑娘又是个爱面子的人——” 翡翠就道:“要我说,你三姑娘原也就刻薄了。这天下庶出的姑娘那么多,就没她那样对亲生母亲的。虽则太太是太太,但养她的娘就不是娘了?若是那赵姨娘家有个什么兄弟翻了身了,那三姑娘就又是一番光景了!真正她也是势利人!” 琥珀就叹:“咱们就别关心她了。还是多眷顾眷顾自己吧。老太太春秋日盛,若有日身子不好归了天了,咱们的苦日子就来了!” 翡翠也叹:“不错。鸳鸯暗里都定了给琏二爷了。二奶奶也点了头了。她好歹不愁了。只剩咱们几个无着落。若到时,太太将我们几个撵了出去配小子,我可只愿意进庵堂里当尼姑的!” 琥珀就道:“好。我可记着你的话了。若你决心果真定了,走时好歹叫上我一声。” 二人一径胡说,一径果然就到了潇湘馆。进了门里,但见紫鹃等在回廊下做着针黹,翠缕眼尖,见了就笑:“二位姐姐来了。”阵岛团巴。 紫鹃听了,忙站了起来,笑道:“这会子,你们来做什么?” 琥珀就道:“老太太叫我们过来,送林姑娘和云姑娘一些荔枝。”因高举了碟子给她们几个看。又道:“我知道姑娘们都是锦绣人。吃不了几口的。这些东西,到了最后都落在了你们几个的口里。” 紫鹃听了,就笑了一笑,说道:“我们能吃多少?还不是那廊子后的那几个兴长身体的小丫头。”一面说,一面果然就接了过来。那春纤看着那碟子,就笑道:“这两个缠丝玛瑙的白碟子还真很好看。” 琥珀就笑:“这几个碟子并三姑娘那里的一个红的,俱是从安南国里运来的。那安南国有一个什么世子的,最近刚被安南国王封了王,常坐着大船,本朝和安南两处跑,明着是使节,暗里通着商。老太太说,这样的碟子,宫里也不多,极是金贵的!我们这里的窑子,也烧不出这样的成色!” 第239章 锦心绣口 言情海 正文 第240章 安南国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40章 安南国 翡翠听了,就笑:“你与这样的荤话,自是都一一地能听进去,我却是不大能记住!” 琥珀就笑:“你是个粗心人。这样的话,听了如何不能记住?我还听说,那安南国的王爷,有意要在神京娶个什么郡主世家的小姐,无奈那安南国到底是偏邦,凭他再好,仅语言不通路途遥远的,又有谁肯嫁了他去?” 紫鹃就笑:“我听我们姑娘说起过安南国。那地方气候炎热,一年四季多雨,遍地是蛇虫。不过仗着有几个西洋国的洋人匡扶,在那里很是有些耀武扬威!” 翠缕就笑:“凭他再怎么,横竖也大不过天朝去。” 那厢紫鹃就收了碟子。琥珀就补了一句:“老太太说了,这对碟子也一并送了给姑娘了。那一个红的也早给了三姑娘了。请姑娘好生收着。” 紫鹃听了,就笑:“只怕三姑娘回头看见了,巴巴儿地问我们姑娘又要了过去。” 琥珀就笑:“那也不是我们的事了。” 不想,雪雁也见了,从房里出了来,对了她们笑道:“说起这个碟子,我也想起一件故事了。我们姑娘这里有对联珠屏。那一日姑娘忽然动了孝心。叫我去后院里栽几朵海棠,她拿了来捡了一些插在了瓶子里,叫我贮了水送给老太太去。果然老太太见了异常喜欢。因夸姑娘装饰的好看。老太太一高兴,就又赏了姑娘一些东西,连带我也赏了好些钱。老太太还说我生得单薄,可怜见的。现成的衣裳,就赏了我两件,真是难得的脸面。横竖我衣裳也有许多,但都不及这个彩头。” 紫鹃听了,就叹:“你倒是记得这个。” 雪雁就笑:“如何不记得?我不似你,你跟着姑娘,从来府里人就高看你一眼的。正因为赏得少,所以我才记得。” 琥珀见了雪雁,忽然想起赵姨娘借衣裳之事来,因打趣雪雁:“既如此,你有许多衣裳,那赵姨奶奶问你借一件,你又如何不肯呢?” 紫鹃听了,忙问:“竟有这件事?” 翡翠就笑:“方才我们遇见赵姨娘了。她将雪雁这丫头好生地抱怨了一通。说她没了面子,以后再不到你们这里来了。” 紫鹃听了,眉头皱了一皱,对着雪雁埋怨道:“我就知道你小气。我说呢,怎么这会子姨奶奶不来走动了呢?方才姑娘还问起了呢!” 雪雁听了,就嘟囔道:“若借,也是三姑娘那里,头一个借。何时又轮到我们?” 紫鹃就叹:“她若得方便,又何必来找你?真正你不帮扶着姑娘,竟是来给她添乱的!看来,姑娘素日对你说的那些,你大概又忘了!” 琥珀见了,便赶紧圆道:“好了。这都是我多的嘴。以后再不说了。”说着,就拉着翡翠的手,赶紧走了。 紫鹃见琥珀翡翠二人走了,便拉着雪雁,进了黛玉的房间。黛玉见了,就问:“怎么了?果子不是送来了吗?” 紫鹃听了,又看了下雪雁,忽然就道:“没什么,就是来看姑娘在做什么!” 黛玉正和湘云下棋。湘云听了就笑:“紫鹃,你对你们姑娘当真上心!” 紫鹃听了,就笑:“我是看看有没有什么吩咐的。若没事,我就带着雪雁园子四处逛逛去!” 黛玉正一手拿着棋子,思虑着该如何下,听了紫鹃之言,就道:“那些荔枝,你将一盘送了给赵姨娘去。我们也吃了几个,这会子也不想吃了,你们就分吃了吧!” 紫鹃听了,想了一想,就道:“是!”因又一手拿着盘子,一手仍握着雪雁的手,往外屋走来。那紫鹃将玛瑙盘里的荔枝另外盛了一个盘子里。因对雪雁道:“走。你也随我去赵姨奶奶屋里。” 雪雁听了,蹙眉就道:“我不去,要去你去。” 紫鹃听了,心里当真生了气,对她道:“今儿个你必须去。你没得带累坏了姑娘的名声!” 雪雁就道:“好姐姐,我当真不想去。” 紫鹃就道:“你若不去,那也可以。我这就告诉了姑娘去。你当真以为姑娘会宠你一世呢!” 雪雁听了,就闭了嘴,不发一言。 那屋里的湘云见紫鹃拽着雪雁的手出了去,不禁对黛玉道:“怎么发觉她们有点不对劲?” 黛玉听了,还只管低着头布棋,说道:“怎么不对劲?” 湘云就道:“反正不大对劲。” 黛玉就笑:“看看你的棋吧,这会子可被我连吃了十个。”一时,就将那些黑棋都捡了起来,放入棋罐里,朝湘云得意一笑。 紫鹃见雪雁还箍在那里,就又劝道:“你必须跟了我去。想那赵姨娘一月不来我们这里,原来是这么个缘故!我想此事那三姑娘也定然知道,这心里还不知要忿怨姑娘呢!所以,解铃还须系铃人。” 雪雁听了,且觉得不耐烦起来,口道:“紫鹃,你真会多事。那赵姨娘不来了,于咱们不是清静么。不来了倒好。说到底,不过一件衣裳的事,你就这样大动干戈起来。” 紫鹃听了她这话,就叹:“雪雁,可怜你跟了姑娘这么久,还是不懂姑娘的心。姑娘住在园子里,只想四角俱全的,可你偏偏弄出这些事情来!想那赵姨娘是个心胸狭隘的,倘若不高兴了,一时满府里乱说,只说姑娘不体恤她,如何小气,你让姑娘如此自处?况你也知道,那边的太太,素来也不待见咱们姑娘,你呀——”紫鹃说不下去了,只是伸出手在雪雁的额上狠狠指了一下。 雪雁听了,便道:“既你这么说,我今儿个是非得跟你走一趟了?” 紫鹃将盘子装好了,对她道:“正是。咱们这就走。” 不想那龄官出了府,那药官也就更垂垂病危了。春纤一日偶尔路过那梨香院,回来说起药官的惨状,连连叹息。 黛玉就问:“怎么会这样?想来也该有个人照顾的!”因又唤来藕官。 藕官就叹:“昨儿个我也看去看过一回的。是有这么个婆子一日送着三餐。但那婆子只管送了饭就回去打牌赌博,哪里肯留下来照看呢?因我见了,倒是陪了她半日。可恨那龄官,如今虽住在梨香院,可哪里见到她半点人影?只管跟着蔷爷厮混!” 黛玉就叹:“她到底得的什么病?”藕官因说了病症。 黛玉就道:“既她已经病入膏肓。孤独死去,总是凄惨。若有人伺候着,或许还能多活几日。”因吩咐藕官,过会子去梨香院里瞧一瞧她去。又嘱咐紫鹃派一个忠心的婆子过去照看她几天。因想着这样也不济事,便又对紫鹃道:“莫如,还是将那药官抬了来咱们这里吧!” 紫鹃就叹:“姑娘也不怕晦气?倘若老太太知道了?” 黛玉就道:“只是看着她可怜。想她年纪轻轻的,就被家里卖了出来。不过十几岁,却又得了这样的病。想想真是于心不忍。” 紫鹃也叹:“何尝不是如此?”因得了黛玉的令,果然和几个婆子,寻了一副担架,将那药官从梨香院里抬了进潇湘馆。 那园子里的仆人一时皆知道了,都笑话林姑娘如此行事。黛玉也只当未听见。倒是,收留了药官后,迎春惜春姐妹过来和她叙话了一回,带了一些药膏来,说治那肺病也有用的。贾政这几天都在府里,宝玉不得去潇湘馆,到底又送了几样点心给那药官。 此事,老太太连并熙凤俱知道了。贾母就叹:“真正林丫头是菩萨心肠!” 熙凤就笑:“老太太这话是赞和还是嗔她多事?” 贾母就叹:“自然是夸赞了。她也不嫌晦气。这园子里,也就只有一个她会这么做了!其余的,不过嘴上说说而已!” 熙凤听了,就道:“老祖宗可也在恼我?” 贾母就叹:“不恼,我怎会恼你?到底你事情多。不过究竟林丫头想得周全。” 熙凤就笑:“只怕,那药官得了林妹妹一番救助,兴许那肺病就好了!” 贾母就道:“林丫头这样的帮与人,我心里是很满意的。究竟丫头也是人,也是一条命。那些风声,虽被我压下去了,但到底还有些忧虑。她这样积德行善,很好。回头你就放出这些风声去!让这金陵里的人都知晓了,这与她自是更有好处!” 熙凤听了,就笑:“是!” 黛玉救治戏子药官一事,果然就传出了荣府。一时,北静王府也知道了。水溶得知,只是淡淡一笑,心里并无半点讶异。 倒是王夫人薛姨妈听说了,心里很不以为然。 话说那药官本就以为行将就木了,不想那日来了潇湘馆的紫鹃,说要将她接了往林姑娘那里去治病。那龄官得了这个造化,这肺病就好了一些。待被人抬了送往潇湘馆后,黛玉又给她安排了一间适宜养病的屋子,并嘱咐她:“药官,只需好上静养。这肺病也有治好的。” 药官从来都活在世人的鄙夷和教习的打骂中,于冰冷的尘世无半点眷恋。只想着:死了就死了。死了倒干净,不必再担心受怕了。不想竟得了黛玉的这番恩惠,心里就感激涕零起来。因又要挣扎着站了起来,对黛玉磕头。 黛玉就叹:“不必如此。你什么都毋须担心。只管养病。但世上但凡有能治好你病的药方子,我都会给你取了来。” 那药官听了,心里更是激动。自此躺在榻上寻思:自己定然要好生活下来。只为了不辜负林姑娘的情意。因又想起那日自己从龄官处偷听到的话来,虽听不大清楚,但寻思着该和林姑娘有关,因此只等病好了,一并告诉了林姑娘。 龄官得了宝钗的吩咐,却也不急于行事。宝钗告诫她:到底还需稳住贾蔷。因此龄官到底还是先住进了贾蔷布置的那间小院。贾蔷无事了,果然就出府找龄官偷欢。因贾蔷隐瞒得极好,因此偌大的园子,竟无一人知道龄官偷跑了之事。 这几天黛玉也就在潇湘馆内关注药官的病情,哪处都不曾去。湘云就叹:“好歹歇一歇吧!这天也热了!没得你累出病来!” 黛玉就笑:“不累。想来她和我们也一样。俱在这园子里,无父无母的。不同的是,她是戏子,我们算是主子。” 湘云就叹:“却是和我们一样。”想想又笑:“好了。这会子你又圆满了。如今,满城都知道府里有位菩萨心肠的小姐了!” 黛玉就道:“云儿,别人不知我,你还不懂么?我只管行好事,从不问这些虚名!” 湘云就笑:“我不过逗一逗你。想你那王爷夫婿知道了,心里又要爱死你了!” 黛玉便道:“真正你嘴里,从来就没几句正经话。好了,你若果真怜惜我,就替我捶捶背,也是好的!” 二人一径说,那春纤就在外头回道:“姑娘,栊翠庵的妙玉师父来了!” 黛玉一听,方和湘云对视数眼。那湘云就笑:“果然这动静大了。一时,连她那里也知道了!” 黛玉就对春纤道:“如此,快请她进来。” 湘云就笑:“我知道这都是凤丫头的好戏。若没她,你行的这些好事,别人哪里会知道?” 黛玉就叹:“好了。妙玉过来了,这些话可不要当她的面说,好歹给我留几分面子吧!” 话音刚落,果然妙玉就托了一丸药,走了进来。 黛玉就笑:“你来了。我当真高兴。这些天事多,本要再去拜会你的。”因想着妙玉有些洁癖,便叫来紫鹃备新的茶碗。因又请妙玉坐下。 妙玉也就坐下了,将药丸放在了桌上,对黛玉道:“我在那栊翠庵里,也听说了你这里的事。这些药方,治肺病最管用的。是我昔日从姑苏蟠龙寺里修行,一个方丈送与我的!我搬了府里园子里,因想着行李多,一时也想丢了的,可终究未丢。不想今日果然派上用场了!” 黛玉听了,果然欣喜。因叫紫鹃收了药方。那湘云就笑:“数月未见,你倒出落得越发清逸了!” 妙玉听了,就笑:“许是在园子里,未得杂人相扰,所以更能静心修行吧!” 黛玉就道:“自然是府里安心。府里老爷无论怎么着,都会庇佑你一世的!” 那妙玉听了,只淡淡一笑,默默喝了口茶,就道:“也不过这么着。其实这几天,太太也来看过我。” 黛玉听了,心里一动,因问:“太太可曾与你说了什么?” 妙玉就道:“太太不过亲自盘问了一些话。我知道的,都一一地回了太太了。反正我母亲也死了,孔家的人也大半不在了。太太见我如今也只一个人,也只是叹息了几下,后来就走了!” 湘云就道:“太太知道了,你也就更安心了。只是,这年纪轻轻的,就礼经拜佛的,总是不好。倘若以后,你心里有了人了,动了红尘之念了,你可打算怎么办?” 那妙玉听了,也就默了一默。湘云见她不答,还只当自己怠慢了她,因此心里就有些不安。 妙玉却又笑道:“倘若真有那么一天,我的心里真有那么一团火,那我会顺应了我的心的!” 黛玉听了,就道:“修行修行,修的也无非是自己的心。心若改了变了,那不如就回归了俗世吧!究竟这滚滚红尘,还是有值得眷恋之处!” 妙玉听了,却不点头,只是微微一笑。 黛玉湘云又和妙玉叙了会子话,方才告辞离开。妙玉既走,黛玉便赶紧叫紫鹃过来,叫她按着妙玉给的药方,去给药官配药。 这一日,王夫人却又携同薛姨妈到了贾母这里。 贾母就对着她们笑道:“叫你们来,自是有一桩事。”因又叫鸳鸯上茶。 王夫人就笑:“不知老太太叫我和姨太太过来,是为的什么事?” 贾母就叹:“自然是为得宝玉的事。若是别的事,也不叫你们了!” 王夫人听了,还当贾母的心意松动了,就笑:“不知老太太想说什么?” 贾母就叹:“好吧,我也就当面说了。近日,我听人说姨太太的侄女儿宝琴,原是许配了给梅翰林家的。无奈梅翰林家犯了事,这门亲事也就半途而废了。我原就喜欢她,现在她没了人家,不如干脆就许了给宝玉,姨太太你看如何?” 王夫人听贾母一说,不禁心惊肉跳。她就知道到老太太这里,准没什么好事。不想却是这件事。阵岛团亡。 那贾母又悠悠喝了一口茶,又问薛姨妈:“姨太太,你看怎样?我看他二人年纪相仿,看着也是般配。因我们大太太的侄女给了你的侄儿。所以务必我也得从姨太太的身边讨一个回来,才算得公平!” 薛姨妈听了,知道这话不能不答,因小心翼翼地道:“这固然也好。只是——” 贾母就问:“只是什么?姨太太但说无妨。” 薛姨妈听了,就半吐半露道:“只是那琴丫头说了,和梅家的亲事这般不顺遂,因此心里绝了再订亲之意,说只想在家里过一辈子!” 贾母听了,就笑:“那不过是小孩子的顽话罢了!究竟半点也当不得真的!” 薛姨妈心想:宝琴若能和宝玉结了亲事,那当然也好。只是到底中间还隔着一个宝钗!且保持又是自己的女儿,她这个当娘的如何能不管自己女儿,反倒先照顾起侄女儿来? 第240章 安南国 言情海 正文 第241章 鸟雀也多情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41章 鸟雀也多情 因此,薛姨妈的心里着实踌躇。 贾母见薛姨妈迟不表态,心里有点不悦。因又问:“姨太太只管沉吟,究竟心里怎么想的?我这厢还等着回话呢!” 王夫人听了,心里寻思了一回,就对着贾母笑道:“若能成,那自然也好。只是老太太忘了?那琴丫头老太太不是逼着我,将她认下了做干女儿了么?这既然是我的干女儿,和宝玉就自然是干兄妹了。这都成了兄妹了,如何能作亲?老太太还是快快收起吧!” 贾母听了,也就想了一想,顺势笑道:“太太说的是,我怎么偏将这个给忘了?真正上了年纪了,也糊涂了。” 此言一出,果然王夫人面上就有些得意,薛姨妈也悬下心来。 王夫人见贾母叹了一下,就又笑道:“老太太莫非忘了娘娘的话么?娘娘的心里,第一个中意的还是宝丫头。虽则她比宝玉大了点,但大也有大的好处。懂得规劝宝玉。” 贾母就笑:“太太莫非也忘了?娘娘不是说宝玉的年纪还小,如今只管各处相看。真有入了眼的,只管来回她。今日我请太太和姨太太过来,无非就是想说一声,宝玉年纪小,到底还可熬几年。宝丫头耗不起,因此好心来劝你们。一晃这大热天过去,到了秋天,宝丫头再无亲事订下,再过几个月,可就又要大一岁了。何苦来着!那琴丫头和宝玉年纪相仿,才是真正的珠联璧合。”说罢,贾母又道:“真正,我也是为你们着想,推让了一步了。说到底,琴丫头还是你们薛家的人。” 此话说到这里,王夫人和薛姨妈已觉无路可退了。因此姐妹二人互看了一眼。王夫人还是顶着铆道:“老太太这话原也不错。只是作媳妇的的,心里只取中了宝丫头一人,可怎么办呢?只恨没有两个宝玉。” 贾母听了,脸色就有些阴沉,想了一想,遂慢慢道:“太太还是在恼我?” 王夫人听了,遂低了头,说道:“儿媳不敢。” 贾母就道:“这个家是你在当,还是我在当。是我的话说了算,还是你的话说了算?” 王夫人就道:“这家自然是老太太在当,自然是老太太的话说了算。” 贾母听了,就道:“那好。我只想宝玉娶个比他小的。你为什么就不听我的?” 王夫人就道:“宝玉这样的性子,唯有比他大些的,才能规劝住的他。若是比他小些的,只管在一处胡闹了去!” 贾母就喝道:“一派胡言。究竟他们就不长岁数了?太太,你做的那些个事,也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心里清明着呢,只不过为了老爷的缘故,我不和你撕开了脸罢了!” 王夫人听了,心里更是吓了一跳。可随即就命自己镇定。她故作悲戚道:“天可怜见,我不知这些话,老太太从何说起?究竟我在这府里也熬了几十年,没得为了一个宝玉,老太太就这样编排起媳妇来!究竟我心里有多少委屈!”因又掩面哽咽抽泣。那薛姨妈见了姐姐伤心,也情不自禁地流下泪来。 贾母见了,便也叹道:“若有,我只希望以后不再看见听见。若没有,那自是最好。”说着,也流下泪来。想想又道:“也罢。宝玉的事我也不管了。仍凭你怎么办吧。” 王夫人一听,自然是喜出望外。忙擦了眼泪,问贾母:“这么说,老太太你是答应了?” 贾母听了,就闭了闭眼睛,长叹一声道:“我是不管的了。反正林丫头已然得了造化了。宝玉是你的儿子,就凭你这作娘的去办吧!” 王夫人听了贾母这话,只差口里没念阿弥陀佛了。那想薛姨妈更是激动,口里喃喃念道:“咱家的宝丫头总算要熬出来了!” 贾母想了想,又睁开眼睛,说道:“只是,此事若要成,还需老爷和宝玉的同意。若他们不点头,我也没法子。” 王夫人听了,就轻松答道:“老爷我那里好好说一说。宝玉是我的儿子,他自然是会听我的劝告。” 贾母就道:“你若能将他二人说动了,自然是你的造化。只是若说不动了,可不要来求我。我说过了,我是万事不管的了。”因又闭目养神,不再言语。 王夫人见状,知道贾母要歇息一会了。便和薛姨妈一同退了出来。走出垂花门时,薛姨妈就道:“只要老太太不管了。万事就好办了。” 王夫人听了,却叹:“方才我也高兴来着。不过想想不对。老太太不管了,方是万事难办。” 薛姨妈不懂了,就笑:“姐姐,我不懂了,这又是为何?” 王夫人就道:“实话与你说了吧。你姐夫在府里,唯怕一个老太太。如今老太太丢开了手,于宝玉之婚事,你姐夫就更没主张了。你不知道,早先他的心里,和老太太一样,只取中那林丫头。见林丫头被老太太许了给北静王爷后,他心里还有点不大高兴呢!这满府之人,我也唯独拿不下老太太和你姐夫。如今老太太不管了,只剩了你姐夫,我却更恍惚了!从前,因妙玉之事,我还当他会体恤我一二分的。岂料,你姐夫还是和从前一样,迄今看不惯你们薛家的人。因此,决意不想联姻。想我劝动了老太太,你姐夫也就没法子了。无奈老太太棋高一着,只将难题丢给了你姐夫,你姐夫那样一个执拗人,只是比老太太更膈人的!因此,心里反更觉繁难了!”说毕又重重一叹。 薛姨妈听了,方才还喜悦万分的,现在却又落下泪来了。因拭泪叹道:“真正我的宝丫头怎么就这么苦命呢?园子里住的这些姐姐妹妹们,我看就数我的宝丫头最煎熬了!” 王夫人就叹:“真正你也不必伤悲。你忘了还有哥哥了么?若他出面表态了,相信你姐夫看在他的面上上,也不会断然回绝,终究还是亲戚。” 薛姨妈又跟着王夫人回了荣禧堂,姐妹二人又坐在一处,低低地说与了好一会子话。 不料,贾母方才只是假寐。王夫人薛姨妈一走,贾母就又精神起来。因觉腹中有些饿了,又唤来鸳鸯:“觉得有些饿了。你端些点心来。”鸳鸯就笑:“早料到这么着,点心我已备下了。” 贾母听了,就一笑:“今儿个心情很好。” 鸳鸯也笑:“看得出老太太心情好。不然这会子也不会吃点心。” 贾母又问:“什么点心?” 鸳鸯就道:“有预备的鸭子肉粥。” 贾母就笑:“我还是吃些清淡的吧!” 愿意听了,忙又道:“还有红枣莲子熬的粳米粥。方才预备着太太过来吃的,不想又走了。” 贾母就笑:“不是油腻腻的,就是甜的。鸳鸯,你最近做事不上心,可是呆不住了,只想去琏儿的屋子里?” 贾母这样一说,鸳鸯就红了脸。她笑道:“哪里。是老太太的口味变了。”想想又道:“还有预备的面,鸡丝笋尖的。” 贾母听了,就道:“这个还好。” 鸳鸯听了,就出去将鸡丝笋尖面,放了一个盘子里,又设上几样精致的小菜。贾母方慢慢地吃了。 话说那药官在黛玉那里静养,又有专门伺候的人照顾,又得了方子熬药,这身子果然就一日日地好了起来。藕官就笑:“姑娘,若药官好了,不如就留在咱们这里,和我作伴如何?” 黛玉就道:“且等她好了再说。身子好了,你们想作一世的伴,也是行的!”得了黛玉的允,那藕官原不事针线纺织,如今跟着紫鹃等学,也更是尽心。 况黛玉早就嘱咐了紫鹃:她从小学戏,想学这些也无时间。若学的慢了,或手脚笨了,皆不可责备。但需告诉她,若不能唱戏了,学些针黹纺绩也可防身。紫鹃一一地记住了。阵岛女弟。 可巧这日,赖大的母亲赖嬷嬷过八十大寿,赖嬷嬷原系跟着贾母多年的老仆,因得了贾母的势,虽则儿子和孙子俱是府里出身的家生子,却都得了庇佑,在外头做起官来。因此,赖嬷嬷不忘贾母的恩情,于生日这日,到底要请贾母王夫人等过去。贾母本不欲去的,但念及赖嬷嬷昔年陪伴,也就应了。那赖大觉得还不够,又磕头苦请了贾赦贾政贾琏等过去,此话不提。 唯独宝玉恹恹地,怎么着都预备不去,只在园子里呆着。这日宝玉饭后发倦,袭人就道:“天气甚好。你不如出去逛逛。省得丢下粥碗就睡,存在心里反而不好。” 晴雯听了,就笑:“你倒是舍得让他出去了?一会子二爷若是又去了潇湘馆或者什么地方,你又要不放心了?” 袭人就道:“到底二爷的身子要紧。” 宝玉就对晴雯笑:“我一人走着也是无趣。不如你跟在我后头。” 袭人一愣。晴雯就笑:“我如何使得?我屋里还有一大堆的事呢!不去叫袭人跟着去吧!” 宝玉就笑:“我知你这会子想去潇湘馆里走走。趁了你的心了,你反倒不去了?” 晴雯听了,就笑:“好吧。恭敬不如从命。”想想,又看着袭人笑:“你也别怪我。” 袭人就道:“二爷指的你,我如何能怪得?只是,务必提醒二爷不要留太晚。” 那宝玉也不管袭人之言,只是让晴雯拿着扇子,一前一后地就走出院外。 天气渐热,园子里也分外忙碌。因近日熙凤听取黛玉的建议,将园中的那些花木分与众婆子栽培料理,除了交与园子的收益,剩下的这些婆子可以自行处置。因能有额外的进账,所以这些婆子自比之前忙碌积极。那修竹的、插树的、栽花的、种豆的,又有池中驾娘们行着船夹泥种藕的,来回穿梭,极是热闹。 因府中老爷太太们都不在,所以园子比以往惬意许多。一时,宝琴从宝钗处也出了来,和香菱都坐在了山石上,瞧他们取乐。宝玉正巧也慢慢行来。 宝琴见了,就笑:“多会子没见着宝哥哥了。” 宝玉也笑:“你在你宝姐姐这里,呆得可还惬意?” 宝琴就道:“我也才来没多久。过会子我哥哥就又来接我了。”想想却又道:“这阵子,宝姐姐忙得很。每日里也不知和三姑娘说些什么。有时,竟也跟着我哥哥出府去。” 宝玉就笑:“你们家有铺子。她出去自然是查账去了。”说完又道:“你们几个坐在在石头上,有风。不如下来的好。” 宝琴就笑:“登高才能望远。这会子也不觉得热。”那香菱听宝玉这样一说,倒是走下来了。 香菱就问宝玉:“二爷过了这里,是要到哪里去?” 宝玉就笑:“吃饭存了食,就出去四处走走。我先去潇湘馆看看去。” 一径说,一径果然就携了晴雯往沁芳桥走去。上了桥,但见柳垂金线,桃吐丹霞。山石之后,有一株大好杏树,花已全落,叶稠阴翠,上面结了豆子大小的许多小杏。宝玉因想:“入了夏了,竟把杏花都辜负了!不觉竟是绿叶成荫子满枝的了!”因仰望杏子不舍。 一时又想起黛玉和湘云二人,皆终身有托。唯自己还形单影只的。虽说男女大事,不可不行。但到底她们一个一个都不在园子了,自己就更伤感了。 宝玉一时多愁善感起来,忽树里有一个鸟雀飞来,落在了枝上乱啼。宝玉又叹:“看来鸟雀也多情。想必是开花时它来过,见如此这般,心里伤心。只恨这通鸟音的公治长不在眼前,无法问它。” 晴雯在后见宝玉又犯了呆性,不禁在后笑道:“二爷何必如此?或许我看来,它是巴不得杏子早熟了,因此来看能不能吃的!” 宝玉听了,就又叹:“你不懂。” 晴雯就笑:“我是不懂。我又不是鸟雀,我如何能懂?” 宝玉听了,刚又要会所,忽见一股火光从山石那边发出,将鸟雀扑棱棱地惊飞。 第241章 鸟雀也多情 言情海 正文 第242章 奈何做贼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42章 奈何做贼 宝玉不禁奇怪,因对晴雯道:“你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晴雯听了,就叹:“不用猜,这定然烧的是奠纸。” 果然,晴雯话音刚落,就听那边有人喊道:“藕官,你要死了,怎么弄些纸钱进来烧?” 晴雯听了,就道:“二爷,你听听,可是不是?” 宝玉就道:“也罢。如此咱们就过去看看。”一径说,一径和晴雯到了那火光处。 晴雯率先走在前头,转过山石瞧了一瞧,发现这烧纸的果然是藕官。因回头对宝玉笑道:“也不知为的什么事?你看她哭个什么似的?” 宝玉上了前,看了一看。只见藕官满满面泪痕,蹲在角落,手里还拿着打火石,只管守着纸钱坐无尽悲戚状。 晴雯就叹:“藕官,你为谁烧纸?难道是那药官?可是近日我不是听人说,她被林姑娘接了去,身子竟似一日好似一日了么?” 藕官听了,只不答。半天方道:“不是她。她是得了造化的人。我烧的,是那没造化的。” 宝玉就问:“可是你的家人?若是你的父母兄弟。不如告诉我姓名,我叫小厮们打了包袱去外头烧去。一来也尽情,二来也可遮了她们的眼。到底这园子里人多口杂的。” 藕官听了,还是不作声。 果然,那说话的婆子又恶狠狠地过来,拉着藕官的手道:“快跟我去见奶奶,你这晦气的东西。” 晴雯听了,就上前拦下,说道:“你是哪里钻出来的婆子?好不好的,二爷在这里呢?再则,也有林姑娘来教训她,哪里就轮到你了?” 那婆子见了宝玉,赶紧就笑:“二爷在这?真正这些唱戏的都不是什么正经东西。这会子,大家都在园子忙得什么似的,她却在这里替死人烧纸。”因又看了看晴雯,到底将手拿下了。 晴雯就冷哼了一声,口道:“你看见了她是烧纸钱了?依我看,这根本就是林姑娘和云姑娘写字的废纸。因无用了,她就拿了来,烧了玩。兴许,还是姑娘们点了头让她烧的!” 藕官听了,也忙站了起来,对那婆子道:“不错。的确就是写坏了的字纸。”那婆子仗着和赖大家沾亲带故的,听了晴雯这话,反而发起狠来,便弯腰去捡那不曾烧尽的遗纸,给宝玉和晴雯看:“二爷请看!我可曾冤枉了她不成?” 宝玉听了,就道:“这又怎样?为这点子事就告诉奶奶们,你这不是添乱?她既能在这里烧纸,定然是林姑娘点了头的。你不必多管闲事。” 那婆子听了,想了一想,方悻悻道:“也罢。只是今儿我值班,得了奶奶的令,务必去拿那些偷懒或怪癖的人。” 晴雯就道:“你这也是积极太过了。”那婆子听了,方无可奈何地退下了。 宝玉就问藕官:“藕官,到底为的谁?” 藕官就叹:“二爷,我烧的原是出了府的药官和宝官。” 宝玉一听,心里不由一惊,忙问:“她二人不是一同出了府么?难道竟是死了不成?” 藕官就叹:“正是出去惹的事。若还在园子里倒能得安逸。”因将宝官和玉官出了府,遇一地方大员,被强纳了妾不从,齐齐投河而死之事,大致告诉了宝玉。 宝玉听了,默了半响。方沉痛说道:“竟有这样的事!我要找人说理,为她们渡一渡冤魂!” 藕官就叹:“她们不过一个戏子。哪里会有人替她们伸张呢?二爷还是不要管了。” 晴雯也叹:“那么,你是怎么知道的?” 藕官就回:“前几日,我向姑娘告了假出了府。在半路上听人说的。我一听就四肢发冷手脚冰凉。又着人细细打听了下,果然是她们。”藕官说了这些个,究竟还瞒了一事。那一日她走到桥头,却发现龄官也在人群里。藕官大惊,因问她怎么私自出了府了?那龄官想遇见了藕官,且素日也和她交好,因将她拉到一边,千叮咛万嘱咐,务必求她只当作未曾看见。 藕官心软了,况又知道龄官是个心高气傲的,出了府了,她反而更自在些。因此禁不住她哀求,到底答应了她。 宝玉就叹:“原来如此。她二人也不会白白就死,那地方官总会有报应的!”因又作愤恨之状。 晴雯就道:“藕官,走吧。这会子我正陪着二爷往你们那里去呢!好不好的,先收了伤心。依我看,到底是她们之间互托了终身,不愿辜负了对方。因怕对方猜疑,不如一起去死,也算不负了往日的信约!” 藕官就叹:“到底和她们姐妹一场。一想到这些,到底心里难过。”一面说,一面拭泪。因此,又在前面带路。那藕官到了潇湘馆,回了紫鹃。紫鹃自是去回黛玉。待宝玉进了去,自己则和晴雯在外屋说话。那藕官就忍了悲戚,往药官的屋子去了。 药官见推门的是她,就叹:“你来了。” 藕官就道:“刚才我去烧纸去了,被几个婆子看到,可巧宝二爷帮我解了围。” 药官就又叹:“世事难料。我只当我要死在她们前头的。” 藕官就道:“说到底,我们都不及龄官。”因将在外遇到龄官一事到底告诉了药官。 药官就叹:“她最是个胆大的。”因又将她和贾蔷苟且一事,说了出来。 藕官大惊:“果然她胆大。我只当她平日和蔷爷打闹玩着来的,不想竟是真的。” 药官就道:“她的心大着呢。我看蔷爷也是块跳板。她过了,就扔了的。” 藕官就道:“咱们不学她。纵然她以后做了王子王孙的姬妾,我也不羡慕。不为别的,我只觉得她心术不正。” 药官就叹:“但愿她不要走到什么邪路上去。若果想我预料的那样,我头一个站起来揭发她!” 藕官好奇:“她走了什么邪路?你倒是说上一说!” 药官就又叹:“不过偶尔听了几句。也听不大清。所以到底不能说出来。” 藕官就又笑:“药官,你病好了。也越来越会说话了。” 这一日,水溶早早奉旨进了宫,待晌午时分才欲回了王府。他喜欢轻简,跟随他进宫的,不过一个随从。因天色不好,恍惚就要落雨。那随从就对水溶道:“王爷,咱们还是快些走吧。因来得匆忙,忘了带一应雨具。若真下雨了,也是烦恼。” 水溶听了,就道:“很是。”因主仆二人急急赶往府邸。 不想行至前街口,那随从忽将速度放慢了下来。手指路边一个倒着的人,回水溶道:“王爷,您看那儿有个人。” 水溶听了,便循着那方向看去,果见那地上躺着个人。因下了马,携了随从上前看。那随从将地上的女子,小心扶起。那龄官睁了睁眼睛,看着遥遥走来的水溶,心里大喜。果然宝姑娘算计的不错。这会子,这条路上,估摸着就会遇到王爷。 那随从将她扶起,问她:“姑娘,你怎么啦?” 那龄官就虚弱地回:“饿,我是饿晕了的。” 水溶也过来了,看着随从扶着的女子,细看一下,不禁疑惑道:“你不是那府里的龄官么?” 龄官见水溶竟能道出她的名字,心里已然喜之又喜。因低低道:“不错,奴家就是。” 水溶就问:“好好儿的,你不在那府里,如何在外边?” 龄官就撑着回:“回王爷,奴家因不想在那府里呆了,所以找了个空子,偷溜了出来!” 水溶听了,不禁吃惊:“你竟然是偷溜了出来的?那府里俱不知晓?” 龄官就回:“奴家不愿在被人关在鸟笼里,供人观赏。宁愿在外头饿死,也是不愿意回去的了!” 水溶听了,思了一思,就道:“那府里不见了你,定然要去寻找你。莫如我还是将你送回去罢了!” 那龄官听了,哪里肯依。因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对着水溶磕头:“请王爷行行好,奴家宁愿死,也不愿意回府!如果王爷将奴家再送了去,奴家宁愿一头撞死在树上!”一径说,一径果然飞身上前,将脑袋朝着一棵大树撞去。 水溶见了固然惊异。因叫随从前去阻拦。不想那龄官为显逼真,到底是真饿了两日。此番刚拔腿站起,到底缺失了力气,还未撞及大树,这身子便又扑通一声栽倒在地。这会子,她是真昏过去了。 “姑娘,你醒醒,你醒醒——”水溶身边的随从上前欲将她唤醒。 水溶见了,沉吟了一会,方道:“莫如将她先带了回王府吧!待她醒了也不迟!”因叫随从赶紧着人去王府里取辆马车来。 这厢龄官就进了水溶的王府。水溶的几个姬妾闻王府里竟来了一个昏迷的姑娘,都觉惊异,因要来龄官住着的客房来瞧瞧。 水溶知她们好奇,便道:“你们且回去吧。不过就是一个迷了路的姑娘。待她醒了,一并再将她送出去。” 那几个姬妾听了,便彼此看了看,也不作声,只管朝各自的屋子走去。 水溶想了想,到底和几个上了年纪的嬷嬷,进了龄官的屋子。龄官还未醒。 水溶便嘱咐:“待她醒了,给她端点饭来。另外,再寻一件衣裳与她作替换。” 其中一个嬷嬷,在王府里呆了多年的,见了水溶如此,便笑:“王爷从哪里捡来的姑娘?看着有几分姿色。” 另一个嬷嬷也笑:“莫非王爷想再收一个姬妾?毕竟,到那大婚还有三四年的时间呢!” 水溶就笑:“嬷嬷们只管照料就是。我自有分寸。”一径说,一径就离了这里。 那龄官幽幽昏睡了一天一夜,方才醒了来。睁开眼,看来一眼眼前的房间,再看了一眼桌子上摆放的饭菜,想也未有多想,下了床,就端起饭菜吃了来。 那刘嬷嬷在外头看见了,进来就笑:“姑娘醒了?” 龄官见了,看了看这个嬷嬷的打扮,就揣摩道:“嬷嬷,这里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她是路遇了水溶,就在路边昏倒了的。如果水溶发了善心,将她带了回来,那么这里就该是北静王府。她看着眼前这个嬷嬷的服饰装扮,的确有几分王府的尊贵。 刘嬷嬷听了这话,就笑:“这里就是北静王府。” 龄官听了,果然心里更喜。那水溶果然是有心之人。因又问:“那么,这里是——” 刘嬷嬷就道:“这个房间,是王府待女眷的客房。听王爷说,姑娘在路上昏过去了,王爷路见了,带了来府里的!”那刘嬷嬷又问龄官为何如此。 那龄官听了,思了一思,料想水溶对他府里下人不会说出她是贾府戏子之事。因就悲戚道:“我是个苦命的人。无父无母的。因到了金陵城里来投奔亲戚,不想包袱里的银子被人偷了个一干二净。亲戚还没找到,自己却饿昏在大街前。” 刘嬷嬷听了,也为思辨龄官这话真假。口里就叹:“这天下果然是苦人多!”因见龄官吃了一碗饭,尤觉得未饱的模样,又对她道:“我再给你盛一碗去,你先喝点水!”一面说,一面又去了厨房。 那刘嬷嬷走后,龄官便在房内悠悠地笑了起来。此番果然顺利。她一面看这客房里的摆设,一面不禁摆起袖子,在这房间里来回转了几圈。 过一会子,那刘嬷嬷果然又端了盘子,走了进来。龄官就问:“嬷嬷,王爷这会子可在府里?因他救了我,我想去见他,谢他的救命之恩!” 刘嬷嬷就笑:“我们王爷是个忙人。每日里只是早出晚归的。你若见,也只得等晚上了。” 龄官听了,低了低头,又道:“若不是王爷,我定然也就饿死了。”因又低低一叹。 刘嬷嬷见龄官果然又吃了饭。因又笑问她叫什么名,今年多大了,老家是哪儿的,可曾许配了人家。那龄官一一地答了,只是隐去了自己是戏子一事,且说自己小名儿叫龄儿。 果然,到了晚间掌灯时分,水溶才回王府。他回到书房,还未用膳,就又叫近身侍从研墨,要写一封信。写罢了信,水溶方用蜡封好,仍旧交于侍从,命他现在就去驿站送去。 处置完了信,水溶方有些倦,因才想起用膳来。 不想,那刘嬷嬷知水溶回府了,就在书房外回:“王爷,那龄姑娘说有事要求见王爷。” 水溶一听,眉不禁蹙了蹙,只得将筷子放下了。因对刘嬷嬷道:“这会子晚了,我也乏了,若有事,且请明日再说。” 刘嬷嬷听了,还只不走,只管在外头又回:“王爷,那龄姑娘就在我身边站着呢!” 水溶听了,无法,只得出来。一看,果然那龄官立在刘嬷嬷身后。“你要见本王?”水溶踱着步子问她。 “是。奴家是来求王爷一事的!”那龄官在刘嬷嬷身后站着,穿着一件杏色的衫子,看起来弱不禁风。 刘嬷嬷听了,就道:“王爷,我话也传完了。也该退下了。” 水溶听了,不置可否。一时,刘嬷嬷退出去,水溶就问他:“本王忙得很。你有话,莫如长话短说。” 龄官听了,想了一想,突然就跪了下来,对了水溶道:“还请王爷救我!” 水溶就叹:“你还是不愿意回贾府?” 龄官听了,就低声哽咽:“奴家唯愿留在王爷这里。” 水溶便问:“你这又是为何?想那贾府里的人也待你不薄。” 龄官就悲叹:“终是不自由。” 水溶就道:“我这里,也是一样的不自由。且我这里终究是王府,规矩比那贾府只多不少的。” 龄官就道:“但是奴家喜欢这里。虽则只进了这府里三两天。可奴家看着这里,就是喜欢。” 水溶就道:“我这里,并非你呆的地方。”见她仍旧跪着,因又叫她起来说话。 可龄官听了,只执拗地跪了地上,就是不起来。口里只管道:“王爷若有慈悲之心,就该收留了奴家。” 水溶见她长跪不起,也就不勉强她,因问:“你老家可还有什么人?若你不愿意回贾府,不如回了你的老家去!你若是盘缠不够,尽管问我拿!” 龄官听了,心里更悲戚了。因又对水溶道:“从前奴家在那贾府,因唱戏的缘故,也见了王爷几回。且听那府里人说,王爷年纪轻轻的,却是个文武双全的齐全之人。奴家听了,心里就着了意。奴家愿意跟随王爷,自是心里先取中了王爷!奴家回老家作甚么?家里人不过五岁就将我卖了出来。如今我也不知他们的死活,也寻不到他们,也不想寻他们。若我回了去,依旧还是要被他们卖了的!若王爷将我送了回贾府,依着那府里的规矩,我即刻就会被打死的。所以,务必请王爷留着我!” 水溶听陆了她说话,沉默半响,方道:“你倒是会说话。” 龄官听了,就垂目道:“奴家只是句句真言。奴家既然逃了出来,就万万不会再回去的了!” 水溶听她这样一说,想了一想,也就道:“罢了。你先歇息几日。我再作妥当安排。只是我这府里,是不能留姑娘你的!” 龄官听了,也知不可逼迫了王爷太急,令他反生了疑窦。她这样一说,自己已然能在王府里盘桓多几日了。以后,且在见机行事。待有了眉目了,就去那薛家开设的药材铺里去寻宝姑娘。不错,虽然她龄官身为下贱,无后台无人帮与,但她不信命!想自己的容貌也和她们不差什么,不过缺的就是眷顾。若引得王爷回心转意了,那么她的好日子也就来了!想到这里,龄官的唇边不禁浮出一丝诡谲的笑意。 水溶于一瞥眼之间,却是捕捉到了。他又沉吟了一下,方对她道:“你身子还弱。这会子我就赶你走,的确不大人道。莫如你就多休息几日。以后再做打算。” 那龄官听了,就行了个万福,方盈盈道:“如王爷能留得奴家,奴家自愿死心塌地跟随王爷。” 水溶听了,就淡淡道:“你起来吧。下去歇一歇。”待说完了,就转身往书房去了。阵贞农技。 那厢宝钗探春等得了龄官的消息,见她果然如愿入了水溶的王府,一时都放下心来。宝钗就念了句:“阿弥陀佛。总是如了我的愿了!这几天,我的心一直悬着!” 探春就道:“宝姐姐也别太高兴了。她只是初进,还不知以后呢?倘若一时被赶了出来,又回了贾府,届时,可都没有咱们的命了!” 宝钗听了,却笑:“你就是这样地胆小来!我猜,依那龄官的性子,定然是对那水溶那一番缠磨。况她又是个唱戏的,工夫只是我们不知道的。到底水溶也是年轻的王爷,自然血气方刚的,哪里能受得了那个?我看,她定然不会被赶出来。” 探春听了,就叹:“不想咱们这番劳心劳力的,却是被她沾了那么大便宜。真正想起来还有些不平。” 宝钗听了,就朝她笑:“三丫头,真正你有什么不平的?摆平了颦儿,那龄官只是你的铺路石!” 探春听了,就低了头叹道:“或许我并没有这番造化。总觉得我和王爷无缘无份!” 宝钗就笑:“真正你又这样说!若我是你,出身这样的公侯世家,无论怎样都要将那颦儿给打趴了的!到底那颦儿还没有嫁了王爷呢,你就颓丧起来!届时,只要颦儿知道王爷变心了,依她的心性,是怎样都要与王爷退亲的!那时王爷定然心灰意冷。老太太为继续得王爷的庇佑,到时定然会好生安抚王爷,要补他一个空缺!届时你就毛遂自荐了去!” 探春听了,细细思虑一回,方问她:“这样果然很好?” 宝钗听了,就笑:“果然很好。真正我听了,都嫉妒你了!日后你飞黄腾达了,可要越发眷顾我才是!” 探春听了,先笑后叹:“但愿能如你所言。” 宝钗就道:“真正我还替你操起心来,只不知有谁来操心我?想我也老大不小的了。”因又深深一叹。 探春就安慰道:“在这园子里,你已经没了对手。那老太太提起的宝琴,我看也不是你的对手。” 第242章 奈何做贼 言情海 正文 第243章 蔷薇硝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43章 蔷薇硝 宝钗和探春又低低地说了会子,方又一起用了膳。 府里虽忙,话说那贾琏仍记得托水溶保媒一事。因又写了信,托人交与水溶。水溶幽幽一叹。看来,他是不得不找那柳湘莲谈上一番了。 水溶也是恳切之人,这日午事,因请了柳湘莲往酒楼小聚。喝了几杯,水溶方又将此事提起。 那柳湘莲就叹:“我本无意。我知他诚恳,奈何这件事我并不能答应!” 水溶就笑:“其实你何必如此执着?我虽未见那府里的三姐,但听琏二爷一番描述,只觉得你二人性情甚是相像。” 柳湘莲就叹:“王爷,你不是不知,我心里另有人,还非得这样知会我。那琏二爷也真是,还非得弄了你来烦难我。”因又仰脖喝了一口酒。 水溶就笑:“好。既然你爽快回绝,我这就告诉他去。也好让那三姐早点死心。” 那柳湘莲就笑:“王爷不知,我原回过她几次的,无奈这三姐儿也有些意思,只说正妻不可得,与我作妾也是愿意的!” 水溶就叹:“她既这样说,可见对你是痴心的了!” 柳湘莲也叹:“我也感叹。听人说她到底和她姐姐不同。但到底行事还是大方了。但是她的痴心,不是我想要的!” 水溶就道:“好。你既爽快,与人家姑娘也是有益。我就去找贾琏。” 水溶见了贾琏,只说婚姻大事不可勉强。贾琏无法,只得告诉了三姐儿。那尤三姐听了,也并未觉有多意外。心里思虑着:他此番拒绝了,到底还是疑惑她的品性。 那贾琏见三姐得了回信,还只沉默不语的。心里起了疑,就道:“好歹天下的男人也多,没了这个,也有那个。以后你若看到喜欢的了,不妨再来告诉我。” 岂料,尤三姐听了,只是叹道:“想人生短暂,能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是何其不易?罢了,我乏了。他不喜我,我也不恼。只是以后,我的心就死了。我再也不嫁人了,只呆在家里,和母亲相伴度日。” 贾琏听了,就笑:“这又是何必?究竟你还年轻。” 尤三姐就叹:“我年龄虽年轻,可是为了他的缘故,我的心到底老了。”因此,也不再听贾琏的劝告,只是早晚阖门,每日里做些活计,与人也不说话,竟似变了一个人。 话说宝玉这里因来了一个芳官,近日里也着实热闹。首先不乐意的就是袭人。那袭人见晴雯未除,如今又添了一个芳官,心里更是郁闷。 因芳官唱戏的出身,又会唱几首小曲儿,宝玉一时郁闷了,常叫她唱上几曲,心情也就畅快了。因此,这芳官在怡红院很是受宠,弄得宝玉屋里的几个小丫头都很惧她。因她一时嫌饭凉了,一时嫌茶冷了,极难伺候的。这芳官到底未经人事,见宝玉宠溺,也就恃宠而骄了起来。 这一日,宝玉懒懒地,卧在榻上还未起来。袭人还未进里间,那芳官倒是先进了来。因对宝玉笑:“二爷怎么还不起床?” 宝玉看着她唇红齿白的,耳下两个明晃晃的穗子打眼,一时便又来了精神。正要像以往那样逗弄她,忽又想起了金钏,方叹了口气,对她正色道:“芳官,你这也到底不行。” 芳官就笑:“不知二爷指的什么?” 宝玉就站了起来,对她道:“究竟你已经进了园子了,我待你也甚好。但也保不了你一世。所以,无事时你不如跟着你袭人晴雯姐姐学一些活计!” 芳官听了,就又笑:“学什么呢?我又拿不惯那针线。识字么,我是个睁眼瞎。除了还有几嗓子,我也不知我还会什么!” 宝玉就道:“你瞧跟了林姑娘的藕官,如今都能织布了。这就好了。以后如遇不测,仅凭了这个手艺,还是能养活自己的!” 芳官听了,就嗤嗤地笑了起来,说道:“原来二爷在担心这些个!” 宝玉就道:“如何不担心?我都不能保全我自己,如何能保全你们?这叫未雨绸缪!” 芳官就笑“二爷不必担心我。我自知我的前程。” 宝玉就笑:“哦?你倒说说看。” 芳官就道:“此番在二爷的院子里,因开心了,就是这样一种活法。可若只为了活下去,好歹混一口饭吃,我又是那样一种活法了!” 宝玉就又笑:“芳官,你还是没有说出来!” 芳官就叹:“只是不想说出来!只像个猪狗般地活下来,从前我就经历过,以后遇到也是不怕的!”到底她从前经历了什么,反正芳官就是不吐一字。 宝玉无法,只得不再问。一时袭人又进来道:“午饭预备下了。” 宝玉听了,就诧异道:“这么快?”因又看了看那西洋钟。 袭人见了就叹:“二爷不必看那钟。论理,芳官也真该打几下。昨天那钟就坏了,她将钟罩打开了,摆弄了半日那坠子,就坏了。” 芳官就笑:“袭人姐姐,我只是一时好奇。因从没见过那东西。” 袭人听了,只是说道:“到底是二爷屋里的摆设。极贵重的。” 宝玉就道:“将饭端上来吧!那钟我回头找蔷儿修一修。他极灵巧的。” 袭人听了,也就一叹。着小丫头将饭盒子端了过来。晴雯麝月也就进了来,揭开了一看,只四样小菜。宝玉瞧了一瞧,因看见盒里有一碗火腿鲜笋汤,忙叫麝月端了出来。 麝月将饭菜一一地摆上了,宝玉因叫她们几个都下去吃饭去。临了,又嘱咐晴雯:“你的针线活最好,若无事了,好好教一教芳官。” 那厢,袭人等就携了芳官在小厨房内用饭。晴雯见芳官已盛了两碗饭,就笑:“已经不唱戏练功了,你每天不过呆吃呆睡,怎么还这样能吃?” 芳官就又给自己添了碗汤,猛喝了几口,笑道:“这个,我也不知道。改不了了。这以后啊,只要不做个饿死鬼,凭他怎么待我,我就烧了高香了!” 话说近日宫里又一个上了年纪的太妃薨逝。贾母王夫人等诰命忙又进宫去了。 因近日神京附近强梁出没。那些个强盗喜夜里翻墙进入那些大户人家的后园子,或盗取钱财,或轻狎人家闺阁中的小姐,或取人性命。 因此贾母入宫前,又嘱咐赖大家的,早晚阖上园门,不放外人进入。园中前后东西角门皆锁上了,只留一个偏门,供薛姨妈等亲眷出入。每日林之孝家的进园子,必带领十来个婆子上夜,穿堂内又添了许多小厮们坐更打梆子,安插已然很妥当。 一日清晓,那宝钗见外面热得难当,自不愿意出去。只是唤莺儿过来与她梳洗。宝钗于镜中见面颊绯红,又觉微痒,恐又犯了杏瘢癣。因对莺儿道:“你去三姑娘那里,要一些蔷薇硝来,我好擦脸。” 莺儿听了,就笑:“姑娘忘了。三姑娘那里早就没了。倒是林姑娘那里,心许还有一些。” 宝钗听了,又瞧了瞧脸,说道:“也罢,你就去问她要一些。她不会不给的!” 哪知,那蕊官听了,就走了进来,对着宝钗道:“姑娘,我也要同了莺儿去,我顺便瞧瞧藕官去。” 宝钗听了,就一笑:“真正你们也是姐妹情深。” 一时,莺儿和蕊官就出了蘅芜苑。那莺儿走前,宝钗又嘱咐了她几句。阵贞何巴。 可巧,那莺儿和蕊官走到柳叶渚,顺着柳堤一路往坡子下去时,就见了紫鹃也携了藕官在那里摘了柳条儿编花篮玩。 紫鹃对着藕官,笑道:“你先别夸我手巧,这些个手艺儿都是姑娘无事教了我的!” 藕官就笑:“你一学就会,原也手巧!”因又要摘一些柳条,跟着紫鹃学着编。 那莺儿见了,上前就笑:“我们正要去潇湘馆呢!可巧就遇到了你们!” 紫鹃就笑:“这会子来做什么?” 那莺儿就说了一通。紫鹃就笑:“好。我这就带你们去。”莺儿见紫鹃手里的花篮着实好看,就笑:“这花篮果然玲珑。这枝上本来翠叶满布,将花儿再放上了,真正别致有趣。不如,给了我吧!正好我将那蔷薇硝放在篮子里!想我们姑娘见了,定然高兴!” 藕官听了,就笑:“迟了!这个花篮,是紫鹃姐姐编了给我的!你不如自己编去!” 莺儿听了,便有些忿忿。紫鹃就道:“你喜欢,就拿了去,究竟一个花篮,也没有什么!”因又对藕官一笑。一径说,一径果然将花篮给了莺儿。 那厢莺儿就跟着紫鹃到了潇湘馆。雪雁正立在门口看那枝头上两个鸟儿打架。莺儿见了她,就道:“雪雁,多会子没见你了,可见你还活得逍遥!” 雪雁听了,便低了头,见是莺儿,就道:“如何不逍遥?”那莺儿听了,也就笑了一笑,拉了蕊官进了门里头。姑娘说雪雁这丫头不可靠,不想真应了姑娘的话了。这会子她见林姑娘成了未过门的王妃,自然与蘅芜苑就懈怠起来。总是要宝姑娘要着小丫头来请,她才懒懒地过去了。 姑娘也敲打她,说到底她已经做了祸事了,抽身也难。莫如继续跟着她们,银子是不愁的。哪知这雪雁听了,两眼一翻,就道:“宝姑娘也别这样说。究竟我们姑娘是最慈善的!兴许已经知道我的事了,不过一点未责罚我!银子衣裳照旧给!” 莺儿进了来,那蕊官就笑:“姐姐,我只想藕官说会子话。” 那藕官听了,便抢先拉住了蕊官,直往药官的屋子去了。也不知她三人说与的什么。 不想紫鹃带了莺儿进了去。那黛玉和湘云也正在晨妆。紫鹃就告知了莺儿的来意。湘云就笑:“真正宝姐姐也来借东西,可是难得!” 莺儿就笑:“园子里的姑娘,也常借来借去的。我们姑娘也不例外的。”黛玉听了,就叫春纤去拿。那湘云听了,就低声对翠缕耳语了一番,翠缕听了一笑,对湘云低低道:“姑娘定要这样?” 湘云就笑着点头,对她道:“定然要这样。”那翠缕听了,就笑对春纤道:“我同你一起去。” 一时,翠缕和春纤又说笑着进来了。那莺儿从春纤手里接了,果然就放在了花篮里。黛玉见了,就笑:“却也是个物件。” 湘云见了,也就看了一看。因问莺儿:“谁编的?” 莺儿就笑:“是我问紫鹃讨要的!” 紫鹃就笑:“原是林姑娘教与了我的!真正这手巧的人,是林姑娘!” 那湘云听了,口里就嗳哟一声,将梳子放下了,对了翠缕就道:“好你个林姐姐,我也要罚你给我编一个。既有这么好的手意,竟然瞒了我这么久!” 黛玉就笑:“实属忘了。你若要,我这就为你编。” 紫鹃就道:“姑娘手细。不过就编了一回,只是我记住了。云姑娘若喜欢,我代姑娘编。” 湘云听了,就叹:“也罢。真正你们主仆是沆瀣一气的。” 那莺儿得了蔷薇硝,见蕊官还不来,也就不等她了,只是对了雪雁又说了几句,方出了潇湘馆。 不想那宝钗得了黛玉送的蔷薇硝,擦了在脸上,不但未能除癣,那脸反而更肿了起来。薛姨妈见了,就问宝钗。宝钗只说从黛玉处得的硝。薛姨妈就叫莺儿将硝拿了来看。只看了会子,薛姨妈就叹:“这分明是她欺你,因此给了你一些假的!” 宝钗听了,心里疑惑,就问:“假的?她大概不会糊弄我吧!” 薛姨妈就道:“如何不会?她也不是蠢人,因此这样算计你。” 宝钗听了,就蹙了眉道:“果真是这样?” 薛姨妈就道:“这硝决计是不能再擦的了,赶紧扔了。再擦指不定得毁了容貌。”想想又道:“还是将它藏了起来。明日就去见你姨妈。虽不是什么大事,但到底她这样也可恶。” 宝钗就道:“她即便捉弄我,可那又怎样?到底她身份不同了!人家是王妃,我算什么?” 薛姨妈就叹:“真正你什么委屈都受得。老太太真是白瞎了眼。” 第243章 蔷薇硝 言情海 正文 第244章 喜从何来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44章 喜从何来 宝钗听了,苦笑对母亲道:“妈妈也别这样。兴许只是她的一个玩笑。你若当了真了,老太太还只当你气量小,直和小辈过不去呢!妈妈这又是何苦?” 薛姨妈就叹:“真正她这样我心里气。” 宝钗听了,反而笑道:“气什么?她若真有心耍我,只怕我真的生气了,反就上了她的道了。” 薛姨妈听了,只叹了叹,也不说话了。一时香菱却又进来,说薛蟠那里请她喝酒。 薛姨妈心里没好气,见了香菱,就对她火道:“好不好的,这会子喝什么酒?你也是他屋里人。从来不会规劝他,只会附和他。我知道我的傻儿子待你好,真正你也过得如意,只可惜一直也怀不上个一男半女。真正要娶一个厉害的奶奶来,你才知道什么叫过日子呢!” 薛姨妈一席话说的只吓得香菱跪了下来。 宝钗就叹:“妈妈这又为得如何?我都说我不生气了。”因又对香菱道:“你起来吧。告诉我哥哥,我们中午就过去。”那香菱听了,方诚惶诚恐地出去了。 薛姨妈听了,便又道:“我的儿。既她这么得罪你,你不好生一用,也是白白浪费了。” 宝钗就笑:“如何用?” 薛姨妈就笑:“过几日,是你姨父的寿辰。我到底要带了你去。让老太太瞧一瞧,她的宝贝外孙女儿多么的嚣张跋扈!” 宝钗听了,就笑:“妈妈定要如此么?” 薛姨妈就道:“她这样侮弄你,真正我心里恨!想她之前没被砒霜毒死,算是便宜了她!” 母女二人又在房内说与了片刻,至中午时分,方出了园子,坐车往薛蟠处去。 话说那龄官连着三日,一直住在水溶的王府。她倒也勤谨,看见王府下人做活计,她也跟着帮与。水溶见她栽花种草的自是殷勤,心里就愈发不耐。 这一日,龄官又自在府后后园子忙活了起来。恰巧水溶这一日在府里,到了那后园,见了那龄官,就道:“你到底也不是这府里的下人,我也毋须让你做活。” 龄官见了水溶,就行了万福,笑道:“王爷,奴家喜欢干活。” 水溶就叹:“你这样不行。莫如我寻个地方,让你先住着。” 龄官听了,就又扮懊恼状,低了头回道:“王爷何必烦难奴家?想奴家在王府里,也不会白吃白住。奴家年轻有力气,横竖做什么都使得!只求王爷不要将奴家赶了出去!” 水溶听了,只是皱眉道:“难道你不明白本王的意思么?本王府里不缺人。” 龄官就哀哀道:“王爷,人非草木。奴家在这里,整日跟着嬷嬷们做活,心里着实开心。在奴家看来,王爷的府邸只比贾府好上千倍万倍的!想王爷宽宏,给与奴家一顶小屋,也不是难事!” 水溶就摇头叹道:“我的王府,到底不能收留逃匿之人。你早早悔过了,与你还是有好处的!” 龄官一听,知水溶竟有些软硬不吃的,只比那贾蔷万倍。因此就叹息道:“王爷是要至奴家于死路么?” 水溶听了,不怒反笑:“我料想你也不敢死。”一径说,一径又进了书房了。 那龄官听了,心里更是懊恼。既进了王府,与她而言,以后决计就是不想再出去的了。如果半途而废,宝姑娘知道了,自己该多没脸? 她不知道,这几天,那贾蔷一直在他租住的小院里,痴痴地等着她。不想连等了三日,龄官并未再出现。那贾蔷等着等着,就有点呆呆的。因此就又从小院里出来,回了府里。见了人,还只是呆呆的。弄得那贾芸直纳闷,问他:“好好儿的,你是怎么了?人人都说宝二叔有些呆性,我看你也很随他!” 贾蔷听了,只是不说话。好半天,才挤出一句:“她到底撂下我了!撂下我了!”因又失魂落魄地离开。 不想这日龄官跟了嬷嬷们,在后园子里采了一个时辰的花苗,就有些受不住,腰酸背痛起来。她唱文旦,平时只练嗓子,如今做着这些并不粗笨的活计,就觉得浑身乏力。 晚间时分,那龄官吃了饭,恹恹地进了房间。待要取水洗澡,那刘嬷嬷就又走了进来。 “姑娘今天怎么啦?方才还好好的,现在就无精打采起来了!” 龄官就道:“不知道怎么了。就是觉得身子不舒服。” 刘嬷嬷就笑:“想是姑娘来了月信了?因此这般乏累。”这刘嬷嬷无儿无女,年轻时嘴也碎,为人也热枕,只是爱多管闲事瞎操心。 龄官就道:“也不是,就是累。”说罢,又掩了掩胸口,似要呕吐。 那刘嬷嬷见了,就问:“姑娘如此,想必是中午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龄官就笑:“没有。我吃的都是嬷嬷送了我的。” 那刘嬷嬷听了,也就一笑,对她道:“姑娘洗澡吧。若有什么,只管找我。”想想,又加了一句:“我们王爷最是个面冷心善的。你也别怕他。”说完了,就又一阵风似地走了。 那龄官听了,也就阖了门,在房间里洗澡。刚将热水放满了,待要卸下衣服进澡盆子去。就见那房梁上忽然就下来一条黑黑的细蛇。那龄官见了,吓了一跳,马上就尖叫道:“蛇——有蛇——”因此就要打开房门,奔了出去。 龄官的呼声,惊动了后院住着的嬷嬷们。几个嬷嬷听说有蛇,即刻又赶着过了来。只见那龄官蹲在门口,面色煞白。阵贞页扛。 那刘嬷嬷就问:“龄姑娘,蛇呢?” 龄官就道:“在——在房梁上!” 刘嬷嬷等几个听了,就进屋往梁上一瞧。但见梁上空空,哪里有蛇? “姑娘,哪里有蛇,分明是看花了眼吧?”焦嬷嬷笑道。 龄官听了,还是只管摇头,对她们道:“嬷嬷,就是有蛇!我刚才明明看见的!”因又大着胆子看了一眼横梁。不想,那蛇果然不见了。 那焦嬷嬷就笑:“龄姑娘,还是赶紧洗澡吧。” 可是龄官哪里敢进去。但那几个嬷嬷只当她是玩笑,说笑了一阵,到底又都走了。 龄官无法,只得又大着胆子进了去。口里一边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因又看了一会子,到底也未见那黑蛇。不过,龄官心生了惧意,也就无心洗澡了。 晚上躺在了榻上,头上却发起热来。第二天迷糊醒来,却觉得头越发痛了。床也不能起的了。 那刘嬷嬷照旧在外唤道:“龄姑娘,开门,给你送早膳来了!”不想,连问了几声,屋里还是无人答应。 刘嬷嬷也就将盘子放了在地上,一手将门推开。不想却看见龄官躺在了榻上,面红耳热,张着口,却是一句话说不出。 “龄姑娘,你怎么了?”刘嬷嬷坐在她身边问她。 龄官就喃喃开口:“热——我热——” 刘嬷嬷听了,看了看她,就一手往她额头上摸去。一摸,果然脸上滚烫! 刘嬷嬷就叫道:“哎呀!姑娘,你发热了!得请大夫来看!一时发了高热,热死了也是有的!况这会子又是大热天!” 龄官听了,就又喃喃道:“嬷嬷——王爷——王爷——” 刘嬷嬷就叹:“我知道。请大夫自然要知会王爷!不过,看得出来,姑娘呆在府里不肯走,自然是对王爷动了心了!我这去王爷的书房,看看王爷在不在?” 刘嬷嬷一径说,一径就出了后园,直往水溶的书房。刘嬷嬷走过穿堂时,不免就经过府里那几个姬妾住着的院落。水溶的几个姬妾,正坐在廊下绣花的绣花,绣鞋的绣鞋,甚是静谧。其中一个着天香色衣裳的姬妾抬了头,见了刘嬷嬷经过,就笑:“嬷嬷这又是到哪里去?” 刘嬷嬷听了,就朝她行了礼,说要去看王爷在不在府里。 那姬妾就笑:“想是为的那个龄姑娘?” 刘嬷嬷听了,也就讪讪地点了头。 那姬妾听了,就又笑:“我看,嬷嬷也别瞎忙活。我是冷眼看出来了。但凡王爷动了心,待她决计不会那样!不过,我们独守空房已数年,也不怕再加一个!” 廊下的其他几个姬妾听了,只都轻轻一笑,却未再多言。 那刘嬷嬷就越发走得快了,几乎脚不沾地地,就去了水溶书房。水溶正与一异域客人房中对弈,那客人肤色略黑,双眼炯炯,正凝眉苦思,与水溶下得专注。一时,书房寂静无音,唯有棋子的敲落声。 见是刘嬷嬷过来了,水溶书房外伺候的随从压低了嗓音,问她:“嬷嬷有什么事?” 刘嬷嬷听了,也压低了嗓音,说府里住着的龄姑娘正发高热,因求他告知王爷请大夫去。 随从被刘嬷嬷缠磨的无法,只得道:“且等我去回。” 那随从进了里间去,在水溶耳边低语了一下。水溶听了,就嘱咐随从,叹道:“那就去请!” 既得了水溶的允,那刘嬷嬷果就着人出府去找大夫。果然,一时半会的,一个老大夫就从王府后院过了来。刘嬷嬷亲领着大夫,直往龄官房中而去。 那老大夫放了药箱,坐在床前的凳子上,为龄官细细搭脉。老大夫搭完了脉,方轻轻点了点头。提笔在桌上写了一个药方,写好了,放于桌上,说道:“按药方上的做,早晚服三次,半个月也就好了!” 那龄官受不住煎熬,已然陷入昏迷。根本不知看病之事。 老大夫想了一想,方问刘嬷嬷:“这位可是府上王爷的哪位姬妾?” 刘嬷嬷听了,就笑:“不是。只是外头来的一个姑娘。” 老大夫就又问:“姑娘?她还不曾嫁人?” 刘嬷嬷就道:“不曾。大夫说这些,还看病有什么干系?” 老大夫就道:“虽则她是个姑娘,但我方才给她把了脉,发现她已怀了一个月的身孕。因此我开的那些药方,与她腹内的胎儿俱是无害的!” 刘嬷嬷听了,吃惊不已,张着大口道:“什么?我没有听错吧!龄姑娘——她竟然有孕了?” 一时之间,刘嬷嬷的脑中,只想到了一人。这种玉的人,不是王爷,还能是谁?不然,平白无故地,王爷巴巴儿地将她带了府里? 老大夫就笑:“不错。老夫不会看错。这的确是喜象。” 那刘嬷嬷脑中已经胡乱一团。想了一想,便从怀中掏出一些钱,递给那老大夫道:“还请大夫不要走。在这里再坐会子。我且去请王爷过来!” 老大夫听了,也就想了一想,方道:“好!” 那刘嬷嬷出了龄官的屋子,就又一阵风似的,又往水溶的书房去了。水溶与客人已下完了棋,正将客人送了府邸正门前。 那客人朝他微笑道:“王爷,我说得汉话还使得?” 水溶就答:“果然极好。我听不出半点的口音。” 客人听了,心里更是喜悦:“这是我苦练得来的。因进了神京,见如此繁华,若语言不通,不能亲问亲为,不得遂意,也是憾事一件!” 水溶就叹:“到底也是你有心。” 那客人听了,就也赞了他一下:“王爷的安南话,原也说得不错!” 水溶听了,就笑了一笑,又与他在府门前,说了会子话,方目送他骑马离去。 这厢,水溶和随从焙岩就又往书房走。行至回廊前,就见那李嬷嬷又火急火燎地来了。水溶停下,看着她就笑:“嬷嬷,你到底还有什么事?” 李嬷嬷见了水溶,行了礼,就赶紧回道:“王爷,老奴有句话,只想单同王爷说!”说罢,看了一眼水溶身旁的焙岩。 焙岩就笑:“原来嬷嬷要和王爷说私房话,我这就走。” 果然焙岩走了,那李嬷嬷就朝水溶走近,压低了嗓子道:“王爷!你大喜了!老奴可等了五六年了!” 水溶不解,因问她:“嬷嬷,喜从何来?” 那李嬷嬷极是兴奋,听了水溶这番问,就再也忍不住,口道:“王爷,这话老奴只告诉王爷您!横竖先让王爷您自个儿先欢喜欢喜!那龄姑娘有了喜了!” 第244章 喜从何来 言情海 正文 第245章 心比天高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45章 心比天高 水溶听了,心里也是一怔。因问刘嬷嬷:“果有此事?” 那刘嬷嬷说完了,已然乐得眉开眼笑的了,听了就道:“王爷若不信,不如跟着老奴,前去龄姑娘的屋子一看!那老大夫还坐在那里呢!” 水溶听了,眉头更是一蹙。因对那刘嬷嬷道:“你请那大夫走吧。”说着,就又欲回了书房。 刘嬷嬷见了,更是不解了。因问:“王爷竟是怎么了?这不是天大的喜事么?” 水溶听了,就又将身子转了回来,嘱咐她:“嬷嬷,你在府里也算是老人了。这件事,你务必不告诉任何人去。包括那龄姑娘!” 刘嬷嬷听了,更是不解了。因又问:“这又是为什么?” 水溶就道:“不出数月,嬷嬷你自会知晓。想那龄姑娘你还须尽心照顾着。”想想,却又吩咐她到底又将那老大夫带了过来。 那刘嬷嬷纳了闷,她素也忠心,既然王爷知会过了,只得死死闭住嘴,横竖忍下了。 那龄官昏睡了一昼夜,终于醒了过来。刘嬷嬷将一碗熬好的汤药,端到她的床前,说道:“姑娘快喝药,已经退了热了。” 龄官一听,便也摸了摸额头,淡淡笑道:“果真如此。”因又对刘嬷嬷笑道:“多谢嬷嬷照顾我,待我有出头之日了,定然不会忘了嬷嬷。” 嬷嬷听了,只是叹了口气,说道:“姑娘还是喝药吧。我估摸着,再过两天,姑娘也就能下床走动了。”说着,又不禁瞄了一眼龄官的肚子。 过了两天,龄官果然好了。这一日黄昏,她在王府后园子散步,因觉前程未定,到底心里还觉得忧愁。她在小径之间胡走,期待能看见水溶。那刘嬷嬷好似说过的:王爷下了朝,在府里若无事,于黄昏时分喜在后园漫步小憩。她听了,也就记在了心里。 果不出她所料,她走了一盏茶的工夫,果然看见水溶一个人缓缓地从园子那头走来。龄官见了,心里一喜,遂迎了上去。 龄官见水溶走近,遂走上前去,朝他盈盈一拜,说道:“奴家见过王爷。” 水溶见前方花木中有人钻出,一看见是她,也不觉得有多意外,因缓缓道:“起吧。” 那龄官就道:“想不到王爷和奴家一样,俱喜欢一个人静静地走上一走。” 水溶听了,沉吟了片刻,因对她道:“你从那府里出来,确定无他人知晓?” 龄官就回:“却是无人知晓。” 水溶听了,就摇了摇头,叹道:“你没说真话。”阵状讨亡。 龄官听了,就有些心惊。想了一想,遂对水溶道:“奴家说没人看见,只是不想牵累了别人。实则奴家从贾府逃脱,是得了一人的相助!” 水溶听了,心里一动,因问她:“哦?不知是贾府何人?”水溶的心里,猜测着这种玉者。贾府男丁也多,但依了这龄官的心性,那些小厮家仆的她定然也瞧不上,只唯有贾府的公子们。多半是和她走得较近之人。那么,此人究竟为谁? 龄官就回:“原是那府里的蔷三爷!” 水溶听了,点了点头,微微沉吟。这个人,他是有点印象的。宝玉说起过:此人是贾府近支,因死了父母,如今就靠着宗叔贾琏过活。况那一日,自己和宝玉在沁芳亭叙谈,就是这个贾蔷带了龄官过去的。水溶又想了一想当日那贾蔷待龄官的情形,这心里就有了一点谱。 因开口道:“哦。原是他。他是贾府族人,又是那府里管事的,如今却为了你的缘故,冒着被府里逐出的危险,将你放出去。可见待你是情深意重的。” 龄官听了,因又想起和他云雨之事,面上就有些红。遂低低道:“他与我是旧识。当日去姑苏采买,头一个就看中了奴家。因见奴家在府里呆得苦楚,就动了恻隐之心。” 水溶就叹:“想那府里也是大意。好好儿的丢了一个人,也是无人知道。”想想又道:“不过,以后府里要是寻起来,他可是头一个嫌隙之人!这点,你可有想过?” 龄官就叹:“那也是奴家对不住他了。” 水溶听了这话,觉得很不以为然。想想又道:“好吧。既你现在不愿离府,我也不好将你撵了出去。再过三五日的,我再来问你。”一径说,一径却又往别处去了。 那龄官听了水溶之言,还只当他心思略有松动。因喜得低低回道:“是,奴家随时等王爷遣换!” 那水溶回到书房后,却又唤来焙岩,低低地嘱咐了他一番。 话说那日宝钗肿着脸跟着母亲赴宴。宝钗自随着母亲坐在了府里女眷的席上,同席的俱是府里的姐妹。那迎春家了宝钗脸肿肿的,就笑:“宝丫头是怎么了?” 黛玉也注意到了。因心里纳闷,遂看了湘云一眼。那湘云见了,只是不停地叽叽咕咕地笑。那宝钗还只管装若无其事。 那贾母在隔桌见了宝钗的肿脸,就笑:“宝丫头这是怎么了?” 薛姨妈就叹:“也不知她怎么了。问她她又不说。只说是擦了蔷薇硝过敏了。因脸就肿了。” 王夫人听了,不免问:“这是怎么回事?若果真是蔷薇硝,也就罢了。只不要是别的乱东西,没得还中毒。” 宝钗听了,就吃惊问:“是么?我擦的这个是林妹妹那里的。” 王夫人听了,脸就沉了一沉。宝钗之言,当然被同桌的迎春等听见了,除了湘云,因都看着黛玉。 黛玉也很奇怪,但见了湘云的一番形容,心里就猜到了几分。想想就道:“宝姐姐因说她犯了癣疾,到我这里来要几包蔷薇硝,我就给了。那自然是真的蔷薇硝。我之前也用过。想是宝姐姐擦多了吧。那蔷薇硝并非府里的配方。一次半勺就够了。” 湘云听了黛玉这话,一口茶撑不住,已然喷了出来。黛玉见了,更是含嗔地看了看她。湘云就笑:“林姐姐,那原来是蔷薇硝,我还以为是什么呢!” 第245章 心比天高 言情海 正文 第246章 板儿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46章 板儿 黛玉听了,就问:“你干了什么?” 湘云就忍住笑道:“前几天,我打开那盒子,还只以为是香料呢。因此又往里头撒了一些不用的香。不想竟是蔷薇硝,不过看起来还真一样,红红艳艳的。” 宝钗听了,真掩饰不住了,直瞪了一眼湘云,笑道:“原来好事者是你啊!我还一直埋怨林妹妹呢!” 湘云听了,果然抚掌一笑,说道:“不错。真正林姐姐这个笨人,是一点不知的!” 黛玉就叹:“宝姐姐,你也不用急。用些茉莉露洗一洗,也就好了!我那里有。” 宝钗听了,就罢了罢手,对她道:“指不定这云丫头又使出什么鬼主意,我还是自己去配吧。”因又想:且让她们高兴几天吧。那龄官已经传出了话,说过几日,那水溶会带着她往静安寺祭香。到了约定的日子,她也会和母亲一起过去。届时,好不好的,也拉了黛玉一起过去。如不出意外,一场好戏就要开演。因又笑道:“到底林妹妹不知,我误会她了。” 贾母在隔座听了,方道:“你们姐妹们相处融洽,我见了也是高兴。”贾母这一日也着实高兴,因又想起了刘姥姥来。因告诉熙凤,隔一日就将刘姥姥接了进贾府来。熙凤自是一一地应了。 话说那刘姥姥上回出了贾府后,就用贾母送的银子新盖了房子。余下的钱,又新买了一些土地。那青儿也有些意思,见老丈母又有了钱,反而不打算续娶了,待板儿也好了起来。因又担心她还藏了钱,就对她道:“姥姥,我想着咱家也不缺女人,有你一个就够了。如今我们有了钱了,只管将板儿扯大了就行。” 刘姥姥听了,口里就嗤了一声,说道:“青儿,说这话鬼才信。不过等我下了世,将我的钱都弄了去,到时再找好的?你越这样说,我就越要活长一些,将钱再搂紧一些。”阵状讨划。 青儿听了无法,就道:“终归是姥姥不信我。如今那府里既然还认咱们做亲戚,我好歹也不能太胡来了不是?总得维持几分亲戚的体面。” 刘姥姥就笑:“若你是从良心里说的,那我也自能听得进去。” 这会子,刘姥姥在家里纺线,那周瑞家的就着婆子来报信,说明日府里老太太还想见一见她。刘姥姥一听,立时就抽了线,站了起来,说要请婆子喝果子茶。那报信的婆子哪肯吃,连坐下都是不肯的。偏那刘姥姥道:“姐姐好需坐一坐。我那果子可是园子里新结的花生红枣。你瞧我这家里布置的也干净,又是新起的房舍,姐姐如何不肯一坐呢?权当歇一歇脚。” 那婆子听了,无法。只得坐了一坐,喝了几口果子茶。不想,味道果然极好。刘姥姥见了,就顺势塞给她一个装红枣的小口袋。那婆子就笑:“明儿府里有车子来接你。到时,你可带了你的小孙子,也故去瞧瞧。让小孩子见一见世面,也是好的。” 那刘姥姥听了,自是千恩万谢地应了。晚间时分,姥姥搂着板儿,好生替他洗了个澡,又换上一件新衣裳。那青儿在旁见了,就道:“横竖能多带一个人,姥姥为何不将我带了去?” 刘姥姥听了,就道:“板儿是孩子。带过去也便宜。你都多大的人了?进了那园子,那府里那么多小姐,见了你这糙样,没得都吓死了。” 青儿听了,想了一想,也就又厚着脸皮问:“既如此,那姥姥可要多长点心。那府里随便刮些什么,也就够咱们用几辈子的了。有了钱,我还用得着再去地里挖土么?” 刘姥姥就叹:“金山银山,只吃不干,都有空的一天!你就是这样懒散,弄得我才不敢安心下世,逼的阎王又让我多活了几天!” 待将板儿换了衣裳,因想着明日一大早地,贾府的车子要过来,就和板儿早早地睡下了。 果然到了明日,荣府的车夫就过来了。刘姥姥招呼车夫吃饭,车夫听了只摇头。刘姥姥无法,只得塞给他两块大葱油饼。车夫也就接过了。 青儿也起来了,好歹跟着车夫,将刘姥姥和儿子送出了村口。 一个时辰后,果然刘姥姥带了板儿已经到了荣府大街上。板儿庄户人家小孩,从未见过这样热闹的大街,一时都有些看傻了。 刘姥姥就搂着他道:“板儿。咱们就快到了。” 板儿不过八岁,见姥姥要带自己下车,就有些畏缩,不打算往前走了。刘姥姥见了,就道:“怎么了?她们不过和咱们一样的人。将衣裳脱下了,还不都一样?” 板儿听了,还是不敢走。到底被刘姥姥生拉硬拽地进了府里。见了周瑞家的,刘姥姥叫板儿行礼。周瑞家的就笑:“哟!好皮实的孩子!”因又摸了摸板儿头上的辫子。 那周瑞家的见刘姥姥来了,就对她笑道:“走吧。跟我去见二奶奶。她是府里的管事。虽是老太太的嘱咐,但好歹还要回过了她。” 刘姥姥听了,就道:“如何不是呢。府上的奶奶,行事大方爽利,我见了只喜欢得不得了的。” 周瑞家的听了,就笑:“要你喜欢?横竖她只要琏二爷喜欢才行!” 一径说着,周瑞家的果然将刘姥姥板儿带到了熙凤的院子前。果然,贾琏出去办事了,那熙凤就和着平儿,在廊下抱着大姐儿玩。大姐儿已经四岁了,不过熙凤就这一个女儿,无事时,仍喜欢将她抱在怀里。 周瑞家的过来了,对着熙凤笑道:“奶奶,刘姥姥来了!” 熙凤见了,便将大姐儿放了在地上,上前笑道:“好快的工夫!” 刘姥姥便给熙凤行了礼,见板儿只在一旁呆呆的,便暗自掐了掐他的手,吩咐道:“板儿,怎么不给奶奶行礼?昨晚上我怎么教你的?” 板儿吃了痛,只得跪下,对熙凤道:“见过奶奶!”板儿一跪下,头上那用红绳扎着的小辫子就愈发翘辫的厉害。一旁的大姐儿见了,就奶声奶气道:“辫辫——” 第246章 板儿 言情海 正文 第247章 神在何处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47章 神在何处 熙凤见了,就对板儿道:“起来吧。到底还是孩子。”因见女儿想上前抓板儿的辫子,就忙又抱了起来,对她道:“那是小客人,不得无礼。”因叫平儿带着大姐儿去玩。 那板儿抬起眼来,大胆看了一眼大姐儿,见她粉妆玉琢的,只如家里摆放的一个瓷娃娃,因就多看了几眼。 这厢熙凤就带了刘姥姥去了贾母那里,却将板儿留下了,在她屋里用饭。果然那板儿听了,却又不惧起来了,就对那熙凤道:“回奶奶,板儿现在的确很饿。” 刘姥姥听了,就嗔骂了他一下:“混账小子。早上你跟了我出来,为防你饿,给你吃了两个大饼五个白煮鸡子,这会子又嚷热。” 熙凤听了,就笑:“他是兴长的孩子,只管吃不够的。”因又叫了小红过来,只与板儿一人张罗饭菜。 刘姥姥听了,已然连连感叹道:“这孩子哪来的这么大面子,奶奶偏还这样?啧啧啧——”因又叫板儿连磕了几个头。 那厢,鸳鸯就过来了。见了熙凤,笑道:“老太太说了,小孙子带来了,只管在奶奶这里玩一玩。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奶奶尽管送了他去。老太太要我领着姥姥往园子里好生逛一逛去!说上回来了,没好好领着姥姥逛逛,这心里一直惦记着!” 刘姥姥听了,喜的跟什么似的,开口就道:“阿弥陀佛。老太太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真正老太太就这样起来!” 鸳鸯就道:“姥姥,走吧!园子里的人,都等着您老呢!”那刘姥姥又弯腰低声嘱咐了板儿一顿,方跟着鸳鸯,往园子里走。进了园子,那刘姥姥已喜欢的不知什么似的。上回来,这只在府里逛了逛,却并未进园子。这会子见了这比画儿还美的地方,她只当是仙境了。口里只喃喃道:“我的乖乖。纵然我今天死了,也得圆满了。” 鸳鸯见她魂不守舍的,还只管拉着她道:“走吧。好看的还在后头呢!这会子您老就呆了,那哪行呢?” 刘姥姥听了,也就笑道:“是啊,我须得安静。不然,只管有我惊叹的地方去!” 一一径说,一径鸳鸯就拉着她上了沁芳亭。果然贾母等在这里等着她。刘姥姥见了前头姑娘丫头簇拥着的贾母,赶紧躬身上前行礼,笑道:“老太太,惯常我在家里也时常念叨老太太!” 贾母赶紧叫她起身,也笑道:“年纪大啦,以后要还能见着我,可就不要再行礼啦!这年纪大了,就觉得还是你们庄户人朴实!”一面说,一面就叫琥珀给刘姥姥备椅子。 贾母见了,却还觉得不满,因对她道:“虽然是热天。但到底姥姥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坐这个硬凳,可使得?还不快拿一个软点过来靠着!” 琥珀听了,赶紧就又张罗去了。岂料,那刘姥姥听了,只是笑道:“不用。老太太不知道,这天热时,我只管在地板上睡。即便入了冬了,我也不过在炕上一通床铺地睡着。一概不冷的。” 贾母听了,就却不以为然,说道:“你在家里怎样,我也不管。但你既然来了,就是我的客人。怎好怠慢了客人的。” 果然,琥珀赶了过来,与刘姥姥坐的椅子上垫了软垫。那厢翡翠就过了来,对贾母笑道:“老太太,那边大太太和太太也都进了园子了。” 贾母听了,就点头笑:“她们也来了。今儿个果然齐全。”因又问刘姥姥:“亲家,我这园子如何?” 刘姥姥听了,就道:“就和画儿一样。我看那天上的仙人,呆得也是这个地方了。” 贾母听了,就笑了笑:“也就取个景罢了。真正也就合在一处好看。分开了不过就是土、木、水三样。” 刘姥姥听了,就闭了闭口,方道:“到底老太太看得透彻。” 贾母因又领着刘姥姥在沁芳桥、柳堤、翠嶂等走了一回。因又对她道:“不如,带你进姑娘们的地方瞧一瞧。”说罢转头问迎春几个,说到底先去哪个的屋子里便宜。 黛玉就笑:“不如去我屋子里吧。我离这里近。免得老太太和姥姥走得累着了!” 贾母听了,就握了握黛玉的手,笑着对刘姥姥道:“我这外孙女儿,果然是极孝顺的!因她不好,也不会被王爷聘了做王妃去!”说着,便看着一旁的王夫人。 刘姥姥一听,果然就笑了起来,说道:“果然与我应对了。上回我就说过,府上的孙小姐是个有造化的!” 贾母听了,果然心里更欢喜。那黛玉听了,只是微笑不言。 探春听了,只是神色泛酸。宝钗就拉了拉的手,低低道:“何必如此?且记着我的话。” 一行人果然就进了潇湘馆。那刘姥姥进来一瞧,只见翠竹夹路,苍苔布满,万绿之中,只见一点红。因叹:“这里不像仙境了。” 黛玉知她年纪大,未防她滑倒,就一手扶着她,问道:“不像仙境,那么像什么?”因好奇刘姥姥会说与什么。 那刘姥姥就道:“姑娘这里却是不像仙境,更像是高人住的地方。” 湘云听了,就笑:“高人?姥姥是说这样的屋子,唯高人才能住得?不知姥姥说的高人,究竟是怎样的一番形容?” 那刘姥姥一村妪,听见湘云这样说,就有些犯难,因想了想,方笑道:“我也说不大上来。反正世上那些个不吃饭不睡觉的神人,大概就喜欢这样的竹子。” 湘云听了,就笑:“我听了真喜欢。我也是住在这里的。我大概就是姥姥口中的神人了!” 此言一出,那宝钗就笑:“云妹妹既如此说,我倒要问一问了。你既称你是神人,那么都神在何处?”阵状低技。 湘云就笑:“呼风唤雨,苇叶渡江的都会,你信不信?” 宝钗就道:“你若这般神道。我就拜你为师。” 湘云听了,反一本正经地叹道:“罢罢罢。我神我自己的就行。我也并不敢收徒,尤其你这样的。” 第247章 神在何处 言情海 正文 第248章 软烟罗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48章 软烟罗 宝钗就叹:“真正我这样的怎么了?横竖还入不你的眼是不是?” 湘云就笑:“真正你错会我的意思。你的神通并不输与我。我哪里敢收?” 贾母听了,就笑:“好了。小孩子家家的斗嘴也没个完。”那厢紫鹃等留在院子里,见贾母等进来了,早打起了湘帘了。 黛玉便亲自为贾母邢夫人王夫人刘姥姥等倒茶。黛玉献茶至王夫人案几上时,王夫人就淡淡道:“我不吃茶,姑娘不必倒了。” 那贾母听了,就对她道:“走了半会子,太太当着不渴?” 那刘姥姥握着茶杯,一口气喝了半杯,方笑道:“这茶真好喝。只比我们庄户人从茶树叶子上扯下晒干的不知要好喝多少倍!” 黛玉听了,就笑:“你若觉得好喝,回头我再送你些茶叶。”阵状宏血。 贾母就问:“你这里的茶叶,不是我送与的。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黛玉就笑:“是栊翠庵的妙玉送了我的。我喝着觉得还好,她见我喜欢,又叫人送与了我一些。” 见黛玉提起妙玉,贾母就叹:“真正我也有一会子未见她了。她最近可怎样?” 黛玉就道:“她很好。只说进了园子了,也就长长远远地不愁了。既然外祖想她,不如出了我这里,就去她那里看看?” 贾母就叹:“还是不去好了。你不知,那孩子心重。我还是不扰了她的清修吧。” 黛玉听了,就道:“是!” 邢夫人就道:“我去看过那孩子几回。的确是不错的。我琢磨着总这样也不行,还是寻个机会,让她还了俗的好。” 王夫人听了,就道:“太太还是不用操心了。这本就是老爷的意思。” 邢夫人原知王夫人有心病,因想了一想,也就笑着闭口不言了。 岂料,贾母听了,却道:“大太太这话也说的是。我看她也有了十六了。身子也渐渐地好了。莫非真要在府里当一辈子的道姑去?回头,我在找找老爷,问问他。” 那刘姥姥在一旁,只管张口听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等说话,却又不懂说的什么。因只得将目光循着窗下看去,但见案几上陈设的笔墨纸砚,丰丰富富。又见那书架上磊着的满满的书,一摞一摞的,直堆满了屋子,就叹道:“这哪里像是小姐的书房,看着竟是那戏台上的宰相的书房了。” 贾母听了,就问:“怎么宝玉不见?” 王夫人就道:“今儿个一大早,跟了他父亲出去了。” 贾母听了,也就点了点头。 一时,那雪雁又在外头回道:“老太太,姨太太来了!” 贾母听了,就对着刘姥姥笑道:“府里的姨太太,就是我这小儿媳的妹妹,一向在府里长住的。” 刘姥姥听了,也就点了点头。 果然,话音刚落,薛姨妈就进来了。黛玉笑着请她坐下。贾母就笑:“姨太太不是说不来的么?这会子到底又来了!不过可是晚了!” 薛姨妈就笑:“早起来,确是心口有点痛。吃了药,这会子才好了。到底不想拂了老太太的意,因此赶着过来了。” 贾母听了,就淡淡一笑;“姨太太果然是知节知礼的。” 薛姨妈未听出贾母这话头里的意思,反当是夸她,因又一笑道:“如何能不知礼呢?到底我们薛家也是大户人家。” 贾母听了,就将目光转了过去,因看着黛玉屋里的纱帘子,说道:“到底还是这样银红纱罗的好看。”因又叫鸳鸯去熙凤那里,将她唤过来。 一时,熙凤果然过来了。贾母就问她:“这软烟罗的府里还有多少匹?” 熙凤听了,有些悟不过神来,因问:“我说这么好看的纱罗叫什么名字的,怎么想不起来的!原来竟是这个名。”因回贾母,说府里的软烟罗,只剩八匹了。也只剩四样颜色:一样雨过天青的,一样秋香色的,一样松绿色的,一样就是这银红的。 贾母就道:“既然这屋子里挂了这样的帘子,也就该做这种颜色的帐子,方才匹配。” 熙凤听了,就道:“我记住了。回头就着人做去。” 刘姥姥一听,这样好看的纱罗竟然只拿来做帐子,便又道:“阿弥陀佛。这样金贵的料子,竟拿来做帐子,也真是可惜了!” 贾母听了,就对她笑道:“姥姥。你不懂,这样的料子,并不能作衣裳,这样轻薄透明,若穿上去,岂不跟没穿的一样?” 刘姥姥听了,就笑:“听老太太的话,也却是如此。” 贾母就又道:“你若爱慕这些东西,等你出了府了,我就叫熙凤送与你一匹,你拿了带回去家去。” 刘姥姥听了,更喜的笑道:“那我更是得了造化了。我拿回去了,要将我些个邻居都拉了来,好生给他们瞧一瞧。真正一世也难看到一回。” 贾母听了,就笑:“也在这里坐了一会子了,你可饿了没有?” 那熙凤听了,就笑:“真正在屋子里吃饭,也无甚新意。我倒有个好主意。” 贾母听了,就问:“凤丫头,什么主意?” 熙凤就笑:“潇湘馆后头,就是紫菱蓼溆。那池子被打理的极好。不如,咱们就上了那池子里的船,在船上用饭,一径吃,一径在池子里看景。老太太觉得怎样?” 贾母听了,就笑:“这样果然别致。”因对刘姥姥道:“怎样?不如咱们就出了这里,下了船,坐到舱里。”刘姥姥就笑:“但听老太太吩咐。” 不想,王夫人听了,却是站了起来,回贾母道:“我就不去了。我坐不惯船。” 贾母听了,就道:“也罢,你就回去吧。我知道这会子是你念经的时辰。” 邢夫人听了,却又想起一桩事,因也对贾母道:“媳妇儿也有一件事,要去东府那边一趟。”近日,自己的兄弟,因得了薛蝌送来的聘礼,只当自己有了钱,因此常去东府里找贾珍等喝酒赌钱。邢夫人知道这个兄弟不争气,若是在自己邢家,横竖也就不管他了。无奈这是在府里,担心兄弟的行径被王夫人等耻笑,因此到底还是要赶着过去规劝。 贾母听了,就道:“好吧,太太们走了,姑娘们反玩得自在!” 第248章 软烟罗 言情海 正文 第249章 阴森透骨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49章 阴森透骨 薛姨妈听了,就笑:“老太太,横竖还有我陪着你!” 贾母就笑:“我就知道,姨太太还是不会走的!” 果然,这厢熙凤就领头,叫几个船娘将画船驶过来。一面又命丫鬟们好生搀扶贾母刘姥姥上船。贾母到了那船上,看着池子里的荷花菱藕,就对刘姥姥笑道:“过会子,咱们就边吃边玩。” 贾母既吩咐下了,鸳鸯等就着人布置了饭菜。一径都端到了船上。迎春等姐妹一桌。黛玉湘云宝钗宝琴等一桌。李纨李纹李琦刑岫烟等一桌。 熙凤取来沉沉的乌木镶银的筷子奉上。刘姥姥见了就笑:“果然和那戏文里说的一样。真正这为官作宦的人家,吃饭是用金筷银筷的。” 熙凤听了,就笑:“其实木筷的就很好。瓷筷的也还行。只是为防菜里有毒,这银做的筷子,一筷子试了下去,就能试出来。” 湘云听了,就点头赞叹,因笑对熙凤道:“不但是银筷子,那银作的簪子,也是能试出有毒无毒的。比如那看的书页有毒,只用那银簪子试一试即可。”说罢,便又外头朝宝钗处看了一眼。 熙凤就笑:“不错。银簪子也能试毒。” 那刘姥姥听了,只是叹道:“这布置的菜肴这样精细,纵然有毒,我也愿意吃的!”因又一手拿起银筷夹菜,无奈不大受用。 贾母见了,就笑:“你若用不惯,不如还是用木筷子便宜。” 一时,众人都吃完了。那贾母就意兴盎然地对探春道:“三姑娘,你那里离这池子也近。我们这会子吃了饭了,想去你那里歇一歇,不知可使得?” 探春听了,忙起身笑道:“老祖宗抬爱,我自是欢喜不禁呢。刚还要说主动请缨呢!” 贾母听了,就点头道:“很好!” 众人一行就到了探春房中。探春素喜阔朗,她这里的房间,皆都未曾隔断。屋屋通连的。贾母等人便进了她书房。贾母在她案上看了几眼。又见那西墙的中间挂了一大幅北宋米芾的《烟雨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却是中唐颜真卿的真迹: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 贾母坐着就叹:“三姑娘这里也有些气象。究竟颜真卿也是值得敬佩之人。”探春一时端了茶过来,贾母就又问道:“三丫头,可记得我送给你的灯笼?” 探春听了,就怔了一怔,方笑道:“老太太送我的东西,如何不记得?” 贾母就缓缓喝了一口茶,方又问她:“可知我为何要送你灯笼?” 探春听了,心里迟疑,就问:“孙女愚钝不知,还请老太太明示。” 贾母就叹:“我问你,灯笼乃何物?”阵状上号。 探春就笑:“自是夜晚黑沉的照明之物。晚上黯淡,有了灯笼了,也就能自如行走了。” 贾母就道:“我知你不是蠢人。在这园子里,不但要眼亮,更要心明。我忧心你晚上走路,没有灯笼,会绊了脚跌了脚,因此送你一盏灯笼。望你收了,细细思寻,不要拂了我的好意才是。” 探春听了,方悟出贾母那夜送灯笼之意,心里就一个跌宕:难道,老太太真的看出什么来了?这里人多口杂的,探春也不管往里深想,口里只是说道:“孙女记下老太太的嘱咐了!” 贾母听了,就悠悠道:“我会时时留心你的。有错改之,你还是好孩子。”这话,贾母已然说得含蓄之极了。因又对熙凤笑道:“在三丫头这里坐会子后,咱们不如去宝丫头那里看看?” 宝钗听了,待要开口。就见母亲已经起座回道:“宝丫头哪里并无什么好玩好看的。老太太还是去别处逛逛吧。” 贾母就道:“姨太太太客气了。到底这里是府里的园子。既然带了姥姥来,总是要去看看的。不为别个,只是为得尽兴!” 薛姨妈听贾母如此说,也只得罢了。 果然,贾母一行出了探春的秋爽斋,来到花溆的萝港之下,果觉得阴森透骨。 贾母微皱了皱眉,进了蘅芜苑。院中果然无一棵红花绿草。只有满院子四壁栽种的一些奇草仙藤,看上去还苍翠,那些药果子,都结了实,似珊瑚豆子一般悬挂。 贾母就又进了房屋,但见屋内雪洞一般,一色玩器全无。唯案上放着一个土定瓶,那瓶中供着数枝牡丹。且案上还有两部书,一副成套的茶奁茶杯而已。 熙凤见了,就笑:“真正姨妈也有些意思!你们家又不穷,怎么打理的宝丫头的屋子这样寒酸?” 熙凤猜测:这薛氏母女进了贾府,知贾母和王夫人都好节俭,因此如此这般迎合。只不知,这戏做了过头了,反而招致人反感。 果然,那厢贾母就道:“真正你们实在府里。若外人见了,传出去,还只当我们虐待了亲戚呢!”因又目露不悦之色。 薛姨妈听了,见贾母不悦,果然就小心翼翼回道:“老太太不知。宝丫头从小就这么着。一概玩器不玩的。她从小就老成。” 贾母听了,就叹:“到底也是年轻的姑娘!屋子这样素净,看着也忌讳!”因又唤来鸳鸯,吩咐她:你去我屋子里,将那些石头盆景和那个墨烟的冻石鼎,拿来一二个,与宝丫头摆上。 鸳鸯知老太太这话,不过是看在了亲戚的面子上的敷衍之意,哪里就会即刻拿来?因也就一唱一和道:“这几样东西,不知都搁在了库房哪处呢?灰灰扑扑的,还得慢慢找去。一时找不到了,也是有的。” 贾母听了,就满意而笑:“好。只管找出来,找不到再寻些别的东西代替。只是别忘了。”鸳鸯听了,也就更笑着应了。那厢贾母又在宝钗屋子里,和刘姥姥等说了会子话,方又到了迎春那里。 待出了迎春那里,那刘姥姥就回贾母,说要去看看板儿。贾母知道她不放心她小孙子,想想就点头道:“亲家去去就来。过会子还有点心。”因又叫熙凤领她过去。 第249章 阴森透骨 言情海 正文 第250章 巧儿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50章 巧儿 且说刘姥姥又到了熙凤的院子里。熙凤就笑:“姥姥还是明儿个回家去吧。晚上定然来不及了。” 刘姥姥就笑“这样的府里,我一个庄户人,竟也来了两回了。横竖我也不知,我从哪里得的造化!” 熙凤听了,就笑:“这会子为得你,今儿个我园子里,跑前跑后的,也不知跑了多少回!我的大姐儿早上还好好儿的,这会子却又病了!” 刘姥姥听了,就叹:“你们富贵人家的孩子,就是这样娇嫩,我的板儿,一年到头,田里地里行走,喝生水吃野果子,倒是难得生病。”想想又道:“小孩子还是不要太惯了的好。” 熙凤就叹:“我如今就这么个丫头。不疼她又去疼谁去?其实我也疼别人,园子里的那些姑子小叔子侄儿什么的,我个个疼。只是我若疼她们了,反被别人说我有什么企图,真正也没趣。” 刘姥姥听了,就笑:“我就知奶奶是个面冷心热的。”忽又问大姐儿的生辰。 那熙凤听了,就叹:“七月初七,正是生的时辰不好。因此,我心里总是担忧。”这话音刚落,就见板儿一头撞了进来。因对刘姥姥道:“原来姥姥在这里。” 熙凤见他吃得糕点直打嗝,就笑:“板儿。回头你们回家了,我再送与一些。” 那板儿见了熙凤如此,也就大着胆子问道:“奶奶,小小姐呢?” 熙凤听板儿这样说,还有些一愣。方明白他说的是大姐儿,因道:“吹了风,头又发热了。这会子在床上躺着呢!” 板儿听了,就道:“我刚才爬树摘了几个佛手,想给她玩的!”因又从怀中取出一个黄澄澄的佛手。阵状亚号。 熙凤见了,就道:“板儿,你是个有心人!”因将这佛手收了,还嘱咐他爬树小心。又笑对刘姥姥说,这孩子还有点气象。 刘姥姥听了,就笑:“不过庄户人,能有什么气象?”想想却又道:“不过这孩子虽野,但好歹还能静下心来,在村里的私塾里读了几年书。” 那熙凤听刘姥姥唤板儿,因问她这个名儿可是她取的。刘姥姥就笑:“可不是!板儿板儿,从树上锯下了,作成了木板,可做椅子凳子,千人坐万人靠的,板儿只是一个贱名!” 不想刘姥姥这样一说,却是称了熙凤的心。她对刘姥姥道:“想我那大姐儿,都四岁了,还没个名字!” 那刘姥姥听了,就笑:“取名,却是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的。” 哪知,那一旁的板儿听了,却是笑道:“姥姥,奶奶,我能替小小姐取名字!” 熙凤听了,就看了看他,诧异道:“板儿,你如何能取?” 刘姥姥听了,也嗔道:“大人说话,小孩子家家的插什么嘴?不过奶奶夸了你几句,你就这样放肆!” 那板儿听了,就委屈说道:“的确我能取名字!惯常我读书时,先生总说我死板了一些,说要是再将头脑放灵活一些,读书就不那么费力了!听奶奶这样一说,我的心里就有了好名字了!” 熙凤听了,就笑对刘姥姥道:“虽他是个小孩子。但或许也有正经话,且听上一听。” 那板儿听了,就笑:“我既叫板儿,不如小小姐叫个巧儿。” 刘姥姥听孙子这样一说,便忙作要撕他的嘴状,口里道:“混帐东西。你是什么身份?奶奶的小姐是什么身份?如何能取这样一个村头巷尾的俗名?” 那熙凤听了,也就喃喃自语了几声。便笑对刘姥姥道:“我看这个名字好。巧儿巧儿,七月初七正是乞巧节。那天日子是不好,可我偏就要叫个巧儿。这真是以毒攻毒,以火攻火的法子,真正是极好的!” 那板儿一听,只如一个大人一般,对熙凤道:“奶奶,这名字可还使得?巧儿巧儿,我果然顺口。” 那刘姥姥听见孙子这样一说,忙掩住了他的口道:“我的乖乖,将你带了府里一遭,横竖你真的将自己当个人了!你跟着那瞎了眼的童生才读了几年书,就这样卖弄起来?”忙又对熙凤说道:“真正奶奶也别信他这话。” 不想,板儿的话,到底称了熙凤的心,她笑道:“姥姥,我都说了,这个名字好。也罢,莫如就叫她巧儿。”因又叫平儿等进来,说大姐儿的名字已经想好了,就叫她巧儿。回头等二爷回来,再告诉他不迟。 一时,鸳鸯又进了来,仍旧拉着刘姥姥过去吃点心。黄昏时分,那刘姥姥方又回了熙凤这里,与板儿洗了澡,方歇下了。 那熙凤就嘱咐平儿:“明儿我还有事。你将要送姥姥的东西打点一下。没得到时候繁忙。” 平儿听了,就笑:“真正见奶奶待自己亲戚也没比她好。” 熙凤听了,就道:“你懂什么?真正这庄户人,最直率质朴的。赶明儿我们遭了殃了,落了难了,你还能指望那些个富亲戚去?保不定他为了荣华富贵,还将你卖了!真正收留咱们的,还就是她们这些人!” 平儿听了,就笑:“听奶奶这样一说,倒像咱们这会子就已被抄了家似的!” 熙凤听了,就冷哼道:“你的记性也真好。前十年里,这府里就已被抄了一回的!只是那时我还没嫁过来?不过你听说总该听说的罢!” 平儿就笑:“事非亲历。我还真的记不住。”一径说,一径就开始准备起来。待忙完了,看着那炕上放着的银子绸缎衣裳,就叹:“真正这刘姥姥回去后,也就富了!虽则不是什么大地主,但做那庄上的二等富人,还是绰绰有余了!” 熙凤就笑:“你将这些东西送了她,就对她说,咱们也不是白送她东西。她那里种的什么灰条菜干子豇豆扁豆茄子瓜果条子什么的,若得了空了,只管送到府里来。老太太与我们都是爱吃的!你若这样说了,她见了这么些东西,也安心了!” 第250章 巧儿 言情海 正文 第251章 机带双敲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51章 机带双敲 果然,刘姥姥收了东西,千恩万谢地答应了。 因又去贾母那里辞行。不想贾母昨天高乐了一日,晚上却发起热来。一时,邢夫人王夫人都过来请安。见了刘姥姥,也不大搭理。刘姥姥未曾得见贾母,也就悬了心回去。 贾琏贾蓉两个,便请了王太医给贾母瞧病。贾母处的两个婆子打起了帘子,引导王太医进去。贾母穿了一件青皱绸的褂子,歪躺在榻上。王太医进了来,便给贾母请了安。阵状吗巴。 贾母见他穿着朝服,便知为她请都是御医了。因问他何姓。贾母就笑:“当日太医院的正堂王君效,把的一手好脉息,却是我的故交。” 王太医听了,就回:“那正是晚生的家叔祖。” 贾母听了,果然喜悦,因又问王君效可好? 王太医就回:“晚生家叔祖已然于上月辞世了!” 贾母一听,面容就有些哀戚。因又沉吟半响道:“他竟也去了!看来,我也时日不久了!” 贾琏等听了,也不敢回话。 贾母又瞧了瞧邢王二夫人,叹道:“你们回去吧。究竟你们也不是大夫。我领了你们的孝心了!” 邢夫人就笑:“媳妇是真的想侍奉老太太。” 贾母就道:“不用,待我死了,你们能愿意为我挤出一点眼泪,我也就如意了。” 王夫人就道:“老太太这些都是顽话,一旦身子好了,就日日要遣我们过去了!” 贾母想起王君效,已无心听他们说要,只是叹道:“太太们都回吧,琏儿凤丫头在这里侍奉就行了!” 邢夫人王夫人听了无法,只得行了礼出去。 那厢,王太医诊断过后,拿眼看了一眼贾琏,方出了贾母卧房。贾琏便问:“老太太到底得的什么病?” 王太医就道:“太夫人并无别的病症,只是肠胃不大好。因要注意太夫人的饮食。偶感一点风凉了,就不要让她吃胃凉之物。饮食清淡一些,衣裳带着暖,也是能好的!”一径说,一径又写了个药方子递给了贾琏。想想又道:“不过若老人家并不能按着药方子吃药,那我也是白写了。” 贾琏等听了,却是笑道:“哪有生病了不依药方的?到底,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这厢王太医就要告辞,熙凤却从贾母房中走了出来。熙凤就笑:“王老爷,我要代老太太问你几句话。” 王太医就笑:“有什么话?只需我知道的!” 那熙凤听了,就请了王太医往贾母卧房一侧的厢房叙话。熙凤亲上了茶,问他:“怎么近日我听得娘娘身子又不大好起来?” 王太医就回:“我去诊过几回。却是不大好。” 熙凤听了,就忧虑道:“究竟是什么病?” 王太医就回:“我也不知。有一日,我曾去淑妃娘娘那里,给她的一个宫女瞧病。恍惚听她说起,最近皇上问了娘娘一桩什么事。娘娘支支吾吾的,竟是不能给皇上一个满意的答复。因此皇上生了气,又不来娘娘宫里了。不但如此,皇上近日一直不太高兴,连带着也不听那琪官的戏了,反又将他遣送了出宫。” 那熙凤听了,心里更是畏惧,因就蹙了眉问:“究竟是问的什么事呢?” 王太医就道:“我也就知这么多了。其他也不甚清楚。” 熙凤听了,便默了默。叹道:“事情就是这样龌龊。总是不得圆满。好不容易熬了出来,若娘娘又有什么,只怕老太太真吃不消了!” 王太医就道:“奶奶也不必如此烦心。若依旧有消息,我还来府里。” 熙凤听了,便命人又送与了王太医一些银子。见贾琏要将他送出府去,方又叫平儿将巧姐儿抱了过来,也一并与王太医瞧。熙凤抱了巧姐,对王太医道:“昨夜里,她也发热。” 王太医听了,便将药箱子又放下了。左手托着巧姐儿的手,右手诊了一诊,又摸了摸她的头,叫巧姐伸出舌头瞧瞧、方笑道:“只需清清静静地饿上两顿就好了。也不必就吃药。年纪小就吃药,长大了依赖了药性,一时也丢不开的,反而不好。不如睡前,喝些姜汤就是了!”说着,就又匆匆告辞而去。 又过了一日,贾母头痛兼痢疾还未好。阖府不禁有些担心。那薛姨妈就对王夫人提议:“既如此,不如我同了宝丫头,出府去静安寺烧香磕头,给老太太祈福!” 王夫人听了,想了一想,就道:“也罢。想必老太太知道你的诚心。病好了也会感动的!” 那薛姨妈得了准,果然告诉了宝钗。宝钗听了,就笑:“这会子好了。咱们既有了好名声,又能让颦儿没脸了!” 薛姨妈听了,心里一动,就问:“我的儿。果然那龄官进了北静王府了么?” 宝钗就笑:“正是!到底我也没错看了她!这会子,她正跟了王爷,坐了车里,也正朝那静寺出发呢!” 薛姨妈听了,还是疑惑,因问:“虽如此说,但我到底还有几分不信。究竟那北静王水溶也是订了亲的人。如此行事,岂不让人耻笑?到底那龄官戏子出身,到底她也没个名分。况这事也不过隔了一个多月。” 宝钗听了,就道:“她着人告诉了我。我也疑惑。但我想,或许她真有几分媚惑,也却不得而知。但好不好的,人家王爷愿意拉着她,同往静安寺进香!这么好的机会,咱们怎能错过?所以,无论怎么着,都要将颦儿一齐拖了去!我要让她瞧一瞧,她的一往情深的好夫君好王爷,如今却背信弃义地和一个戏子勾搭上了!想那颦儿心高气傲的,见了岂非不要昏过去?” 薛姨妈听了,就叹:“若果真能这般顺利,那当然极好。只是那龄官出府之事,太太问起,你定要撇得一干二净。” 宝钗听了,点头就笑:“我自然知道。咱们且做恶人,横竖让太太做好人。回头咱们回了府了,再添油加醋地编排给老太太太太听!我看那颦儿还有半点脸子!依那颦儿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心性,保不定为了面子,要老太太退亲去!” 薛姨妈听了,就又叹:“你说得固然好。只是那林丫头素来和你不投,并不愿和你去寺里,可怎么办?” 第251章 机带双敲 言情海 正文 第252章 粳米饭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52章 粳米饭 宝钗听了,就笑:“到时我自有办法。” 薛姨妈就叹:“果然拉扯了她下来,你和宝玉的事,还是未定。我的心里也还是悬着。” 宝钗就笑:“妈妈何必为我担心?依我说,该担心担心哥哥才是。他都多大了,只房里一个香菱,如今还没成家立室的!” 薛姨妈听了女儿这样一说,果然又忧心起来,叹道:“正是。真正你哥哥的事也要紧。若给他娶了媳妇。我也就一心一意地只眷顾你了。” 想想又道:“真正府里老太太也可恶。明明知道咱们的心,还偏用琴丫头来呕心咱们。亏得被你姨妈挡了去。虽如此说,保管以后又不定出什么幺蛾子来!” 宝钗听了,只蹙眉想了一想,方问:“妈妈,这一次老太太的病,似乎有点重。我听人说,请的都是宫里的御医。” 薛姨妈听了,就咬牙笑道:“真正我还盼她死了才好呢。她若死了,你才能得造化呢!” 宝钗听了,也笑:“那老太太是个人精。知道有人盼她死,所以一心要挺过来呢!” 薛姨妈就道:“若再有点什么不好的,让她听到了才好。这病着的人,最怕听到糟心的东西。” 宝钗听了,就又笑:“那也不是太难。咱们手头上可不就有个现成的?好不好的,且等咱们出府去。” 那厢母女二人又在房中好生谋划。 话说贾母病重,依旧未能下床。园里的姐妹们都过去请安了。唯薛姨妈宝钗未来,因说家里有事牵绊住了。贾母得知,吩咐鸳鸯让姑娘们在外屋里坐着,不必进来。一大早的,宁府的尤氏也带了小丫头过来了。琥珀翡翠等在里屋伺候贾母,外屋端茶倒水的人,就是鸳鸯了。 那李纨就问尤氏:“上回听说甄家抄了家的。如今可怎么样了?” 那尤氏就叹:“我听大爷说,本来吴大人已经保下了。说抄没家产就遣回原籍的。但不知怎地,皇上旧事重提,到底又将为首的几个领回京治罪去了。” 李纨听了,就念了句:“阿弥陀佛。果然保不定以后。想府里也是抄过一回的。”因想想还是心惊。 尤氏就笑:“咱们府里可和那甄家一样么?以后和他们少来往就是了。” 李纨听了,已然心病未除,就又问:“如今,这府里也藏着那甄家的家私。老太太小厨房里的那几个厨子俱都是甄家的人。你们府里可也有他家送来的金银细软?” 尤氏听了,就又笑:“你是知道我的。有大爷在,横竖我哪能做半回主?我也劝过你珍大哥几次的,无奈不听。因此也就罢了!” 李纨就道:“究竟你还是要问一问。” 这几日,大姐儿病已好,偏生熙凤又病了。因卧了床不起,只打发平儿来贾母处听消息。那李纨就问平儿:“凤丫头的病到底怎样了?” 平儿忙回:“今日已好些了。不过是那日小产留下的旧疾。”李纨一听,也就不语了。 鸳鸯在旁听了,就笑:“刚才我进了里面,老太太嘱咐我传话出来,说姐妹们住着,只管聊天话家常,且也别管别人家的事。老太太说过一个月就快中秋了,且请奶奶们姑娘们商量八月十五赏月之事。” 平儿听了,就在旁插了句嘴,对鸳鸯笑道:“奶奶说,知老太太会提起,已经提前都预备下了。到时只管等老太太大安了,去园里设宴。” 黛玉独坐其中,听了却有些悲戚,因叹:“老太太果然乐观。” 鸳鸯就笑:“如何不是这样?虽然还病着。昨晚还和我和琥珀几个说起笑话来。” 众姐妹又在这里坐了一会子。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鸳鸯却又叫住她们,笑道:“老太太说了,今儿个人来得齐全,就留在这里吃顿斋饭吧。” 尤氏听了,就点了头,对鸳鸯道:“我是极愿意的。老太太这里的斋饭,府里最好吃的。” 李纨等听了,也就带了迎春姐妹等坐下了。鸳鸯命小丫头撑开一展屏风。邢夫人和王夫人今日未来请安,所来的都是府里的孙辈们。大家平辈,说话果然酣畅。 一时,丫头们摆上斋饭。湘云就对黛玉道:“真正我是吃怕了的。在家里时,也不知跟着我婶子吃了多少顿。” 说罢,看着桌上的一碗黑乎乎的菜,问鸳鸯:“这是什么菜?” 鸳鸯就笑:“椒油莼酱。老太太极爱的。” 湘云听了,就吃了一口。那尤氏见了,就笑:“这个好。我正想这个吃。” 那李纨见了,就笑:“大嫂子,你是怎么了?好像府里串门的穷亲戚似的!” 尤氏就笑:“你不知。自我那妹子没了后,我就改吃素了。无奈你珍大哥不喜欢,我只能偷偷端房里吃。因见了这满桌子的素食,着实对着胃口!” 李纨听了,就冷笑一声,说道:“原是为得这个!” 那湘云又问:“预备的什么饭?” 鸳鸯听了,就道:“红稻米饭。” 探春听了,未免狐疑,因问:“怎么是这个?以往吃的不是珍珠米吗?” 鸳鸯听了,就叹:“三姑娘不知道,如今年份不好,这就红稻米也是难得。只红稻米也不多了,剩下的若是不够,也只得白粳米饭来添了。”阵斤尤扛。 黛玉见了,就叹:“这一二年旱涝不定,我听说府上的米,都是不能按数交上的,要一点儿富余也是不能的。” 鸳鸯就叹:“正是如此。粗米都这样难得,细米就更难了。这正是巧媳妇做不出没米的粥来。” 尤氏听了,就笑:“也罢。我们不如吃粳米得了。”因又道:“我也不是姑娘们。从前我未出嫁时,也颇受了一点苦。黄米都吃过的,何况粳米?” 那鸳鸯听了,就顺势道:“大奶奶既如此说,我也就不客气了。”一径说,一径果然叫小丫头给尤氏添了一碗粳米饭。 那李纨见了此景。不免心里又多想了几分。一时难免又默默出神。 第252章 粳米饭 言情海 正文 第253章 亏空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53章 亏空 一时,鸳鸯又命人添了一碗鲜笋。湘云就笑:“这个我也怕了。” 探春就笑:“你怎么都吃怕了?” 那湘云就笑:“我在林姐姐的屋子里,她惯常吃这个。” 黛玉听了,就笑:“我知道,你非得顿顿有肉,你是无肉不饱的。” 湘云就道:“我也没有吃笋干,不过见了着实怕。与其吃它,不如吃面筋豆腐。”说着,夹了一块面筋。 那尤氏吃完了,漱了口,叹道:“真正老太太这顿斋房也着实素净。”那尤氏见鸳鸯站着,便笑:“不如比也坐下吃。” 那鸳鸯听了,就笑:“这如何使得?我不过一个丫鬟。” 尤氏见熙凤生了病,心里高兴,就对她笑:“你也别瞒我。老太太将你给了谁,我是知道的。今儿个她不在,横竖你代替了她的位子去!”说着,站了起来,一把拽住鸳鸯的肩膀,死拉她坐下了。 那尤氏仅有的一点梯己被熙凤拿了去后,这数个月,心里一直空落落地难受。一想起来就恨。她预备着吃完了饭,找借口再去熙凤那真真假假地奚落一回。 一时,尤氏出去了,叫了外头的银碟,说要去琏二爷屋里头。出了贾母这里,因又想着,到底白眉赤眼的,来看熙凤也不合适。因又和银碟急急地回去拿点东西。二人走到穿堂巷子口,见府前两墩石狮子下放着四五辆大车,便知是那赴赌之人的车。因对银碟叹道:“你看,坐车的就这样了,骑马来的还不知几个呢!马自然拴在了马厩里,咱们也不知道!真正都是些败家子儿!” 那银碟听了,就笑:“奶奶,好歹他们是来找爷的。既如此说,爷又算什么人呢?”尤氏听了,忽默然不语。早年的贾珍,还是颇想有些作为的。但可儿被逼上吊了,父亲又服毒自尽了,府里三起一落的,渐弄得他也灰了心。只觉得自己本领再大,也不过孙悟空似的,逃不出如来的手掌心。因此不如趁有钱,每日在家高乐的好。 因听里面吵嚷耍笑之声不绝。尤氏皱了皱眉,想了想,又道:“且不知他们玩得什么?咱们且瞧瞧去!”一面说,一面已到了厅上。贾蓉之妻见了,便带了媳妇丫头们出来,畏畏缩缩地迎接婆婆。尤氏见了,便拉着她的手,说道:“你也来府里一年了。我怎么和你说的,从前的蓉大奶奶在府里是何等的威风?老天只夸的和花儿似的,和那府里的琏二奶奶比只高不低呢!如今家里动静这样大,我在外头都听见了!一时让别人知道了,府里聚众赌博,被人拿了短,可都你的不是!横竖也不知道遮掩遮掩!” 一席话说的贾蓉媳妇红了脸,因跪下道:“媳妇也劝过蓉哥儿的。只是他哪里肯听我半分?” 尤氏听了,心里更恼了。说道:“真正你也和我一样地没用。”一径说,一径就带了银碟悄悄来至窗下,低声对她道:“只不知里头可有外头请来的暗门。又或者有娈童侍酒也不知。你不知那些赢了钱的人,一时高兴起来,什么都做得的。” 银碟听了,就笑:“大概不会吧。若有,也是失了格。”银碟话音刚落,就见佩凤走了过来,对尤氏道“奶奶,西府的大太太过来了。” 尤氏听了,心里一怔,嗔道:“她怎么又来了?真正让人烦。”却又不得不从墙根下走了过去,到正厅去接待。 果然,那邢夫人由几个陪房搀扶着,到了尤氏这里。 尤氏笑道:“太太来了,快请坐。”因又叫人上茶。 邢夫人坐定,对了尤氏道:“论理,我也不大常到这里。只是,近日我实在糟心。” 尤氏就笑:“可是为了大舅的缘故?”阵斤尤亡。 邢夫人就叹:“上回因临时有事,我没将话说齐全。我想你大舅的女儿和薛家定了亲,你是知道的。只因你大舅舅手气不好,将薛蝌送来的聘礼都输了。近日日子过得艰窘。因此,我才又找你来了。” 尤氏听了,就笑:“横竖大舅是太太的兄弟。聘礼能值多少钱?如何输了就穷了?” 邢夫人听了,面带愠色,说道:“你不知,我这兄弟不会过日子。我邢家的家底够他用一辈子的。无奈我不放心,因此一直攒在了手心,就是不交于他。” 那尤氏听了,便笑:“原来如此。太太不说,我当真一点不知。难怪每次大舅和大爷喝酒,总是将太太好生抱怨一通!” 邢夫人听了,就冷哼一声道:“他这个不争气的。我这是为他好。若趁我还在,他就将家产败光了。到时横竖还不是靠着我?既如此,我不如都握在手心,只给他些零花钱。” 尤氏听了,就叹:“真正太太这番苦心,有谁知道?外人还只当太太苛待了娘家人呢!”一面说,尤氏心里又笑。 邢夫人喝了口茶,就道:“所以,你体恤我,我也就长话短说了。你既是这府里的奶奶,自是能做主的。我问你,我兄弟在你府上输了的钱,你能不能支了给我?好歹是亲戚,没得赢亲戚的钱。我想过了,这事也只能和你说,到底也不能对珍哥儿讲。你也不能同他讲,我只问你的意思。” 尤氏听了,愣了半天,好半天张着口,喉咙里却是说不出半句。 那邢夫人见她扭扭捏捏的,有些不爽快了,因问她:“珍哥媳妇,我问你话呢?” 尤氏心里简直要滴出泪来。因苦着脸回:“太太不知,这府里的一应开支,都是经大爷的手。我不沾半个铜钱的。” 邢夫人听了,就冷哼了一声,方道:“你说这话,谁信?纵然如此,横竖这些年你也积了许多梯己。好歹将你大舅的聘礼钱兑了出来。这又不是什么难事。” 尤氏有心事,只是如何能对邢夫人说。这好不好儿的,前几天熙凤还打发平儿又过了她这里拿了些银子。这个亏空还不知如何填补呢,这厢就又来了邢夫人?横竖这婆媳俩是要将她洗劫一空,方才罢休? 第253章 亏空 言情海 正文 第254章 碧涧流泉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54章 碧涧流泉 尤氏听了,只得哀叹:“太太,我这里也没有现钱,只有钱庄的几张银票。太太要是能等得,我过几日去钱庄将银子兑了给太太。” 邢夫人一听,果然十分欢喜。因对尤氏道:“我就知道,你最是个脸慈心慈的。今儿,我得了你的情,并不会忘了。以后你有什么烦难,尽管与我说。” 那尤氏听了,果然心里一动,因问:“太太这话果然算话?” 邢夫人听了,微有不悦,便道:“我说话如何不算得话?” 尤氏听了,就点头叹道:“好。太太的话,侄儿媳妇记住了。”那邢夫人得了尤氏的允,自是心满意足地离去。尤氏恭送走了邢夫人,回到房里,将房门闭了,又是大哭一场。 隔一日,虽贾母仍未下床,熙凤的病已比先前减了不少。虽未大愈,却是可以出入行走了。那薛姨妈携了宝钗,到了熙凤处来叙话。 薛姨妈笑道:“听说你又有些好了。因此我同了宝丫头带了一些人参给你。” 熙凤听了,便半躺在床榻上笑:“多谢姨妈费心了。只是人参我已有了。” 宝钗就问:“谁送姐姐的人参?” 熙凤就叹:“是林妹妹。她今早方过来看过我。送了我一颗长白山的人参。只比碗口还粗。我谢谢她的心意,也就收下了。” 宝钗就叹:“真正我们也是一片心意。” 熙凤听了,就笑:“我知道。只是人参虽好,究竟不能放得太久。若年代太陈了,也就成了灰了。有些虽未成灰,但看上去已成朽糟烂木,吃了也无性力。妈妈和我带的虽小,但到底还是新鲜的。” 熙凤听了,便笑:“既如此,我就收下了。不收,也是拂逆了亲戚的情意。” 薛姨妈听了,就叹:“正是这话了。到底你也和我姓王,听说你病了,我心里就焦急的很。到底是血脉相连。” 宝钗听了,就将包着的人参交于平儿,说道:“若还需要什么,只管来找我。这天底下的药材,我家的铺子里,大概也是应有尽有的。” 熙凤听了,就笑:“我原知道。” 宝钗就又笑:“方才我和妈妈刚从姨妈屋子里出来。姨妈说她身子不好,托妈妈和我去静安寺里给老太太祈福。这会子出了凤姐姐这里,我就要往林妹妹屋里去!” 熙凤就叹:“真正这也何必?不过到底也是你们的苦心!”想想却又不解,因问:“这找林妹妹是为的什么?” 宝钗也叹:“太太说了。既你们去了,不如也捎带上林妹妹。究竟为老太太祈福,岂能少得了她?惯常她是老太太心尖上的肉。想必她知道,也是应的。” 熙凤听了,就叹:“这是自然。老太太身子欠安,她在潇湘馆已然是日夜难寝!如何不愿去?” 那宝钗听了,嘴边便泛起一丝微笑,和薛姨妈对看了数眼。 那平儿又进了来,因问宝钗:“宝姑娘,近日我听说,那市面上卖的人参,好些都是假货。大铺子和小铺子只为敛财,都是一样的弄假。只不知真不真?” 熙凤听了,就嗔道:“姨太太家的铺子里,岂能有假的?” 宝钗听了,脸就一红。想想还是解释道:“外头卖的也不是没假的。” 平儿就问:“如何能识出假的人参?” 宝钗就道:“一般是这样的。得了一个全的人参,将之截做了两三段,镶嵌上芦泡须枝,掺匀了再卖,叫人看不得粗细的。” 平儿听了,就叹:“原来如此。” 宝钗说到这里,也不想多言语了。熙凤就道:“这东西虽值钱,不过说到底只是药。这做药的,原该怀了慈悲之心,济众散人才是。若是起了邪心,到底就不好了。” 薛姨妈听了,看了一眼宝钗,就道:“好了。我们也该过去了。你好生歇息吧。” 一时薛姨妈宝钗出了熙凤这里。宝钗就道:“听凤姐姐的话,倒是怀疑我送的是假的。究竟我给她的到底还是真的。” 薛姨妈就笑:“理她呢。现如今这神京里大大小小的药材铺,有几家是正经做生意的。若那样,也不能发财了。她又不是不懂。”阵斤引弟。 二人说着,一径就进了园子。待走到蜂腰桥上时,果然就撞上了黛玉的丫头春纤。 宝钗就笑:“春纤,你去哪里逛去?” 春纤听了,见是宝钗。忙立住了,给薛姨妈宝钗请安。方说道:“我去怡红院里。” 宝钗听了,就问:“你去宝玉那里做什么?” 春纤就笑:“原也不是什么事。只不过就是去传个话。” 春纤如此说,自是引起了宝钗的好奇,因又笑问:“谁让你带话,是林姑娘,抑或是那云姑娘?你去那又是给传话?是宝玉么?” 春纤听了,就笑:“不是。是藕官托我去给芳官传话。” 此言一出,宝钗倒是笑了,因又问:“那藕官没有脚么,为何要你过去?” 春纤就笑:“藕官这会子给药官熬药呢。走不开。我正好无事,不如就当她一次使唤丫头。” 宝钗听了,也就无心问她了。因道:“好丫头,你去吧。真正你是知情知义的。” 一时春纤忙忙地就走了。那薛姨妈就叹:“真正这林丫头的丫头也多。我看各个都能顶事。”想想,又加了一句:“自然老太太也将最好的送了她去。” 宝钗听了,却是冷笑:“妈妈你忘了那雪雁么?凭她再怎么改,总是有把柄在我们手里。” 母女二人下了蜂腰桥,过了沁芳亭,便就往黛玉的潇湘馆而来。到了门口,守门的婆子赶紧报了紫鹃去。紫鹃听了,也就掀开帘子,对屋里低低回:“姑娘,云姑娘,姨太太和宝姑娘来了!” 黛玉正在屋里焚香奏琴,湘云则在一旁搬了个凳子,托着腮,静静听与。 一曲未毕,听到薛氏母女过来了,黛玉只得先住了琴,对湘云笑道:“看来,今日伯牙奏琴,只能到此为止了!我这曲《碧涧流泉》还使得?” 第254章 碧涧流泉 言情海 正文 第255章 山不在高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55章 山不在高 湘云听了,就笑:“使得。你奏的总是极好。比我好。” 黛玉听了,就叫紫鹃收了琴,对她笑道:“你天分极好。终是你的心不静。” 湘云就站了起来,对她道:“好了。他们在外头呢,咱们晾着也不好。”阵宏反亡。 黛玉就笑:“她们无事,是不会来的。若来,一定有事。” 这厢紫鹃收了琴,已请了薛姨妈宝钗进来了。宝钗到了里头,闻着屋里点的熏香,就笑:“这是什么香?” 黛玉就道:“忘了。都是从扬州带过来的。”因又请薛姨妈坐下。雪雁过了上了茶。 湘云就笑:“姨太太这会子不在太太屋里,到林姐姐这里,为的什么事?” 薛姨妈就叹:“自是有事而来。这不老太太身子不好,府里太太商量着要去静安寺为老太太烧香祈福,无奈她有事又不得脱身。恰好我闲着,因带了宝丫头替她到寺里求福,也是一样的。我想着,素日老太太最疼的也就是姑娘你了。因此过来问问,可愿意同我们一起出去还愿?” 黛玉听了,刚要开口。那厢湘云就笑:“姨太太也是偏心。既叫了林姐姐,如何不叫了我呢?” 宝钗就笑:“想叫你的,只因你太嘈呱了。” 湘云就笑:“我不管。反正林姐姐若是去了,就必得拉上我。” 宝钗听了这话,就和薛姨妈对看了一眼。宝钗想了一想,就道:“但凭林妹妹的意思。她若愿意去,一定叫她带上你。” 黛玉听了,就缓缓道:“你们为府里老太太这样操心,其心可嘉!” 薛姨妈听了,就笑:“原该的!况又都是亲戚。都是希望老太太能长命百岁的。” 黛玉就叹:“你们既诚心请我,我当然不能不去。” 薛姨妈一听,果然放了心,就笑:“那当真是极好。我那里有现成的车预备着。我就带着丫鬟们一辆,你们则和宝丫头一辆,也是便宜。” 黛玉一听,便思了一思,方道:“看来姨妈早早都备好了?” 薛姨妈就笑:“府里太太托了我,心里自然看重。过一个时辰,咱们就一同坐车出去,待黄昏时再回来!” 湘云就笑:“好。多会子我也没出去玩了。近日我婶子也不知怎么回事,烧香求佛惯了的,竟有数月时间不曾叫我了。” 宝钗听了,就笑:“我们是去祈愿的,你却当作玩事?真正都订了亲的人了,还是和小孩子一样。” 薛姨妈就道:“那林丫头和云丫头不如就先准备下,我和宝丫头在这里等着,也是一样的。” 黛玉就道:“既要去,不如早去。姨妈只需略坐一坐,待我和云儿将香束备好了,也就可以动身了。” 薛姨妈听了,就笑:“那果然极好。” 一时,黛玉湘云带了紫鹃翠缕去了蘅芜苑。果然薛姨妈已将车备下了。车子一行出了大观园,驶过了后巷,来到大街上。 湘云坐在车里,就叹:“出来逛一逛了,这心情果然好了许多。只是这天太热了。” 宝钗听了,就将手里的扇子递给她,笑道:“你忘带了,拿我的吧!”今日,宝钗本来也约好了探春出行的,无奈一大早地,探春却遣来一个小丫头。那小丫头说她们姑娘今天又犯了心口病,竟是不能陪她出去了。宝钗听了,大概知探春畏惧,因淡淡对那小丫头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对你们姑娘说,请她好好养病吧!” 薛姨妈车子在前,宝钗车子在后,又走了两盏茶的工夫,那静安寺也就到了。 紫鹃翠缕炒豆儿下了车,各自扶着自己的主子,带了香束,缓缓往静安寺走来。说也奇怪,本来还好好儿的天,不想到了寺里,就似有些要落雨的样子。 宝钗担心事情有变,不免有些焦灼。不想在踏入寺院大门时,猛然发现了停放在一侧的马车,想那龄官提醒之言,宝钗就微笑着点了点头。 一时,宝钗等进了院里,走在一段鹅石小路上。宝钗左顾右看,发现并无龄官踪影。心里犹疑:到底她来没来?想若没有十分之把握,也不敢这样托人回她。或许,自己再看看。 因心神不定,宝钗的步子就有些慢。湘云见她老是落步子,就回头笑问:“宝姐姐,你怎么了?” 宝钗就笑:“没怎么。就是觉得这静安寺太偏僻了。名声虽大,寺庙却简陋得很。” 黛玉听了,就笑:“只要里面有通晓经义之高僧,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于外观倒也没什么!” 宝钗听了,还只管看着四处,只当未听见。不想正转头之间,果看见一个女子,身着绣花红衣,袅袅地跟在一个男子身后。那女子自是龄官。那东侧踱步而走的男子身着墨青长袍,姿态出尘,看不见形容,但只见那轩昂背影,宝钗也知是北静王水溶无疑了。 果然这龄官未叫她失望。宝钗立在那里,思索着该怎么唤她回头。不想心有灵犀,那龄官也恰巧回了头。看了一眼宝钗,就淡淡一笑,又跟了水溶朝前走。 宝钗万万不想错失这个机会,因失声道:“你们瞧,那个红衣女子,怎么这么想府里的龄官?”说着,还用手指了一指。 此言一出,果然吸引了黛玉和湘云的主意。那薛姨妈见女儿如此说,也瞧了一眼,心里得意万分。她张着口,方又惊诧道:“龄官不是在府里么?怎么又会出来了?不过——她跟着的那个男人,怎么那么像北静王爷?” 一时,薛姨妈和宝钗都呆立那里。黛玉和湘云也注意到了。只见那水溶缓缓步入一间敞开的禅房,见龄官迟迟不前,忽又回头看了她一眼,带了笑,口中似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黛玉瞧着水溶和龄官一前一后,亦步亦趋,心里已疑惑万分。待见他又回了头,看着他的面容,她更确定是他无疑了。 湘云忍不住,开口就道:“怎么回事?这龄官怎会和林姐夫一起?真正看着刺眼!” 第255章 山不在高 言情海 正文 第256章 不打诳语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56章 不打诳语 黛玉听了,看着前头的二人进了禅房,苦笑道:“果真是。” 湘云不解了,因问:“龄官莫非私逃出来了?可叹这偌大的府邸,一个大活人不见了,竟都浑然不知!” 宝钗听了,瞧了一眼黛玉的神色,就笑:“我说,咱们也别揽事。终究我们只是府里的亲戚。她既敢这样,保不定府里都知晓的,只是不说而已!”说到这,就又顿住了口。 湘云听了,就蹙了眉道:“依你的意思,想那龄官还在府里时,就和王爷暗通款曲了?”说到这里,不禁又看了下黛玉。她摸了一下黛玉的手,只觉冰凉。 宝钗就叹:“大概就是这样了?我想这龄官出了府,十之八九,就住进了北静王的府邸!究竟她们这些做戏子的,技俩多。公侯家的小姐们,一时也是比不上的!” 薛姨妈见黛玉脸色煞白,不禁假意安慰道:“不过一个戏子而已。林姑娘也别太放在了心上。我看王爷与她只是逢场作戏。” 湘云听了,遂气愤道:“我要好好问问他。当日他对着林姐姐,说好的山盟海誓呢?”想想又叹:“连北静王也如此,看来天底下的男人皆不可信了!” 宝钗听了,就笑:“你放心。好歹你那一个比林妹妹的这个强。” 薛姨妈见她们只管琢磨水溶龄官之事,因笑:“究竟我们进不进去烧香求佛呢?也费了好半天的工夫。”因故意问黛玉的意思,说道:“倘若姑娘想回去。我们就依了姑娘的意思。究竟这王爷和姑娘订了亲了,还和一个下贱的戏子不干不净的,也是令人烦恼!” 湘云听了此话,也着实紧张,因又看着黛玉。岂料,黛玉只深深叹息了一下,方道:“仅仅为了老太太的缘故,咱们自当要进去。他的事,不在咱们此行的初衷!” 宝钗听了,反而奇道:“怎么,听林妹妹这样说,尽是一点儿不生气?” 黛玉就道:“若为假,我何须生气?但若为真,我就更不必生气了。” 宝钗听了,还当她要面子,在此死撑。因问:“我竟是不懂了?倘若北静王爷和那龄官果有一腿,你当作不生气?” 黛玉就叹:“当真。”说毕,就又径直超佛堂走去。 湘云在后见了,叹了一叹,只得又将步子跟了上去。宝钗见了,就和薛姨妈在后低低道:“别看她这样,其实心里难过得不知怎样呢?” 薛姨妈就笑:“我的儿,你行事果然稳妥。想太太知道了,一定又要夸你了。” 宝钗也笑:“也并没有什么。不过看中了那龄官想往上爬。” 薛姨妈想想又道:“究竟这龄官还算帮与了你的。她既出了府,那府里发现短了人,必得追究她。到时,咱们再往里头狠踩几下,将她要飞的线穗子剪了。” 宝钗听了,点头笑道:“以后再这么着。不过,我看龄官现在还有大用。到底还不知道这后事如何呢?且跟了林丫头,瞧瞧她的形容去。” 进了余香氤氲的佛堂,黛玉就跪了下来,命紫鹃侍香,自己双手合十,口里喃喃自语。自言自语完毕,又磕了几个头。阵宏吐亡。 湘云在旁也跪了下来,低低问她:“林姐姐,你当真还好吧?” 黛玉听了,也不转头。磕头完毕,方又站起对她道:“你不觉得疑心么?” 湘云听了,心里也一惊。站了起来,又细细思索了片刻,方又要问黛玉。那黛玉见宝钗母女缓缓过来了,只朝她罢手。 湘云会意,也就顿口不言了。倒是那紫鹃问:“姑娘,好歹王爷是姑娘的未婚夫婿。姑娘既见着了,莫如就大大方方地过去,与他叙话,也好问个仔细。这放在心里,自是煎熬。一时咱们若回了府里,没个现成的答案,岂不是日日要胡乱想上几回?依我说,莫如现在就过去。” 岂料,黛玉听了,只是淡淡嘱咐:“紫鹃。休要多事。我想王爷到了这里,定然是有事的。” 紫鹃就笑:“能有什么事呢?真正姑娘是高人。这若换了别人,哪里能吃得下饭?” 黛玉就笑:“如何吃不下饭?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 湘云听了,就摇头道:“紫鹃,你和翠缕去那边吧。真正这翠缕有一样现成的好处。平时在家跟了我,一日到晚,只管叽叽喳喳的。可进了寺院佛堂,就是肃穆无声的了。” 黛玉就笑:“这果然是她的一桩好处。” 宝钗母女跟随黛玉湘云其后,本以为能看到黛玉有多愤懑抑郁的,哪知在见了后,也不过这么淡淡的。因此只觉得不尽情。因此觉得乏味。 话说那水溶带了龄官进了那禅房,自是另一番天地。 二人进去了后,那龄官见禅房四壁并无一人,心中好奇,因问水溶:“王爷,不是说要给奴家引荐一位故人的么?” 水溶听了,就叹:“龄官,你心不静。杂念甚多。所以将你带了这里,务必让你的心静一静。这心静了,见了故人也好说话了。” 龄官听了,只是不解,因忐忑笑道:“奴家的心一向极静,也从未有杂念。奴家的心里,只是心心念念着王爷!” 水溶听了,就叹:“龄官,来到寺院了,对了佛祖了。你还不说实话。佛门是不打诳语的。” 龄官听了,就低头笑:“奴家之言句句是实,只问王爷待奴家的心了。”因方才坐了半日车,本不欲呕吐的,此时胃里不禁又泛起酸水来。想不能在水溶面前失了态,到底又忍住了。 一时,焙岩过来了,见了水溶,低低在跟前耳语了一番。 水溶听了,就叹息道:“龄官,我也不难为你了。要见你的故人,已经来了!” 龄官听了,心里微吃了一惊。方欲将头抬起时,却发现禅房已走进一人。那贾蔷见了水溶,跪下就行礼。龄官不想在这里见了贾蔷,惊问:“你怎么在这里?” 第256章 不打诳语 言情海 正文 第257章 这是我的劫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57章 这是我的劫 水溶见了,就淡淡道:“你不必紧张。是我叫他来的。” 龄官大惊,因担心水溶看出些什么,只是遮掩:“奴家不知,王爷叫了他来,为的是什么事?” 水溶就叹:“龄官。你还在欺瞒。别的人可不来,他却是非来不可的。” 龄官听了,已然蹙了眉道:“王爷说的,奴家不懂。想奴家和蔷三爷也素无瓜葛。只不知王爷为何要将他来见与奴家?”因觉胸闷,又抚了胸口。 水溶就笑:“龄官。本往是为你好。” 龄官听了,就哀哀道:“若王爷叫蔷三爷走了,才是真正为奴家好呢。”说罢,到底龄官还是瞧了一眼垂目立着的贾蔷,想自那日小院缠绵后,也有一个多月未见他了。恍惚一眼看上去,他比从前清瘦了许多。 那贾蔷进了来,除了给水溶行了礼,只在一边静听龄官说话。越听龄官说与,贾蔷的眉头就蹙得越紧。若不是为了她腹中的孩子,他已然灰心失望地不过来了。 水溶就笑:“龄官,这可不使得!他若真走了,你腹中的孩子,可管谁叫爹去?” 此言一出,那龄官便大惊。她睁着眼睛,抚了抚肚子,又摸了摸胸口,联想起自己这几日呕吐难言之状,方恍然大悟!难怪一月将过,自己的月信仍迟迟未来! 她,竟是有孕了?一霎时,万千情绪都涌上心头。她只是颤抖着扶住禅房桌子的一角,问王爷:“我竟是有孕了?王爷怎么知道的?” 龄官的心里,还希望这不是真的,还希望水溶只是骗她。 水溶见了她如此,就叹:“当日你在府里晕了过去,那刘嬷嬷着大夫来与你瞧病。我就知道了。只是我嘱咐过刘嬷嬷了,一应不许在府里说与。因此,别人也是不知的。” 龄官听了,思怔了半日,方喃喃道:“原来我龄官竟是个傻子,我果真是个傻子。”一时,双眼无神,只呆滞着往外看去。 那贾蔷见了,知道自己不能不说话了,因道:“龄官,本我是不想来的。当日王爷找我,我也惊诧。我知你心不向我,但好歹看在腹中孩子的份上,与我回去吧。虽则你是偷逃了出府的,但好歹我给府里求个情,再与那琏二叔说些好话,也不会拿你怎样的。”阵宏肝血。 岂料,龄官听了,只是恨恨道:“蔷三爷,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千错万错,错不该一时心软,让你爬了我的床。” 贾蔷听了,就叹:“我知你是利用我。可叹当日我还是心甘情愿地被你奴役。反正今儿我也来了,你怀了孩子,又偷逃出了府里,岂能再跟了王爷身边?何况,王爷对你也无半点意思。莫如,你还是收了心,一心一意地与我过日子去。虽我不能给你大富大贵,但一日三餐的总是无忧。” 水溶听了,便道:“蔷哥儿说的,倒也实在。”因又对龄官道:“龄官,你需三思。不能一错再错。”此番,水溶还不欲说破,只希望龄官能迷途知返。 那龄官听了,果然心里更为恍惚,因又问:“一错再错?奴家一错在哪,再错在哪?不过对王爷痴心一片,这也犯了错?如真有错,那也是——”因又上前对着贾蔷凄厉道:“蔷三爷,我好不容易得了王爷一点眷顾,你就这样急不可待地要找我!好不好儿的,我若知道有了孕了,找个药丸吃了,悄悄将他打了就是了!你忙忙地出了来,是要绝我的后路么?” 水溶听了,遂长长叹息一声,方道:“龄官。你听清楚了。是本王苦心找了他的。”想想又道:“好了。本王今日也交代清楚了。也终可以放心了。蔷哥儿,将她领回去,依旧可以过日子!” 水溶说罢,就带了焙岩往禅房的另一处去。 那龄官见水溶要走,不禁窜了往前,死死拦住他:“王爷,求求你——奴家只想留在王爷身边,一生一世地侍奉王爷!奴家不想与他走——” 水溶听了,只在前头,摇头一叹,已不欲和龄官答言了。那焙岩见龄官死乞白赖的,已然不悦道:“龄姑娘,这里是寺院,还需自重!”一径说,一径也随着水溶走了。 贾蔷见了,便默默上前道:“龄官。与我回去吧。太太若要罚你,我替你四处磕头求情。” 龄官听了,只喃喃自语:“我要你磕头作甚么?到手的荣华富贵,就这么溜走了。上天果然不给我活路!”说毕,就踉跄着出了禅房,仰头看天道:“老天,为什么人有三六九等?为什么我们做戏子的是下等中的下等?为什么往上爬竟这样地难?” 那龄官见贾蔷疾步追来,只管在墙头闪避。贾蔷急道:“龄官。何必这样想。纵然贵为皇帝了,究竟又能过上多少舒心的日子?你跟了我,回了府里,好生调养,到了明年春天,就能生下一个大胖小子了!” 龄官听了,只恨恨道:“三爷。想你也懂我。我本是那执拗不悔之人。既出了府,又怎愿意走那老路?罢罢罢,既王爷无心,我也不苟活于世上!总之,我龄官此生不能嫁与心仪之人,唯愿一死!” 说罢,她见了那一堵佛墙,倾尽全身力气,只将头死死撞了上去。“咚”地一声,待那墙头溅起一滩触红的血浆后,龄官就一头栽了下去。 贾蔷见了,本还郁结的心,现在已化为难抑的悲痛。“龄官——龄官——你何须如此?”说着,他踉跄着奔了过去,蹲在墙头,一把就将奄奄一息的龄官抱在怀里。 龄官被贾蔷摇晃着睁开了眼睛,方喃喃道:“蔷爷,我是傻,但我不悔——”因又要闭上眼睛。彼时她头顶撞出的窟窿,还是哧哧地往外钻血。贾蔷用衣角捂,也是无济于事。 “龄官,走。我这就带你找大夫。我恨。若不是我存了私心,也不会将你从苏州采买了来。我竟是害了你了!”贾蔷一径说,一径嚎啕大哭不止。 那龄官听了,嘴边忽微微地扯出笑容来,低低道:“不。我不恨你。这是我的劫。蔷爷,我要走了,我们——来世再见?”龄官说完了,头就一歪,霎时断了气。 第257章 这是我的劫 言情海 正文 第258章 恐落雨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58章 恐落雨 龄官既死,那厢贾蔷抱了她,就有些痴狂疯癫起来。 水溶和方丈禅房静坐,竟也闻得了外头的动静。因叫焙岩出去看。那焙岩出去了半响,依旧忙忙地进了来,因回水溶:“王爷,那龄姑娘竟然撞了墙了!” 水溶闻听,自是惊讶。因又徘徊了一回,方叹:“其实,这也是太执着了!那么——到底怎样了?” 焙岩遂道:“已然断了气了。那贾府的蔷三爷抱了她,已然出了寺院里了!” 禅房静坐的方丈闻听,遂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想来鄙寺的黄墙上又添了一人的怨血!”虽如此说,但却又不命小僧人擦拭去。 水溶叹了叹,想了一想,便和方丈道了声偈,站在廊子下看了一看。只除了那墙上一抹殷红的血,那贾蔷和龄官果然不见了。 因自言自语道:“虽我不杀伯仁,但到底伯仁为我而死!”心中忽又惆怅起来。因看着那阶下的一点浓浓淡淡的苔绿,一时陷入自责之中。一想到龄官到底一尸两命,心里更是不安。 那禅房里的方丈又走了出来,在水溶身后道:“王爷何必自责?这不过是她前世里带来的祸根孽障而已?今生,只是来还债的!” 水溶听了,也叹:“虽如此说,我听说佛门不度杀戮自尽之人。师父,这样的人,有来生么?” 方丈听了,就又念了句偈语,方道:“佛是最慈悲的。猫狗鼠虫修了行,也能脱胎而化人。她如何不会有来生?王爷也不必凄惶,想这会那姑娘已经到了三界之边了!” 水溶一听,方深深叹道:“今天本王本想玉成一桩美事的。不想竟弄到这样一个地步!也是可惊可叹!” 那方丈就叹:“廊下风动,恐有大雨。王爷不如依旧进去叙话。”遂又叫过一个僧人手执经书去龄官撞墙的地方诵经超度。 水溶听了,就幽幽而道:“我现在想一个人走一走。” 那方丈就叹:“也好。” 说来也怪,薛姨妈一行去了静安寺里头的一间偏堂小坐,寺院虽荒僻,但前头的动静,后面的香客竟一概不知,也是异事。这寺里的僧人与此事似已见惯,因此都闭口不言,只若无事一般。 那湘云见黛玉还只静立在一尊木漆的大佛旁,双手合十,默默祷告。因叹:“这个林姐姐,心倒是真静。我可是耐不住了,只想去前头会一会王爷。” 宝钗也笑:“她既心静如水,你着什么急?真正皇帝不急太监急。” 一时,一个小僧献上苦茶,那湘云蹙了眉头喝了一口,就道:“我如何不急?我和林姐姐本就胜似亲姐妹。” 宝钗就叹:“真正我也嫉妒你们。想那琴丫头也是我的叔伯妹子,怎么就不向着我呢?” 那湘云听了,就笑:“琴妹妹可是个水晶心肝的玻璃人。看着最可爱,却又是极聪明的。她不向了你,自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意思。” 宝钗听了,心里已恼恨之极,嘴上却笑:“是么?莫非,她也和你们一样的一类人?我始终是异类了?”说罢又叹口气,又道:“我也不知,我竟是哪点儿不入你们的眼?” 湘云听了,也叹:“宝姐姐,何必如此一说。有些事,咱们心知肚明。不过不撕开了脸子罢了!” 宝钗听了,眉头一皱。心想:听她这样所,倒也似有真凭实据一般。想自己一应心思行动都缜密,大概没有什么把柄被她瞧出来罢,因有心试探。 刚要开口,但见黛玉祷告完毕,已然站起身来。回到座中,因对薛姨妈宝钗湘云等叹:“这会子,我觉得心里闷,想出去走一走!” 湘云听了,就道:“好。果然你到底气愤,因此要出去会他一会!” 黛玉听了,就摇头:“那也不是。只是心里一时想起了我的父母。因想出去走一走!” 那薛姨妈听了,就笑:“去吧。横竖我们在这里头等你。想你也可怜,年纪轻轻儿的,父母就全没了。你又没个嫡亲的哥哥兄弟支应。因此却也苦。” 想想又道:“不过,若能见得了那王爷,自当要好生一问。不过,我看今次情形,那龄官和王爷,十有八九也是真。姑娘若问,也别太生气。只管回头告诉老太太就是。” 宝钗听了,就在旁添了一句:“林妹妹。这做人是须有几分骨气的。想妹妹这样的仙姿,王爷都不知珍重。依我说,不如和他干脆解约了!妹妹是什么人,那龄官是什么人?王爷将她带了出来,可不是亵渎了你!” 湘云听了,就对宝钗抱怨:“宝姐姐,这会子这样说,岂非不是火上浇油?” 宝钗听了,就闷笑了一下,说道:“云妹妹,我说错了吗?长痛不如短痛,既然王爷无情,林妹妹何必一定要有意?我不过话糙理端罢了!” 黛玉听了,只叹:“你们不必为我担心。我这会子,除了想的父母,再无其他。你们请在这里略坐一坐。我盘桓片刻,就过来的!” 那紫鹃见黛玉要出去,就要跟了来。因道:“姑娘,天有些不好。恐落雨,莫如就不要出去了罢?” 黛玉听了,就回头笑:“好姑娘。你不必跟了我。这样的天气,我一个人,正好排遣。天若晴了,反倒不好了!” 紫鹃就叹:“我也跟了姑娘这么久了,也懂姑娘。姑娘心重,虽然面上还淡淡的。” 湘云也站了起来,对黛玉道:“去吧。好歹问一问他。不然回了府,也是添了一桩心事。”阵上土圾。 黛玉就叹:“我都说不为得这些,你们一个个地都不信。”因又苦笑摇了头,往堂外走去。那厢,薛姨妈便握了宝钗的手,满意一笑。 那黛玉出了佛堂,缓缓走到台阶之下。她仰着头,看着阴沉的天色。素来她最怕的,就是这样的天气。在前世,在扬州,仿佛只要一想起那些阴霾的日子,就似乎能忆起父亲和母亲的争吵。 第258章 恐落雨 言情海 正文 第259章 彼岸花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59章 彼岸花 那样的日子,是她最怕的。 现在还是盛夏之季,若是晴天,就该艳阳高照万里无云的。若是雨天,就该倾盆大雨电闪雷鸣的。只是这样沉郁的阴天,却是最叫她烦闷。 湘云紫鹃说得不错。若说她不想去问水溶,那也是假话。只是,人已走到了外面,她看着那一隅的禅房,忽然就失却了进去一问的勇气。 若问了,就是失了格。她虽然低调,但终究有几分傲气的。 莫如,依旧绕着这庭下苔绿走上一走,尽量将心事放低一些。 这静安寺也怪,庭后庭前的皆喜欢种一种颜色血红的花。这于枯槁的寺容外观,自是突兀。黛玉见了这些话,也不摘,也不闻。她知道这些花名为彼岸花。她只是寻了个安静的台阶,轻轻坐下了。阵上役血。 她想:“荒寺有荒寺的好处,就是人不鼎盛。坐在这里,纵然和尚看见她了,也不上来相扰。”因又思起为何水溶要带了那龄官在此烧香。忽又觉得姨妈选了来这里为老太太祈福,也未免巧合了一些。 因又想起方才进寺时薛氏母女的诡异形容,眉头便又蹙了一蹙。因自言自语地叹道:“水溶——水溶——我到底要不要见你?你到底会不会令我失望?” 正失神之际,不想前头就徐徐走来一人。来人已看见了她。因此步子就又迈得大了一些。 水溶?他出来了?黛玉看着前方的墨色身影,一时还不敢相信。因赶紧站了起来,不知如何面对,转身就要走。 “你也在这?”水溶见她如此,心里不解。已然迎了过来。 黛玉听了,只得顿下了步子,叹道:“王爷何必出来?若出来了,里头一个人只怕也要跟了出来找王爷了!” 水溶一听,顿了一顿。方明白黛玉说的什么。因心里惊讶,又感叹了一下。遂道:“你看见了?” 黛玉听他神情沉重,言语迟钝,只当他心里果真有事。因又一叹,说道:“眼见为实。王爷情之切切,固然可嘉。但也须遮人耳目一点。这么一来,弄得府里的姨太太也瞧见了!” 水溶一听,眉头一皱。因问:“你说的姨太太,可是贾府王夫人的亲眷姓薛的?” 黛玉就叹:“正是。今日可也巧了。王爷带了龄官来烧香。我也随了姨太太过来了。” 水溶听了,不禁点了点头。心想:果然不是巧合。到底那龄官还是露出了一点蛛丝马迹。 黛玉就叹:“这神京说大,可也小。从前府里不能见的,出去了一趟就能巧遇。这贾府的亲眷果然很多,以后王爷行事,都要注意一些。到底那龄官出了府,太太们还不知道呢!王爷须顾及她的名誉。” 说罢,却又不想看水溶了,因将身子转过去。 水溶见了,心里不忍。遂一把握了她的手。黛玉见状,心里一颤,便又转了头,问他:“王爷,这不合礼法。” 水溶就叹:“不必瞒我,你心情不好。可是怨我?”因觉黛玉的手心冰凉,水溶又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说罢,依旧握了她的手。 黛玉无法抽回,只得低了头道:“那究是怎样?”水溶的手极暖极热,给她传来一股安定的力量。仿佛很久很久之前,她就曾期待过这双手的交握一般。 水溶听了,就叹:“不过一次阴谋。只是你以后要多防那薛家之人。”黛玉一听,这话果然与心里猜疑交应。因此又抬头看他。 水溶看着她,就又叹:“你可知,方才那龄官已在那边的院墙撞墙而死了?” 黛玉听了,果然更是大惊,因问水溶究为何事。水溶看着她,就缓缓讲述了一番。黛玉听了,错愕惊叹不已,默了良久,方道:“原是如此。幸而我存了疑虑之心。不然——”因又抬头看着水溶,目露嗔意。 那水溶就叹:“不然怎样?你回了府,可是要向老太太提出解约?”见黛玉低了头沉默不语,因又摇头一叹,说道:“你须信我的。不然,从前我那些话,都是白说了么?”一时,心里又泛起酸楚。 黛玉就道:“只是那龄官终究太执拗任性了。我倒也不怪她。” 水溶也叹:“只要一想这幕后的指使之人,就在你身边。我这心就总是为你悬着。” 黛玉听了,就道:“你不知。此前她们也谋害我几回。只是我隐而不发。证据一概都留着。我只想着人之初性本善。有错改之了,善莫大焉。不想她们还不放过我。” 水溶就叹:“莫如我回了你们老太太去,着日赶紧成亲好了。” 黛玉也叹:“老太太生了重病,已然卧床不起了。我需尽孝。你放心,她们的技俩我一一看在眼里,只等着时机成熟的那一日。其实我知道她们所为,不过就为得两桩。一桩是希望我死了。若死不成,就盼望着我和王爷分了。如此而已。” 水溶听了,连连感叹道:“什么叫‘如此而已’?我看那母女俩蛇蝎心肠,始作俑者,是得不到好下场的。”因又想着回头去找贾琏,从王府里遣几个会武功的家丁,安插在潇湘馆附近。 黛玉就道:“那龄官死了,想里头的薛氏母女还不知道。一个好好的棋子没了,我看她们得知了,也糟心的很!” 水溶却叹:“我却为那贾蔷可惜。” 黛玉就道:“此劫已过,我看蔷儿,以后也就顺畅了。只是这些到底是风月情债,他一时心里,还难免悲痛。” 水溶就叹:“回头我再去贾府安抚他一番。那龄官腹中到底有他的孩子,入土为安了才是正事。”想想又对她道:“以后。可不许再斟酌我的心了。原来你这般不信我。” 黛玉就笑:“我没说不信。我都说了,我也有些疑心,才对她们说要出来走走的。” 水溶见此处寂静无人,因叹着笑问黛玉:“反正无人。我忽想将你拥入怀中,以慰思念之苦。” 黛玉听了,不禁红了脸道:“王爷,这里是寺院。出家之人修行之地。” 第259章 彼岸花 言情海 正文 第260章 种如是因,收如是果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60章 种如是因,收如是果 水溶就叹:“你是怕亵渎了佛?” 黛玉也叹:“不是。” 水溶就笑:“那是为何?” 黛玉也笑:“这里不是随心所欲之处。今日我来,本是为外祖母祈福还愿的。心中所想,并无其他。” 水溶就叹:“你这样一说,的确令我有些羞赧了。” 黛玉就道:“况今日遇了龄官一事,的确心里也沉重。” 水溶听了,就又叹:“说到底,也是她咎由自取。这心性虽高,但也需走正道。你且不必为她惋惜。” 黛玉就叹:“倒也不是。佛说‘少欲,则少烦’。佛说‘人在荆棘中,不动不刺’。我只是惆怅而已。” 水溶就道:“佛也说过‘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你若都信了拂,反倒也不不好了。” 黛玉听了不解,因问:“王爷这话竟也和那府里宝玉似的。他日日替太太抄经,成日只是说佛如何如何不好的。”阵上役亡。 水溶就笑:“是么?依我看,佛大抵是叫人信命的,但到底也能了悟。我且信一半疑一半吧。”因又笑问:“玉儿,你信命么?” 黛玉就叹:“不信。想我若是认命了,也不能遇到王爷了。” 水溶不解,因问为何。黛玉不想自己差点说漏了,因又掩饰:“我是说,想我若答应了外祖母了,与王爷也就无下文了。” 水溶听了,心又一紧。因又将黛玉的手握紧了一些。 黛玉见了他这番紧张,因又小笑问:“倘若老太太就那样了。王爷也退却了。不知以后王爷会否想起我?” 水溶听了,就道:“定要回答么?” 黛玉听了,就歪着头笑:“定要。” 水溶无法,就如实道:“那我就说真话了。若真分了,以后也就不想了。” 黛玉听了这话,不免懊丧。因问:“当真是真话?” 水溶就道:“自然是真话。” 黛玉听了,就有些恹恹地不语。水溶解释道:“已然失去了,就只能不想了。何况,人世又是这样地长。总是有许多其他的事,值得一做。” 黛玉听了,就点头感叹道:“届时,王爷必然是妻妾成群,子女萦绕膝下。想也是别样幸福。” 水溶听了,却摇头笑道:“妻子是一回事,你却又是一回事。” 黛玉听了,就疑惑道:“此话又怎讲?” 水溶就叹:“纵然不想你了,但将你只藏在心里,任谁都不许提不许碰的。一生大概也就这样了。” 黛玉听了,已然十分动容,因哽咽道:“这样多悲戚。我不许你这样。以后成亲了,我要你天天都能看到我。”说完,眼里却又滑落了一滴泪。 水溶见了,就叹,伸出手替她拭去了泪水。又道:“你问了,要我回。我不回不好,回了你又这样!真正我哪能这样?若没了你,怎么着我也要想法子将你娶了回来的。”想想又看着黛玉的脸色,又小心翼翼道:“其实,你刚进贾府时,听宝玉时常提起你。我的心里还难受了一阵子。我担心你见了宝玉了,就忘了我!” 黛玉听了,简直破涕为笑了。因道:“好了。我知道你的心了。你且去吧,我也要进那佛堂了。” 那水溶听了,也就松了她的手,笑问:“您进了去,可会将龄官之事以及和我释清误会之事,都告知了她们?” 黛玉听了,就摇头道:“不。进了园子我且告诉云儿去。我好了奇,只想看看她们见我落了魄了,失了意了,会露出怎样的面目来?” 水溶听了,也就点头:“也好。待她们得意忘形了,自会露出马脚,让人抓着。” 黛玉就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如今,我只是赖得和她们说话。” 水溶就道:“想那龄官如何出府之事,那薛氏母女只装不知的。龄官死了,于她们反也寻不着把柄了。也算便宜了她们。” 黛玉就笑:“也难说。”因又想起昨儿个晚上药官来她房里回话一事。就又道:“园子里人多口杂的,百密一疏,恐也有人瞧见听见了。” 水溶想想也叹:“若府里问了,想那贾蔷为了龄官的名誉,也只是百般遮掩的。况府里丫头那么多,又怎会在乎一个戏子的死活?死了也就死了。” 黛玉就叹:“我来了府里这么一二年,也见着死了几个丫头了。果然人命至贱的。”因又对水溶道:“好了。我进去了。这会子和你说了这么长的话。我再不进去,只怕她们都要来找我了。因她们都只当我出去,是熬不住,去寻你的!” 水溶就道:“既如此,你去吧。我还有要事和寺里方丈叙谈。” 黛玉听了,也就点了头。临别时,那水溶又嘱咐:“放心。我对你,怎么都不变的。”说着,又按了按胸口,方大步离开。 那黛玉见水溶走了,看了看阶下的那些彼岸花,忽又叹息着摇了摇头,上了台阶,步入里头佛堂去了。 果然,刚走到门口,那湘云熬不住,迎面就走了过来。边看着黛玉的神色,边小心翼翼地问道:“林姐姐,这会子你出去了这么长时间,可去见了那王爷?” 黛玉听了,就笑:“不曾。” 湘云听了,就摇头不信,因又问:“没去瞧王爷,这会子都在外头干了些什么?不要告诉我,是和寺里的居士和尚们,参禅悟道去了!” 黛玉就笑:“那也不曾。不过就是看看天,看看云,看看花,看看树,略作排遣一下而已!”说着,就进来坐下了。那薛氏母女见了黛玉回了来,面露轻松自在之容,面上毫无忧色,心里就有些奇异。 那宝钗就笑:“这会子出去,有什么好看的?那天不过阴测测的天,那云也是黑压压的云。那些花,也是佛门才种的。林妹妹虽这样说,但我是不信的。想必到底是去见王爷了!”说罢,幽幽喝了一口茶。 黛玉听了,就淡然一笑,说道:“我并不曾说假话。正是看了这天,这云,这花,这树的,我的心方又大好了起来!” 第260章 种如是因,收如是果 言情海 正文 第261章 委曲求全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61章 委曲求全 宝钗听了,就笑:“是么?” 黛玉就道:“怎么,你不信?” 宝钗就正色道:“好吧。你说没见就没见吧。真正腿脚长在你自己身上。只是我问你,北静王爷的事,你预备怎么办?” 黛玉听了,就佯装微楞,问道:“宝姐姐,我竟是不懂了。什么怎么办?”阵上医才。 宝钗一听,就笑:“你和我装什么糊涂呀?你这样一个清高的人,见了难道还只当没看见么?” 湘云听了,就插话道:“宝姐姐,你何必对林姐姐的事这样关心呢?真正,好不好是她的事。” 黛玉听了,就叹:“也罢。我知道你们心里疑惑,总归要问出个所以然的。”因将眼朝湘云挤了挤。湘云虽不明所以,但却朝黛玉报之一笑。 黛玉就道:“可能怎么样呢?终归我和王爷都定了亲的。这世上的女子若是退了亲了,总与名誉不大好。这样的事,我是不做的。况龄官一介戏子出身,纵以后怎样了,横竖也越不过我去,我何须杞人忧天呢?真正,我才是正正经经的北静王妃!” 宝钗听了,简直不敢相信,那薛姨妈也愣住了。因小心翼翼地问:“林姑娘,你说的可是真的?” 黛玉就正色道:“自是真的。想王爷这样的男子,当世也难寻。我何须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龄官,而就抽身勇退了呢?那样,就不是我了。” 湘云一听,便知黛玉这样说,必有原因了。料她在这里吐露真言也难,不如索性回园子好生盘问她。 宝钗听了,还想激她一激,因道:“妈妈这样委曲求全,真正是我想不到的。” 黛玉就笑:“不然,你以为怎样?这世上的男子,但凡有些地位的,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我又何须计较了去?” 宝钗听了,就冷哼一声道:“我还道你有多清高呢!原来却也不过如此!” 黛玉听了,就道:“哦?这么说,我的行径让宝姐姐失望了?” 宝钗听了,就叹:“如何不失望?终究是王爷辱没了你。” 黛玉就又笑:“好了。你别为我瞎操心了。若果要为我操心,可就是操不完的心。你还是多想想你自个吧。我总算是有了着落了,倒是你,年纪比我还大,可还一直单着。若我是你,定然夜里都愁得睡不着呢!”说着,又故作沉重叹了一叹。 湘云见了,忍不住就笑了起来,也道:“是啊!姨太太也真是的,既来了寺里,也不替宝姐姐求根姻缘签。” 薛姨妈听了,就勉强笑道:“你们也别为她操心。真正她也不该早嫁。” 黛玉就道:“也只管凭她高兴了。只是我有一件,可要与你们说。今儿个咱们只是来寺里给老太太烧香求佛的。那些个别的事情,我可不想在府里听见半句。尤其不能让老太太听见。谁传出去了,我保管给人难堪。到时可不问是什么亲戚!我都懒得理的事,可不许旁人乱嚼舌根!” 湘云就笑:“明白。你如今心里眼里都是王爷。凭他再怎样,都是好的!”因又顺势对薛姨妈宝钗道:“想姨太太和宝姐姐也听见了。这些话,咱们就在这寺里说说罢了,横竖还是不能传到府里去。”想想却又道:“不过,纵有一些风声,也不打紧。究竟也算不得什么事。” 黛玉听了,就叹:“正是如此!” 见黛玉云淡风轻的疏朗样子,宝钗心里虽疑惑,但却相信黛玉所说并非违心之言。因此心里更不解。她看着黛玉,一时又不能再问了。 薛姨妈就道:“这天虽沉闷,但到底还未落雨。咱们也焚香完毕了,莫如就赶紧回府里去吧。一时真下了雨了,路上反添烦恼。” 湘云急于赶回府里,好听黛玉与她的私密之言,听了就笑:“正是这样。不如就出了寺院吧。” 那宝钗也就乏了意,恹恹地就道:“也罢。咱们走吧。” 待出了寺院,僧人送了出来,那宝钗坐在车里。忽觉有几分不对劲。再看那东侧停车的马车,分明那水溶和龄官还在里头。林黛玉当真如此淡漠? 因还是不甘道:“咱们这就回去了。可叹妹妹失去了一个和王爷见面的好机会。想那龄官一时出了这寺院,还要同北静王一起回去的。这方是真正的出双入对!” 黛玉听了,就笑:“怎么你还未放下?我都丢下了!你难道不懂‘来日方长’那四个字么?这会子我到底不在王爷身边,有个人陪着慰藉他,有什么不好?” 宝钗听了,遂又冷笑道:“你倒真正大度。今日我也真开了眼了!”说罢,也不理黛玉了。 回到府里,进了园子。那黛玉进了屋子,就告诉湘云龄官之事。湘云大惊,因又叹:“原来如此。只可惜了贾蔷。” 黛玉就道:“此事,薛氏母女不多时也会知晓。” 湘云听了,就问:“若龄官之死,牵扯到了王爷可怎么办?” 黛玉就道:“蔷儿都一一地妥办好了。只说是她跑出府后,与人拌了嘴,一时想不开寻了死。置办的越简单越好。” 湘云就叹:“姨太太和宝姐姐心里有鬼,见龄官死了,也觉丢了干净。你又表现的这样,想她们也无心四处传播风声。毕竟,那龄官死了。死了,就无对证了。” 不想,王夫人处到底得知了龄官的死讯。虽觉蹊跷,但想到若追究下去,保不定就要牵累到了妹妹和宝钗等人。因此不动声色地吩咐周瑞家的:“想那龄官也是个没福的。府里待她这么好,却还要往外跑,也着实可恶。死了就死了吧!得了空了,你去嘱咐蔷哥,依旧叫他去苏州采买一个!” 那周瑞家的听了,就道:“是!” 这日清晨,湘云在卧房睡着还未醒。黛玉早醒了,因想着去贾母处问安。嘱咐了紫鹃几句,洗漱完毕就欲出潇湘馆。 待走到回廊下时,就见那药官走了过来,对了黛玉就行了一礼。 黛玉就笑:“你都好了?能下地走了?” 药官就回:“药官能有今日,多亏了姑娘照顾收留。今后,姑娘要我怎么,我就怎么。因我的命,都是姑娘给的!” 黛玉听了,就笑:“你大安了,我便很高兴了。”想想又道:“那龄官死了。好歹你们同乡姐妹一场,不如你和藕官备些纸,带些祭品,出她坟上看看吧。” 那药官听了,就又回:“今儿我和藕官原本就这样想的。只是顾忌着姑娘——” 黛玉听了,就笑:“人都死了,我还顾忌什么?” 药官听了,就低低道:“终归是她不该痴心妄想。以至弄得丢了性命。” 第261章 委曲求全 言情海 正文 第262章 替罪羊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62章 替罪羊 黛玉就道:“你去吧。我知道你和藕官,与我是忠心的。” 药官就回:“有事但凭姑娘派遣。” 黛玉听了,就笑:“若我真有事,自当与你嘱咐。” 一径说,一径出了潇湘馆。走至前方蜂腰桥时,却看到晴雯一个人,提着裙子又走了过来。黛玉便问:“这会子,你是要去哪里?” 晴雯见了黛玉,行了礼就笑:“我去我哥嫂那里。” 黛玉已然见了晴雯手里提了个包袱,想里面的不是钱就是衣裳了。因故意问:“你不是孤儿么?什么时候又有了哥嫂了?” 前世晴雯含冤而死。死的地方就是那远房哥嫂的屋子。黛玉不想让晴雯去,只因担心她沾染上了晦气。 那晴雯听了,就笑:“是我一个远房的哥嫂。不想他们因穷,也卖了身到府里来了!就又联系上了!” 黛玉听了,就叹:“你这是赶着给他们送银子么?好歹也是你苦心积攒了下来的。” 晴雯就笑:“我也用不完。他们那里添了孩子,费用也大。我哥哥老实,嫂子嘴碎,一时有了闲钱了,莫如就送些给他们。总是自家亲戚。” 黛玉听了,只得嘱咐她:“你送完了,立时就回来。宝玉的屋子里,是断断缺不了你的。” 晴雯听了,就一笑道:“我知道。我送了就回。”一径说,一径就忙忙地走了。 那厢黛玉便又继续往前行。出了园子,到了贾母的正房。但见屋里寂悄无声,唯听见铜壶滴漏滴答作响。鸳鸯出了来,见是黛玉,就道:“姑娘又来看老太太了?” 黛玉就问:“老太太这会子还睡着?” 鸳鸯就笑:“还睡着。自打生了病,老太太的觉就总是多。不比以往了。”说完就又一叹。 黛玉听了,也就沉默不语了。忽又想起前世,自己十七那年外祖母尚还健在,今生自己尚不到十四,外祖母大限之日,应远未到。 因此,便对了鸳鸯又道:“想来,老太太该无事的。或许过几天了,就能下床走动了!” 鸳鸯就笑:“若能应姑娘之言,那自然好。说实话,只怕我们盼老太太的心,也和姑娘一样的呢!” 黛玉就叹:“我当然知道。老太太好一日,你们便也好一日。” 鸳鸯就道:“姑娘,老太太身子虽不大好,但紧要的还是心病。” 黛玉就叹:“过会子我再去问问凤姐姐去。她那里总是能得到一手消息。” 鸳鸯就道:“老太太还未醒。等醒了,就告诉她,说姑娘来请过安。若老太太唤你,我自当进园子找姑娘去。” 黛玉就道:“也罢。莫如我先去找凤姐姐。” 一时,黛玉离开贾母正房,就去了熙凤的住处。那熙凤正在屋里与平儿盘账,彩明在底下噼里啪啦地拨着算盘。 熙凤就叹:“上个月还是好的。” 平儿就笑:“若以后都和上月一样,就好了!” 熙凤听了,就将账本阖上了,叫彩明先停下算盘。与平儿道:“你难道还不知?若不是那边的奶奶扶持了好些,我哪能还得富余?” 那平儿听了,就笑:“果然如此。事情多,一时我竟忘了。”阵亚反亡。 熙凤便将账本交给彩明道:“好了。就看到这里了。你下去吧。有什么,我再叫你过来。” 那彩明听了,便道了声:“是!” 熙凤就叹:“这几日我着实悬心。府里府外的糟心事一大堆。哎——想他们以后若不得周全了,保不定要将我推出来!到时,我就是头一个替罪羊!” 平儿听了,诧异道:“不会吧?奶奶没有功劳,好歹也有苦劳。” 熙凤听了,就冷笑一声:“你当这府里的人,都是菩萨心肠呢?真正明里笑着,可暗地里都恨不得吃了你!” 平儿听了,更是胆颤,因问:“果有那么一日,奶奶都不得周全了,那我岂不更要死了?” 熙凤就叹:“兴许,你的命倒是比我还好呢!谁知道以后呢?” 平儿就笑:“我若好了,你落难了,定当救你一命!” 熙凤就笑:“罢了。若果真有此日,你只管将我的巧儿照看好了,就是替我烧了香了!” 平儿就笑:“今日我们不是看账的么?怎么竟聊起这些个来了?我看,老太太在一日,这府里总不会乱动的!” 熙凤听了,就叹:“依你说,老太太竟是定海神针了?” 平儿听了,正要说什么。就听小红在外面回道:“奶奶,林姑娘来了!” 熙凤听了,不禁思怔道:“想必,她是从老太太那头过来的。快请她进来。” 平儿听了,就掀了帘子,对黛玉笑道:“姑娘,我们奶奶等着你呢。” 黛玉就进了来,果然熙凤笑道:“你倒孝顺。这会子,我还没去老太太那里呢!” 黛玉就叹:“到底放心不下。”一时,平儿上了茶,退了下去。 黛玉就问:“我来找姐姐,自然是有事的。” 熙凤就笑:“为的什么事?前几日,那龄官之事,我也听说了的。只是你不深究,我也无法。” 黛玉就叹:“如何深究?究竟死无对证!深究了也无甚意思。只管以后多注意就是了!” 熙凤就叹:“真正这些事,我都想不到的。想你该无事了的,不想她们还是眼红。我看,以后你依旧要小心。”想想熙凤又道:“你到底还不算太大。若有个十六七的,也就好立时成亲了!” 黛玉就道:“谢谢凤姐姐关心。多行不义必自毙。我等着她们自现原形。” 熙凤就笑:“这说易也易,说难也难。究竟背后的高人,是太太呢!” 黛玉听了,也笑:“其实,在园子里呆得也乏味。有了这些事了,却反高兴。人心惟危,这几日,我一直在细细品这四个字!” 熙凤听了,就笑:“罢罢罢!我最怕你和我咬文嚼字的。我才识了多少字?你与我简单点说!” 黛玉就又笑:“不说这个了。我只问你,昔日那东府里蓉大奶奶之死,皇上究竟知不知道?” 第262章 替罪羊 言情海 正文 第263章 另波又起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63章 另波又起 熙凤听了,默了半响。方蹙眉道:“这个,我还不知。宫里也未有半点风声。” 黛玉就问:“近日娘娘可有什么话,从宫里带出来?” 熙凤就叹:“不提娘娘倒也罢了。提了我更忧心。”因压低了嗓子,对黛玉道:“老太太的命,大半是为娘娘而起。那日老太太在园子里逛了半天后,回去就接到了那戴权的口信。老太太真是听了这个,才不好了的。” 黛玉就问:“究竟是什么口信?” 熙凤就叹:“却是为的甄家之事。” 黛玉听了,心里一惊,因问:“据我所知,甄家的那些男丁,不是都拘押了起来了么?甄家系得罪了人犯了事,此案和府里也没有什么牵连。”想想又问:“莫非,是府里私藏了甄家的银子和佣人?有人告发了?” 熙凤就叹:“正是如此。当日我原就劝过老太太和太太的,无奈她们不听,说只念着旧情,也要收了他家的东西。” 黛玉听了,也叹:“我们是年轻的人。没经过她们经的时候。想来那甄家和府里极有渊源。之前,也受过他家的情。所以,一概婉拒了,也不大好。” 熙凤听了,就叹:“正是这话了,那甄家原和府里就是老亲,又做了几辈子的亲家。老太太正是拉不下脸来。” 黛玉就叹:“这怕是真要引火烧身了。私藏罪臣脏银,若被人告了,的确是大罪。” 熙凤就叹:“本以为会过去的,因此才这样。不想皇上到底没放过甄家去。那戴权说,皇上已将娘娘好生责问了一顿。娘娘也是那日身子不好的。哎——究竟也不知以后怎样?所以我这些天,不过勉强提起精神!” 黛玉听了,方长叹一声道:“想府里本是老太子的旧人。不想却是新皇登了基。之前为这个已被抄了家的。想那秦可卿私藏在府里十几年,最后被逼的自尽。想她虽是老太子的女儿,但到底也是皇家的血脉。若皇上知道了,追究了起来,与府里就是灭顶之灾了!” 熙凤听了,就揉了揉穴,无可奈何道:“若真那样,也是没法子了!” 黛玉听了,却是蹙了眉。心里又盘桓了一番。 那熙凤叹罢,就道:“真正,我要尽快将那些银子挪了地方。只是,一时半会的,也没个妥当的地方。” 黛玉听了,想了想,就道:“我倒有个地方。” 熙凤一听,方合掌道:“不错。你原在外买了院子。如此,我先谢过你了。” 黛玉听了,就道:“你倒也别先谢我。我只问你,那甄家虽系府里的老亲,但为官是否清廉,我还不知。若是那贪官,我是不应的。”想在前世,也常从贾母的口中,说甄家如何如何。但外祖只谈家事,却不说其他。阵亚大才。 熙凤听了,就叹:“那甄家为官,却是比咱家清廉。那藏着的银子,不过是他家祖传下来的田产梯己。几辈子的祖产积累过来的。外人不知情,还只当他家真的有钱呢!他家人口多,有了这些银子,也好过渡过渡。若真被搜了去,以后就算能缓过来,也是艰窘的很。” 黛玉听了,就道:“我知道了。你若想搬运了,回头问我拿钥匙。” 熙凤听了,就道:“那你真是帮与了我了。”一时,那平儿在外头回道:“奶奶,早饭已经预备下了。” 熙凤听了,就笑:“今天早山我忙了半日,却是还没用早饭。你不嫌弃,莫如就在我这里,与我再吃些。” 黛玉就笑:“你吃吧,我吃了来的。” 熙凤就问平儿:“预备的什么?” 平儿就回:“饽饽,桂花鸭子粥。” 熙凤就道:“端了进来吧。”因又对黛玉道:“我知你不喜油腻。不过那饽饽是素菜做的,你该喜欢。” 黛玉听了,就笑:“这个在扬州,却是叫馄饨。不过皮薄一点。” 熙凤就笑:“那你就给我吃一点。”因又叫平儿多添一副碗筷。平儿听了,便托了个盘子,将盘子放在了桌上,笑道:“因昨儿个奶奶念叨,说有数月未吃饽饽了,我就记了在心里了。这桂花鸭子粥也是新鲜的。” 那熙凤就笑:“好。你果然细致。今儿我要陪着林姑娘吃饭,你就一个人往外头自吃去吧。” 平儿就笑:“我和小红吃去。那饽饽就是她做的。” 熙凤听了,便看了看碟子里的铜钱大小的饽饽,笑道:“果然她手巧。这个丫头,我看以后有几分气象。” 那平儿听了,就回:“如何没有气象呢?不然,如何能入了芸二爷的眼?” 熙凤听了,就笑:“平儿。这话只需在咱们这里当玩笑说。林姑娘听了也没什么。可万万不能去太太那里说!你知道,太太是最恶嫌这样的事的!到底小红和丫头,我看着喜欢。等再过一二年,我和你琏二爷商量了,就将她指了给芸儿!” 平儿听了,就笑:“好。我不说。”一径说,一径又掀开帘子出去了。 这厢,熙凤就用起早饭来。黛玉也吃了几只饽饽。因听了熙凤之言,心情更加沉重,也就闷闷地又回到园里去了。 这一日,宝玉却又发起热来。躺在榻上,嘴里只管胡言乱语。细究起来,原是前些时日在街上,偶遇到了从宫里放出来的蒋玉菡,那蒋玉菡不期然见了宝玉,颇感亲切。宝玉因得了贾政的训诫之故,却是不大和他热络了。 蒋玉菡追问情由,宝玉熬不住,就半吐半露的说了一些。果然,蒋玉菡回了忠顺王府,言语之中,就有些嗔怪。那忠顺王料想是因宝玉之故,因此于上朝之前,又奚落了贾赦一番。 贾赦生了气,便托人给贾政带了信。那贾政在外,不得回来,因就给宝玉写了一封措辞严厉的家信。宝玉正是看了父亲的病,一惧成疾的。 那厢贾母卧床不起,宫里娘娘又犯了病。这厢宝玉却又躺在了榻上,一时之间,王夫人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叫妹妹薛姨妈同宝钗过来,帮着她料理。 第263章 另波又起 言情海 正文 第264章 荷叶莲蓬汤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64章 荷叶莲蓬汤 一时,宝玉的房中珠翠环绕。众丫鬟们俱侍立在纱帐后,敛声静气,不发一言。 王夫人在榻旁坐了下来,因问宝玉:“可好了一些?” 宝玉昏迷方醒。见母亲来了,忙欲欠身,王夫人就叹:“快躺下吧。你从小也是七灾八难的。不过,想这个琪官也是可恶。”薛姨妈在旁,也笑问宝玉想吃什么。 宝玉听了王夫人这话,刚想解释,王夫人却又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罢了。还是等老爷回来吧。” 宝玉听了,方又仰躺着回了榻上。静默不发一言。 熙凤也过来了。见了薛姨妈宝钗二人忙前忙后地亲侍,因笑对王夫人道:“太太,怎可以用起咱家的亲戚来?有什么,只管找我就是了!” 王夫人听了,冷哼一声说道:“罢了。你事情多。莫如还是找你姨妈便宜一些。” 熙凤听了,却是摇头笑道:“虽如此说,但到底宝丫头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宝兄弟到底也大了。这样终归看着不大好吧!” 王夫人听了,就道:“如今我也管不了这许多了。既是亲戚,那怕什么?宝玉病了,我头一个想的却是你。只是你三天两头地往账房里钻。我也不好烦难你。因此,莫如就这样了。” 薛姨妈听了,也笑道:“是啊。凤丫头,宝玉的丫头虽多,但终究还是自家人照顾起来便宜,也贴心。” 熙凤听了,便看了一眼宝钗,笑道:“我是知道宝丫头的心的。既太太点了头了,我也不好说什么!” 因又换过袭人,说道:“你是宝玉屋里的领头人。别人心里没谱,你却需心如明镜。究竟太太是太太,姨太太是姨太太,宝姑娘是小姐。什么活计该下人做的,都要有点分寸!” 那袭人听了,忙道:“二奶奶,奴婢懂的。”因又看了一眼王夫人。 那王夫人内有袭人等伺候宝玉,外有薛姨妈宝钗连横,已然嫌熙凤在这里碍眼了。听了就冷冷道:“好了。凤丫头,你也不必在你宝兄弟的屋子里罗嗦了。这里也没你的事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 熙凤一听,心就一冷,遂回了头苦笑道:“太太,我不过关心宝玉!” 王夫人就道:“从前,我是真将你当了娘家人使唤的。但是你伤了我的心了。你真以为你做的,我都不知道呢?” 那熙凤见王夫人当着宝玉屋里众丫头的面数落她,脸上就有些红了。因笑:“我不过执行的老太太太太的令,一应表里,太太也都是知道的!我怎么就伤了太太的心呢?”一面说,这眼圈儿就有些红。阵亚岛划。 王夫人就叹:“你在府里是个举足轻重的。你的话,老太太能听进五分去。你敢说你没给宝丫头使绊子?这些话,我已忍了多时了。不想终究还是说出来了。”那袭人见王夫人口干气喘,忙过来倒茶。 熙凤听了,就问:“太太,我何时给宝丫头使绊子了?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我又有什么绊子好下?” 王夫人就道:“好。你问我。我就回你。之前府里那些个风声,最后都是不是你压下的?你压下了风声,就是在帮宝丫头的倒忙。我想你说知道我的心的。”说着,就慢慢喝了一口茶。 熙凤听了,便默了一默。果然太太是忍不住了。老太太卧床不起,那边邢夫人一心只在管束他兄弟身上,无暇他顾。王夫人果然就给她挑刺了。一时,熙凤的心里悲凉不已。因哀哀道:“我压下风声,只是为了眷顾林妹妹的名誉。究竟,她也是这府里的人。太太,果然没我的事了,我就退下了!” 王夫人听了,也不答言。薛姨妈姐姐教训了熙凤,心里得意,便又想拉拢她。因将熙凤送出了卧房门口,低低对熙凤道:“你婶子心情不好。你该体恤一点。” 熙凤就道:“婶子这话分明是怨我。只是,老太太定了乾坤的事,我哪有能力挽回?” 薛姨妈就道:“不要多想了。等一会子你婶子气消了,自然还会过来和你说话。”那薛姨妈一径回头拿眼使宝钗。宝钗会意,就过了来。笑对熙凤道:“凤姐姐。不必恼。太太要的什么,想必你也知道!” 那熙凤听了,就默了一默,方悠悠道:“宝丫头,太太的心,我当然知道。但你若有能为将宝兄弟扭转了心意,我身上这串管家的钥匙,立时就给你!” 宝钗听了,想了一想,就道:“凤姐姐,钥匙你先保管着。我可以等。反正姨妈横竖比老太太年轻二十多呢!我不急。” 熙凤听了,就缓缓道:“好。你若有耐心,便就好生地等吧。这串钥匙是个烫手山芋,谁爱拿拿去。” 说完了,就掀开帘子出去了。 宝钗同了薛姨妈,又回了宝玉房里。王夫人又问:“到底想吃些什么?我这就与人做去。” 宝玉就道:“什么也不想吃。只是一回在老太太那里吃的小荷叶儿莲蓬汤还好吃些。”那薛姨妈听了,在旁就笑:“真正宝玉会吃东西。那东西原不高贵,只是做着太磨牙,各种式样的银模子都得备几副。” 王夫人就道:“宝玉爱吃,怎么都要做。他若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以后也不必活了。宝玉若不在了,那边赵姨娘就上脸了。”想想,就又唤:“晴雯?谁是晴雯?” 那纱帐后侍立的晴雯听了,果然就出了来,在王夫人跟前跪下了。王夫人瞧了瞧她,不是说这个丫头惯会打扮卖弄风骚的?这会子她穿着淡青色的褂子,墨色的鞋子,头上并无一点装饰,却是看着朴素稳重。王夫人就沉吟了一下,嘱咐她道:“你是老太太调遣过来的,想必那里熟。你去老太太小厨房里回个话,就说宝玉要吃荷叶莲蓬汤。” 晴雯听了,就低声回:“是!奴婢这就过去。” 薛姨妈听了,就对晴雯唤道:“且等等。如做这面点,全仗有好汤,再借点荷叶的清香。你去老太太的厨房里,先找管事的预备一只鸡。只鸡汤能提味。” 宝玉在榻上闭了眼听,做个汤竟如此烦难。因道:“罢了。不如还是吃完粥吧。” 薛姨妈听了,就笑:“我的小祖宗。若为了你,杀一千只鸡都不算什么!” 第264章 荷叶莲蓬汤 言情海 正文 第265章 行事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65章 行事 王夫人就笑:“你也太宠溺他了。” 薛姨妈就笑:“如何不宠溺?到底是我的亲外甥。” 王夫人就叹:“可怜这孩子,他始终不懂你的心。” 薛姨妈就笑:“宝玉到底小着呢。小孩子家家的,咱们不也打小时候来过?” 这些话,宝玉在榻上俱听见了。只是一声长叹:“姨妈疼我,原我也知道。只是你们终究不必为我烦难。说到底,也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谁。” 一时,晴雯果然从贾母小厨房又回了来。那王夫人又道:“也罢。这几日你们照顾宝玉也着实辛苦。”因又唤来周瑞家的,吩咐她去自己的小厨房,再添几只鸡,一并送了去贾母的小厨房,另做了十来碗的荷叶莲蓬汤。那周瑞家听了,自出去张罗去了。 那王夫人就将宝玉的一众丫头都叫了开,燕尾鱼翅般地排列。王夫人看着袭人等,说道:“待那荷叶汤做好了,你们也吃几碗。” 袭人等听了,都跪下回:“谢太太恩典。” 王夫人叫她们起来,沉吟了一下,方道:“你们都是宝玉的丫头,一应起居自要以他为重。我虽不大来这里,但心时刻都在他身上。你们若勾引了他,引了他往邪路,抑或侍候懈怠了,我一并都知道。袭人,她们都是你教与的,若我听了有什么不妥了,头一个拿你是问。” 那袭人听了,就有些站兢。因见王夫人的眼睛又盯着自己,只得抬头回道:“太太放心好了。横竖屋里人多,大家都互相监督着。” 那王夫人听了,就点头道:“你这样说,我也略放了一点心了。”想想,却又问:“谁是芳官?” 那芳官听了,只得从人群里走了出来。王夫人看了她一眼,心里渐次就不喜。宝玉的丫头,个个都穿着淡青色秋香色的衣裳,唯独这芳官,套了一件水红的褂子,看着格外触目。 王夫人就道:“你就是芳官。化了妆了,上了戏台了,倒是不能认出来。你这样子,只比那戏台上还要妖娆。”那芳官听了王夫人这样说与,心里已七上八下的了。这会子太太独独点了自己的名字,当是有人告了状去。 王夫人喝了口茶,继续道:“别的丫头都清汤素面的,就你脸上的胭脂还擦得那样厚?可见,那些个习性还是未改。” 那芳官听了,就佯作镇定道:“回太太,奴婢不曾擦脂粉。天生的就是如此。” 王夫人听了,就默了默,缓缓道:“哦。你是天生的如此。”那周瑞家的回了话,也过来了。王夫人便对周瑞家的吩咐:“你将这芳官带了走。她这样的人,并不能在宝玉身边伺候。” 芳官听了,一时诧异。心想:果然有人暗算了自己。只不知究竟是这屋里的谁?想想,却又回王夫人:“太太,奴婢是得了老太太的吩咐,二奶奶将我拨到二爷这里的。太太要将我撵走,好歹容我回了二奶奶去。” 芳官这话,说得正戳到了王夫人的痛处。王夫人听了,冷冷说道:“好个丫头。竟敢拿老太太来堵我。可见是个刁钻东西。”说罢,便对周瑞家的道:“你将她即刻带走。或撵出去,或卖了,或拉人配个小厮。总之,不许她在宝玉跟前碍眼。好好儿的爷,没得叫这些下三滥的娼妇给带坏了!” 那宝钗听了,就在旁笑道:“姨妈为何这样生气?” 那王夫人就道:“宝丫头,你不知道。这娼妇胆大得很。好几回,借着和宝玉打牌,竟然爬上了宝玉的床。这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宝钗听了,就点头叹道:“原来如此。到底是欠了几分稳重了!”她有心病,只因母亲薛姨妈的亲娘也是戏子出身,若王夫人一味说下去,倒是让这屋里知情的人暗自偷笑。 宝钗就又道:“姨妈只管将她带出去就行了。现在屋里人多,这些话若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听见,反而于宝兄弟不利。还以为宝兄弟到底怎样了呢!” 王夫人听了,就点头道:“我的儿,你说的是。我竟是忘了。” 周瑞家的叫几个婆子进了来,扯住芳官,就要将她带了出去。那芳官就道:“太太,我不过和爷玩了几次牌。究竟又无那样的事。说到底,是有人栽害了我!” 王夫人听了,就冷冷道:“服不服的,是你的事。总之,你这样的妖精,就是要早点打发了!” 那秋纹在里头听了,只是冷冷一笑。本来,在宝玉屋里,除了袭人晴雯,就数她了。哪知凭空进来一个芳官,只比她更受宠的。因此,秋纹见芳官整日嘻嘻哈哈的,心里早存了一肚子的气。因想着天长日久的,这芳官早晚会在这屋里越过她去,秋纹受了袭人的蛊惑,心里只想着拿她的短,向王夫人告状。见芳官声嘶力竭地到底被架出去了,那秋纹终长吁了一口气。 宝玉在里头,支撑着从床上下了来,问王夫人:“太太定要这样?” 王夫人就道:“定要这样。你身边的妖精,我一个不留。想老太太也昏庸了,这样的人也敢王宝玉的屋子里派。”因又重重地叹了气。 宝玉就道:“若我不答应呢?” 王夫人就道:“这事轮不着你做主,这是我的事,我是你的母亲。”阵以巨亡。 宝玉听了,就长叹:“那我岂非不是你的傀儡?若果真是,我宁愿死。”说着,因体力不支,忽然又重重倒在了榻上,口里还低喃道:“我想我真的要死了。” 因又要下榻不管不顾地要将芳官拉回,可就在走出房门时,一个趔趄,就又昏了过去。 王夫人见宝玉如此不成器,只得忍住悲戚,长叹一声道:“罢了。妹妹,宝丫头,咱们走。他不领我的情,我也不恼。想他今日虽恨我,但日后必定谢我。” 因又叫周瑞家的搀扶住自己,对袭人几个道:“芳官撵走了,你们几个更要时时警醒自己,说话行事不可逾了矩。”因又看了看晴雯,说道:“你也好自为之。过段时日,再看你的形容。”一径说,一径就和薛姨妈宝钗出了屋子。 那袭人等就齐齐出了来,恭送王夫人等出潇湘馆。 第265章 行事 言情海 正文 第266章 惜春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66章 惜春 薛姨妈就笑:“姐姐,怎么这么快就走了?怎地忘了那荷叶莲蓬汤了呢?” 王夫人就叹:“这个时候,我哪还有这些个心思。不过是恩威并重,叫她们知道而已。” 宝钗就叹:“到底宝玉还昏厥着呢。这心里想想,终究还是不放心。” 王夫人就道:“无妨。他不过一时急火攻心而已。过会子就缓过来了。这是他的老毛病了,见惯了,也就好了。” 薛姨妈就叹:“让他休息几日,明天我再来看他。好歹那袭人还是可靠的。依我说,莫如就先开了脸,放在宝玉屋里做姨娘可使得?” 王夫人听了,就叹:“使不得。一则宝玉年纪还小。二则老爷知道了,也不会答应。况这袭人是宝玉身边的丫头,一时宝玉有了错了,倒还能规劝几句。若当了他的屋里人,言语行动反而畏缩了起来。这样,便是适得其反了。” 薛姨妈听了,就道:“宝玉屋里的丫头,我头一个取中的就是她。况她又和宝丫头一条心。宝丫头嫁了宝玉了,她为妾,便就很好了。” 王夫人听了,就握了薛姨妈的手,笑道:“妹妹,我自是这样想的。好不好的,我看也就这两天了。且等老太太病重不管事了,咱们就——” 薛姨妈就问:“那万一姐夫不同意呢?到时还不一样地烦难?” 王夫人就道:“是烦难。我已想好了,若老爷不应,我就寻死与他看。到时我去那栊翠庵找妙玉,逼你姐夫点头。” 薛姨妈听了,就叹:“但愿能如了咱们的意。这件事,咱们就这么着。我这会子还得替蟠儿张罗媳妇呢!” 王夫人就笑:“若有了。只管告诉我,我替你把关。” 王夫人等出了潇湘馆,那厢贾母处的小厨房已经做好了荷叶汤,那几个厨娘已经托了盘子,进了园子。领头的一个见了袭人,就笑:“二爷要的汤好了。” 袭人就笑:“多谢费心了。”因就要麝月秋纹几个将汤端了进去,又给了那几个婆子赏钱。宝玉喝了碗参汤,已经又醒了过来。 那袭人就笑:“二爷。太太走了。你要的汤也好了。” 宝玉由麝月等搀扶着起来,心情低沉。因喝了口汤,说道:“我是个无用之人。你们不必待我这样好。” 那晴雯听了,就端着荷叶汤过了来,对宝玉道:“怎么着,害死身子骨第一要紧。你若真想那芳官,只有将养好了身体,才能出去寻她。太太着人做了十几碗,这会子我们都吃着呢!太太赏与的恩典,如何不吃呢!况这汤也好吃。我喝了一大碗呢!” 宝玉听了,就叹:“晴雯,你说的是。”他心里已有了主意,因病好了,要去外头找水溶。唯有水溶,能排遣他心里的郁结。 过几日,宝玉的身子果然大安了。初能拄着拐杖在园子里散步了。这一日风和日丽,宝玉就过了沁芳桥,打算去惜春那里坐坐。 因病了几日,宝玉与生死病痛有了另番的理解。想园子里的姐妹,唯惜春读的佛经是最多的。想不如去找她聊天,或许可以先排解排解。阵以巨弟。 惜春屋子处狭小,此番她正在廊下画画,只拿入画彩屏做参照。 见婆子来回,说是宝二爷来了。惜春还不信,因道:“宝哥哥不大常来我这里。这会子来,定要什么事。” 因叫入画彩屏卸了画桌,将颜料宣纸收了,请宝玉进来。 宝玉拄着拐进来了,惜春便笑:“宝哥哥好。” 宝玉就笑:“我不好。” 惜春就叹:“既不好,为何还要出来?只我不知,宝哥哥是哪里不好?不过看来身子已大恙了。” 宝玉就道:“四妹妹,实不相瞒,是我心里不好。” 惜春就笑:“心里不好?可是为什么堵心?” 宝玉坐下了,就道:“心烦。心不静。心里有杂念。心里有怨憎。所以不好。”因又看着惜春屋子书架上堆满了的佛经。 惜春就笑:“竟有这么多的不好?只是不知,为何你要来问我?” 宝玉就笑:“若不来问你,那么你说,我倒是应该问谁去?” 惜春就笑:“我总以为,这样的事,你该问林姐姐去。若无她,也该问云姐姐去。若再无云姐姐,那么也该找宝姐姐去。横竖是不该到我这里来。” 宝玉就叹:“这样的事。我并不愿问她们,却是愿意问你。” 惜春就笑:“好吧。你不妨说说。你究竟有何烦恼?” 宝玉就又叹:“佛经中的随心所欲,究竟指的什么?虽我在府里,可却觉处处不自由,时时有烦恼。从前,我也并不笃信佛教。但却又觉得,若要得解脱,还非得从佛经中取一金句良言,方能得起自在。” 惜春就叹:“宝哥哥,若心里有苦,即便将这世上无数的佛经都看个遍了,也是无济于事的。” 宝玉听了,更是疑惑,因问:“既如此,为何妹妹一心礼佛?还只说要出家去。”想想又叹:“想咱们园子里,已然有了妙玉一个道姑了,恐以后又得多添一个尼姑。” 惜春就笑:“我说出家,不过为得避世。唯脱离红尘了,一干俗事就和我无关了。什么人都不能找我。” 宝玉听了,就叹:“何必说得这番悲凉?”可只说了这句,却再也寻不出什么词了。 惜春就叹:“出家,礼佛,这便是我为自己寻的最好的去路。我虽年小,可冷眼看世请,什么都懂。” 宝玉听了,也叹:“今儿我找你,本为的是解惑。不想这惑未解,却又添了一桩疑惑。” 惜春就笑:“这有什么可惑的?真正我当你是懂我的,不料还是和我嫂子一样。” 宝玉就叹:“我到底还是俗人。我想,若今日这些话,被你林妹妹听了,她与你,又是一番讲解了!” 惜春就笑:“我和你们不一样。说到底,你们还是眷恋红尘。我却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宝玉听了,就道:“想人在世总有烦恼。若因此都这样消极避世,似乎也不大可为。说到底,你还未出家。我劝你,还是收了那些心。” 惜春听了,也笑:“今儿你不是来问我的么?最后你却规劝起我来!也罢,咱们就求同存异吧!” 因又叫入画彩屏上茶,宝玉也就在暖香坞呆了一会,方又恹恹地回怡红院。 第266章 惜春 言情海 正文 第267章 气急攻心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67章 气急攻心 不想近日祸事端连。皇上果然问起元妃可卿之死。元妃初只抵死说是病死的,无奈皇上只摇头不信,因道:“朕一向不喜说假话之人。想你跟在朕身旁,也有些年头。料想该知朕的性情。” 元妃在榻上,听了就叹:“皇上不信,臣妾也是无法!” 皇帝就道:“朕已着人将秦氏的旧日丫鬟,如今在庙里出家的宝珠,叫进宫里问了。那宝珠到底有几分精明,既留了性命,又得了名声。只比那触柱而亡的瑞珠聪明一些。” 元妃听到这里,心里已然大骇了。不想皇上连这等机密事都知晓了。因颤栗道:“此等事,臣妾究也不清楚。” 皇帝听了,就冷笑一声:“贾府诸人,自都以你为瞻的。他们做什么,想你都该清楚。看来,你进了宫里,竟是与朕说了不少假话。”阵以巨号。 元妃听了,只得从榻上支撑着爬起,仍遮掩道:“臣妾不曾。臣妾是忠于皇上的。” 皇帝听了,更是冷冷道:“元妃。莫非还要朕拿出物证么?那甄家之人都已经招了,说私藏的银子,都匿在了你们府里。” 元妃听了,已经面如死灰。皇帝就道:“来人!着日起,削了元妃封号,迁出景仁宫,贬为庶人。” 话音刚落,那宫外就走来几名太监。皇帝吩咐:“容她将衣裳等收拾收拾。” 宝琴等宫女得知,皆朝皇帝跪下了求情。皇帝将袖一挥,对了几个太监道:“将元妃宫里的宫女,调去洗衣房浣衣。” 宝琴听了,只跪下哀求:“皇上,奴婢愿随娘娘去冷宫。” 元妃听了,便从榻上爬了下来,对皇帝哀求:“皇上,想臣妾进宫也有足足十个年头了。自诩侍奉太后和皇上也尽心。唯一遗憾,就是未曾为皇上生下皇子。皇上不信臣妾也就罢了,只是求皇上看在臣妾的面上,将臣妾的娘家赦免了!臣妾的娘家也是开国功勋之后,开牙建府后,也一直兢兢业业的。可卿之死,实在于臣妾的娘家无关。只是那甄家之事,却是于府里有些瓜葛。只求皇上从轻发落吧!” 皇帝听了,便点了头,说道:“将你打入冷宫,已属轻饶。妃嫔不应干预外事。来人,将贾庶人带了去冷宫!” 元妃躺在了地上,听了皇上之言,心知贾府大概是难保了。气急攻心,霎那间又昏了过去。 皇帝看着昏厥中的元妃,回头看了一眼。顿了一顿,方欲再说什么,想想,还是闭了口,往李淑妃那里去了。如贾家已除,下一个他要对付的就是李家了。 元妃被贬入冷宫的消息,于黄昏时分,顷刻就传到了贾家。彼时,阖家听了,都震惊凄惶的双腿颤栗,不知如何是好。因贾赦贾政贾珍等还未回家。邢夫人王夫人尤氏等都围聚在贾母卧房的正室,等着贾母醒来,大家议事。 园子里的姐妹们虽未过来,但都知元妃被打入冷宫一事。那邢夫人就叹:“从前娘娘虽也失宠过,但到底皇上还眷顾。如今这就进了冷宫,只怕无翻身的机会。” 王夫人听了,执着念珠的手,已在不住发抖。那尤氏听了,就插了句嘴:“不过,从前那李贵人不也被打入冷宫的么,后来不又复宠了?可见,也是未有定数。” 李纨就道:“那不一样。人家不过言语冲撞了皇上。咱们家前有可卿之事,后有甄家之绊。想平安脱身,似乎不大容易。” 王夫人见她这样说,不禁斥道:“珠儿媳妇,你不也是贾家的人么?这府里遭难了,与你有什么好处?” 那李纨听了,也就不作声了。心里却道:“与我是没有好处,但也无什么坏处。反正我孤儿寡母的,并不过问你们的事。若真倒了霉了,我也不过带着兰儿出府去住。” 邢夫人就怨:“终究是老太太的不是。我就说那甄家的东西,咱们不能收。可老太太一意孤行,哪里肯听?” 一时,熙凤也过来了。邢夫人见了,便道:“这会子,你来了也无用。” 熙凤便叹:“若果真受了牵连,府里再次被抄了,横竖我有办法。” 王夫人听了,就道:“你能有什么办法?你以为你管了几年的家,就有了腾云驾雾的本事?” 熙凤就苦笑:“太太们也别忧心。府里的一应账本都在我手上。到时如果府衙来问了,你们只管将我推出去。” 邢夫人听了,就叹:“那也不必。虽琏儿不是我的亲生,但你到底是我的左膀右臂。” 王夫人听了,只默不作声。尤氏却冷笑道:“果然凤丫头能如此,倒也是个有情义的。” 熙凤听了尤氏的话,便道:“大嫂子,我知道你忿我。但你想想你又干了什么?”因猜府里大概难逃此劫,遂将尤氏使计串掇二姐,嫁与贾琏之事当众说了出来。并说太太们若不信,可叫那三姐过来作证。 那尤氏没料到熙凤已不眷顾银子,早早就撕破了脸,心里大惧,对着邢夫人王夫人就跪下了。 王夫人皱眉道:“竟有这样的事。” 尤氏回道:“侄儿媳妇心里愤懑,一时就做下了这糊涂事。请婶子们责罚。” 王夫人的心里,纷乱之极。根本不欲管这样的闲事。只是问邢夫人:“太太,你为长。你说将珍哥媳妇怎么办?” 邢夫人就道:“你既作了让凤丫头没脸的事,她生了气,当然要与你要银子。”想想又道:“现在也不知以后,一时皇上要真下了圣旨,抄起家来,咱们就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看,不如就饶了她吧。” 王夫人就道:“也罢。现在和往常不一样了。东府里也需要一个可靠的人。你儿媳年轻不知事,我们还要用你。好了。你起来吧!” 那尤氏听了,就又起了来。愧悔立在一边。李纨拉住了她,悄声说道:“原来还有这么一档事。可见当初我白疑心,果然如此。” 第267章 气急攻心 言情海 正文 第268章 面面相觑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68章 面面相觑 不想贾母警醒,这会子虽无人告诉她,她到底还是知道了。 因躺在榻上叹息:“可怜了我的大丫头了!是我误了她了!”因又止不住流泪。 近日贾母的痢疾好了一些,当下便挣扎着坐起。鸳鸯过来了,说道:“老太太怎么起来了?” 贾母就道:“今日我能起。你们扶我起来。”琥珀翡翠几个,不敢违命,到底将贾母扶了起来。 贾母就问鸳鸯:“这会子,她们都在外头?” 鸳鸯就点了头,回道:“太太们都在。奶奶们也在。姑娘们还在园子里。” 贾母就道:“与我换件成色好的衣裳,我要和她们说话。” 鸳鸯等听了,只得一一地给贾母梳洗换衣服了。贾母强撑着看着镜里的自己,叹道:“我在你们这样大的时候,家里也是一起三落的,不过都熬过来了!我看府里的气数还未尽。”因又叫鸳鸯去通报,自己则由琥珀翡翠几个搀扶着在后进来。 邢夫人王夫人得知贾母竟起了床,不禁面面相觑。王夫人就点头道:“想这会子,老太太也知道了!瞒也是瞒不过的!” 邢夫人就道:“老太太到底还是要法子的!咱们且听听她的!” 贾母果然进了来。邢夫人王夫人等跪下请安。贾母形容消瘦,进来了就站不住了,因又在靠榻上歪着。邢夫人等刚要说话,贾母便朝她们罢手,说道:“我都一一地知晓了。依我看,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说着,心里又愧悔起来,叹道:“都是我持家不力的缘故,弄得到了这样的地步!”因又自责了一番。 邢夫人就叹:“老爷们虽未回来,但料想也该知道了。这样的事,总是很快就知晓的。” 贾母听了,沉吟了一回,方道:“你们也不必担心。想皇上也不会赶尽杀绝的。到底还要给我几分老面子。” 王夫人听了,就叹:“今时不同往日。想娘娘都入了冷宫了。大概皇上不会体恤旧情了!” 贾母就道:“总是还有办法的。这么着,你们着人去园子里,将林丫头给我叫来。” 熙凤听了,就问:“老太太的意思,这会子只有林丫头可以救府里么?” 贾母就叹:“确切我也没有太大把握。只是想着她也颇得太后喜欢。若能进得宫去,替我向太后求情,或许事情还有转机。想皇上虽非太后亲生,但近日二人一冰释前嫌。料太后的话,还是有七八分的作用。” 一时,鸳鸯又进了来,给贾母喂了几勺子的参汤。贾母有了点精神,就又道:“二来,林丫头到底也是北静王未过门的正妃。想王爷进出宫殿,在皇上跟前也能说上几句。宫里有太后疏导,宫外有王爷进言,皇帝一是心软了,兴许会对咱们手下留情。” 那李纨听了,就道:“到底是当年收留可卿惹得祸。当日她死了,我就暗道以后定然不好的。” 贾母听了,就呵斥道:“你懂什么?”想想又阖目道:“到底是我害了她。”贾母说完,又悠悠睁了眼睛,对她们道:“你们真当可卿是自缢而死的?” 邢夫人王夫人等听了,俱十分惊异。贾母就叹:“她固然是自缢死的。但若不死,也是被她屋里的熏香毒死。” 尤氏听了,眼睛一怔。联想起昔日可卿的屋子里,一年四季的总是不断香。再想起贾母对她的殷切眷顾,总是命人往她屋子里运香。她不禁抬起眼,喃喃对贾母道:“老太太,果真是如此?” 贾母就道:“果真如此。我想着她不死,必给府里招致大难。因此,我在她和娘娘之间斟酌徘徊,到底是牺牲了她了。” 尤氏听了,沉默良久。最后只哀哀道:“孙媳知道了!想老太太也是无法。当日老太爷从秦业家里抱走可儿,待可儿十三进了府里时,我的心就一直悬着,总想着以后会有祸事。后来咱家大姑娘封了妃了,我只当祸事已走了的,不想报应终究还是来了!” 贾母就叹:“此事是我安排不周。若皇上罪责,我一人担下来就是,横竖与你们无干。” 邢夫人就道:“虽如此说,但老太太是大树。树都倒了,我们这些枝枝桠桠的就能幸免?当然不能幸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儿媳也不怕。横竖人都有死的那头。只是若有法子,还需想法子。总不能坐以待毙的好。” 贾母就叹:“老大媳妇,平日我竟是看低了你了。你还是个有斟酌的!” 邢夫人就回:“跟了老太太这么久了,想的自然也多了!” 一时,鸳鸯侍奉完了贾母喝药,果然就和翡翠去了园子里。怡红院先得了元妃被废的消息。一盏茶的工夫,迎春姐妹等都知道了。 鸳鸯翡翠去了潇湘馆。潇湘馆的门早就大开了。紫鹃就道:“姑娘早知你们会过来,因此早早就叫人将门打开了!” 鸳鸯就道:“姑娘呢?” 紫鹃就道:“马上就来了。”话音刚落,果然黛玉出了来,对鸳鸯道:“我料定老太太会找我。”前世,直至自己被人推了沉湖,也未曾听说元妃被废之事,不想重生了一遭,这府里的种种只比前世更诡谲复杂。 黛玉又问:“老太太今天可好了一些?” 鸳鸯就叹:“能下床了。现在正和太太奶奶们说话呢。不过,看起来精神尚好。” 黛玉就叹:“我知道她现在需要我。”一径说,一径携了紫鹃,同了鸳鸯出了园子,赶往贾母正房。 待掀帘进了里头,黛玉就觉出了气氛的凝重。每个人的脸上,不是哀哀,就是戚戚。王夫人见到黛玉,拭了拭泪,少见地站了起来,对她道:“大姑娘来了。” 黛玉听了,朝王夫人点了点头,淡淡道:“二舅母不必客气。” 邢夫人也笑道:“你来了,老太太已然望眼欲穿了!” 贾母歪在榻上,看着黛玉款款过来。叹道:“玉儿,你过来。”因要握住黛玉的手。阵以鸟圾。 第268章 面面相觑 言情海 正文 第269章 异心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69章 异心 黛玉过了来,也叹:“外祖。”因又在贾母身边坐下。 贾母看着黛玉,喃喃道:“玉儿。想你也知道宫里的事了。这府里恐凶多吉少了。” 黛玉就安慰:“外祖身体将养好了。才是最紧要的。” 贾母就叹:“府里不好,我的身子也不会好。” 黛玉就道:“外祖要我做什么?但请外祖直言。” 贾母就道:“府里的情况,你都看见了。只要皇上一道圣旨下来,府里就散了!抄家的抄家,坐牢了坐牢。走的走,卖的卖。所以——外祖求你,即刻进宫一趟,替我去求一求太后。想太后看在我的情面上,会酌情去找皇上,减些府里的罪过。” 黛玉听了,就叹:“外祖,依我说,一动不如一静。虽说,山雨欲来风满楼,可到底皇上并无一点动作。若抢先安排了,恐皇上知道了,更憎恶府里。” 贾母听了,想了一想,就叹:“你说得固然不错。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我已然不能等了!”想想,又支撑道:“若你不得进宫,太后亦不见你。你且去找北静王。他就是府里最后的一根稻草了!” 黛玉就叹:“好吧!我这就进宫,求见太后。” 王夫人听了,便对黛玉道:“大姑娘,你来了府里这几年,我这个做舅母的,若待你有不周之处,你也别往心里去,到底我的心是不坏的!” 黛玉听了,心里便叹了一叹,也不管王夫人这话真假,对她就道:“二舅母放心,我知道你心里在忧什么!” 王夫人听了,看着黛玉,因又想说什么,但到底还是住了口。只因说多了,会让黛玉觉得言不由衷。 元妃突然被贬,府里即遭大难。王夫人在震惊恐惧之后,忽然意识到:从前憎恶的黛玉,现在竟已是大厦将倾时的唯一支柱。她不甘,不愿,心里对她不知有多气怨,但现在只能哀求与她了。 贾母在后听了,就叹:“玉儿。进宫也不急于一时。且等明日吧。”因又将手里积攒的梯己,都拿了出来。邢夫人一份,王夫人一份,东府的尤氏一份。阵役刚号。 黛玉见了,知道外祖已在做后事的安排了。心里更是悲戚黯然。 贾母对黛玉道:“玉儿。你从扬州带来的银票,你且好生保管好。若府里果有祸,你且先搬到府外住。究竟,你不是府里的直系亲眷。” 黛玉听了,只能道了声:“是。” 贾母又道:“好了。你先进园子去。园子里的其他姐妹并宝玉,我都要一一与她们吩咐。” 贾府上下一时都在府里前途担忧。唯独蘅芜苑的宝钗母女,却是在做另番打算。 那薛姨妈将薛蝌叫了回来,母子三人坐在房中叙话。 那薛姨妈就叹:“咱们从老家到了这里,本是想投靠这府里的。哪里知道这府里已然就不保了呢!” 薛蟠喝了口茶,说道:“那也没什么。好歹咱们是亲戚,自是要同甘苦共患难的。” 薛姨妈听了,就啐了一口薛蟠,说道:“依你这样想,咱们岂不是要给他们赔命?” 薛蟠听了,就不耐烦了,因问:“那妈妈是怎么想的?”想想又看了看宝钗,说道:“妹妹呢?之前你睡里梦里不都想着登上这府里宝二奶奶的宝座的么?莫非你现在心意改了么?” 宝钗听了,只是低了头,沉吟不语。 薛姨妈就叹:“我的儿。你若要与那府里共患难,我也不拦着你。但只怕以后你要过苦日子!你要是捱得苦,又或是以后也不怕坐牢,那你就当什么话都没说。” 薛姨妈本就精通人情世故,当初投靠同父异母的姐姐,自然是为贾府的势。如今贾府摇摇欲坠,她看出前途渺茫,当然要另作他想。 宝钗就道:“如贾府真日暮西山了,我当然不能与它陪葬。只是,若这次贾府又化险为夷了,咱们已预先露了心机,到时岂不是没脸?” 薛姨妈听了,心里一动,不禁笑道:“我的儿。这天下的事想也难两全。娘娘都被贬了,你以后也做不成国舅夫人了,我看就将这保两头的心思收了吧!” 宝钗就道:“这些,咱们心里先放着。一旦觉得这府里真倒了霉了,咱们就搬出去!” 那薛蟠听了,就道:“好歹是至亲。况那府里待咱们也不错。这样,未免太薄情了些吧!” 薛姨妈听了,就道:“你懂什么?咱们薛家就你一根独苗,若将你牵连进去了,我可还指望谁?” 薛蟠就道:“不想娘娘果然被贬。事情的确有些突然。想那贾府里的人,已然乱作一团了吧?” 薛姨妈就道:“那府里老爷都还没回来。想若要有事,兴许在任上就会被羁押了!” 宝钗就叹:“那府里虽表面看着和气,但私底下是一样地勾心斗角。若真散了,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想她们都自顾不暇的。” 薛姨妈就叹:“我的儿。正是如此。咱们还是等着听消息吧。若真不好了,立时就搬出去。” 薛蟠听了,皱了皱眉说道:“恐咱们也难逃干系。” 薛姨妈听了,就冷笑道:“与我们有何干系?这府里的的肮脏事也不少。我们都不知道,如何替他们担?” 薛蟠听了,想了一想,如实说道:“虽如此说,想我也和那珍大哥琏二哥做了一些事。” 那薛姨妈听了,惊恐道:“你都做了什么?” 薛蟠听了,就无可奈何地说道:“左不过是那些事。” 薛姨妈就问:“到底是什么事?” 薛蟠听了,就讪讪笑道:“我说的什么,妈妈该知道。” 那薛姨妈一听,眉头皱了一皱,也就不问了。因又对薛蟠道:“纵然如此,你以后需警醒些。到底,今时不同往日了。” 宝钗就道:“哥哥。都要说亲事了,莫如你还是稳重一些的好。我看那东府的珍大爷,近来行事的确不大稳妥。” 薛姨妈就道:“好了。今日咱娘三个既在一处,不如就一起用饭。” 那薛蟠就道:“莫如让香菱也进来,与我们一桌子吃饭。” 薛姨妈就道:“她不过你的侍妾,又不算咱们的家人!你也未免太抬举她了!一时我不满意了,或咱家有什么变动了,将她卖了,也是无可不无可的!” 第269章 异心 言情海 正文 第270章 你在,我果然放心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70章 你在,我果然放心 那薛蟠是个直性子,听说母亲只要将香菱卖了,当即就恼了。因道:“妈妈这是说的什么话?好不好的,她是我的侍妾,我看中了她,一心将她买了来的,如何再卖掉!” 薛姨妈一听,见儿子竟为了香菱埋怨自己,不禁大为生气:“既有卖身契在,如何不能卖?为了一个买来的丫头,竟敢忤逆父母,你当真是——”阵役场才。 宝钗就道:“算了。妈妈也是太细致了。咱们家从来都只买人,如何又卖起人来?”想想又道:“那香菱既然在外头,不如就叫她进来。” 黛玉回到潇湘馆,进了屋里,对镜就叹息起来。 湘云过了来,说道:“府里既这么着,莫如我还是回去吧。我婶子已叫人来接我了。” 黛玉就道:“若是以前,我自当苦留你。不过现在到底不同,你若回去,我也不苦留你。” 湘云就道:“我在府里住了这么些日子。这心里当然希望府里上下都平平安安的。不过,咱们到底是蝼蚁,并无改变乾坤的本事!”想想,却又对黛玉笑道:“或许,你有?想府里这么多人,老太太独叫你过去?” 黛玉就叹:“我有多少的本事,我自己知道。究竟能不能遂老太太的意,我也不知道。” 湘云就道:“可若你能挽得乾坤,将府里解救出水火。还是不同的。且不说别的,想那太太,定然也不会与你作对了。” 黛玉就笑:“我也并不想这些。” 湘云就道:“你如何不要想这些呢?你到底还是世俗的人。既想和北静王爷长长久久的,你就需想到这些。” 黛玉就叹:“于王爷,我是放心的。这府里若果真败了,我也自有退处。现在,我不过看在了老太太的份上,若能救,就横竖救一救罢了!” 湘云听了,就笑:“林姐姐,你言不由衷。固然这府里有不喜你的人,但更多的人,待你还是有一份情意的!比如宝玉——他待你这么好,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他陷于水火,弃之不顾?” 黛玉听了,忽问:“方才我在老太太那里,却是没有看见宝玉。想这会子,他也心急如焚!” 湘云就道:“宝玉不在府里。” 黛玉就问:“他去了哪里?” 湘云就道:“方才他出了怡红院,路过这里。恰巧被我看见了。我问他要往哪里,他直说自己出府要找那琪官!” 黛玉就问:“找琪官?” 湘云就叹:“想那琪官出了宫里,还是回了忠顺王府里。估摸着宝玉要去向琪官打听消息。宝玉说,那琪官虽被忠顺王豢养,但还是一个正义之人。哎——但愿他能遂所愿吧!” 黛玉就叹:“府里突然出了事,大概宝玉以为是忠顺王府参了府里一本吧!其实,说到底,那忠顺王还不是听皇上的?” 湘云听了,便也叹了一叹,说道:“依你这么说,那府里岂不是更没一点指望了?” 黛玉就道:“有无指望,待我进宫就知晓。真正我才是那个最紧张的人。” 翌日,黛玉果然乘了一顶小轿出府。出了荣府大街时,那前头坐车同行的贾母嬷嬷就将车速减慢了,隔了车,对黛玉笑道:“姑娘,王爷在前头呢!” 黛玉听了,微有一愣,心里一动,将轿帘子掀开了一瞧,果然水溶骑着马,立在街角,似乎在等黛玉的轿子过来。 黛玉见了,思怔了一下,对那嬷嬷说道:“嬷嬷,这里是大街,烦请你去告诉王爷一下,就说此处不是便宜叙话之地。还请他即刻走了吧!”因又遥遥朝着水溶一看。 嬷嬷听了,点头就叹:“姑娘果然懂礼。”那嬷嬷就下了车,走到水溶跟前,低低地说了几句什么。 那水溶听了,朝着黛玉的轿子眺望了几下,俯身下马,也朝嬷嬷说了一句。 那嬷嬷听了,也就点了头,又朝着黛玉的轿子走来。那嬷嬷对着黛玉笑道:“姑娘。王爷正好出府办事,可巧看见了你。王爷让我嘱咐姑娘,说有他在,姑娘但凡放心。” 黛玉听了,心里就感叹了一下,对嬷嬷点头道:“我知道了!咱们且继续走吧!”想想,却又问嬷嬷:“嬷嬷,王爷可知道我们是进宫去的?” 那嬷嬷就道:“知道。”黛玉听了,就又点了点头。那嬷嬷极通人情世故,见水溶迟迟不走,因又嘱咐轿夫转街时,抬的速度尽量放慢一些,为得就是让林姑娘和王爷多盘桓一些。 上了车,黛玉掀开轿帘,待路过水溶身边时,方朝他笑了一下,缓缓说道:“你在,我果然放心。” 水溶听了黛玉这话,也就立在骏马一旁,朝她示意。二人都知:严峻的时刻到了。 水溶听了,就又道:“若你在府里不如意了,尽管告知我,我随时都可来娶你。” 黛玉就叹:“你的心,我知道。只是我现在还不能将他们都丢了不管。” 水溶听了,便长叹一声,说道:“这不是你能承担的。贾府的事,我来斟酌。” 黛玉就叹:“我不过尽自己的力而已。若尽了力,还是不能挽回,虽然无奈,但也没什么遗憾了。” 水溶听了,便点了头道:“此事,我会尽全力而为。”说罢,将调转马头,转而去了吴大人的府上。 不想,进宫之事,竟是不顺。太后听太监报,说是贾府贾母的外孙女黛玉要进宫见自己,想了一想,罢了罢手,却是吩咐那执事太监:“叫她不必进来了。你去传哀家的话,就说哀家知道她为的什么事。只是今日哀家偶染了风恙,不便见人,依旧叫她回去吧!” 那太监领了旨,口里便道:“是!” 黛玉在宫外苦等,不想等来的竟是太后打发她回去的消息。一时,心里难免沮丧,也更沉重了。但旨意已下,黛玉无法,只得再坐了轿子,回到贾府。不想还未上轿,那厢皇帝却又传来旨意,宣黛玉去皇帝书房觐见。 第270章 你在,我果然放心 言情海 正文 第271章 二罪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71章 二罪 未曾见得太后,却又被皇帝宣了去。黛玉的心里,着实又忐忑起来。 那李公公却甩着佛尘,对她笑道:“接旨吧!”黛玉接了旨,只得随了李公公,往皇帝的御书房走去。 不用问,她知道皇帝宣召她,为的是什么事。一路迤逦,她的心里,已经想好了说辞。 果然,皇帝已经在书房案前等着她了。 黛玉进了来,对着皇帝跪下就道:“民女叩见皇上!” 皇帝虽未抬头,但早就注意到她进来了。听她这样说,也就下了龙案,走至她面前,端详半响,方道:“有数月未见你了。真正成了大姑娘了!” 因又要说什么,但见李公公还侍立一旁,就道:“好了。这里无你的事了,你下去吧。” 李公公听了,就弯着身子道:“是!” 皇帝便叫黛玉起来。黛玉起了来,依旧低着个头。 皇帝就叹:“不用说,你是为了贾府进宫求太后的,是不是?” 黛玉听了,就如实道:“是!” 这本是意料之中,因此皇帝听了也不生气,就又问:“想是府里的老太君着你来求情的?” 黛玉听了,就又道:“是!” 皇帝听了,沉吟了半响,方又问:“即便府里老太君不知会你,你也必要进宫一次的,可是不是?” 黛玉便道:“是!” 皇帝见她答得干脆,眉头不禁拧成了结。因闷声道:“你只知求情,却不问那府里犯下的过错,真是又迂腐又愚蠢。你可知,求情不成的下场么?” 黛玉听了,手心里满是细密的汗。但还是镇定道:“民女知道。” 皇帝看着她,就问:“那是什么?” 黛玉就回:“一个字,死。” 皇帝听了,踱了踱步子,就道:“你还知道。既如此,你为何要这样做?” 黛玉就回:“民女不得不这样做。” 皇帝见她这样镇定,也就回到龙案旁,喝了口茶,又问她:“告诉朕,这样做的理由。” 黛玉就道:“民女无他,仅为了情义二字。” 皇帝听了,放下茶碗,面色颇不以为然,因问:“你才多大的年纪,就能领略情义二字?你倒是与朕说两句。” 黛玉就回:“情,无价。义,可盖云天。仅仅为了这个两个字,民女就不得不求太后。” 皇帝听了,反叹息了。因又道:“你若知道贾府犯下的罪行,你就不会这样做了!” 岂料,黛玉听了,却是幽幽而道:“贾府的罪,民女一概知道。” 皇帝听了,心里不免惊讶,因问:“哦?你都知道他们犯的何罪?不如一一地讲给朕听。朕到现在还没有给贾府定罪呢!既你这样说,朕倒有些兴趣了!” 黛玉听了,更觉头皮发麻。但这话已经开口,她已无路可退了。只得低低回道:“贾府有二罪。” 皇帝听了,就点头道:“嗯。你细细说来。” 黛玉就又回:“一罪是贾府包庇窝藏了秦可卿,那秦可卿名为秦业养生堂抱养之女,实则是老太子之女,是一位身份贵重的格格。当年老太子兵败逃匿,格格初生,带着逃亡不便,因此贾府就委托了可靠的人,将格格送进了养生堂。又嘱托下属秦业抱了去收养,假托他的女儿,取名秦可卿。贾府为表对老太子的忠心,到底又以给府里哥儿娶媳妇的名义,将她又带了府里好生供养。此为一罪。二罪则是,贾府明知甄家被抄,却仍暗中接济,还帮与他家私藏银子,收留他家旧仆。明里暗里为甄家四处说情。此为二罪。”阵役有圾。 皇帝一听,不想黛玉悉知如此详细,心里倒也一惊。皇帝沉默半响,就又问:“好。既然你知晓得如此清楚,那朕就问你,那可卿的死,是不是贾府中人害死的?”说着,一双龙目只是逼近黛玉。 黛玉不敢抬头,她觉得心都到了嗓子眼。因又强迫自己镇定,深深呼一口气道:“可卿是自缢而死的。”黛玉又将那个暗藏密语的药方子也一并说了出来。 皇帝听了,果然迟疑。因又喃喃自语:“这倒是老太子惯常用的方式。他一旦觉得不好了,就会叫人去死。” 不过皇帝想想,心里还是生气,因又说道:“人到底是在贾府没了的。贾府总是脱离不了干系。况即便可卿不死,仅凭暗中勾结老太子谋反一事,朕即刻就可将贾府抄家!” 黛玉听了,竭力压住心里的惊恐,就道:“贾府收留可卿,只是为了义。毕竟,高祖皇帝和老太子当年待贾府不薄,这个恩,贾府须报。当然,贾府也可不报。甚至,可以去向皇上邀功。但这些,他们都没做。而是宁愿冒着坐牢杀头的危险,将可卿救了下来。所以民女认为,贾府还是有义的!” 皇帝听了这个说辞,却并不生气,只是又问她:“你这样说,似乎也勉强使得。为了保老太子的血脉,贾府行了义事。想必对那甄家,贾府就是存了仁了?” 黛玉听了,就道:“那甄家建国功勋之后,高祖的旧臣。不过因为和一些人政见不合,因也是太子的旧人,也不被皇上所喜,因此就被人告了黑状!究竟那甄家之人有无贪污,为官清不清廉。民女相信皇上的心里,是有一杆秤的!” 皇帝听完了黛玉的话,踱了步子,沉默良久,方叹:“你虽然年小。果然还有些见识。只是这些人迂腐可恶,朕既是皇帝,为何不忠心于朕?横竖朕才代表大统!”因又伸了拳头,在龙案上重重一击。 黛玉听了,就顺势道:“这就要靠皇上的智慧了!这天下的臣子,无人不想忠于皇上的!只是他们担忧无法得到皇上的信任!所以才不得已为自己留后路!” 皇帝听了,不禁问:“你的意思?” 黛玉就回:“皇上若果有胸襟智慧,又何必赶尽杀绝?尽可一一收揽了为皇上用。” 皇帝听到这里,却是感叹:“林丫头,你竟是拐着弯地来骂朕来了?” 第271章 二罪 言情海 正文 第272章 双泪垂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72章 双泪垂 黛玉就回:“民女不敢辱骂圣上。” 皇帝就叹:“好了。朕已经听出来了。” 黛玉就问:“那么,请恕民女直言了。看在贾府也是开国之功臣、于国有功的份上,皇上能否减免其三分罪过?” 皇帝听了,又沉默不语了片刻,方问:“减其三分,尚有七分。终究是他们弃朕的苦心之言不顾非,非要和朕作对!朕这样,也是拿他们给废太子的其他旧臣当个靶子!” 黛玉听了,垂头思了半响,方回:“如此说来,贾府终究是不得救了?” 皇帝就道:“元妃的下场,你已经看到了。朕若要为贾府留些后路,又岂会将元妃打入冷宫?” 黛玉听了,虽然烦恼心惧不堪,但到底还想搏上一搏,因又回:“终究娘娘人还在宫里。以后,若真改了,还是有复位的机会的。” 皇帝听了,已然狠皱了眉,对黛玉道:“你是要逼着朕点头么?从来也没有哪个丫头敢这样大胆?你虽不姓贾,但到底也是那府里的亲眷。你若再胡言乱语,届时也将你一并捉了来!捉了进——宫里!罚你日日给朕端茶倒水沐浴更衣!” 黛玉听皇帝这样一说,即刻就闭口不言了。她神色虽还平静,可是心里已是翻江倒海。看来,外祖系于己的殷切期望,就要化为泡影了! 看着黛玉垂目,目露痛苦神色,皇帝就问:“你怎么了?朕不过和你说话,没有对你动用刑罚吧!” 黛玉听了,跪下就回:“皇上,实不相瞒,民女今次是受了外祖的嘱托,来宫里求见太后的。不想太后未见,民女就被皇上宣召了去。民女方才和皇上一番回话,已然抱了九死一生之心。民女无父无母,一生所愿,不过期望已到风烛残年的外祖,能够余生苟安而已!”阵厅肝技。 黛玉说得十分动容,却令皇帝有些触动。他沉吟半响,方道:“贾府之事牵系甚大。有些是你看不懂的。不过,看在你一心为外祖求情的份上,朕可以答应你一件事。”说完皇帝又叫黛玉起来。 黛玉听了,还是跪着回道:“民女方才忤触了皇上,民女自甘跪了听皇上教诲。” 皇帝听了,便道:“也罢。你且听好了。朕可答应你,府里老太君在世一日,朕就不动那贾府一日。这便是朕的底线了。” 黛玉听皇帝如此说,心里已然缓解了几分。她是个识趣之人,若再一味苦求哀叹,只怕反会令皇帝憎恶。该收手时不如就收了手。皇上这样说,分明已经给贾府留了一丝余地了。以后怎样,可以再盘桓斟酌。 黛玉站了起来,对着皇帝又回:“皇上果然宽宏。民女真是替外祖多谢皇上了!”因又给皇帝磕三个响头。 皇帝见她也懂识巧,倒是不禁笑了起来,因问她:“朕想,你在进宫之前,一定也去见了一个人。” 黛玉听了,心里又一惊,因问皇上:“不知皇上说得何人?” 皇帝就叹:“还有何人,自然是北静王水溶!他不是你的未婚夫君么?想那贾府也定凄惶,这样大的事,定然着你去找水溶!” 黛玉听了,就又小心翼翼地回:“事发突然,府里才知元妃被废一事。因太后也见过民女几次,所以那会子只哀求民女进宫去求太后。并不曾想到王爷。” 皇帝听了,忽然就道:“林丫头。其实有个更好的法子。” 黛玉听了,只得问:“不知皇上说得什么法子?愿闻其详!” 皇帝就笑:“想元妃也陪在朕身边十载,却仍不懂朕的心意。实在让朕失望。可朕看你不同,同为府里老封君之后,你却聪慧通达,颇能体会朕的心意。只要你愿意进宫陪侍于朕,朕可以大笔一挥,将贾家犯下的错都一笔勾了!” 黛玉一听,这卸下的心,不禁又提了起来。她低着头,一边想着滴水不漏之言,一边哀叹:到底皇上还是不曾想放过她。 皇帝见她垂头不答,就问:“你怎么看?” 黛玉就回:“自古忠孝不能两全。民女只能选一个,弃一个。” 皇帝就问:“你选了什么,弃了什么?” 黛玉的手心,方才还热汗湿湿的,现在却是冷汗涔涔。因回:“民女选了忠,弃了孝。” 皇帝听了,果然将头一点,似黛玉之言,不在她的意料之外。皇帝就叹:“你到底不想辜负了水溶,是不是?” 黛玉听了,头就低得更低了些,回道:“此事古难全。民女想,终究是民女的业力不够,无法解救那府里的众多人,一一脱离苦海。民女想的很简单,因在此之前,已经和王爷立下山盟海誓,此生自不愿违背了誓言。所以于忠而言,只能背离了孝了!” 皇帝听了,就道:“你这些话,若于那府里之人听见了,可就要责你凉薄了!” 黛玉听了,更是趁势道:“那也是民女不能管的了。毕竟皇命难为。虽然她们大抵是民女的亲眷,但大难当头,也自有各自飞了。想她们若果真有难,总是逃不了一生离死别去。” 皇帝听了,却是有些皱了眉,因道:“你这话果真有些冷。究竟朕还未命人去贾府抄家。” 黛玉就道:“一旦抄了,总是要死很多人的。所以我这话不过说了在前头。虽冷却也是实话。总之,这厢皇上若开了一句金口,那厢得知了,即刻就要死人。” 皇帝就叹:“你小小年纪,心思却缜密的很。你以为朕听不出看来,你这是在变着法地故意将话反说么?朕虽然憎恶贾府,憎恶背信弃义之人,但朕到底还是明君。” 黛玉听了,心里果然欢喜,因回:“民女已许了给北静王爷了。也已立下誓言。今生今世,是不愿再辜负他的了。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皇上的心思,只能收回待有缘之女子了!” 黛玉以为这话说得极好。不想皇帝听了,只是重新坐回了案几前,闷声说道:“哼!朕初见时,你有婚约在身么?不要以为会几首诗词,就来糊弄朕!” 第272章 双泪垂 言情海 正文 第273章 如意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73章 如意 黛玉听了,知皇帝气恼不悦,因此又及时闭住了口。 皇帝与她说了这么多,心里已然有些懒懒的了。因与她道:“朕的心里,还是很羡慕你和水溶的。可惜时光不能重来。” 黛玉听皇帝此言,露出沉痛的惋惜之情,因大了胆问:“皇上何必这样说?斯人已逝,再不能重来。可终究是有眼前人可珍惜。民女想这后宫之中,爱慕皇上的人不知有多少,只等皇上注目发现了。” 皇上听了,就幽幽喝了口茶,叹道:“她们从未入过朕的眼。不过都是些替身罢了。” 黛玉听到这里,心又是一惊。因想说什么,忽又觉口干舌燥。皇上也看出了,因唤:“李公公!” 李公公一听,赶紧弯着腰进了来。皇帝叫他给黛玉奉茶。李公公见此,就知皇上要与这位林姑娘好生长谈了。看得出,皇上的兴致,却又好了起来。 李公公听了,弯腰退了出去,即时就给黛玉奉了茶。黛玉知李公公乃皇帝身边红人,因受了茶,赶紧与他拜谢。 皇帝见黛玉不答,就又叹:“那些妃子,不管多高的位阶,终归还是替身。那李贵人的眼睛像孝贤后,李淑妃的身形走动与孝贤后无二,刘才人的说笑声音也很类她。” 黛玉听了,只得默默道:“那么,民女的表姐贾庶人呢?” 皇帝听了,却是以极快地语速回:“贾庶人写几个蝇头小字,可以和孝贤后乱真。” 黛玉听了,果然点了点头,因又忍不住问皇上:“既如此,想民女若进了宫,也只是多了一个替身罢了。” 不想皇帝听了,却是深深叹息道:“不。你不是。你外貌虽酷似她,但到底不是她。朕的心里,很清楚。” 黛玉见皇帝这样一说,却是不敢往下问了。只听那厢皇帝继续叹道:“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朕若再年轻二十岁,哪容水溶那小子猖狂?”一径说,一径口里却又轻笑起来。 黛玉见皇帝神色稍有缓和,就附和道:“皇上看着依然年轻。” 皇帝就笑:“林丫头,你不必恭维朕了。” 黛玉听了,也就又闭了口。忽又问:“皇上,那贾庶人今后只能就在冷宫了么?”因想着元妃从此就日日以泪洗面了,心里只觉得不忍。 皇帝就叹:“她在冷宫,与她倒是有几分好处。那些素日撂下的字,可以拾起来再写再练。”想想,皇帝又加了一句,说道:“朕的冷宫,和前朝并不同。只要安分守己,一心闭门思过了,也是可以颐养天年的。” 黛玉听了皇帝这话,心里反而更是悲伤。只觉得这一生还那样长,可与她们而言,却又提前结束了。命还在,可魂灵已死。剩下的不过一副皮相。 与黛玉说了这么多,皇帝似乎也有些乏了。因对黛玉道:“好了。朕习惯这个时候看会书。你不如就退了出去吧!” 黛玉听了,只得道了声:“是!” 黛玉就由李公公领着,出了皇帝的书房。不想到了前方第二重宫门时,却听得身后有人唤道:“前面之人,请留步!” 那李公公听了,也就回了身。他知道,听这声音,该是太后宫里侍奉多年的焦嬷嬷。因笑问:“嬷嬷到这里,是为的什么?” 那焦嬷嬷素来也是见过黛玉的,见她认出了自己,朝着自己行了一礼,就笑:“姑娘慢走。太后知你在宫里。只因染恙不得见你,到底嘱托了我,给姑娘送一样东西。” 因将手里的一柄绿松石的如意递了给黛玉,笑道:“太后说,之前说要收了你为干女儿的。无奈事情多,一忘就忘了的。这会子到底又想起来了。”想想,焦嬷嬷又对黛玉道:“这是太后的心意。收了太后的绿如意,你果然就是太后的干女儿了!” 那李公公在旁听了,不禁对黛玉说道:“林姑娘,大喜啊!太后还从来还没收过一个外姓人当她的干女儿呢!姑娘这是多大的面子!”一径说,一径又啧啧啧地赞叹。 焦嬷嬷也笑:“是啊!姑娘还不跪下谢恩!” 黛玉此番进宫,本与太后处是失了望的。不想,现在要出宫了,事情却又有这样的转机,真正叫人料想不到。 因赶紧跪下了,认真磕了一个头,口道:“民女谢过太后隆恩!祝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焦嬷嬷听了就笑:“太后说了,与你也只是私交。若认真收下了,也是要封了姑娘为郡主,赐予府宅的。如今,且只是口头这么混叫着,待以后再说吧!”阵厅肝号。 黛玉听了,赶紧回道:“这已然是天大的恩典了。民女并不敢奢望其他。” 焦嬷嬷就笑:“只怕,天大的恩典还在后头呢。这柄绿如意,姑娘且好生收着。待我向府里老太君问好。我这会子就要去太后寝宫回话呢!” 黛玉便道:“嬷嬷慢走。” 黛玉好生收了绿如意,那李公公就笑:“姑娘今日进宫,果真得了一个好大的彩头!真正可喜可贺!” 黛玉见李公公可亲,听了也就道:“公公,这会子我是缓过来了。不过刚才在皇上那里,却是吓得战战兢兢的!” 李公公听了,就笑:“皇上乃外冷心热之人。那些个大臣背着他,做了负他之事,皇上才会生气。后宫的妃嫔们也是一样。” 黛玉听了,就叹:“皇上到底还是明君,我也看出来了。” 李公公就笑:“咱家听说姑娘已与北静王爷订了亲了?起先不知,现在补上一句恭贺。” 黛玉就叹:“不错。正是因为订了亲了。皇上宣召要单独见我,这心里才更是七上八下的。” 李公公听了,就笑:“咱家跟了在皇上身边,也有二十多年了。皇上什么人,咱家心里最清楚。姑娘放心,将从弟的未婚妻室强纳进宫这样的事,皇上还是做不出的!” 黛玉听了,也就附和道:“我知道。皇上是君子。之所以心里不定,俱是因为我替府里求情的缘故!” 第273章 如意 言情海 正文 第274章 终生有助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74章 终生有助 李公公听了,就叹:“姑娘也别多想,多想也无用。这从古至今许多事,哪里能说得清楚!究竟人力能挽回多少,也只是看各自的造化了!”说着,就又甩了甩佛尘,将黛玉送到了宫门口,就又转身回去复命了。 那宫门口等着的贾府嬷嬷,见黛玉终出来了。不禁上前小心问道:“姑娘,可见了太后没?这么长的时间,我们还只当姑娘被太后留着用膳了!” 黛玉听了,想了一想,就道:“我在太后处等了许久。太后有恙,终不得见。正在我繁难之际,太后着人送了我一柄绿如意,说有了这柄如意作证,我就是她在民间收的干女儿了!” 几个嬷嬷听了黛玉这样说,都异口同声地道:“哎呀!姑娘,大喜大喜!这会子咱们就回府,想老太太见了,定然欢喜得不得了!” 其中一个嬷嬷又道:“姑娘这下成了太后的干女儿,总是会给府里一些好处!想皇上要难为府里,可需想一想,这府里还有一个太后的干女儿在!阿弥陀佛!”因又念了几声佛。 黛玉听了,只是暗叹:太后之前就提起收己为干女儿之事。想太后此番也知贾府变动,因此送一柄绿如意给她,也是为得安抚她。这与自己,果然是有些好处。 在嬷嬷们的搀扶下,黛玉便上了轿。一路沿街串行,却是再未看见水溶。不想刚一回府,那守门的管家林之孝见了黛玉,行了礼就赶紧回去通报贾母诸人。一时,那赖大家的也来了,对了黛玉笑道:“姑娘,这会子好了。想必都是姑娘进宫求情的缘故!” 黛玉听了,不禁问道:“嫂子请细细说来!”阵厅华巴。 赖大家的就笑回:“方才姑娘还未回府,宫里就传来了圣旨。吓得满府的人,都以为大祸临头了。一个个地搀扶了老太太,出来领旨。” 黛玉听了,已然又问:“赖嫂子,那圣旨上说的什么?” 赖大家的就笑:“回姑娘,那圣旨上说,皇上体恤府内祖上是昔日打江山的功臣。因此责令满府的人,在家闭门思过。三个月后,再听皇上的旨意。” 黛玉听了,不笑反叹:“也就三个月的时间了。” 赖大家的就笑:“我听你赖大哥哥说,一般皇上说三个月期限,也就是以后不追求的意思。这下,我悬着的心,可算是放下了!想你赖大哥哥还依傍着府里做官呢。要是这府里有事,他不也要受连累,横竖吃官司去!阿弥陀佛,这会子总算好了!” 黛玉见了,便叹:“好了。赖嫂子,我知道了。”一径说,一径穿过三重仪门,走至贾母的上房。贾母处的几个婆子远远地见了黛玉,早就打开帘子,请她进来了。那随她进宫去的几个嬷嬷,也一并抬着头,簇拥着她,护她进了屋里才散了。 黛玉进了去,瞧了瞧屋里的人。和她想的一样,府里的人俱在,黑压压的一屋子。 黛玉见了贾母,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口里说道:“外孙女黛玉见过外祖!”行了礼,待又抬头看了一眼贾母,但见接了旨后,贾母的精气神果然好多了。 “起吧。今天多亏了你了!”贾母伸出手,叫黛玉站起,坐在她的身边。想想,贾母于榻上又笑:“想满府的人,也只唯有一个你能行!”说着,又紧握了黛玉的手,朝她慈慰一笑。 贾母的手冰冷,只叫黛玉握了颤了一下。她思怔:外祖一生经历过大风大浪无数。她面上虽强作镇定,但心里还是惶恐不安的。原因有二:一则元妃到底不能翻身了。府里的后台倒了,以后想不寥落也难。二则三月之后,事情还是有变。兴许皇上又想了起来,给府里个秋后算账。那时,真的就无法翻身了。贾母此番强颜作笑,不过是为了让满府的上上下下瞧着放心而已。她若先自乱了阵脚,那她们就更不知怎样了。 黛玉听了,想了一想,就道:“我未曾得见太后。不过她赐了我一柄绿如意。”因又从怀中取出如意,给贾母瞧了一瞧,并说出太后收自己为干女一事。 贾母见了,果然将绿如意好生捧在手心,婆娑了又婆娑,方叹道:“这就是太后的心意了!我就知,她的心,还是向着府里的!这柄绿如意,与你终生有助。你需好生收着才是。” 黛玉听了,就道:“是!” 那邢夫人见了,不禁目露钦羡之意,因看着黛玉,笑道:“不想敏妹妹的女儿,果然是府里飞来的金凤凰。想皇上也必然收了太后的意思,所以才又颁圣旨的!今后,你嫁了北静王府,可要更拉扯拉扯你大舅舅啊!从此,你可就是我的贵戚了!” 黛玉听了,就道:“真正大舅母也越来越会说话了!” 邢夫人听了,就笑:“我的儿。我也只见了你会说话!” 元妃被废,贾母王夫人固然伤心失望。邢夫人虽然也懊恼,但也有一分高兴。毕竟,从前王夫人的女儿贵为皇妃,她母仗女贵的,平时可没少在府里压着她!如今,她这个后台倒了,她也不过和自己似的一样了!邢夫人这样一想,心里就又觉得轻松。 黛玉听了,就道:“谢大舅母的抬爱了。都是自家人,大舅母待我好,我也待大舅母好。” 邢夫人一听,心里更是满意,因笑:“有你这句话,够了。想我一生也没个嫡亲儿女的。可现在看来,你一个外甥女儿,已抵得过那嫡亲的三四个,还不会给我成天惹事!”说着,邢夫人便看了王夫人一眼。 王夫人明知邢夫人是拿话讽刺她,不过她现在满心担忧元妃,因此与邢夫人的话,倒不大理论了。听了,只是淡淡道:“林姑娘,今次到底是靠了你了。我这做舅母的,也要与你说声谢谢才是。” 黛玉听了,就叹:“不用。我是府里的亲戚。这样的事,能帮,理当要帮一下的。” 王夫人听了,看了看她,也就不作声了。 第274章 终生有助 言情海 正文 第275章 短了数人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75章 短了数人 贾母就道:“今天委实是个好日子。我的病也好了许多。你们今日都不用回去吃饭,都在我这里大家热热闹闹地吃上一顿!”贾母说完了,因又唤凤丫头。 熙凤从人群里过来了。听了贾母的话,就笑:“老太太还有什么吩咐?” 贾母就道:“我年纪大了,喜欢吃些甜的炖得烂烂的东西,你去嘱咐厨房,这席面上缺别的尚可,唯独不能缺了一碗甜甜腻腻的红烧蹄髈!那个我最爱吃!” 熙凤听了,就笑:“那个,我也爱吃!” 贾母就道:“待吃完了,你留下。我有些话要同你说。” 熙凤听了,不知贾母指的何事,只得低了头,说道:“是,孙媳知道了!” 一时,丫鬟婆子展起屏风,收拾桌子上菜。贾母在主位坐下,看着席中人,突然就叹:“怎么觉得短了几个人?” 李纨听了,就站起回:“老太太说的可是云丫头。昨天她被她婶子接了回去了。” 贾母听了,却是摇了摇头,说道:“不。我说的不是云丫头。而是她人。” 王夫人听了,坐不住了,因在贾母身旁笑道:“老太太指的可是姨太太和宝丫头?” 贾母听了,果然点头道:“不错。真正我病好了起床,就未曾见过她们。那琴丫头也没有过来。” 邢夫人听了,就叹:“不但是姨太太一家,珠儿媳妇的两个娘家妹子,一时也回去了。我的娘家侄女倒还在,只是这会子她随她母亲串亲戚去了。” 贾母听了,并不问其他,只是叹道:“真正这姨太太也躲得快,府里也还没有怎样呢?就这样畏畏缩缩起来。” 王夫人听了,只得解释:“回老太太,他们并未回去。不过是回家祭祖去了。过几天,还会来的。” 贾母听了,方道:“原是这样!我就说看姨太太心性纯良,并不会是那见风使舵之人!但愿我不曾看错了她!” 王夫人听了贾母这样说,面上就有些尴尬,因回:“怎么会呢?我自己妹妹的心性,我自己知道。到底还是祭祖来得重要。” 贾母听了,就叹了叹,嘱咐鸳鸯:“鸳鸯,给我夹几块蹄髈。” 迎春坐在黛玉左侧,见黛玉默默不语地只管吃饭,就悄笑:“你可得了宝贝了!” 黛玉就道:“也是个宝贝。做防身用自是绰绰有余。” 迎春就笑:“少来。改日我要是有难了,问你借一借,可使得?” 黛玉就笑:“使得,当然使得。只要你开口就行。” 迎春听了,果然就点头道:“我这话并不是玩笑。保不定以后真要来求你。” 黛玉听了,也笑:“我这话果然也不是顽话。” 二人说着,不禁相视一笑。 那尤氏因犯了错,虽在席间坐下了,但却是别别仄仄坐在桌子一角。贾母看见了,就叹:“珍哥媳妇,何必如此?你的事,我早就知道了。只是没空来问你。” 尤氏听了,赶紧将碗筷放下,低低回道:“老太太,的确是孙媳的不是。想大爷在外还没回来,与此事也不知道半分。只怕老太太太太能饶了我,大爷却是要了我的命!”因又心里畏惧。 贾母就叹:“知错就改,善莫大焉。珍哥回来了,我自会和他理论。只是这做人,终究还是要走正道才好。我知道你心里憋屈,不过你妹子终究死了,你好生向珍哥忏悔下,保不定还是原谅了你的。到底你们是夫妻。” 黛玉在旁听了,心里就叹:虽说尤氏行事背晦了些,但到底是东府的珍哥行为不检点而引起。论责,贾珍亦是有一半责任。只是这府里的人,哪里又会责到他的头上去? 贾母见熙凤坐着吃饭,也是默然无语,因问熙凤:“怎么了?凤丫头!你惯常不是最会说笑的么?这会子只像一个闷葫芦一样!” 熙凤听了,就道:“回老太太,孙媳这会子肚子是真饿了。只想吃顿饱饭,并不想多说话。” 贾母听了熙凤一本正经这样说,想了一想,叹了又叹,忽然就顿住了口。因吃了几口饭,说觉得累,胸口又闷了起来,便叫鸳鸯几个依旧扶着自己进屋休息,并嘱咐邢夫人等继续用饭,不必理她。 那李纨见贾母走了,就在底下悄对熙凤道:“哎——我问你呢,老太太都这样说了,到底你心里还嫉恨珍大嫂子不?” 熙凤听了,喝了口汤,就道:“有什么恨不恨的,不过是过去的事了。” 李纨听了,就掩口笑:“我不信。这样的事,若搁在我身上,指不定要恨上一辈子的。你就这样轻巧地都带过去了?” 熙凤听了,就淡淡回:“不然这样,还能怎么样?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不似你。你心重。我知道你心里最恨的人是谁。”阵厅华亡。 那李纨听了,心里也就一惊。因看了看熙凤,半真半假地问她:“你莫非是我肚里的孙悟空?那你倒是说说,我心里最恨谁?” 熙凤听了,就笑:“大嫂子,现在咱们再吃饭呢?你也不怕让人听见。” 李纨听了,就笑:“她们各有心事,如何听得见我的话。”想想又叹:“我算个什么人?不过一个守节的孀妇罢了!我的话,纵然她们听见了,也不往心里去的!” 熙凤听了,也不答。只是将李纨的手拉了过来,在台底下,在她的手心写了几个字。那李纨一摩挲,果然心里吃惊,因问熙凤,笑道:“你怎么知道的?我不过几句顽话!究竟,你能恨谁呢?若说恨,我头一个恨的就是你珠大哥哥。年纪轻轻的竟那么狠心,说丢下我就丢下我去了。”因又差点拿帕子拭泪。 熙凤听了,就叹:“其实你何必如此?不过看来,我之前说的话,你还是没往心里去。”想想又道:“如今大家都这么混着,谁也不知以后。你这样,倒是有你的一番好处。真正我的话,你就当我白说。”因又闷头吃饭。 第275章 短了数人 言情海 正文 第276章 庶出女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76章 庶出女 探春坐在迎春左侧,因看着席里,除了以上所指的,的确还短了一个人。因笑问王夫人:“太太,宝哥哥哪儿去了?” 王夫人就道:“理他呢。这几天他都不在园子里。总是早出晚归的。” 探春听了,就诧异道:“究竟为的什么事,日日要出去呢?”因心里又思索一回。 王夫人就道:“三丫头,好生吃你的饭,你不用管他。他出去,总有他的原因。” 迎春听了,就笑:“听婶子这样一说,可算是对宝兄弟丢开手了。” 王夫人听了,看了迎春一眼,叹道:“二丫头,不这样,我还能怎么办?眼见着府里人人都要自顾不周了!且让他历练一番吧。横竖我是不管的了!” 迎春就笑:“宝兄弟是个正经人。出去总有要事。” 王夫人就叹:“现在老爷们一干还未回来。我拘也拘不了他。眼不见,心不烦。横竖念我的佛经去!” 邢夫人听了,你笑:“太太,你心口不一。我听人说,只有那最不心静的人,才每天躲在屋子里念经求佛的!” 王夫人听了,就回击道:“太太不知。念经有念经的好处。横竖老爷回来了,看见了,心里有感触,也就不去想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也省得我看见屋子里,左一个小老婆右一个小老婆地放着,看了真正心烦!” 王夫人此举,固然是为了讽刺邢夫人,扳回方才被邢夫人挖苦的那几句话。邢夫人听了,面上就有些一红,因道:“是啊。左一个小老婆右一个小老婆地放着,固然难看。但总比在外头做官,横竖何人私姘了,生下孩子,放在园子里遮人耳目当道姑的强!” 邢夫人此话,很不给王夫人面子。那王夫人听了,果然脸上更是红一阵白一阵的。只是不知该怎么回击。探春为讨好王夫人,就笑对邢夫人道:“大伯母也是太细致了。我是个姑娘,论理这些话也不得我说,但听了,也就为太太辩白几句,究竟这些事,太太也不知道。事后知道了,老爷的心里,也愧疚的很。只愈发待太太好了。只是大伯父屋里的那些姨娘,终究还是得了大伯母点头的!” 邢夫人听了,心里已然怒不可遏了。这个庶出的三丫头,当真是无法无天了!明着暗里的敢帮着王夫人欺负她?因又看了看探春,又看了看迎春。她知道探春牙尖嘴利,惯会逞强。迎春懦弱老实,从来不当着长辈的面,多言多语的。 因想了想,就冷笑一声道:“是!太太屋里好福气,一个家生子生的丫头,也懂得为太太出气了,当真是调教有方!” 探春听邢夫人讽刺她的身世,眉头就皱了一皱,这是她的痛处,平时最忌讳人说出的。不想这说出的人竟是邢夫人。探春一时愤懑,也忘了礼节了,就对着邢夫人道:“难道迎姐姐不是庶出么?”阵厅华号。 邢夫人听了,再次冷笑:“三丫头,你当真可笑!迎丫头的身份,当然要比你贵重!虽她的母亲也是姨娘出身,但好歹是外头三媒六聘地娶了来的!只论这一点,就比你强十分去。况她的娘死了,到底是正室拉了她几年。好不好的,我的迎丫头也算嫡出。若以后谈婚论嫁了,说是贾府正经嫡出小姐,也不为过!但你就不同了!” 探春没料想,自己帮了王夫人一句,邢夫人就当着一席人的面,这么给自己没脸。若不是诸姐妹在场,已然气得就要拉着翠墨哭起来了。 那熙凤听了,又见探春脸儿红红的,就笑:“三丫头,也别往心里去,究竟太太也只是顽话。说到底,太太们说话,到底做姑娘是不能掺和的。你忘了礼数了!”熙凤这话里,到底又有几分责备之色。 那探春听了,见熙凤也责怪与她,当真脸上挂不住了,因对了熙凤道:“好。连二嫂子也欺负我。说到底,我到底是小老婆生的。我知道我的身份低贱,因此你们就一个一个地这样起来。” 那迎春本不欲多言的,见了探春如此,赶紧劝慰道:“三妹妹,你别多心。大家不过几句玩笑。这些话,要是撂在我身上,我就不多想。” 探春听了,还是冷笑道:“我是不想多心。可又由不得我不多心。我不似你,你的身份比我高贵,这一桌子上吃饭的人,横竖身份都比我高贵。你们都是正经的奶奶。四妹妹是东府嫡出的小姐,宝姐姐是嫡出的小姐,林姐姐更是清贵世家之女。我可拿什么和你们比呢?我的娘,不过是老爷跟前的添油丫头,我的舅舅,死前不过府里养马的。真正我算什么?我知道,你们明面上虽叫我一声三姑娘,可背后都说我是小老婆生的那个!”因又拿起帕子,忍不住低低哭了出来。 那邢夫人听了,也就说道:“三丫头,你心气高!既这么着,也只管回自己屋里哭去!这里,到底是老太太的地方!没得让老太太听见了,说是我做伯母的欺负了姑娘?” 探春听了邢夫人之言,也不答。只是看了王夫人,低低道:“女儿都是为太太不平来着,且请太太不帮我说句话!” 王夫人听了,只是皱了皱眉,因就对探春道:“说什么呢?都是一家子的人!没得为了你,我还要和太太斗个嘴?真正你一点也不知分寸。究竟太太说你,也是为了你好。哪里就真能当一回事地和太太顶起嘴来?可见,你到底不是我生养的。不类我。这个行径儿,倒很想你的亲娘赵姨娘,倒三不着两的!” 王夫人一席话,只将探春撇得溜清。那探春不曾想王夫人竟会这样说,脸已由铁青转为煞白了。探春颤抖着问王夫人:“太太竟是这样看我的?” 王夫人就道:“好不好的。只管吃饭。若是不想吃了,亦或是吃得饱了,莫如就进园子去。你看你姐妹们,哪个像你这么叽叽喳喳的。她们还不是只管闷着头吃饭?” 第276章 庶出女 言情海 正文 第277章 清冷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77章 清冷 那探春听了,心里只如中了焦雷一般,什么都不指望的了。她听了王夫人这话,喃喃站起说道:“回太太,我吃饱了!现在就歇息了往园子里去!”说着,又给邢夫人行了一礼。那邢夫人见了,也不搭理。 探春从席间下了来,到外面唤了侍书翠墨,也不知她去了哪里。 话说,探春走后,那李纨就道:“三丫头不想果是个心重之人。这番大概是伤了她了。” 熙凤见了,就叹:“这会子等她静一静。我过会子去看她。”熙凤知道,这真是探春为讨好王夫人,却忘了地儿了!说到底,终究是今时不同往日,邢夫人的威风又上来了。想探春也是个烈性子,指不定这番回了园里,有多伤心呢! 方才黛玉一直冷眼听邢王二夫人斗法。对于邢夫人奚落探春之言,也句句听在耳里,却是不发一言。如果大家都开口掺和了,指不定场面更乱。黛玉忽想:且就让她吃一点苦头。毕竟,从前她跟了宝钗一处,可没少挖苦她,给她使绊子。因一时又想起了探春的娘赵姨娘来,只觉得探春真该醒一醒了。 尤氏见了,更是不敢说话。见探春走了,方低低说道:“这饭咱们还继续吃吗?” 邢夫人听了,就道:“吃。如何不吃?这是老太太赏的饭!不吃,岂不是违拗了老太太的心意?”阵厅每血。 尤氏听了邢夫人的话,只得点了点头。 这席间心情最复杂的,自然要数王夫人了。她看着探春离去,其实心里也不好受。她知道:自己是将心里的愤懑压抑,统统都发泄到了探春身上了。只是,看着探春酷似赵姨娘年轻时的形容,直叫王夫人想起从前那些琐事来。心里一激动,这话到底就说出去了。 她看了看尤氏,又看了看李纨,叹道:“终究是我说得激烈些了!想她受不住了!” 尤氏听了,就陪笑道:“三丫头年轻,经些委屈也好。” 邢夫人听了,也不管,只问熙凤:“老太太说,待吃完了,要和你说话。你可知大概是为的什么事?” 那熙凤听了,就回:“具体我也不知,因此心里也纳闷呢!过会子我知道了,就来太太屋里,回太太去!” 王夫人见她们婆媳不知何时,倒又融洽起来,心里自觉怪异。心里气闷,只得对李纨道:“你也该学一学凤丫头的爽利!你进府要比她早几年,怎么现在看,竟不及她半点?我有事要托付你,也只管在心里斟酌,并不敢告诉你!” 李纨听了,知王夫人又拿她和熙凤比了,就苦笑道:“太太何须难为我。我嫁了这府里一年,大爷就死了,匆匆我就一直守着寡。我哪里有凤丫头那么好命呢?她又有丈夫,又有亲生的孩子,以后还能生。我有什么呢?不过一个嗣子兰儿,如今只管苦心教导他,也不知他以后会不会孝顺我?我不过守着青灯孤苦一辈子罢了!” 那王夫人只说了几句,这李纨就说了一大通,且句句占理,你还不能怎样反驳。因此,王夫人只得闷闷道:“说你几句,你就这样?当真我待你不好么?说不好,也不会送个儿子与你养!” 那李纨听了,就苦笑道:“当日我说要回家去的,无奈太太死活不肯,非拉着我替大爷守节。这也罢了!横竖是我命苦。本想从此清清静静地就在这府里一辈子的,不想太太的心,到底不平,横竖心里不痛快了,就要将我拽出来,和凤丫头比上一比!天可怜见,我可拿什么比她呢!” 李纨说完了,就拿着帕子拭泪。也不吃饭了,将碗筷撂下了,就一路啼哭着进了园子。那王夫人见了,只得长叹一声道:“罢了!”因叫来玉钏,也不吃饭了,径直回了荣禧堂生闷气了。 王夫人已走,那邢夫人少了一个对手,也顿觉无趣。因看着尤氏等道:“你们且吃着。我也饱了。大概这几日,你们老爷就要回来了,我得好生预备着去。” 说罢,果真就叫来王善保家的,与了几个婆子,往她房里去了。那剩下的尤氏熙凤迎春惜春并黛玉,一时就面面相觑。 尤氏见了,强作精神道:“都走了。方才还觉得坐不满的,这会子都空了,空了!”因又长长一叹。熙凤就道:“大嫂子,这会子还不是真的空。且等几日吧!” 尤氏就道:“这话什么意思?皇上不都颁下了圣旨了么?一时还是无事的。” 熙凤就叹:“保不定以后。”因又看着黛玉等道:“好了。我也吃饱了。老太太说要见我呢,这会子我还是进去吧,以免老太太唠叨!”说着,就放下了碗筷,漱了口,也就往贾母里屋去了。 尤氏见熙凤进去了,也就有些乏味起来,因对着黛玉等道:“大姑娘,你们几个,还是慢慢吃吧。究竟我一人来府里的,想那蓉儿媳妇年轻,做事还不周全,我心里也不放心,横竖还是早点回去看看吧!会子吃也吃饱了!” 迎春见了,就道:“也罢。我知道那府里事多。邢大姑娘也常抱怨着,说不该让自己的爹,老去东府打牌。没得将家里的银子都拿光了!”那尤氏听了,就讪笑道:“这事我也一直在问。究竟你珍大哥哥离家时嘱咐过了,说让亲戚们有个乐的去处,也是好的。他既这样开了口,我还能说什么呢?不过,好歹我去知会那些人,叫他们与大舅打牌时,暗里做些手脚!” 那迎春听了,还欲想说什么。不想尤氏走得极快,一径说,一径已经走到门口了。迎春见了,也只得住了口。 惜春就叹:“好了。又走了一个,只剩咱们三个了。”因又拿起酒杯,倒是替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 黛玉也叹:“迎姐姐,惜妹妹,眼见杯盘狼藉,咱们也不能在这里久留了。待吃完了,不如就一起进园子去!” 第277章 清冷 言情海 正文 第278章 隔窗有耳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78章 隔窗有耳 话说那探春离了贾母正房,扶了侍书翠墨,却又不曾去园子。过了王夫人的荣禧堂,到了前方一溜黑瓦的厦房时,冷不丁地却是瞧见了赵姨娘。 侍书翠墨见了,就笑:“这会子,怎么姨奶奶在这里?” 赵姨娘听了,就讪讪地笑:“听说太太奶奶们都在老太太屋里吃饭。因看见东府的珍大奶奶也过了这里,我上去打招呼问她,她说老太太那里大概都吃好了,只剩了姑娘几个。”阵厅每巴。 那赵姨娘看着探春的形容,心想那尤氏果然说得对。因又问道:“三姑娘这是怎么了?” 探春见是母亲,也就停了一停,问她:“姨娘也吃过了?” 赵姨娘说道:“吃过了。” 探春就又问:“环儿呢?他也吃了么?” 赵姨娘就又回:“吃了。现在在屋外玩呢。” 探春听了,就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姨娘也别叫他多玩,他要是肯读书,且让他读书。” 赵姨娘听了,就道:“我都知道。老爷走之前,也一向祝嘱咐。” 探春听了,就点了点头道:“那姨娘好生歇着,我且过去了。”说着,却又向赵姨娘行了一礼。 赵姨娘见探春这般郑重,倒觉得有些受不起了,因笑:“姑娘何必如此?” 探春就叹:“我知道,到底姨娘还是我亲生的母亲。若没有你,也就没有我。” 赵姨娘一听,心里一动,忽然也就感慨了起来,因看着探春道:“姑娘,从老太太屋里出来,走了这么些路,想必也口渴了吧。若想喝茶的话,不如去我的屋子坐坐!我这就叫环儿回来陪你!” 侍书和翠墨一听,互相看了一眼,都齐齐说道:“不了。我们这就扶着姑娘进园子去。” 岂料,探春听了,却是对了侍书翠墨笑道:“今儿个,咱们就在姨娘这里坐一坐。” 赵姨娘本以为探春会拒绝的,不料探春竟答应了,自然有些喜出望外,因赶紧换了小丫头吉祥儿过来,叫她即刻去开炉烧茶。 侍书翠墨见了探春如此,方明白姑娘有些改了心意了。因也笑着对赵姨娘道:“姨奶奶,我们来你屋里,可有茶喝没有?” 赵姨娘听了,就笑:“如何没有?你们和姑娘,我都是一样地看重。” 一时,果然探春携了侍书和翠墨,进了赵姨娘的屋子。赵姨娘取出怀里的帕子,赶着将屋里的几个凳子擦了又擦。探春坐下了,侍书和翠墨也挨着坐下了。 赵姨娘见探春的眼睛,还是红红的,心里忍不住了,就小心问她:“东府的珍大奶奶,出来时说了一些。好姑娘,你别往心里去。” 探春听母亲这样一说,本来已经不哭了的,这会子眼泪又掉了下来。 赵姨娘就叹:“你要怪,就怪我。怪我是这府里的家生子,身份低贱,却又当了老爷的姨娘,真正也连累了你。” 探春听了,擦了擦眼泪,忽然恨恨就道:“我怪姨娘干什么?横竖姨娘又要怪谁去?我还都不信了,往上数三辈,究竟指不定谁都是小老婆生的呢!” 赵姨娘听了,就陪笑道:“正是我听了那珍大奶奶那样一说,心里不放心,所以就立在这里,指望你路过了,我能和你说说话儿。” 翠墨听了这话,却不禁在后叹息了起来,说道:“到底是亲生的。虽姨奶奶也常和姑娘拌嘴,但到底心里还记挂着姑娘!可见着肚皮里生的就是不一样!” 探春听了,就冷哼一声道:“如今,我可算看明白了!我虽百般讨好太太,但太太因恶姨娘的缘故,横竖还是看不上我!罢了!我以后也不腆着脸的有事没事去她那里奉承了!有什么意思呢,横竖这府里已是风雨飘摇的了!没得到时候,太太比咱们更不得自由!” 侍书就道:“姑娘从来都是明白人。”因又对赵姨娘道:“今日不但大太太给姑娘没脸,太太也给姑娘没脸。可叹小姐若不是嫡出的,还真的在府里难以立足!” 小吉祥儿烧好了茶,赵姨娘亲自倒了用盘子端了过来,一一地放与在了桌上,请探春和侍书翠墨喝茶。侍书翠墨站起谢了。 赵姨娘在旁道:“自古,这规矩就是如此。我听那马道婆说,即便日后环儿有造化,出将入相地去,我见了太太,还是要给她磕头问安的,千古不变的理。虽听了心里不舒服,但也没法子。横竖我出身不好,是这府里从小养大的奴才!” 探春听了,就握着茶杯恨恨道:“太太辱没我也就罢了。横竖大太太偏说迎丫头的地位还比我高些。真正我成了这府里最卑贱的主子!” 贾环听彩云说,今日姐姐探春在母亲这里。贾环来了劲,也不去树上看鸟雀儿了,就下了树,三步两步地走进了赵姨娘的屋子,果然看见姐姐和她的丫头在这里。 “姐姐。”贾环见了探春,叫了一声。 探春听了,点了头,应了一声。因看着贾环,又叹:“怎么几日不见,你竟又像是长高了好些!” 贾环见桌上有茶,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就要喝。赵姨娘见了忙道:“我的佛祖,那是你姐姐的杯子!若真想喝水,我这就给你倒!” 那贾环一听,也就笑道:“我习惯了进母亲的屋子见茶就喝,却是忘了姐姐在这里了!”因又将手缩了回来。 探春见了,就叹:“也罢,你喝吧。横竖我还没喝呢。”说着,亲将茶杯托着递给了贾环。贾环不曾想今日竟得姐姐青睐,一时这心里就有点激动,手差点就握不稳茶碗。 赵姨娘见了,就叹:“你们姐弟两个,倒是难得一齐在我的屋子叙话。我看了真是高兴。”说罢,不禁又用了袖子拭泪。 贾环看探春眼睛红红的,就问:“怎么了?好好的是谁敢欺负姐姐?姐姐快告诉我,我和他拼命去!” 探春听了,刚欲说话,就听窗子后面,有什么声音‘哐当’一下掉落了下来,直唬得屋里人的一跳。那赵姨娘见了,就道:“我去看看。”一径说,一径果然出了屋子,走到窗子后面看。 第278章 隔窗有耳 言情海 正文 第279章 解忧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79章 解忧 那赵姨娘出了屋子一瞧,只见窗户下落了一片瓦。一只黑猫‘喵’地一声窜了出来,越过屋顶逃走了。赵姨娘见了,骂道:“哪里来的一只野猫。”因又进去了。 探春便对赵姨娘道:“好了。姨娘,我也该进园子去了。”赵姨娘的住处虽偏僻,但临着过道口,只要留心,总是能看到她这里往来的人。探春到底还是顾及着亲娘的。 赵姨娘听了,自是苦留:“屁股还没坐热呢?再坐一会子也使得。” 探春就叹:“该走了。以后姨娘若无事了,可常去我那里坐一坐。环儿也是一样。”因又想起:平常替宝玉做了不少的鞋,可与贾环却是没有一双。一时又对赵姨娘道:“对了。姨娘你将环儿的那些鞋样子剪了给我,我回头帮环儿做一双鞋。” 探春细心,方才贾环坐下喝茶,露出一截磨了帮的鞋底子。他十一二岁,正在兴长的年纪。这鞋子定要月月做才行。 赵姨娘一听,就道:“不用。我做着就行。” 侍书一听,就对赵姨娘道:“姨娘就让姑娘做吧。在这府里头,论做鞋,救数咱们姑娘的针线最好。每回宝二爷只要穿上了三姑娘做的鞋,老太太见了,定然要夸一回的。” 侍书说完这话,忽觉场合不对,因又及时住了口。赵姨娘听了,就笑:“只要听到府里人夸赞三姑娘,我的心里就高兴。”因赶紧从里屋找出了贾环的鞋样子,又叫贾环好生谢过探春。 探春看着贾环,就道:“你不用谢我。咱们虽是一母同胞的姐弟,但我实在也没有为你做过什么。你后,你的衣裳鞋子,我那里全包了!” 贾环听了,心里喜欢,就忍不住笑道:“那样果然极好。” 探春携了侍书翠墨,出了赵姨娘这里。走至一溜耳房时,却看见玉钏从前面甬路走来。 玉钏见了探春,行了一礼,就笑:“三姑娘这是从姨娘屋里来吧。” 探春听了,就道:“从老太太屋里用完了饭,顺道看看姨娘这里。” 玉钏就笑:“太太说,叫我来这里看看,保不定能见到姑娘。不想姑娘果然在这里。” 探春听了,心里狐疑,因问:“太太叫你来这里?为的什么?” 玉钏就叹:“太太从老太太屋里回来,一一地都告诉我了。太太说,因为心里不好,所以受了大太太的挑唆,难免就愤懑了姑娘几句,还请姑娘不要放在心上。太太说,她年纪也大了,有时难免糊涂,姑娘还是好姑娘。” 探春听了,就淡淡道:“我既吃了饭,都忘了这档子事了。太太说我两句,原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你回去告诉太太,就说只要太太高兴,我愿意被她责两句。” 玉钏听了,就笑:“这话似乎也不能这样一说。” 探春见着玉钏,忽然就问:“过几日,似乎是你姐姐的祭日了吧。” 玉钏听了,眼就红了,也不笑了。只低低说道:“可不是。日子过得真快。一晃,她也死了一年了。” 探春就道:“真正你才是太太身边的好丫头。这肚量是真正大。” 玉钏听了,就叹:“不然,还能怎样?太太终究是太太,我们做奴婢的,终究是奴婢。生死都捏在了太太的手心里,如何敢不听太太的?” 探春听了,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了。因对侍书翠墨道:“从小你们都是一伙长大的。你们跟了我,她们姐妹跟了太太。我知道你们也难过金钏。这么着,到了忌日那一天,你们就跟了玉钏,一起随她祭奠一番吧。” 侍书翠墨听了,果然点头道:“我们正想说,不想姑娘就开了口。” 探春就道:“你们和我名为主仆,实为姐妹。但愿以后能长长远远地在一处吧。” 侍书听了,果然就道:“只要姑娘有心。以后,横竖姑娘到哪里,我和翠墨就跟到哪里。” 那玉钏本是有些悲戚的,听了侍书这样一说,就又破涕为笑了,问她:“好丫头。你们姑娘若嫁了外国,又或是到了天涯海角的,你也真跟了去?” 那侍书听了,极认真道:“果然跟了去。” 玉钏就道:“若到了那异域番邦,天天吃那些腥膻的东西,睡得那胡床,风沙满天的都愿意?” 侍书就道:“姑娘珍惜我们。只要能在一处,这些算什么?” 玉钏听了,就点头道:“好。” 探春见她们倒是越讲越不像话了,就笑:“怎么又编排到我身上了?不是说的金钏么?”见侍书翠墨二人如此忠心,心里反而叹息起来。 那玉钏就道:“看你们主仆三人,倒有几分像那戏文里唱的解忧公主出嫁到乌孙之事。” 探春听了,只觉玉钏这话大不顺耳,因道:“你这丫头,都说不说了的。怎么又论起这些个?真正,我只是个管家庶出小姐,又不是什么公主郡主的!这样的好事,怎么也论不到我!”因也不与玉钏聊天了,直带着侍书翠墨一齐进园子。 这厢探春进了园子,那厢熙凤还在贾母屋里低低叙话。 贾母就叹:“凤丫头,以后不管我这病好不好了,你只管回你婆婆屋里侍候去。” 那熙凤听了,忙问:“老太太的意思是?” 贾母就道:“我是你的靠山。如今我不大行了,府里人多口杂的,你做些事情也比从前更繁难。这管家的你还是交给我,我还像从前一眼,交于你婶子。” 熙凤听了,心里固也愿意。贾母就又道:“以后,若你还管着家。没得官府都只管找了你去。何苦呢?” 熙凤就道:“老太太体恤我的难处,孙媳感激涕零。这府里若有什么支应不过来了,老太太依旧可以叫我过来帮忙。我无不应的。”阵乐池血。 贾母就道:“这样就更好。你们是孙辈,参与府里管家之事,有弊无利。我早早的都替你打算好了。你回你婆婆那里,你婆婆性子虽迂,但好歹还是个良善人。她无儿无女,迎丫头一旦嫁了,她日后还要依傍你们。对你只有好的,没有坏的。” 第279章 解忧 言情海 正文 第280章 争与不争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80章 争与不争 熙凤听了,就回:“孙媳也知道。因此这些时日和婆婆的关系,处理得也好。” 贾母听了,就道:“原该这样。你嫁了这府里也有了几年了。如今只有一个巧姐儿。我知道你身子不大好,这都是操心累了的的缘故。你到底还年轻,回去和琏儿好好过,一年两年的再生个儿子出来。以后,就没人在背后论你了。” 想想,又歪在榻上叹:“女人,终究还是要个嫡亲的儿子傍身的。年轻时看不出不好来,老了几瞧出来了!到底大老爷和老爷都不是我生的!” 熙凤听了,半响无语,因又笑道:“有儿子固然好,但也要儿子有出息。若是那些没出息的,犯了事,也是一样地拖累爹娘老婆!” 贾母听了,就叹:“好了。回头你将钥匙先给了鸳鸯。以后我有事,也不大找你。除了一些个私密的事。” 熙凤听了,果就点了点头,说道:“孙媳还是老太太的人。孙媳发了誓了,以后不会忘了的。” 贾母听了,心里满意,就叹:“论孙媳辈里,你是我心里头一个得意之人。你为我做了好些鞍前马后的事,现在我要让你好好歇一歇。” 熙凤见贾母面露倦色,知她身子未好,还是想让她多些歇息,因要告退出去。贾母却又在榻上嘱咐她:“家事你放一放,有一件事,却还需你去。” 熙凤听了,就问:“何事?” 贾母就道:“到底娘娘还在冷宫里。那冷宫是个什么地方?我虽然装了无事,可是心里已像得了一千个一万个蚂蚁挠心窝般地难受。明日,你就带了府里姐妹们并宝玉过去,替娘娘再打一次醮。别的我已不能为她做了,就只剩下这个了。但愿——苍天有眼,一切能如意吧!” 熙凤听了,就道:“我懂老太太的意思。等会我回了去,就去嘱咐预备。保证明儿个一大早就能顺顺当当地去铁槛寺。” 贾母听了,便又道:“上回,他们姐妹们只是坐在车里,四处看了一看。这回,如果走到了那些个田头农庄上,你叫她姐妹们下来看一看,也不要紧的。究竟,都有各人的丫头们都跟着呢!” 熙凤听了,就问:“好固然也好。只是老太太为何要这么着?” 贾母就叹:“如今局势不定。我看府里难保以后。不过是皇上看了我的面子上,我在一日,且保一日。一日我不在了,你们就都要倒霉了。她们姐妹们也不知怎样飘零呢?因此,叫她们亲眼看一看农田耕织稼穑的艰难!” 熙凤听了,心里懂了,因回道:“孙媳明白。” 话说那探春回了秋爽斋,不想宝钗就带了莺儿过了来。探春见了她,就道:“宝姐姐来了。倒是快。” 宝钗就笑:“如何不快?因惦记着你。昨儿个我妈妈就同了哥哥往金陵赶了!今儿一上午,我已经又回了园里了!” 探春听了,就道:“也是疏忽了。我们去老太太屋里请安时,都当姨妈和你没到呢!” 宝钗听了,就道:“我们刚回,一则身子也累,一则也不想去扰了老太太的清静。所以,我就和妈妈安安静静地在苑里吃了饭。预备着用完了饭,再来看你。” 探春听了,就道:“你若果真忙,倒也不必来瞧我。究竟,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娘娘还在冷宫里,这府里上下俱惴惴不安的。亲戚们都回避了的,你也可一样回避。” 宝钗听了,就笑:“我如何一样?到底我娘和太太是至亲的姐妹。自当要和府里同甘共苦的。” 探春听了,就叹:“如今这世道,落井下石的多,锦上添花的多,唯同甘共苦的少。你这话我听了高兴,不过到底还是避些嫌疑好。” 一时,探春又请宝钗进屋子去叙话。 探春想了一想,说道:“宝姐姐,有句话我不知当不当说?” 宝钗听了,喝了口茶,就笑:“你们之间,还有什么说不得的?但说无妨。” 探春就道:“那我就直说了。前些时日,咱们背后没少给林姑娘使绊子。这些说到底都过去了。究竟她有做王妃的命,我没有。现在我很倦累,也不想同她争了。究竟这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也是她进宫求请摆平的。虽不知以后,但好歹她是尽了力的。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好歹她还是我的表姐!”阵乐池圾。 宝钗听了,看了看她,幽幽笑道:“这便是你要说的话?” 探春就道:“我也不是傻子。老太太那日送我一盏灯笼,我大抵能悟出她的意思了。若我再这样一意孤行下去,只怕不妙。”因又深思着摇了摇头。 宝钗就叹:“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 探春听了,未免惊奇,因问:“你怎知道?” 宝钗就叹:“那日你不愿随了我去静安寺。大抵我就知道了!也罢,人各有志,来不得半点勉强!” 探春就听了,就试探道:“我这厢是不愿意和她斗气的了。斗了也无用。她也不是顶坏的人。不过命比我好些罢了。我想着世上所有比我好命的人,我也不能都一一地嫉恨了她去!” 宝钗听了,就笑:“果然如此。” 探春听了,就问:“这又是什么意思?” 宝钗就道:“方才我是从太太屋里出来的。今日太太说了你,你受了训,心里抑郁,难免灰心罢了!可是不是?” 探春听了,知她从王夫人屋里来,就道:“也不全是如此。只是我回了园子里,却是想了很多。” 宝钗就道:“你都忘了你素日的那些话了么?” 探春就叹:“不曾忘。只是我不想和林姐姐作对了。幸而她也不知道。老太太或许知道,想也不会说。莫如就悄悄地忘了。” 宝钗听了,就冷笑一声,说道:“那林丫头何等的冰雪聪明?你当她看不出来?不过不来问你而已。这会子,就算你想抽身了,她也不让你过去了。” 探春听了,心里惊异,因问:“不会吧?我自问做事细致。” 第280章 争与不争 言情海 正文 第281章 孙家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81章 孙家 宝钗听了,又是一阵冷笑,说道:“依我看,那林丫头不过是隐忍不发罢了!” 宝钗心胸狭窄,近日她心里思怔:若果然这府里不好了,大家都如飞鸟乱投林一般,四处逃散。她也决计不让黛玉好过。凭什么众人都遭殃了,她却还能顶着太后干女儿的名头,风风光光地嫁了给水溶?而她,在这府里像个傻子似的,也盘桓了一二年,最后只能黯然离去。既生瑜,何生亮?凭什么黛玉能得到她想得到的,自己则连个宝二奶奶的边也没摸着呢?论相貌文才,她自诩和她不相上下。黛玉虽是世家之女,但好歹父母已亡,身边又无哥哥兄弟支撑。自己虽出身商家,但有母亲哥哥照应,论家世,这一点也算和她打平了。明明都是差不多的两个人,凭什么黛玉就能高高在上,被太后青睐,被北静王水溶一眼相中?宝钗这样一想:当真觉得命运极不公平。今日和探春聊了半席话,见探春有打退堂鼓之意,心里哪肯罢休,还想再串掇探春一番。 不想探春听了,还是叹道:“纵她隐忍不发,日后找我算账,也自随她的意了!” 宝钗听了,已然失笑道:“这叫什么傻话?横竖她为刀俎,你为鱼肉?即便不想了,也该图个自保。” 探春就笑:“宝姐姐,你多虑了。我想依林姐姐的性子,不会难为我。她若想难为我,大概早难为了。她一直有机会。”探春因又想起了从前种种。 宝钗听了,见竟是劝不动探春的了。只得先顺坡下驴道:“也罢。我也不好勉强你。究竟,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探春听了,却是劝起宝钗来,说道:“宝姐姐。我知道你一向待我极好。现在,我也还是将你当作我的知心人。只是,这府里终究不同往日了。你若和宝哥哥两情相悦了,相信太太自会为你们操持。你若有别的什么想法,太太也不会怨你的。只是,既然林姐姐至今一言未发,老太太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莫如你也停了手吧!” 宝钗听了探春这话,心里在细细思量。探春不想和她联手了,但她也不想为此多了一个敌人,该安抚的还是要安抚。因想了想,对了探春笑道:“你放心。你说得这些,其实我心里也有触动。因想着,到底大家都是亲眷,这么着不顾起来也不好。” 探春听了,果然就道:“正是。想以后府里飘摇,大家只怕难保。想老爷们还要靠她庇佑,咱们哪能再与她作对?我不似你,我身边还有一个亲娘和弟弟呢!他们还要来靠着我。” 宝钗就道:“你的难处,我都看见。只是这会子,我去拿林丫头的短做什么呢?我也和你一样,只不过来试探试探你的意思罢了!” 探春听了,就笑:“那就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到底老太太还在呢!我和你交好,不过指望着以后落了难了,咱们能互相扶持一把。也不枉一场姐妹情义。” 探春听了,心里冷笑,嘴上却道:“正是如此。这点,咱们都想到了一块去了。” 一时,宝钗又和探春聊了会子,方带了莺儿回蘅芜苑了。 话说那黛玉同迎春惜春进了园子。迎春提议:“不如你们去我的屋子坐一坐。我那里有个长长的廊子,咱们就去那里看一回鱼,消些食,也是好的。” 惜春听了,就叹:“这个时候了,迎姐姐还是有这番的闲情雅致!” 迎春就道:“可怎么办呢?总不能就不活了?” 黛玉听了,就笑:“你这话果然极好。虽然凄风苦雨的,但活还是要活下去的。”黛玉说完了,因又唤来后头跟着的司棋,笑道:“这大概是你平日劝谏的效果吧!” 司棋心里,只当黛玉是自己的恩人,听了就道:“林姑娘,倒也不是。只是姑娘近日看的书,的确和从前不同了。”想想又笑:“也真有意思,这看的书不同了,人跟着也就会变了!” 黛玉听了,就笑:“却是如此。”因又点了点头。 惜春听了,却不以为然,因道:“那又怎样呢?” 黛玉就道:“我不说,你仔细体会体会去。你只管听了,回到你屋子里,将那些佛经都先放了在一旁,日日读唐宋八大家的文章,你也会变的!” 惜春听了,遂低了头,沉默不语,独自一人走在后面。 到了紫菱洲,黛玉见游廊两侧的紫菱已然蓊蓊郁郁地覆满了一池子,因叹:“这些菱角也熟了。一晃就要入秋了。” 因又倚在栏杆上,看着池子空隙处翕动的鱼,对了迎春道:“怎么我听凤姐姐说,近日你似乎说了人家了?” 那迎春听了,就叹:“我父亲还没回来。凤姐姐嘴倒是快,只是还未定下。” 黛玉就笑:“可知是哪家?” 迎春听了,只摇头道:“我还不知。只是恍惚听太太提起,那户人家姓孙,在兵部任职。” 黛玉听了,就道:“大概是习武之家了。” 迎春听了,就苦笑道:“若依我的意思,只愿意在这园子里呆一辈子的。心里丝毫不想嫁人的。” 黛玉听了,思了一思,方道:“你日后若有不顺,只管来找我。” 迎春听了,就笑:“这话,你已经说了两遍了。方才在老太太屋里,这会子是在我这里。” 黛玉就道:“我不过为显我的郑重。” 迎春和黛玉只管坐在栏杆下说话,那头入画却走了过来,笑道:“二位姑娘,可知我们姑娘在哪里?” 黛玉和迎春听了,不禁互视了一眼,因笑对入画道:“也是。她方才不是在这里的么?怎么好好的不见了?” 黛玉就笑:“大概她会遁术,一时就穿墙走了。”因又对入画笑道:“她在这里闷闷的,大概是回去了,你是怎么看的她?只管和彩屏在这里玩?”阵乐池划。 入画受过黛玉的恩,听了就笑:“也是疏忽了。只因二姑娘这里的景致,的确比暖香坞好看十倍。姑娘想必知道我们姑娘的性子的,自己了暖香坞,一应红花绿草不许种的!只让栽几棵菩提树!” 第281章 孙家 言情海 正文 第282章 福祸难定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82章 福祸难定 入画说完了,又朝着黛玉迎春行了礼,方拉着彩屏回暖香坞去了。 黛玉听了,就叹:“这个四丫头啊!” 迎春就笑:“只要她觉得好,有什么不可呢?有的人,就是喜欢花红柳绿。可有的人,就是喜欢青灯古佛!” 黛玉听了,还是摇头道:“这样还是不好。到底她年轻。近来我常去她那里走动,本以为将她说动了的,岂知听入画一说,便知还是那样!” 迎春听了,就笑:“心诚则灵。大概你还没有感化到了点子上。” 二人说着,因又觉得口渴。迎春遂拉着黛玉去屋里喝茶。不想,却看见熙凤过来了。 熙凤领了平儿,笑道:“你们在一处。于我倒是便宜。省得我进园子一个一个地知会。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这会子我已经不当家了,横竖帮老太太干点杂事。” 黛玉一听,就笑:“是么?怎么府里竟未传出半点风声?”想想又道:“我以前就说过的,这府里盘根错节的,莫如还是放手的好。不想,老太太到底体恤你。只是,我素知你是个好强的人,这会子什么不干了,心里会不会空落落地难受?”阵乐庄血。 熙凤听了,就笑:“难受?我不难受。若是以前,或许我真会难受。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横竖我是看透了!你看我当了几年的家,这府里的人都恨不得吃了我!” 黛玉听了,就笑:“吃了你?大概是有几个人。” 熙凤就叹:“老太太看出我的为难,给我梯子下,我为何不下呢?反正也是替人做嫁衣,太太是一句不说我的好。罢了。好歹这几年和大太太修了关系,不然,以后还是难过。” 黛玉就笑:“这样方是好。清清静静地过日子,如何不好?我看,琏二哥哥回来知道了,定然高兴!” 熙凤就道:“休要提他。这几年,他唱白脸,我唱红脸地也是够了!外面那些不知情的人,都知道我和你琏二哥哥,赫赫扬扬地两口子,最是嚣张跋扈的!若再不收手,没得名声都传到宫里去了!那才唬人!” 黛玉听了,就笑:“凤姐姐到底是个明白人。提的上来,也懂得放下。真正难得。”一时,绣橘上来续茶。那熙凤就喝了一口,又笑:“我竟是忘了正经事了!” 迎春就道:“你慢慢说。从此也不必着急了。” 熙凤听了,就道:“方才我在老太太屋里,除了管家之事,老太太还嘱咐我,说命我明儿个带着园里的姑娘们,还有宝玉,一同去铁槛寺烧香,为大姑娘祈愿!哎——” 黛玉听了,便叹:“咱们自当随了她老人家的意!” 熙凤就道:“你们不懂。老太太倒也不全为得咱家大姑娘。” 黛玉听了,去世沉默不语,因慢慢道:“我知道。老太太还为得自己。她的心里,到底是不安的。” 熙凤听了,面露惊异之色。那迎春听了,也是疑惑,因问:“这又是为何?” 黛玉听了,就叹:“若是从前,这些话我也不敢说。相信凤姐姐也不会说。”那熙凤听了黛玉之言,也就在旁点头。 黛玉便又道:“老太太还是因可卿之死内疚。如今她病了,躺在了床上,不能释怀,心里就更想着这事了。”迎春听了,也就默默点了点头。 熙凤就道:“所以,我进园子,特意来知会你们。本想就叫平儿过来吩咐的,但再想想,莫如还是亲自来说。”因又对黛玉道:“你既在迎丫头这里,我可省了去潇湘馆了。” 黛玉就道:“你先喝口茶,歇一歇。你若觉得累,我替你去知会。也是一样的。” 熙凤就笑:“那果然也极好。如今我身子刚好,只是犯懒。想吩咐完了,还得又去预备车马。还得去东府知会下珍大嫂子,又是和以前一样地忙。”说着,就又摇了摇头。 黛玉就道:“这个忙完了,你方可以歇一歇了。” 熙凤听了,却又叹了起来,说道:“只怕短短地休息过后,大家也就要各奔东西了!” 黛玉听了,待要和她说些什么,那熙凤已等不得答,携了平儿就顺路往宝玉处去了。迎春见熙凤平儿出去了,方叹:“她是个聪明人。我想她的话,大概也会应!” 黛玉就道:“天无绝人之路。你往后看好了!”因又说了几句抚慰鼓励之话,方才带了紫鹃回了潇湘馆。 黛玉在潇湘馆刚坐下了,那雪雁却又来报,说是宝二爷来了。 黛玉请宝玉进来。宝玉坐下就叹:“不想情势竟是这样地坏。今日我出了府,不想并未见到琪官。想想却又去了北静王府。这会子,我刚从王府里出来。” 黛玉听了,便问:“他与你说了什么?” 宝玉就叹:“大凡后宫嫔妃的荣宠,总是干系到朝堂众臣的政治博弈。大姐姐倒了。皇上也无后顾之忧了。当日这府里轻慢了还是世子的皇上,如今皇上到底秋后算账来了!” 黛玉听了,只是问:“王爷怎么说?” 宝玉就道:“王爷说,皇上本是多疑之人。近日诸事也多,只怕好些旧事,也一并疑起他来。王爷说,若想保府里周全,自己则要为皇上立些功劳。” 黛玉听了,心里不解,因问:“立功?” 宝玉听了,就叹:“是!王爷是这样说的!他若能立些功勋,到时为府里说话,也更有份量些!不然自身难保,如何能护他人?” 黛玉听了,也就不说话了。心里却在想:水溶说要建功,只不知是怎样个法子? 见黛玉不语,宝玉又道:“王爷总还是妥当的。只是这三个月,当真难熬。以后若果真又抄了家了,只怕就再无翻身之日了。”因又深深一叹。 黛玉便道:“未知以后,倒也不必过多悲戚。常言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福祸难定,咱们现在只当多勉励自己。” 宝玉听了,就叹:“我知道你是个与众不同的。对了,王爷叫我托话给你,说这三个月里,你只管在府里安生呆着,再不能去宫里求情了。” 第282章 福祸难定 言情海 正文 第283章 桂花夏家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83章 桂花夏家 黛玉听了,就叹:“我知道。” 一时宝玉出去,黛玉将他送至潇湘馆门口,又低低嘱咐他道:“你也在府里安生呆着。想三个月里,舅舅们都会回府。到时大家再行商议。” 宝玉听了,便点了头,说道:“我走了。晚上你也早些睡。我在屋里也常念叨,愿你能顺顺当当地出嫁。” 黛玉就道:“好了。你出去吧。想这会子你屋里的丫头们,个个也凄惶。她们不比别个,都想靠了你能终身有托的。这会子却也难了。” 宝玉听了,就道:“我知道她们的意思。所以这样反倒好了。让她们看清了,日后也好无牵无挂地出府。” 黛玉听了,就笑:“我也说错了。到底还是有一两个有情义的。你且自己慢慢看吧。” 宝玉听了,因又要问,只是黛玉到底不肯说了。宝玉只得闷闷地朝前走,上了甬路,黛玉方又在他身后说道:“你且慢慢地琢磨琢磨。自己琢磨出的,方才是好的!” 宝玉听了,停了一停,也未回头,直径朝前走了。 不想到了明日,荣宁大街又是热闹非常。虽元妃被废,但两府看起来,一点衰败的迹象也无。那些路人见了,也暗自交口:“到底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因贾府男丁大都在外,因此熙凤便叫留在府里的贾芹等带路出城,直奔铁槛寺大路。尤氏李纨并迎春姐妹俱坐了车,跟在后头。宝玉则在前骑着马,靠着熙凤的车。 那熙凤就道:“宝兄弟,一个人骑马可使得?” 宝玉就笑:“使得。姐姐不知道我,惯常我在外头常骑马。” 熙凤听了,就笑:“那我就放心了。老太太还嘱咐过我的,说虽然宝玉会骑马,但出了府,务必还是要他坐车。我到底没听老太太的。” 宝玉就道:“老太太只当我还是小时候!究竟也不能管我一辈子去!”因又执了缰绳,稳稳而行。熙凤见了,果然更是放心。 那熙凤回了头,又数了数后头跟着的车辆。昨天,她知道宝钗母女已经回府了。因老太太的嘱咐,她到底还是去蘅芜苑,知会了薛姨妈宝钗几句的。 不想,那薛姨妈听了,只是笑道:“替府里的大姑娘祈愿,我心里是一百个一千个愿意的!只是这会子恐怕不行!” 熙凤听了,就笑:“不知姨妈有别的什么事?” 薛姨妈就叹:“也不是别的事。无非就是替你哥哥相看了一户人家。过会子,那请的媒人可能会过来。” 熙凤听了,就问:“如此,那自然不能去了。只不知姨妈看中的是哪家?” 那薛姨妈听了,就掩饰不住地笑:“一户极好的人家。那家供应着宫里各户的花木草卉。真正是极好的。因她家最会栽培桂花。栽培的桂花,宫里的皇上娘娘们无不喜欢的。因此就将她家叫做桂花夏家。” 熙凤听了,心里就冷笑了一下。果然薛姨妈等不及了,要赶着和府里划清道儿了,另攀高枝了。因就故意问薛姨妈:“姨妈说的人,我也想起来了。果然培育的花木是极好的。我屋里有个盆景,据说也是她家的手笔。” 那薛姨妈一听,以为熙凤是夸赞,因又笑道:“如此说来,当真是极好了?” 熙凤听了,就笑:“听姨妈说,当真是极好。只是这件事,我表哥知道么?” 薛姨妈听了,就道:“用他知道干什么?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等和那家交换了生辰八字,回头我再告诉他。” 熙凤听了,就又笑:“表哥是个倔性子。想姨妈还是知会的好。若他不满意了,指不定又会怎样闹起来。” 薛姨妈听了,就道:“之前我兴许会顾及着他。不过,现在也不能不管了。究竟,脚底下的路是黑的,有盏灯笼照着,自然是好事。”阵乐庄亡。 那熙凤听了,就提醒她道:“是!是好事!我听说那桂花夏家家的什么人,也是忠顺王一个要紧的侧妃呢!姨妈这亲事若果真成了,当真是好事一件!” 薛姨妈于夏家的底细,原打听细致了。不想被熙凤说了出口,到底还是有些羞赧。因讪讪道:“只是给儿女做亲而已,哪里就想到这些?你不说,我还不知道。” 熙凤听了,就道:“那我在此先恭喜姨妈了。早早地联了姻了,你们也就另有奔头了。这府里快倒了,已然是靠不住的了!” 薛姨妈听熙凤这样一说,脸儿已是红一阵白一阵的,嗔怪道:“凤丫头,你这说得哪里的话?府里有事了,我和宝丫头比谁都急!只可惜我们孤儿寡母的,也想不出个法子来。说到底,宝丫头哪里有林丫头有用呢?我们宝丫头老实憨厚,多大的人了,如今还是不开窍。若能学得林丫头的一二,也就不愁了。” 熙凤听了,就道:“姨妈也别这样一说,真正各人有缘法罢了。只是有一句话,我要嘱咐姨妈。” 薛姨妈听了,就道:“我的儿,你有话就说。” 熙凤就道:“姨妈若果真和那桂花夏家结亲了,免不得就和那忠顺王府有些瓜葛。到时,说话留点心。将府里卖了,只求自己荣华富贵的,可就太缺德了!” 薛姨妈一听,便尴尬一笑。恰巧宝钗进了来,见了女儿,那薛姨妈就道:“听听。你听听你凤姐姐说的什么话!我只过将你哥哥要说媒的事告诉了她。这凤丫头就说咱们赶着要去拍人家的马屁,还说咱们到时会将这府里卖了!亏是我,要说别人,指不定现在就气得搬出去了!” 宝钗听了,就笑:“妈妈也是多心了。凤姐姐说的不过是顽话。若是真话,哪能这般轻松说了出来?” 熙凤听了,也就笑:“是啊!却是顽话。你们若得了好处了,这府里也好跟着沾点光。大家自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宝丫头,你说是不是个这个理?” 宝钗听了,只得干笑道:“在理。好了。凤姐姐还是去别处嘱咐吧。妈妈和我的确没空。” 第283章 桂花夏家 言情海 正文 第284章 秦钟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84章 秦钟 那宝玉就随了熙凤的车骑着马。不想往北走时,遥遥地,却看见秦钟也骑着个马,从小路那头走来。 宝玉见了,心里不禁大惊!想那秦钟,素日在东府,也是见过几面的。不是说可卿自缢后,那秦钟就在家得了急病,一命呜呼的吗?这会子怎么竟又活了起来?宝玉眼睛好,料想自己不会看错人的。因对了那秦钟,就唤:“秦兄弟,秦兄弟,你是往哪里去——” 连唤了几声,不想秦钟竟似未看见一般,径直从小路骑过去了。宝玉看着秦钟的背影,心里更是疑惑。那熙凤在车里,听见了宝玉的呼声,因掀开了帘子笑道:“宝玉,你叫什么呢?听得我心里瘆瘆的!” 宝玉便道:“刚才我看见了先蓉大奶奶的兄弟!” 熙凤听了,心里也一惧。因问宝玉:“你可看得确切?” 宝玉就道:“如何不确切。我不会看错人的。” 熙凤听了,一时陷入沉思。方喃喃道:“看来,他当日竟是假死了!只不知受了谁的指令?” 宝玉听了,也蹙眉道:“还是不要多想了。咱们还是祈愿要紧。”阵乐庄弟。 车马走了半日,那熙凤见前方尽是农人房舍,因又想起贾母之言,遂吩咐车夫将车都一一地停下了。因对李纨等道:“莫如就在这里寻个人家,歇上一歇。” 除了尤氏,李纨并迎春姐妹等俱未见过农人屋舍,一时心里倒也好奇。那赖大家的,看了下四周栽着枣树的那户人家,点了点头,莫如就寻了这户庄门。 赖大家的着人再去找那老儿,并嘱咐再给他一两银子。因说这些坐车的都是城里来的小姐,往北去铁槛寺祈愿去的,这会子累了,想进来歇息片刻,然后再坐车赶路。 这户人家也附近也算殷实。这老儿本就得了消息,听了赖大家的话,就笑:“城里的姑娘奶奶们,自是贵客。如何能收银子?”因坚持不收。只是唤来婆娘烧茶倒水。那赖大家的是个细致人,因又问他家几口人,都在干些什么。这老儿就回:“家里人也多,三个姑娘,四个儿子。姑娘都未出阁,还在屋里纺线针织。儿子都出去了,并不在家。” 那赖大家的,就赶过去和熙凤说了一说。熙凤就道:“这家就很好了。”因又寻思一回,说道:“你去请姑娘们下车。好生看看这些个农庄前后的布置。”因又想:可惜这铁槛寺不经刘姥姥的住处。若得去她那里盘桓,也自是好。 一时,果然那赖大家的请尤氏李纨迎春姐妹黛玉下车。因这户人家男丁不在,一时尤氏等也在这里看得自在。那老儿和婆娘见车里下了一簇神仙般的人,眼就花了。扶着墙立了片刻,方回过神来,赶紧抬了一张大桌子,又备了几张凳子,都擦拭干净了,奉上茶,请姑娘奶奶们随意用茶。 这老儿也是个热心人,因只见茶水,未免也寡淡,到底又取了梯子,去了后院,在树上摘了几只梨和海棠,洗干净了盛在了盘子里,也放了在矮桌子上。因又叫他婆娘再取一些干果,也一并摆了来。 那熙凤见了,就笑:“很丰富,多谢费心了!”那老儿见熙凤朝他一笑,喜的已然不知如何是好了。因未见过世面,只是对熙凤作揖行礼道:“我们是庄户人,不懂得款待。不过这黄梨和海棠是新摘的,吃的还新鲜。请奶奶姑娘们慢用。” 那熙凤听了,就又笑:“我们不过在你这里歇息片刻,你就这样客气。”因到底还是叫赖大家的,取了银子给他婆娘。他婆娘却是绽着脸儿收下了。因又折回屋里,将银子掏了出来,对三个女儿笑道:“我的儿,今日咱家是遇见菩萨了!你们瞧瞧——”说着,又用牙齿咬了一口,又道:“真正的真金白银。”因又叹道:“想咱们家里也不是没有碎银子。但到底这个式样的好看。”遂又爱不释手地看了又看,方放回到箱子里。 她三个女儿见了,就笑母亲:“妈妈最是爱财的。这样好的天,也只管将我们拘在家里,一步不得出去。” 她母亲听了,就道:“钱是一分分攒起来的。放心,你们织布赚的钱,我只替你们保管,日后还是给你们作嫁妆!” 想想,却又叹道:“成日家我在村子里说,我生养的三个女儿,就都是远近齐全的了。不想今天竟看到了仙女了!” 她第二个女儿唤作二丫头的,听了笑道:“是么?既这样,妈妈快带我们出去瞧瞧。” 这婆子听了,赶紧摇头:“不行。到底还是赚钱重要。” 二丫头听了,就停了摇穗子的手,笑道:“左不过,她们还是会进来的。” 那婆子听了,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二丫头听了,就笑:“昨儿个晚上,家里来了个人。我经窗户底下倒水,一时都听见了。” 那婆子听了,就笑:“真正我这个二丫头,什么都瞒不过你去!” 一径说,一径又笑眯眯地出去奉承了。 这厢,宝玉就随了迎春等,在这里左瞧又看。尤氏就叹:“老太太是什么意思呢?好不好的,只管径直去寺里,这会子半路折腾,竟是为什么?” 熙凤听了,就吃了一口梨,说道:“老太太就是让你们见一见农人稼穑的辛苦。” 那尤氏听了,就道:“罢罢罢。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是过过苦日子的。所以到了这里就怕。一想起我小时候,我就能流一缸子泪。” 熙凤听了,就道:“你不说,我还真不知你吃过苦!只是,也请你再瞧一回,若以后果真就这样了,住着这样的屋子,穿着粗布烂衫,吃着这田间地头的菜,一年四季不见荤腥的,还得下地干活,你可还能适应?” 那尤氏听了,顿时张大了眼,诧异道:“我是过过苦日子。但好歹我爹在世也是个七品的芝麻官。从前只是在这样的人家寄宿过几回,吃的也是好的。哪里就这样了?” 第284章 秦钟 言情海 正文 第285章 二丫头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85章 二丫头 那熙凤听了,就叹:“以后,指不定就要这样了。咱们家在庄头,也有几间旧房子,到底也能住几个人。” 那尤氏听了,更是大骇。镇定了片刻,又问熙凤:“不过,与我比,你才是个正经的官家小姐。你问我,我还问你呢,这样的日子,你若能安逸地过上一天,横竖我背着你走!” 岂料,熙凤听了,却是笑道:“果真如此?” 尤氏就道:“果真。你若能过上个半天,我就服了你了。” 那李纨在旁听了,就讥讽道:“珍大嫂子,你听凤丫头胡说。这会子她虽然故作镇定谈笑风生,指不定心里多沮丧呢!田间地头的,粗萝卜糙米的,她过了一天,不饿也病了!” 熙凤听了,就对了他们笑道:“可叹。你们到底不懂我。罢了,我也不说了。”因又站了起来,对着尤氏李纨道:“既来了,不如索性往里瞧瞧。我想,你们纵然不好奇,姑娘们还是想去看看的!” 黛玉听了,果然在旁说道:“不错。这会子,我真想进去看看!” 那一边侍立的老儿听了,即刻就弯腰道:“家里不过都放的杂物。不过小姐们若要看个新鲜,那老朽就叫我婆娘带了去瞧。” 尤氏听了,就道:“罢了。忘就不去瞧了。左不过是些锹镢锄犁,这些我都见过。” 李纨就叹:“走吧。好歹是老太太的意思。保不定去了那铁槛寺,再回了府里,老太太一一地问过来!到时一问三不知的,想老太太也生气!不过,既看了,可又怎样呢?”因想着那外头钱庄里存的银子,或许也该悄悄地取些回来,在外头置一所宅院。想她孀居之身,嗣子年纪也小,纵然被官府拿了,也不会有她什么事。若到时府里果然大难临头了,难不成自己真的要随了她们去住那些个腌饘的屋子?熙凤听了,就叹:“见了,心里也就不凄惶了。” 李纨听了,冷笑一声,就道:“见了,更是凄惶。我真正想不通,好好儿的,怎么就这样起来?可叹我和兰儿在稻香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什么事都不知道。若你们有事带累我,可叫我——”因又长长一叹。 那熙凤听了,就道:“你放心。横竖不会连累你。况也没你什么事。”阵乐来巴。 熙凤这样一说,尤氏的心却又一沉。她和李纨不同,在那东府,除了贾珍第一,就数她第二了。若两府真有难了,横竖她是会拘押着坐牢的。因又忧心忡忡说道:“哎——这都叫什么事?想我嫁了这府里,初为侍妾,后扶了正。虽然看着风光,可到底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若果有一天如此,我是不服的!” 因又拿了帕子堵着胸口。 熙凤就叹:“今日老太太不过要你们居安思危,出来看一看稼穑生计的艰难而已,你们一个个就这样了!究竟,这天下的苦人还是最多。叫你们心怀农田之苦,体恤稼穑不易。” 黛玉听了,就道:“凤姐姐。若她们真不愿去,也不打紧。若看了,一时也就忘了,也没什么意思。倒不如不看的好。” 尤氏听了,就道:“林姑娘,你们几个进去瞧吧。我们老了,走不动了,只想着歇一歇。”因又将丫头茄官唤来,在凳子上垫了一块帕子,方坐下了。 那李纨听了,也道:“在这里,除了珍大嫂子外,也就数我最大了。我也只想歇一歇,你们去吧。不用管我们。我们妯娌说话,吃些果子,倒也便宜。” 熙凤听了,就道:“也罢。” 那婆子得了老儿的吩咐,已然从屋里换了一件体面的绸衣裳出了来。见熙凤如此说,果然就在前头引着她们进去。 黛玉看了迎春等叹:“走吧。”因和迎春等人,跟在了那婆子身后。走进屋里,只见陈设的倒也干净。那婆子就在前头笑道:“姑娘们尽管放心。咱们虽是庄户人,但屋里日日都打扫的。只管走。” 那宝玉下了马,先去了一处便宜之地小解。命小厮系了马,待回到院子里时,见黛玉几个都进了屋子,便也要说进去。 那熙凤见了,就笑:“屋里有人呢。还是几个年轻的丫头。你若进了,只怕她们害羞。” 那婆子听了,就陪笑:“奶奶,不打紧。我们庄户人的丫头,没那么金贵。况这位爷的年纪也不大。” 那熙凤听了,待要说什么。就听那尤氏在外头唤道:“凤丫头,我想起一桩事来了,这会子想问问你。” 那熙凤听了,只得问道:“甚么事?” 尤氏就道:“你出来。出来我好问你。” 熙凤无法,只得对了宝玉说道:“跟着姑娘们看看即可。”一径说,一径又走到了外头。 那宝玉见了墙壁上摆放的锹锄,叹道:“府里的那些,和这个比起,竟一点都不像了!”因又上前拿着比划了比划。迎春见了,不禁笑道:“宝兄弟,有些农夫的架势了!可惜还要换件衣服,那就更像了!” 宝玉听了,就笑:“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果然如此。” 探春听了,就道:“你没拿过锄头。或许林姐姐比你使得更像样一些,到底她还是葬过花的!” 黛玉听了,就叹:“罢罢!我那个锄头,怎可和这个比?” 一时,大家就在此议论起来。忽然,从一侧的厢房里,就走出一个十五六的丫头出来,那丫头见了黛玉几个,先是呆了一呆,后退了几步,方怔怔道:“怪道外头这样吵,原来娘真说的不错。” 黛玉几个见了她,一时倒闭了口,皆好奇地看着她。这丫头倒也不怯,见了宝玉手里还握着那柄锄头,就嚷道:“别动坏了!”宝玉听了她这大嗓子,赶紧吓得丢开手。因又笑道:“我没见过这个,觉得好玩,所以试一试。” 二丫头听了,就道:“这有什么好玩的?” 惜春听了,忽然问她:“你屋里可有纺车么?” 第285章 二丫头 言情海 正文 第286章 还魂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86章 还魂 二丫头听了,就笑:“你若想看,可就跟我来。” 惜春就道:“好。” 那二丫头看了她,竟然拉着她的袖子,一同往纺线的屋子去了。 宝玉看了惊奇不已,因对黛玉道:“想四妹妹是那么个孤介人。今日却那样快地和人熟识起来,也是异事!” 黛玉就笑:“不用诧异。不过是那丫头投了她的缘罢了。” 那惜春被二丫头拉着,看着她姐妹几个抽穗纺线,看得果然入神。惜春就问:“你们家里还有多余的纺车么?若有,不如给我一辆。” 二丫头听了,就笑:“我家里一共三个。不多不少。不过,你问问我妈妈的意思。” 那婆娘见女儿竟拉着一个小姐进了里头,一时也跟了进去。听了女儿一说,那婆娘就笑:“我们家里还有一个的,只是多日不用了,因我年纪了,纺不动了。姑娘若要,不如干脆买了去。” 惜春听了,果然就道:“好,多少钱?” 那婆娘眼珠儿一转,果然就伸出一个手指,说了个数字。阵丰尤扛。 二丫头听了,就嗔了她母亲一眼,说道:“心真黑。若有这个数字,可以卖一百辆纺车了!”因劝惜春不如去外头的市面上买,真正式样又好,又是新的。 不想那惜春听了,却道:“我知道。只是我一向喜欢古旧的东西。你们家的这个,却是合了我的心意。” 二丫头听了,就笑:“好。那既这么着,妈妈也别黑心,只管要五百吊钱好了!” 这个价格极公允,那婆娘听了,就道:“真正你这丫头是个胳膊往外拐的。”一径却又对惜春笑:“那我赶紧就给姑娘取去!”惜春听了,也笑:“好。过会子我叫我的丫头给你钱。” 那婆娘忙着去自己屋里找纺车,那惜春也就和这三个丫头又聊了一会子。因问她们:“每天纺线累不累?” 二丫头就笑:“不累。只要想着这一坐下来,就有钱入账,心里怎样都是高兴的。哪里会累?” 惜春听了,想了一想,就又道:“想必有钱了,也就心安了?” 二丫头听了,就又笑:“不错。有钱就心安。有钱了,就能给自己买些衣裳簪环,如何不好?” 惜春就问:“如此,一生就这样,也是不厌的?” 二丫头就笑:“不厌。坐下来了,纵然有烦心事,但看着手里纺线梭梭地滚动,心情就又好了。人想得简单,心情就会好。” 惜春听了,就重复道:“哦。活得简单一些,心情就会好。” 一盏茶的工夫后,宝玉等终于从屋子里出了来。那熙凤见了,从尤氏身边站起,将带着行路的茶壶茶杯和一些小食,命婆子们端来,送给这家人。 尤氏李纨见了,就道:“好你个凤丫头。我说呢,这么远的路路上哪会不备着这些东西?偏偏是你藏了起来!” 熙凤就笑:“今儿你没吃府里的点心,没有喝上好的茶叶,看起来不也一样好?” 那老儿和婆娘接了熙凤送的东西,自是千恩万谢地收了。 那惜春也叫丫头拿了纺车,放到了后头预备香烛的车上。众人上了车,又往铁槛寺行。越离铁槛寺越近,宝玉的心却更是低沉,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 待进了寺,见了那张真人,打醮祈愿完毕,熙凤便命贾芹开路,又命婆子们收拾收拾,预备车辆依旧回去。黄昏时分,车辆已行至府门前。熙凤见了那狮子门前停放的车辆马轿,知道是老爷们回来了。因赶紧下车。尤氏等带了迎春姐妹等进了贾母正房,只见老爷们都在。贾珍贾琏贾蓉也回来了。 尤氏等给贾赦贾政等请安,那贾赦也似恍惚未见一般。黛玉见房中的人的神情,只比昨天更悲戚哀绝的,因悄悄走到贾母榻旁的屏风后面,对着鸳鸯低低道:“今日可有什么不好的事?” 那鸳鸯听了,就叹:“今儿你们出了府后,宫里的太监戴权就叫了一个小太监来府里捎话,说是娘娘在冷宫很不好。老太太听了,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本来身子还好些的,这会子只能又躺着了。” 黛玉听了,沉思了一回,也叹:“现在还是热天。想娘娘在冷宫里,也不知是怎样的形容。”鸳鸯就道:“府里上下现在人人惶惶不定。却又想不出个什么好的法子来。” 一时,黛玉和鸳鸯说完了话,依旧在贾母榻旁侍立着。一盏茶的工夫后,只见赖大等三四个管家气喘吁吁地一路哀嚎而来。贾母等听了,便问何事。 那赖大家的进来就跪下了,口里呜咽道:“老太太,老爷,不好了!方才小的又去打探了,宫里使人报信,说是咱家大小姐在冷宫里没了!” 贾母一听,支撑着从床榻上坐起,口里喃喃:“没了?怎么这么快的工夫?” 赖大家的就回:“那小公公出来说,娘娘下午又发了一回高热,喝了几口茶后,气息就弱了。待他又过去送饭时,发现娘娘就没了!” 贾母听了,闭了闭眼,悲叹道:“完了。” 那王夫人听贾母如此说,已然哀恸的要昏厥过去。贾政见了,忙命人扶住。因又泪流满面道:“这都是我的过错。当初不该将她送了宫里的。”又掩面拭泪。 贾母强撑着说道:“她在一日。我也好一日。她不在了,大概我也快死了。”迎春姐妹等听了元妃没了,也都难过得掉泪。 众人心里伤心元妃的死,更惊惧府里日后的前程。一时,皇帝却又命夏太监宣来圣旨。贾母不能起床,也强撑着穿好衣服起了来,率领着贾赦等齐齐跪下了。 那夏太监就将圣旨宣读了一通。大致意思是:元妃虽废,但皇帝还念及她素日的勤谨,因命人将元妃的尸首棺椁依旧送了回府里。但凭父母安葬。皇帝说,这也是元妃的意愿。此外,皇帝又赏了一些丧葬银两。 众人听了,只得领旨谢恩。那夏太监又道,说请府里稍安勿躁,贾庶人的棺椁即后就送了府里。 第286章 还魂 言情海 正文 第287章 回疆之乱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87章 回疆之乱 一时,夏太监回宫了。那贾母就凄惶道:“也罢。到底她还是咱家的人。安葬了在祖宗身边,也是永久安逸。” 那邢夫人听了,却道:“想娘娘被废,大抵是不能入葬妃园的了。想娘娘是待罪之身,与其死了葬在了那乱坟岗上,不如收拾齐全了送回府里安葬。皇上倒也不是无情义的。” 贾母就叹:“她死了。从今儿起,我也就死了。我也不进去,且就在这太阳底下等着她的棺椁。”那王夫人已然不能站立,被几个婆子扶着回了房了。 熙凤听了,便道:“老太太为孙女伤心。但还是要顾惜身体。”因又叫鸳鸯等过来给贾母遮阴。 黛玉过了来,看着贾母,低低道:“外祖也不必如此难过了。终究人死不能复生。” 贾母听了,只是闭着眼睛道:“想她进了宫去,我就料到,早晚有一天就是如此。” 黛玉想想,还是叹:“不过皇帝这样,到底有些凉薄了。” 贾母听了,就道:“玉儿,你不懂。自古伴君如伴虎。皇上的心里,除了孝贤娘娘,根本就没有旁人。若你大姐姐事事顺应了皇上,伺候的他如意了,那又是一说。若能生下个一男半女,又是一说。皇上大概已不满你大姐姐许久了。从当初先蓉大奶奶进府之事,皇帝就开始不满她了。只是你大姐姐为了府里的缘故,已然不得在皇上面前周全了!皇上为人多疑,对负他之人,是最痛恨的!这会子,你大姐姐虽死了,但能平安入府安葬,皇上已然是给了面子了!” 黛玉听了,不禁长叹:“大姐姐已没了。只不知那宫里下一个该轮到谁了!” 贾母就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当日你大姐姐曾掉了个孩子,虽知道是何人所为,但苦于没有把柄。我想,你大姐姐现在死了,皇上也无所顾忌了。那真凶大概也要被逼着现身了!” 黛玉听了,果然惊叹:“后宫之事,果然比前朝更惊心动魄!” 贾母就叹:“总算,你大姐姐一生的憎怨能了了。” 待元妃的棺椁送回府后,那贾母又率着众人大哭了一场。究竟贾母年高体衰,这番劳碌,已让她模糊着就不行了。好几次就在灵前差点过去了。那鸳鸯见了,心里煎熬,只得时时备着人参汤。 元妃没了后,那皇帝在宫里,一连好几日,也不大提得起精神。李公公见了,奉上茶就回:“皇上还未进膳呢,这会子都快申时了。” 皇帝伏于龙案,叹道:“朕的心情很不好。但又不想出去走。不如就在这书房里继续呆着。” 李公公听了,知皇上是为贾庶人不开心,因小心翼翼道:“皇上不必烦恼。到底在最后,皇上您遂了贾庶人的心愿了。如此就好了。” 皇帝听了,却是摇头苦笑道:“贾庶人是必备废的。这是朕的步骤之一。只是想不到她这样快就没了。”阵丰尤巴。 李公公听了,也就附和道:“到底是她福薄,没有熬过去。” 皇帝就叹:“也罢。外间的人只当朕是个冷心冷面的人。其实朕心里头的苦,有谁知道?” 那李公公听了,就又附和:“是是!皇上心里苦。皇上的苦,奴才最懂!” 皇帝听了,就道:“朕的苦,你懂什么?好了,你下去吧!” 那李公公知道皇上今儿又要独处一夜了,只得又劝道:“皇上还需保重龙体。若想进膳了,奴才即刻就传御膳房——” 皇帝听了,却又站了起来,看了案前的地图,对李公公道:“也罢。你去传北静王进宫。叫他和我一同在书房用膳。” 李公公听了,就回:“是。奴才即刻就传。” 一时,水溶得了旨,只得骑马快速离府往宫里赶。到了御书房,果然皇上在里头慢慢用膳了。水溶进来了,跪下就行礼。 皇帝见了,便道:“起来吧。陪朕用膳。朕一个人吃着,也是孤单。” 水溶听了,便回:“是!”也就恭敬地坐在了皇帝的下首。皇帝就道:“近日,那回疆有些乱。似乎几个领头的不大安分了。” 水溶听了,就道:“此事,臣弟也听说了。” 皇帝就道:“朕登基后,无论如何是要保住祖宗的功业的。若失了回疆,总是与祖宗没脸。”说完了,因又喝了一口酒。 水溶就道:“究竟南部和北部还是有些不同。” 皇帝就道:“朕知道。那几个部落究竟也勾心斗角。” 水溶就问:“皇上意欲如何?” 皇帝就道:“边界不宁,内陆就不稳。那霍集占着实也有些不识好歹。说到底,异族之人,其心必异。” 水溶就道:“那么,皇上的意思是?” 皇帝就道:“朕已经想好了。不能再和从前祖宗们的想法一样,再行怀柔之政了。朕想出兵回疆,给他们一些教训!” 水溶听了,不禁蹙眉:“若果然决战,但路途遥远,一应后勤补给总需要跟上。还要顾虑天气水土。” 皇帝听了,沉思了一下,方道:“朕既然决定讨伐,就不怕付出多大的代价。”因又对水溶道:“此番征伐,朕命你为征讨大元帅,定西将军和平西将军俱是多年骁勇战场的老将,朕命他们一同随你出征!” 水溶听了,也思怔了一番。因想:皇帝这样说,心里大概已然斟酌多日了。 皇帝见他默然不语,便问:“怎么,你不愿意?可是舍不得这神京的繁华?” 水溶听了,忙回:“不是。臣弟只是在思这领军路线怎么走为妥。” 皇帝一听,果然满意,因道:“朕只当你舍不得那林姑娘呢!想这一仗,短短长长的,也需一年半载。此番,你们的确是要离别了!” 水溶听了,只得又回:“臣弟食国家俸禄,理当为国效力。这些俱是分内之事。” 皇帝听了,就道:“好。如此就初定了。明儿朕上朝了,再与你们几个斟酌商讨一番。” 水溶听了,就道:“想那霍集占性情狡诈多变,之前兆惠就吃了败仗的。如今更是要细细布置。” 第287章 回疆之乱 言情海 正文 第288章 食君之禄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88章 食君之禄 一时,皇帝又和水溶在御书房叙了一会话,水溶临退时,皇帝又道:“水溶,此番你若能得胜回来,朕为你大举宴会。” 水溶听了,就斟酌道:“臣知道皇上的韬略。臣定不负皇上所望。” 皇帝听了,却又叹:“这几天,你到底是空闲的。有时间了,不如去那贾府看望林姑娘。” 水溶听了,就道:“这个,臣弟知晓。” 皇帝听了,就咳了咳,笑道:“朕知道你虽说得轻松,但心里却是苦涩。” 水溶也笑:“臣心里不苦涩。臣心里想着,此番去了回疆,平定了霍集占之乱,那边界的百姓也就能安定过日子了。想林姑娘知道了,也定然激励臣前往。” 皇帝听了,便干笑道:“你这话虽然说得好,但上了战场,总是有意外发生,总是会死人的。你这一去了,指不定那林姑娘要日日为你担心呢!” 水溶听了,只道:“这是臣心里的大夙愿。想林姑娘会懂臣的心的。终究,那天山的月亮,和这神京的月亮,还是同一个月亮。” 皇帝听了,就默了一默,半响方道:“朕知你喜欢她。她那样的人,朕也喜欢。所以,朕每上朝见了你,心里总是愤懑。想来,这也算是朕此生的一个遗憾了!”因又道:“社稷稳了,方才能讲儿女情长。朕也是从年轻里过来的。知道思念一个人的苦。也罢。这些天,你可多和她盘桓盘桓。” 水溶听了皇帝这样一说,便道:“皇上说的是。臣生平唯一牵挂的就是她。”但想想,还是说出了心底之事:“皇上,臣有一事相求!” 皇帝听了,便问:“何事?” 水溶就道:“想林姑娘在那贾府也呆得安稳。皇上若想查抄贾府,且等臣平定了和卓之乱,从回疆回来如何?因突然搜查贾府,臣担心林姑娘会为此受了惊吓!” 皇帝听了,就问他:“你倒是朕肚里的蛔虫?朕多早晚说过现在就要查抄那贾府了?” 水溶一听,心果然就松懈了几分,因道:“那么,皇上的意思是——” 皇帝听了,就叹:“水溶啊水溶!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朕告诉你,那林姑娘是一回事,贾府是一回事。待朕若要决定去搜检了,会嘱咐人将林姑娘先挪移出来!这样,你可放心了?” 水溶听了,只得道:“皇上,臣固然担心林姑娘,但那贾府——” 皇帝听了,不禁有些愠怒:“朕知道,你素来当贾府的保护神自居。只是这一次,朕偏不如你的意!你只管好生领着二十万大军去回疆。余下之事,你不必过问。究竟你是皇帝还是朕是皇帝?” 水溶听了,只得迂回道:“好。臣不过问。臣只知道皇兄是当世明君。” 皇帝听了,却又笑了出声:“水溶,你若打了胜仗,兴许朕一高兴,也可就赦免了那贾府的罪过!一切,还都是看你自己!”因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水溶。 水溶听了,便躬身道:“臣知道了!”因告退离了御书房。水溶出了皇帝这里,却又被太后宣了过去叙话。在太后处呆了一会,水溶得知黛玉已被太后收了为干女儿了。这悬着心,不禁又松懈了几分。因出了宫墙,骑了马,来到热闹大街上。 水溶来到素日和柳湘莲冯紫英常来喝酒的酒楼。那掌柜的虽不知水溶真实身份,但隐约猜得他是一位贵人。因不敢怠慢,赶紧吩咐跑堂的备酒备菜。阵丰尤技。 一时,那卫若兰柳湘莲先过来了。水溶请他们坐下,就道:“过几日,我大抵不在神京了。”因将皇帝命他征讨西域回疆之事告诉了他们。 水溶又道:“若顺利出征,这一年半载的,也是不能回来。”因又嘱咐他们好生眷顾老太子之事。 卫若兰听了,却道:“王爷这是要建立不世之功勋了。王爷若不嫌弃,将我也带了去。” 水溶听了,诧异道:“使不得!你还是好生留在神京,与柳兄一同照应着吧!” 不料,卫若兰听了,仍坚持道:“还请王爷给个机会!” 水溶听了,就道:“也罢。容我好生想一想。”因想着,那定西将军和平西将军和自己也不大熟稔,这身板总需一个自己的人。因想着,莫如等明日上朝时,将卫若兰好生引荐给皇上。 那柳湘莲听了,就在旁笑道:“卫兄这样一说,弄得我也心痒痒了起来。若说建功立业,我柳二郎也是有兴趣的!” 水溶听了,就道:“终归这神京里,还需有你这样的人帮与着。冯大爷事情多,有时也兼顾不到。唯有你,我是放心的。” 柳湘莲听了,就笑:“也罢。食了王爷的俸禄,我总不好让王爷为难!” 水溶听了,就道:“留在神京里,也是一样地有用。”因又嘱咐了他一件事。 柳湘莲听了,就叹:“怪道昨儿个我沿街路遇了宝玉,他见了我,只是点了点头,却又神情凄惶地骑马走了!” 水溶就叹:“所以我要将你留下。那园子里,本就有一些你的故人。”经水溶提点,柳湘莲想起了栊翠庵的妙玉,一时也就默默无语了。 三人又吃了点酒菜,至晚间时分,水溶方回了王府。因想着不日就要远征。就府里的大小事宜,水溶只得托给老管家料理。因又想起府里的几名姬妾,水溶还是将她们一一唤了来。又各自给了她们银两。因想着现在还不能说出遣散一事,因此只是又嘱咐了她们一些话。 这几名姬妾,是母妃送与自己的礼物。不管怎样,总是不能怠慢了。究竟,她们是无过错的。纵然遣散,也要给她们最妥当的安排。水溶一一地嘱咐完毕,方才在书房里歇下了。因想着即便去贾府盘桓,那府里因没了元妃之故,也是形容戚戚。因元妃是罪妃,又被皇上打发回了府里安葬,因此府上也一律谢绝亲友送殡。这几天,要去那府上瞧黛玉,似乎也颇不便。 第288章 食君之禄 言情海 正文 第289章 欲动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89章 欲动 那尤氏从荣府回了来,经过巷子口时,也不知怎地,忽又想起依旧住在杏花小巷的三姐来。那尤老安人虽死了女儿,但几日伤心过后,又一样地活泛起来。每日里见三姐整日闭门不出的,只是在门外絮絮叨叨,望她赶紧去找个女婿,那三姐听了,也只当未听见。 不想,门口的小丫头来报,说是大姑娘来了。那尤老安人不想尤氏来了,忙对着三姐的屋子道:“你姐姐来了,还不快出来!” 因又赶紧拄着拐出来迎接。尤氏果然进来了,看着尤老安人就道:“妈妈看着精神倒是更好了!” 尤老安人于尤氏仍十分巴结,听了她的话,就笑:“我的儿。这自是托了你和西府里那琏二奶奶的眷顾!” 尤氏听了,就冷笑一声道:“这么说,我那个妹妹,倒也没有白死。横竖她死了,两府里的人越发体恤你了!” 尤老安人听了,也不计较,只是叹了一叹,说道:“可怎么办呢?只恨我膝下没个儿子!说到底,也是你大妹妹没福!”一时心里就真有些伤心起来。 那尤氏听了,就道:“罢罢!这都是你老调教的好!既这么着了,怎地还和那张华勾搭上了呢?你见了,也不阻止,倒是任由她胡来。真正为了那么些银子,将你的女儿送了命去!一时若三姐再有什么,你老就真的是个孤寡命了!” 尤氏这些话也戳人,但尤老安人一应生活开支都打两府来,哪敢和她顶嘴呢?听了,也只讪讪道:“说到底,是我命苦。连克死了两个男人。这女孩子,总是要有老子来调教的!”因又擦了擦眼里。 那尤氏一径说,一径就走到屋里坐下了。尤老安人叫小丫头上茶。尤氏喝了一口,就道:“怎么二妹妹还没出来?莫非每天真的是将自己关在房里?” 尤老安人听了,就叹:“何尝不是呢?自打那日那琏二爷同她报了信后,她就那样了。”阵丰引巴。 尤氏听了,暗思了一回,方道:“看不出,这丫头果然有些不同于二姐。当真是个刚烈性子。” 尤老安人就叹:“这样又有什么用呢?只管头不梳脸不洗的。” 尤氏便道:“她是个长情之人。既不想剪了头发做姑子,那么这心里到底还是眷顾那柳二郎的。” 尤老安人听了,眼睛顿时又亮了亮:“大姑娘,莫非你还有法子?那姓柳的,明着眼睛回绝了她了。哎,也当真是没脸。” 尤氏听了,便冷笑了一声,说道:“她没脸?我看没脸的是那死了的二姐。”那尤老安人得了尤氏的训斥,也不敢吱声。 那尤氏就又道:“虽她不是我亲生。但见她这样虔诚,我倒还有心帮她一帮。”那尤氏考察三姐为人,想到底还不是二姐那烂货。现在府里这般飘摇,以后也不知自己竟是个何下场,若趁此机会和三姐修复了关系,以后总能帮扶一下。 那有劳安人听尤氏说愿意帮扶,已然站了起来,叹道:“她若能得造化,我以后天天替你烧高香去。” 尤氏听了,便道:“罢了。那些香火钱,还不是来支使我?如今我也穷了,并没有这些个小钱。” 尤老安人听了,也不答。见三姐还不出来,心里倒有些急了。因对小丫头道:“你就说,大姑娘想法子来了。” 那三姐听了这话,方下了床,开了门,从屋里走了出来。 三姐也不出大格,见了尤氏,还是行了礼,口里道:“大姐姐好。” 尤氏听了,也就点了点头,笑道:“瞧你这形容,就知果然是个言行一致的!” 三姐听了,低了头,就道:“我是心里难过。” 尤氏就道:“这样的事,放着谁不难过?我听说,琏二爷都没将他给劝动,看来此人当真也不好相与。莫如,你就弃了!这天底下的好男人,多得是!” 三姐听了,就叹:“我如何不懂这话?终究是心里放不下!” 尤氏就笑:“罢了。我打听过了,那柳湘莲是个极其孝顺之人。如今他将房屋田产都卖了,只在神京里赁了房屋住着。因他父母俱亡,遂将将他拉扯大的姑妈接了来,一并过着日子。若要那柳二爷点头,只管去找他的姑妈!终究这些,只有女人才能想到!那西府里的琏二奶奶,却也忘了这层!”因此,心里又不免有些得意。 果然,尤三姐听了,觉得可行。但又问:“大姐姐愿意帮我?” 尤氏就笑:“我不帮你,我来找你做什么?” 尤三姐听了,就规规矩矩地跪了下来,回道:“大姐姐若肯帮我,以后咱姐妹就摒弃了前嫌,只管互相扶持。” 尤氏听了三姐这话,果然中意,就叹:“是啊!今时不同往日。府里的娘娘废了,又没了,靠山没了。皇帝又猜忌,保不定日后就要抄家的!我在府里,也一直没生个一男半女的。他们不过面上的奉承我。倒是你,虽不是我亲生的妹妹,但到底也是姓尤的!” 这一席话果然说得有效。那尤老安人听了,已然在旁颤颤巍巍地叹道:“我的儿。何尝不是这样呢?我虽年纪大了,但心里清楚着呢!到底还是娘家的姐妹亲热!” 那三姐听了,就又道:“此事,还望姐姐多费心了。”因又要跪下磕头。 尤氏见了,上前一把拉住了她,说道:“痴心人。我要是不同你说,你可不得关在屋子里,成了个呆子不成?只是,有一句话我须告诉你,我看那柳二爷也不是什么有钱人。你嫁了他,只怕要过苦日子!” 那三姐听了,就低着头道:“不怕。我也过过苦日子。若能得他的眷顾,也就不以为苦了!” 尤氏听了,喝了口茶,便站起身来,说道:“好。你既不悔,那我就再试一次。若真不得点头,我也是无法了。只是,不管成不成,你须记住我待你的情义。” 那三姐听了,就平静道:“若真不行,我也真死心了。” 第289章 欲动 言情海 正文 第290章 口技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90章 口技 那尤氏果然是个精细之人。回了府,进了屋子,就打开抽屉,寻了一些贵重东西。又叫了佩凤端了一些点心过来,俱装在食盒子里。 那佩凤见了,就笑:“奶奶这是要往哪里去?” 尤氏就道:“今日你与我出去一趟。也就银碟跟了咱们。”说着,又叫底下的婆子与她备车去。 一时,银碟也来了,见了尤氏,笑道:“奶奶叫我?” 尤氏就道:“我在府里也没个帮扶的,身边没一个伶牙俐齿的,俱是笨头笨脑的丫头。茄官我看还行,只是近日又病了。无法,我看你们两个倒也会说几句场面话,因叫了你们一同与我出去说媒去!” 银碟和佩凤听了,都笑:“奶奶好兴致!都这个当口了,还有心思做媒?奶奶不知那西府里才办了丧事么?” 尤氏听了,就道:“难道死了人了,咱们就都不活了么?再说了,我是给我尤家的人做媒,碍着他贾家什么事?” 银碟和佩凤一听,就又笑:“好了。我们知奶奶是为了谁了。也听人说,她的确有些痴心。” 尤氏听了,就道:“你们也听说了?真正这消息也传得快。” 银碟和佩凤听了,就道:“如何不知。也就奶奶不知道。那尤老安人的屋里有个嘴碎的丫头,有时来府里要钱,只管有天没日地瞎说。弄的我们听都听烦了的。” 尤氏听了,暗自思怔:如此,这三姐还非得嫁了那柳二郎不可。不然,于名节倒是有损了。阵丰引才。 尤氏嘱咐她二人:“你们再取些银子来,打了卷儿放了在包袱里。你们一个提着点心盒子,一个带些时鲜果子,我这里又有银子。如此,也够了!” 银碟听了,就道:“奶奶莫非真要去那柳二郎的家里说亲去?” 尤氏就道:“自是如此。不然我忙忙的干什么?我这个小妹子,到底还是有点良心的。但愿我不曾看错了她。” 佩凤听了,就道:“那我们就跟了奶奶,横竖见了那柳二郎的家人,只管将三姐夸得像朵花儿一样。” 尤氏就笑:“车预备下了,咱们就走。” 银碟听了,就问:“大爷问起,见奶奶不在,可怎么回?” 那尤氏听了,就将声音压低了一些,问她二人:“大爷回了家,晚间睡觉时,可没再提起那二姐之事吧!” 银碟听了,就摇了摇头道:“大爷早忘了。因心忧府里,大爷晚上还只睡不着。哪里管那些?” 尤氏听了,点头就道:“大爷若忘了,那自是好。” 一时,一个婆子将十两银子送来了,尤氏包了一包,将包袱提在手里,叫佩凤和银碟一左一右地跟着,都上了车。 佩凤就笑:“就咱们三个?奶奶也不带一个丫头?” 尤氏听了,就叹:“现在咱们几乎是罪臣的家眷。凡事还是从简为好。若排场大了,被人捏住了把柄,就更是遭殃了。你看那西府的二奶奶多聪明,这会子也不当家了。那府里有事没事的,还只管找太太去。” 佩凤听了,就叹:“其实我们心里也忧惧。届时,奶奶都不得周全了,何况我们?一时,也不知要被卖到什么地方去!” 尤氏听了,就问她们:“你们果然和我一心?” 银碟听了,就道:“文花等我们不知,但我和佩凤的心,却是实实在在地向着奶奶的。” 尤氏听了,就试探道:“我和大爷,你们倒向着我?” 银碟就道:“我们从前都是勾栏里唱曲儿的。见多了男人,心里反倒更信女人。” 尤氏听了,就道:“好。我正愁没个左膀右臂呢。蓉儿媳妇懦弱,我也指望不上她。倒是你们几个,在外头也混了些日子,也不似那般懦弱。以后,若再加一个三姐,横竖咱们出了府了,还是有活路的!” 佩凤听了,就打趣道:“奶奶,横竖我和银碟会吹箫唱曲,这也是一营生。奶奶会什么?” 尤氏就道:“除了针线活的不说,我有一个绝活。两府都不知的。” 佩凤一听,不禁好了奇,因问尤氏:“奶奶究竟有什么绝活?” 尤氏就笑:“从小儿跟了我姥姥学的。我会一桩口技。变声儿学鸟叫儿什么的,还难不倒我。我姥姥家里,常有几个说书的盘桓,那几个说书的说他们都得了柳敬亭的真传。一来二去的,我姥姥也就学了一点招术。但也可出去糊弄人了。” 那佩凤和银碟听了,不禁笑道:“不想奶奶还会这个。难不成,奶奶落了难了,要去四方当女先儿去?” 尤氏就笑:“我也并不想这样长远。若咱们真落魄了,十里八乡地串街说书也还使得。”想想却又笑:“你们也是经过繁华的。若是有男人肯收留你们,莫如还是跟了他们回去吧!” 佩凤和银碟听了,却不以为然笑道:“依我说,倒不如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好。我们留在府里,是因为大爷替我们赎了身,如今做牛做马地还着大爷的恩情!这以后,是断然不会再让什么臭男人碰我们的身子!这半辈子已然受够了!” 尤氏听了,就笑:“好了!你们不过是勾栏里唱曲儿的清倌!说得倒似历过了多少男人似的!” 佩凤听了,就回:“纵然未经过,但见也是不少凄惨的姐妹,心里头到底是怕了!” 三人一路笑说,不知不觉,这车子走街串巷的,就到了一处僻静之地。那尤氏见车停了,遂将帘子拉开,问车夫:“大概就是这附近么?” 那车夫听了,就下来回:“就是这里!小的都打听过了!前面那棵大槐树下的宅院就是!”说着,还用手指了一指。 尤氏见了,就对佩凤银碟道:“咱们下来吧!”尤氏提了包袱,命车夫在此等候。自己则同了佩凤银碟往那棵大槐树前走去。 佩凤看着这里,就对尤氏道:“这里倒也清静。真不像在金陵城内。只觉得一觉醒来,这里就什么都没有似的!” 第290章 口技 言情海 正文 第291章 单剑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91章 单剑 尤氏听了,就笑:“管好你带的盒子!哪里不真?那树那宅子难不成还是假的?” 银碟就笑:“这里果然好。那几间宅院虽小了些,但看着还别致。若三姐果嫁到了这里,也不算多亏待了她。” 一径说,三人果然就到了那槐树前。佩凤便上前敲了敲门,问道:“里头有人吗?” 尤氏就道:“想他姑妈应该在家里。” 佩凤听了,便又将声音抬高了一些。果然,这会子,门开了。出来的却是一个衣衫褴褛的跛足道人。那尤氏见了,不禁有些奇怪,因看了那道人数眼。只见那道人口里疯疯癫癫,也不知说的什么,只管朝那棵槐树走去。阵丰引圾。 那尤氏回了头,就问银碟:“你耳朵好,你听那道人都说了些什么?” 银碟就笑:“好像说什么死的活的,活的死的,也听不大清楚。究竟也是一个疯道罢了!” 那尤氏听了,便镇了镇心神,说道:“也罢。咱们且进去为要。” 三人到了门里,果然见廊子下坐着一个五十开外的老妇人。那老妇人正在廊下晒着干果,并不知道门外来了人。 尤氏进了去,就朝她笑道:“敢问老人家,您老是那柳二郎的姑妈么?” 那柳湘莲的姑妈听了有人唤她,便抬起头,笑道:“正是。奶奶您是——”柳姑妈见尤氏几个,似是大户人家的奶奶,因此不禁有些拘谨起来。 尤氏心里,对那跛足道人仍旧存了疑,听了柳姑妈的话,却又问她:“老人家,方才您屋里可有一个跛足的道人来过?” 柳湘莲的姑妈听了,就笑:“哪里有。这屋子里,除了我那有天没日的侄儿,很少有人来过。”柳姑妈想了一想,却又笑道:“还是有几个贵客来的。他们来了,我那侄儿也不告诉我名讳。欺负我不识字呢!” 那尤氏听了,只得不问了。柳湘莲的姑妈晒完了干果,就笑:“奶奶们请坐。不知到这里,找我老婆走什么事情?”因又请尤氏等进屋里坐。 尤氏也就进了来,柳姑妈奉上了茶,又打量了尤氏等人的穿着。 尤氏就道:“你我素不相识,今日我冒然而来,想必你一定惊讶。”因又叫佩凤银碟将带来的点心和礼品放了在桌上。那柳姑妈见了,更是摸不着头脑儿了。 尤氏就又笑:“是这么回事——”尤氏告诉柳姑妈,她的侄儿柳湘莲和贾府诸位公子交往的甚好。她听说了柳湘莲的为人,一心想将自己娘家的妹子说了给他。 柳姑妈见尤氏热枕,就笑:“见奶奶这副打扮,我心里就猜测该是这城里哪个大户人家的奶奶,不想果真如此!” 尤氏就笑:“不说不认识,一说都是旧识。” 柳姑妈就叹:“想必奶奶也看见了。这家里就这么个光景。我那侄儿不好功名,不喜读书。每日里只喝了一些朋友喝酒玩乐,于婚事更是不看重。我也不知说了多少次了,无奈他一点不听!”因又摇头一叹。 那尤氏就道:“这不读书也有不读书的好处。我们府里的大爷就是喜欢他为人仗义。因此才托了我亲自过来,与你老说亲。我也知道,你哥嫂早就过世了,是你一手将他带大了的。这婚事,自然是你老说了算!” 柳姑妈一听尤氏这样看重自己,心里固也高兴。想想,却又迟疑道:“好固然是好。如何不好?奶奶这样大的面子?只是,这件事还需我那侄儿回来了再说。”这柳姑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根本不知贾府已渐次破败。因想着:果然能替侄儿搭上一门富贵亲事,也是好的。 尤氏听了,就笑:“你是长辈,自是你说了算数。哪里能让他自己做主的?若果真,也就纳罕了!因又将装着二十两银子的包袱摆在了桌上。”又道:“府里大爷只是取中了柳二爷的为人。常言说的好‘黄金有价情义无价’,若得柳二爷这般正义的人在大爷身前身后地盘桓,我看着也更是放心。这点银子,就当我是我登门的谢礼。” 那柳姑妈听了,真觉得脸上有些热了。心想:若再不给奶奶面子,也真是没天理儿了。因此,柳姑妈听了,遂将心一横,说道:“也罢。横竖我就替他做一回住。这么大的人了,终身还没订下,也着实不妥。” 尤氏听了,就叹:“是啊!想我那妹子也是个烈性子的人。常在家里对我说,这一生不爱钱财,唯爱大英雄。只听得我替她脸红。” 这柳姑妈听了,反而笑:“我那侄儿哪里算得英雄?” 尤氏就道:“姑妈既点了头了,那就好了。”因又将三姐的生辰八字都给了柳姑妈。柳姑妈见了,便笑:“奶奶,哪里用得这样快?” 尤氏听了,就道:“不快不快。” 那柳姑妈就道:“待他回了。我就告诉他。” 尤氏听了,想了一想,又道:“不知姑妈可有什么订亲的信物给我们?我也好回去带了给她。以后,但凭信物为证了。” 柳姑妈听了,就叹:“信物?一时还真的没有!”因想着家里那些个珍珠钗环,也没有什么特别值钱的,对着这样尊贵的奶奶,也拿不出手。 那佩凤眼尖,一下就瞧见了屋里壁上挂的一柄宝剑。因对柳姑妈笑道:“我看那把剑,倒想一个宝物。” 那柳姑妈见了,就笑:“这剑原是一对。倒是我家的传家之宝。今日他出去的匆忙,只带了一把。这一把就忘了!” 尤氏见了,就道:“也罢。且就将这把剑作为信物吧。” 柳姑妈听了,就道:“好!”一径说,一径就从壁上取了下来,递了给尤氏。那尤氏佩凤银碟见了,也细细地瞧了一回。尤氏就道:“果然是把好剑!如此,我就收下了!” 佩凤和银碟见事情如此顺利,都不禁齐齐说道:“恭喜奶奶!” 那柳姑妈见了,还想再挽留尤氏等。尤氏就道:“不了。这会子需回去了。迟了倒不好。” 柳姑妈见了桌上的银子,只想着再还回去,口道:“我那侄儿虽不上进,但也有些能为,一时也能与我好些银子。奶奶的银子,我不能收。”尤氏听了,便阻止道:“您老人家留着随便用。” 第291章 单剑 言情海 正文 第292章 白发老妪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92章 白发老妪 尤氏等出了柳家的宅院,依旧回了车里。佩凤就笑:“不想今日倒也顺利。奶奶为了三姐儿,也算尽了情了。” 尤氏就叹:“我为了她,也是为的我自己。”说罢,又低头瞧了瞧手里的剑鞘。 银碟将帘子掀开了,悄笑道:“咱们是先去那杏花小巷,还是先回府里?” 尤氏就道:“你们同我一起去那里,然后回府。”果然那三姐儿见了尤氏手里的剑,就叹:“不想我到底还是拿着了!” 尤氏就道:“可惜只有一把,那也够使了。想那柳二爷的姑妈倒还是个爽快的。你嫁了过去,每日伴着她,也不会闷。” 那三姐儿就叹:“我想,他姑妈虽应了,但到底他不会应。兴许还会有变。” 尤氏就笑:“哪里会变?东西都在你手里了!等你嫁了过去,和他圆了房。他心里自然就有你了!” 黄昏时分,那柳湘莲骑马回了来。他姑妈见了她,喜滋滋地将尤氏等来说亲一事告诉了他。那柳湘莲一听是她,顿时跌脚一叹:“姑妈误我。姑妈不知,那姑娘我是见过的。” 他姑妈听了,就道:“你既见过,那不更好了?我听那府里的大奶奶说,她妹子最是个绝色的。”因又道:“我知你的心。只是人家都做了姑子了,你还痴想着作甚么?咱们柳家几代单传,你不娶妻生子了,叫我怎么好与你地下的父母交代?” 那柳湘莲听了,便坐在凳上沉默不语。因又想起那日酒楼,也对那三姐说了一些轻薄之言,也对她动了手脚。今见姑妈已将那雌剑送了,一时半会地也拿不回来。这心里当真也踌躇。 他姑妈就道:“不要多想了。这门亲事我看就应了。” 那柳湘莲听了,左思右想了一回,方叹:“也罢。终究我和她无缘。此时也不好令姑妈为难。算了,想那三姐如此对我,倒也难得。毕竟,我算是什么人?” 他姑妈一听,就笑:“人家看得起你。你就不要拿架子。跟着那府里有什么不好?” 柳湘莲一听,便叹:“那府里已然有些不好。他们家是出过一个娘娘的。不过早就废了,如今也死了。现在神京好多和他家有交往的人家,都忙不清地和他家撇清关系呢!” 他姑妈一听了,倒是吓了一跳。因问:“果真如此?” 柳湘莲就叹:“城里人人都知的。只是姑妈不知道罢了。” 他姑妈一听,就思量了一番道:“那我今日倒是害了你了。你若不愿意,我再去那府里,将你的剑要了回来!” 柳湘莲听了,就苦笑道:“罢了。我从来不做落井下石之事。既然姑妈你答应了,一言九鼎的,怎好再去要?” 他姑妈一听,就道:“就算那府里倒霉了,想来也没你什么事吧。毕竟,只是定了婚约而已。” 那柳湘莲听了,就笑:“纵被牵连了,也没什么打紧的。那府里的确有我一干朋友。别的我也不管,只论义气,他们还是有的。” 他姑妈听了,也不好说什么了。只是叹道:“但愿吉人有天相吧!”阵丰估技。 话说那水溶从酒楼回来,细细斟酌了一回,到底还是去了贾府。贾赦等见了水溶不必嫌疑,亲自来府,自是感激涕零。水溶将贾赦贾政等一一扶起,笑道:“赦公政公不必如此。到底,我还是你们的未过门的外甥女婿。” 贾政听了,站起就叹:“虽如此说,但到底今日不比往日了!” 水溶就道:“本王是不惧的。我到这里,想皇上也是知晓的。” 贾赦贾政等回了府,皇上另发了圣旨下来,着他二人不必去府衙点卯,只管在家里闭门思过。一应公事,自有顶替之人。那贾赦贾政等在府里,每日是如坐针毡。 贾政听了,果然问:“皇上对王爷可提起敝府之事?” 水溶就安抚道:“皇上虽然心里不痛快,但到底并无任何行动。我估摸着,今年贵府还可相安无事。” 贾赦听了,就叹:“不想灾祸来得这样快。虽然现在也未有抄家搜检的圣旨,但平日那些个见风使舵之徒,见我们落了魄了,现在视我们只同陌路。别人还可,唯独那贾雨村着实可恶。当初,他得了妹丈的亲笔信,投靠了府里的。这会子发迹了,竟这样起来了!” 水溶听了,蹙眉问道:“贾雨村?可是那原籍姑苏仁清巷的贾雨村?” 贾政听了,就问:“此人王爷也认识?” 水溶就叹:“当日小王在那扬州,于林大人的府邸,见过此人数面。” 三人一径说,一径就到了贾母正房。贾母此时正在房里昏睡,那鸳鸯已得了消息,见贾母眼皮微有松动,就在她耳畔道:“老太太,王爷来了!” 贾母听了,就模糊问道:“王爷?哪个王爷?” 鸳鸯就又道:“自然是北静王爷!王爷正由大老爷老爷陪了,在上房坐着呢!” 贾母听了,眼睛不禁闪着光,手也颤抖了起来,抖抖索索地对鸳鸯道:“快——快扶我起来!我要见王爷!” 鸳鸯见了,心里叹了一叹,方唤来琥珀等,一同为贾母洗漱换衣裳。贾母穿戴好了,由鸳鸯扶着,到了镜子前儿,看着镜中那个白发苍苍容颜枯槁的老妪,叹道:“这一生是这样短,也是这样地长!”因又踉跄地上前,抚摸着面前的西洋镜,又道:“这还是我成亲是陪嫁了来的。跟着我一直在贾府,也五十几年的时间了!年轻时候,我高兴了,喜欢回到屋里照这镜子。我不高兴了,也喜欢对着镜子生气。若我不在了,你们就把这面镜子送到了林姑娘那里吧。” 鸳鸯等听了,就道:“是!” 贾母转过头来,对了她们就道:“好了。你们扶着我去见王爷吧!”那鸳鸯琥珀等听了,就扶了贾母,颤颤巍巍地往前厅走去。 一时,贾赦贾政见贾母来了,遂躬身上前行礼。水溶数月未见贾母,这番看了,只觉得竟似两个人了,因感叹上前问好。贾母支撑着,看了看水溶,有气无力地说道:“王爷请坐下!”水溶坐下了,贾母却又命贾赦贾政回避。 第292章 白发老妪 言情海 正文 第293章 但愿人长久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93章 但愿人长久 贾母见贾赦贾政走了,就对水溶叹:“王爷,想我也不能活几日了。想我一生也颇见了几次大风大浪,不想到了临了,却遭了这番劫难。这府里的诸人大都无辜,这始作俑者却是我。却带累的他们终日凄惶。只要能减免他们的罪过,叫我现在就死,我也是愿意的!”因心里激动,对着水溶不禁又咳嗽起来。 水溶听了,只能抚慰道:“老太太,事情总是未到最坏的地步。休说以后。” 鸳鸯在外闻听贾母咳嗽,到底又进了来,给她喂了一口人参汤。贾母被汤吊着,总算又平息了一些。鸳鸯退下后,贾母又道:“我知王爷会竭力保全府里周全。但树倒猢狲散的,我已能料定他们以后了。” 想想又叹:“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这府里一百多年,已然够赫赫扬扬的了。盛极必衰,自古不变的道理。”因说完了,却又沉默不语了。 水溶听了,便也叹道:“今上毕竟是明君。行事还是有分寸的。” 贾母就道:“我是知道最坏的形容的。左不过还是和甄家一样。坐牢的坐牢,被卖的被卖。死的死,病的病。” 水溶就道:“总之,老太太还是养病要紧。”因将皇上叫他出征回疆一事告诉了贾母。也将皇上许诺之言一并说了出来。贾母听了,心里方又缓解了好些。 因对水溶道:“玉儿知道吗?” 水溶就道:“不知。” 贾母就叹:“此番出征,路途遥远,耗时又长。一年半载王爷是回不来的。无事,你可多和她盘桓。虽你们还未成亲,但我这里并不讲究这些虚礼。” 贾母见了水溶,只将他当作了府里唯一的保护神。水溶就道:“若说见,我的确想见一见她。” 贾母就叹:“玉儿是个细致之人。你这番出去了,想必她在园中,日日盼念。” 水溶听了,就道:“我知道。” 贾母想了一想,方道:“我这叫人进园子唤她。”贾母说完了,又加了一句:“还有几天,中秋就要到了。我估摸着我还能扛过中秋去。届时,我安排你们再行见面。” 水溶听了,不禁说道:“近日事情多,我竟忘了。中秋之礼,我府里已备下了。明日就送来。” 水溶又道:“老太太真的不必多想。想我和府里也联姻,可皇上也未说什么。我想,命我征讨回疆,也是信任我。我看,皇上此时也在考察府里动静。若一味露出凄惶了,只叫皇上不悦。究竟皇上也没拿府里怎样。” 贾母听了,果然说道:“王爷说的是。”一时又悔恨:“老身悔没早点将玉儿许了给王爷。早前老身还一再烦难,不过王爷到底没有放弃。” 水溶听了,就叹:“为了她,本王永远不会放弃。”因心底又露出一丝感慨。 一时,贾母已唤琥珀叫黛玉去了。黛玉听了,也就梳洗了,同了紫鹃,往贾母处走来。出了潇湘馆,黛玉一路无语,紫鹃就问:“姑娘怎么不说话?” 黛玉就叹:“此番形景,叫我说什么呢?” 紫鹃就道:“莫如,姑娘见了王爷,说动王爷早点娶了姑娘去!我总觉得,在这府里呆长了,会出什么事似的!” 黛玉听了,就叹:“若说出事,也不过抄家之事。” 紫鹃就叹:“想不到好日子还是这样地短。”因垂头不语了。二人到了贾母的垂花门前。鸳鸯朝着黛玉招招手,黛玉也就进了去。 果然,水溶在这里。黛玉见了,就朝他微微一笑。意即自己很好。水溶会意,亦朝她微笑。 黛玉见了贾母,贾母就叹:“你来了。很好。和王爷多盘桓一会子吧。我累了,只想回房休息。王爷若走了,你请你舅舅们送一送。” 水溶听了,就道:“也不必麻烦赦公政公。莫如还是和从前一样。” 贾母听了,也就道:“罢了。但凭王爷喜欢。”因勉强站了起来,鸳鸯等忙搀扶着,进了屏风之后。鸳鸯见紫鹃在外屋候着,也叫人拉了她过去里屋叙话。 屋里,只剩了水溶和黛玉二人。水溶看了她半响,方道:“不日,我就要领旨,去那回疆了。” 黛玉一听,心里一惊:“回疆?那么远?” 水溶听了,便苦笑道:“是啊,很远。但我又不得不去。” 黛玉听了,便露眷眷不舍之意。好半天,方叹:“若我是王爷,我也自当去。” 水溶就道:“不过,你若要我不去。我就不去。” 黛玉听了,就笑:“可王爷也知道,我不会说这样的话。”阵司协圾。 水溶朝她走近,亦道:“我知道。你从来都是懂我的。” 黛玉抬起脸看着他,目露深情道:“你若去,我祝你一路顺风。” 水溶就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凯旋而归的。” 黛玉就道:“究竟你上的是战场。你这一去,只怕我要心心念念地念着你。”说完了,心里真觉不舍。水溶见了,就叹:“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我若得胜回来了,只怕府里也能得安定。皇上说这个交易可行。” 黛玉听了,就苦笑道:“以前,你也出行过一回的。若你再出去,我想我大致会习惯。” 水溶就道:“一年半载,说快也快。待我回来了,就来府里娶你。”说着,又上前轻轻握住了黛玉的手,又笑:“果然你的手心有热度了。可见胃寒这顽疾,到底是好了。” 黛玉听了,低了低头,也并不抽回手,只是慢慢道:“为了能和王爷长远,我必要调养好身子。” 水溶听了,就叹:“我看府里暂时也无忧。这贾府说到底也是我的妻族,我在前方作战,怎么着还是要保证贾府安定。” 黛玉听了,本想说:“世事难定,兴许你走了,皇上那厢就下了旨意抄家了呢?”和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了这一句:“大概也是如此。所以你在前方,不必为我担忧。说到底,我只是贾府的亲戚。一时不便了,我仍可搬到外头住。外头我购了屋子。” 水溶听了,就笑:“好。” 第293章 但愿人长久 言情海 正文 第294章 调虎离山计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94章 调虎离山计 一时,二人又坐了下来,彼此说了好些勉励之言。一个时辰过后,水溶方起身,告辞离去。那黛玉站起身来,掀开帘子,痴痴地看了水溶好一会子。 水溶出了贾母正房,到底贾赦贾政又迎了上来,好生恭送他出了府里。水溶既走,那厢鸳鸯和紫鹃就过了来,对着黛玉叹:“姑娘还看着呢?王爷大概都快回了王府了!” 黛玉听了,回了头,却是问道:“老太太怎样了?” 鸳鸯就道:“老太太看起来好了一些。这会子又昏睡过去了。” 黛玉就道:“鸳鸯,这些天你多费心了。” 鸳鸯就叹:“老太太是这府里的定海神针。但凡我只要有一口气在,我俱要照顾得老太太妥妥当当的。” 黛玉听了,就点了头,对她道:“待用了饭,我再过来看她。” 那鸳鸯将黛玉送到了正房之外,黛玉就道:“你进去吧。”因又同紫鹃回了潇湘馆。一路,黛玉就告诉紫鹃,水溶要去回疆领兵作战一事,大概没个一年回不来。 紫鹃就叹:“如此,姑娘又要费一番蹉跎了。”因又未黛玉担心。 黛玉听了,就笑:“早知你这样,我就不告诉你的。” 紫鹃听了,忽然就问:“姑娘,这会不会是皇上的调虎离山之计呢?如今府里飘摇,姑娘到底也还没有嫁过去,而王爷却恰好不在神京!想我也疑惑,这能兵打仗的人多的是,如何偏偏是王爷呢?” 黛玉听了,不禁诧异,因道:“好丫头!什么时候起,你有这番的韬略了?” 紫鹃就笑:“只是跟了姑娘这么久,每日替姑娘担心,逼的自己这样想出来的!” 黛玉听了,就摇了摇头道,对她道:“中秋就要到了,我忽然想叫云姑娘过来住几天。你且将那翠缕的屋子整理一番。究竟云姑娘还是和我睡的。” 紫鹃就笑:“好。我知姑娘想她。” 二人一径说着,过了蜂腰桥,就要到了潇湘馆了。迎面却又走来一人,紫鹃定睛一看,却是晴雯。紫鹃就笑:“这会子,你怎么在这里?” 晴雯正低着头走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见前面的人是黛玉和紫鹃,便行了礼,笑道:“原来是林姑娘!”那晴雯就回:“我去我哥嫂那里。”因告诉黛玉,近来,因风声不好,府里好多拖家带口的仆人,都暗自寻了门道,偷着逃出府去,另寻别的营生去了。 那紫鹃听了,就问:“虽如此,只是他们当初的卖身契不还在府里?” 晴雯就叹:“他们只想走,一时也管不了这许多了。毕竟,这世上隐名埋姓的人也那样多。” 紫鹃听了,也就默然不语了。 黛玉就叹:“想府里也有人知道。只是大家心灰意冷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走了,府里也少了用度。所以,走了就走了。” 紫鹃看着晴雯,就笑:“莫非,你也要走?跟着你哥嫂?” 晴雯就叹:“紫鹃,我岂是那没良心之人?不过是去看一看。你不知,我哥哥老实,总是被我嫂子欺。我不放心。” 黛玉看着晴雯,就道:“我想起来了,你的哥嫂我也听说了,一个只管喝酒的,一个诨名叫作多姑娘的,可是不是?” 晴雯就笑:“想必他们名声不好,因此姑娘都知道了。” 黛玉听了,就看着晴雯。好半天方道:“晴雯,可记住我的话。你哥哥老实,不过你嫂子我听人说,心术可不大正。无事,你还是少去为妙。他们要出去,就让他们出去好了。” 晴雯听了,就道:“姑娘的意思我懂。我哪里是芳官,回头被家里人又卖了一次!” 黛玉听了,就道:“你知道就好。”因忽然又问晴雯,这几天袭人的情形如何。 晴雯听了,就笑:“她么?还是和从前一样,不声不响的。只是,回家去的趟数多了。有一天,连着回了两次。每次回去,包袱卷儿都打的鼓鼓囊囊的。不用说,里头是有干货了。” 紫鹃听了,就叹:“这个时候,不想袭人倒头一个不坚定起来。我看,她是不想留在宝二爷的身边了!” 晴雯就叹:“可怎样呢?别人伺候的好不好,二爷原不大上心。只是,有一回,二爷要找一个什么劳什子,横竖找不到,因找袭人。袭人就在外头,可就是不搭理二爷。弄的麝月都看不下去了,进来问找什么。” 黛玉听了,就叹:“我早就料到了。惯常云姑娘看出她是一只西洋哈巴狗,主人得势了,喜的不知怎样的。主人落魄了,只怕还要狠踩几下的!” 晴雯就道:“没她有她,于二爷也一样。姑娘你不知道,依我们二爷的性格,只怕身边的人都走光了才好呢!” 紫鹃听了,就笑:“别人走尚可,你却是不能走的。”阵司协亡。 那晴雯听了,也笑:“你说说,我为什么不能走?” 紫鹃就笑:“你少和我装样。你是老太太指了给宝二爷的,以后总是要长长久久地在他身边的。你若弃二不顾了,老太太会伤心,二爷也会难过的。” 晴雯听了,不禁笑:“我哪里有这般重要?怎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紫鹃就道:“以后你就知道了。我看啊,以后也就你和麝月在二爷身边了。那秋纹不可靠,碧痕性情活泛。倒是你们两个,一动一静的,却还能伺候的长远。” 晴雯听了,果然就遥想了一想,方叹:“也罢。究竟人要凭良心的。二爷待我当真不错。”因又对黛玉行了礼道:“姑娘,我先过去了!” 紫鹃看着晴雯的背影,也不禁感慨起来,因道:“看来,这些和我一起长大的姐妹们,很快就要各奔东西了!” 黛玉听了,却似半句不曾说。待回到潇湘馆,便命人去接湘云。湘云还未来,那厢妙玉却是过来了。黛玉见了,便请她屋里坐,因又要雪雁上茶。妙玉坐下了,黛玉就道:“我知你必定有事而来。” 妙玉就叹:“不错。我是有事。这府里的事我也听说了。只是,我为的是我自己的事。” 黛玉听了,就道:“可是你担心这府里散了,你担忧自己的去处?” 第294章 调虎离山计 言情海 正文 第295章 孤立无援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95章 孤立无援 妙玉听了,便喝了口茶,叹道:“不是。我到底未过明路,外人不知我的底细。若一日大难来了,我依旧出去寻一个寄身之庙去。” 黛玉听了,不禁小心翼翼地问:“如此,府里老爷你不问了么?老爷若说要带你一起,你又当怎么说?” 妙玉就叹:“想那时候,头一个遭难的就是老爷。想跟了他一起,也是遭难。我只有自身周全了,才能想些法子——” 黛玉听了,就叹:“我二舅舅亏得有你一个好女儿。” 妙玉就道:“我因孽缘而生。不过这些情义还需还的。”因又对了黛玉,说方才宝玉去看她了。那妙玉又对着黛玉,说宝玉告诉她,那柳湘莲订亲一事。 黛玉一听,一时莫不着头脑,因笑:“那柳湘莲我也有过一面之缘。只是这些与你何干?”因又不解。 那妙玉就叹:“也罢。我倒忘了。”因又将自己从前曾订亲一事,告诉了黛玉。 黛玉听了,果然惊异:“你不说,我哪里知道!只是,你既然早退了亲了,他无论怎样也是与你无干!” 说完了这话,黛玉心里便又诧异起来:前世,那三姐儿不是被柳湘莲拒绝了,拿了他的宝剑自刎的么?怎么这会子他们到底又订了亲了?因默默沉思了一会,方道:“宝玉也是奇怪,就算将这些事告诉了你?” 妙玉就叹:“宝玉说,那日柳湘莲请他喝酒。他喝醉了,因就酒醉吐露真言了。听宝玉说,他说他这一辈子横竖只爱慕过两个人。宝玉问他这两人都是谁,柳湘莲说了一个人的名字,另一个则抵死也不肯说了。宝玉再问不出来,只得请人送了他回去。” 黛玉听了,就叹:“想必他说出的一个,就是你了。” 那妙玉听了,就叹:“真是宝玉这样一说,弄得我心里乱了起来了。因想着他到底又订了亲了,又觉得说不出的懊恼。” 黛玉就叹:“究竟从前退亲之事,只是你母亲的主张。但到底也伤了他的心了。只是听你这样说,似乎你们之后也见过?” 妙玉听了,就点头道:“见过。从前我在蟠龙寺跟着师父修行,多少见过他几次。还是因他背上的那双宝剑识出的。后来在园子里,他来找宝玉,走岔了路,却是走到我这里,又见了一次。” 黛玉听了,又叹:“虽如此,究竟他以为,你不识得他。况你还带发修行着,这更让他打退堂鼓了。” 妙玉就道:“你不知,我这一生,最愿清白过一世,最不愿负人的。如今让人家这样心神不定,岂非不是我的罪过?” 黛玉听了,就站起道:“这不是你的罪过。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既他都定了亲了,你莫如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的好。一动不如一静吧!” 妙玉听了,也叹:“我也是这样想的。” 黛玉就道:“大抵这世上的有情男女,阴差阳错的也不少。所以才有那一句‘但愿有情人终成了眷属’。” 妙玉听了,脸就红了一红,因道:“有情的是他,非我。” 黛玉知她一向矜持,听了也就顺势道:“是。所以你才这般。” 妙玉听了,反倒更不知说什么才好了。因又坐了一坐,说起府里之事来。黛玉就叹:“虽然我竭力安抚老太太,但我预感并不好。只不知什么时候!你可知,这样的灾祸总是突如其来的!” 妙玉也叹:“我那里还算清静之地。可是已然有婆子丫头日日在我身边唠叨,劝我另寻别的去处了。可想,你这里,宝玉这里,三姑娘那里,也不知怎样呢!” 黛玉就道:“正是这话了。” 一时,妙玉因说还要回去打坐。黛玉也不苦留。亲自送了她一段路。妙玉既去,不过几盏茶的工夫,果然湘云就到了府里了。湘云下了轿,同了翠缕,卷了个包袱,进了园子。黛玉果在前头等她。那湘云见了黛玉,就立在那里叹:“几日不见,果然林姐姐出落得更超逸了!” 黛玉听了,就立在花架子底下笑:“你不也如此?”说罢,就上了前来,拉住了湘云的手。二人进了潇湘馆,紫鹃带翠缕下去歇息。黛玉就问湘云,她家里怎样。湘云在你蹙眉说不好。 湘云喝了口茶,叹道:“我家里不好。因这府里不大好了,我叔叔这几天上朝也担心。昨天,他下了朝,回到家连连叹息,说连着几天在金銮殿,被皇上训斥了!” 黛玉听了,就喃喃念道:“我猜,这些亲朋故交,这几天日子都不好过。我想着,这大树倒了,总是须连根拔起的!” 湘云听了,也忧愁道:“是!不过可怎样呢?就是这样不露形才令人难过!终日忐忑不安的!”想想,湘云又对着黛玉道:“不过。纵然这府里众人如此凄惶,横竖也与你没有干系!” 黛玉听了,就叹:“我虽是外姓之人,但我怎忍心看着老太太孤立无援呢?论起,她是我这世上,和我血亲最近的人了。” 湘云听了,也叹:“我在家里,也常想你。但我想你在府里也难。你不写信给我,我断然不来。你写了,我就来。” 黛玉就道:“中秋就要到了。我想着你莫如还是与我一起过的好。” 湘云听了,忽然就拉住黛玉的手,说道:“我来府里时,却是遇见了他。” 黛玉听湘云如此说,起先还不知他是谁,但见湘云神情有异,方悟过来了,笑道:“哦?那岂不是好事一件?” 湘云就叹:“见是见了。不过,他说他马上要走了,要去那回回之地。”因将卫若兰随军讨伐霍集占一事,告诉了黛玉。阵司叨扛。 黛玉听了,果然心惊。想想就点头道:“他去也是意料之中。毕竟这领军之人是水溶!” 湘云听了,也是惊叹。因道:“这么说来,咱们岂非不是同病相怜?” 黛玉听了,就笑:“与他们比起,究竟咱们闺阁之事不算什么了。回疆不平,那些边界的百姓依旧要遭殃。和他们的疾苦比起,咱们这些等待算不得什么!” 湘云听了,也就叹了一叹,不欲说话了。不料,黛玉却又瞧着她一笑,说道:“不过,听你这样说,似乎这心里已然扭转过来了?” 第295章 孤立无援 言情海 正文 第296章 认命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96章 认命 湘云就笑:“什么扭转不扭转的。我只是认命罢了!” 黛玉就叹:“其实我也疑惑。有时人需不认命,可有时候,莫如还是一心认命的好。” 湘云听了,就笑:“是么,愿闻其详。” 黛玉就叹:“真正说起这个也长。现在我也没甚心情。待到了晚上,丫头们都睡下了,咱们两个躺在了榻上,我细细地与你说。只是,你可别再和上次一样,好歹睡着了!” 湘云听了,果认真道:“不会了。上次我是困。这现在我夜里睡得警醒。俱不同了!”二人吃过了晚饭,那熙凤忽又命平儿进园子,说请黛玉和湘云去她屋里叙话。 那湘云听了,就朝着黛玉笑:“这府里遭难了,你果然成了个香饽饽儿了。只不知,这会子宝姐姐可还给你使绊子不?” 黛玉就笑:“你不说,我尽忘了她了。她有多日未来我这里了。倒是有时候,那琴丫头进园子找刑大姑娘,过我这里聊一会子。” 湘云听了,就笑:“她不来找你,与你自有好处。她不来,我倒想去会会她。我想看看,这会子她可还想着做这府里的宝二奶奶了?” 黛玉听了,就道:“你也是个聪明人。她惯常会审时度势的,这会子哪肯往火坑跳!” 湘云听了,想了一想,就道:“我看倒也不是你想的那样。究竟这府里还没倒呢,我看她自是在两头观望!” 黛玉听了,就笑:“果真又这样,又与咱们有什么干系?” 那湘云就道:“怎么没干系?倘若这府里又好了,一时她起了邪念,又来坏你的事,可怎么办?” 黛玉听了,也就道:“此事简单。她若还痴迷不改,那我就叫了那仵作来,带了小雀儿的肱骨,也叫了秋婆子和雪雁来,与她当面对质。若无情一些,就去报了官府。若顾忌着老太太一些,断然请他们出园子去,横竖没这门亲戚。” 湘云听了,就笑:“阿弥陀佛。我只当你是个圣人的。究竟也能狠下心来了!” 黛玉听了,就长叹一声道:“不然,若再出一条人命来,岂非不是我以德报怨的过错?” 二人一径说,一径果然到了熙凤的住处。熙凤早在廊子下等着他们了,贾琏也过来了,对着黛玉和湘云就笑:“林表妹,云表妹,你们俱是我这里的贵客!” 熙凤就笑:“见了两个神仙般的表妹,还不快叫人备茶去!” 贾琏听了,果然就进了里屋,叫小红上茶。一时,黛玉和湘云随熙凤进了里屋,那贾琏倒是乖巧,自去了巧姐儿的屋子,陪她玩。 平儿在外掀下了帘子,熙凤请她们坐下,就叹:“府里的情形,你们都知道了。如今一应的亲戚皆不可靠,唯独北静王和威武将军家还顾及情义!” 黛玉听了,对着熙凤就道:“凤姐姐,你有话就明说吧。” 熙凤听了,就笑:“好。那我就明说了,我这几日也在屋里思,若真到了那一天,我还真的要投靠了你林妹妹去。果真如此,你可愿收留我?” 黛玉听了,就笑:“凤姐姐,现在哪里就论及这个。” 熙凤听了,却仍执拗道:“我为的倒也不是自己。而是为的巧姐儿。想她出生的日子并不好,所以才取了叫巧儿。你琏二哥哥到底是个有官职的,若有一日,他被官府捉了去,我又不得周全,剩了一个巧儿可怎么办?这才是我日夜悬心之事。想那时,老爷太太更是待罪之身,迎丫头也不知在哪里,我唯一靠的就是你和云妹妹了!所以,我提前将我的巧儿托付给你。若她有难了,好歹你救一救她!”说完了,那熙凤更是紧紧握住了黛玉和湘云的手。 那熙凤又道:“终究你们不姓贾,不是这府里的人。又都订了亲。林妹妹你以后是赫赫扬扬的北静王妃,一生荣华富贵的不愁。云妹妹你好歹也嫁了威武将军卫家,卫家,近日皇上也颇眷顾。因此,你们二人日后是无忧的!所以,府里这么多人,但可托之人唯有你们二人!” 熙凤说得十分动容,湘云听了,已不能不开口了,因道:“凤姐姐一向是个缜密之人。既如此说,莫非府里真的逃不过去了?” 熙凤就叹:“老太太掩饰的好。但我的心里,是最清楚的。近日,太太们也都各自忧心成疾。我料着,这个劫难定然逃不过去。我也管不了更多了,为只担心我的巧儿。” 黛玉听了,也叹:“凤姐姐,即便你不说,巧儿我也会眷顾她。” 熙凤听了,果然惊喜。因叫平儿将巧儿带了进来。熙凤叫巧儿跪下,对她道:“巧儿,可看好了。你前面坐着的就是你的两个姑姑。一个你叫她林姑姑,一个你叫她云姑姑。日后,你有难了,可去找她们。” 黛玉和湘云哪里肯让巧儿跪下,只是拉着巧儿起来,口里齐齐说道:“她小着呢。跪下了膝盖会疼。” 巧儿听了,就站了起来,朝着黛玉和湘云笑,奶声奶气地说道:“巧儿见过林姑姑和云姑姑。”阵司叨巴。 黛玉见了喜欢,就叹:“巧儿果真讨人喜欢。” 熙凤就叹:“如此这样,即便我死了,也可以瞑目了!”因又叫平儿进来,依旧将巧儿带了给贾琏。 湘云听了,倒是问道:“凤姐姐,你只关心巧儿,怎么不问问琏二哥哥呢?” 熙凤听了,苦笑道:“我管不了这许多了。他会有他的造化。横竖,我也只能和他做这一辈子的夫妻。他是巧儿的父亲,若他有造化了,巧儿我就更放心了。只是——”熙凤说着,又摇头道:“我看,这府里的男丁,一个一个俱难逃。” 此话说的湘云心惊,因问熙凤:“那么宝玉么?宝玉算来还未满十八。也会一同拘押?” 熙凤听了,就叹:“宝玉有两样好。一则他年纪小。二则他没有一官半职。但我也是猜测,究竟谁知道以后呢?” 第296章 认命 言情海 正文 第297章 另寻一番天地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97章 另寻一番天地 湘云和黛玉在熙凤这里,足足呆了一个时辰的工夫,与熙凤叙话,心里却更气闷。 因天色已晚,那紫鹃和翠缕不放心,到底又提着灯笼过来了。熙凤见黛玉湘云点头答应,这心里就疏解了好几分。因对她们道:“我也不苦留你们了。毕竟你们还需进园子去。” 一时,贾琏也出来了,请她们没事,依旧过来叙话。那黛玉和湘云就和贾琏熙凤告了辞,扶了各自的丫鬟,出了熙凤这里,往园子走去。阵司叨亡。 熙凤送了她们出了廊子,因对贾琏道:“好了。好歹巧儿咱们不用担心了。究竟林丫头和云丫头还是个仁义之人。” 贾琏听了,也叹:“真正折煞我等须眉男儿。但不这样,又能怎样?只恨生在这样的人家!”说完了,因又对月长叹。 熙凤听了,倒是笑了起来。说道:“怎么从前不听你说?” 贾琏听了,就又叹:“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从前我就苦劝老爷好生做官,可若说了出来,必然要被他一顿训斥。只说我反了!” 熙凤听了,就点头道:“嗯。老子犯了事,总是殃及儿子的。自古不变的理。”因又注意看贾琏的脸色。贾琏听了,却是悲叹:“这个理,谁不知道?究竟老爷生了我,如今将命再还与他,也无任何怨言。” 那熙凤听了,就更刺激道:“好!好!等一日你上了法场了,我带了平儿和鸳鸯,给你备好酒好菜,来送你一程!” 贾琏听了,就道:“哪里就这样?我不过二十多岁,可是还没活够呢!论理,我也没有必死的罪!不过府里跟错了人,惹皇上不喜。皇上想排除异己罢了!”因又咬牙。 熙凤听了,就抚掌道:“好!好!果然这样才是更好!我方才还想着,你若被杀了头了,我又生病死了,咱们的巧儿只管寄人篱下了。不想这会子你到底又不想死了!” 贾琏就叹:“当然不想死。死谁不怕?” 熙凤听了,就激励他道:“你既然不想死,不如暗中活动活动。”因又说了薛姨妈暗渡陈仓一事。 贾琏听了,口中就嗤了一声,说道:“虽然我从前纨绔了一些,但好歹还有几分骨气的!”想想却又笑:“不过,我看那薛大傻子也难降的住那夏家!兴许,他得知了,还将姨妈好一顿抱怨呢!” 熙凤听了,就道:“我不过拿姨妈打个比方。究竟,还是未雨绸缪的好。难不成,咱们一个一个地躺了等死?” 贾琏听了,就叹:“只是,除了水溶和卫若兰,咱们还可找谁去?” 熙凤就道:“似乎,南安王家也可去拜访拜访。我知道,他府上最近有一桩烦难事。兴许,咱们可以帮得上忙。” 贾琏听了,忙问:“甚么烦难事?” 熙凤就道:“我听说,那安南国的一个什么王爷一心想娶一个中原的郡主带了回安南。因此,皇上有心将南安王的妹子指了给他。但这件事到底未定。我听说,是那南安太妃不愿意。” 贾琏听了,就笑:“自然是不愿意。论谁会愿意嫁到那蛮荒之地?终生不能回来的?” 熙凤听了,就叹:“倒也不是不能回来。我听说那安南国的王爷为人也活络,一直在神京往来通商的。但世人一提安南,必以为是苦楚不毛之地。究竟,也不全是那么回事。” 贾琏一听,还不明白熙凤的意思,就问:“不过这些,于咱们有什么干系?” 熙凤就叹:“我说了这么多,你还听不出来?若得安南王府护咱们周全,咱们必要帮他们解开这个烦难。” 贾琏就道:“如何解?咱们这厢已然自顾不暇的了。” 熙凤听了,就笑:“咱们府里,倒是有几位现成的未出阁的姑娘。若有一位要是愿意替那南安郡主代嫁,或许就可改了府里的命运。” 贾琏听了,怔道:“你是这个意思?” 熙凤就道:“我也不过这样一想。究竟我还是有良心的。但如果她们有人愿意,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贾琏听了,沉思了一回,方道:“这个不好。纵然有姐妹们愿意,但老太太拼死也不许的。你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吧!再寻寻别的出路!” 熙凤听了,就道:“你呀!我都想出这个法子了!只怕老太太也想到了!老太太是什么人?”想想又道:“只怕——那南安太妃见府里烦难,会主动找上门来,随意挑一个姑娘过去,也是没法子的事!” 贾琏听了,心里一惊,因问:“会么?” 熙凤就道:“如何不会?南安太妃圣命难为。必然会行此策。纵然不来咱们府上,也必定去别的罪府。或许是那甄家。” 贾琏听了,就叹:“若如你说,如此一来,又不知哪个女孩倒霉了!” 熙凤见贾琏如此,就笑:“你呀,改不了的怜香惜玉。昔日你见到了那香菱,不过那薛蟠长得粗糙了一些,你就说他亵渎了她。林妹妹说了给北静王,多般配的一对,你心里也直替林妹妹惋惜。说她神仙般的人,嫁了人总是可惜,不管是谁。幸而我没告诉那北静王。” 想想却又道:“不过,若是我,与其在府里坐以待毙,还不如出去另寻一番天地的好!” 贾琏听了,却又在她身后笑:“我信,你从来就有这番的志向!只是我被我拘着了!” 熙凤听了,却又沉吟道:“我看,若果真那南安太妃来了府里挑选姑娘。我看保不定会有人愿意!” 贾琏听了,就问:“谁?若她愿意,我自当佩服她!这倒让我想起了那汉朝的王嫱出塞一事!” 熙凤听了,就叹:“不错。我想那王昭君与其在汉宫默默无闻地老死,还不如出去搏个一方崭新天地!究竟,青史留名不说,这活法也不同了!” 贾琏听了,却是笑:“青史留名的也没甚意思。究竟是人痛快了才好。”因又问熙凤,这愿意去的大概是谁。可熙凤偏对他道:“好了。我的爷,我不过和你玩笑会子。解个愁闷。我要去老太太屋里了。虽然我不当家了,但太太又病了,中秋节日还需我料理。”一径说,却又趁着夜色,一个丫头都不带,就欲往贾母屋里去了。 第297章 另寻一番天地 言情海 正文 第298章 芸豆卷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98章 芸豆卷 贾琏听了,就笑:“这样晚了,想老太太也睡下了!” 岂知,熙凤听了,就笑:“老太太白天昏睡,到了夜里竟是警醒的很。我夜里去瞧她,反而便宜一些。” 贾琏听了,就道:“罢了。我同你一起去吧。”阵司叨号。 熙凤听了,就笑:“我知你想去见她。这些天,她虽面上装作无事,可是也忧惧的很。” 贾琏听了,就叹:“罢了。那我还是不去了。我去了,也不能解她忧心,干什么呢?”熙凤听了,就又叹:“你去了,她自然心情就好了。我还是记得老太太那句话的。想老太太不在了,鸳鸯也就快要到咱们这边了。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咱们何苦要她过来呢?依我说,不如早早地嫁了出府,落得一身干净的好。” 贾琏听了,果然说道:“你这话也是。她过来了,到底还是侍妾。我何苦让她跟着我遭罪!” 熙凤听了他这话,却又笑:“你说这些,横竖也是无用。我看她是一条心,要跟你到底的!”贾琏听了,却又叹了起来,说道:“也罢,我还是要和你一同过去,横竖劝一劝她。” 那熙凤听了,也就点了头,夫妇二人看了一会巧儿,见她已经睡下了,就嘱咐了平儿一会。那贾琏提着个灯笼,携了熙凤,方往贾母处去了。 到了那里,果然贾母的屋子里,灯火通明。鸳鸯等几个依旧在伺候。熙凤进了去,拉了她往屏风里出来,朝她悄笑道:“过来,你琏二爷要见你呢!” 鸳鸯一听,起初还以为是顽话,但往熙凤身后一瞧,果然贾琏立在那里,一时脸就红了起来。熙凤见了,就叹:“你们这些天,早晚殷切侍候的,也真是辛苦,怎么竟不换班轮值呢?” 鸳鸯听了,就叹:“本来是这样的。无奈她们一概都不肯。说平日享了老太太不少的福,现在老太太正用人的时候,怎好偷懒呢?我见了,也是没有办法。也只好由她们去了。” 熙凤听了,就道:“也罢。过会子我多拨人过来。”因又对着鸳鸯道:“去吧。他真的和你有话说呢!”说完了,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鸳鸯听了,想了一想,也就红了脸去了。那熙凤自去了屏风后面。 贾琏见鸳鸯走来了,便笑:“这些天,你瘦了。” 鸳鸯听了,便摸了摸脸,笑道:“琏二爷找我,为的什么事?” 贾琏听了,便又叹了一叹,对她道:“请姑娘来这边叙话。”贾琏指了指贾母正房边的一处厢房。鸳鸯也就跟过来了。贾琏进了来,看了看她,对她道:“鸳鸯,我想我要负了你的好意了。” 鸳鸯一听,不免惊讶,因问他何意。贾琏就叹:“府里的形势,想你也看到了。终究和之前不同了。” 鸳鸯听了,就叹:“不同那又怎样?究竟老太太也点了头,你琏二爷也是应的!现在又怎么说?” 那贾琏见鸳鸯面露狐疑之色,就又叹:“我想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若有一日,老太太不在了,你跟了过来,也是受罪。不如——” 鸳鸯听了,就冷笑一声,说道:“不如将我还是撵到外头干净?” 贾琏听了,就又叹:“你在外头了,也就不需跟着我们吃苦了。你若跟了我,有了名分了,那逮人的名单上就会添上你一笔。何苦呢?” 鸳鸯听了,就对贾琏正色道:“可叹琏二爷也和我认识了一场,想不到并不懂我的心!我金鸳鸯岂是那贪身怕死之人?若活,大家一起活,若死,横竖大家一处。这样方无遗憾。” 贾琏听了,便默了一默,问道:“你果然要如此?” 鸳鸯听了,就道:“我果然要如此。想我是这府里的家生子,五岁上就开始侍奉老太太了。我待老太太直如我的亲人一般。就算老太太没有将我指给你,我也要勤勤恳恩侍奉她直到入了黄土的!” 贾琏听鸳鸯如此说,也就道:“我知道你是个有心气的。也罢,原是我说错话了!” 那鸳鸯听贾琏软和下来了,就叹:“琏二爷,我担心老太太不假,但我也担心你!横竖你好了,我的心里,才能真正地宽和下来呢!” 贾琏听了,便走上前,对着鸳鸯道:“我知道。真因为不忍,我才说了那些。也罢,从此我不说了,横竖咱们同甘共苦!” 鸳鸯听了,也使劲点了点头。贾琏嘱咐完了,要从厢房里出去,那鸳鸯却又唤住了他,口里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究竟,咱们都还活着呢!” 贾琏听了,点了点头,笑道:“不错。咱们都还活着。”因见鸳鸯坚定形容,竟是和熙凤无二。心里便又感叹起来:想今生今世,也就只有和熙鸳平三人牵绊了。 因此,贾琏出了来,又往贾母处看望了一回,方心满意足地欲离开。转身之际,想着熙凤还在里头,到底又坐下了。鸳鸯见了,就笑:“二爷可要喝茶?干坐着也是无聊。老太太又不让你跟了二奶奶进去。” 贾琏看着她,就笑:“我不喝茶,就干坐着。” 鸳鸯听了,就叹:“也罢。横竖二奶奶要在老太太屋里呆一会子,既不吃茶,不如就用些点心?我记得二爷小时一贯喜吃芸豆卷的,我房里还有一些!” 贾琏听了,叹了一叹,就笑道:“好。这个我喜欢。” 鸳鸯听了,就朝他笑了一笑,出了厢房,去自己屋里给他拿芸豆卷去了。 那厢,熙凤则坐在榻旁小几上,低低地和贾母叙话。 贾母喝了口汤药,问她:“次日就是中秋了。府里的西瓜月饼都齐全了吗?”因想这阵子府里里外是费用更艰窘。熙凤便道:“论银子,那自是不够使的。好歹林丫头给了钱,与我置办中秋。” 贾母听了,就叹:“我所有的钱,都分了三份了。剩下的,不过一些梯己。我知道,要从她们那里再拿出钱来,那自是难。也唯有林丫头大方了。” 第298章 芸豆卷 言情海 正文 第299章 风气森森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299章 风气森森 熙凤就叹:“虽我不管家了,但太太又病得这样,到底还是不能不管。一时,有什么事了,他们也只管来找我。太太也支使人往我这边。好歹都预备下了。只是今年年份不好,西瓜不甜。月饼也只是市面上卖的五仁全清月饼。” 贾母听了,就道:“这样已然很好了。不过做个样子。”想想,却又对熙凤叹道:“这个中秋过后,大概我就要往那黄泉路上去了。” 熙凤听了,没曾想贾母这样说,忙站起道:“怎么会?我看老太太精气神好着呢!过了中秋,就是重阳,老太太就更是好了!” 贾母听了,只是苦笑了笑,没有作声。 半响,贾母方道:“好了。你回吧。和你说了一会子话,我有点累了。你也回去歇着吧!” 那熙凤本要走的,想了一想,却又问贾母:“今年中秋,咱们是府里太太奶奶姑娘们地单过呢?还是叫珍大哥珍大嫂子也过来?” 贾母听了,就道:“你不必去请。且看他们愿意罢!” 熙凤听了,就道:“是!”出了贾母卧房,走至屏风外面,又叫来琥珀翡翠等细细嘱咐一番,方出来寻贾琏。 中秋即到,那贾珍却又提前一天煮了一口猪,烧了一腔羊。对那尤氏道:“叫老安人和你小妹子都过来吧。” 尤氏听了,就问:“咱们晚上在哪里吃饭?” 贾珍就道:“就设在会芳园里的丛绿堂中。” 尤氏听了,便问:“大爷为何这般郑重?” 贾珍听了,就叹:“今年须郑重。只因不知是否有以后了。” 尤氏听了,也就叹了一叹。夫妇二人又坐下说了会子话。不想那去了杏花小巷的两个婆子,却又回来了。尤氏问:“怎地,老安人和姑娘没来?” 那两个婆子就回:“姑娘说了,说只预备和她娘一起过。不来府里了。三姑娘说谢奶奶的好意了。” 那贾珍听了,就道:“罢了。想必她又想起了她姐姐。一时心里不痛快。”因又叹了一叹。那尤氏听了,也不作声了。 贾珍只欲今晚强作乐。尤氏就对了婆子道:“且将蓉儿和他媳妇叫了过来吧。” 岂料,贾珍听了,却又道:“罢了。他们不要过来。就让他们在自己房中吃。你去叫了佩凤几个过来就好了。”尤氏答应了。 中秋月未圆,不过八月十四的晚上,这贾珍就带了姬妾在后园强作兴致。天色本还好好的,不知怎地,天上的月头就隐了下去。一时,园内黑黪黪的一片。忽又一阵风吹来,直将那灯笼火烛都吹得半灭。且耳了还有呜咽的阵阵哭声。尤氏惧怕,因拉了贾珍,说道:“大爷,咱们还是进去吧。我怕。” 贾珍听了,虽心里畏惧,但脸上却装作无事般道:“有什么可怕的?不过一阵风而已。”话音刚落,就家后园子的牡丹丛中,忽然就隐隐地转出一个红衣的影子来,那影子像会飞一般,直朝着葱绿堂扑来。那尤氏见了,更是大叫:“大爷——大爷——我看见了可儿!”一径说,一径指着那黑影。 贾珍听了,心里也慌,问她:“可儿?可儿在哪里?” 那尤氏听了,就惨白着个脸,结结巴巴对贾珍道:“她,她穿墙过去了。大概去那西府了!” 贾珍佯作镇定,因又叫人展开烛火。一时,园内复又明亮如昼。那月亮也又从云层里钻了出来。只是,众人心里害怕,只觉得月色惨淡,风气森森。那佩凤几个算是胆大的,听了尤氏那些话,都将手紧紧地互叠在一起,抱作一团。 贾珍酒醒,见了姬妾们如此,也就觉得没了兴头。勉强坐了一会,就领了尤氏回房去了。大户人家的规矩,中秋之夜,大抵夫妻们是要在一起同房安歇的。那尤氏许久未和贾珍同房,今见了这般,心里更无半分兴致。早早地就卸下了。阵司匠才。 次日一大早,尤氏醒了来,对了贾珍道:“今日是十五,咱们还是去西府吧。一则,给老太太请安。二则,他们那里人多,究竟比咱们也热闹。昨儿个晚上,我可是怕了!那丛绿堂,我可再不敢去了!” 贾珍听了,就叹:“你也真胆小。可儿自缢的天香楼,你命人上了锁。莫非那会芳园,你也要叫人锁上不成?” 尤氏听了,就问他:“大爷,你不怕么?究竟老爷和可儿都算横死,心里有冤,只会在府里兴风作怪的!” 贾珍听了,就叹:“好不好儿的,再命人来作法。”想想又道:“我看现在咱们也是报应。只恨当日不该逼迫了可儿!”因又想着,若果真一日,皇上来抄家了,因是自己的作的因果,一时倒也不惧了。 尤氏听了,就叹:“咱们也没逼她。只是她想不开。现在想起来,我的心还酸!” 贾珍听了,就道:“不必多想。今日晚上,咱们就去西府。且看看那府里,最近怎么个动静。” 贾珍尤氏用完晚饭后,方一齐过了荣府。贾母今夜精神的确大好。被鸳鸯几个扶着,坐在榻上和贾赦贾政叙话。贾政尤氏一一地行了礼。 一时,贾琏、宝玉、贾环、贾兰等也都过来了。行了礼,在地下侍立。贾母见贾珍尤氏过来了,叫他们坐下说话。那尤氏就笑:“我带了些新款的月饼来。做月饼的是府里新来的一个专做点心的厨子。我试了试,味道果然好。因此想着孝敬给老太太。”贾珍叫跟随的仆人将装月饼的盒子呈上。 尤氏打开盒子,正要去取。贾母就道:“不必了。我不吃。你们有心了!”想想,贾母又道:“可惜西瓜不甜。”因又重复喃喃这几句。 贾政听了,只得回道:“大约是今年雨水太勤之故,因此西瓜不甜。” 岂料,贾母听了,只是又喃喃道:“雨水不勤了,瓜果才不甜。你们懂什么?” 房中众人听了贾母之言,都默然不语了。屋子安静十分,唯听西洋挂钟滴答作响。半响贾母才道:“今日我精神既好,怎好叫你们扫兴!你们也难得来的这样齐全!” 因又问姑娘们何时过来。熙凤就回:“等席面开了,姑娘们就来了。” 贾母听了,就点头站起,拄着拐杖道:“此时大概月头也亮,咱们去上香吧!”因又叫宝玉过来。宝玉听了,赶紧过了来。宝玉搀扶着贾母,贾母握了他的手,对他长叹:“宝玉!你也是我最牵挂的!林丫头已有了着落,你却还是孤单一个,叫我怎么放心得了?”一时又老泪纵横。 宝玉听了,只是恍然不语。贾母就又道:“罢了!横竖我地底下再眷顾你了!”一径说着,一径就带着众人往园中来。 那贾赦贾政等等在旁,见了贾母只需一个宝玉搀扶,竟也自如地进了园子。若不知底细,只当她根本无恙。正因罕异,所以这跟随的人,见贾母如此,心里更添忧惧。 第299章 风气森森 言情海 正文 第300章 哀音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00章 哀音 当下,婆子们已内嘉荫堂内,吊了羊角大灯。嘉荫堂前的月台上,焚着香,秉着烛,一应的瓜果已陈献的齐全。邢夫人等皆在里面等候多时了。王夫人病重,依旧不能下床。贾母到了前头,看着邢夫人等,叹道:“都来了。” 邢夫人听了,回道:“大概都来了!” 贾母听了,沉吟了半响,方又道:“赏月,需在山上。我年轻的时候啊,最喜在山上赏月。” 贾赦听了,就和贾政对视了一眼。那贾政就回:“那就依老太太的意思,将铺设都摆在山上。山上风清月明的,却是好。” 贾母听了,遂点了点头。 贾赦就在一旁,说道:“还是先上香拜祭了,再去山上不迟。” 贾母听了,恍惚就看了贾赦一眼,笑道:“是了。怎么忘记这个了?” 那地底下的婆子们听了,赶紧铺了拜毯锦褥。贾母在前,领了贾赦等人进香完毕。方叹:“走吧。” 月光下,邢夫人见贾母精神大好,心里诧异,就小心翼翼道:“园子里的山虽不高,但到底还有些陡,老太太好需小心些好!”那邢夫人又责鸳鸯道:“想你们也糊涂了!怎么也不扶着老太太!” 鸳鸯等听了,就回:“老太太偏不让。虽如此,我们还是跟了她身后,即时就扶的!”邢夫人听了,就道:“也罢。反正仔细看着就行!” 黛玉在后见了,就对了邢夫人道:“到底那石头上苔滑,不如还是请老太太坐了竹椅上去。”邢夫人听了,就叹:“方我也这样想。” 无奈,贾母听了,执意说道:“从前我家里,也有这么个园子,也有这样大的小山。那时的我,上去和人赏月喝酒的,从不用人搀扶。现在也不用。我自己走着便宜。” 黛玉听了,就笑:“那会子老太太多大,现在老太太又多大?” 贾母听了,就回头看了她一眼。方叹:“现在年纪虽大了,不过仍不用。玉儿,谢谢你的好心了!”想想,看着黛玉,贾母又补了一句:“那会子,我也和你一般地大。”一径说,一径那面上就氤氲了微笑。 黛玉听了,就知贾母想起从前了,也就顺势道:“也罢。这园子也天天有人打扫。到底也是极平稳的路,老太太心情好,不如就走上一走。” 贾母执意亲为,众人也无办法。因此,贾赦贾政等在前引领,鸳鸯等在后预备随时搀扶,邢夫人等在后跟随,从下逶迤而上,其实也不过百余步。 湘云和黛玉在后,家了此处,就笑:“似乎我来过这里。”岛向介划。 黛玉听了,就笑:“你本就来过这里。你不是说你小时候,就常来府里的么?” 黛玉说完了,那湘云就白了她一眼,说道:“你懂什么?我是来过府里。但这园子去年才动工修建,去年我又没来,现在我可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黛玉听了,看了看她。心里忽然难过起来。与前世,那年自己十七,自己可不就在这里,下了凸碧山庄,在那廊桥散步,最后被人推入了池子的么? 这个地方,除非府里祭祀,平时一向少人来。重生进了府里,待建成了这园子,黛玉从未来过这里。此番,立在山头,遥遥地看着远处的一方廊桥,瞧着那桥下的池水,黛玉的心是说不出的哀痛。湘云见她神情有异,因问:“你怎么啦?” 黛玉听了,便对她道:“我没怎么。只是想起了这中秋之夜,这府里虽风雨飘摇的,但好歹还能父母妻子儿女的一处团聚,唯咱们两个,父母俱是在地下。这样一想,到底心里悲凉。” 湘云听了,不禁也叹:“这也是没法的事。生死病痛,俱不是人为的。”因此,说完了也默默无语了。 众人到了凸碧山庄,婆子们于厅前平台上列下了桌椅,又用一架大围屏隔作了两间。一式的桌椅俱是圆的,取其团圆之意。 贾母坐下了,依旧精神极好,脸在灯的照耀下,竟显出红润的气色。贾母左边坐着贾赦、贾珍、贾琏、贾蓉。右边坐着贾政、宝玉、贾环、贾兰。贾母看着圆桌旁还空着好些位子,因叹:“怎么只坐了半壁?还有一半倒是空着?想往常人可是不少。开几桌都不够坐的!” 宝玉听了,就站起回道:“不少。想太太姑娘们都在围屏那坐着,如果聚在一处,就和从前一样了!” 贾母听了,只叹了叹。宝玉就道:“要不,我去请太太姑娘们过来,将桌子围满了!” 贾母听了,就摇头道:“不必了!她们来了这里也拘束,不如让她们在那里热闹去!空着就空着吧!” 一时,丫头们又斟了热酒上来。贾赦等一一地敬了贾母一回。贾母就对了贾赦等道:“你们若是觉得不自在,不如早点回去吧!”因又对着贾赦道:“我知道,今儿个你屋子里,好几个侍妾等着你回去喝酒呢!”那贾赦听了,就站起,回道:“儿子心里忧惧,哪里还想从前一样。只是想着得了空儿,还是打发了的好!” 贾母听了,也不作声。半响方又对贾珍道:“珍哥,你府里的情形我都清楚。醉生梦死的,总需有醒来的时候。莫如,还是小心谨慎度日好。且将从前的那些不是都改了去。聚众喝酒赌博的,也总是一桩罪。” 那贾珍听了,就赶紧回道:“自从娘娘死了,我就撤了桌子,都散了。这几日只在府里闭门思过。其他,什么都不想的。” 贾珍的话,说的众人又都沉重起来。贾琏就叹:“我们不必宝玉,都是有一官半职的。到时,好不好的,总是先拘押了老爷和我和珍大哥几个。且看那甄家,就是那样。” 贾赦听了儿子这样说,心里不禁有些生气,因道:“哪里有这样说老子的来?毕竟这会子,我还好好地坐在你身边呢!” 那贾琏一听,方知自己说话造次了,因站起陪酒道:“父亲别生气,原是我的不是!儿子敬你一杯!” 那贾赦听了,反而叹息起来,因道:“罢了。你到底是我的儿子。我也只希望你好的。若一日我进了大牢了,你也不怨气我!” 第300章 哀音 言情海 正文 第301章 闻香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01章 闻香 贾琏听了,忙道:“儿子不会。终究老爷是老爷。” 贾政听了这般说与,只觉更是不祥,因道:“罢了罢了。琏儿你不必说了。今儿是中秋之夜,取的是大家一处团圆。” 贾政说完了,席间众人去都默默无语起来。贾母见他们面上不自在,因道:“去吧。你们都下去吧。若真要喝酒,这里也喝不着什么。莫如等你们走了,我好和姑娘们一处,那才得自在!” 贾赦听了,就站起道:“是,儿子遵命!”遂和贾政领了贾琏等先行散去不提。那贾琏和宝玉跟了在贾赦贾政身后,悄声问宝玉:“你也不和老太太一处热闹去?” 宝玉听了,就叹:“不了。老太太见了我,更是堵心。” 贾琏就道:“也是。过了这个中秋,大家果真要四散了。” 宝玉听了,就道:“二哥哥说的是府里?” 贾琏听了,就摇头道:“不是。”因告诉宝玉,说回疆吃紧,北静王水溶欲领兵去回疆,一年半载地不会回来。那卫若兰急着建功立业,也要随了水溶去。冯紫英马上又要去一趟南疆,只剩了那柳湘莲还滞留神京。想想又对宝玉道:“想不到东府的大嫂子倒真厉害,平常我竟是没看出来。到底那三姐儿还是定了那柳二郎了。他竟是没逃脱掉。” 宝玉听了,因不知该回答,只是淡淡道:“大概,他们的确有些缘分。” 贾琏听了,就叹:“我看,这是咱们在府里过的最后一个中秋了。” 宝玉听了,也叹:“大家都知道。只是不说出来罢了。” 贾琏便道:“想不到,我在这府里过了二十余年,现在回头来看,真像一场梦一样!若果真是梦,我倒希望长长远远地永远不要醒来!”因又长长一叹,出了园子,往他屋里去。 那宝玉见了贾琏如此形容,心里也惆怅忧惧。回到怡红院,闷闷地就进了屋子。袭人已经睡下了。晴雯过了来,问宝玉:“二爷回的好早!” 宝玉听了,就问:“你们可也吃了西瓜月饼?” 晴雯就点头道:“吃了西瓜。我不大吃月饼。甜甜软软的,还不如吃些点心。” 宝玉听了,歪身就躺在了榻上。双手枕着胳膊,就叹:“将灯都熄了吧。我想一个人静静地歇息一会,囫囵睡个觉。” 晴雯听了,也就站了起来,将灯熄了,走至外间睡下了。 话说贾赦等离去后,贾母就命人将围屏撤去了,将两席合并为一。迎春等过了来,俱在贾母跟前坐了。贾母看着她们,就点头道:“姨太太和宝丫头回家了吧?” 邢夫人听了,就道:“今儿是中秋,他们自然回家圆月去了。” 贾母就叹:“我看,她们以后也定不大进园子了。”邢夫人等听了,也默然无语。 贾母就又道:“今晚月色却是好。你们瞧,多大多圆啊!想我小时候,听了我奶娘的话,总是睁着眼睛看那月亮里,是不是真有个嫦娥。” 想想,却又对了众人道:“如此好的月色,不能不闻笛。” 熙凤听了,就道:“可惜那些奏乐的女孩子,被我遣散出去了。” 贾母就叹:“也罢。我不过这样一说。”话音刚落,只见王善保家的走了过来,在邢夫人跟前低低地耳语了一番。贾母就问她什么事。 邢夫人就回:“老爷出了园子,却被滚下的石头绊了一下。吃了痛,不大能走路了。” 贾母听了,便对邢夫人道:“怎么回事?园子里不都有灯笼的么?”邢夫人听了,也叹:“也是纳罕。我赶紧去瞧瞧。” 那尤氏听了,就站起对贾母道:“老太太,不如我也跟了太太一起走了吧!坐了半日,我也乏了!”那尤氏见贾珍走了,心里有些害怕。不想,贾母听了,却是摇头道:“不。珍哥媳妇,我要留着你,陪我坐到大天亮。” 那尤氏听了,就勉强笑道:“既如此,我就趴在这桌子上睡觉好了。” 贾母听了,就对她道:“珍哥媳妇,我将你留下,只有我的道理。”尤氏一听,也就又坐了下来。 那贾母见尤氏坐下了,却又叹道:“我也混了。你和珍哥儿到底也算年轻的夫妻,这中秋之夜,夫妻总要在一处团圆的。我知道珍哥儿小老婆也不少,一年也没有几次去你屋里的。没得我拉你在这里,却是耽搁了你。” 尤氏听了,脸也红了几分,因道:“老太太。不瞒老太太说,自打我妹子死了后,与这些我也看得淡了。为这事,我也犯过混。大爷不来,与我倒是自在。况我也是奔四十的人了,媳妇也有了。” 贾母听了,也叹:“时间也真快。我还记得你进了那东府。就和玉儿一样大的年纪。”一时,熙凤命人将新折的桂花献上了,贾母就捡了一枝大的,放在鼻尖闻了一闻,又道:“这桂花似乎不香了。”因又要对熙凤说,要下了凸碧山庄,去那桂树下走一走。 那熙凤担心贾母身子,哪里肯让。听了只是道:“我却觉得今年的桂花比去年的香。不信,叫姑娘们也取几枝闻闻。” 那黛玉捡了一枝,放在手中,口里喃喃道:“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那湘云听了,就在一旁笑:“现在到底不是春天。” 黛玉就叹:“我知道。素来我就最怕过秋天。秋天一到,万萧肃杀,狂风卷叶的,只比冬天还要凄凉阴冷。” 湘云听了,也叹:“今年的秋天,也的确寥落。”想想,却又笑道:“不过,老太太说的对,此时若真有笛声助兴,果然就更空寂清幽了。”二人正说着话,却听那厢桂树下,悠悠扬扬有笛声吹来,趁着彼时的明月清风,天空地净,当真使人心旷神怡。一霎时,众人都正襟危坐,默默聆听。黛玉听了这首曲子,心里就微笑了起来。这个笛音,她是熟悉的。那么,如此说来,他大概就在此处不远了? 贾母看着黛玉,就道:“过会子,待撤了席面,你先去凹晶馆。” 黛玉听了,脸不禁红了一红。因想:不想水溶竟在园子里。既如此,却怎地又不过来?不过想想,也就明白了。听宝玉说,不是明天,就是后天,他就要出神京了。岛向尤圾。 第301章 闻香 言情海 正文 第302章 霁云易散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02章 霁云易散 那贾母瞧着黛玉,就吩咐熙凤:“你着人去那凹晶馆,给那位客人送一些酒和点心。却是不要令他饿了!”熙凤听了,心领神会,就看着黛玉笑:“我这就着人送去!” 那厢探春听了,想了一像,大抵就猜着了那位客人是谁。一时,心里又感叹起来了。贾母对了探春道:“三丫头,怎么今天你话不多呢?平常,你也是个爱说话的。” 探春听了,就勉强道:“听老太太说话就够了。” 贾母就问她:“三丫头啊,我送你的那个灯笼,你可悟出了什么没有啊!” 探春听了,就小心翼翼回:“孙女大抵是明白了。” 贾母听了,就笑:“明白就明白了,却加个大抵,可见还是有疑惑,还是不明白。” 探春听了,就又回:“孙女明白了!”岛向尤划。 贾母听了,就笑:“哦?你果真都明白了么?既明白了,不如都讲了我听听!” 探春听了,就讪讪道:“这如何能讲?” 贾母就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我知你从前曾迷失了心性,不过能改了就好。只是,既知错了,以后就不能再犯了!” 探春听了,就站起叹:“孙女知道。只是孙女的心里,难免还是悲戚。” 贾母听了,就问她:“你悲戚什么?我的心里,将你和宝玉是一样地疼爱。” 探春听了,心里微有动容,但还是道:“孙女有心结。只怕永远也解不开。” 贾母看着探春,知她说的心结是什么。因笑:“你多虑了。我取中的,不是老爷,不是太太,不是你姨娘,而就是你自己。英雄不问出身,你毋须多虑!” 探春听了,口里就喃喃:“英雄不问出身——”忽又叹道:“可我哪里是英雄,不过闺阁中一普通女子!老太太抬爱我了!” 贾母听了,就道:“我大半辈子地过去了。从来都会看人。你和宝丫头不一样。好歹珍惜自己的天分!” 那探春听了,想了一想,就对了贾母道:“老太太,我有一心愿未了。现在只想先去凹晶馆一趟,稍时再回来。” 黛玉听探春这样一说,心里不免惊诧。贾母听了,却是微笑对黛玉道:“玉儿,你的意思呢?探丫头要先于你,去那凹晶馆会那位贵客!” 黛玉听了,就笑:“三妹妹想去,那就让她去吧。不然,与她心中,也是一桩心结。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倒是乐意她去!” 探春听了,面色微微动容,因看着黛玉道:“林姐姐,你果然这样想?” 黛玉听了,就叹:“我果真这样想。其实,我知你的心思已久。当初你我二人去宝哥哥的屋里一同听琴,我就知道你的心思了!这么长的日子,也是苦了你了!” 这话一时说进了探春的心坎里,她瞧着黛玉,哽咽了半响,方道:“林姐姐,这是你的真心话么?” 黛玉就叹:“如何不是我的真心话?因我知道你的心里的苦,所以诸多事,我心知肚明,可一概不言不语。因此我知道,你不过被情迷失了本性而已!一时醒了,就雾散云开的!” 探春听了,已然要落泪了。因道:“林姐姐,从前——我——”因想起那些龌龊之事,心里当真愧悔无加。黛玉听了,就笑:“不用说了。你想说什么,我一概都知道。你去吧。想必你问什么,那位客人都会一一地与你解惑的!” 探春听了,心里还是迟疑,因又问黛玉:“若我也有些希望呢?” 黛玉就笑:“那我恭喜你。这些风月之事,都凭有情无情罢了!来不得半点勉强的!” 那探春听了,想了一想,就又道:“我懂林姐姐的话。林姐姐这番笃定,自然是心里有谱。不过,我为了我自己的心,问还需问一问的。不然,是终生的遗憾。” 黛玉听了探春这番话,心里十分赞赏,因道:“不错。你是你的事。我是我的事。去吧!”黛玉说完了,又朝探春鼓励一笑。 那厢贾母见了她姐妹这番说与,知她们心结渐开,心里喜欢,就笑:“三丫头,不必忸怩了。要去就去。不去,依旧与我坐在这里,大家叙话的畅快!” 探春听了,看了黛玉一眼,果然从位子上下了来,对黛玉低低道:“我去了。”一径说,一径果然就走了。 那探春既走,湘云已然熬不住了,对了黛玉就笑:“这个三姑娘也真有意思。其实何哭呢?这不说,也有不说的好处。”说着,就又把着酒,喝了一口下肚。 黛玉听了,就叹:“这就看各人的性子了!她不是你,她是个爽快阔朗之人,藏不住的!” 湘云听了这话,就笑:“真正我就是那小气遮掩之人?依我看,她的心里,还是有些不服罢了!因此,还是想要一试!” 黛玉听了,就摇头道:“不是。我懂她。她不过还愿罢了!” 湘云听了,就道:“还愿?还愿不该放在心里,然后对着月亮,一个人焚香祷告的么?依我看,若有人给她出主意,你为正,她为副,只怕她也是愿意的!”因又朝黛玉一笑。 黛玉听了,就道:“你呀,总是没个正经话。” 湘云听了,就笑:“是啊,我就是没个正经话。不过,我知道,你这番笃定,那是对他放心罢了。若是不放心,你也就是另番说法了!” 黛玉听了,只是摇头一叹,随即就不语了。 这厢贾母黛玉熙凤湘云等固然心知肚明,但尤氏李纨迎春惜春还是不大能够明白。那李纨听了,就小心翼翼地问黛玉:“大姑娘,你和云妹妹说的是什么?怎么听得我云里雾里的?” 湘云就笑:“大嫂子,你不必知道。权当我们在猜谜。” 李纨听了,到底还要问:“猜谜?猜的什么谜?我也要猜!” 贾母听了,就对了李纨道:“珠儿媳妇,你就不必凑热闹了。不过他们小孩子家家的玩意。你只需将兰儿好生带大了,平时大方一些,发些善心,总是有你的好处。只是看你肯不肯听我的罢了!” 第302章 霁云易散 言情海 正文 第303章 托言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03章 托言 那李纨一听,心里惊惧,马上就站起道:“老太太的话,孙媳从来不敢不听的。只是孙媳为人一向乐善好施,老太太这是从哪里听来这话?孙媳哪里不大方了,哪里不发善心了?” 贾母听李纨这话里,竟暗含了几分愤懑威逼之意。因想她大概也积攒了不少钱财,不惧府里日后的衰败了。因就长长一叹,与她说道:“我知道你的不易,所以才给你加了一倍的月钱。当日我劝你再嫁的,当日太太也欲收了你为干女儿,将你以女儿身份作嫁的。无奈你不听。我也就抱了兰儿与你收养。你纵然愤懑,但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选了,可就要走好,珠儿媳妇!” 李纨听了,想了一想,方道:“老太太教诲的是,想孙媳也是多吃了几杯酒,胡言乱语了起来。若是冲撞了老太太,那自是孙媳的过错!”一面说,一面却又坐了下来。 那尤氏见贾母不悦,就打圆场道:“老太太年纪大,自然是见多识广的。咱们听了她的话,以后也好少走弯路。” 李纨听了,就低低道:“你到底不是我。我的苦,是你看不到的!” 尤氏听,也低低道:“我知道。只是这个当口,有什么怨气,哪能对老太太发呢?老太太毕竟是老太太!” 那熙凤却在旁一声不响的,却是拿了一个软巾兜的大斗篷来,给贾母披了一披,说道:“夜深了。恐露水下来了,风吹了头,更不好。不如披了这个。”岛向引巴。 贾母见了,便笑着对熙凤道:“到底你待我还是一样地细心。”因又问鸳鸯等去哪了。熙凤就笑:“她们几个立着也是受罪,因此我叫她们先去吃点心了!吃好了,就再过来。” 贾母听了,就叹:“到底你还是个周全的。”因又拍了拍她的手。熙凤听了,只微笑不语,却挨着贾母坐下了。 贾母便对尤氏等,强笑道:“咱们且再喝几杯。”说着,又对尤氏道:“珍哥媳妇啊,你是孙媳里年岁最大的。到时她们落了难了,还请你一一地帮与好。尤其是未嫁的姑娘们。” 尤氏听了,心里就叹:到了那时,我还不知指望哪个呢!见了贾母这样说,只得苦笑道:“老太太,我知道。但凡尽我的能力。若实在无法,老太太也别怨我。” 贾母听了,就叹:“我不怨你。你原也不容易。何况,那时我也在地下了。” 尤氏听了,就强笑:“哪里就这样快?”话刚脱口,就觉得这话也不妥,因想改口。贾母看出来了,就对她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不必往下说了!” 一时,便又和众人喝酒。迎春不胜酒力,脸就有些红。因说要以茶替了酒。贾母见了,佯装不悦,因对迎春道:“二丫头,我知道你平日话不多。话不多有话不多的好处。但是,也别太懦弱了。这要是嫁了出去,一味胆怯退让。这遇到讲理的人家倒还罢了。可碰到那些不讲理的武夫,可只管将你当作好欺负的了!正因为我看你从小儿不言不语的,才将司棋那丫头指了你!你好生待她,有一日,她与你总有些帮助” 迎春听了,就红了脸,说道:“老太太,我到底还没定下呢!” 贾母听了,就叹:“我知道。不过嘱咐你。平常在府里,你底下那些丫头婆子的欺负你。你也不必当一回事。若你以后嫁出去了,她们围了你在身边,与你也是个屏障。” 迎春听了,沉思了一回,遂道:“我懂了!” 贾母听了,就叹:“我知道你不是笨人。”说完了就对了惜春道:“四姑娘,你还小,我也不能嘱咐你什么。只是,有一句话我需告诉你,待我死了,你且将你屋里的那些佛经都烧了。” 惜春听了,就叹:“老太太,其实这又何必呢?” 贾母就叹:“人还是要世俗一些的好。你看太太,念了一辈子的经,可你要是劝她,既然如此虔诚,不如索性将头发剪了,去山门里抑或就在府里修行,你看太太可乐意半分?不过是个寄托罢了。你这样年轻,不该看透红尘。” 惜春就叹:“我也不想的。只是想起好些事,都难免心灰。” 贾母也叹:“我知道你心里苦。一生下就没了娘,你老子当初活着,可也根本没管你。所以才弄得你冷心冷意的!” 惜春听了,就又叹:“所以,我整日念佛,才真觉得自在!” 贾母听了,就对了黛玉道:“玉儿。我算是劝不动你四妹妹的了。我且看你了!倘若一日,你四妹妹要是剪了头发做了尼姑,你横竖给她拉了回来!” 黛玉听了惜春的话,本来还伤感的,现在听了却笑:“不用老太太说,我早有此意!不过,据我看,她并不会出了家。她的命长着呢!” 贾母听了,就笑:“好。果真这样,那当然好。” 那惜春听了黛玉的话,一时也默默无语起来。湘云就笑:“若说姑子,咱们园子可不有个现成的妙玉?老天怎不将她也请了来?她是修行之人,虽吃不得酒,但茶水还是有的!” 熙凤在旁听了,就笑对湘云道:“你怎知老太太没请?老太太心里,将她是和你们几个一样地对待呢!到底也是正经的孙女!” 黛玉听了,就叹:“那样果然好。这会子咱们都在一处赏月,独独不叫她,想必她心里也不好受。其实较起真来,她也算不得真正的出家之人!” 贾母听了,就叹:“却是如此。” 湘云就道:“她来了,果然更是好了!我和林姐姐在园子里,惯常和她有往来!” 果然,不多时,那妙玉就踏着月光,身穿一袭白袍,款款而来。妙玉被熙凤引领着,到了圆桌前,对了贾母行了一礼。贾母见了,忙道:“不必如此,快快坐下。”因又叫人上茶。妙玉见了,就道了声谢。 贾母就叹:“叫你来,也正和你有话要说。” 妙玉听了,就问:“不知老太太要与我说什么?” 第303章 托言 言情海 正文 第304章 触景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04章 触景 贾母就叹:“想你也是明白人。这府里上下的想你也看见了。若以后不得周全了,你且还出了园子去!” 妙玉听了,就清冷一笑,说道:“这个,不消老太太嘱咐我,我自己知道。” 贾母一听,就又一叹:“我的意思,你没懂。” 妙玉听了,就道:“我懂。老太太是为了我好。到底,我是外来的修行之人!” 贾母听了,就叹:“你多心了。我不过嘱咐你,既出了园子了,你莫如还是还俗的好。回你仪征老家最好!” 妙玉听了,就道:“那老家的屋子,我也卖了。家里的亲人,也都死了。去了那里,反而无依无傍的!” 贾母听了,就道:“你若不愿意。那也使的。只是你若还了俗了,还是用你的孔姓好,万万不能姓贾了。” 妙玉听了,就又酸楚一笑,说道:“老太太的意思,我懂。不姓贾了,我还能多得自由一些。”岛向引才。 贾母就叹:“你若果真懂我,那当然好。你到底是我的孙女,我但凡有一口气在,就不会不管你。”因又嘱咐熙凤,与她那里再多添点银子。 岂料,妙玉听了,却摇头道:“不必!我那里不短银子!只是,我并不想还俗。若府里不好了,我出了府,依旧可寻一个便宜的庵堂,极便宜的!老太太不必为我担心。之前,我就这样过来了!” 贾母听了,就叹:“我知道你从小过了这样的日子。所以,一时半会的,你不愿意改,是不是?” 妙玉听了,也叹:“我因一场孽缘而生。今生便是来还的。待圆满了,兴许以后我回还了俗,寻个僻静的住处,安静地了此残生。” 黛玉听了这话,难免悲伤,因道:“你放心。以后不管怎样,你我都常见面通信着。到底也是姐妹一场。” 那妙玉听了,方闭口不言了。 贾母想了想,方又对了妙玉道:“我知道你心气颇高。因你从小出家,行事不懂迂折。担心你以后为此吃亏。倘果真有以后,你不如现在就还俗的好。你依旧用孔姓。我叫老爷太太收了你做干女儿,也不打紧。” 那妙玉听了,却是苦笑道:“老太太不必担忧我。若果真有以后,我自有法子!” 贾母听了,便问:“什么法子?” 妙玉就淡淡道:“也无他法。不过就是那八个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罢了!” 贾母听了妙玉这话,却是狠摇了摇头,叹道:“我就是担心你这样!”一时,就又觉得心里不好了起来。贾母强作镇定,只叫众人看不出半分,对她叹息道:“好了。我知道你的心了。想你也不习惯夜里出来,莫如还是趁着月亮,早点回去吧!” 妙玉听了,就下了桌子,对了贾母行了礼,说道:“老太太保重!今生我能进园子,能和老爷团聚,能和姐妹们呆着一处,老太爷已然是眷顾我了!仅凭这一点,已然觉得此生无憾了!” 黛玉听了,就慰藉她道:“你不用多想!究竟我们以后还要一起相处。无论以后多难,我总不会撂下你不管不问的!” 妙玉听了,就叹:“我知道你是个极好的人。但各人总有各人的缘法。命运命运,有命才有运!我到底不是你!”一径说,一径也就飘然走了。 贾母看着妙玉的背影,默然良久,方叹:“好了。今天我也真累了。不如都散了吧!” 那熙凤听了,赶紧扶了贾母。这里众媳妇就过来收拾杯盘茶碗,却发现少了一个汝窑的茶杯。一个媳妇就过来回熙凤。熙凤就叹:“不用说了。总是这里伺候的媳妇,顺手牵羊拿去了一只。罢了,不用找了!”因贾府失势,近日府里常传出丢失东西。起先,熙凤也打起精神,搜查了一番的。不过后来就没精气问了。找回来了,又怎样呢?这些东西,左不过还是被罗列了搜检出去,给了官府。 一时,鸳鸯等也过了来,帮着搀扶贾母,离了凸碧山庄。众媳妇收拾的极快,撤了园桌子,收了茶碗,各自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尤氏和李纨也作伴走了。迎春惜春也说困。贾母说还有话要嘱咐熙凤,叫熙凤依旧跟她回去。湘云站了起来,看着复又空空如也的回廊,对着黛玉笑:“你说,都这会子了,怎么三姑娘还没出来?” 黛玉听了,就倚在了阑干上笑:“不知道。兴许她早走了。” 湘云听了,也道:“既然这么着,你可去看王爷了。你就不好奇,他会和三姑娘说些什么?” 黛玉听了,就点头笑:“我当然好奇。我想你也好奇。” 湘云听了,就笑:“既如此,不如咱们就去看一看!”想想又道:“你若再不过去,只怕王爷等不到你,已然惆怅回去了!想以后可需一年半载地才能见面了?”因又提醒黛玉。 黛玉听了,就道:“走吧。你同我一起去凹晶馆。” 岂料,湘云听了,却又道:“不。我不同你去。”因又寻思道:“想王爷到底比那卫公子有情。他和王爷一样地出征,却是一点想不到我。” 黛玉听了,就笑:“或许,他是有什么绊住脚了呢?只听你说起他,我就猜测着,此人大概极其内敛。” 湘云听了,就思索了一回,又道:“或许是吧。” 黛玉见了湘云失魂落魄的样子,就笑:“出征到底还有一二天呢。我想他心里若有你,大概明天也会想着法子来见你。” 湘云听了,就支着脸道:“或许他又要我去那铁槛寺见面。真正我到了那里,总觉得诡异难受。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的!” 黛玉就道:“如此说来,你不陪我去凹晶馆了?” 湘云就道:“不陪了。见了你们二人一处,我会触景生情。真正,我也是个细致之人。” 见她一本正经的,黛玉不禁笑了。说道:“好。你早点回去歇息吧!” 湘云听了,果然起身。却又回了头对她笑:“我知你担心,今夜偏要让你一人去!” 第304章 触景 言情海 正文 第305章 渺目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05章 渺目 湘云既走。黛玉也就下了山坡。只一转弯,就到了池沿。那前方不远,就是凹晶溪馆了。黛玉看着那里朦朦胧胧的,因又想起前世。到了游廊下,看着前方幽深的凝绿池水,黛玉就怔怔地看了一回。因想着:这个时候,那池子里可会飞出什么东西来?等了片刻,那池子还是寂静无声。黛玉就喃喃念道:“竟是不一样了。一只白鹤也没有了。”因又自言自语道:“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 吟罢,却又觉得好笑。明明这中秋时节的池子,一无鹤,二无花。不过都是自己的臆想罢了。念及水溶大概还在凹晶馆内久坐苦等,黛玉不禁加快了步子。 忽然,她身后忽有什么人推了她一把,脚下一滑,若不是她死死扶住了栏杆,只怕还要落了水里。黛玉惊恐,赶紧回头,见身后是何人。 月光下,那傻大姐见推的是黛玉,细细一看,也不禁吓了一跳。口里讷讷道:“该死该死,我怎么推的是姑娘?明明我看见一只大鸟在这里的!” 黛玉也瞧见了这推她之人,是老太太屋里的傻大姐。见她这样说,不禁有些生气,因问:“这么亮堂,你看不清是人吗?” 那傻大姐听了黛玉责备她,吓得就跪了下来:“姑娘赎罪。我真是看不出。”因又告诉黛玉,自从进了园子,捡了那只绣春囊后,她的眼睛也不知怎么回事,一只渐渐地瞎了,另一只也不大瞧得见了。 黛玉听了,心里更是疑惑,因看着她的眼睛,问道:“果然看不见?” 那傻大姐听了,就回:“果然看不见。自从眼睛不好了,老太太更是不叫我做活了,只随我四处逛去。今天,鸳鸯姐姐等都进了园子。我一人呆着也害怕,就偷偷地跟了她们也进了园子。好在,月亮大,脚下我也看得见。因此就到了这里玩。” 黛玉听了,就叹了叹,叫她起来说话。细细一瞧,见傻大姐果然渺目,黛玉就道:“明日,你来园子来找我,我替你找大夫去,看看你的眼病,可治得治不得?”那黛玉听傻大姐说话,倒也语句通顺,并没有多少痴傻的样子,心里也是奇异。因又问她从前老太太可帮她瞧过眼病没有。傻大姐说二奶奶曾叫了一个大夫给她看过,不过那大夫说,她这个眼睛恐治不好。 黛玉听了,沉思了一回,就道:“兴许是请的大夫不妥当。我再与你找个专门瞧眼的。” 果然,那傻大姐听了,心里喜欢,果然就回:“好。那我明日就来找姑娘。” 黛玉听了,就道:“夜深了。你莫如还是回去吧。你鸳鸯姐姐早走了。” 那傻大姐听了,果然就出了廊桥,急急地转出去了。黛玉看着她的背影,叹了一叹,方走出廊桥,往凸碧堂走去。可心里终究起疑,心想:莫非,那一夜,推她的也是那傻大姐不成?因世易时移,到底黛玉也没有半分的证据,因此心里就更是恍惚。 不想,还未走出那廊桥,朦胧月色下,几丛树影中,忽然就走出一个疯癫的道人来。黛玉见了那跛足道人,倒也不惧,因上前笑道:“不知师父又来做什么?” 那道人听了,也笑:“如今府里飘摇不定,你竟是怎样一番打算?” 黛玉听了,就道:“看来师父俱都知晓。” 道人听了,就叹:“我是来度化你的,如何不知晓?” 黛玉听了,就问:“想师父也有些通明。既如此说,那我要问,师父可知这府里以后怎样?” 那道人听了,却又拂了拂云展,笑道:“为师不知以后。” 黛玉听了,就懊恼道:“既你不知以后,如何又要现身?” 道人听了,就道:“痴儿,我是来劝你走的。这府里的业障太重,你莫如一走了之的好。” 黛玉听了,便又问:“若我不走呢?” 道人就叹:“你也是得前世的,该还的你已经还了。既已得了造化,如何还不走?凭你一己之力,是无力回天的!” 黛玉听了,见这道人虽真真假假的,却果然知道自己内心所想,因此就试探问:“这府里定然不能回天了么?” 道人听了,哑了一哑,就道:“为师说过了,只知从前,不知以后。只是估量你没有这番的力道。你纵有愚公移山之志,却也是不行的!” 黛玉听了,思了一思,却又笑道:“我是没有这番的力道。只是见着一个帮一个罢了!见着人死,只管袖手旁观,可也不好!” 那道人听了,知她心意已决,心里固也一喜,嘴上却又道:“你可想好了!若一个不慎,非但帮不了人,连你也不得周全!” 黛玉听了,就叹:“尽吾志而不至者,可以无悔矣。” 那道人听了,心里一动,嘴上尤念:“痴儿。你竟也记得这些话,只当你都忘了的!” 黛玉一听,心里不禁大惊。自己昔日所读之书,如何这道人俱能知晓?心里起疑,因又要问。那道人见她面露异色,就道:“既你有你的心志,看来我不能勉强了。也罢,你好自为之吧!” 黛玉见他要走,便不失时机地问:“你要去哪里?何时又会现身?” 那道人听了,就笑:“出了这里,为师得云游四方去了!待府里遭劫了,我再来看!”说罢,瞬间就没入树影中,消失不见了。 因不是初见,黛玉也不引以为奇了。她一径走,一径思品这道人的话。如此说来,这府里是定要遭遇一番劫难的了。 不知不觉,果就到了凹晶馆。进了里头,但见风卷帘动,吹得人飒爽。黛玉立在门口,那水溶见了前方人影,也就走了出来。 水溶朝黛玉一笑,说道:“你来了。我在此已等你许久。” 黛玉听了,心里吃惊,便问他:“这么长的时间,你只是一人在这里的么?”她思怔,探春不是说要见他的么,难道竟是没来? 黛玉就问他:“府里的三姑娘,没到你这里来?”岛向引技。 第305章 渺目 言情海 正文 第306章 秋月无边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06章 秋月无边 水溶听了,却是纳闷,因问黛玉:“此处只有我一人。” 黛玉听了,心里惊异,因又问水溶:“果然府里三姑娘没过来?” 水溶听了,就道:“府里老太太只请我来这里。你需信我。”因又摇头一笑。 黛玉见了,就叹:“方才在筵席上,她说要过来见你的!不想,却又不曾到了这里。” 水溶也叹:“我是真不知。”因又笑问黛玉:“我和她不过点头之交,她要见我作甚么?” 帘栊作响,外头风大。水溶就道:“到里间说话吧。虽然天不冷,但到底更深露重的。小心着凉。”黛玉听了,就随了水溶进了来。 黛玉想了一想,朝他笑道:“三姑娘说要见一见你,有些话她想问一问你。不过听你说来,她到底是没问,没见。”说完了,因又在水溶跟前坐下了,沉思了一回。 水溶叹道:“我就在这里。喝着茶,吃些点心,呆了一个时辰。并不曾见有什么人来过。”想想,又加了一句:“除了两个上茶的丫头。” 黛玉听了,就叹:“我也弄不懂她了。她都回了老太太了,说要来见你一面的。不想又这样。” 水溶听了,就笑:“那么,你希望她见我么?”因又低头认真瞧了瞧黛玉。 黛玉见他如此,便低下头笑道:“不过,她到底没有过来。” 水溶听了,就笑:“我看,来或不来,想府上的三姑娘大概心结也开了。”岛向巨号。 黛玉听了,就问水溶这话什么意思。 水溶就道:“我待你一向专情。她若着意你,定然也会向宝玉打听。来了,还不如不来的好。我待你的心,始终不变。” 黛玉听了,不禁感叹:“我知道她的。她到底对你也是一片真挚之情。就因为我占先了,从前她见我总是愤懑。” 水溶听了,却是不以为然道:“这哪里是占先?若我先认识于她,最后中意的也还是你。” 黛玉听了,就叹:“幸好她未来。若她丢开了姑娘家的颜面问你,得到的却是这样一个答复,只怕更是郁闷。听你说,倒真还不如不问的好。” 水溶听了,遂有意激她一激,因道:“那也未必。若她来了,我兴许也不会这样一说。” 果然,那黛玉听了,抬了头,就怅惘道:“那王爷要怎样说?” 水溶见她如此,就叹:“到底也还是直说罢了。究竟,我的心意不会变的!我也为府上三姑娘遗憾,毕竟这世间只有一个水溶。” 黛玉听了,觉得好笑,听了就道:“听这话,似乎王爷也是多情之人!”想想又问:“若果真有两个水溶呢,王爷又当如何?” 水溶听了,就笑着上前,说道:“玉儿,要我说真话么?” 黛玉听了,便道:“我当然要听你的真话。” 水溶就道:“若有一千个一百个水溶,心也还在你身上。俱不会变的!” 那黛玉听了,只觉得人生已然圆满了。她看了水溶良久,便叹:“好。你不负我。我也不负你。” 话说那探春出了凸碧山庄后,的确想着去见水溶的。她下了山坡,过了廊桥,眼见着就要到了凹晶馆这里。探春知水溶就在里头,因此也怔怔地立在外头许久。 那探春想了一想,却又点头微笑,叹了一叹,依旧转过身出了这里。何必要见?见了也是失望。伊人早就心有所属,倒不如将之永藏于心里的好。说出来了,道破了,也就不美了。 探春带了笑,也不回那凸碧山庄,却径直往园子去了。侍书见姑娘回了,就道:“其他姑娘们,都进了园子么?” 探春听了,就道:“还不曾。我先回了。” 侍书就道:“这也奇了。我只当姑娘是爱热闹的。” 探春听了,就道:“我爱热闹,也爱冷静。我虽文才不好,但这会子忽然想写篇文赋。”因又叫翠墨,笔墨伺候。 侍书就道:“她都睡下了。来了月信,身子不好。我就在你身边,你怎么不叫我?” 探春就道:“要我说实话么?她磨的墨比你好。” 侍书听了,就笑:“那我也细细匀。”一时,探春铺开了宣纸,那侍书也研好了墨。探春取笔蘸了墨,凝神细思了一回,方飘洒写了起来。 写罢了,探春看也不看,读也不读,等墨干了,就叫侍书好生收起,藏在了自己平常梳头装扮用的小盒子里。 侍书见了,就笑:“姑娘这又是何意?” 探春听了,就道:“也没有别的意思。你只管帮我收好了就行。以后,待我老了,或许拿出来了,看一回。” 侍书见了探春这番形容,就笑:“我搞不懂姑娘了。究竟这写的是什么机密不成?竟是这般珍重!” 探春听了,就叹:“如何不珍重?究竟是我这一辈子第一个心动之人。以后想起也还是高兴的!” 侍书听了,心里诧异,因笑问探春:“姑娘说的什么意思?什么心动不心动之人?莫非——” 探春听了,便又正色道:“好了。我不过多言语了一句,你就这样好奇。我困了,要睡下了。你打水来吧。” 侍书听了,刚要出去叫小丫头,探春却又换住了她,问道:“宝姑娘出园子后,可有来找过我?那时我在姨娘那里的。” 侍书听了,摇头就道:“没有。”探春听了,想了一想,也就不语了。 话说凹晶馆内,水溶尚在和黛玉说话。水溶道:“圣命难为,后天我就要走了。你且多保重。” 黛玉就叹:“想不到也这样快。” 水溶就道:“就是这样快。”因又看着黛玉,目露些许离别的伤感。四目相对,其实二人心里,都有话未说出口的,可千言万语的,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半响,水溶方道:“你放心。我总会平安归来。你若觉得府里不妥了,可先搬出来。可进宫去找太后盘桓。也可去找东平太妃。” 黛玉听了,就叹:“我知道了!”因见馆外月色清冷,便对水溶道:“大概都巳时了,你还是回去吧!” 水溶听了,就笑:“不要紧。我先送你回潇湘馆。” 黛玉听了,就笑:“恐不大好吧。终究咱们孤男寡女的!” 水溶听了,就道:“无妨。到底咱们已有婚约。我来时,老太太都嘱咐过了。从这里往你那里,另有一路。那里晚上无人。我送了你,也是便宜。”说完了,又低头深深看了黛玉一眼。 第306章 秋月无边 言情海 正文 第307章 泥人小像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07章 泥人小像 黛玉听了,便叹:“好。” 水溶就道:“我已备了灯笼。夜已深,我这就送你。”说罢,水溶提了灯笼,携了黛玉,出了凹晶馆。夜虽深,可到底是中秋之夜,风清月明的,暗夜里吹来的阵阵桂花,轻嗅一下,便是沁人心脾,飒爽宜人。黛玉看着前方,因笑对水溶道:“从前我胆小。只要是夜里进出园子,只管匆匆步行,从不曾留心这身边的景致。此时夜半欣赏,笼月之下,却觉得这园子别有一番幽意。”说罢却又是一叹。 水溶在旁听了,说道:“老太太说的不错。这条路果然幽静,却又能看到园子全景。” 黛玉就道:“这园子也是极尽人工开凿的,想以后一旦衰败了,断瓦残垣的,也的确令人伤感。” 水溶听了,就握了黛玉的手,说道:“且先不必想这么多。想皇上也不会这样快地下手。想我从回疆回来,兴许还来得及。” 水溶说得并不确切,在黛玉听来,却又是别样伤感。因离别在即,她又不想令水溶心神不定,因道:“是啊!我也猜得这样!”说完了,因又默默无语了。 水溶就叹:“风月无边,我唯愿你安好。”他轻握了黛玉的手,不禁触到她腕上戴着的珠串。因又笑:“这个你还戴着?” 黛玉就道:“如何不戴着。你这走了,我更是要长长远远地戴着了。看着珠串念珠,就如看到你一般。” 水溶听了,就顿下了脚步,看了看黛玉,长长一叹,说道:“想我在扬州遇见了你,我就知道此生和你不会那般顺遂。离别也是定有的事。” 黛玉听了,就道:“若是短暂的离别,为的是以后长远的团聚。那么,这样也没什么。我禁受的起。” 水溶听了,便默了一默,笑道:“玉儿,我也是这样想的!”因又将黛玉的手握了一握。 一时,二人一前一后,已经到了潇湘馆的侧门前。水溶看着此处的大门,忽叹:“怎么这样地快?那凹晶馆明明也算远,怎么三步两步地就到了?” 黛玉听了,就低头一笑,却是盈盈看着他,脉脉不语。水溶想了一想,也叹:“这自是我珍重和你一起的缘故!过了明日,我就不在神京了!”因又要说送给黛玉信物。 黛玉听了,就摇头一叹:“不必了!你也给了我好些。那些珠钗簪子玉镯的,我都收着呢!够了,不必给了!” 水溶就叹:“总是觉得给你不够,只愿倾尽我所有。” 黛玉就笑:“咱们已然不需这些了。我懂你,你懂我,这就够了。”因又立在门边,幽幽看着他。半响方道:“回去吧。想老太太也指给了一条便宜出园之路。” 水溶听了,就点头:“果是这样。” 黛玉就笑:“走吧。依旧提着这个灯笼出去。”水溶听了,只管看着她微笑。此时黛玉方留心到水溶手里的灯笼,上前看了一看,就笑:“这不是我给你的那个么?还是在扬州的?” 水溶听了,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正是你送了我的。我视作宝贝,从扬州一路带到了神京。” 黛玉听了,就笑:“方才你来府里,也是一边骑着马,一边提着这只灯笼不成?如让人见了,也觉得怪异。” 水溶听了,也笑:“如何怪异?我已然骑马提着这灯笼几回了。极便宜的。” 黛玉听了,就笑:“既这么说,难不成你也要提着这只灯笼一路往回疆去?” 水溶就笑:“自然是这样。带了它,将我挂在了大帐中,抚我睡眠。”想想,又道:“你送我的,我一一地都带了去。还有那玫玉笛。” 黛玉听了,就感叹道:“方才你在凹晶馆鸣笛,席中人只当是府里的乐人所奏。可我知道那人是你。当然,三姑娘也猜出来了。” 水溶就笑:“以后我们说话,不必谈及外人。你我在一起,只谈你我之事。” 黛玉见了,就点头道:“好。我一概听你的。” 水溶听了,就笑:“好了。我真该走了。今日和你一叙,我的心里,已然满意之极。以后,若在那回疆睡不着,一时想起你的话,只怕可以慰藉几十个晚上的!” 黛玉听了水溶的话,初时觉得欣慰,可细想却又觉得伤感惆怅,因对水溶道:“你且在这里等一等,我还是得送你一样东西。” 水溶听了,就笑:“好。”因在此等着黛玉。 黛玉说罢就进了潇湘馆。走过了回廊,进了屋子,但见屋内灯火通明,那湘云精神极好,果然还未入眠。见了黛玉进来了,就笑:“我的林姐姐,你可算是回来了!这会子,想必和王爷聊的酣畅罢!” 黛玉听了,就叹:“此刻他就在门外。”岛反余圾。 那湘云听了,便怔怔道:“是么?”因又对黛玉道:“虽你们深情,但到底不能让王爷进来。不然就真是——” 黛玉听了,点了点头,说道:“这我如何不懂?”一径说着,一径就在案几上瞧。 湘云见了,就趴在床榻上问:“你在找什么?” 黛玉就道:“我在找一个泥人小像。”因担心看不清,又拿了一盏灯,往近寻了一寻。 湘云就问:“可是那个你从扬州带了来的,和你的模样酷似的泥人小像?” 黛玉听了,就道:“就是那个。” 湘云听了,就道:“我的错。方才,被我失手打碎了!紫鹃和翠缕早收拾了一下,扔了不知在园子哪里了!” 黛玉听了,不禁面露遗憾之色,因道:“你怎么不小心呢?那原是水溶在平安州买了送了我的!因他要去回疆了,我想来想去,唯送他这个东西还使得!毕竟作画像也耗时!”一面说了,一面坐在凳子上长吁短叹。 湘云见了,就叹:“真正你心里眼里都是他!你瞧瞧,那卷水晶玻璃球下,放的是什么?你当真是个瞎子么?” 黛玉听了,将玻璃球挪开了,果然看到了你啊一方栩栩如生的小像。黛玉大喜,因将小像拿了过来,抱在了手心。将灯放了,对着湘云道:“真正我方才紧张死了!” 第307章 泥人小像 言情海 正文 第308章 相思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08章 相思 湘云听了,就歪在榻上笑:“你呀!”因又摇头,又感叹。 黛玉听了,也不理会。只管抱着小像出了屋子,过了那回廊,到了那侧门前,果然那水溶还在那里踱着步子。 “好了。就将这个送了你吧!”黛玉说着,遂将手里的泥人小像递了给水溶。 水溶就着月色,接过一瞧,笑道:“怎地又物归原主了呢?这不是当日我送了你的么?” 黛玉听了,就叹:“我想着作张画像送了你,可究竟来不及了。我看着泥像类我,又方便携带。你去了你回疆,若歇下了,就将泥像拿了出来看,也就和见到我一样!” 水溶听了,就叹:“好吧!”说着,就将泥像藏了在怀中。“玉儿,我真走了!”水溶看着黛玉,忽露抑制不住的眷恋之色。 黛玉就笑:“走吧。我失踪等着你。”因又将手握住了心口。水溶会意,就叹:“外头有风,你也进去吧。” 黛玉就道:“你先走。我在后头看你走。” 水溶听了,就笑:“莫如还是我看着你进去。方才放心。” 岂料,黛玉听了还是执拗说道:“不。还是我看在你走。” 水溶无法,就顺了黛玉的意,笑道:“好。我先走。你若看不见我了,即刻就进了去。” 黛玉听了,点了点头,目送水溶离去。不想,水溶刚走了几步,就又折了回来。黛玉见了,就笑:“你还有什么事么?” 水溶就叹:“差点忘了一桩事了!”一径说,一径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对着黛玉又道:“这封信,是卫若兰写了给那史大姑娘的。他家中有事,不得随我过来,因写了这封信。你将此信交给史大姑娘,他就放了心了。” 黛玉听了,便接过了信,笑道:“想云儿瞧了信,心里定然喜欢。” 水溶听了,就温言道:“玉儿,这一回,我真走了?” 黛玉听了,狠下心来,叹道:“你走罢!”水溶听了,也点了点头,遂大步朝前走了。 水溶当真走了,黛玉便如失魂落魄地一般,慢慢回了去。不想,刚走到回廊,紫鹃却在那里等着她。 “姑娘,快进屋歇息吧!”紫鹃上前扶住黛玉。 黛玉就叹:“方才怎么不见你?” 紫鹃就笑:“方才,我在雪雁的屋子里。” 黛玉听了,就道:“你去她屋子里——她可和你说了什么?” 紫鹃就叹:“她果然一一地都说了出来。那小雀儿果然是中毒死的。想宝姑娘的心当真歹毒。”紫鹃又问黛玉预备怎么办。岛反余弟。 黛玉就道:“她既不在这里。当然不好与她对质,且等她进园。”紫鹃听了,也就点了点头,扶了黛玉进屋子。 一时,紫鹃退下了。湘云就道:“好了。从这会子开始,你方要开始终日思念了。” 黛玉听了,也不说话,只管坐在镜子前,幽幽自叹:“不错。” 湘云就笑:“你还说你不喜多愁善感的?这会子就开始这样了。” 黛玉就笑:“不错。不过你也好不到哪儿去。”一面说,一面就从怀中取出那封信。黛玉将信放了在镜子前儿,就笑:“这是那卫公子托王爷送你的信。我看,这信里上下所写之字,总结不过就两个字而已。”那湘云听了,心里果然激动。却也不上前取那封信,因问黛玉:“你说说,究竟是哪两个字?” 黛玉听了,就叹:“依我看,冗长的信中,写的不过就相思二字。”说着,就站了起身,将信递给了湘云。 湘云在榻上接过了,却也不看。黛玉见了,就奇道:“怪了?怎么又不瞧了?方才还念念不忘的!” 湘云听了,就叹:“这会子真不想看。等他出发离了神京了,再看。” 黛玉听了,也就点了点头,叹道:“我懂了!”一时,紫鹃又进来伺候她梳洗,熄了灯,退了出去。那黛玉也就宽了衣,卧了在榻上。看着纱窗外透来的朦胧月光,幽幽叹道:“今晚,我大概睡不着了!” 湘云就笑道:“这我就不似你了!反正又不能见着。不如还是安稳睡一觉的好!” 黛玉听了,就叹:“你是你,我是我。终归这几天,这心还是悬着的!”湘云听了不语,那黛玉就又道:“明日,我想去栊翠庵瞧一瞧。” 湘云听了,方闭了眼说道:“她的事,我也听你说了。她若要还俗,也不是什么难事。” 黛玉就道:“她还未过得她现在的心去。”二人一径说着,便渐次朦胧睡去。 次日醒来了,天已大亮了。二人早早洗漱完毕,用过了早饭,就来至栊翠庵中。到了庵中,但见龛焰犹青,炉香未烬.几个值班的老嬷嬷还未醒来。再往里间走去,却有一个小丫鬟在蒲团上垂头打盹,俱无一人清醒。 黛玉见了,便悄对湘云道:“大概,我们来早了!” 话音刚落,但听身后有人笑道:“不早。我已然起了!”黛玉湘云听了回头,说话的人果然是妙玉。黛玉就笑:“你倒比她们起得早!” 妙玉就叹:“我日日比她们早。论辛苦,我是这里的头一人。”一径说,一径就请二人进去入座,亲自烹茶。黛玉就道:“你们这里,还是一如既往地清静。虽都在园子中,但到底又不一样。” 妙玉听了,就问:“如何不一样?” 黛玉就叹:“除了你这里,这园子上下,人人心神不定。都想着走,但一时又不知往哪里去,这便更是焦灼。” 妙玉听了,就叹:“昨晚当着老太太的面,我就说了!到底我可以自由出入园子的。她们既跟定了我,当然这心里就不惧了!” 湘云就叹:“那我倒算是好的了?说到底,我也只是府里的亲戚。” 妙玉听了,就笑:“岂不闻有人说,你们史家也是赫赫扬扬的,若一日府里连根拔起了,只怕还要牵累了好些世家!你们史家,恐怕也难——” 那湘云听了,正中了她心里的担忧,因叹:“大家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想那一日果然到了,当真心里惊恐不安。” 第308章 相思 言情海 正文 第309章 获罪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09章 获罪 湘云一席话,说得黛玉心里更是沉重。一时,二人又和妙玉说了会子话,方才恹恹地出了栊翠庵。二人刚走到蜂腰桥,却听园里四处俱是低低的呜咽之声。湘云又听了一会,奇道:“怎么了?怎么四周都有人哭呢?” 黛玉听了,心里就一沉。对了湘云道:“莫非是——?” 湘云一听,也预感不好。因赶紧下了蜂腰桥。到了柳堤,拉住一个丫鬟,果然那丫鬟见了黛玉和湘云,就跪了下来,说府里的老太太往生了! 黛玉听了,虽心里有准备,但到底还是五内俱伤。一时,紫鹃和翠缕等果然找了出来。紫鹃见了黛玉,就回:“姑娘,老太太没了!今早没了的!这会子,二奶奶打发了人进园子,一个一个地知会奶奶姑娘们!” 黛玉听了,就拉着湘云,匆匆出了园子,去了贾母正房。到了那里,果然满屋子黑压压的人。府里的人俱在。邢夫人领着尤氏等,俱换了丧服,跪了在贾母的榻前,领头哀哭。那王夫人病重,依旧未得起床。黛玉见贾母虽已驾鹤西去,但看着神色安详,面容尚有微笑,心里更是哀恸。遂和湘云也在后头跪下了哭。一时满府的人,都按等换了丧服。 贾赦就道:“老太太仙去了。到底还是后事要紧。虽过了中秋了,但到底天气还热。棺椁不不易久放。” 因又征询贾政的意见。贾政就道:“府里也提前备了几副棺木。现在也就可以拿来用。” 贾赦就道:“老底老太太还是有福气的。这会子走的,都算是有福气的。”贾政听了,只沉默不语。岛反余号。 不想,那水溶得了皇帝的圣旨,却于今晨提前出发。这厢贾府诸人哀声不绝,那厢水溶和卫若兰已经领了兵,出了神京城了。 其余之世家,已陆续得知了贾母西去的消息,却都不来吊丧。所来的,不过史家、王家。那薛姨妈听了,于情面上不能不来,因此就叫了薛蟠薛蝌过去。那薛姨妈又将薛蝌叫来,对他道:“我算是悔了。不该和那府上作亲。想那邢岫烟到底也算是那府里大太太的侄女儿。” 岂料,薛蝌听了,就道:“伯母和那府里的太太是亲眷,说这些做什么呢?”因见过那刑岫烟几面,只觉得那刑大姑娘不错。 薛姨妈听了,就叹:“罢了。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连你哥哥都不听我的!那桂花夏家有什么不好,无奈他就是不点头。想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怎么到了我这里,竟是一概行不通了呢?” 薛蝌听了,就道:“想我哥哥为人虽粗大些,但心里还善良。大概是觉得那夏家的人声名不好罢?” 薛姨妈听了,就摇头道:“想你大伯父不在了,咱们薛家就算没落了。如今那贾家也傍不上了。咱们总得寻个去处。管她什么名声,能让人依傍就是好的!”因又叹了一叹,说道:“想那夏家人和你哥哥也有眼缘。我还只嫌你哥哥粗糙了一些,无奈那夏家的夫人一见了你哥哥,就喜欢得不知什么似的!想那夏家只有一个女儿,若你哥哥娶了她,可不就是两家并成了一家了么,多好的事!都是那香菱狐狸精,我看她一声不吭的,还只当是个老实人。不料竟也狐媚。若你哥哥再不改,我就将那香菱偷偷地买了的干脆!” 薛蝌听薛姨妈又犯了左性子了,就笑道:“我哥哥是只吃软不吃硬的。若伯母一心要这样,只怕他气起来,又要随着那柳二郎四处游荡去了!”一径说,一径却又出去准备祭品了。见了那薛蟠,薛蝌也不敢提薛姨妈方才所言之事。 贾赦和贾政商量了一回,决定将贾母的丧事从简。发丧三天,也就入殓了。黛玉听了,知舅舅们凉薄了。因想径直找舅舅们直言也不妥当,不如就找了熙凤。对她道:“若是办理老太太的丧事不够,只管从我这里支取。” 那贾琏听了,就叹:“妹妹的好心,我们领了。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府里不能张扬了。只管清清静静低调地就好。若是和从前一样,大办丧事,只怕皇上真要着人来抄家了。” 黛玉听了,看着贾母的棺椁,就叹:“也罢。只管等风声过去,到了她的祭日,再好生一办。” 熙凤听了,就叹:“老太太一去,附近府里上下更是乱成一团了。” 话音刚落,就听赖大家的来报,说是宫里又来太监传圣旨了。得了这个消息,府里上下都战战兢兢地缩成一团。 贾赦贾政赶忙迎接。那戴权见了他们,不似以往热络,只是冷哼了一声,口里说道:“贾赦等接旨!”贾赦一听,忙和贾政等跪下了。那戴权宣读了圣旨,大致意思是:贾赦等为官多年,办事一向不力。和诸多罪臣勾结,结党营私,阳奉阴违,罪大恶极,不消一一细说。戴权圣旨刚宣读完,府外就进来一千御林军,抄刀进了贾府,将府内众人团团围住。 还没容贾赦等强辩几句,那忠顺王的长史官得了忠顺王的令,就又带了人过了贾府。那长史官见了贾赦等,就冷笑道:“赦公,想不到你也有今日!”因命人将贾赦等上了枷锁,即刻就坐了囚车,送往大理寺会审。贾赦、贾政、贾珍、贾琏、贾蓉五人俱有官职,因一同被带了走。宝玉和贾环无官职,贾兰尚小,依旧留在府里。那族人贾芹贾芸贾蔷等,因是偏房,也未获罪。 贾政上车前,哀求那长史官,说好歹将老太太入土安葬了。长史官就冷笑:“如今,皇帝只说将府里官职在身的男丁押走,到底你府里还是有其他人等!” 贾赦等无法,只得就着镣铐在贾母的灵前跪了一跪。那邢夫人见了,瘫软在地道:“天啊!这叫我怎么办?可靠谁去?”熙凤将她拉起,对了贾琏道:“府里有我呢!只管安心去吧!”那贾琏听了,也就含泪点了点头。一时,鸳鸯和平儿也奔了过来,对着贾琏跪下,痛哭送别。尤氏见贾珍果被带走,只是镇定给贾珍磕了一个头,说道:“从此,就看大爷和蓉哥的造化了!” 那长史官就问熙凤道:“府里管事的是何人?” 熙凤就回:“是我。我是府里老太太的孙媳。这府里的一应开支,皆过我手。” 那长史官听了,心里大喜,又问她:“想必府里藏着的银子,你都是知道的了?” 第309章 获罪 言情海 正文 第310章 刀俎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10章 刀俎 熙凤听了,就冷笑了一声,说道:“这个,我自然知道。” 长史官就笑:“好。常听人说这贾府里的琏二奶奶是个爽利之人,不想果然如此。” 熙凤就道:“你若要看府里还有多少银子票据的,我带了你去看就是。” 黛玉听了,就道:“二嫂子,你——” 熙凤就道:“放心。府里本来内囊就空了。不过一些不值钱的古董。”黛玉听了,就点了点头,心想:幸亏自己私下里和熙凤已转移了田产房屋。虽损失些古董,但已然保全了大部了。 那长史官见熙凤身边,走出一个姿态形容直如画里的女子,先呆了一呆,因又问熙凤:“她——她是府上什么人?” 熙凤听了,就冷笑一声道:“她么,你可得罪不起!她是我的表妹,北静王未娶过门的正王妃!” 那长史官听了,掂了掂分量,想了一想,对了黛玉道:“失礼了!”因又请熙凤待她去贾母的库房。不想,这厢熙凤刚要走。就见那头玉钏哭哭啼啼地过来了,因说太太因病重,听闻老太太没了,又兼抄了家了,一口气没提上来,也过去了! 熙凤听了,心里凄惶之极,走也不是,去也不是。那长史官听了,只管充耳不闻,当作未听见,尽催熙凤走。黛玉在旁见了,就道:“二嫂子放心。太太的事,我去料理!”熙凤听了,就遥遥对了黛玉道:“好妹妹,这府里多亏你了!” 熙凤既带了长史官一干人去了,那黛玉就留在院中,料理贾母王夫人二事。宝玉过来了,因对着黛玉道:“哀事总是接踵而至!好了,太太这会子去了,倒是省了以后的苦,也算是得了圆满了!” 黛玉就叹:“生离死别的,固然也伤心。只是皇上动手这样快,还是让我惊惧。本以为——”想想,却又住了口。 宝玉就叹:“君心难测。我猜想到底是有人串掇了。因此,皇上也就等不及了!” 黛玉听了,就看着宝玉,叹道:“宝玉,我看府里就破败了,再不同以前了!你脑里要稳,手里心里都要稳!” 宝玉听了,就叹:“我知道!”因又随了玉钏去了荣禧堂。 黛玉看着宝玉离去的身影,稳了稳心神,因又请人叫来探春。探春也就过来了。黛玉就道:“现在府里几乎俱是女眷。正当用人的时候,我头一个想到的就是你。” 探春就道:“林姐姐,你要我做什么?” 黛玉就道:“府里的情景,你也看到了。官兵还未走。府里又这样。你同了鸳鸯平儿玉钏几个,去料理太太后事。我则去找赖大家的林之孝家的,料理老太太出殡一事。虽然心里慌,但咱们诸事不能乱。” 探春听了,就道:“好。” 黛玉见了,就朝她点头道:“三姑娘,从前的事。咱们就一笔勾销。再不要往心里去。” 探春听了,就又平静道:“好。” 黛玉听了,就又道:“若是银子不够,只管来告诉我。” 探春听了,就叹了叹:“疾风知劲草。你放心,现在的我,终归不是从前的我了。” 黛玉听了,就道:“我知道你心志高。你放心。若苍天有眼,总是会如你所愿。” 探春听了,也不答话,只是点了点头,叫来鸳鸯几个,去料理王夫人之事了。宝玉见了,就忍住哽咽道:“我也过去。”那贾环见了,就问探春:“为何没我的事?” 探春就叹:“你还小。快去姨娘屋里陪了姨娘吧!老爷被带走了,因没了依靠,只怕她一时想不开,也不想活了!” 贾环听了,就道:“有什么不能活的?”一径说,一径就往赵姨娘屋里去了。 话说那熙凤带了长史官去了贾母的库房。熙凤命琥珀将房门打开。那长史官见里头,除了一些年代陈久的古董字画贾母,并无多少剩余的银两。因对诧异道:“府里这样大,怎么只有这么一点银子?”因摇头不信。只说是熙凤欺瞒了他。 熙凤听了,就叹:“大人,信不信随你。我且再给你看这个!”因又叫了彩明,将素日府里典当出去的东西,着了典据给那长史官看。 那长史官接了彩明手上厚厚的一摞典契,看了一看,不似有假。因沉思了一回,方问熙凤:“如此说来,府上早已亏空多时了?” 熙凤就道:“正是。只是外人看着风光。自造了这个园子,就一日不似一日的了!老太太只管一天天地靠典当度日!” 长史官听了,蹙了蹙,对了熙凤道:“这些银子古董,并这些典契,我先收着,回去报了给王爷。”想想又道:“若官兵在府里又搜出了些什么,可就是你欺瞒不报了!府里一干女眷都要一同去坐牢!” 熙凤听了,就道:“事已至此,我并未欺瞒。眼见为实。大人若不信,只管搜检!若有值钱的,只管一一地带了出府!” 那长史官听了,就道:“这是自然。虽然府里穷了。但我看老太太的屋子里,还有好些值钱的东西,想那园子里更是。”一径说,长史官又叫了几个领头的侍从过来,命他们将府里的丫鬟婆子先遣至贾政荣禧堂附近。将那些一干仆人小厮一干都先拘在了贾赦屋子处。又命人去那东府抄检。那尤氏是头一个逃不过的,知不得周全,已然带了贾蓉媳妇领了那些官军去了东府了。那里,又自是一番惊心动魄,不消细说。 那长史官命人拉着车,将府里值钱的家具花瓶屏风等都绑着上了车,送出了贾府,直达忠顺王府一库房重地。岛反鸟亡。 长史官命熙凤三天之内,将贾母和王夫人入殓安葬了。三日之后,这府里就要锁了,用封条封了。府里的一干主子仆人只管先赶出府去。 长史官走后,那尤氏带着蓉儿媳妇,披头散发过了来。不消说,那府里大半东西也给劫走了。黛玉见了尤氏,就叹:“不要难过了。还是商量后事要紧!” 第310章 刀俎 言情海 正文 第311章 遮人眼目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11章 遮人眼目 因邢夫人卧床不起,贾母王夫人的后事皆由熙凤黛玉探春操持。不想第二日,那皇宫又宣来圣旨,虽宝玉等无职,但到底系贾府直系之后,亦须关押。府里一干仆人,可以自行散去。宝玉贾环还是被人带了狱神庙里,先行拘押。贾兰尚不足十岁,因此逃过此劫。那李纨见了,直念了几句阿弥陀佛。 宝玉和贾环被扣押着,那贾环就恨恨道:“昔日在府里,我也不曾受到一个爷们该有的待遇。不想临了府里出事了,却又要拉上我!” 宝玉就叹:“好歹咱们陪着老爷受苦吧。都这个时候了,说这些做什么?究竟老爷也未亏待你。”岛反鸟划。 贾环听了,就道:“我这一去,想我母亲不疯也要死了!”那探春就走了过来,给了那扣押的官兵一锭银子,对了宝玉道:“二哥哥,这是咱们的劫,谁都逃不过的!”因又对了贾环道:“你也不必生气。想我从前怠慢了你,我向你赔罪。你放心,你和二哥哥走了,我照料母亲!” 那官兵收了银子,却又不耐催促起来。那探春见宝玉脖子里系着的玉已经不见,因问宝玉:“二哥哥,你的那块玉呢?” 宝玉就叹:“我叫凤姐姐收着了。其实我要那块玉也无用。本想着放了太太的棺椁里的。不想凤姐姐不让。究竟我这身子是太太给的。因那些可笑的金玉之言,所以才编着造了这块玉。” 探春就叹:“留着,总是有好处。若是故人见了,也好识出你来。” 宝玉听了,就叹:“也罢。”一时,黛玉湘云也过了来。黛玉就叹:“宝玉,你多保重。到了那狱神庙,我会着人日日与你们送饭食。” 宝玉见了黛玉就叹:“林妹妹,现在我方想起王爷的那些话了。他说吃喝玩乐,终须一散。不想果被他应了。” 黛玉听了,就叹:“府里对败落了,但好歹老爷们究竟还活着。且也真不知以后呢!老太太年事已高,故去也不是罕事。太太是因悲痛娘娘,终是有因。”因又对了那官军,多加了一锭银子。 宝玉就叹:“太太死了,你心里还愤懑太太么?” 黛玉听了,就摇头道:“我愤懑做什么?太他已然不在了。我不恨她。她那样,说到底也不过一个慈母的心怀。只是从头至尾,误会了我罢了!” 宝玉听了,就道:“那我就安心了。府里也败落了。你身后的那些明枪暗箭,也一概没有了。这倒是成全了你。” 黛玉听了,就叹:“我倒也不要这样。”一径说,一径又看了看探春。那探春听了,就对了宝玉道:“我和林姐姐已经和好了。如今她能懂我,我亦能懂她。你且不必担心。” 宝玉就叹:“好。我虽走了,但到底也能安心了。这府里,还需你们多多照应。” 那湘云见了,对了宝玉就道:“二哥哥,你放心。待我回去后,一定想法子救你。” 宝玉听了,就摇头叹:“不必。这府里犯了事,想你叔叔也畏惧,毕竟大家都连着筋骨。”湘云听了,还是道:“只要想,总是有法子!” 那贾环在旁听了,都这个时候了,她们还只管顾着宝玉,因对宝玉道:“你走不走?你且看着他们手里的皮鞭。” 宝玉听了,就道:“走了,都走了!”一径说,一径就如木偶般地随哪几个官兵走了。 话说贾府被抄,动静甚大。柳湘莲知道了,因找了薛蟠商量。那薛蟠在屋子里急得团团转,因道:“柳二兄,我也没个法子。我这厢刚从贾府吊唁回来。” 那柳湘莲听了薛蟠这样说,只当他畏怯,就冷哼一声道:“宝玉被抓了,关在了狱神庙。那狱神庙就是上回拘押甄家的地方!” 薛蟠听了,就叹:“我知道!只是我有什么法子。只怕那珍大哥一时受不住刑罚,也要将我供了出来。我这会子心里已然七上八下的了!偏巧这个时候,那北静王冯紫英卫若兰一干地都不在!想那东平王和南安王,我又不大说得上话!” 柳湘莲听了,就沉吟了一回,方道:“这就是皇上的高妙之处。咱们两头竟是顾不过来了!”那薛蟠听了,心里惊疑。因问柳湘莲:“另一个头是什么?” 柳湘莲自悔失言,就遮掩道:“我不过这样一说罢了!不过,想宝玉关在了狱神庙,究竟于性命无虞,只是衣食住行地到底不比府里了,想他也未曾吃过苦,只不知此番怎样捱的过去?” 薛蟠听了,反而笑了起来,因道:“想你不也是世家的公子?如今你家破落了多年,你不是反比从前活得洒脱?” 柳湘莲听了,就叹:“我心里的苦,你是不知道。我这还算是好的。” 薛蟠就道:“那你说,不好的又怎样?” 柳湘莲就叹:“不好的。男的做了强盗。女的入了烟花巷。” 薛蟠听了,心里恻然,因道:“那府里以后,不会竟落到那样一个田地吧!” 柳湘莲就叹:“我看也难说。”因又仰起脖子,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那薛蟠哪有心喝酒,因叹:“想那东府里,也是一样地遭难。不过,想你那未过门的媳妇,似乎于府里也无干系。牵连也牵连不到她。” 柳湘莲见他提起三姐儿,就叹:“这个当口,我若再提出解约,似乎就更不人道了!也罢,她既无事,那便是好。”因想这三姐儿到底也聪明,死活不肯随了尤氏进府,如今倒是能安稳地和她母亲过日子。 那柳湘莲见薛蟠忧心忡忡摇头叹息的,也无心和他说话了。薛蟠这样的人,有勇无谋,与他也谋不出个什么来。因想着,不如托人远去回疆,与水溶报信。 柳湘莲既走,薛姨妈就同了宝钗出了来。薛姨妈就叹:“那府里果然就败了!只怕那桂花夏家知道了咱们和那府里有瓜葛,一时也不愿同我们作亲了!” 薛蟠听了,就笑:“那果然甚好。” 宝钗想了一想,还是对了母亲道:“我听说,姨妈就要入葬了,咱们好歹去哭一回灵。免得她们提起我们,说咱们凉薄。不过遮人眼目而已。” 第311章 遮人眼目 言情海 正文 第312章 破房子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12章 破房子 薛姨妈听了女儿的话,就道:“正是。我本想不去的。到底你姨妈也和同父异母,我年轻时,她仗着是嫡出的小姐,也没少欺负过我。之前我是要傍着她,那又是一说。现在她死了,又是一说。到底场面还需过一过的。” 薛蟠听了,就道:“想不到妈妈和妈妈这样凉薄。那我要问妹妹了,既如此,想那宝玉关押在了狱神庙,你这心里也是断然不想再嫁与他的了?” 宝钗听了,就叹:“哥哥你说的什么?甚么凉薄不凉薄的?本来宝玉就无心娶我。府里这样,我也心痛的很。” 薛蟠听了,口里就冷哼一声道:“幸而宝玉也没娶你。亏了平常我还替你打抱不平。想宝玉到底还有几分眼光。” 宝钗听了哥哥这样说,心里不禁生气,因问:“哥哥什么意思?” 薛蟠就道:“你果然是个势利的。只比母亲还要更冷的。罢罢罢,我也不和你说了,如今大家都自顾不暇的了,我且回屋看看香菱去。”一径说,一径回了薛姨妈,果真就出去了。 宝钗听了,就对了薛姨妈道:“妈妈你看,哥哥这说话依旧还向着那府里。只恐以后咱们果要被牵连了去。” 薛姨妈听了,忽然看了看宝钗,叹道:“若是这会子,你也同那林丫头一样,有个身家贵重厚实的王爷将军什么地靠着,我也就不愁了!纵然你哥哥倒霉了,你也能帮与地救一救!” 宝钗听了,也就沉默不语了。因忽然流了泪,对了母亲道:“想你们都不懂我!你以为我对宝玉,究竟就无半点情意么?” 薛姨妈一听,心里一怔,方问:“莫非——” 宝钗听了,就叹:“宝玉也是英俊少年。在府里自是出类拔萃的。我见了,心里也是喜欢的。要不,我那样迎合姨妈?究竟我是取中了宝玉的人,也取中了他的身家。两全其美的,如何不好呢?”岛反帅扛。 薛姨妈听了,方小心翼翼说道:“我的儿,也真难为你了。你隐藏得极好,连我都骗过了。” 宝钗就道:“不过,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究竟此一时彼一时了。从此,我果真要和那林丫头一样,去寻一棵大树庇护了!” 母女二人说着,到底又坐了车,去了那贾府。邢夫人病重,熙凤着岫烟照料。尤氏熙凤为长媳,自在贾母王夫人灵钱哭灵。薛氏母女还未过来,黛玉探春却过了来,对熙凤叹道:“大嫂子走了!只留下一封信。” 熙凤听了,看了看尤氏,叹道:“大嫂子不是在你身边么?” 黛玉就道:“我说的是珠大嫂子。” 熙凤听了,起初一怔,想了一想,方叹:“我知道了。想府里这样,她是必然要走的了!” 尤氏听了,方问:“什么时候走的?怎地我一概都没瞧出来。” 熙凤就叹:“她是去过她的好日子了。这些年在府里,她可是没少积攒了银子!若我没有猜错,除了兰儿,她大概也就带了素云碧月二人!” 尤氏就道:“难怪我见她近日行动怪异。就连哭灵也是心不在焉的,却原来是想着一走了之了!” 熙凤就道:“罢了!走了就走了吧!我看她不在了,倒是好!” 那尤氏听了,就冷哼一声道:“她这样决绝,是想好了以后不再回来了么?若以后老爷们又无事了,她可还有脸回来?” 熙凤就道:“大嫂子,你不了解她。就算府里俱又兴旺了,到底她也不会回来的!你不知,太太死了,她不知有多高兴呢!” 尤氏听了,也就叹了一叹,说道:“也罢。我不问她了。只是,以后我遇到了她了,也只管当作陌路人,不管不顾不见的。”因想着:到底我还是两府的长孙媳。若大爷不在了,我尽了我的礼后,也只管和你们丢开了。 黛玉听了,就叹:“如今云妹妹也回家去了。我原指望着她叔叔婶婶能帮与一二分的,能说说情,将宝玉环儿从狱神庙放了回来的。不想,也是难了!” 探春就道:“如今,老爷等还在大理寺拘着。皇上只管押着,又不命人审理定罪,也是纳罕!” 黛玉听了,思了一思,就道:“莫非,皇上尚等着咱们去求情?抑或,将其余受牵连的几家,也一并捉了去,关押一处?如此,也的确方便审理。” 探春听了,就叹:“如是后者,当更是不妙了。”话音刚落,就见林之孝的来报,说是薛姨妈宝钗哭灵来了。探春听了,就叹:“她们到底还是来了。” 林之孝家的听了,就道:“我去请他们进来。”探春听了,点了点头,且看了黛玉一眼。 如今这府里的几个管家,就数林之孝家的最为忠心。那赖大的儿子赖尚荣,也因受了牵连,昨天被忠顺王的人逮了去。那赖大家的闻听,气急攻心,当夜就不好了。 黛玉听了,就道:“我想她们自然会来的。仅为了好奇,也是要过来,瞧一瞧的。” 一时,薛姨妈和宝钗就进了来,一走近仪门,就见府里白花花的一片,心里不禁戚戚。探春上前行了礼,说道:“姨妈宝姐姐来了。” 薛姨妈见了探春,就叹:“我的儿。我们到底不放心。说到底都是一家人。” 探春听了,就冷笑道:“的确是一家人。我们倒了霉,只怕姨妈那里也不远了!我看舅舅也悬。究竟贾王史薛,俱是连在一起的!” 探春的话,自说得薛姨妈心里一惊。宝钗就道:“若果真应了妹妹的话,那也是无法了!”因又问:“太太入殓了后,这府里就要被锁起来了么?” 探春听了,就道:“不错。不过宝姐姐放心。我们纵然多落魄,也不会问你们要房子住!” 薛姨妈听了,就叹:“瞧三姑娘说的!想我们在老家乡下还是有几间破房子住的!你们若不嫌弃,那可以去住!我一个钱都不收的!” 探春听了,就笑了笑,说道:“我们自有法子。” 第312章 破房子 言情海 正文 第313章 知变通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13章 知变通 薛姨妈宝钗到了王夫人的灵堂前,数着哭了几声,一时也就收了泪。尤氏就道:“姨妈也累了吧,不如坐下歇一会子。” 薛姨妈也就坐下了,因问熙凤:“这府里的银子果然都搜空了么?好歹老太太也有那样多的梯己。” 熙凤就道:“都没了。老太太在时,也不过寅吃卯粮。” 薛姨妈听了,也就默了一默。因看了熙凤一眼,说道:“太太入葬了,这府里也要封了。你们可去哪里存身呢?” 熙凤就道:“到底还是有法子的。姨妈且别替我们担心。” 薛姨妈听了,就道:“都这样了,叫我如何不替你们担心?方才我还和三姑娘说了的,我们薛家老家还有几间老祖屋的,无奈三姑娘不领我的情。” 熙凤就道:“我们虽然穷了,但也不会离开金陵的。” 薛姨妈听了,不禁试探问道:“是吗?但去哪里住呢?”岛反帅才。 熙凤就道:“总是有地方住的。”那熙凤只肯说到这里,却是不肯往下说了。薛姨妈套不住话,也只得和熙凤虚情假意地客套了一番,方拉着宝钗说要走。那宝钗在素装的人堆里,还只管找什么人。 薛姨妈便问:“我的儿,你还要见什么人?” 宝钗就道:“我恍惚看见了晴雯麝月。但唯独不见了袭人。因想问探春的,偏又忘了。” 那薛姨妈听了,就道:“她若不在,大抵就是回家去了。她到底不是家生子。” 宝钗听了,就叹:“到底袭人还比我聪明一些。” 薛姨妈就道:“所以,你该学学她。从前这府里好时,她便是得势的宝姨奶奶。府里不好了,她也能安然地回家去。什么都不缺损的。以后,凭了在府里积攒下的银子,照样配一个如意的郎君!” 宝钗听了,就叹:“果是如此!这才是会做人!论会做人,我想我还不及她!” 薛姨妈就道:“你如何不及她?她还不识字!你悟了这些道理,自是能比她强百倍的!” 宝钗听了,就道:“虽如此,到底姨妈待她不薄。这会子姨妈也不在了,她不来哭丧,也未免薄情!” 薛姨妈就道:“我看她会过来的。这丫头年岁不大,但精于世俗,懂得彻底的人情世故。她可不想让府里的人拿了她的短!想她若来了,自是比谁都哭得哀恸的!可一旦出了府,卸了泪,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宝钗听了,沉默不语。母女二人离了贾府,坐了车依旧回去。不想行至半路,这车辕却坏了。车夫也急,但就是不能走。 那车夫无计可施,只得回薛姨妈宝钗:“太太姑娘且等一等,等我一溜小跑了回去,另寻人来接太太姑娘回去。” 薛姨妈听了,就叹:“也罢。你好歹快点。” 那车夫便驶出蛮力,将马车拉到了路头一边,方狂奔而行。那车夫刚走,路的那头就传来了喝道之声。薛姨妈坐在车里,对着宝钗就道:“大概又是什么官。你是年轻的姑娘,出去避让自是不妥,莫如还是随我坐在车里。想咱们这车小,想来也不会再注意!” 那宝钗听了,也就点了点头。 话音刚落,果然前头就有几个衙役,敲锣而来。那贾雨村坐了高头大马,身着紫红官袍,带着簪花乌纱帽,携了一辆马车,迤逦过来了。薛姨妈听了,遂瞧瞧地拉开了帘子,看了一看。那宝钗在旁也顺势瞧了一瞧。那敲锣鸣吶的开道之人,果然不曾留心路旁的这辆马车,依旧抬头仰脖行走。 薛姨妈见了,就叹:“怎么觉得此人有些眼熟?”因又放下了帘子。 宝钗就道:“这个人我认识。姓贾名雨村的。” 薛姨妈听了,心里诧异,因问:“我的儿,你怎么知道?” 宝钗就道:“当日舅舅生日,他也是去的。” 薛姨妈就问:“不错。你这样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当日我也只随了你舅母,远远地看了他一眼。你是年轻的姑娘,自在里屋的,如何也看见他了?” 宝钗听了,就叹:“我的确见过的。”因将那日晌午,自己在王子腾园中散步,偶遇了贾雨村一事,告知了母亲。 薛姨妈听了,沉思了一回,方道:“此人年纪倒也不算很大。可惜有了妻室了。” 宝钗见母亲这样说,心内纳罕,因道:“妈妈说这些做什么?” 薛姨妈就叹:“想此人原本是林丫头父亲的门生,听你舅母说,从前也甚穷困潦倒有上顿无下顿的。你舅母还说,他落魄时,死了老婆,一时还将身边侍妾扶了正,充为正妻的。不想到了金陵,跟了你姨父,很是得了势。这会子那贾府都倒了霉了,独他还能周全,也是异事!” 那宝钗听了,就笑:“这有什么奇怪的?想他这样,定然是投靠了新的主子了!” 薛姨妈听了,就叹:“就是这样好!我的儿,你若能嫁了这样知变通的人,我也就安心了!” 宝钗听了,并不答母亲的话,还只管沉默不语。 果然,那街头就有一辆马车驾过来了,不过那赶车的却是薛蟠。薛姨妈就笑:“我的儿。怎么竟是你来了?家里人都死了么?” 薛蟠听了,就叹:“今儿我有空。我来接母亲和妹妹!”说着,只管叫薛姨妈和宝钗上车。那薛蟠在前头挥鞭驾车,车里母女二人就一路默默不言地回去。 次日凌晨,城门刚开,尤氏熙凤带着黛玉迎春姐妹并妙玉,坐着车,一路挥洒纸钱,低调出城送葬。贾母王夫人婆媳二人终于一同下葬在郊外贾家祖坟。那熙凤祭拜完毕,于上车前,却是对着黛玉等感叹:“想她们也斗了一辈子了,不想这安葬的坟,却是在隔壁。总算,也是不寂寞了!” 探春听了,沉吟了一会,方叹:“想老太太太太都没有料到吧,这最后送葬的,竟然只有我们几个女眷!” 妙玉听了,也叹:“她们还是有造化的!”因又拜了一拜,正欲抬头时,就见一白袍之人,骑着匹马,匆匆往那边过来。 第313章 知变通 言情海 正文 第314章 紫檀堡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14章 紫檀堡 那来的人,却是柳湘莲。柳湘莲近日闻听那琪官并未在忠顺王府邸长住,而是去了金陵十里郊外的紫檀堡。柳湘莲万般无计之下,想着这琪官到底还和忠顺王有旧情,因此想去着那琪官说些好话。 不想这过紫檀堡之路,却是必经贾府祖坟。那柳湘莲骑马,到了这里,远远地见前方白花花地一片。一转眼,柳湘莲遥遥地就见那拜祭的黛玉,心念一动。待见黛玉身旁,立着几名同样身披素缟的贾府女眷。因将马速放慢了,不想又看见了一副出家装扮的妙玉。 柳湘莲想了一想,到底还是下了马,执了缰绳,到了熙凤的跟前,因也想在贾母坟前拜祭。那熙凤素来见过柳湘莲几面,见了他如此,点头就叹:“柳二爷,如今你琏二爷也不在了!不想你还顾念着旧情!” 柳湘莲听了,就道:“在贵府,我和琏二爷也素来交好。”遂又看了一看黛玉,因道:“府里诸事,我都一一知晓。姑娘放心,我定当尽全力将宝玉救出来!” 黛玉见了,就朝他点了点头,叹道:“果真如此,多谢你了!”岛农丰技。 柳湘莲就叹:“姑娘不必言谢。想昔日,我也多得宝玉眷顾。”此时,妙玉遥遥地走了过来,那柳湘莲就朝她施了一礼。妙玉也就回礼。 因要去寻琪官,不得延误时间,柳湘莲拜祭了贾母和王夫人,方又骑上马,疾速而去。妙玉看着柳湘莲的背影,不发一言。黛玉见了,过来就道:“既认识他,为何不就此道破了呢?” 妙玉就叹:“我已出家。到底还是不说出的好。” 黛玉听了,就叹:“你这又是何苦?” 熙凤祭祀完毕,因又嘱咐黛玉等,好乘车回府去了。熙凤于车上,对着黛玉就叹:“老太太和太太都入土为安了,那府里也就要被封了。一时之间,我们去哪里住呢?” 黛玉就道:“凤姐姐不必担心。不如都去我购的院子住。” 熙凤就叹:“到底这府里人也多,这会子都拖家带口地过去了,又怎都住得下?” 探春听了,就叹:“府里的仆人们,差不多也大致走光了。剩下的,都是一些近身的丫鬟小厮。” 黛玉因问探春,所余下的仆人还有多少人。探春就道:“我计了下,大致还有三十余人。” 黛玉想了一想,就道:“如不够,我再在外头赁一所院子。” 熙凤听了,就握了黛玉的手,叹道:“林妹妹,府里遭劫,这一路多亏了有你。” 话说那柳湘莲骑马策行,果然就寻到了紫檀堡。那紫檀堡三面环丘,一面环水,的确是个难寻的佳处。柳湘莲到了这里,看着这里的山水,一时也觉得极好。那琪官雇了两个仆人替他看门。柳湘莲到了这里,那琪官正在屋里顾影自怜地唱戏。听仆人说,有人要见他。那琪官的心里,未免惊奇。因想:自己因和忠顺王怄气,一时到了这里。除了他,其他人如何能知晓?莫非真是忠顺王亲来了?因又问仆人那客人的形貌。 仆人就回:“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公子。骑着一匹马过来的。” 琪官纳罕,因想是何人,到底又卸了妆,从屋里出了来。待换上男装,到了堡外,不想这客人竟是柳湘莲。因想着这柳湘莲到底救过他一命,因笑:“柳兄,找我不知为的什么事?” 那柳湘莲见了琪官,也顾不上擦汗,匆匆急道:“蒋兄,我有急事急需你相助!”那琪官在这里,并不知贾府被抄一事,听了柳湘莲的话,就道:“柳兄,有事请屋里谈!” 因请柳湘莲进堡里叙谈。琪官亲上了茶。那柳湘莲坐下就叹:“那贾府遭劫难了!”琪官听了,心里也就一惊。因又想起忠顺王昔日所言之事。柳湘莲三言两语地将贾府大致之事告诉了琪官。琪官就道:“那宝玉果真关押在狱神庙?” 柳湘莲就叹:“正是如此。我托了好些人,无奈竟不得入狱神庙一见。因来求你。” 琪官听了,就叹:“想我身上有昔日王爷赠与我的腰牌,兴许可以进去一趟。” 那柳湘莲听了,心里一动,果然就道:“倘若蒋兄能见到宝玉,悉知他的近况,我也好去那贾府报个信。” 琪官就道:“好。想你和宝玉都是义气之人。我虽为下九流的戏子,但也知这世上有忠孝节义四个字。我且去试一试。”想想又道:“本来,我是决意要离开王爷一阵的。但为了那府里的宝玉,我且委曲求全再回去王府一趟。” 柳湘莲听了,就行礼道:“我就知,蒋兄是有情有义之人。我也是没有法子可想了。” 琪官见了,连忙将他一把扶起,叹道:“柳兄休要如此说。即便你不来找我,我若知道了,也必为了宝玉去求王爷的!” 柳湘莲既回,那琪官就整装坐了车,出发至忠顺王府。 这一日,忠顺王偏巧在府里。闻听那琪官主动回来了,心里固也一喜,因赶紧去府前迎接他。琪官见了忠顺王,跪下就道:“我性子顽劣专由,想王爷待我也如珠似宝。因这几日在紫檀堡面壁思过,也觉拂逆了王爷的心意。因赶着回来给王爷赔罪!望王爷宽恕我!” 忠顺王听了琪官之言,一把将他扶起,握了他的手,就叹:“起来!我这几天日日牵挂与你,又怎么会责怪你?你回来了,就很好了!本王怜你爱你,过去了就过去了,一概不予追究!” 琪官听了,方放下了心。那忠顺王与他进了房里,把酒慰问,夜里同床共枕,重修旧好。不想,这琪官年轻,旧情性情急躁了一些。在忠顺王府呆了三五日,到底就泄露了心事。 忠顺王听了,心里且惊且怒,问琪官:“本王疑你怎么扭转了心意呢?不想你竟不是为的本王,而是为了那贾府的宝玉。当真使人着恼。” 琪官听了,就道:“想那宝玉无官无职的。那府里发生的一概之事,与他也无甚干系。王爷不如就索性放了他。” 第314章 紫檀堡 言情海 正文 第315章 两肋插刀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15章 两肋插刀 忠顺王只要一想起昔日和贾府的罅隙之事,心里就憎恨。听了琪官之言,更是生气,因道:“琪官。你这是为了那宝玉逼本王爷来了!你可知,本王爷最不喜两面三刀之人!”说着,摔袖欲离去。 琪官见了,只管还伏在地上苦苦哀求。可忠顺王见了,只是冷哼一声:“你若变了心,要走就走。本王运筹好的事,岂能容你一人改变?”因就拂袖出了屋子。 琪官无法,只得着人告知柳湘莲,说自己无力相救宝玉。因在府里呆得也是别扭,不如还是再回了紫檀堡。那柳湘莲得了消息,也是在家沮丧失望。 柳姑妈见了侄儿这几日一直烦躁叹息的,虽不知为的何事,但大致猜到他为的是一干朋友。因对侄儿道:“你每天早出晚归的。其实这又是何苦呢?依我说,不如寻一门正经的营生,过一年半载的,将那三姐儿娶了进来,才是正经!” 柳湘莲听了,就道:“姑妈且别担心我。想姑妈也知道我的。平常我路见不平,还只恨不得两肋插刀的!如今我的一干朋友遭难了,我岂有坐视不管的理?” 他姑妈听了,就叹:“也罢。我从小也没能管住你。想你原也是世家的子弟,虽咱们破落了,但到底还需将门户撑起来。这话我劝你多次,无奈你一次都不往心里去。算了,就当我白说。现在这些我也不管了。你只需尽快将那三姐儿娶了进门,然后生一个一男半女的,柳家有了后,你就是死了,我也是不问的了!” 柳湘莲听了,就苦笑:“姑妈的心思,我知道。只是,现在还需等一会子。”一径说,一径却又出去寻薛蟠了。 因在琪官出扑了空,那柳湘莲虽沮丧,可到底不曾死心。晚上躺在榻上想:既在神京烦难,不如索性就骑马去那回疆。将贾府突变一事,告诉水溶。 这一日,天气晴朗。贾母和王夫人俱已下葬,按圣旨之言,大抵今日就是府里一干人搬离出府的日子。黛玉知时间不足,好歹去求了宫里侍奉皇上的李公公。不想李公公也有些能耐,也不知他和皇上说了些什么,过了会子,那宫里就又传出圣旨,说贾府的一干女眷家仆,可延误一月时间出府。只是,两府正门已封,正房俱是不能住的了。只能将就着在园子住一年。岛农丸扛。 黛玉等得了信,悬着的心,总算又暂时放下了。熙凤就叹:“亏得这个圣旨。不然这个时候,太太病得这样重,床都起不了的,如何再能出府?” 探春在旁听了,就叹:“我也问过大夫了了。想大太太这病也是不能好的了。方才我去瞧过她,大太太的嘴里只管胡说,因说老太太死了,地下孤单,是必然要将她带了去作伴的!我说老太太有太太陪伴呢,不想大太太听了,就瞪着眼,对我说‘你懂什么?正因为这样,老太太才更不得缺我’!我听了,也只能什么都不说了!” 熙凤听了,就看着手里的单子,对着黛玉探春道:“跟着姑娘的丫头,都不肯出府的。这也就罢了。底下有些年事已高的奶娘嬷嬷们,也不愿意出去,这也无法。一些个年轻力壮的小厮,执意要走,咱们也不必留。究竟树倒猢狲散的,大家都得寻各自的营生。人多了,咱们也养不起。” 熙凤说完了,因就领了鸳鸯平儿等人,尽挪进了园子。宝玉不在,那怡红院熙凤就住了进去。赵姨娘去了探春那里。邢夫人躺在榻上,被人抬进了迎春的紫菱洲。邢大舅夫妇早搬了出府另住。邢岫烟却说要随迎春一起,照顾邢夫人。那周姨娘也到了迎春这里。 尤氏和贾蓉媳妇也收拾了一番东西,在惜春这里住下了。那李纨因带了贾兰走了,稻香村的屋子空着。熙凤和黛玉便叫府里其余一干奶娘婆子都住进了稻香村,命林之孝家的照应。宝钗住着的蘅芜苑也空着,熙凤就叫府里的一干忠心仆人搬了去那里。那不愿走的贾芸贾蔷等,就挪移去了梨香院。一时,因两府被封,大观园内自是挤挤挨挨地住满了人。 柳湘莲决意去回疆,想着来往路途遥远。因心里到底有不能放下之事,因想着出离神京后,想再去那园子里见妙玉一次。 这一日,黛玉正在园中芦雪庵前,领着几个婆子们挖笋。紫鹃就过来了,对了黛玉道:“姑娘,一个自称姓柳的客人求见姑娘。” 黛玉听了,点了点头,心知客人是谁了。因对着紫鹃道:“我知道了。请他去凹晶馆。我稍后就来。” 府里既封,熙凤同黛玉就将这凹晶馆当作正厅,充议事和招待宾客之用。究竟也无什么宾客过来。 果然,紫鹃领了那柳湘莲,往那凹晶馆方向走去。柳湘莲坐下了,紫鹃奉了茶,告诉他姑娘忙完了,过会子就来。柳湘莲自是点了点头。 一盏茶的工夫,黛玉过来了。因见过几面,黛玉朝柳湘莲行了礼,柳湘莲赶紧还礼。黛玉就问:“不知柳二爷找我何事?” 柳湘莲就叹:“林姑娘,我来,是为了一个人。” 黛玉就道:“哦?可是园子里的妙玉?” 柳湘莲听了,就诧异:“林姑娘怎么知道?” 黛玉就叹:“我如何不知?我大抵都知道。” 柳湘莲就叹:“我想好了,我须去回疆一趟。想路途遥远,王爷定然不知此事。” 黛玉听了,想了一想,因问:“柳二爷,你果真要去?” 柳湘莲听了,就道:“果真要去。不然,府里下场更是凄惨。” 黛玉听了,也就默了一默,因又对他道:“好。我去将妙玉唤来。” 柳湘莲听了,就道:“如此,多谢林姑娘了!” 黛玉听了,就笑:“那妙玉是个耿介之人。你说话时,尽需婉转。” 柳湘莲听了,更是苦笑点了点头。因看着黛玉出了凹晶溪馆。 第315章 两肋插刀 言情海 正文 第316章 自作多情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16章 自作多情 一时,黛玉就到了栊翠庵。见了妙玉,黛玉就将柳湘莲请她一见之事告诉了她。妙玉就叹:“此人似乎糊涂。既都订了亲了,又何苦要来见我?” 黛玉就笑:“他人已经到了。你心里既有想法,好歹见一见。不然他去回疆了,心里也是不安。” 妙玉听了,就叹:“也罢。他既然来了,我躲着不见也不好。” 黛玉听了,就叹:“正是这话了。” 妙玉也就随黛玉出了栊翠庵,到了凹晶馆。黛玉送她于这里,笑道:“你进去吧。” 妙玉听了,迟疑了片刻,果然就进了去。那柳湘莲见了妙玉果然飘然而至,马上站起行礼。妙玉见了他,就叹:“我识得你。” 柳湘莲听了,就道:“你果然识得我?” 妙玉就又叹:“如何不识?当日你肩上尚背负双剑。如今却只剩了一把了。” 柳湘莲听了,面色就有些窘,因道:“那也只是我姑妈的意思。” 妙玉听了,就叹:“我不是听你说这些的。既我已然入了空门了,今生今世,咱们就是无缘的了。” 柳湘莲听了,神色就更为黯淡,因问:“难道事情竟不可扭转了么?” 妙玉就叹:“不错。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况素来我就是个心冷之人。红尘之念是一律不想的。” 那柳湘莲听了,就叹:“我来,是为了还我的夙愿。不过,似乎我也是自作多情了。”因又摇头苦笑。 妙玉就叹:“倒也不是。我一向欣赏坦荡之人。我来,是为了将话说开。以后大家若再聚了,也不会为此尴尬。” 柳湘莲听了,点头就道:“我懂了!”因又朝着妙玉施了一礼,叹道:“见了你了,我也了无遗憾了!” 妙玉听了,就又转头,叹道:“我谢你过来,与我也是无憾了!”因要送柳湘莲出去。 柳湘莲就道:“不必了。师父快请回。” 妙玉听了,也就不语,双手合十,目送他出去。那柳湘莲已出去好久,妙玉还痴痴地立在一隅。黛玉过了来,就在她身后道:“他都走了好些会子了,你咱们还不走?” 妙玉听了,就朝黛玉道:“我是该走了。不过朝远处眺望一会子。” 黛玉就叹:“真正你也过于执着了!”想想却又笑:“你们都是难得执着之人!” 妙玉就道:“不。我不执着。若执着,也就出家了。真正我叹,他这样待我,岂非不是辜负了那尤三姑娘?” 黛玉听了,就道:“那终究不是他中意之人。所以心里才念念不忘你。” 妙玉听了,就道:“罢了!多说何益?究竟木已成舟了!”说完了,果然就转过身子,一径朝栊翠庵小径去了。 柳湘莲驿站出行,熙凤感佩,也就不避男女之嫌,同黛玉坐了车,在驿站相送。那柳湘莲就道:“琏二嫂,林姑娘,你们且不必送我。” 熙凤就问:“柳相公,银子可使么?若不够,我这里有。”岛农丸划。 柳湘莲就道:“一概够。我都预备好了的。我这里快马加鞭,务必最快速度去了回疆。” 这厢,熙凤和黛玉互视了一眼,方祝柳湘莲一路顺风。那柳湘莲既走,熙凤也就同了黛玉依旧坐车回去。不想行至半路,天就落了雨。熙凤就叹:“到底那柳相公仁义,这番天又不好,想他在半路又要受风雨淋漓之苦了。” 黛玉听了,也叹:“人常说那柳二郎冷心冷面,依我说,他却是最热心之人。” 熙凤听了,就叹:“患难见真知。这府里不遭劫难,也分不出谁才是虚情假意。”熙凤眼尖,因车在雨里走也疲累,又见了前方不远有座废弃的荒庙,便对黛玉道:“天色尚早,咱们且去那里避一避雨。待雨停了,再走不迟。” 果然,车夫将马领到前方荒庙破门之前,这雨点果然就落得小些了。熙凤见庙前还停着一二辆马车,就叹:“这样荒弃的破庙,今日来了几辆车,几个人,倒显得热闹一些了。” 黛玉就叹:“是啊。” 熙凤就在廊下立着,叹道:“想那柳二郎,此番走了,心里大概还是有遗憾的。” 黛玉听了,也叹:“我看也是如此。他虽不说,可神情甚是落寞。” 熙凤就道:“他和妙玉的事,我也听说了。的确可惜。想妙玉若还俗了,相貌和他甚是匹配。” 黛玉听了,就道:“二嫂子该知道那妙玉的左性子的。她认准了事,怎样都拉不回的。” 熙凤听了,就叹:“其实这话又何必?”熙凤一径说,一径发现细雨停了,就对了黛玉道:“好了,雨停了,咱们也该走了!” 黛玉听了,就叹:“走吧。回去园子里,又是许多事。” 熙凤和黛玉上了车,却不知廊后就有一个身影,缓缓地走了出来。此人正是尤三姐。话说尤三姐从尤氏处得知柳湘莲今日要去回疆,心里牵挂,就一个人背了尤老安人,出了杏花小巷,雇了车,也往驿站赶来。 不想,那三姐儿出来晚了,她到了这里时,柳湘莲却是走了。三姐儿见了,怅然若失。又加天落了雨,心情更是低沉,因就在此避雨。不想却在这荒庙,偶听到了熙凤和黛玉之言。 那三姐儿听了,心中似有所悟。那车夫提醒,雨停了。三姐儿也就坐了车,在车里沉思。这脑子里转来转去的无非两句话:‘强扭的瓜不甜’、‘捆绑不成夫妻’。 怪道自己使了无尽的力,那柳湘莲也只视若无睹,却原来是心里早有了人。因想起柳湘莲待妙玉的款款深情,三姐儿的心里更是感佩难已。 话说那琪官又负了气离去,忠顺王更迁怒于贾府。翌日上朝,忠顺王又参了王家一本。王子腾也倒了霉。王子腾被贬琼州。隔几日,他需要带了全家赶赴琼州上任。不想这王子腾膝下唯有一庶子,唤作王仁。一想到即日就要去那天涯海角之地,这王仁心里哪甘愿。 王子腾也顾惜儿子,因去求吴大人,好歹叫他儿子留在金陵,权当作看门的,帮着守护几间老房子。 第316章 自作多情 言情海 正文 第317章 狱神庙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17章 狱神庙 王仁品行恶劣。留在金陵不过几天的时间,就将几间祖产输了个精光。那王仁没了存身之地,只得来大观园来找熙凤。 熙凤见了堂哥,就叹:“罢了。我的亲爹亲娘也死了。我也没个亲哥哥亲兄弟的。也就剩了一个你在金陵了!”因又对王仁道:“今日不同往日。咱家和贾家都倒了霉了。你且在园子里帮着看守几间屋子吧,我每月好歹给你几个钱使。” 那王仁听了,就道:“妹子!如今我王家也遭难了。我可全靠你了。”不想这王仁纵然到了这园子里,每日还是忍不住出去赌钱喝酒。平儿见王仁品行恶劣,就告知了熙凤。熙凤听了,也不作声。只是到月底发工钱时,却是将王仁的工钱扣了起来。 王仁见了别人都有,独他没有,心里愤懑,就问熙凤:“凤丫头!你可不能待亲戚!好歹我是你的哥哥!也帮着你看门守夜的,如何就不该得银子?” 熙凤听了,就笑:“哥哥多心了。因想着你平日一人,吃穿费用也不大,想帮着你省下,积少成多,以后寻个人成个家。” 王仁听了,就怒道:“放屁!我只要我该得的钱!我只问你,你给不给?” 熙凤就道:“我不给。反正这银子还是你的。如今只是我帮你存着而已。只因我听人说,哥哥赌性还是不改。有了银子还只管出去赌钱。因我想起了被你输掉的几间祖屋,心里疼。所以,担心你有了银子就去赌场,所以这银子务必我替你收着。” 王仁听了,就发恨道:“凤丫头,你当真不给我?” 熙凤就道:“当真不给你。以后总会给的。” 王仁就道:“我哪里要以后?以后谁知道都是怎么死的?我只求活个痛快!” 熙凤听了,就叹:“你到底是我的哥哥,我不能不管你。所以,银子也就不能先给你。” 王仁听了,心里当真恼火,就道:“好。凤丫头,算你狠。” 那熙凤屋里,巧姐儿却不知为何又哭了出声。熙凤想着女儿,也就不管王仁,径直进屋安慰女儿去了。 那王仁见了,想了一想,就恨恨道:“我还不信了。惯常你未出阁时,事事都欺负我。现在我非一一讨回来不可?你不给我钱,我还不信了,这园子这么大,这么多人,我还寻不出一点银子来?”一径说,一径又骂骂咧咧地走了。 那王仁出了怡红院,就过了前方的翠嶂。上了蜂腰桥,就看见贾芹从暖香坞也别别扭扭地来了。那贾芹见了王仁,就笑:“大舅,怎么挂着个猪腰子脸?这是谁惹你生气了?” 王仁听了,就叹:“这园子里,还有谁给我气受?” 贾芹就笑:“我知道了,是琏二婶子。” 王仁就道:“好侄儿,你也给我评评理。我要我自己的工钱,无奈还不得到手?真正也怨不得从前这府里人说她。” 贾芹听了,果然就愤懑道:“想我也生气。如今府里败了。却轮到这帮娘儿们当家。想想我就气闷。想从前去跟着珍叔是何等地风光!想我那珍大婶子,为人小气。问她要一点钱,都需费半天的口舌。真正我都一月未吃上一顿肉了!”那贾芹贾芸贾蔷是贾府偏支,又都未娶妻生子,因此都暂住在梨香院内。 那贾芸贾蔷尚可,唯那贾芹睡在炕上,整天骂骂咧咧的。 王仁听了,果然就道:“不错。这府里的男丁坐牢的坐牢,羁押的羁押。如今果真是女人当家了!我还真不信,咱们就不能弄一点半点的银子了?” 那贾芹听了,就将王仁拉在了一个僻静之处,笑问他:“大舅果然想发财?” 王仁就道:“如何不想发财?做梦都想!” 贾芹听了,就压低了嗓音,低低道:“大舅若想发财,这个法子可使得!”因对了贾芹,将那主意说了出口。王仁听了,却是诧异,怔了半响,因问他:“这个——这果然使得?弄不好,要进衙门的!况又都是亲戚!”岛农司巴。 那贾芹听了,就啐了一声道:“亲戚?大舅你拿她当亲戚,她可没拿你当亲戚!莫如依了我,就这么做!我出去寻老鸨,看哪家要人。你等我的信。有了钱了,咱们就一分为二!拿了钱,咱们就远远地离了这里,再不回来!” 那王仁听了,就道:“好侄儿,容我再想想,究竟卖的不是东西!” 那贾芹听了,就很恨道:“你不必犹豫。想那琏二婶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大舅不知道,从前我那瑞叔,就死在了她手里!她知道瑞叔待她有意思,为她犯了相思病,躺在了床上。她倒好,不去找大夫给他瞧病,却偏弄个什么风月宝镜来唬他,弄得我瑞叔是精尽人亡啊!” 那王仁听了,就诧异道:“好侄儿。果然有此事?” 贾芹就道:“其他的我就不说了。想我瑞叔待我极好,这样无端地就死了,我心里恨啊!只是碍于她的权势,我不敢说。但现在不同了,若得了时机,我须为我瑞叔报仇。” 王仁听了,就对他道:“好侄儿。你容我回去好好想一想。待我想通了,回头就来找你。” 贾芹听了,就道:“好。我等你的回话。听我说,这样的生意方是极好的,无本万利。若咱们摸出了门道了,这园里的丫头尽可以买卖。” 那王仁听了,也就将心横了一横,说道:“好。明日我再来找你。”一径说,一径就下了蜂腰桥,从西门出去了。 贾芹见王仁走了,刚要回去梨香院,就见前头贾芸又过来了。贾芸就道:“你在这里干什么?二婶子和林姑妈叫我们过去呢!” 贾芹听了,就不耐烦道:“可是为去狱神庙探监一事?” 贾芸就道:“正是。二婶子说,那已经花了钱买通了狱卒,有事没事的,可以去给宝二叔环三叔送饭!” 贾芹听了,就抱怨道:“送饭,送饭。二婶子也不想想这阵子咱们吃的都是什么猪食?” 第317章 狱神庙 言情海 正文 第318章 下药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18章 下药 贾芸听了,就笑:“行了,你知足吧。有饭有菜的,你还想怎地?你很该学学蔷儿,横竖叫她吃馊的,他都愿意的!” 那贾芹听了,就又道:“那能一样么?那龄官死了,他也跟着像死了一样!那一日我对他说,既如此,你也不如跳了河去找她。反正府里都这样了!无奈他又不肯死。他如今半死不活地像个呆子一样,你偏拿我和他比!跟你说,我以后定还要富贵的!” 贾芸就叹:“真正我也不说你了。有你这闲的,怎么不去想想法子,将宝二叔救出来?真正还是我找的倪二通融,那狱卒从前在江湖走动,和倪二有些交情。如今又得了二婶子的银子,咱们这方才能去探望二叔!”岛农司亡。 贾芹听了,想了一想,就问:“你说的可是那醉金刚倪二?” 贾芸听了,就道:“可不是他。我看啊,凡事还需人为,不变的理。”说着,就拽了贾芹去了怡红院。 那熙凤正在屋里和宝玉的丫头说话。熙凤看着麝月晴雯,就叹:“真正,也就你们在这里了。” 麝月就叹:“我们是实心人。如今二爷遭难了,我们怎好撂下担子就走?”想想又道:“可恨那袭人,说走就走。” 晴雯就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咱们待宝玉,是为了一份情义。她不过谋的位置。如今府里失了势了,她自然是要走的了。” 熙凤听了,也叹:“那秋纹和碧痕心神不定,所以我便做主,与她们银两,不如早点出府令寻人嫁了。如果你们有悔意了,我也一样着你们出去。究竟,你们也不必陪着我们受苦。” 麝月就道:“奶奶。我们的心意都是定了的。横竖等二爷平安无恙了。” 黛玉听了,就对了晴雯麝月笑:“凤姐姐,不必说了。她们是宝玉二人的哼哈二将。想宝玉知道了,心里也定然感佩。” 一时,那外头候着的小红见贾芸贾芹到了,就进了里面回了熙凤和黛玉。 贾芸贾芹进了,熙凤就叫他们坐。因又说了狱神庙一事。贾芸听了,就道:“婶子,我们预备好了就过去。” 熙凤听了,就道:“你们多说一点好话。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因又给了贾芸几锭银子。熙凤见贾芹不语,就问:“芹儿,你怎么不说话?” 贾芹就回:“婶子,这点钱恐不够。不如再多给一点。” 熙凤听了,就看了黛玉一眼。黛玉就道:“那倪二都知会过了。这些钱打点,只有富余的。” 那贾芹知黛玉是个精细之人,听了也就低头不语了。 贾芸领了银子,贾芹就在后道:“芸哥儿,那点银子不如和我分了再说。” 贾芸听了,赶紧将银子抱紧,诧异道:“你疯了!这是去打点见二叔用的银子!”因死死抱了银子,就是不撒手。 贾芹听了,就笑:“真正你也是个傻子!这些银子,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想二叔是能说放就放的么?府里老爷们还在牢里呢?真正,不如咱们拿了,背后偷偷地花了!” 贾芸听了,却是道:“究竟这银子是婶子给我的!为的是办事!你若想要银子,自己去动脑筋!” 那贾芹听了,还想撺掇他:“傻子!有现成的银子不想!” 那贾芸也是个多心的,见了贾芹如此,就知他有些歪心了。因稳住他道:“你且先回去。反正明日才去。今晚你来我屋里喝酒。我知你这几天肚子寡淡,所以另备了一些下酒菜!” 那贾芹听了,就转了转眼睛,笑道:“是么?那晚上我准时过来!”想想又道:“只是你突然对我这么好,我心里疑惑?” 贾芸就笑:“你心眼多。究竟今天是我生日。因府里败了,我也不敢声张。所以只告诉了你。” 那贾芹听了,就点头道:“好。”因想着今晚不如将贾芸伺机灌醉了,将银子先拿了再说。 一时,贾芹心满意足地离去。那贾芸抱了银子,回头就找小红。小红在后廊,见贾芸又朝她招手,三步并作两步地过来了。 小红就问:“怎么了?” 贾芸听了,就笑:“我想要一点东西。心想或许你那里有。” 小红听了,就笑:“你要什么?” 贾芸听了,就笑:“我要蒙汗药。” 小红听了,就惊诧:“你要这种东西做什么?给谁下药?” 贾芸就笑:“我也不瞒你,是给贾芹。” 小红听了,吃了一惊。贾芸就将情由细细告诉了她。 小红听了,就叹:“好。我回头给你拿。”惯常这些东西,都是熙凤着人买了,以备不时之需用的。平常这些,都是熙凤着小红收着。 贾芸就道:“量也不需多。不过就让他昏睡一宿。” 小红听了,就笑:“我懂。” 贾芸听了,就笑:“真正这些东西,二婶子都让你收着,可见是真信你。” 小红听了,就佯装恼怒,说道:“难道我的屋子里,除了这些,就没有其他好的了?” 贾芸听了,就叹:“现在到底不是时候。我看二婶子也有意,只是她太忙了,忘了咱们这桩事了。” 小红听了,就笑:“二奶奶心里通明着呢。就是要急一急你。”一径说着,一径却赶紧进了屋子。再出来时,果然小红的手里,就多了一瓶红红的小瓶子。 贾芸接过了,笑对她道:“多谢你了!” 到了晚上,贾芸很是备了些酒菜,贾芹果然过来了。兄弟二人将门关了,也说了一会话。几盏茶的工夫后,贾芹喝着喝着也就醉了。贾芸见了一笑,知他一昼夜不会醒。也就在他身旁躺下,胡乱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贾芸就提了包袱,独自出了园,去那狱神庙了。 话说宝玉和贾环在狱神庙,着实是吃了一些苦头,这里不消细说。这一日,狱卒又来送饭了。那宝玉看着地下的糙米饭,捧了起来,就叹:“还是无法下咽!”因又摇头不看。 第318章 下药 言情海 正文 第319章 茜雪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19章 茜雪 贾环见宝玉不吃,便道:“你不吃,我吃。”因就一把抢了过来,囫囵吞下了。 那贾环一边吃,一边就小声对他道:“你不吃,白便宜了甄家的人。” 宝玉听了,就叹:“你吃吧。”因又想起数年之前,自己随水溶去芙蓉庵遥祭明妃,在那里用了一餐斋饭一事。心想:不料那老尼的话,竟是说中了。如今真是求一个粗茶淡饭而不可得。 这狱神庙押着的人,除了贾家的宝玉和贾环,就是那甄家和史家等人了。这些人倒也认识宝玉和贾环的。见宝玉执拗不吃,就劝他道:“何必这样呢?先前我们来时,也是这样的!可好死不如赖活着!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那甄宝玉先前和贾宝玉关押在一处的。近日不知何故,却是被带着离了这里。临走前,那甄宝玉对贾宝玉道:“我走了。这一走,也不知是死是活。”因又将怀里藏着的一个东西送了宝玉。 宝玉见了这个,发现竟是和自己素日脖子里系着的那块玉一样。因诧异地看着他。甄宝玉就笑:“这块玉,我一生下就有的。如今也是无用了。不如索性给了你。” 宝玉就叹:“我收了。也只管替你保管。究竟我脖子里的那块,我都不想要了的。”因看着这块玉,忽然就明白了,大致那甄府上,自甄宝玉出生起,为了圆什么金玉之言,也弄了这么一块玉。因此,宝玉虽将玉收下了,心里却在苦笑。 到底这甄宝玉与他,虽姓一甄一贾,可命运大抵相同。 那狱卒送了饭,一时却又进了来,对了宝玉道:“有人要见你。” 宝玉听了,心里奇怪。因想这看管是何等严密,竟是何人要见他。不想那狱卒却是带了一个红衣的女子进了来。那女子见了宝玉,忽然跪下就道:“二爷,你受苦了!” 宝玉睁着眼,细细打量了一下这女子的形容,发现竟是先前府里被撵出去的茜雪。原来这茜雪被撵出府后,嫁了这狱卒为妻,且还生了一子。 宝玉见了,便叹:“原来是你!”一是心里感慨不已,遂请茜雪起来。 那茜雪就道:“我不怪二爷。我知道都是袭人背后搞的鬼。”一径说,一径却又将带着的食盒打开,将里头的酒菜一一地摆放了地上,对宝玉道:“二爷。我听说你被关押了这里,心里不安,想也是故主一场,因做了这些酒菜赶来送你。” 宝玉便叹:“茜雪,多谢你了!”因又唤来关押的众人,一起吃酒吃菜。那狱卒见了这个形容,又过来了,因对茜雪道:“行了。酒菜既然都送了,不如就早些走了,回家照看孩子去!” 茜雪听了,不敢违拗,因将食盒收起,与宝玉又行了一礼,方才退了出去。宝玉吃了一些菜,立在窗前,就叹:“也不知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因又觉得前途无望。 贾环在旁听了,就道:“今日托了你的福,吃了一些好东西!”因又摸了摸肚子,躺在一旁的草褥子上睡觉。众人吃喝完了,小解了,都觉得疲累。唯宝玉不能入睡。因不知府里形景,不知太太们怎样了,不得出去看一看,只能每晚立在窗前,对着月亮,呆呆痴看。 又隔一日,那贾芸就同了倪二到了这里。那倪二和狱卒颇有些交情。见了贾芸给的银子,将银子掂了一掂,就笑:“都是故人,你们二爷在里头呢!” 那倪二为贾芸和宝玉叙话方便,就在外头一边把风,一边和狱卒聊天。贾芸进了去,在人群里搜索,果然看到了一个立在窗边神情痴呆胡须邋遢的人。贾芸见了,呆了一呆,几乎不敢相信,面前这个乞丐模样的人,竟是府里风流倜傥的宝二爷。 贾环见了贾芸,就道:“你来了。当真好。快告诉我,你都带了一些什么东西来?” 贾芸见了贾环,也就行了一礼,说道:“三叔。你先吃。”因将手里卷着的鸡肉牛肉地递了给他。 贾环接过,狼吞虎咽地就大吃起来。宝玉对贾芸道:“芸儿,这些时日,府里可好?” 贾芸是个玲珑之人,见了宝玉性命无虞,身子虽邋遢,可倒也康健。因将府里之事,俱瞒住不说。只说诸人都好。唯挂念老爷和二叔。 宝玉天真,听了贾芸的话,果然放下了一二分的心。想想就道:“他们好就行。” 贾芸听了,就道:“以后,我还会常来看二叔。老爷们若有消息了,也一并告诉二叔。” 宝玉听了,果然精神就好了一些,因道:“芸儿,你有心了。我想如今树倒猢狲散的,唯独你们还想着我。” 贾芸就道:“惯常我在府里,也颇得了二叔的一些好处。我虽然娘老子死得早,但还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一事。二叔放心,我在家里,一定都帮婶子照料的好好的!” 宝玉听了,就叹:“你几个姑妈她们都还好吧!” 贾芸就道:“好着呢。如今大家都一心一意地等二叔回来。”其实宝玉心里,有许多人许多事要问,只是这庙里这么多人,一时也难以对贾芸张口。岛农司号。 贾芸见宝玉又默默无言的了,因见宝玉环叔大抵还好,心里放了心。那贾芸低低地又嘱咐了宝玉贾环几句,方和倪二离了这里。 那贾芸出了狱神庙,坐了马车在路上,还是止不住地叹息。话说这一日晌午,那贾芹昏睡一宿醒来,发现不见了贾芸,心里起疑。再看看时辰,方知自己喝醉了酒,误了事。贾芸从狱神庙未回,贾芹没弄到银子,懊恼地出了来。因发狠要发财,到底又去找了后头看门的王仁。 王仁见了他,点头道:“好侄儿。我已想好了。什么都听你的。这个世道,当真是发财要紧。” 那贾芹听了,就咬牙道:“好。我这就去外头打听,你随时将巧儿引到这里。” 王仁听了,就道:“这个便宜。我本是她舅舅。她小,我的话,她还是听几分的。” 第319章 茜雪 言情海 正文 第320章 巧姑娘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20章 巧姑娘 次日黄昏。熙凤和黛玉理完了账,回来坐下了预备吃饭。见巧儿不在廊下玩,就问平儿姑娘在哪。平儿就笑:“姑娘还在屋里头。她虽年小,可已然在学着穿针引线呢!” 熙凤听了,就点头道:“好。”因又叫平儿带了巧儿一同来吃饭。不想,巧儿没过来,却是听到平儿在房中呼唤:“姑娘,姑娘,你在哪里?与我躲迷藏呢?” 熙凤听了,心里起疑,就站了起来,也往房里走去。平儿就道:“奶奶,当真不见了姑娘!”岛何圣圾。 熙凤听了,心有些慌。叫来小红彩明,一同在房中附近寻找。天色已渐黑,怡红院中人多方寻找,还是未寻到巧儿。 黛玉探春得了消息,一时也忙忙地过来了。探春嘴快,听了熙凤这样一说,就惊异道:“莫非,巧儿是失踪了不成?又或者,是被人拐带了出园子去了?” 此言一出,熙凤方真正心慌了。因埋怨平儿道:“姑娘平日不都是你带的吗?怎么这会子就这样了?” 平儿听了,就低头道:“我一直看着她的。她也很乖巧。只是下午鸳鸯叫我去了二姑娘那里,因叫姑娘自己玩一会。大概,姑娘就是那时不见了的。” 熙凤听了,更是焦灼。黛玉就道:“凤姐姐,也别紧张。这会子,先将园子的四个门都关了。咱们点起火烛,好好地寻一寻。或许巧儿当真顽皮了一些。” 熙凤听了,急得就道:“但愿这样了。我的巧儿,可万万不能出事啊!” 众人听了,赶紧就点了火把寻找。那假山旁,竹林边,花架下,都找遍了。众人口里唤道:“巧姑娘——巧姑娘——” 差不多都巳时了,不想巧儿还是未寻到。熙凤已然急得在房里流泪不止了。黛玉听了,就道:“依这番情形看,我看巧儿大概是被人拐着出了园子了。” 熙凤听了,就道:“果然是这样,可知这人是谁?竟是这样的黑心肠?” 黛玉听了,就道:“此事我会好生查。只是我思怔着,如果巧儿果真别拐带了出去了,这拐她的人,也大致是熟人。如果是古怪的陌生人,想巧儿也会哭闹不去的!” 探春听了,就在旁点头道:“林姐姐说的,果然有理。我猜也是这么着!” 熙凤听了,还是急得直捶胸口道:“虽这么着,但到底我的巧儿不在了啊!这天都黑了,万一她遇到了歹人,可怎么办啊?”那平儿一听,也在旁抽噎着哭了起来,因责怪自己看护姑娘不周。那鸳鸯见了,也咒骂自己,说不该那时候将平儿遣唤了去。 黛玉听了,就道:“丢了孩子,固然煎熬。但也不能疾病乱投医。咱们且在园子里一个一个地排查。问问他们那时候都在园子哪里。任谁都不放过的。” 那王仁和贾芹偷着将巧姐儿卖了,二人得了老鸨的银子,一时也不敢回园子。那王仁就和贾芹合计:“好侄儿。不如咱们就彻底地远走高飞了?” 贾芹听了,就道:“既做了这样的事了,咱们也没有任何的退路了。也罢,不如我们去那平安州。” 那王仁和贾芹,得了卖巧姐的银子,当夜就雇了车,离了金陵。 巧儿自那晚不见后,就一直再未寻着。那王仁和贾芹也一连几天未在园里出现。那黛玉听了,想了一向,大致也就明白了。因对了探春道:“我看二嫂子的兄弟和芹儿都是拐卖巧儿的人。不必查了!那王仁要来找巧儿玩,横竖巧儿会应了,跟他去了的!” 探春听了,也在一旁叹道:“就是这样可恶!这些狠舅奸兄的,还算是人吗?究竟二嫂子也待他不薄!” 因又问黛玉,可否要去报官。 黛玉听了,想了一想,就叹:“不必了!想府里已败露。如今又出了这么一档事。我看官府也不会管。纵咱们给了银子,他们也不会与咱们好生查寻!莫如,还是我自己去想办法!” 探春听了,就问:“咱们自己想办法?” 黛玉听了,就道:“巧儿这样大的姑娘,王仁不是将她卖给拐子了,就是卖了妓院勾栏里。不会再有别的去处的!” 那探春听了,就问:“林姐姐的意思是,咱们就去这金陵城里各处的勾栏排查暗访一番?” 黛玉听了,就道:“不错。只是,做这样的事情,需细致周密。一时被人看出来了,就不方便了。” 探春听了,想了一想,也道:“却是如此。想巧儿到底年小。若再大一些,可就是另番说法了。” 黛玉听了,也叹:“我想着也是心惊。不过咱们不能慌。咱们若慌了,凤姐姐就更慌了。她那样一个刚强的人,如今为了女儿的事,说病倒了就病倒了——” 探春听了,就道:“正是这话了。” 一时,二人又打点起精神,看了一回账册。探春就叹:“园子里的人,还是多。这样自是坐吃山空。时间长了,只怕也要将林姐姐给吃穷了!” 黛玉听了,就叹:“总需想个进益的法子。如今田庄上的米粮也收不回,咱们总需自力更生。” 探春就道:“从前你提的提议就很好。可惜半途又撂下了。如今可重新拾起。” 黛玉就道:“若能重新拾起,果然也很好。只是园子里的人,到底也不比从前多。三五人承包一处,也定然不够使力。所以得细细订一个周全的法子。一旦实行了,就能够生钱的。” 探春听了,就道:“却是如此!我这就回去,细细筹划筹划。待有了初定了,回头再给你看。” 二人又低低地说了会子话,方又去熙凤的屋里,安慰一回。 不想隔了一日,那刘姥姥在庄上听闻了贾府的巨变,心里也震惊。因想起了素日在这府里自己得到的好处,到底心里不忍,到底又要雇了车,要去城里看望。那青儿死劝了几回,无奈怎么都拉不住。 那刘姥姥拉着板儿,收拾了满满一筐子的东西,坐了车,一大早就进了城里。 第320章 巧姑娘 言情海 正文 第321章 焦大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21章 焦大 刘姥姥拉着板儿,背了筐子,远远地,在贾府大门前下了车。那车夫就道:“姥姥,回庄上去吧。这府里果然被抄了。”因指着那白字黑字的封条给刘姥姥看。 那刘姥姥见了,就走到那门前瞧了一瞧。虽不识字,但也知道这封条撕不得。因叹了一叹,又往这府里上下看了一看,口里就道:“怎么竟这样了呢?上回我来时,还好好儿的?” 那车夫就道:“从古自今,这样的多呢!早上还坐着轿子上朝,晚上就扛了枷锁,任由发配了去!”因又问刘姥姥到底回不回去。 刘姥姥就道:“不回去。既然来了,怎么也要呆上几天。我谢你的好心,回头我走时,再雇一辆车。” 那车夫见了,就道:“那姥姥当心。我看这府里的人,姥姥最好不要见。”一径说着,一径就驾着车赶回庄上去了。 那板儿见了,就道:“姥姥。这府里封了。咱们可去哪儿找人去?” 刘姥姥就叹:“总归有办法。我听说那府里的奶奶们还在城里。咱们且去打听打听。”那刘姥姥拉着板儿,一径朝着大街走。可巧,走到拐角,就见了后头一人朝她唤道:“这不是姥姥么?”刘姥姥听了,心里惊喜。只觉得这声音哪里听过一样。因赶紧回头,只见身后果然停了一辆车,那车上下来了周瑞家的王善保家的。二人手里皆提了满满的一筐子菜。 刘姥姥见了周瑞家的,赶忙上前道:“嫂子好!我正找你们呢!” 周瑞家的听了,就叹:“找我们做什么呢?这府里已然被抄了!现在不过过的都是苦日子!”那王善保家的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刘姥姥筐里背着的干菜。 刘姥姥也叹,因又问:“府里老太太太太可怎么样?”岛共木圾。 那王善保家的就叹:“姥姥,老太太死了,太太也死了。她二人往西不过相隔一天。” 刘姥姥听了,心里一惊,忙将提着的筐子放下了,伤心道:“老太太,太太都不在了?” 那王善保家的,就道:“都不在了。如今只盛了我们太太,卧在榻上半死不活着!” 那刘姥姥听了,就流泪叹息:“想不到老太太太太都不在了。我到底来晚了。”因又止不住地顿脚哀叹。 周瑞家的就告诉刘姥姥:“如今,府里也不能住了。咱们都挪到了府后的园子里。那园子里另有后门。一贯进出,我们皆从那后门走。” 刘姥姥听了,就又问:“那园子里现在是谁管着家?” 周瑞家的就道:“依旧是琏二奶奶,还有林姑娘和三姑娘帮着打理。她们三个是最有能为的。众人也服。” 刘姥姥听了,点了点头,就对二人道:“两位嫂子,快带了我见奶奶去。”因又告诉周瑞家的和王善保家的:“我在庄上听说府里不好了,心里就急。只恨不得长了翅膀,飞到这里。一大早地就备了好些地里摘的家里腌的干菜鲜菜瓜果,带了我外孙儿坐车就来了!” 周瑞家的听了,就叹:“到底姥姥还是个有情有义的!” 那刘姥姥听了,就有些得意,因又笑:“你们不也在这里?要说走,你们在府里这么长的年头,也不是无钱,你们怎么也不走呢?” 周瑞家的听了,就叹:“走当然便宜。我女儿女婿在外头也有屋子。只是我跟了太太几十年,只是在这里呆得安逸。不走了。死也要死在这里。” 王善保家的听了,也道:“走什么呢?我们又不是那些年轻的丫头,出去也有个奔头。我们老了,横竖呆了太太身边,好歹一辈子,才是尽了主仆的情义。” 那刘姥姥听了,就握了她两个的手,感叹道:“嫂子们快带了我进去吧!” 那周瑞家的见刘姥姥如此急切,就轻声嘱咐道:“姥姥。见奶奶容易,只是我说一下,待会去了奶奶那里,可不许提巧姑娘之事。” 刘姥姥听了,不明白,看了板儿一眼,就急问:“那巧姑娘怎么啦?” 周瑞家的听了,就叹:“也不怎么。只是前几天在园子里不见了,兴许是被人拐了到了外头了。多半,被卖了那些个不好的地方。我们心知肚明,只是见了奶奶不敢说。恐奶奶知道了急死。” 那刘姥姥听了,果然心慌。板儿听了,就抓住刘姥姥的手,说道:“姥姥,咱们去找巧姑娘,将她救回来。” 那王善保家的听了,就叹:“都想救!那林姑娘也不知想了多少法子?只是那些老鸨要是一心将人藏起来,一时半会地还真的不能寻到!” 刘姥姥听了,更是拽紧了王善保的手,哆哆嗦嗦地说道:“走。快带了我走。” 那周瑞家的听了,就叫刘姥姥和板儿上车。一时,车夫驾车穿过大家,七拐八拐的,来到一条甬路前,方停下了。那周瑞家的指着前面一扇小门,对了刘姥姥道:“咱们就从这里进去。” 因嘱咐那车夫,将买的蔬菜和刘姥姥带来的干菜,一并都先放到厨房去。那王善保家的听了,就道:“你带了姥姥去吧。厨房我去嘱咐。” 自打这周瑞家的随了王夫人进了贾府后,素来就和王善保家的不和。二人看不顺眼了几十年,如今这府里败了,二人却突然又好了。那王善保家的比周瑞家的大上十余岁,二人就依老姐妹相称。那王善保家的到了厨房,对了那柳嫂子道:“今儿的菜都买下了。”又指了另一个柳条的筐子,对了柳嫂子道:“那是外头送的。有些新鲜的你先捡着做。” 因又四处看了一看,对她道:“怎么那焦大不见?” 柳嫂子听了,就叹:“在柴房里睡觉呢!” 王善保家的听了,就道:“虽然缺人,但到底也不该使唤他。” 柳嫂子听了,就道:“哪里敢使唤他?他可是爷爷!可要是不让他干活,他又不高兴!因此,奶奶见了,就将他派到了这里。每天不过晒两回稻草罢了!平日都是喝酒睡觉,谁敢惹他?” 第321章 焦大 言情海 正文 第322章 瓜果也是粮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22章 瓜果也是粮 王善保家的听了,就道:“也只有将他打发到这里了。柴房里算是闲的!” 那柳家的听了,就道:“真正是柿子捡软的捏。也只有在这里,焦大才不管不顾地胡来。每天我做好的第一顿饭,都是端了盛了给他!不想我一心跟了主子,竟是来伺候他的!” 因就示意王善保家的不必说话,且静听一回。果然,那焦大在隔壁柴房睡觉,只管将呼噜打得叫天响。王善保家的听了,就笑:“你不必理她。你是个软柿子?你还不厉害?平常园里的那几个小爷要吃顿荤菜,还不是被你手拿勺子地给赶了出去?”岛共木号。 想想又道:“奶奶的意思是,这焦大年纪大了,上了年纪的人,总喜欢吃些东西。将他派了往厨房,就是为的好让他随意吃点东西。究竟他还能活几年呢?” 那柳家的听了,就笑:“因我会做些点心。因此他倒还不给我脸子看。” 二人正说着,那尤氏却过来了。王善保家的和柳家的给尤氏行了礼。尤氏将手一挥,说道:“不必了。你们且忙着。”因说过来要一个梨子,最近喉咙痛,因要拿梨子熬了糖水喝。那王善保家的,见刘姥姥的筐子里,有一个圆嘟嘟的瓜。便取了出来,拿到后头的案板上切开取籽。 那柳家的听了,就回尤氏:“奶奶,没有梨。” 尤氏听了,就叹:“惯常那梨香院的梨,落在了地上,堆成了山,无无人捡。这会子要个梨,竟是这样艰难!” 柳家的听了,就道:“奶奶,如何不艰难?多会子我都没做一顿荤菜了!” 那尤氏听了,就道:“罢了!我且去栊翠庵想想办法!”一时要走,因又听隔壁有鼾声。因问柳家的:“睡觉的是你男人?” 柳家的听了,就笑:“奶奶,我男人一大早地去了马厩了。打鼾的是焦大爷爷。” 尤氏听了,就道:“原来是他。那倒真是个祖宗。听凤丫头的意思,是决计要给他养老送终的。” 柳家的听了,就笑:“听他说,这府里的老太爷都是他救下的。说杀了三天三夜的敌,为了给老太爷一口水喝,他只管喝马尿。” 尤氏听了,就笑:“你听他胡吹?不过,到底也是伺候过老太爷的。也不好难为了他。” 一径说着,就离了厨房,直往妙玉的栊翠庵去了。那柳家的出了厨房,见王善保家的将南瓜籽取了出来,装进一个小瓶里,就笑:“你老又要拿了这些去种?” 王善保家听了,就道:“荒年天灾的,瓜果也是粮。这东西好着呢,只需往土里种了,风雨一吹,就能长出藤蔓来。不几个月,就开始开花结果的。” 那柳家的听了,就笑:“且先在咱们这屋子后种一些。奶奶姑娘们住的屋子,种这些不好看。” 你王善保家的听了,就笑:“都这会子了,还顾什么好不好看的?” 话说,那周瑞家的就带了刘姥姥和板儿,进了怡红院。那刘姥姥见了这里,就叹:“我记得,这是府里二爷住的屋子!”因想着那周瑞家的告诉她,说宝二爷也关押了在外头,这心里就更是难过。 巧姐连着几天未见,熙凤早无心打理家事,只是躺在了床上,僵卧长愁。那平儿在外头候着,见周瑞家的竟带了刘姥姥过来了,忙上前给刘姥姥行礼。那刘姥姥见了平儿,一把抓住她的手,叹道:“好姑娘,快带我见奶奶!” 平儿就叹:“姥姥来了!当真意想不到。”因又看了看板儿,说道:“半年未见,板儿长高了不少。” 平儿进了屋子,对了熙凤道:“奶奶,姥姥来看你了!” 熙凤听了,就模糊道:“姥姥,哪个姥姥?” 平儿就叹:“是那刘姥姥。她来了,依旧带了那板儿。” 熙凤听了,就赶紧爬起,说道:“既是她来了,赶紧与我见。” 平儿听了,点了头,掀开帘子,向刘姥姥招招手,那刘姥姥就带了板儿弯腰进了去。 刘姥姥一看那榻上坐着的一个脸色苍白的人,跪下就道:“奶奶,我来迟了——”那板儿一听,也跟着跪下了。 熙凤赶紧叫她起来,叹道:“这会子了,还行此虚礼做什么?”因请刘姥姥坐下。那熙凤又看了板儿一回。方叹:“姥姥,那个名字到底取得还不好。我的巧儿到底还是不见了。” 刘姥姥一听,见熙凤主动提起,想了一想,就道:“奶奶不必着急。想姑娘们出去打听,终是不便。姥姥我上了年纪,卖些老脸,也是不怕。” 熙凤听了,果然惊喜,因又道:“姥姥,你当真愿意?” 刘姥姥听了,就道:“奶奶且不必着急。究竟找人是个细致活。我总是一家一家地打听,保管将巧姑娘赎出来!” 那刘姥姥说出一个‘赎’字,听得那熙凤心里又是一惊。因问刘姥姥:“果然如此,想也要不少的银子!”因此又深深一叹。想黛玉已为搜寻巧儿,白道黑道的,花费了不少的银子了。 那刘姥姥听了,就笑:“奶奶请放心。实话告诉奶奶,奶奶送与我的银子,我都回庄上买了不少田地。如今手里也积攒了不少的银子。这些,我女婿一概不知的。若实在不够,将那些田地卖了,大概也差不多了!” 那熙凤听了,就撑着道:“银子,我走里有,何须要姥姥破费?只是,寻巧儿一事,还须姥姥多费心了!” 那刘姥姥是个洞察世事的精明之人,方才随了那周瑞家的进了园子,就看出了些许了不对劲。只觉得这房子屋子和从前一样,但景致看起来却是败落。因看着那甬路旁,犄角边,都坑坑洼洼地种了好些菜,刘姥姥就知道她们生计大概艰难了。 刘姥姥听了熙凤的话,也不点破。就道:“行。我听奶奶的。只怕到时候,我领了巧儿回来,也不曾破费银子呢!” 熙凤听了,就道:“果能这样顺利,那自是更好了。” 第322章 瓜果也是粮 言情海 正文 第323章 修行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23章 修行 那刘姥姥又和熙凤说了会话。出来寻板儿,板儿被平儿拉了在厢房喝果子茶用点心。那刘姥姥听了,忙道:“姑娘破费了!” 平儿听了,就道:“我们虽然穷了,但请亲戚吃顿点心还是无碍的!”那刘姥姥听了,还是觉得板儿不懂事,因进厢房将板儿拉了出来。 板儿就委屈道:“我要是不吃上几口,平儿姑姑只怕会生气!” 平儿听了,就对板儿道:“板儿懂事了。” 那刘姥姥替听了,就叹了一叹,对了平儿道:“我还想去林姑娘屋里看看。” 平儿听了,就道:“那我带姥姥去。” 刘姥姥听了,就握了平儿的手,说道:“不用。姑娘只管照顾好奶奶。”因又告诉平儿:从今天起,她回了庄子,收的什么粮食瓜果菜蔬什么的,吃不完的,只管往园子里送。且请姑娘们不必客气,一一地都收下为好。 平儿一听,也不客气。就对了刘姥姥道:“好。不瞒姥姥说,我们这日子也着实艰难。究竟园子里人也多。个个都是一张嘴,难着呢!” 刘姥姥听了,就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姑娘且不必多担心。”因又问平儿,老太太既然不在了,那几个丫头都去了哪里了?那刘姥姥昔日受过她们几个的好处,因此到底要问上一问。 平儿听了,就叹:“老太太身边原本有八个大丫头。如今回了家的回了家,嫁人的嫁人,也就剩了鸳鸯琥珀翡翠三个了。如今鸳鸯调在了奶奶这里。那琥珀和翡翠领着几个不愿出园子的小丫鬟,在稻香村那里做些针线,着人出去卖几个钱。” 刘姥姥听了,就叹:“园子都这样,想老爷们关押着日子更难过!” 平儿听了,就道:“正是如此。可又能怎样呢?究竟日子还要一日一日地过。也就在这里等着坏消息和好消息了。” 那平儿和小红到底将刘姥姥和板儿送出了怡红院的大门。一路往潇湘馆而去,自是苍台露冷的。板儿见了,便扶着姥姥,问道:“姥姥,咱们真能将巧姑娘救出来吗?” 那刘姥姥听了,就点头道:“她的名字是你起的。当日我就说不大好,偏奶奶信了你。若巧姑娘有什么不好了,可不都是你的罪过!”因说着,只恨不得要打板儿。 那板儿年虽不大,可已然渐懂人事,听了刘姥姥的话,就道:“有什么?她出来了,好不好的,可以嫁了给我!我自待她一心一意的!” 那刘姥姥听板儿口里,说出这混帐话来,更是气恼,因又拍了他一下,就道:“混账小子,如今这说话的口气,直和你老子一模一样!究竟我欠你们的债不是?每日忙得这样疲累!贾家败落了,那也是上流的人。你算什么东西?那巧姑娘什么人,真正的千金小姐!你就做梦吧!”因又拉了板儿,赶紧走路。岛共斤圾。 那板儿听了,不恼反笑,对了刘姥姥就道:“嫁给我,有什么不好呢?想我有手有脑,以后定然不会受穷——” 因还要叽叽咕咕地说些什么,那刘姥姥就狠推他一把,说道:“只管给我快些走,不要误了我的事!”祖孙二人过了蜂腰桥,那刘姥姥就叹:“以前看着只如在画儿里似的?怎么这会子竟觉得不好看了呢?”刘姥姥记性也好,并为未走错路,果然就到了那潇湘馆前。那守门的雪雁见了,就冷冷道:“是姥姥,我去回姑娘。” 那雪雁近日心思也颇为复杂。因见府里败落了,本要对黛玉说要出去的。况心里又有心事。这厢她还未曾说出口,那厢黛玉却早先一步,将她叫了过去,对她道:“雪雁,别人可出去,独你却不能够。” 那雪雁听了,就问:“这是为什么?好些人都出去了,我怎么就不行了呢?” 黛玉听了,就道:“你伺候秋婆子,直到她过了世。这点你做得好。只是,为了那小雀儿之事,你还需在我身边,以后做个人证。” 那雪雁听了,就战战兢兢地道:“姑娘,从前我都是被宝姑娘逼的!现在我不糊涂了!只是,园子里这样,我真的不想呆下去了!” 黛玉听了,就道:“是么?只是以后我去了那北静王府,你不要再来找我。若找,我一概不认的!” 那雪雁听了,就在心里掂量:究竟是陪姑娘吃上几年苦,以后去王府享受富贵?还是索性拿了银子卷了包袱,买个院子,从此逍遥过一世?因此,心里又踌躇起来。 黛玉听了,就对了她道:“雪雁。想你我也主仆一场。我知你甚深。说到底,你欲望太甚。也罢,过几日,等我闲下了,将你送到栊翠庵,跟了妙玉,学者念经打坐,修身养性一番。不然,以后你还是会给我惹事。” 那雪雁听了,就小声问:“姑娘果真要这样么?” 黛玉听了,就点头道:“我果然要这样。之前就想与你说的。只是事多忘了。” 那雪雁听了,也就沉默不语了。半响方又问:“我去了那里,妙玉师父一定不喜我,会打我的。” 黛玉听了,就叹:“她会好生调教你的。你跟了我这么久,我都没有调教好你,是我的失败。可她就不同了。你去了,定然会受益的。”因又对了雪雁点了点头。 雪雁听了,无法。只是说了声:“是!” 雪雁不几日就要去栊翠庵随妙玉修行,这心里哪里能好。因此对着刘姥姥只管爱理不理的。紫鹃已经在后面看见了。赶紧走上前来,笑着对刘姥姥道:“这不是姥姥么?快进来。板儿也来了!我这就回了姑娘去!” 刘姥姥见了紫鹃,就笑:“姑娘也好!”紫鹃拉了刘姥姥,又吩咐春纤带了板儿去吃茶。板儿只管拿眼看着刘姥姥。刘姥姥就瞪了他一眼,也不说话,确实随了紫鹃进屋去了。 黛玉正在案几上读探春的稿子。心里思怔:五五分也不错了,只要能带动了那些婆子的兴致。园子有了收益了,似乎三七分也使得!不如就三七分。有了收成,园子得三分,七分都归了她们。 第323章 修行 言情海 正文 第324章 进益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24章 进益 黛玉觉得:既然三七分可行,不如就再去请探春过来,将自己的意思告诉她,与她再细细斟酌一番,如何细致操作。 刚要起身,那紫鹃就掀了帘子,进来回:“姑娘,刘姥姥来了!” 黛玉一听,心里觉得意外,也觉一暖。因站了起来,对紫鹃道:“快请姥姥进来。” 那紫鹃就带了刘姥姥进来了。黛玉上前笑道:“不想,竟是姥姥来了!当真是贵客!”因又亲自给刘姥姥上茶,又请刘姥姥坐下。 那刘姥姥推辞了一回,也就坐下了。黛玉就叹:“姥姥在家,生计还行吧?” 刘姥姥听了,就叹:“多亏了府上的救济。如今我真是富了。只是我想着庄上的人,见我露富了,心里一定嫉妒憎恶我。因此我只管还穿着从前的旧衣裳。纵然去买田地,也只管买远处的。” 黛玉听了,就笑:“那果然好。” 刘姥姥听了,就叹:“若是老太太还在,那该多好!我定要拣最好的穿戴了来,在老太太面前显摆显摆!” 黛玉听了,就叹:“现在想这些,真像做了一场梦般!” 刘姥姥听了,就道:“我知这园子里都是姑娘在操持。姑娘当真不易。只是,这祸事都来了,挡也挡不住了,都到了最坏的地头儿了。姑依我说,姑娘要是一心在园子等老爷们的消息,还不如出去四处央求人呢?我想,这十个里,总是有一两个顶用的。撞上了就好了。” 黛玉听了,就笑:“我也想过的。只是这阵子忙。” 刘姥姥听了,就又叹:“我看着园子里,还真是多亏了姑娘了!”因又对了黛玉说,那巧姑娘的事,且不必忧虑。这厢她出去,就去寻巧儿。不将她找了来,就不来园子里。 黛玉听了,就叹:“真正我也为这事忧心,一想起这个,只管吃不下饭。”想想又道:“姥姥愿意帮衬,那固然极好。一应盘缠的什么,姥姥只管问我拿。”因寻思,刘姥姥到底在明处,或许有些意外收获,倒也不必一味将她推辞了。 一时,那黛玉想了一想,因又对了刘姥姥道:“我有一桩事,要麻烦了姥姥。” 刘姥姥听了,就道:“有什么事,姑娘尽管说!拼了我的老命,也是愿意的!”岛共斤亡。 黛玉听了,就道:“也不是什么难事。只需你造一些舆论。你且听我的吩咐。”因又低低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那刘姥姥听了,就笑:“这个容易!且也是我最拿手的!姑娘放心,待三五日,这金陵城里,可就是另番说法了!” 黛玉听了,就点头道:“我也在这里等着风闻。若果然好,回头我谢你。” 刘姥姥听了,就道:“我哪里要姑娘的谢呢?仅凭府里帮我翻了身,横竖要我怎样都是愿意的!” 那刘姥姥从黛玉屋里出了来,又拉了板儿,依旧回了熙凤那里,与她作别。 七日之后,黛玉和探春在园中的嘉荫堂,将那些丫头婆子的一概都唤了来,商量承包分配一事。这管树的只管树的嫁接摘果除虫,管池子的只管种菱摘藕养鱼,管花草的只管摘花除草,管药材的只管种药材,管林子的只管挖笋修竹,那养鸟雀的只管喂鸟收蛋。余下的,那些种菜种瓜的婆子,只管收菜摘瓜。待到了收成之日,那管树的将上交的果子交了去外头卖,折了钱交了园子里。余下的果子可自己吃,或送或卖,自是随她。那养鱼养花的皆如是。多贴少补。其余十来个男仆,则负责驾车出行喂马巡逻采买值班一事。一时,园中诸人皆有事做。 黛玉吩咐完了,就见紫鹃慌慌张张地赶了过来。黛玉问她:“什么事?” 紫鹃听了,就回:“姑娘,宫里传圣旨来了!说要叫姑娘进宫!” 黛玉听了,心里也一慌。不过想了一想,心里却又欣喜。心想刘姥姥这传播速度果然极快。因对了紫鹃道:“好。我这就过去。” 那探春在旁听了,就问:“这个时候就需进宫?” 紫鹃摇头,说道:“却是如此。不过,那老太监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还与我聊了一会话呢!” 黛玉听了,心想:那大概就是李公公了。因对了探春道:“你且继续。放心,皇帝大概是将我召了去,问一问话而已!” 探春听了,就叹:“但愿如此!” 这厢,黛玉就携了紫鹃,离了嘉荫堂,到了园门前。黛玉一抬眼,果然见门口候着的人是李公公。因赶紧上前行了一礼,笑道:“李公公好!” 那李公公见了黛玉,细细打量了一番,就笑:“数月未见,姑娘好似瘦了一些!” 黛玉就道:“不是瘦了。大概是我又长高了一些!”因又请李公公里头叙话。 李公公听了,就摇头笑道:“不了!杂家就是来传话的!皇上有空了,因想起了姑娘,只说要和姑娘说一会子话!因就遣了杂家过来了!” 那李公公看了一看园子里头,就叹:“想府里抄了家了,必也萧条。所以,还是不进去的好。这话儿传到了,杂家也该回宫了!” 黛玉听了,也不勉强,因对着李公公道:“也罢。公公请慢回。我随后就坐了车去宫里!” 李公公听了,又点了点头,笑道:“杂家姑娘是个妥当人,但有一句,我还需嘱咐姑娘。到了皇上那里,可断然不能为贾家求情。今儿个早上,皇上上了朝,那吴大人几个递了折子,跪下了要给府里的政公求情,可是给皇上好一顿训斥呢!姑娘可别讨这个没趣儿去。” 黛玉听了,就点了点头,对了李公公道:“多谢公公提醒!我记下了!待进了宫里,我矢口不提的,只是忍着!” 李公公听了,就满意道:“姑娘只需捡皇上喜欢的说,就行了!”说完了,就上了车回宫了。 黛玉见宫车驶远,因对了紫鹃叹道:“这李公公算是个好人了!跟了皇上多年,行事只管低调。到这里宣圣旨,也不惊动了他人。办完了事儿就走的!上回,我求的就是他!”因又叫紫鹃去着人备车,打算回潇湘馆换件衣裳,即刻就进宫面圣去。 第324章 进益 言情海 正文 第325章 恩威并施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25章 恩威并施 那黛玉一个随从不带,乘了一顶青轿,只管就去了宫里。 待下了车,果然那李公公同了两个小太监,已在宫门口等着了。黛玉见了,又朝着李公公行了一礼。李公公道:“姑娘,随杂家走吧。” 黛玉随了李公公,一路迤逦,依旧去了皇帝的御书房。皇帝已然在里头等着了。到了那里,那李公公先进了去通报,随后就退了出来,对着黛玉低低嘱咐:“姑娘且进去。且记得杂家说的话。” 黛玉听了,点了点头,进了御书房。和往常一样,御书房里的人除了皇帝,并无其他的宫女太监。皇帝见黛玉进来了,行了礼,就道:“不必了。只管站着说话。” 皇帝也就从案旁下了来,打量了数眼黛玉,因问:“这些时日,你在那园子里可好?” 黛玉听了,就镇定回:“回皇上,民女呆得很好。” 皇帝听了,就皱了皱眉,问道:“那园子果生计艰窘?” 黛玉听了,就又回:“回皇上,不艰窘。” 皇帝听了,就道:“想那园子也有三十多口人,没了进益,如何不艰窘?” 黛玉听了,就回:“我从扬州来时,好歹积余了不少银子。省俭一些,也可度日了。” 皇帝听了,心里疑惑,因问她:“你需和朕说实话!怎么朕恍惚听说,说贾府败落,那北静王爷未过门的王妃有情有义,只管每日做针线去市上卖,一概不离贾家的。为了补贴家用,竟是没日没夜赶活?还说什么北静王如今率兵边疆,他的王妃却在贾府受苦,似乎朕这样做,竟是刻薄寡恩了?”因又忍住怒气,问黛玉:“这都是从哪里传来的话?” 黛玉听了,心里想笑。可面上还是一本正经道:“民女不知。民女只在园里,哪儿都不出去,这些如何得知?”想了一想,黛玉又大了胆子问:“只是这些,皇上怎么知道呢?” 皇帝听了,就道:“朕虽在宫里,但宫外的舆论动向,朕一概知道。这个,你毋须多问。”岛共斤号。 黛玉见皇帝脸色不对,赶紧又低下头,回道:“是!民女不知礼,请皇上赎罪!” 皇帝见她容颜果然比之前清瘦,因蹙了眉对她道:“究竟,你不是贾家的人。何必与她们一处吃苦?你不如搬出去,安心地过你的日子去!” 黛玉听了,就小心翼翼地回:“那样,民女的心会不安的!究竟,从前也受了贾家的一些好处!如今府上败落了,怎能一概弃之不顾呢?” 皇帝听了,就道:“贾府牵连甚多,你想管,也不能一一地能管过来。” 黛玉心里想起李公公的告诫之言,想了一想,遂道:“民女不想管。民女相信皇上是明君!民女反正一人呆着也无事,究竟王爷人也不在神京。不如依旧住了在园子里,陪着几个嫂子姐妹的,打发日子罢了!因想着也不知何时,她们就要出了园子,各奔东西了。所以心里感念,只想多陪一陪她们!” 皇帝听了,沉默片刻,就道:“难道贾家就没有几间老房子么?出了府,就没有住处了么?” 黛玉听了,就趁势回:“早没了。那府上早就入不敷出的了。那抄家的人,还只当府里有钱呢!自打建了那园子,就开始亏空了!” 皇帝听了,就慢慢道:“那依你说,朕日后封了园子,他们莫非就要流落街头了?” 黛玉听了,就叹:“大概也是这样了。” 皇帝听了,就摇头笑道:“方才你不是说,从扬州带了好些银子过来的?这会子就用光了?可见撒谎。”因又咬了咬牙。 那黛玉见皇帝生气,心里惊慌。想了一想,还是硬着头皮道:“常言道‘坐吃山空’。我想我那些银子,也就能支撑个一年半载的。等我的银子光了,只怕我也要露宿街头了!这居安思危的,到底还要做一些活计。” 皇帝听了,将脚步停了一停。看了她数眼,慢慢说道:“莫非,那些舆论是你造出来的?” 黛玉听了,忙跪下道:“不是民女。民女也惊异。想来,都是那绣行里的老板活计见是府里一干姑娘奶奶做的,因此传了出来的!” 皇帝听了,便点了下头,朝她道:“罢了。追究这个也无甚意思。只是朕叫你来,为的是嘱咐你,这贾府的事干系甚大,好些东西,朕还没有挖出来呢?又怎会将他们轻饶了去?所以,你毋须做这些无用功夫。”想想,皇帝又冷着个脸,与她道:“那王家也不保了。余下的几家,朕会一一地收拾。这些,与你都没干系,朕不想再在里头看到你的影子!你当真以为嫁了水溶,朕就不敢动你么?” 黛玉听了,心里更是一惊,再不敢说话了。 皇帝见她不语,就继续道:“那园子,朕已决定收回,如今只是让她们暂住。想来,那园子也是不能白住的。” 黛玉听了,便问:“那皇上预备要收银子么?” 皇帝听了,就道:“不错。朕国库空虚,手里也短钱。”因看黛玉紧张,皇帝就道:“现在你们艰难,朕也不想问你讨要银子。待过些时日,等你们活泛了,朕会进那园子,问你收租金!” 黛玉听了,心里懊丧之极。一时又不敢问皇帝租金究竟多少银子。那皇帝就又道;“你管着贾家的事,朕就只管你要银子。” 黛玉听了,就道:“民女知道了!” 皇帝听了,就笑;“你既然得知了,回去后,就更要没日没夜地赶活。朕的租金,当然是笔极大的数目。” 黛玉听了,脸更是苦了。那皇帝见她又不语了,因道:“你不必给朕脸色看。朕这样对贾府,已然是存了极大的宽仁之心了!若不是看在贾庶人和府里老太太的份上,朕早将贾家的女眷送了官衙,仍凭发落——” 黛玉听了,心里已然战战兢兢了。因对了皇帝道:“民女一定竭尽所能,为皇上充填国库。” 皇帝听了她这话,依旧觉得逆耳。但见了她小心形容,就叹:“嗯。你知道就好。”因又对她道:“本来太后也要见你的。只是太后身子不好,你不如还是早些出宫!” 第325章 恩威并施 言情海 正文 第326章 孙绍祖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26章 孙绍祖 黛玉听了,更是低了头道:“是!” 黛玉提着气,出了皇帝的御书房。那李公公见了,就上了前,笑道:“姑娘怎样?皇上没生气吧!” 黛玉听了,就叹了叹道:“皇上阴晴不定,我也不知。”因又辞过李公公,快速出了宫。 不想进了园子,听探春说邢夫人又不大好了。黛玉连茶也未喝,忙忙地就去了迎春的住处。邢夫人近日着实不好,昏昏沉沉,又兼上吐下泻的。黛玉见了,除了请大夫来看,言语安慰一番外,也并有其他的法子。迎春就叹:“我看太太还是好的。究竟还有我们几个照料。只不知等我们老了,亦或是沦落了,可有人来管我们不曾?”因又深深一叹。 黛玉听了,也叹:“我也常这样想。但又觉得以后难定。到底还是不要多想。”黛玉刚和迎春说了会子话。那紫鹃就又跟了进来。黛玉见了,就笑:“怎么回事?今儿你竟寻了我两回。” 迎春听了,就笑:“她是你的丫头,自然和你贴心,如何不好?” 黛玉就问紫鹃何事。紫鹃就道:“姑娘,那李公公又托了个小太监,到了园子与姑娘传话来了!” 黛玉听了,想了一想,因对了迎春道:“好。我先过去。晚间时分我再过来看太太。” 不想那小太监与黛玉传的话却是:贾赦本是死罪的,贾琏本是流刑的,如今俱改了刑罚,只是坐车去那长白山戍边去了。贾政贾珍贾蓉依旧关押了刑部大牢里。黛玉听了,已然觉得很好了。因叫紫鹃取银子来,谢过那小太监。那小太监不肯收,因说那李公公是他的干爹,如收了林姑娘的银子,只怕干爹会责怪。 那黛玉听了,就笑:“无妨。这是喜银。” 黛玉遣紫鹃送了小太监,就忙忙地又过了迎春这里。迎春问她何事。黛玉就笑:“那李公公传了话来,说大舅舅的死罪免了,和琏哥哥一样。减了去戍边了!那戍边虽然一样地苦,但到底性命无虞了!” 迎春听了,连连说道:“果然是好事!我这告诉太太去!” 黛玉听了,就道:“好!想太太听了定然高兴!一高兴了,兴许病就好了五分!我再去知会二嫂子,她听了,更能缓点心。园子里还很忙,我还需三姑娘那里!” 迎春听了,就点了头道:“你去吧。我知道你忙。只是,晚上别太累了!” 黛玉听了,也就点了头,一径出去了。 迎春进了邢夫人的屋子,将皇上赦免父亲哥哥死罪一事告诉了邢夫人。不想那邢夫人听了,只是叹道:“不好。这样来回折腾,想老爷死得只会更快。”那迎春听了,也不敢回话。 这一日却也事多。那迎春从邢夫人房里出来后,那司棋就在她耳朵旁低语了几句,迎春听了,大骇:“真的是这样么?” 司棋听了,就道:“如何不是这样?那孙家的人,现在就在园子东门外候着呢!” 迎春听了,就绞着手帕问司棋:“那孙公子也在?” 司棋听了,就点头道:“我问了茗烟。他说来的就是那公子和他一个仆人。” 迎春听了,就烦难道:“这会子,咱们哪有这样多的银子去还他?”岛共他血。 司棋听了,就叹:“要不,咱们再去找一找林姑娘。” 迎春听了,摇头说道:“你不知。昔日那孙家的人曾对老爷提过亲的。因老太太知道了,拿话挡了回去。以后那孙家也就不提此事了。可哪里知道老爷又问他借了银子呢?既未能作亲,人家怎会白送老爷银子?必然是要来要的!” 司棋听了,也急了,因问迎春:“那姑娘预备怎么办?那孙公子如今就在园子等着姑娘过去理论呢!” 迎春听了,想了一想,对司棋道:“可我一个姑娘家,哪里能和他说话?况又不认识。莫如,你叫了芸儿蔷儿几个,前去说与说与。就说老爷欠的银子,我会筹集,待齐备了就送了他府上!” 司棋听了,就笑:“若真这样顺当,就好了!但见那茗烟说,那孙公子是个什么指挥,又是个会武功的,他略说了几句,那姓孙的就威胁他,说不将姑娘带了来,即刻就将他从墙外扔进墙里头去!茗烟听了,只差没去小解。” 迎春听了,就蹙了眉道:“大概不会这样吧。我想那孙绍祖也是个有官职的。行事不会这样离谱背晦吧!” 司棋听了,就苦着个脸,对了迎春道:“只是,他现在在东门角,为了讨要银子,就是不走。直说要见姑娘。” 迎春听了,便摇头道:“罢了!那我就见一见。好歹求求他,等我们缓一缓。” 司棋听了,就道:“姑娘也莫怕。咱们这就过去。” 那迎春心里非常烦恼,就携了司棋,主仆两个,悄悄去了园子东门角,将守门的婆子遣开。迎春因想着,这到底是父亲做的不妥之事,因此园里的姐妹一个也未知会。 这厢迎春使劲镇了镇心神,那厢司棋果然就往外瞧了一瞧,即刻缩回了脖子。不想那茗烟果然在一边等着,见了迎春来了,上来就行了一礼,说道:“姑娘,那孙大爷就在那。”因朝外指了指,就一溜烟地走了。 司棋见了,就骂:“竟比我们还胆小!”那茗烟只管撒腿跑,头也不回。 话音刚落,那孙绍祖就走了过来。迎春立在门边,果然就和他打了一个照面。但见此人身材颀长,且兼孔武有力,竟不比那些文秀之人。 那孙绍祖见了迎春,上下打量了一番,定了一定,就道:“你就是府上二小姐?” 迎春听了这声音,透着力道,就垂下头回:“正是。” 那孙绍祖听了,就道:“我是个粗人。武举出身。并不会修饰之言。我来这里,只因府上赦公昔日问我借了一笔银子。如今我是来要回的。因赦公和琏兄犯了事,如今我只管来问你要。还请姑娘不要见惯。” 迎春听了,就叹:“我问了一些人,却有此事。自古父债子偿,不变的理。” 第326章 孙绍祖 言情海 正文 第327章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27章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那孙绍祖听了,就道:“既如此。姑娘且需还银子。那银子数量也多,大半是我借了别人的。因别人催要,所以我不得不来。” 迎春听了,遂叹道:“我知道。只是现在府里也落魄了。一时之间,我真没有这许多银子!还请公子通融一番,待我凑齐了,即刻就还的!” 岂料,迎春这话,孙绍祖并不信。听了就道:“姑娘何须蒙我?常言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府上虽破败了,何至于这点银子都拿不出?”因又摇头。 迎春听了孙绍祖这话,脸就一红。还是如实道;“公子且需信我。若有银子,岂有不还之理?” 孙绍祖听了,就沉吟了一下,说道:“我不喜欢罗嗦。我只问姑娘一句,这些个银子究竟何时能还上?” 迎春听了,便拽紧了司棋的袖子,弟弟说道:“这个,我也不知。” 那孙绍祖听了,心里未免生气,因道:“那些银子,与我至关重要。我家不是世家,得的不过军功之职。那一日,我在酒楼喝酒,闻听人说府里的二姑娘还未有人家。想我从边关回来,也有二十多了,因征战之故,也就误了终身大事。恰好隔几日我因公事又见到了赦公,一时就想起这提亲之事。若有结果了,也就不想了。家中母亲也可放心。不想赦公倒也应了我,只说要无五万两银子,当作聘礼。我是个爽快人,没有这么多的现银,就找了几个兄弟,一时都筹备下了,赶着给赦公送来。不想赦公言而无信,收了银子,却又不提婚嫁之言。所以我心里当真着恼。这一日,我那几个兄弟一直问询我可有结果。无奈,我为了他们,真需要府里来,讨要个公道!姑娘说不知,那我这些银子,可问谁要去?” 因又看着迎春,心里愤懑。 那迎春听了,心里已然发慌。口里就讷讷地道:“孙公子。府里都被抄了家了。家父和家兄都还在牢里。日子甚是艰窘。但欠下的债,却是不能不还的。但一下子真的还不上。公子若要,我每月先还上二两如何?以后若宽裕了,再逐月增加。总是会还清的。”岛共他弟。 那孙绍祖见迎春说得诚恳,忽然就问她:“府上果真一点存银都没有?”迎春听了,就道:“果真。何必要欺瞒公子呢!” 孙绍祖听了,就又问她:“你不过一介女流,你拿什么还我?” 迎春就道:“我做女红。丫鬟们也帮着做。府里其他姐妹也会帮与我。” 那孙绍祖听了,就摇头道:“就这样,你也还不上。你还是进去,找府里太太商量!若不是我听府里太太有病,我也不来见你!”因又道:“隔阵子,我再等你的答复。究竟银子是不能不还的!”那孙绍祖唤了小厮,又上下看了迎春一眼,方骑了马走了。 那迎春见孙绍祖走了,就对了司棋道:“老爷惹的这个麻烦,可怎么填补?”因又苦苦摇头,又嘱咐司棋不能告诉园子其他姐妹。 那司棋听了,就道:“时间长了,到底奶奶和姑娘们也还是知道。”因又觉得这孙绍祖有些逼人太甚。 迎春就道:“咱们既欠他银子,又不能还。他必然恼火。换了你也一样!” 司棋听了,就道:“那也不一样!依我说,换我是那孙绍祖,我就不问姑娘要银子,径直将姑娘娶了回去,抵充银子!” 迎春听了,就停下步子叹道:“我这厢和你正经说话呢?你却来拿我取笑?真正我心里急得跟什么似的?” 那司棋听了,就叹:“除了这个,难道姑娘还有什么好法子么?” 迎春听了,心里便更觉得烦恼,因对司棋道:“第一回,想他还有些耐性。若第二回,第三回的还没有,只怕他也欠缺耐心了!” 司棋就道:“那咱们索性就告诉了二奶奶和林姑娘?她们主意多,也好帮着姑娘想想法子!” 迎春就叹:“罢罢罢!这件事,我失踪不想让她们知道。她们那里,事儿已经够多的了。我又笨,又不懂经济,也帮不上她们的忙。如今也不好再拿这些去烦她们!” 司棋听了,就叹:“那姑娘就藏在心里吧。等有一日那孙大爷火了,将姑娘抢了去抵债,姑娘也别怨我!” 那司棋一径说着,一径就气闷地回紫菱洲了。 邢夫人既不好,她屋里的嫣红姑娘就有些不想守了。这嫣红是贾赦花银子买来的小妾。本还对邢夫人说,愿意和太太一起等老爷回来的。现在贾赦免了死罪,嫣红却只想早点离开园子。邢夫人病重,一会清醒一会糊涂的,嫣红只将这话告诉了迎春听。迎春就道:“到底你不是周姨娘,也还年轻。那一日府里遣散老爷的几个年轻的姨娘,我就劝你的。不想现在果然这样了。”那周姨娘就道:“你既想走,好歹回了二奶奶去。” 嫣红听了,就道:“我是想等老爷的。当日我卖身葬父,好歹也是老爷与我的钱。只是,呆了这么些日子,到底觉得气闷。” 迎春听了,就道:“你去二奶奶屋里回去。又或者干脆去找林姑娘去。她那里好说话一些。” 那嫣红听了,就对迎春道:“我去林姑娘屋里。” 待到了潇湘馆,见了黛玉,嫣红方道:“我并不是不想守。只是我和老爷年岁相差甚大,纵有一日老爷回来了,也不过卧着养病。到底不能与我一个孩子。我只想要生一个孩子。” 黛玉听了,就叹:“你出园子去吧。又或者,我找个媒婆,与你寻个人家。”嫣红听了,红了脸,方对着黛玉道:“姑娘好心。我也不回去,因我老家也没人了。横竖就在城里帮着与人做些活计。” 黛玉听了,就笑:“这又何必。你这样年轻,既想有个孩子,如何不嫁人?”因又给了嫣红一百两银子,叫她收拾一番,方再出园子。 嫣红取了银子刚要走,那鸳鸯就匆忙进了黛玉的屋子,对了黛玉就急道:“林姑娘,云姑娘家也不好了!” 第327章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言情海 正文 第328章 牢头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28章 牢头 黛玉听了,顿了脚步,叹了一叹。对了鸳鸯道:“我知道了!”却又急问鸳鸯那湘云下落。鸳鸯就道:“我听说,忠靖候夫妇俱是被抓了,云姑娘也一起同了去。” 黛玉一听,心里惊惧,便问鸳鸯:“果真如此?”鸳鸯就道:“正是。”黛玉又问:“那翠缕呢?”鸳鸯就叹:“那翠缕又被人牙子卖了。如今也不知去了哪里。” 黛玉听了,便道:“我且着人去打听。只不知那史鼎家究竟会判何罪?云儿又会受到怎样的牵累?”黛玉知道,此前史鼎的族兄史鼐已经犯了事,家中亦有人被关押在了那狱神庙。不想,连根拔枝的,史鼎果然也就这么快不保了。 鸳鸯听了,就叹:“起先是咱们家,后来是太太娘家,现在老太太的娘家也俱不能保了。”因又问黛玉:“那么,姨太太家可会怎样?” 黛玉听了,就沉吟不语,后方道:“我想她们见了,更是不会坐以待毙。只是现在要寻个稳妥的靠山,是真难。”因又对鸳鸯道:“你且多方打听。务必知道云姑娘的下落。如有,即刻告诉我。”鸳鸯听了,更是忧心忡忡的出去了。 那厢嫣红在旁听了,就对了黛玉讪讪道:“姑娘,这个时候我出园子,是不是不大妥当?要不——” 黛玉听了,就摇了摇头,说道:“你走你的。此事与你无干。早走早好。” 那嫣红听了,想了一想,却又跪下对着黛玉磕了一头。黛玉见了,忙道:“嫣红姨娘?何必如此!”一径说,一径忙将她扶起。 嫣红也就站了起来,对了黛玉道:“姑娘,嫣红出去了!姑娘放心,嫣红不是那忘恩负义之人。”只说了这么多,头也不回地就出了黛玉的屋子。 虽贾赦已免死罪,虽迎春等殷勤伺候,但到底邢夫人就是不好了。隔几日黄昏,邢夫人就在睡梦中病逝了。死前,却又对熙凤迎春叹道:“这一生,我到底还是无憾的。福也享过了。灾也经过了。现在,我就要走了。你们好自为之。” 邢夫人既死,熙凤等又强打了精神,将她妥当安葬。这一来回,弄得熙凤的身子更是虚弱,安葬回来后,熙凤更是整日卧床不起,夜里唯唤巧姐儿。一时又说梦话说父母不该将她嫁了进府里。 这几日,园里的男仆也出去打听史家诸人的下落。茗烟回了,来回黛玉:“姑娘,我都打听过了。果然那忠靖候也和老爷关在了一处,一并待秋后会审。那府上的夫人被罚不知去哪个府上做舂米的奴隶,夫人不从,一头就撞墙死了。”黛玉听到这里,已然惊心动魄。因又问茗烟云姑娘何在。 那茗烟听了,就道:“云姑娘她充了乐籍,成了官妓。一时也不知在哪里。”黛玉听湘云竟被充了官妓,惊的手里的笔都掉了下来。因问茗烟:“你确实打听细致了?可不要张冠李戴。” 茗烟听了,就道:“我细心着呢!我跟了二爷一场,也识了不少字。不会弄错的。”那黛玉听了,更是心急如焚,想湘云那样的人,如何能去那样的欢场被逼着卖笑? 见黛玉双目不停流泪,茗烟吓坏了。因跪下问:“姑娘,奴才可是说错了话了?” 黛玉听了,摇头道:“你下去吧。”那茗烟听了,抬了脚就往外走。刚要出屋子,就又被黛玉唤了回来。黛玉看着他,叹道;“茗烟,想从前二爷也带你极好。你的心里也是清楚的。这园子里的人俱很忙。你狱神庙每日送饭之事,今后就由你去送吧。” 那茗烟听了,就抹了抹眼泪,说道:“姑娘不知,我想二爷都快想疯了!可三姑娘偏说我是个男丁,如今也大了,只管留下园子里巡视。” 黛玉听了,就道:“茗烟。若想和二爷呆得长久,你需多历练。”说完了,方叫茗烟下去了。 彼时,那威武将军也正在任上病死了。卫夫人听说史家以败落,就招来官媒,将湘云解聘了。一概生辰八字的依旧还了回去。究竟那史家已封,也不能还到那府上。只是着人去通知那押在了牢里的史鼎。那史鼎听了,就长叹一声:“我史家赫赫扬扬一百余年,接驾也有数次,不想到了我这里,竟是这样一番下场!” 那牢头恰好进来巡逻,听了史鼎这话,就笑:“世先生何必如此感慨?就你呆的那地,从前哪个不是一等一的一品大员?他们可不似你,进来了,就是一言不发的。” 靠墙的一个木牢,那角落里的贾政被枷锁锁着坐在地上。听了史鼎的话,只是摇头苦笑。一时,狱卒着人送上饭食。史鼎贾政等人,那肩上的枷锁暂时打开了,见了饭食,马上从地上拿起碗筷,一声不吭地吃了起来。牢头就笑:“不过就是看押着你们,好歹还未定罪。若定了罪了,只怕你们吃的要比这个好些!” 贾政等听了,不解这牢头何意。牢头就道:“定了罪了。多半是死罪。想在世上也活不长了。因此供应的饭食当然要好一些,不然去了地下,也是一个饿死鬼。不过关押就不同了。又不定罪,又不服劳役,只管坐在这里每日三餐地吃饭。这饭食如何能好?想现在也和从前不一样,又不能收受贿赂。若是有了这些个,你们的饭食自然能好。如今只能这样将就一些了。若你们得了造化了,官复原职了,又是另外一说。” 那贾政等听了,也就懂了。其中一人整日吃这些黄米饭,也是腻了,因问牢头:“小哥,果然在这里就没有事做么?整日吃这些,人难免气血不足。” 那牢头听了,就笑:“事情还是有的。只是你们一个个都是当官的。有,你们也不会。” 那人听了,就道:“小哥不说出来,怎知我会不会呢?” 那牢头听了,就道:“喏,这后院子里养了一些猪,那园子里也开辟了一些菜蔬。另还有一些木匠活。这些你们可都会?若会,我们这里能进些收益,自然短不了你的好饮食。”岛台协扛。 第328章 牢头 言情海 正文 第329章 孤烟圆月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29章 孤烟圆月 贾政听了,不想还有这样一说。因问:“可是叫我们去养猪种菜?” 那牢头听了,就道:“正是!想我也晦气。若是看着那些平头百姓,想那些与他们也不难。我一个兄弟在另一处牢房,油水就比我多多了。你们这些官老爷只管读书喝酒,与这些也不懂。算了,就当我白说。” 那贾政听了,就站了起来,笑道:“小哥,不会也可也一试。读书这么难,与我也不算是事。那养猪种菜的又算得什么?小哥且让我试上三天。不行,我依旧回来。” 那牢头一听,想了一想,果然点头:“好。这个也可一试。不过机会只有一次。你不行,自有人顶。究竟我这里,那养猪的可是肥缺!多少人求我也求不来的!”因又告诉贾政,之前那个亲王大将军的,关押了在这里,养的黑猪是一等一的好。如今那头黑猪还在,因到底是被亲王伺候过的,所以在猪栏里,就数它脾气最大。当然,那头黑猪是公猪,因要他配种,也就没舍得杀它。 那史鼎听了,便在一边,对着贾政遥遥叹道:“表弟果然知变通!” 贾政听了,就叹:“不然,又能怎样?如今在这里,不死不活的。因不做事,晚上也睡不着。老鼠蚊虫地来袭,更是难熬。想白天干了活了,累了。晚上横竖一躺,也就睡着了。如此就可再混过一天。” 那史鼎听了,就叹:“各人脾性不同。我是宁愿在这里呆着,横竖也不去那猪栏。士可杀,不可辱。” 那贾政听了,也叹:“何必呢!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因又在心里思怔:都关押了这些天了,那大理寺也丝毫不提会审一事。这样长时间地耗着,皇上心里究竟是怎么个打算? 话说卫若兰之母提出了解约,那卫若兰随水溶身在伊犁,却是丝毫不知。回疆战事吃紧,经历黑山等战役,霍集占渐觉力不从心,又往西逃之意。这霍集占姬妾虽多,但并无子嗣。姬妾虽多,但唯一宠爱一名体散异香的准噶尔部女子。岛台协血。 水溶坐于账中,问卫若兰:“兆惠将军还未领军回城?” 卫若兰听了,摇头道:“还未返城。大概还在清查回部各城户口一事。” 水溶听了,也就点了点头,说道:“战事一过,还需发展经济。广辟屯田、治水灌溉。颁行制钱的一概都要。” 卫若兰听了,就笑:“何尝不是呢?” 水溶就道:“回部也是通往西部的重要贸易路线。我看那叶尔羌的羊毛,就和中原的不一样,质地果然好。只是,有一样东西,务必是不能从这里流入中原的。”说到这里,水溶又紧锁了眉头。 卫若兰听了,就道:“王爷,是什么呢?” 水溶就叹:“我听人说,那西洋人途径叶尔羌,除了贩卖丝绸瓷器和茶叶外,也顺途兜售鸦片。想那鸦片用与片刻的止疼,也是好的。但时间长了,这生病的人会依赖鸦片的药性。这就不好了。我还听说,有一户人家,为了能买到鸦片,家财耗尽子女都卖了人,也要吸上一口的。” 卫若兰听了,就笑:“咱们这里是天朝。那西洋人大概也不敢那样放肆。那真真国的国王不是每年还遣使者来进贡?” 水溶听了,就正色道:“当然还是预防为妥的好。不然,以后总是极大的麻烦。” 那卫若兰听了,就道:“是。属下会着人去一一排查。凡有携带鸦片者入城者——”卫若兰话还未说话,那水溶就道:“你好生去查就行。”因见天色渐黑,就对了他笑道:“你可知,伊犁晚上的月亮极大极圆的。和中原是一点不同的。坐在那峭壁上,真觉伸手便能触到。” 那卫若兰听了,就笑:“可是有‘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之感?” 水溶听了,就摇头一笑道:“我说的是晚上。” 卫若兰听了,就点头一笑:“那咱们用过了晚饭,我便随了王爷出去看月。” 水溶就道:“看月需心静。帐营附近是不行的,总需要去一个较远的地方,最好是不见人的。” 卫若兰听了,就笑:“却是要这样。只是王爷这样,可是思念起金陵来了?想咱们在这里,也有一二月了。” 水溶就叹:“我们在边关,日日有事。因而不觉得时间快。只怕她们在金陵,却是度日如年。” 卫若兰听了,也叹:“我也盼着战事早点结束,咱们能早点回去。可怜河边无定骨,犹是深闺梦里人。这几仗打下了,那深闺之中,又有许多人一生也盼不到良人回来了!”因又深深一叹。 水溶听了,也就点了头道:“战事残酷。听你一说,心更是沉重。待兆惠回了,我要再和他细细商议,务必使战事早点结束。咱们就可班师回朝。” 帐中兵士送上饭菜,水溶就和了卫若兰,于案上痛饮了一杯。天色已黑,二人就牵了马,出了帐营,徐徐往走。水溶说道:“咱们也不必走远,我看还是在这附近好了。” 卫若兰就道:“这又是为何?” 水溶就道:“去远了,总是不好。况我是主帅。我总是不能太专由了。” 卫若兰听了,就道:“王爷细致。” 水溶手中握着笛子,将笛子下系着的穗子看了一看,就笑:“每当我为战事心忧,夜不能寐,看着这玉笛,果然心情就好了一些。人常说睹物能思人,我且说睹物亦能慰人。” 卫若兰听了,点头一叹:“我羡慕王爷。到底那云姑娘与我只是媒妁之言。论感情自不及林姑娘待王爷那般深沉!” 水溶听了,就摇头道:“那也不一定。”二人说着,不知不觉就出了军营数里远。水溶抬头看月,就叹:“果然好看。想李白赋诗说写之月,大概就是这样的皎洁阔大。” 卫若兰听了,想了一想,也道:“想那李白也出生那西北方的碎叶河上,这样的皓月,小时应该经常见到。”因又在心里,将李白的诗,一概又默念了一遍。 第329章 孤烟圆月 言情海 正文 第330章 贾环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30章 贾环 水溶听了,就笑:“我看前方有一空旷之地,不如咱们就去了那里。你听我鸣笛。” 卫若兰听了,就又笑:“想着军营里的将士,听了王爷的笛声,定然一夜好眠。” 水溶听了,也不语,只管将马牵了在一处,往那星朗的前头走去。璀璨的夜空之下,月如圆盘,星似大斗。那水溶倚靠在草地上的一块青石旁,幽幽奏笛。那卫若兰听了,干脆就仰躺在了地上,对了水溶道:“这草上极是舒爽。竟比床榻好。”水溶吹奏了一曲,自是专心致志。不想那卫若兰躺在地上,却觉耳边隐隐有马蹄声传来。 因一骨碌站起,对水溶道:“王爷,前方好像有人。我听到了阵阵的马蹄声!” 水溶听了,也就收了笛。听了一会,就对了卫若兰笑道:“好了。我知这来者是何人。” 卫若兰听了,就道:“哦?来的竟是何人?” 水溶就笑:“还能是谁?自然是故人。你且再听一听马蹄声,便也能知是谁了。” 果然,卫若兰依言听了一听。就笑:“是他!” 话音刚落,果然看见苍穹之下,那柳湘莲骑了一匹马枣红骝马,背着单剑,疾速而来。 话说这些时日,因园中日日有人送饭送酒,那贾环每日吃得也甚好。和宝玉一比,贾环足足胖了许多。因夜里躺在床上寻思:好死不活赖活着。若能从这里出去,那自是极好。岛台协巴。 贾环遂将这个法子告诉了宝玉。岂料,宝玉听了,就道:“要出去,也要官府通知。偷摸出去,也不是很好。” 贾环听了,就道:“万一官府就是不放人呢?万一又生了病,在这里岂不是等死!” 宝玉听了,就压低了嗓音,说道:“也罢。我的话你一向不听。你若有了周全的法子,我也不拦你。” 贾环听了,想了一想,就又道;“那你须答应我,不泄了密才行!” 宝玉知道贾环的意思,听了就道:“你放心。我断然不会。”贾环听了,便用手指了指那铁窗下的一块墙壁,悄悄地对了宝玉道:“我试过了,那墙根松动得很。只需等一场大雨。淋了雨,那墙根更是软塌。我到了夜里,等外面的看守睡下了,等你们都睡下了,就挖墙出去。” 宝玉听了,就问:“果真使得?” 贾环就道:“果然使得。我当你是哥哥,所以才将这等绝密事告诉你。你若肯,咱哥两个一同出去。” 宝玉听了,想了一想,还是道:“还是你一人出去吧。” 贾环听了,就摇头一笑:“你呀,当真改不了的迂腐!” 那贾环见有这么一个机会,因每天不是吃饭就是睡觉,只管将养精神。不想果真是天遂人愿,那一日,果然就落了大雨。这狱神庙本就年久失修,这一落雨,更是壁上渗水,屋顶漏水。只是这被关的人心如死灰,俱想不到出去。 那贾环见了,喜的不知如何是好。因躺在草褥子上,对了宝玉说道:“今夜,我就要行事了。忘你不要忘记你说的话。我若被你卖了,再被押了来,头一个就要杀了你。” 宝玉听了,就苦笑:“环儿,你是我的兄弟。我只盼你活着的!”那贾环听了,也不作声了。到了半夜时分,众人都睡下了,贾环独自起了来,将手摸了一摸墙壁,果然那一处软绵。因用手使劲撞击几下。幸而众人睡得死熟,无人知道。贾环凿了一个面盆大小的洞,摸着黑,悄悄到了宝玉的身边,说道:“哥哥,我走啦!再问你一句,你走不走?出去了,就是海阔天空!” 宝玉听了,就低低叹:“我不走。依我看,出去了也不过是提心吊胆!” 贾环听了,就一叹,说道:“也好。如此,我走了!以后有缘再见!” 宝玉听了,眼也就有些微湿,因在贾环的耳边,低低说道:“环儿,保重!” 那贾环听了,点了头,猫着腰,弓着身子就出了墙壁。虽雨大,但贾环还是冒雨走出了数十里。雨小了一些,贾环遂停下喘了一口气。抬头看天,所幸天还未亮。想自己此番逃了出来,大概那几个看守还未知道。因此,到底又逼迫着自己加快了步子。又走了一二里,方觉天色有些亮。到了一处岔路口,发现前方尽是密密匝匝的林子。那林子边儿,隐隐地还有火光。 贾环见了,什么也顾不上了,因在半路泥泞行走,鞋子也掉了。现在见了那火光,知道有人,贾环便光着个脚,强撑着到了那里。 到了那里,贾环又闻到了烧烤鸡肉的香味。一时胃里又大动。那围着火吃着烤鸡的是几个黑衣人。他们本是去平安州的,现在不过路过这里。待天亮了,方就继续赶路。 贾环到了跟前,那几个黑衣人警惕地看着他。其中一人问他是何人,从哪里来。贾环想了一想,也不隐瞒,因告诉他,自己原系世家子弟,只因家中犯了事,因此关押了在那狱神庙。不想昨夜大雨,他挖了墙壁,趁机逃了出来。那黑衣人听了,只淡淡道:“哦。那么你预备往哪里去?” 贾环听了,就恨恨道:“我是逃出来的。自然不能返家了。从此也就流落各方了。只是愧对母亲,不能在她身旁尽孝了!” 那人听了,就笑:“看不出,你竟也是一个孝顺之人。你这样也好,回去了被人通报了,可就罪加一等了。”贾环听了,就叹:“正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那府里也败了。我可还回去干什么呢?” 那人听了,就道:“嗯。我看你倒不如跟着我们,行走四方的好。” 贾环听了,就问:“那你们是什么人?” 那人就道:“我们是一伙强盗。打家劫舍的。我们这身上穿的嘴里吃的那马上扛着的,都是抢了来的。” 说完了,因看着贾环。又道:“不过,我们只管济贫劫富。若能不杀人,也不杀人。” 第330章 贾环 言情海 正文 第331章 存仁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31章 存仁 贾环听了,也并不怎么吃惊。反而咬了咬牙道:“我大致也猜出来了。也罢。横竖人只活一世。如果能痛快一世,又管它是做个什么营生?”说着,就又拍了拍大腿,似在下决心。 那人听了,也不说话,横竖从火堆里扔了一块羊腿给贾环,说道:“嗯。不错,你愿意就好。” 那贾环接过烤的滴油的羊腿,坐在火堆旁,马上就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吃饱了,那几个黑衣人要上路,因问贾环是否就跟他们走了。 贾环听了,忙忙说道:“我已然无处容身了,自然是跟着你们。”那几人问贾环可会骑马,贾环点头。 那领头的人听了,就道:“果然好。省得我们教你。”因又给了贾环一匹马。 那贾环得了意,骑了在马上,因问那头人:“你们之前,竟是做个什么营生的?如何就走到了这条路上了呢?”因还有些好奇。 那领头的人听了,就不作声了。只管在前头开路。其中一人见了,就将马速放慢了,对了贾环道:“咱们头人之前可是做大事的。如今只是厌倦了,才出来单干的。” 贾环听了,心里反更好奇。忽然那领头的人,将马调转了来,问贾环:“我竟忘了,还不知你叫个什么名儿?” 贾环听了,想了一想,还是如实道:“我姓贾,名环。” 那领头的人听了,就问:“可是那代善之后?”岛台协亡。 贾环听了,心里惊异,因又问他怎么知道。那领头的人听了,只是苦笑道:“我也是在神京里长大的。如何不知晓?”待说完了,又拿眼睛从上至下地打量了他一番,方叹息道:“公卿之家,也不过如此!” 那头人说完了,又看了看天色,因叫他们并贾环赶紧后头跟上。话说那柳湘莲见了水溶,忙忙就告知贾府被抄一事。水溶听了,沉默良久,遂叹息道:“我早知这个时候,皇上将我调遣了来回疆。必有事情。不想果然如此!”因又问黛玉等可好。 柳湘莲就告知水溶园子一事,并说如今事无巨细,皆是黛玉一人负责打理。水溶听了,就又叹:“那贾府出事了,想她又要烦难劳碌了!只是,这样的事,也不是她一人所能撑起的!”因又赶紧同了卫若兰和柳湘莲,赶回大营。 水溶坐于案旁,对了他二人说道:“我要写信。我要给皇上写信。” 那卫若兰听了,就道:“想贾府出事,那其余的几家世交定也不能幸免。”因又问柳湘莲可曾听出什么风声。柳湘莲就道:“我来时,其余几家倒还好。但不知现在如何。想来总是不大妙。”卫若兰听了,眉头就更是一锁。 水溶遂在案上提了笔。想想,却又放下了。又道:“这个时候,我给皇上写信,却也不妥。”因又对了二人说道:“不如,还是给吴尚书写信。吴大人曾为帝师,看在吴大人的面子上,或许皇上会听上几分。” 卫若兰听了,就道:“这个好。吴大人虽保持中立,但私底下还是同情贾府的。” 水溶听了,就对了柳湘莲道:“我要写两封信,一封给吴大人,一封给林姑娘。”柳湘莲听了,就道:“王爷放心。我收了信,定会马不停蹄赶回中原。务必将书信亲自递交了吴大人手里。” 水溶就道:“你却要小心。若此信泄露了,我不想吴大人烦难。”水溶见柳湘莲疲惫,因叫他不如就在这里歇上几天,然后再行出发不迟。究竟,现在着急也是无用。 夜里,水溶安歇于榻上,因想起黛玉,根本不能入睡。因点烛坐了起来,于枕间拿了黛玉回送的那个泥人小像。因自言自语地叹:“玉儿。你毋须担心。不会多久了,我就会回来。有什么,我替你担——”三日一过,那柳湘莲因记挂着金陵之事,到底还是走了。临行前,水溶和卫若兰给他送行。卫若兰又将一块玉玦好生交了给柳湘莲,因道:“这是我惯常佩戴之物。望请柳兄回了金陵,将之送了给那云姑娘。”柳湘莲听了,也就收下了。因对了水溶和卫若兰道:“放心。信和玉玦一概不会遗失。王爷和卫兄保重!祝战事顺利!”一径说,一径又骑了马,疾驰而去。 看着柳湘莲没入风沙中的身影,水溶便叹:“我竟忘了问他老太子之事了!也是疏忽了!” 卫若兰听了,也叹:“真正我也未想起!” 水溶就道:“这真是身在边关,心在神京了!” 卫若兰就道:“不想皇上下手极快。我看那史家王家也定然不得幸免。”因又想起到时,那湘云也裹挟其中,流落飘零了。这心就如凌迟一般。 水溶就道:“皇上的心思,我也是猜着的。就贾府之事,我也恳请了皇上的。皇上也答应了的。不想竟是君出戏言。”因又深深一叹。又道:“不过皇上既下了圣旨,我又不能抗旨不来。” 卫若兰道:“皇上多面。那贾府系老太子的旧臣。若贾府不除,皇上总是多疑。自是除了干净。只是要牵累了那其余几家了!” 水溶就道:“自古排除异己,莫出于是。皇上还算是存了仁心的。依我看,对老太子一党也如是。” 卫若兰听了这话,心里难免吃惊,因问水溶:“王爷何故出此言?” 水溶就叹:“你以为皇上当真就寻不出老太子的下落么?不是不能,而是不为。” 卫若兰听了这话,心里更是吃惊。水溶就道:“皇上到底是顾念着亲情。到底不愿对老太子痛下狠手。若依皇上的实力,除去那些残党,也不是什么难事。” 卫若兰听了,想了一想,果然点头:“却是如此!那么,皇上这样拖着老太子,竟是意欲何为?” 水溶听了,就看了他说道:“若我没猜错,皇上是想耗着老太子,等着老太子病老归西。究竟老太子年事已高,也并不能活很久。” 第331章 存仁 言情海 正文 第332章 被掳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32章 被掳 卫若兰听了,也道:“听王爷所说,的确还似这样。” 水溶叹息道:“自古帝王之家,这样的争斗历来不少。想那南齐哀帝,临刑之时,也发出‘愿生生世世,不生于帝王之家’的慨叹!我想皇上大概也倦了。想老太子若能安然颐养天年,生病老死,也算是他的福分!毕竟,行逆反之事,不得全尸的还是有许多!” 卫若兰听了,也叹息道:“看来,帝王之家,最是凉薄。不过,我看王爷倒是另外。” 水溶听了,就叹:“我已然开牙辟府了。又不在皇宫。如今也算不得皇家之人。” 岂料,卫若兰听了,却道:“皇上并无其他的兄弟。论亲疏,王爷虽是皇上堂弟,可已然是最近的血亲了。” 水溶听了,就道:“你忘了还有忠顺王爷么?” 卫若兰听了,就道:“不错,忠顺王是皇叔。但也不过皇上登了基,他才体面了起来。先时,神京之中人人皆知,忠顺王的母亲乃一宫婢所生,昔日高宗在世,并不给忠顺王封王的,只让他在别院住着。我听说,那忠顺王从前也受了一些苦。不过是做了皇上的心腹,这日子才好起来。” 水溶听了,就叹:“正是因为皇叔受过苦,所以对从前轻视他的人,才一概地睚眦必报。” 卫若兰听了,就道:“想那贾府诸人,俱以为老太子会顺利登基的,所以才那样地忠心。可哪里料到老太子竟然被高宗给废了呢?这始料不及了,才不得不讨好新皇。但到底时辰晚了。忠顺王只要一想到当年愤懑之事,俱是不会放过那些旧人的。” 水溶就道:“想我也劝过他几次。无奈他怎愿听我之言?竟还说我母妃当年也怠慢了他。”因又摇头一叹。岛台协技。 话说那柳湘莲快马加鞭耗了一月时间,披星戴月地方从伊犁赶回了神京。到了神京,柳湘莲也及不得回家,只在客栈换了一身衣裳,就携了书信和玉玦,去了吴大人的府邸,求见吴大人。不想吴大人母亲去世,回乡丁忧去了。柳湘莲无法,只得又携了书信去了客栈,骑马回了家里。 他姑妈一见侄儿回来,悬着的心方落了下来,因哽咽道:“你这一去,又不说往哪里,我的心,自是为你悬着!”因又赶紧给柳湘莲倒茶送上饭食。 柳湘莲坐下了,因问姑妈:“怎么我回来时,看见这城门四处皆张贴着好些拿人的榜单?” 他姑妈听了,就叹:“你不知。这一月,神京四周不宁。我听人说,有强梁出没。”想想又道:“之前就听说,那些强盗出没过一阵的。怎么又来了一批?” 柳湘莲听了,也蹙了蹙眉。心里想着,大概不是他认识的那些人。或许是另有其人。因又默默沉思了一回。天色已黄昏,柳湘莲就和了姑妈在屋里用饭。 刚吃了几口,就见院子前有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他姑妈听了,就道:“这个时候,竟是谁上门呢?莫非是你的朋友?” 那柳湘莲听了,就道:“姑妈且坐着。我出去瞧一瞧。”柳湘莲来到宅院前,打开门,发现这敲门的是个三十出头的妇人。虽觉有些面熟,但想想还是不认识。 敲门的是尤氏。柳湘莲不识尤氏,尤氏却是在后院远远地见了他几回。那尤氏看着柳湘莲,就急急道:“柳相公,大事不好了!” 柳湘莲见她竟认识他,因问:“不知夫人是何人?” 那尤氏听了,就道:“我是你珍大哥的屋里人。那和你订了亲的三姐儿,就是我的妹妹。”话说到这里,那柳湘莲也就明白了。因请尤氏进来。并告知姑妈。 他姑妈一听是尤氏来了,也赶着过来了。那尤氏就道:“你们不必请我进去。我来,是告诉你们一桩事,但请柳相公帮忙!” 柳湘莲听了,就问:“不知什么事?只要我能帮与的,柳某一定帮。” 那尤氏听了,就叹:“最近神京强梁出没。自是人心惶惶。不想我那三姐儿竟也被人掳去了!方才我刚从那杏花小巷回来!” 柳湘莲听了,也是吃惊。因又问尤氏:“大概是什么时候?” 尤氏听了,就又叹:“我问了我老娘,她说大概就是昨晚不见的!因她的丫鬟进了里间,叫她吃饭,发现人没了的!” 柳湘莲听了,就道:“不想神京强盗果然猖獗。天子脚下,肆意横行,想也可恶!” 那尤氏听了,就哽咽道:“我也是没法子了。如今府里遭难了。男人们都被抓走了,只剩下了我们这些无用的人。我想来想去,想着纵报官了,官府也定不上心,不如来告诉柳相公,好歹想一些法子!” 柳湘莲的姑妈听了,就忙安稳道:“这些强盗,当真可恶!大嫂放心,我这就过去查探!” 那尤氏听了,就又问:“不知柳相公如何查探?” 那柳湘莲听了,就道:“我也有好些朋友,出没于江湖。有些也颇有交情。不如出去一个一个地细问,兴许会知道一些结果!” 那尤氏听了,就对了柳湘莲道:“好人!我那妹子好歹就托付给你了!生,她是你的人。死了,她是你们柳家的鬼!” 柳湘莲的姑妈听尤氏这话,直说的不吉祥,因道:“亲家嫂子,哪里就如此呢?你不知,我侄儿是有些能为的,既然他这样说了,兴许还真的会将我侄媳妇儿给带了回来!” 那尤氏听了,嘴里更是道:“柳相公。我也吩咐你了,好歹她是你未过门的媳妇。你上点心。我这厢得赶回那杏花小巷了。我那老娘见不见了女儿,已然在炕上哭得死去活来了!我只担心三姐儿尚不碍事,她却哭得死过去了!” 尤氏这席话说得柳姑妈更是心慌。因赶紧对尤氏道:“既如此,亲家嫂子赶紧回去相看。我侄儿也即刻出去!”那尤氏听了,也就抹了泪,忙忙地坐车走了。 第332章 被掳 言情海 正文 第333章 碧玉玦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33章 碧玉玦 尤氏走后。他姑妈就问柳湘莲:“侄儿,你预备怎么办?我知你对那姑娘不上心!只是现在到底人命关天!” 柳湘莲将剑提了在手,就叹:“到底是人命重要。余下的,我且放在一边。”因又对他姑妈道:“我这厢就去了。好歹打听一回。明早你在家等我消息。” 他姑妈见侄儿好不容易回来了,这下却又要出去。因叹:“你也需好生小心。我在家里替你烧香。” 那柳湘莲听了,也不应,只管点了头出门了。那柳湘莲趁了天黑,却是去找了倪二。倪二在家喝酒,见柳湘莲来了,站起请他喝酒。柳湘莲哪里有心思,因说出自己的未婚妻被强盗掳去一事。那倪二听了,也有些吃惊。听了就摇头道:“应该不是他们一伙。最近他们人都不在神京。大概是另外一伙。” 柳湘莲听了,也就想了一想,遂和倪二告辞。临行前又问宝玉近日可好。那倪二听了,就道:“宝玉依旧在那狱神庙。只是他那位庶弟,却是不见了。” 柳湘莲听了,心里惊奇。因问怎么了。那倪二就将贾环挖墙逃跑一事说与了给柳湘莲听。那柳湘莲听了,就叹:“未牵连宝玉就好。他既想要逃跑,大概筹备已久。” 从倪二屋子里出来,那柳湘莲就有些叹息。只不知为谁而叹。夜色深沉,虽然仍不知三姐下落,他却忽然想去那杏花小巷一看。到了那里,果然听得屋里有人在哭,听来却是一个极其年老的声音。柳湘莲进了院子去。那看门的小丫头就惊奇道:“你是何人?” 柳湘莲就道:“我是你们三姑娘的未婚夫婿。因得知她被掳了,所以特来一慰。”那小丫头听了,也就上下看了柳湘莲一眼,对他说道:“你且等着。”说着,就进去报尤老安人。那尤老安人听了,跌跌撞撞地出了来。柳湘莲见她只要摔倒,遂将她一把扶住了。那尤老安人见了湘莲,就叹:“果然一表人才。只可惜我那女儿究竟也不知在何处!真正那些强盗可恨!” 那柳湘莲听了,也就安抚了一番。说就此事,自己定会竭尽全力。因又对老安人说,想去那三姐儿的屋子里看一看。老安人听了,就叹:“我领着你去吧!她人虽不在了,但她屋里的东西,我一概不让人碰的。” 那柳湘莲听了,遂点了头。同了尤老安人进了三姐儿的屋子。人虽不在,但屋里仍有隐隐的香气。尤老安人便道:“我那女儿,是个重情义之人。你送与的宝剑,她每天都要擦拭数回,好生方壁上挂着!每晚睡觉前,都要瞧上几回的!”柳湘莲听了,情不自禁地就点了点头。因对了老安人道:“我想一个人在这屋里静一静!稍时就出来!” 尤老安人听了,却也未说什么,颤颤巍巍地就走了出去。那柳湘莲就了壁上看了一看,方取下挂着的宝剑。剑鞘果然擦得铮亮,可见三姐儿的确用心。那柳湘莲想了一想,却又将雌剑重新背在了肩上。复又离开屋子时,却发现那炕上的小桌上,分明有一幅未完的绣像。柳湘莲就着灯,看了几眼。原来那绣像上描着的人,却是自己。那绣像脸部轮廓俱已勾勒完毕,着色也新鲜。远远瞧去,的确栩栩如生,只是身子还未绣好。那柳湘莲见了,却是怔在那里。坐在了炕沿边,心里却又沉思了一回。那尤老安人心中悲切,见柳湘莲步履沉重地出去,也不前去相送。 倒是那三姐儿的丫头机灵,见了柳湘莲出去了,见他背上负着剑,也不敢问。因进来回老安人:“那柳二爷也有些意思。到了姑娘的屋子里,看了一回,却又将剑给取走了。” 那尤老安人听了,忙止住了哭声,对了小丫头道:“果然如此?”小丫头听了,更是点了点头。 那尤老安人听了,就叹:“也罢!姑娘都不在了,他当然要将他的东西拿走!” 那小丫头就问:“那万一姑娘又回来了呢?” 尤老安人听了,就道:“回来了,也必然是被强盗们玷辱了。那柳相公又哪里会要她?横竖她苦命罢了!”尤老安人因想自己两个女儿下场俱不好,心里更加悲苦。 话说那尤氏进了园子,告诉了熙凤黛玉等,说三姐儿被强盗掳去一事。探春惊叹:“咱们这园子,本就女的多,如今更要小心为上。” 诸人正在怡红院说话,就听得麝月来报,说柳二爷要见林姑娘。且说是带了一封王爷的书信,来送了给姑娘的。 黛玉听了,就道:“且还将他请去凹晶馆。我稍后就来。” 探春听了,就感慨了一下,说道:“王爷到底是来信了。如此你可安些心了。” 黛玉就道:“想这柳二爷来去一遭却也快。这番来回,也真辛苦了他了。” 那熙凤听了,就对了黛玉道:“林妹妹,你去会客吧。不用管我。我到底还能支撑。” 黛玉听了,也叹:“好生休息。我相信巧儿会平安无恙的。”因又嘱咐鸳鸯平儿好生照顾熙凤。那黛玉携了紫鹃出了怡红院,一路走到了凹晶馆。 果然柳湘莲已在那里遥遥等着了。见了黛玉,柳湘莲就行礼致意。黛玉道:“不必。想这一来回,辛苦了柳相公了。” 湘莲就道:“我死生只随王爷,这些毋须一提。”因又将怀中的书信,交给了黛玉。 黛玉接过一瞧,果然是水溶的俊逸字迹。因叹:“想你去了回疆,将这府中的一干情形都诉与了王爷么?” 湘莲就道:“该说的俱说了。王爷听了,心里也是忧愤。”因想起卫若兰,柳湘莲便从怀中又掏出那块碧色的玉玦,同样给了黛玉,说道:“这是那卫若兰托我送给云姑娘的东西。不如我索性都给了林姑娘你吧。待姑娘你去转交。”岛台叨才。 黛玉听了,就叹:“给我吧!你不知,那史就爱也遭了难。忠靖候和府上老爷俱关押在了一处。云姑娘已然没了乐籍了!” 柳湘莲一听,心里惊惧万分。不想这些俱被水溶猜中了。想着那卫若兰知道了,心里不知是怎样一番煎熬。 第333章 碧玉玦 言情海 正文 第334章 髯须大汉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34章 髯须大汉 黛玉将碧玉玦接过了,就又叹:“为了她,我会将这金陵城的各个角落寻遍!” 柳湘莲听了,便叹:“如今真是祸不单行。想我若兰兄还不知道。” 黛玉便道:“这块玉,我且先替她收着。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我的云儿会相安无事的!”因又问他水溶在回疆可好。 柳湘莲便道:“战事就要接近尾声了。只预备着活捉霍集占了。只是停了战,也不能就即刻就回。还需在那里安抚整顿。我估计还有二个月,王爷方可班师回朝!” 黛玉听了,便叹:“那便就是冬天了。想入了冬,那北疆更是寒冷。”柳湘莲听出了黛玉的担忧,因就安抚道:“那里是冷。但是并不似南方的湿冷。呆个几天,也就习惯了!” 黛玉听了,就叹:“到底平定南疆是大事。我倒也有些后悔托你送信给他了。他见了,心里定然又不安了!人在前方,还需为后方之事烦恼!” 那柳湘莲听了,却又道:“我不去送信给王爷,真正王爷才不安呢!不管好歹,他到底知道了!知道了,也就另想法子了!” 黛玉听了,就叹:“也罢。我知道你事情多。本想再请你坐一坐的。”岛台布圾。 那柳湘莲听了,就道:“不错。我赶着去寻三姐之事。却是耽误不得。” 那柳湘莲说完了,就出了凹晶馆。黛玉就在后头叹:“如此形容,想柳相公已然想开了?” 柳湘莲听了,就回头一叹:“如今看来,她是对的。我和她的确有缘无份。”一径说,一径就走了。 不想那三姐儿却是落在了一伙强盗手里。那柳湘莲也有些本事,一来二去的,果然就在金陵二十里郊外一个叫作乌庄的地方,找到了那伙强盗的落脚点。 那三姐儿女流之辈,反抗无力,到底被强盗玷污了。那几个强盗只管在一旁吃喝,一时酒足饭饱了,就要去房里继续行乐。那三姐儿手脚皆被绑,动弹不得。因已然破了身,如今只求速死。只无奈不得撞墙,抑或投河。 黄昏时分,那为首的一个髯须汉子就道:“你们在这里略等一等。我那好兄弟兴许夜里会过来。你们见了他,只管叫大先生。他只爱这个称呼。” 那汉子身旁的一个瘸腿矮子听了,就笑:“那大哥你呢?” 髯须汉子听了,摇头一叹道:“那小娘们有劲。我竟似有些上瘾了。”因又朝矮子等人一笑。待喝了最后一口酒,髯须汉子就有摇晃着身子推门进去了。 那矮子见了,也喝了满满一杯酒,看着髯须大汉的背影,就道:“既这么好,为何不让兄弟们也沾一沾?”但这话也只敢压低了说,因此那其余喝酒吃肉的强盗竟未听见。 房里的三姐儿见那汉子又进来了。心里已然作了就死的准备。因对了他道:“罢了。一回生二回熟。你已然将我破瓜了,又何必还绑着我?” 那汉子听了,微微一愣,因道:“究竟还是怕你抗拒。要怪,只怪那日你在街上行走,回了一下头,恰好我就在你后面。因见了你,就记挂上了。” 三姐儿听了,就叹:“我乃庸脂俗粉,倒是劳大爷惦记了。” 这髯须汉子听了,看着她半敞的雪脯,眼睛又晃了一晃。想了一想,却上前将她衣衫扣好了。又道:“你也别说我用了强。究竟也是我情不自禁。反正你已是我的人了,你不如跟了我,我在那黑风寨也有好地方。官府也寻不着那里。你随了我,我给你买几个丫头,早晚使唤,也是一生的安逸。” 这汉子说着,却又将身子靠了前,酒意上涌,就又想行那事了。因将裤子半卸下,骑在了她身上,将她衣衫又逐一解开,说道:“你须省点力气。再说我自诩行事也不蛮。”那三姐儿无法,两条腿子已被他竖着拎了起来。因心里已有了主意,就对他道:“既然这样。你就将我的手脚放了。你这样,我脚也不得撑开,你也不得进去。也痛。” 那汉子听了,想了一想,就道:“也罢。我到底不想再弄痛了你。以后弄完了,也不再绑你了。”一径说,一径果然将三姐脚上系着的绳子解开。又将她手上的也卸下了。一时,尤三姐顿觉得了自由。因还要麻痹这贼人。三姐儿又道:“我的手还酸。脚也一样。你轻一些进去。好歹让我歇一会子。待到了夜里,你再进来。横竖让你冲撞一回。” 这汉子听了,竟信以为真,果然将力道使轻了些。这汉子也有些意思,一面来回大动,一面又不许三姐儿闭着眼,只管睁眼看他。三姐儿听了,也就平静地看着他。 那汉子见三姐儿果然温顺许多,就满意而道:“就是这样好。想我历过的女人也不少。就数你的身子最好。”那汉子从她身上拔了出来,果然再未绑缚她,只管将衣服穿好了,将房门关闭好,依旧走出去。 那髯须汉子便继续坐着喝酒。身旁的几个盗贼问他:“大哥,晚上还做?” 那汉字听了,就笑:“你们不须问。真正我那兄弟来了没有?”说完心里就有些焦急。 果然到了夜幕时分,那汉子正要宽衣进里屋,就听前头有阵阵马蹄声响。心里一喜,赶紧将其余人等叫醒,一同出了庄子,在那小路上等候。 那马上坐着的几个强盗,却是贾环入的那一伙。这大汉见了里头有新人,就对了领头的黑衣人道:“大先生,您果然来了!” 那黑衣人见了汉子,遂从马上下了来,问他:“我嘱咐你的事呢?那两个小爷,你都托送了哪里去了?” 汉子听了,就笑:“一并都送去了平安州莫愁巷。先生交代的,我都办好了!” 那黑衣人听了,点了点头,就又道:“出了神京,你们赶紧往南吧。一路再不要强掳女子了。我的话,你须记着!” 那大汉听了,也不答,只是笑:“先生一路辛苦了。酒菜都备下了。只等先生过来了!”那黑衣人听了,就带了贾环等强盗,随了这大汉,从小路进入那乌庄。 第334章 髯须大汉 言情海 正文 第335章 天可怜见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35章 天可怜见 待到了那座废弃的宅院裏。那黑衣人见髯须汉子果然备了一桌子的好酒菜,就道:“你倒也实诚。”因又朝屋子四处看了一眼。房间各处通透,唯一间房门紧锁。髯须大汉招呼黑衣人等坐下。又看了贾环一眼,就道:“这位小兄弟年岁也不大。看着倒是很能吃苦。” 那贾环听了,也就道:“談什么吃苦不吃苦的,反正一路听着大先生的。”那髯须大汉听了,也就点了点头,给黑衣人斟酒夹菜。 黑衣人聽了,就道:“兄弟。看来我的话,你只当作耳旁风。我且问你。那锁着的屋里,关着的可是你掳来的姑娘?”用又摇了摇头,又道:“既然都发了誓了,就該管住自己的手脚。” 那髯须汉子听了,也不隐晦,就笑:“实在是舍不得。想世上也有一些事,是自己管不住自己的。” 那黑衣人听了,就不以为然道:“这些,不过都是借口罢了。只要想去做,便总能去做了的。”黑衣人说罢,吃了一口酒,就道:“你既这么坦白。想必那屋里头果然是关了一個姑娘了?” 那髯须汉子听了。就有些讪笑:“不错。那屋裏的确关了一个。” 那黑衣人听了,就问:“可是良家姑娘?” 那髯须汉子听了,就道:“是。本想放了的,但无奈真是管不住自己。想也可笑。”因又喝了一口酒。 那黑衣人听了。就叹:“好不好的,你还是放了。究竟人家父母担心。” 那髯须汉子听了,就道:“她家,不过一个上了岁数的老娘。反正她已被我破了身了,已是我的人了。待她缓和了。我这就去对她老娘提亲。如此一来,竟也算不得是抢来的了。” 那黑衣人听了,就道:“终究你来路不正。” 诸人正在屋里喝酒叙话,就听得那屋里似有一声‘咚’地响声。声音闷重又快脆,直听的人心里一惊。那髯须汉子一听这响声,忙站起对那黑衣人道:“大先生请慢用,我且去那屋里看上一看。”黑衣人点了头。那汉子就疾速推开门进了去。打开房门,里头的形景让他吃了一惊。但见那三姐儿躺在了墙根地下,那墙根是点点的殷红血迹。髯须汉子见了,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赶紧将三姐儿搂在怀里。那三姐儿还未断气,只管口里喘着气。 那汉子就懊悔道:“想不到姑娘竟是这样刚烈,跟着我有什么不好呢?” 那三姐儿听了,就冷冷摇着头,梗着脖子道:“贼人。将我放下。我心早就有所属。” 那汉子听了,想了一想。无法,依旧将三姐儿放在了地上。那三姐儿躺在地上,眼睛看着窗子,就叹:“可惜,他不会过来。” 那汉子听了,就问她:“你要见谁?我去替你找他。” 那三姐儿听了,只不作声。好半响,方又支撑道:“贼人。我死了,做鬼也不放了你。若不是——我定能和我的柳郎相伴一世——”那三姐儿说完了,气若游丝,但心愿未了,那眼睛还只管张着。 那黑衣人见那汉子久不来,心里起疑,因就叫贾环进去一看。那贾环听了,也就下了桌子,进了屋里去。不想就看到这样一幕。那贾环曾跟了贾琏去过宁府几回,却是见过这三姐儿几面的。见了地下躺着的女子,看了一下,就诧异道:“你——你不是那府上的三姐儿么?如何又在这里?”因又看着这汉子,一时战栗在那,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那三姐儿虽陷入弥留状态,但神志却是清醒。她睁着眼睛,看着贾环。听了这话,就对他断断续续道:“帮我——帮我去找——柳湘莲——柳二爷——我想见他一面——” 那贾环听懂了。因对着那汉子道:“好不好的,你掳她过来干什么?到底她是订了亲的人。那柳湘莲你听过么?”因就不理他了,只管从屋里出了来。 那汉子见三姐儿呼吸艰难,却再不敢上前搂抱。只是迟疑道:“你是那柳二爷的人?他的名头我还是听过的。” 那三姐儿听了,就将头转过去,自言自语:“我要死了,若天可怜见,且让我见一见他——” 这厢贾环也就将屋里发生之事诉与了黑衣人听。因又提出要去找柳湘莲。完那三姐儿心愿。那黑衣人听了,就顿脚叹道:“不想竟惹出这样一件事来!”因要去看那三姐儿究竟有无救治可能。 这些个强盗听说屋里的姑娘撞了墙了,都要进去瞧。这黑衣人就道:“兄弟们,你们依旧按计划先行。我且暂留一会。” 那强盗们听了,正要说话。就见那开着的大门里,猛地就飘进来一个一身白袍的人,那人背上背负着双肩,神情急切焦灼。那黑衣人见了,打量了他一番,因就上前迟疑问:“这位可是江湖上人称冷面冷心的柳二郎?” 那柳湘莲听了,也不答,只是点了点头,打量屋里四处。 那髯须汉子听了动静,就走了出来,失魂落魄道:“她死了!”那柳湘莲听了,就上前揪住了那汉子的衣领,喝问他:“谁死了?” 那汉子见了他,就道:“三姐儿死了。我才知道,她姓尤,小名叫三姐儿。” 那柳湘莲听了,心里怒不可遏,一下就将汉子推倒,拔出长剑在那汉子的胸上一指,说道:“你找死。她是我的人。”说着,却又赶紧进了屋子。 柳湘莲见那三姐儿形容,吃惊痛悔,因赶紧上前,将她搂在怀中。因道:“我不该去那回疆。兴许你还还是好好儿的!” 那三姐儿已然不行了。不想这个时候,老天眷顾,他到底还是寻了来。因靠在他的怀中,心满意足地说道:“你到底来了。我心里已然——唤了一千遍一万遍了。到底还是来了。”因又说不出话了。岛尽厅血。 那柳湘莲就悲泣道:“你放心。我替你报仇。” 那三姐儿听了,就叹:“这是我的劫数。不想来得这样快。这就要走了,心里当真舍不得你——”因又痴痴地看着湘莲。 第335章 天可怜见 言情海 正文 第336章 一生难安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36章 一生难安 那柳湘莲听了,就著了魔般地道:“休要这样说。我看你还能救治。我认识好些高人。”一径说,一径就抱了三姐儿起来。出了屋子。 那黑衣人见了,刚欲说话。那髯须汉子见了,就对着柳湘莲跪了下来,說道:“想我罪孽也深重,大先生也点化过我多次。无奈我总是心生淫意。这一回,却是认真的。只想老天爷到底也不容我逍遥,因要惩罚我。”因對了柳湘莲,说愿一命抵命。 那柳湘莲听了。就冷叹一声,说道:“想你也不是初犯。你若真懂悔改,想必你知怎么做!”说着,就将贾环手里提着的一把刀,拿了過来,‘哐当’一声撂在了那汉子的脚下。 那贾环见了,就对着柳湘莲道:“柳大哥,你要去哪里?” 那柳湘莲看了几眼贾环,就叹:“不须问我。你且好自爲之。各人终是有各人的缘法。” 那贾环聽了,就讷讷:“见了我,你不会去报官吧!”因心里还迟疑不信。 那柳湘莲听了,就又叹:“你只管放心干你的。我看这世上的路也有许多。究竟什么是正。什么是邪。我也不知道。只是不要昧了良心!”说罢,就又看了那黑衣人一眼,从房门里出去了。 那黑衣人见柳湘莲抱着三姐儿走了,就深深一叹。将地上的长刀捡了起来。又一叹:“我想,我也是不能活的了!小时我三岁,亲眼见了我娘被几个贼人玷污。不想长大后我也走了这样一条老路。老天果然不能饶过谁!”因又朝着黑衣人跪下了,磕了几个头,谢他领路指点之恩。又对了收下几个兄弟说了几句什么。就拿着刀,忽然朝着自己的颈脖上砍去,顿时,血流如注。 屋里的其他强盗见了,却不上前阻拦,只呆呆地看他倒下了。黑衣人见了,就叹:“多行不义必自毙。说的就是这个!”因对那其余几个强盗说:“他死了。你们是回乡,还是改了跟了我?只是那奸淫妇女一事,却是不能做?以后就这条,也须立个规矩!” 那几个强盗听了,就纷纷表示:说他们不愿回去。回去做什么呢?既然走上了黑道了,就一条道地走下去,横竖是不改了的。 那黑衣人听了,点头就道:“好。你们几个就将他葬了在附近。”嘱咐完了,又对了贾环道:“你现在可还想回头?这会子,我们要加快速度往平安州赶。” 贾环听了,就道:“我也不改了。我只想活个痛快。”那黑衣人听了,也就又点了点头。领着他们出去,给那汉子寻一个妥当安葬之处。 那柳湘莲就将三姐儿抱了在马上,快马加鞭,将她先送往杏花小巷。那三姐儿就在马上道:“我熬不过去了。我知你心里没有我。我死了,你好好去找她吧——” 那柳湘莲听了,就叹:“是我的愚蠢。当日就该应了你,早早将你娶了回来。如今阴差阳错的,竟要弄丢了你的命。” 彼时天已骤黑,也有些冷。但三姐儿被柳湘莲抱了在怀中,却觉得身边景致无比好看。虽然路上漆黑一片,但她却能瞧得出,那花儿分明是红艳艳的,那枝叶儿还是那样绿。似乎,在很近很远的前方,有一大片通往天际的碧叶红莲。只要她愿意下了马,展开双臂一飞,就能飞到那池子的尽头,去了天上。柳湘莲一手执缰绳,一手抱着三姐儿,却觉她浑身渐次冰凉,心里大惊不好。因对了那三姐儿道:“且再忍一忍,那杏花小巷就快到了!”岛尽厅技。 那三姐儿听了,就微笑着将头一歪,叹道:“管它一生长短,能死在你的怀中,人生哪有遗憾?” 那柳湘莲听了这话悲凉,就忙安慰:“你会长命百岁的。我也是。活得长了,方是无遗憾。” 那三姐儿听了,就又笑:“你说,人有来生么?许多人都信的!只是我身子已脏,若有来生,你可还会嫌弃我?” 那柳湘莲听了,就住了马,将她拥得更紧了一些,说道:“我错了。若有来生,我定能一眼识出你!” 那三姐儿听了,就又问:“我不是问你这个!若有来生,你真的会娶我吗——”这话刚一说完,忽然就将手一松,带着无尽希冀,断了气。 湘莲见了,也只忍着悲伤,将她的双眼抚着阖上了。一边又自言自语地叹:“我这就送你回去。” 话说那尤老安人见了女儿果然遭遇横祸,已然哭得不知怎样了。那柳湘莲将三姐儿送还了,就对了尤老安人道:“三姐儿的发葬一事,一概由我料理。到底,她是我未过门的贤妻。”因思怔她魂魄已归天,这一世须给她一个名分交待。不然,也是一生难安。 那柳湘莲将三姐儿厚葬了。那尤老安人伤心愧疚过度,过了头七也死了。那尤氏知三姐儿自尽了,本就难过,又见尤老娘也不并不在了,因在三姐儿的灵前叹道:“你们都走了。你们俱是我带了来金陵的。都走了。我看以后,我也是不能再呆这里的了!”因又失魂落魄地回了园子。 黛玉等见了尤氏伤心,因都去暖香坞安慰。尤氏就叹:“我来这府里,也是因了一桩巧事。我看,待和你们的缘分尽了,我也就该走了!” 黛玉听了,也叹:“大嫂子,何须这样说!”因又问尤氏那柳湘莲的去处。 那尤氏听了,就道:“我看他待三姐儿,也算有情。只是不想这世上飞来横祸甚多。一个不慎,就会阴阳相隔,永不复见。” 黛玉听了,就叹:“想那柳相公,心里也定然难过。过会子,我着人去安慰劝勉他。” 尤氏就道:“我看,那些死了人都是好的。只是想我这月的行尸走肉,才真正难熬。”因想着这姓尤的人,只剩了她一个。那贾珍和贾蓉又新去了云南服苦役,一时得病死在那里,也不是异事。昨天,她又听入画的哥哥说,那云南和暹罗交界之地,正犯瘟疫,大批犯人都生了病。因此,尤氏心如刀绞,但无奈半点力也使不上,因此神气就更衰弱。 第336章 一生难安 言情海 正文 第337章 如何不是我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37章 如何不是我 话说有一日,皇帝忽想起那獄神庙里关押的诸人。心念一动,忽然就令人先放了贾政的次子贾宝玉。那宝玉在狱神庙也疑惑。那狱卒打开牢门。宝玉还迟疑着不想走。那狱卒就道:“怎么了?这不是好事吗?里頭的人求也求不来呢!” 那一夜狱神庙大雨,隔日狱卒发现墙根有洞,且发现短了一人。那狱卒担心受責,想了一想,就同其他几人商量了一下,打算瞒着不报。一时,竟也无人理会。 宝玉就道:“不是不想走。”那狱卒见了,看了他几眼。就笑:“可是你现在胡须邋遢衣衫不整的,恐出去吓了人?” 那宝玉听了,心裏想说的并不是这些。但那狱卒这样一说,宝玉也就低头打量了一番,说道:“正是。我这番出去了,当真就如乞丐!”岛尽厅号。 狱卒听了,就道:“也罢。念在当日你待我浑家也不薄,我且叫她过来,與你剃须换件衣裳。”一径说,一徑果然叫了人去他家里,将茜雪叫了来。 那茜雪见了宝玉,依旧行了一礼。就道:“二爷。我来与你剃须换衣裳。” 宝玉听了。就叹:“茜雪。有劳你了,只是这些我也会。我自己来。”那茜雪偏要换,无奈宝玉执意不许。宝玉对了茜雪道:“大家俱是一样的。我现在还不及你。” 那茜雪听了,就叹:“二爷。前几日,我去那集市上买线,竟还遇见了袭人!” 宝玉听了,就道:“她回她的家,这样果然好。府里败落。她定要走的。我知道。” 茜雪就叹:“袭人和从前也一样。见了我依旧打招呼,问我好不好。好像从前那些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宝玉就道:“这就是她的厉害之处。你若跟她学了,保管也能过得安逸。” 茜雪听了,就叹:“我不是她!她能做的,我却是一点不能!”见宝玉穿衣不溜,到底又上前与他帮忙。 宝玉出了来,对了那狱卒就道:“我走了!里头的人,好歹善待他们一些!” 那狱卒听了,就道:“这些人和二爷一样,都是未吃过苦的。进来了,先吃上一番苦头。听了话了,与我们也好管束!” 宝玉听了,就道:“这我也知道!”那茜雪见了,坚持要送宝玉回园子。宝玉就道:“不必了。路我认得。” 茜雪就叹:“那二爷一路当心。” 宝玉就笑:“茜雪,回去吧。好生照料孩子。等你有空了,你也可来找晴雯麝月几个。” 那茜雪听了,就叹:“二爷还未回去。怎知麝月晴雯还在?” 宝玉听了,就道:“究竟我也不知。只是估摸着,她们应该还在。只要那园子还在。” 茜雪提供了,就笑:“若她们还在,那当然极好。等我有空了,就带一些东西,过去看她们。” 那茜雪将宝玉送了路上。好歹又雇了一辆车与宝玉,嘱咐车夫将宝玉送了那城里。宝玉上了车,对了茜雪道:“你的情,我记在心上了!” 那茜雪听了,就感叹着点了点头。她是贾府的家生子,三岁死了爹,四岁死了娘。虽只比宝玉大两岁,但六岁就在宝玉跟前侍奉。前前后后的,也有十余年的主仆之情。见宝玉的车子已经走远,那茜雪依旧伫立路边,眼睛含满了泪。 黄昏时分,宝玉下了车。走了半里路,见府前的两个石狮子俱已搬走,门前上着锁,大门用封条封着。因又折了过去,走小路,到了那园子的后门前儿。那守门的茗烟,正靠在门边,戴了一顶破帽,打着盹,冷不丁就听到耳朵旁有人轻声唤道:“茗烟——茗烟——” 那茗烟听了,唬了一跳。还以为是做梦,见又不像。因抬了头来,果然看见门口立着的人,神情憔悴,却不是宝玉还能是谁? 茗烟见了,怔了一怔,就上前朝宝玉扑了过去,嘴里嚷道:“二爷,我的二爷——果然是二爷回来了!”只差没将宝玉提了起来。 宝玉就道;“茗烟,你好大的力气!将我放下说话!” 茗烟听了,将搂着宝玉的手送了。想了一想,却又撇了撇嘴,哭了几声,又擦了擦泪,方对了宝玉,笑道:“二爷。回来了就好。”因又扶着宝玉进去。想想,那茗烟就又问:“二爷,你真的放了回来了?那三爷呢?” 宝玉听了,就叹:“三爷出去了。想以后也大概不回来了。”茗烟听了,就奇异道:“出去了?三爷去哪里了?” 宝玉就道:“总是另有去处。他说惯常在府里,呆得气闷。竟不如外头的好。我也扭不过他去。” 茗烟听了,想了一想,就道:“只要二爷回来就好。”因又问此返回了来,究竟会不会再被逮去。 宝玉听了,就苦笑道:“茗烟,你问我,我也不知道。” 那茗烟就扶着宝玉进了园子,一径往怡红院走。一边走,一边告诉宝玉,府里被封,所有留下的人,一干都住进了园子里。二爷的怡红院,如今是二奶奶等人住着。 宝玉听了,就叹:“有人住就好。听了你说,我还担心地方不够呢!”那园子里干活的人,见茗烟扶着一个人进了来。起初都疑惑,待走近了一瞧,发现确是宝二爷。那周瑞家的见了,上前一瞧,虽然黄瘦憔悴了好些,但还是如假包换的宝玉。一时,喜得都不知如何是好了。好半天,才抖抖索索地回:“二爷。果然你回来了。我这就回二奶奶去!” 园子里的人,见了进来的人,果然是宝玉,早撂下家什,飞往各处禀报去了。不过半盏茶的工夫,迎春等都知道了。 宝玉先回了怡红院。熙凤在屋里养病,头一个见到宝玉的却是晴雯。宝玉立在廊外,晴雯立在廊内,四目对视,二人都顿住了脚步。好半天,那晴雯方叹:“果然来了!众人都说,我的心里还只管不信!” 宝玉见了,就笑:“如何不是我?” 晴雯听了,一时无尽感慨。因下了廊,上前搀扶与他。又打量了宝玉,方道:“二爷的命也真大。” 宝玉听了,就又笑:“我的确命大。” 第337章 如何不是我 言情海 正文 第338章 牵绊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38章 牵绊 晴雯就叹:“我和麝月在屋里,日日夜夜地燒香磕头,唯愿菩萨保佑你。” 宝玉听了。还是笑:“心诚则灵。大概你上门的诚心,感动了菩萨,因此我回来了。” 晴雯听了,就叹:“二爷还是和从前一样,喜欢说笑。”虽然如此,可心裏到底不敢问,宝玉关在那狱神庙里,究竟是哪一番情形。 一时。麝月听了消息,也出了来。那麝月倒不似晴雯这般感慨,见了寶玉,倒像是一直见到他的一般,上前就笑:“二爷回了。二奶奶也知道了,只在榻上等着二爷您呢!”一语未了,那鸳鸯平儿小红也都出了来,一一地与宝玉见礼。 宝玉就道:“现在,也不講究这些了。从前我就说不讲究的。”他进了廊子,去了屋里。熙凤知宝玉释放了回来,心里也十分激漾。宝玉进了去,熙凤看着他。就叹:“快坐下。”因又叫平儿上茶备一桌好菜饭。寶玉见了熙凤果然病重。就道:“不必了。我不饿。凤姐姐快躺下。” 平兒听了,就笑:“二爷回了来,园子再穷,都要与二爷治一桌好酒菜的!”话音刚落。只听外头脚步攒动,帘子掀开了,迎春姐妹等就进了来。众人围聚了上前,各个拉着宝玉看了一回。 黛玉自在其中。她看着宝玉,沉默良久。方叹:“宝玉,园中人已等你许久。”探春也上前道:“二哥哥,回来了就好。我在园子里,也常和凤姐姐林姐姐说,不管怎样,你和环儿罪不至死!只是,你既回了,环儿怎么不见?”一径说完了,那赵姨娘也就进了来。赵姨娘看着宝玉,一脸的探询。 探春见宝玉听了,面露难色不答,心里起疑,因又问宝玉。宝玉听了,只得如实道:“环儿逃了。现在我也不知他在哪里。”探春听了,忙又问:“逃了?究竟怎么个形景?”宝玉坐下了,就将那夜狱神庙大雨,贾环挖墙逃跑一事说了出来。 那赵姨娘听了,不发一言。好半天才道:“他的心真狠。若能等得,此时也和你一样地回来了!”说完了,却又哭了起来。探春见了,就叹:“我想环儿也是个机灵人。如今定然在外头活得好好儿的。大概就是不愿回来看一看!” 赵姨娘听了,就道:“究竟官府也没通知放他,他逃回来了,岂不是罪加一等?如此,倒还是不回来的好。”探春听了赵姨娘的话,想了一想,也就不说话了。 尤氏听了,就道:“我看,倒是出去的好。谁知道,以后又还会有什么。倒是出去的干净。”迎春听了,就道:“虽出去了。但好歹回来露个脸,也免得姨娘担心。” 黛玉听了,就道:“宝玉回来了,自是喜事。若以后环儿回来了,也是喜事。晚上,咱们就在嘉荫堂内摆上一桌筵席,为宝玉接风洗尘!” 宝玉听了,就道:“林妹妹,不必了。我知你的心。只是方才一路,我也瞧见了,你们都不宽裕。何必为我破费?” 黛玉听了,就道:“你放心。我并不动用园中的公钱。我用我自己的。到底你是我的表兄。我请你吃饭,该的。” 探春听了,就道:“二哥哥,你就应了林姐姐吧。我们也不再为你另办一桌。回来了,你先歇息歇息,洗澡沐浴。晚上,你便就一声清爽地过来。” 宝玉听了,方道:“如此,多谢林妹妹了。”见了黛玉,因问水溶可好。黛玉告诉他,水溶出征回疆去了,此时人还未回。 那黛玉见了宝玉,本想说出湘云和巧姐一事的,但思虑着宝玉刚回,如告诉了他,却是令他更为担忧。不如,隔一天再说。过会子,她就着贾芸和贾蔷再去打听。 因熙凤到底病着,不能多说话。那宝玉在这里,独不见巧姐,心里也起疑。待要用,那探春就对他说道:“二哥哥,咱们还是去外堂叙话吧。凤姐姐身子不好,且让她养些精神。” 宝玉听了,也就点了点头,说道:“三妹妹说的是。”一时,众姐妹又簇拥着宝玉,出了熙凤的屋子。众人坐下了。晴雯麝月便来上茶。那晴雯在一旁侍立,见了宝玉的衣衫,心意一动,便在旁问道:“二爷,你身上的衣裳,竟是谁坐的?我怎么觉得那针脚那样眼熟?” 麝月听了,也细细打量了一眼,笑道:“却是有些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是谁的针脚。”岛尽在血。 宝玉听了,就道:“是茜雪。”因对了她们将狱神庙遇茜雪送饭一事,告诉了她们。晴雯听了,就感慨道:“不想竟是她!” 麝月就叹:“之前茜雪被撵,我就说袭人做的太过了。不想这么长时间了,她竟还这样待二爷。我这心里当真愧悔!” 晴雯听了,就道:“都过去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这袭人和茜雪,如今果然高低立见了。” 麝月听了,就又叹:“想那袭人,着实可恨。那一日拜祭过太太后,她就一声不吭地出了园子。她的梯己也多,如今更是拿着这些银子,置房买屋的。听说,那花枝巷里,就数她家最富了!” 宝玉听了,就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们若也要出去。我也一概不挽留。” 那麝月听了,就和晴雯对看了数眼。二人心里都觉得有些委屈。黛玉见了,就圆场道:“宝玉,你在狱神庙里呆了那么长时间,她二人可从来不提出园一事。只管和从前一样,兢兢业业的。只是一心等着你回来。你这样一说,她们岂不伤心?” 宝玉听了,便知自己将话说造次了。因站了起来,对了二人叹道:“我原说错了!你们愿意等我,也是我的福分!你们这样,只管叫我心里愧悔,我原就是一俗人,哪里值得你们如此?” 黛玉听了,就在旁道:“二哥哥,想老太太将她们遣了过来,大概这一生,就断不了和你的牵绊了!” 第338章 牵绊 言情海 正文 第339章 收玉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39章 收玉 那晴雯和麝月听了,脸就有些紅,还只管低着头。宝玉听了。也默默无言地出神了好一会。 黛玉见了,便对了探春等道:“宝玉刚回来。我想我们也不可多扰了他。且让他先沐浴更衣吧。”迎春等会意,就对了麝月等道:“我们先走了。望在你们的巧手装扮下,宝兄弟又能和从前一样。” 寶玉听了,就摇头苦笑,心里默叹:“既得了这样一番经历,我又怎会和从前一樣?从前的宝玉,已然死了。现在的。不过是行尸走肉!” 一时,黛玉等出了去。因熙凤暂住在宝玉的东厢房。宝玉的住处就挪移在了后院的西厢房。晴雯和麝月取来熱水,果就要替宝玉洗澡。宝玉卸去了外衣,晴雯见宝玉的脖子上,竟系了块玉。这是这块玉,又不像他自己的。因对了麝月道:“二爷的玉,一直在二奶奶那里收着的罢?”麝月就点头。那晴雯听了,就疑惑:“那二爷脖子里的那块玉,竟是誰的?” 宝玉在前头更衣,听了就道:“是那甄家的宝玉送了我的!當日,他出狱神庙时,将他身上的玉送了与我。叫我好生收着!”因想起甄宝玉嘱托一事。就将脖子上的玉拿了下来,对了她们道:“你们且将这个也收着。” 岂料,那晴雯听了,就笑:“这固然好。只是如今我们不收这些了。园里的新规矩。只除了二爷的玉在二奶奶那里。” 宝玉听。就奇道:“你们不收,且是谁收着?” 晴雯听了,就道:“林姑娘说四姑娘爱清静,清心寡欲的。遂将园子里的一干贵重簪环首饰之类的,都请四姑娘保管。二爷的玉。本也要拿去的。只是二奶奶说,她是替太太收着的,因此就不放过去了。只是这个,估计还要送了四姑娘那里去。” 宝玉听了,想了一想,叹了一叹。就道:“这个安排也妥当。当日开园时,那暖香坞建着,就是预备存放园里的贵重东西了。现在这样,才是物尽其责。”因叫晴雯将甄宝玉的玉放在了一个匣子里,那晴雯收了,预备等宝玉洗好了澡,就送了暖香坞去。 黛玉回了来,却又与探春坐了在芦雪庵里叙话。探春就叹:“宝哥哥回来了,只不知是悲伤还是喜。万一这以后,又要出去,又是多一番别离!” 黛玉听了,就道:“三妹妹也多愁善感了?” 探春听了,就叹:“家中巨变,我的性子自也变了。” 黛玉听了,就道:“宝玉回来了,是好事。只是我想着,他莫如还是搬出园子住的好。” 探春听了,就问:“林姐姐,这又是何故?” 黛玉就道:“他到底是也大了。我想在外头给他买一所宅院,叫那晴雯麝月茗烟一干人,也随他一并搬了出去。日后,他将麝月和晴雯收了房,也随他的意思!”因又对探春道:“宝玉是长情之人。此番府里遭劫,唯晴雯和麝月不离不弃,他总要与她们一番交待的!” 探春听了,就道:“这样,似乎也可行。他外头的朋友也多。这一时回来了,总是免不了一番热闹。可咱们的意思,却只想不惹人注意。” 黛玉听了,就又道:“宝玉搬出了。那贾蔷等人,若有成了亲的,也一并搬出去。我给他们银子,令他们出去,或买屋子,或赁屋住。自随他们的便。” 探春听了,想了一想,就叹:“如此,只剩了一些守门巡逻的小厮,这园子里竟似女儿国了?” 黛玉就道:“我倒没有想到这些上头。只是想着咱们虽败落了,但好歹还要顾惜名誉。究竟迎春姐姐惜春妹妹还有三姑娘你,都还未有人家呢!那些个男人在园子里进进出出的,看着总是不大好!这些,那柳二郎进了园子后,我就想说的,只是觉得不得时机。我到底还有银子。宝玉置屋一事,就交与你办理。依我看,只管清清幽幽的几间屋子就行。在外头,他也能便宜行事。若还在园子里,倒是拘束太多。这件事,咱们办好了后,再告诉他。我看他心里,也觉得这样好!” 探春听了,就叹:“我会着人相看。”因默了一默,问黛玉这些天薛姨妈母女可曾进园子来。黛玉听了,就叹:“她们如何又会来?只是我看那薛蟠,倒还似有些情义。那一天,你病着,不曾出来。那薛蟠倒是叫他几个伙计,送了一些冰糖药膏的过来。他既送,我也就收了。不然,他也多心。以后,再还他的情就是。” 探春听了,就叹:“从前,我只当她们是真好。因此只是掏心掏肺的。现在看来,果然都是最势利的!” 因想起从前,再瞧黛玉。探春只觉从前的自己,竟不似真的自己。黛玉听了,就道:“我想她们现在也是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的。这府里败落了。史家和王家也是抓的抓,贬官的贬官。那薛家又如何能独善其身呢?我看,他们也快了。” 探春听了,就道:“我听说薛姨妈一直青睐那桂花夏家,无奈薛蟠只是不点头。薛姨妈有些畏子,倒也不敢太逼迫了薛蟠。只是不知以后竟是怎样?” 黛玉就道:“该来的,总还是要来的。任谁都逃不过去的。何况,他家和夏家究竟还未曾结亲。这变数就更大了!” 探春听了,就默默思索一回。因问黛玉:“果真如此,那宝钗又岂会坐以待毙?” 黛玉听了,就站了起来,说道:“这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但愿她有造化。” 探春听了,就又问:“若她也无造化呢?”岛尽在划。 黛玉听了,就叹:“前事因,后事果。只是,我愿她以后好不好的,都不要来找我们!”因见天色有些晚了,又对了探春道:“不如,咱们先去嘉荫堂布置菜蔬。好长时间,园子里的姐妹,未聚在一处叙话了!”那黛玉一时又想起湘云,心里更似千金重。 第339章 收玉 言情海 正文 第340章 以怨报怨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40章 以怨报怨 但不管好歹,这日子总需一天天地過下去。探春听了,也道:“却也是!我这就去预备!” 此时已是深秋时分。园子里到处是枯枝残叶。那梧桐叶簌簌落下,枝桠光秃。那树上的鸟雀无从存身,只管随着落叶低低地飞了,离開园子去。 黛玉就叹:“天冷了。入了冬了,再过上三个月,就又开春了,又是一年了!” 探春也叹:“府里是夏天抄了家的。现在一晃三月就要过去。” 黛玉就道:“入了冬了。園里难免更是寥落。因此,这一冬的开销。咱们得先筹备好了。免得到时短缺。虽然,现在园子里有了一些进益了,但时日短,到底还不夠。因此,为稳人心,这个冬天,还必须丰丰富富富的。” 探春听了黛玉这话,未免担忧,因问黛玉积存的银子够不够。黛玉就笑:“你放心。我到底还有別的营生。不会短了园子里的。” 那探春見黛玉不将话说全,因问她别的营生是什么。黛玉就道:“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若要生钱,不外乎经商。” 探春听了,想了一想。也就不问了。到了晚上。果然园中诸人都到了嘉荫堂。熙凤想来,但无奈思念巧姐太甚,已无心力过来。熙凤不来,那尤氏却是将鸳鸯和平儿叫了过去。尤氏就带着黛玉迎春等坐下了。宝玉也来了。沐浴过后的宝玉。穿了一件家常的衣裳,却是清简。岛尽史扛。 赵姨娘周姨娘也来了。尤氏见了,便请她们上座。那周姨娘见了,就道:“奶奶不用。到底尊卑有别,我们只是侍妾。” 那尤氏听了。就叹:“都这会子了,又何须讲究这些?” 那赵姨娘听了,就道:“如何不讲究。纵然败落了。从古至今都讲究的。究竟太太们也不在了。只是这些礼还是不能废弃。”二人说着,还是执意在尤氏下首坐下。 尤氏无法,就道:“姨娘们看好了。以后也指不定谁比谁高贵,谁比谁落魄呢!” 探春听了这话,便问:“大嫂子的意思是——” 尤氏就道:“我说的是那珠大奶奶李纨。只是她现在带了兰儿,也不知怎么个光景!以后究竟是受了诰封呢,还是两手空空地再回园子来?” 惜春听了,就叹:“若果真被你说中了,有日她又回来了,咱们预备怎么办?” 尤氏听了,就道:“那是你们的事。横竖与我不相干的。” 探春听了,就问:“这话又怎么讲?” 尤氏听了,就叹:“想以后咱们都难定。兴许,她走了后,下一个就该轮到我了!” 黛玉听了,便看了看尤氏,笑道:“大嫂子何必感慨?她若回了,咱们也只管好生待她。大概,她不到无路可走,也大致不会回来。我知道她心里存着恨。” 黛玉说完了,一时众人都默默无语了。 宝玉听,便对了她们几个道:“今日一过。明日我需出城去拜祭老太太太太们。”尤氏听了,就道:“想来,你能平安出来,大概也得了老太太的保佑。” 宝玉就叹:“想我在狱神庙受苦,你们却也在园子里胆颤心惊。”因对了尤氏等道:“咱们不如也将芸儿蔷儿叫了来,一起用饭。” 黛玉听了,就叹:“这果然使得。我事情多,竟是将他二人疏忽了!” 那宝玉就问:“如何不见芹儿?” 黛玉想了一想,也决计不能再瞒着宝玉,遂将那贾芹伙同熙凤的哥哥王仁,将巧姐儿卖了一事告诉了宝玉。宝玉听了,气得顿脚道:“白瞎了眼了!当真是一对狠舅奸兄!” 尤氏听了,心里也愧悔,因对了宝玉道:“怨我。芹儿跟了你珍大哥那么久。倒是殷勤热络。只是我眼拙,竟未看出他的坏心肠!是我照管不周,疏忽了!”想熙凤倒也大度,病重之中,就此事一点也未埋怨与她。因此尤氏心里更是自责。想从前也因二姐一事,祸害过贾琏熙凤二人。这么一想,尤氏只觉无脸在园里呆了。 黛玉听了,就叹:“怨你做什么?不过以后‘以德报怨’的也不行了。终须‘以德报德,以怨报怨’,方是大统。他们虽是亲戚,可到底是恶人。是恶人就不能饶过。” 探春听了,也觉有理。因沉思一回,也道:“的确是这话。不然,饶过了恶人,便是惩罚了自己。”那探春刚将这话说完,忽又想起从前屡屡龌龊黛玉一事,面上也很是一红。因此,席间众人因有心事,一时俱都无语了。 黛玉听了,就道:“咱们且还是吃饭吧。” 不想那柳湘莲因失了三姐儿,自是在家滞坐僵叹。他姑妈见了,就劝:“好歹也别这么着。究竟人死不能复生。你到底也还年轻。” 柳湘莲就叹:“你不懂。因她之故,我如今俱是什么都不想干了的!”他姑妈听了,不免也哀愁,因道:“不然,你又想怎样?难不成竟会为此出了家不成?”想想也是惊叹。又上前劝:“到底是她知节。不然活着也是被人耻笑。依我看,还是死了的干净。” 那柳湘莲不曾想姑妈这样说,只觉大为逆耳,因赶紧站起说道:“如何这样说?究竟她那样惨死——”话还未说完,就见院子外有人唤道:“柳二爷,柳二爷在家吗?” 柳湘莲听了,就出了屋子,来到院子前儿,见换他的人却是那见过几面的贾芸。柳湘莲强打精神问道:“找我何事?” 那贾芸对了柳湘莲就笑:“柳二爷,我宝二叔回来了!” 柳湘莲一听,心里固也一喜。因问他:“果真回来了?” 贾芸就道:“果真。我二叔恐你担忧,因此一大早就叫我过来报个信儿。” 柳湘莲听了,就道:“好。我即刻就随了你去园子。”说罢,果真随了贾芸出去了。他姑妈在后头看了,就自言自语地叹了一会。 柳湘莲进了园子,贾芸领着他去了怡红院的西厢房。宝玉出了来,朝着柳湘莲一叹,说道:“柳兄,许久未见了!” 柳湘莲见了,也叹:“因吴大人不在神京。王爷着我送与吴大人的信,也未送出去。不想,你到底还是回来了! 第340章 以怨报怨 言情海 正文 第341章 瘟疫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41章 瘟疫 宝玉听了,也就感慨:“當日抄家,我也觉得不好了的。不想有一日。我到底还是回了!”柳湘莲就叹:“那一日因三姐之故,我却是见到令弟了。我见了他,也劝了的,无奈他执意不回!” 宝玉就道:“也罢。如府里以后再生不测,倒还是不如出去的好。”一径说着,却又想起三姐儿一事。因對了湘莲道:“人死不能复生,想你也不必太过悲伤。”湘莲听了,就道:“那掳掠她的贼人。也自刎而死了。依我的性子,本是想将那些强盗都殺光了的。但除了始作俑者,我到底又放了他们!” 宝玉就道:“若你杀了,自是又犯了命案在身。” 那湘莲就道:“当日虽激愤,但到底还是忍住了。因思前想后,不可令王爷烦难。有了命案在身,行动俱是不便的了。” 宝玉听他这樣一说,便知他虽然伤心,但并未就是万事皆空的了,心里稍觉安慰。因道:“人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譬如我,譬如你。好歹走过了这段路。” 那柳湘莲又在宝玉屋子里说了一会话。方告辞离开。不想那薛蟠得知宝玉回了園子。即刻就要过来探望,在半途之中就遇到了柳湘莲。 薛蟠见了他,自然驚喜。停了马上前就问:“柳兄,多会子不见啦!” 那柳湘莲听了。就道:“我从回疆回来了,不想这神京生了好些大事。” 那薛蟠听了,就也有些沮丧。因对了湘莲道:“好兄弟,你既回了,不会再出去了吧!” 柳湘莲听了。就叹:“多半不会出去了。王爷留我在神京,也另有他用。” 那薛蟠听了,就道:“既如此,我请你去街上喝几杯。近日,我心里也着实惊惧烦恼。” 那柳湘莲就道:“我大概也知你为的何事烦难!” 薛蟠听了,就道:“不错。几家亲戚都不保了。直不知灾祸何时到了我的头上!因此,每夜当真都睡不着!” 柳湘莲听了,就道:“何必惊惧?想宝玉不也平安无事地回了?”因又劝慰他。 岂料,薛蟠听了,却是连连摇头道:“我不是宝玉。他无官无职的,我好歹也跟了那府里,做了一些事。若被人看出瓜葛了,也是一样地坐牢。” 那柳湘莲听了,就道:“最坏的无非就是坐牢。既有了谱了,又何必再畏惧!”因心里之苦也无法排解,也就对薛蟠道:“你说请我喝酒的?这会子我也烦恼。要喝,咱们就喝个痛快!”岛尽史血。 那薛蟠就和湘莲住了马,将缰绳系在了敢当上。上了酒楼,二人坐下就点菜。薛蟠道:“我若死了,或是流放在外头,那也就罢了,无奈家中还有姬妾,还有母亲和妹妹。所以心里不舍,当真使人烦恼。” 那小二端了盘子,递了酒菜来,那薛蟠接过了,就咕咚一口,仰脖喝了下去。 柳湘莲见了,就道:“看来我看错了你了。你究是长情之人。” 薛蟠就叹:“我虽粗糙了些,但还是知好歹的。我看我这一劫定然逃不过。”二人正说着,就见这酒楼上,又上来两个公差。其中一个坐下就道:“这趟真辛苦。好歹可以歇一阵了。” 另一个坐下也道:“待喝了酒,咱们且去那贾家通报一声。也是两条人命。” 这两个公差嗓门甚大。听这二人开口提贾家,那柳湘莲和薛蟠听了,都觉不安。因也不喝酒说话了,只管屏息静气听他二人说话。 果然那一个较胖些的听了就接口道:“据说那死了的小爷,也没孩子。如此看来,那府里竟是绝了后了。” 那一个瘦些的听了,就道:“没有后好。若有,又是一样地被捉。从古至今,多少这样的大家说没了,就没了的?” 那胖公差就感叹了一下,说道:“尸首是运不回的了。到底是犯人。况也只剩骸骨了。那一场瘟疫下来,不但犯人,连周边的官兵百姓都传染上了。竟是死了这样一个数目。”因又伸出食指,朝着那瘦公差指了一指。 那瘦公差见了,还似有些不信,因诧异问他:“竟然死了这样多的人?” 那胖公差就道;“这样,还只是官衙整点的数目。那些将死未死的,也都和死了的一样,一把火点了烧了!究竟得了瘟疫死掉的人,是不能入土安葬的。自然还是烧了的干净!” 那柳湘莲听到这里,已然不能听下去了。想了一想,他就走到了这两个公差的面前,上前施礼道:“敢问二位公差大哥,方才您二位说的那死的两个人,究竟为谁?” 那胖公差听了,抬了头,见有人相问,遂看了柳湘莲一眼。那薛蟠也过了来,与那公差道:“实不相瞒,这神京里犯了事的贾家,乃是我一远房亲戚。今日我在此喝酒,猛一听二位说起贾府之事,心里惊惧,因此不得不问。” 岂料,那胖公差听了,反倒开了心。因问薛蟠:“你果然那贾家的远房亲戚?”那薛蟠就点了头。 那胖公差就上下打量了薛蟠一眼,说道:“果真如此,那倒是省得我们费力了。”因和那瘦些的公差告诉薛蟠柳湘莲,说那去云南戍边死了的人,乃是那贾家长房的一对父子。 柳湘莲听了,就问:“二位公差大哥,那对父子,可是叫做贾珍和贾蓉的?西贝贾,珍珠的珍,芙蓉的蓉?” 那胖公差听了,从口袋里翻出一个册子,打了开来,竖着看了一回。方道:“不错。却是这一对父子。” 那柳湘莲听了,便知此事确定无疑了,因对了薛蟠,良久叹息。那胖瘦二公差见了,就道:“边境生了一场瘟疫,死人是常有的事。既你们是亲戚,那就劳动你们去知会一趟了。我手里的册子,上面都记着这些死人的名字。一家一家地嘱咐,却也累赘。” 那薛蟠听了,哑了嗓子就叹:“不用劳烦二位了。此事,我去知会。” 第341章 瘟疫 言情海 正文 第342章 没了盼头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42章 没了盼头 那两个公差聽了,自是乐得省事。那柳湘莲和薛蟠得了这个噩耗,哪里还有心思吃酒。只管付了酒钱,往贾府后府园子而去。 二人骑马边行边叹。那薛蟠就道:“不想珍大爷和蓉哥儿竟是横死异乡,想人世的命运果然让人难以預料!”因此,心情更是沉重。那柳湘莲就道:“若不去知会,早晚那园子里也还会知晓。依我说,莫过还是早些知道的好。” 那柳湘莲和薛蟠遂到了那园子后头,那茗烟便引领了二人去暖香塢找尤氏。尤氏听了,也不多难过。却只将头点了一点。说道:“想你们来找我。我大抵就知道该是大爷的事。虽然也想或许是为的別的什么事。我这几天,眼皮也着实跳的厉害。因想着,大爷和蓉哥兒在那云南大概遭了什么磨难。不想竟是应了。也罢,活着也是受罪,不如还是死了的好!” 尤氏这样说,那柳湘莲也叹:“一场瘟疫,也不知夺去了多少人的性命。只是尸首未运回来,也是遗憾。”岛役协技。 柳湘莲那样一说,尤氏更觉说不出的感伤。因想起自己入那东府。也有十來个年头。自己以后死了,却也不能和他安葬一处了。因人不在了,那尤氏的心里,却不知不觉想起那贾珍昔日的许多好处。这样一想,心里真觉得五内摧伤了。 那柳湘莲和薛蟠心思俱不细腻,此时坐在暖香坞的正厅,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尤氏。略坐了一会,也就出了去。一时,那贾珍贾蓉身死云南一事,园子里的诸人俱还是知道了。 因无尸首。那尤氏伤痛之余,也就为贾珍和贾蓉安了一个衣冠冢。尤氏携着佩凤等人,立在贾珍贾蓉的坟头,因叹:“大爷和蓉哥儿都不在了。我的盼头也没了。想我在这府里本就是因缘际会。咱们膝下都无个一男半女的,留在这里,也是一生的抑郁悲苦。不如,索性出了园子去,以后也再不回来了。” 那佩凤听了,就叹:“奶奶的心里,都是都想好了么?” 那尤氏听了,就叹:“都想好了。已然在我心里盘桓了多时了。” 那佩凤听了,就道:“我们生死都是随了奶奶的。奶奶去哪里,我们几个也都跟去哪里。” 尤氏听了,就道:“我也不知往哪里去。只是我父亲和我提起过,我老家在太湖边不远。当日我父亲一直在西北为官,竟从未有一次回过老家。我想我在这里的牵挂已了,以后也不想的了。咱们出了园子后,不如就一路往南,在那太湖边买个宅子住下。你们愿意跟随我,咱们就以姐妹相称。你们还年轻,,若以后还想着嫁人,我也不阻拦。以后还是可以来往。” 那佩凤银碟听了,就道:“我们并不想跟人。咱们此生有缘,既然都在了一起了,又何必再分开?” 那尤氏听了,就点了点头道:“好。既这么着,咱们回了园子后,就知会下凤丫头和林丫头。想我在府里也呆了十余年,如今想来竟似昏梦一场。想我出身平凡,姿色平庸,竟也入了那府里,繁华锦绣地经历了一场。也足了。以后我老了,住在那僻静之地,只管拿出来回想回想。” 银碟听了,就道:“反正我和佩凤几个自三岁就被人牙子卖了到那勾栏瓦舍。也不知自己是哪里的人。听奶奶说,那太湖果然好。那咱们就去。想咱们也积攒了一些钱,安顿余生总不是问题。” 那佩凤听了,就对了尤氏道:“这固然好。但我的心里,终还有不明白。为何奶奶一定要走?既然现在还眷眷不舍的?” 那尤氏听了,就朝佩凤银碟苦笑了一下,方道:“你们不要看我面上软软弱弱的糊涂,其实我心里清醒着呢!依我看,那园子早晚衰败。大爷待我的情,我且记在心里。心里记得,就不需管人在哪里了。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那佩凤听了,想了一想,也叹:“却是这样。心里想着,人倒不一定要拘在那园子里。” 一时,三人祭拜完了贾珍和贾蓉。那尤氏就问贾蓉媳妇:“媳妇儿,想你也在府里呆了一二年。福没享过多少,却是跟了我,遭了不少的罪。我们一行,是决意要走的了。你还年轻,不过十多岁。蓉哥儿没了,不如你也出了园子,回家去,寻个良人嫁了吧!” 岂料,那贾蓉媳妇虽一直不作声,但心里已打好了主意。因对着尤氏说道:“奶奶,我是要留在这园子里的。我喜欢这里。” 那尤氏听了,心里疑惑,便问:“这又是为何?那园子里如今亦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你不过一个无辜的人。” 贾蓉媳妇听了,就道:“我和奶奶不一样。奶奶想得宽广。但我是从那东府正门乘坐八抬大轿进来的。既然来了,以后怎样都是不走的了。奶奶也别劝我,我就是这样一个执拗的性子。从前在家,我父亲也这样说我的。” 那尤氏听了,就叹:“其实,这又何必呢?你到底这样年轻。年轻守寡的,想以后也要后悔。莫如,一切还是丢开了的好。” 那贾蓉媳妇听了,却是摇了摇头,微笑而道:“奶奶去吧。姨娘们也去吧。你们不用管我,我虽无能,也软弱。因从小受了那些女则女训的熏陶之故。认为丈夫死了,妻子就该为他守节。不然,一心难安。这会子,我若是跟了你们去了,就是一生的难安了。我想这人活与世上,求得不就是个心安理得么?” 贾蓉媳妇的一席话,却是令尤氏哑口无言了。好半天,方道:“也罢。你有你的想法。你说得对。我不勉强你。” 贾蓉媳妇就道:“我愿意这样。一人过着,也有一人过的好处。” 尤氏一径说完了,就携了佩凤等坐车回了园子里。那尤氏想着,等六七过了,就对熙凤黛玉探春等提起出园一事。 第342章 没了盼头 言情海 正文 第343章 无牵无挂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43章 无牵无挂 头七过了,果然那尤氏先去了潇湘館找了黛玉。 黛玉听了,就叹:“好。人各有志。大嫂子要走。我不能勉强半分。”因又问尤氏何时动身。 那尤氏听了,就道:“因想先告诉你。你若不愿,我也就不走的。” 黛玉听了,就点头一叹:“大嫂子既这样一说,这心里一定是早就想好了的。如今不过知会我一声罢了。” 那尤氏听了,遂將头一低,叹道:“我真的不能在这园里住了。多呆上一天,也是压抑。” 黛玉听了。就站起叹:“是啊!在这里。果然压抑。我也压抑了两世了!” 那尤氏听了。心里就吃惊。因問黛玉这话何意。黛玉就道:“人世艰难。过一天只如过两天,所以我说两世。但虽然压抑,不到万不得已,我还是不会走的!” 尤氏听了,就问:“這又是为何?” 黛玉听了,就将眼睛看着窗外,苦笑道:“那是我对老太太的承诺!” 尤氏听了,也就不语了。好半天方又道:“林姑娘,我到底不似你。說到底。这有血亲的,感情总是深厚些!” 黛玉听了,只不语。默了一默,方道:“大嫂子何日动身了,着个人告诉我,我为你送行!”见尤氏也默然不语,因又对尤氏道:“想那太湖也是一个好地方!我老家也在苏州。想我以后路过了,定然去看你。” 尤氏听了,就道:“我就说这么多了。离了姑娘这里,我且去凤丫頭和宝玉那里。园里各处姑娘。我也自去一一知会。” 黛玉听了,就道:“好。若盘缠不够。只管来问我拿。” 尤氏听了,脸就红了一红,说道:“够的。从这里去太湖,其实也不远。佩凤等人和几个丫鬟,都说要跟了我去。我也就一一地捎带上了!” 黛玉听了,就道:“这样也好。毕竟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若在园子里整日抑郁忧心,倒不如早点走了的好。” 那尤氏听了,就叹:“果然林妹妹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先前我来时,心里还担忧你会怪罪呢!” 黛玉听了,就笑:“我不怪罪。我如何会怪罪?我要的不过是你们都开心。无论去哪里,只要大嫂子开心就好!” 那尤氏听了,悬着的心,一时也就放下了。因离了黛玉的潇湘馆,转去了怡红院。熙凤依然病重,听了尤氏这样说,就咳嗽道:“去吧。那珍大嫂子一走,我就知道你早晚也要走的!” 那尤氏听了,口里就哑了一哑,面色微微发红。熙凤就叹:“可惜我不能走。若能走,我也愿意走。如今,我还羡慕你无牵无挂的,可以行走四方!” 尤氏听了,就道:“你不要怪我薄情寡义。其实在府里这么长的时间,我一向都敬佩你的。只是,咱们妯娌的缘分尽了。我走后,望你一切安好。” 那熙凤听了,就强撑着道:“你放心,我一切都会好。你琏兄弟会回来。我的巧儿也会回来。” 那尤氏听了,就叹:“所以说,你尚有盼头念想,所以你愿呆着。我不似你,我没了念想,因而不得不走。” 那熙凤听了,也就默了一默。良久,方又道:“你去那太湖,同了佩凤等人和你拿些丫头,靠什么生计?” 那尤氏听了,就笑:“我自有我的法子。你毋须为我担心。” 熙凤听了,就道:“是。我不是担心你。我只是好奇。只因从前在府里,我总觉得你好些东西,都是藏着掖着的!你虽装的愚,可是我能瞧得出来,你到底是个精明之人!” 那尤氏听了,就道:“好。我也不隐瞒。我会一样口技。想我去了那太湖小溪边,携了佩凤等人走街串巷,每日不过就是沿途卖艺!”岛役协划。 不想,那熙凤听了,就点头笑:“这个法子好。从前我也想着,有一日,这园子也呆不住了,也没了银子了,我该去哪里,用什么讨生活?因我也有几分口才,也识些字,不如就拜个说书先生为师,流落四方地说书去!” 尤氏听了,就叹:“我到底要走了。你却还需拘在这里。” 熙凤就叹:“你走吧。之前的事,我也不怪你。你若想将那些银子讨回,我这叫平儿给你拿。” 那尤氏听了,忙道:“那是我心甘情愿给了你的。又哪里会想得到讨回?终是当日我做得太过了!你罚的我,也对。如今巧儿还不知下落,正是用银子的时候。” 熙凤听了,也就罢了。因对着尤氏又深深一叹道:“我想,你这走后,我也活不长了。我一生的心力,都在这府里耗尽了!我的病,我自己知道。好是不能好的了!” 尤氏听了,心里酸痛,因忙安慰熙凤道:“你想多了。你本就是多心的人。这躺在床上,就是一样不好,总爱胡思乱想的。依我说,你很该强撑着起来,让鸳鸯和平儿扶一扶你,出去走动走动。见了新鲜的景致,就会好的!” 熙凤听了,就苦笑道:“不用安慰我。在你走时,咱们两个能解开心结,我已然高兴之极了。想我从王家嫁了进来,如今也有了十年。我常想着,我能历多少风光,就能经多少折堕。不想,我纵然刚强,可无奈耐不过命去!如今我也看淡了,荣华富贵俱是不想的了,只愿我的巧儿能平安回来。若她能回,我愿意减二十年的寿命!” 尤氏是来辞行的。虽怜惜巧儿,可也不愿听她罗嗦。那熙凤久病榻前,说话却是比从前罗嗦不少。那尤氏听她说巧儿,就对了熙凤道:“你歇息吧。我且去宝玉屋里。” 熙凤听了,就点了点头,叹道:“你去吧。”因又往里躺下了。那尤氏去了宝玉屋里,不想宝玉却是不在。尤氏问晴雯,晴雯就回:“二爷在潇湘馆里,和林姑娘叙话呢!”尤氏听了,就问:“可知为什么是?” 晴雯听了,就轻轻摇头。因对了尤氏道:“大奶奶何不也去林姑娘那里?去了不就知道了么?” 第343章 无牵无挂 言情海 正文 第344章 落脚之地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44章 落脚之地 那尤氏听了,就道:“不错。”因從怡红院折了出去,只管往潇湘馆处行。 那黛玉正和黛玉在廊下边行边说话。黛玉道:“宝哥哥。不知我的提议,你觉得怎样?” 宝玉听了,就点了点头,深深一叹,沉默良久,说道:“我懂。你是为的我便宜行事。” 黛玉就叹:“想那麝月和晴雯也是忠心侍主之人。有她二人长长远遠在你身边,我也放心许多。” 宝玉听了,就叹:“其实。我是个累赘。不过你这样一说。我倒是不能不眷顾她们了。” 黛玉听了。就笑:“你当需眷顧。她们有情,你付之以义。” 宝玉就叹:“大老爷在北方生死不知。琏哥哥远在西南。老爷又在刑部大牢,又不得探监。想我终日在这园子里,却是什么也不能干。只要一想起这些,就覺五内俱焚。所以,倒还不如出去住的好。也可时时联络旧人。” 黛玉听了,就歎:“正是这话了。我也有这一面的用意。” 话说那尤氏到了潇湘馆门口,将步子停了一停去,却又折了回来。心里思怔:何必又要去?到底这园子里。就数宝玉姓贾。如今园子女眷日渐离去。想宝玉见了我,只当我凉薄。况林姑娘也知此事,想她也會告诉宝玉。那尤氏遂又转身离去,转步之间,却又看见那潇湘馆守门的人竟不是那雪雁了,而是春纤。见春纤上来对自己行礼,那尤氏就问:“雪雁那丫头呢?难不成也熬不住了,出了园子了?” 那春纤听了,就笑:“她在呢。” 尤氏因又问她在哪里。春纤就道:“她被姑娘送去了栊翠庵。跟了妙玉师父。” 尤氏听了,也有些吃惊。因问:“莫非雪雁不得你加姑娘喜欢,因而将她赶了,跟了妙玉做姑子了么?” 那春纤听了,就摇头笑:“不是。姑娘常说雪雁心不静。因叫她跟了妙玉师父,学着去面壁参禅几天。她也过去几天了,也不知现在怎样。因我也忙,一时也抽不出空子去看她。” 尤氏听了,也就点了点头,喃喃道:“这丫头是去修行了!”说完了,因就又拔脚离开。那春纤听了,就笑:“奶奶既来了,又怎么不进来?” 那尤氏听了,就笑:“不来了。上午就来过了。你们姑娘道行高。弄得她的丫头都懂修行了。”惆怅说完,那尤氏快速就走了。 果然,黛玉告知了宝玉尤氏一行要出园一事。宝玉就叹:“让她们去吧。她们也不姓贾。” 黛玉就叹:“只是,蓉儿的媳妇却还说要住在这里。哪儿都不愿去的。” 宝玉听了,就道:“年纪轻轻的人,我是不主张她守节的。若心里悲苦,时间长了,就难免移了性情。那珍大嫂子就是一例。” 黛玉听了,就道:“是啊。所以我也和她长谈了一回。不过,只说了几句,我便发现她和珍大嫂子不一样。她是铁了心的要留在园子里。说只愿意陪着小姑四姑娘!我问她,若一日,四姑娘出嫁了,你还愿意呆着?她就说横竖也要继续呆着,直到老死。我听了,也是无法了。”岛役协号。 宝玉就道:“想来,这世上有她那样一类人。也罢,咱们若咱们强嫁了出去,她只管日夜啼哭的,你就遂了她的意思吧!” 黛玉听了,就叹:“这样的人,心思单纯。这看不透也有看不透的好处!这一辈子,说长也长,说短也短。有时一觉醒来,不过朝夕之间罢了!” 宝玉听了,就叹:“你又发感慨了!不过想想亦是如此!” 黛玉听了,就道:“这话不是我说的!而是那蓉儿媳妇。可见她也是明白人。但却觉得这样的活法适宜她,因而才不改的。” 二人又说了会子话。黄昏时分,宝玉才离了潇湘馆,往怡红院走去。果然,尤氏当晚一一地去了园子各处,向姑娘们告别。隔一日,黛玉果然在距离园子不远的一条巷子里,给宝玉购置了一所宅院。宝玉悉知了,因问黛玉多少银子。 黛玉想了一想,就道:“并未花钱。不过是王爷不住的旧宅。” 宝玉听了,就笑:“你骗我。我知道是你的银子。府里早败了。园子里也多少富余的钱。这该是你掏的梯己。” 黛玉听了,也笑:“不错。只是你住不住呢?” 宝玉听了,看了看她,点头道:“我住。” 宝玉同黛玉出了宅子,回到园子。那晴雯和麝月也就整理了一番,无非就是一些衣裳。那茗烟也找了一匹骡子,将宝玉的书籍都运了过去。那宅院幽静,里头一应家具炊具皆备。只要带几件衣裳被子,也就可以住人了。 那晴雯和麝月跟随宝玉,坐了车,到了那帽儿小巷。到了院子里,那茗烟正忙着将一摞摞的书,从骡马上拿下。茗烟见了晴雯和麝月二人,就叹:“看来,以后咱们要陪二爷,长长久久地在这里一世了!” 那晴雯听了,只不语。麝月想了一想,就道:“茗烟,你若成亲了,难道还要跟着二爷么?” 茗烟听了,就道:“姐姐说笑了。如何不跟?以后娶了婆娘,还只管在二爷跟前伺候着。”想想又叹:“想我茗烟,也是个有福的。府里这么多爷,就二爷安然回了来。我还可以再伺候他。这样一想,心里就高兴。”那茗烟说完了,更是抿嘴一笑。 晴雯听了,方道:“你也别高兴太早。你跟了二爷也有些年头了,二爷的性子你该知道。” 茗烟听了,就道:“那你说说,咱们二爷是个什么性子?” 晴雯听了,就叹:“我也不知,但我想着,这里终非他最后落脚之地。” 那茗烟听了,就有些不高兴,因道:“难不成,这样安逸的屋子,二爷以后也不愿这里住着了,还只管四处流浪去?” 晴雯听了,想了一想,就道:“咱们且往后看吧!”一径说着,一径就又和麝月整理宝玉屋里的床被。 第344章 落脚之地 言情海 正文 第345章 伶人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45章 伶人 那琪官听说寶玉平安回了园子,心里也着实替宝玉高兴。这一段时日,他一直隐居在紫檀堡。时日一长。那忠顺王也知道了,因就在府里叹:“也罢。且让他出去清静些时日。待他想通了,大致还会回来。” 不想,那琪官竟是个有气性的,一呆竟在那紫檀堡呆了數月有余。 一日去城里吃酒排遣,不想就听说那贾府的二爷,竟被皇上赦免了回来。那琪官想着之前也亏待过宝玉,因此就想着要和宝玉缓解。说清之前误会。 不想去了那園子。却是听那看门的说。宝二爷早就不在这里住了。那琪官因又问宝二爷在哪。那看门的就道:“二爷住在帽儿胡同。”那琪官听了,也就勒了马,往街上去。那琪官因想著去见宝玉,赤眉白眼的也不好。因想着不如去买些东西。想来想去,却不知买何物才能慰藉寶玉。因就立在那钱庄门口,看着熙来攘往的大街。 蓦然,那琪官见到街前,停下了一辆马车。马车上走来两个穿红着绿的姑娘,前头的那一个。年龄稍长,杏仁脸儿,观之可亲。琪官就瞧了一眼,見她腰间却是系了一块茜香色的汗巾子。那琪官见了,心里就一恍惚。因觉那汗巾眼熟。细细一想,却又摇头一笑。那原是自己送了给宝玉的。但如何却又在那姑娘身上?莫非,她亦是宝玉的旧人么?见那姑娘携了一个圆脸藕色衣裳的姑娘,快步往那药材铺去了。那琪官见了,终是不敢上前相问。 琪官买了一些糕点果子,复又骑了马。往帽儿胡同去了。那茗烟在门口晒太阳。见一人牵了马,却是从胡同里进来。因上前相问。那琪官就说是来见宝二爷的。 茗烟进来回了,宝玉思了一思,也就出了来。那琪官见了宝玉,遂行礼道:“二爷。从前终我的不是。听说二爷回来了,因想起往事,到底不能不来赔罪。” 那宝玉听了,就叹:“不必。我知你是身不由己。你也未曾害我。”因叫他起来。 琪官听了,还是不肯起来。宝玉就道:“你若不起来,我也就不理你了。”一径说,一径果然就要往里走。 琪官见了,方起了来,对了宝玉道:“二爷,我也离了忠顺王了。如今只管住在紫檀堡。” 宝玉听了,方携了他的手,叹道:“咱们进去说话。”待进了里头,麝月和晴雯奉上茶来。那琪官想起那汗巾一事,方问宝玉:“方才我在街上,见了一个杏仁脸的姑娘。恍惚她的腰里,就系了当日我送了你的那条汗巾子。” 宝玉听了,想了一想,就叹:“想你也看错了吧。” 那琪官听了,却是摇头道:“我并不会看错。究竟那汗巾子在神京也无几条。”那琪官又喝了口茶,因问她系宝玉何人。 宝玉就叹:“也罢。想必你见的人,就是我屋子里的袭人。府里败了,她也就整理收拾了一番。到底出去了。她不是家生子,出了府还能回到家里。” 琪官听了,就点头叹了一叹,说道:“好歹二爷身边还有两个红颜知己守着。也算不幸中的大幸了。” 宝玉听了,只是摇头苦笑道:“我心里的苦,你是不懂的。我的苦,亦是说不出来的。这说不出来的苦,才是真的苦。” 琪官听了,因就对宝玉道:“二爷既然心里苦闷,不如去街上喝几杯。”岛役叨扛。 宝玉听了,就叹:“我刚赦免,如今一应行动皆须小心。你若想请我,我也高兴。只是寻个幽静之地就好。”因又问琪官:“你这厢出去了。忠顺王爷就甘愿放了你了?” 那琪官听了,就点头一叹:“二爷。说到底,我只是个伶人。我当然想自由,但到底王爷待我也有情。因此暂住紫檀堡,不过为的清静几天。想以后的事,我也不知!” 想想,那琪官又叹:“虽人不幸沦落为伶。但我还知道做人的好坏。既将二爷当作朋友,无路怎样,都不会落井下石的!” 宝玉听了,就道:“我是罪臣之子,这个时候,你不生嫌隙,可见就是我的真朋友!”因又道:“不过,你到底系忠顺王爷的旧人。想王爷知道你还和我交往,必然生气。” 那琪官听了,就叹:“我始终不愿负了我的心。不过,你不知,现在王爷也并不似从前那般不可一世了。有时,竟也在府里来回踱步。” 宝玉听了,心里疑惑,因问琪官:“这又是为何?” 那琪官就道:“仿佛听人说,王爷也做了好些令皇上不悦之事。你不知,我在宫里唱曲时,也常见皇上不时收到那些大臣呈上的密信。似乎,对底下那大臣互相揭发告密一事,皇上一直乐在其中!” 宝玉听了,想了一想,就叹:“果然君心似海。听你这样一说,似乎皇上诸人皆不信的!” 琪官听了,就道:“咱们不必想了。我看这世上的事,便也和那戏台里的演的那样,千回百转的。想不到的多了去了。”因又请宝玉出去吃酒。 因他热枕,宝玉也就应了。二人骑了马,来到一条僻静胡同。那胡同虽小,但里头却有一家叫做‘枕霞阁’的官办教坊。那宝玉见了枕霞阁这个名字,心里就恍惚起来。因为从前在园子里,和姐妹们赋诗写文。那黛玉等喜起个别号,他取怡红公子为号,那黛玉就拟了潇湘妃子,那湘云就取名枕霞客。今见了那几个嵌着的金字,宝玉的心里份外感伤。湘云没了乐籍,至今不知下落。想她千金之躯,如今却流落那些烟花柳巷,过得生不如死的卖笑日子。宝玉的心里就如刀割一般。 那琪官一心只想赔罪,哪里知道宝玉的心思。见宝玉伫立在这里不前,因道:“二爷,不如咱们就进这家去!我看这名字取得也别致!” 宝玉见了,也就点了点头,说道:“好!我且随你!” 第345章 伶人 言情海 正文 第346章 没了乐籍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46章 没了乐籍 二人就进了去。不想那枕霞阁後庭朗阔曲折。那琪官对那妈妈说:“妈妈只管带了我们去那里头的幽静之所!”那妈妈听了,就笑着点了点头。因对了琪官宝玉道:“我家外头看着也一般,但裏头着实精致。况也有不少绝色的乐伎。近日就来了一个顶尖的绝色。二位爷。算你们有眼光。” 一径说着,那妈媽果然将宝玉琪官带了后园的一处水榭。那水榭上也置了个雅座。宝玉见了,就叹:“蒋兄,这里奢靡。如今咱们不如还是出去。另寻那簡陋之所。” 不想那蒋玉菡听了,却道:“就是这样好。待你,怎可去那粗鄙之地?” 因琪官殷勤,宝玉无法,因不忍拂逆了他的心意。只得随了他去。那媽妈寻了个雅座。请琪官和宝玉坐下了。又见琪官和宝玉面容清俊。因笑问:“二位爷可要请乐伎在旁伴奏一曲?” 宝玉就道:“不用。” 那琪官听了,就叹:“我心里忧闷。不如就请上一个,只是我想听箫。” 那妈妈听了,就笑:“这位爷是有見识的。这里,却是听箫适宜。” 琪官就笑:“如此说来,妈妈这里定有一个拔尖的吹箫之人了?” 那妈妈就道:“却是如此。但也需那位姑娘愿意。她的花名叫锦儿,也是官家小姐,只因遭了一场突变,沦落了风尘。幸而遇了我。我自是个识货的,因此半点不曾强迫她。不过,她若来了,且不管吹不吹,你需给十两银子。” 那琪官听了,便诧异道:“这么贵?”因心里也有些后悔。 那妈妈听了,就笑:“瞧爷说的?我出这么贵,自是有我的理。且不说她的才艺,且只往客人身边一站,就令客人挪不开眼的。” 不想。宝玉听这妈妈说那位姑娘是个官家小姐,心里起疑。因对了琪官道:“蒋兄。听这妈妈这样一说,我的心里倒是好了奇。回头,我再给你二十两银子。” 岂料,那琪官听了宝玉这样一说,遂道:“也罢。今儿我只让你高兴。”当下,就给了那妈妈十两银子。 那妈妈见了,更是眉开眼笑,因对了宝玉琪官道:“二位先吃酒菜。回头我就着人将她送了来。” 那妈妈既走,宝玉就对了琪官道:“不想这里竟是官家的勾栏。你不知,想我也有一位表妹沦落了风尘,因此见了这里,心里委实难受。” 琪官听了,就道:“这个我不知。二爷若不高兴,咱们这就出去。那银子我也不要了!” 宝玉听了,就叹:“那又何必?既然来了,也给了银子了,咱们就继续坐着吧!我想着既然这位吹箫的姑娘,亦是官家出身,想不定也认识我那表妹?因此不如见了一问。” 琪官听了,就道:“的确要问上一问。” 果然,那乐伎握了箫,在那妈妈的威逼之下,到底还是换了衣服披了纱化了妆过来了。那乐伎进了来,对了琪官和宝玉,就盈盈行礼。 那宝玉见了那乐伎,浓妆之下,却仍得见伊人的清秀容貌。宝玉大惊,手里握着的酒杯,哐当一声就掉落在地。那乐伎见了宝玉,神情也是说不尽的悲喜。只管看着宝玉,止不住的落泪。琪官见宝玉和这乐伎这般形容,也是诧异。 宝玉见了湘云,因站起,哽咽道:“云儿。” 那湘云听了,千言万语,只不知何处说起。自家里被抄了之后,自己就没了风尘。这数月以来,忍屈卖笑的,眼泪都似已流干。不知多少个睡里,她梦见自己回到了大观园里,依旧和姐妹们一处说笑。不想,到底有在这里遇见了宝玉。岛役叨巴。 那宝玉见琪官相问,因就痛楚道:“她,就是我要找的人。” 那琪官听了,也怔了怔,方感念不已。湘云坐下了,因又问黛玉等可好。宝玉说一切都好。湘云听了,就悲切道:“既如此,你们为何不来寻我?” 宝玉就叹:“天天都寻你。不想这里竟也私密。这里的姑娘都用了花名,寻找确实烦难。” 湘云听了,就叹:“我刚去的地方,并不是这里。因我性子刚烈,很是周转了几家教坊。想前途也无望,也不想再走了。因此就留在这里了。” 宝玉听了,就道:“我既遇见了你,是必然要为你赎身的!” 湘云听了,就叹:“宝哥哥,我到底是官妓,赎身只怕烦难!” 宝玉听了,就道:“不管有多烦难,我都要将你接了出来!” 那琪官在旁听了,就对了宝玉道:“这教坊司归礼部管辖。既然能官卖,也定能赎身。只是除了银子外,还需贵重的人担保。”因告诉宝玉,当日自己从乐籍除名,就是得了忠顺王之力。但想着忠顺王本就视贾府为政敌,如今斩草尚未除根。纵然自己去求情了,想他又怎会答应? 那宝玉听了,就对了湘云道:“云儿。你放心。我回去和林妹妹商量一番。任凭怎样都要将你赎出来!” 虽然心里不忍问,但宝玉到底又请蒋玉菡先行出榭,蒋玉菡会意,大步出了水榭。那宝玉见此处只自己一人,方低低问湘云:“如今你在这里,究竟单是唱曲呢,还是那妈妈逼着你,另外还有别的应酬?” 湘云听了,并不说话,只是低着头,却是满眼的屈辱凄楚。宝玉见了,也就明白了。他手捏着拳,咬着牙说道:“你放心。我这就去找那妈妈。问她赎金多少。晚间时我再来。” 那湘云听了,就道:“这件事,你须同林姐姐商量。这里当真不是人呆的地方。真正片刻都盼着出去。” 宝玉听了,就哽咽道:“一个时辰后,我必然过来。最迟,总是晚上你就能出府。” 湘云听了,就叹:“若真能如此,哪怕出去后我死了也是愿意的!”宝玉又低低嘱咐了湘云一番,方携了琪官去找那妈妈。 不想那妈妈买了湘云过来,就是要将她作一棵摇钱树的。听了宝玉的话,只是摇头道:“不可不可。锦儿可是我生钱的树。多少钱都不卖的。” 第346章 没了乐籍 言情海 正文 第347章 痴人说梦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47章 痴人说梦 那妈妈因又拿了帕子,只管扇風摇头。只和方才殷勤热络态度大不一样。 宝玉知这妈妈有些要挟,便道:“实不相瞒。那位姑娘是的表妹。我必然要为她赎身的。妈妈只管开个价。”这老鸨听了,听寶玉的口气,就有些疑惑。因问宝玉竟是何人。那宝玉方要说,那琪官就抢先道:“既能提赎身。当然就不缺钱。况我这位兄弟,在这城里也有些名头,只是这里不方便說与。那公子王孙的几家世家,也颇能攀上交情。” 那老鸨听了,更是耐不住了。更要问宝玉系何人了。那宝玉见琪官混说。便拿眼瞧他。那琪官见了。只是朝宝玉一笑,示意他只管放心。因又告诉老鸨,那忠顺王爷也是自己的朋友。 那老鸨听了,見宝玉衣着虽素净,但琪官衣着华丽,本来不信的,心裏到底又信了几分。因就咬牙道:“也罢。我就知那锦儿在我这里呆不长久。长痛不如短痛。我开价不高,只需给我十万两银子就行。” 宝玉听了,唬了一跳。因问:竟这么多?” 那老鸨听了。遂冷冷道:“既有诚心,这些又怎算得多?你既眷顾你表妹,就不必心疼钱。” 那琪官听了,就思索了一下。在他的紫檀堡裏,也存了好些银两,只是没有十万两这许多。若出去再去周转一下,相信也不是难事了。因对了宝玉道:“二爷。银子的事,我去想办法。”因又告诉老鸨,总是晚间时分,能将银子筹备上。 那老鸨听了。也就点了头,说道:“好。我等着你们的消息。今晚子时一过,你们再来,可就不是十万两这么简单了,得需加倍!” 宝玉听了,就道:“我自知道。”因和蒋玉菡出了枕霞阁,沉痛地往回走。宝玉对了琪官道:“我去那园子一趟。蒋兄请务必不要为我破费了银子。” 蒋玉菡听了,就道:“二爷何须如此说?真正这样的事,我不帮,便是损了自己的业。” 宝玉听了,就叹:“蒋兄的心意,我这厢先领了。好歹我见那园子一趟。云表妹有了下落了,我必然要去告诉她们的!” 那蒋玉菡听了,就道:“也罢。我且去紫檀堡筹备。替你先预备着。究竟现在已是黄昏了。”一径说,一径就骑了马,复又赶往那紫檀堡去了。 那宝玉骑了马,便急急赶去大观园。待下了马,去了那园子里。那黛玉闻听宝玉来了,便对了探春道:“现在这个时候,只不知宝玉所来何事?” 探春就道:“莫非是老爷那里,有什么消息?”岛役叨圾。 黛玉便和探春往前迎接。宝玉见了,就急急道:“二位妹妹,我知道了云儿的下落了!” 黛玉一听,又惊又喜。因问:“她在哪儿?” 宝玉说了地方。因又将今日同了蒋玉菡去那勾栏,遇见湘云,并提出赎身一事,俱对了黛玉探春说了出来。那黛玉就叹:“不想离咱们这么近。十万两我拿得出。很好,咱们这就过去。” 探春听了,也道:“阿弥陀佛,到底云姐姐有了下落了!想巧儿也该快了!” 黛玉想了一想,就对了宝玉道:“你赶紧随我取了十万两银票。我也要和你去那勾栏。” 宝玉听了,就道:“妹妹也要去?” 黛玉就道:“如何不能去?可以男扮女装。三妹妹也是一样!” 宝玉听了,就点头道:“也好。我知你们现在定是心急如焚!”因此,黛玉同探春皆换了一袭青衣,梳了男装发髻。那宝玉将十万两银票藏了在怀中,宝玉骑马,黛玉和探春坐车,一同去了那枕霞阁。因这是个好消息,黛玉又命紫鹃春纤等一一去告知熙凤迎春等人。 天色渐晚,三人到了大街上,到了那枕霞阁前,黛玉见这勾栏前灯火通明,因想着云儿就在这里头,遥遥苦等她。忽就改变了主意。因对宝玉道:“宝玉,你去吧。我不想去了!” 宝玉听了,心里不解,因问黛玉:“既来了,又换了男装,为何又不进去了呢?” 黛玉听了,就叹:“云儿落魄。我若进去了,只怕她更伤心。不如我还在这里等。我等着,就好了!” 宝玉听了,就叹:“也罢。我懂你的意思了。不见,方才是对她的尊重。”宝玉因又问探春去不去。 探春就道:“我和林姐姐又不一样了。到底我们还是不去的好。但既作男装了,一味坐在车里也是气闷。我却想下车,在这里走上一走!云姐姐出来了,我就过来迎接,也是一样地欢喜!”那探春因又问黛玉下不下车。 黛玉听了,就道:“不了。我不下了。要见云儿了,我竟也紧张。因要静一静。” 探春听了,就道:“我也紧张,因此要走动一番。” 黛玉听了,就笑:“你去吧。我想宝玉进去,也要一时半会地工夫。这里到底是烟花巷,你虽是男装,但还须小心谨慎一点。” 探春听了,就道:“林姐姐,这些我知道。我心里闷,只想排遣一番。虽我在这里闲走,但心思还是挂着云姐姐的。” 宝玉见了,就道:“你们且在这里盘桓吧。我这厢要进去了。”因又稳步深深一叹,大步进了里头,果然就有人迎了上去。 黛玉坐在车里,看着宝玉进入大厅,遂闭目一叹。一时,心里又盘桓。待那云儿回来,自己和园里的姐妹们,该怎样相待她,方能使她扭转了灰冷的心意。 话说那探春下了车,也就逍遥地往路边行走起来。这因这巷子两头皆是勾栏瓦肆,那灯光自是明亮如昼。因初扮男装,探春行走到底也不利索,走半步歇半步的。因想着这里拘着的,也不知多少被卖的,被拐的,被骗的女子,日夜在这里卖笑,那探春突发了痴意,就想:若有一天,在这人世上,皆没有了这些卖笑皮肉之欢场,想世界又该是如何地清静?想想,却又摇了头,自言自语地叹道:“你这也是说梦话了!” 第347章 痴人说梦 言情海 正文 第348章 灯影焯焯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48章 灯影焯焯 那黛玉就在车中苦等。那探春就只管低了个頭,在路旁徘徊。宝玉进了去,找了那老鸨。也不过一个多时辰的工夫。那老鸨见宝玉果然携了十万两的银票,心里也微诧异。因又问宝玉身份。那宝玉将银票递了给她,就道:“妈妈還需守信,到底这银子我是拿来了。现在只是你一句话了。” 那老鸨见了银票,想了一想,还是收下了。因又对了宝玉道:“这位公子,看不出你为人倒也爽快,竟是个说到做到的。也罢。想我那锦兒姑娘也与我无缘。” 一径说着。一径果然将湘云唤了出来。那湘云已然换了简朴之衣裳。手提着個包袱。出现了宝玉面前。宝玉见了湘云,含泪笑道:“云儿,好了。我已然爲你赎了身了。付钱的是你林姐姐。这厢,她和三娘都在车里等着你呢!” 湘云听了,果然哽咽。因道:“我就知道,你们不会不管我的。想我没了父母,可到底还有你们。这就够了。” 宝玉听了,便又笑道:“走哈。随我走吧。从此,常常远远地。只管将这裏忘了。就当做了一场梦。” 湘云听了,就叹:“我也不知我忘得掉,抑或是忘得掉。” 宝玉就道:“你是个爽朗的人。你就将这个,当作是你命了的劫数。过了,就是过了。以后也不要再想起。”说完了,便同了湘云出去。 湘云立在大厅外,看着外面的灯影焯焯,因深深对宝玉叹道:“宝哥哥,谢谢你。”那宝玉遂将老鸨交来的卖身契,一并撕了个粉碎。 湘云下了台阶。宝玉就对了车里唤:“林妹妹,云儿来了!” 黛玉听了,也就缓缓地掀开帘子,对了湘云静静道:“好妹妹,上车吧!咱们这就回去!”因将手伸出车帘,将湘云的手拉了一拉。湘云听了,迟疑了一下,看着黛玉的手,只是不敢握住。 黛玉见了,就笑了一笑,对了湘云道:“上来吧。咱们还是和从前一样。” 那湘云因有这段不堪之事,到底心里胆怯畏惧,因问黛玉:“林姐姐,我真的可以进园子吗?” 那黛玉听了湘云这样说,简直就要落泪。因叹:“你如何不能进?” 湘云听了,还又问:“可我到底——” 黛玉听了,咬了咬牙,坚定道:“不会有人说你的。你须信我。” 湘云听了,还是迟疑:“可我心里还是不踏实。” 黛玉听了,就道;“云儿,天下没有过不去的坎。你进了园子,只管抬起头。” 湘云听了,就对着黛玉道:“好。我信你。”因也咬牙,就黛玉的手握住了。那黛玉遂朝她一笑,轻轻将她拉上了车。 湘云进了车里,黛玉将车帘放下了。因对湘云道:“好云儿。你以后只管跟着我,我保你的安逸。这世间不会有人欺负你的。若有,我头一个不饶了她去。” 宝玉听了,便问黛玉:“林妹妹,三姑娘呢?” 黛玉听了,就道:“是了。她说你要带了云儿出来,也需费一番时间。因此下了车,在这附近闲走。”因又叫宝玉找探春。 不想,那探春迟迟不来,却是因在街角,被一人撞了。那探春吃了痛,身子跌下了。那男子见了,赶紧上前要将她拉起来。 探春见了男子伸手,心里迟疑,只是坐在地上不起,手也不伸。男女授受不亲,她本是世家的小姐,当然不能和陌生的男子接触。那男子身得高大魁梧,见探春不接受他的好意,就道:“小兄弟,你怎地不起来?” 探春听了,就道:“我也并不疼。好歹能自己起来。你也并不用扶我。”一径说,一径就强撑着坐起。那男子见了,不免失笑,对她道:“小兄弟,你这又是何必?我好意拉你!纵然是我的不对!” 探春就道:“无妨。这位大哥,不妨事的!我不怪你!” 那男子见探春不领情,本来是要走的。但细细一听,发现地上坐着的这个小兄弟,身形纤细袅娜,且声音甜润清脆,再瞧他面容,唇红齿白,竟十分似女子,因此心里倒是疑惑起来。 那探春见了男子犹疑。因也担心被男子看出女扮男装的破绽,到底忍痛站了起来。她转过身,朝着街角那头宝玉的车马走过去。夜幕之下,那魁梧男子一言不发,只目视着探春的身影渐渐离去。越看她碎步走路,那男子就欲要笑。他可以确定,这个小兄弟实实在在是个女子。因又摇头,默默一笑。 那探春到了车马前,宝玉就道:“云儿出来了!”因又问探春怎地耽误了时间。探春听了,就道:“不小心跌了一跤。” 宝玉听了,忙道:“不要紧吧?” 探春听了,就道:“没怎样。”因又忍痛,想了一想,到底进了车中。那湘云已知黛玉和探春尽释前嫌。见了湘云,探春就道:“云姐姐。” 那湘云见了探春,更是悲切。探春就握住了湘云的手,说道:“好姐姐,咱们回去吧。” 湘云听了,就对了探春道:“三妹妹,我——”因看着探春的眼,湘云一时却又不知说什么才好。 探春就笑:“好姐姐。我知道你想什么。毋须担心。姐妹们的心,俱是一样的。”黛玉听了,就也笑:“好了。你回来了。我的心安逸了一半。余下的,就是巧儿一事了。”岛役叨弟。 湘云听了,也叹:“不想巧儿也遭了难。”黛玉就道:“回去了,我再一一地与你细说。” 因又和探春,一左一右地紧握住了湘云的手。那宝玉自在前头骑马。 一时,到了园子前儿,宝玉下了马,湘云同了黛玉和探春也下了车。湘云看着这园子,感慨万千,遂叹:“天可怜见,我到底又和你们在一处了!这个园子,在我的魂魄里,只不知梦了多少遍!” 黛玉听了,就道:“好了。你跟了我,依旧住了潇湘馆去。仍旧和我同榻而眠。” 湘云听了,就又叹:“好。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第348章 灯影焯焯 言情海 正文 第349章 想容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49章 想容 一晃就是初冬了。水溶兆惠等果然大败小和卓霍集占。霍集占兵败,逃回北方。为阻水溶等一路追击,那霍集占竟派了来使到水溶的帐营中,说愿求和。水溶便问以何条件求和。那来使就说,和卓愿为天朝皇帝献上一名美貌女子。 兆惠听了,就对了水溶道:“那霍集占狡诈,此事不大可信。” 不料那来使粗通汉话,听了兆惠的话,就回:“将军,和卓的确怀了虔诚之心。” 水溶听了,就道:“也罢。你且先回去。且听我朝皇上的旨意。若可行,又是一说。” 那来使听了,就鞠了躬,去回霍集占。那霍集占意欲进献的女子,乃是自己的一个妹妹,名叫想容。此女年二十有四,在闺阁之中虽属高龄,但一直未出嫁。那霍集占问她,此次部落战败,唯求退以获保全,问想容可愿去那中原侍奉天朝皇帝,那想容想了一想,却是应了。 水溶想了一想,也就着了人,快马加鞭地回了神京。皇帝得知,却是给水溶写了一封密信。那信使辗转从李公公处得了皇帝的密信,更是披星戴月,日夜兼程赶回伊犁,将皇帝的密信呈给水溶。 水溶坐于帐中,看完了皇帝的书信。那兆惠见了,就在旁问:“皇上什么意思?” 水溶就道:“皇上说,长途作战,车马本就困顿。如那霍集占有意停战,那自然好。既霍集占诚心,那么皇上自不会辜负他的好意。” 那兆惠听了,沉吟了一会,方道:“如此说来,咱们就依了皇帝的旨意行事。” 水溶听了,想了一想,也道:“我想着咱们总是需和霍集占见一面。拟定一个停战条约。” 停战之事,进行的很顺遂。霍集占言而有信,签订了和议后,就命人将想容送了过来。那水溶和兆惠自在营帐外迎接。 想容下了车。水溶和兆惠见了她,却是心中诧异。只因那想容着的却是汉服。想容见了水溶和兆惠,行的也是中原的礼节。 想容的身份,本是和卓部的公主。行完礼后,却是对了水溶等道:“我既然来了。自然入乡随俗。各位大人且不必唤我公主,只需依了中原的规矩,叫我一声想容姑娘。” 水溶听了,也就点了点头。水溶将想容安置在了营帐后一静谧之地。待整兵收战那一日,就携了想容公主一起离回入京。 回疆虽冷,但水溶裘衣大氅,每日练兵整顿,来回奔波,却是忘记寒冷。想着过几日,一切就已准备妥当,自己就要班师回朝了,水溶的心里,还是隐隐的激动。 玉儿,我就要回来了!我知你在金陵不易,你放心,此次回了,以后便怎样都不走的了。水溶将玉笛卧在手心,轻轻摩挲着笛上系着的穗子,叹了又叹。 这日用过饭,营中无事,那卫若兰因对水溶提出不如一同去狩猎,水溶听了,就道:“今日天气甚好,的确适宜狩猎。” 卫若兰听了,就道:“怎么王爷不和我一起去呢?” 水溶听了,就道:“你去吧。我只想一个人呆着,胡乱走上一走。” 卫若兰听了,就笑:“想必王爷是近情情怯了?因回了朝,就能见到那林姑娘了?” 水溶听了,就道:“你不用猜测我。究竟你不也如此?” 那卫若兰听了,就道:“不错。我想猎一只野狐。将那狐毛送了给云姑娘。我想她见了,定然喜欢。”因又道:“王爷若不去,我也帮王爷猎一只。” 水溶听了,就道:“你不用管我。林姑娘一向有慈悲之心,我若将这狐狸毛送了给她,她只会说我残忍的。” 卫若兰听了,就笑:“也罢。那我就去了!” 水溶见他要走,就嘱咐道:“早去早回。天冷,到了晚上,那高地上也常有狼群出没。你需多小心。” 卫若兰听了,就道:“我知道。”一径说,一径果然就取了弓箭牵马去了。 那水溶见卫若兰已走,就握了笛子,披了大氅,出了营房,直往那空旷之地走去。水溶寻了一个疏朗的林子,意欲静静鸣笛一曲。 刚进入林中,水溶就见那林下有一红衣女子,正随风翩翩起舞。水溶见那女子所跳之舞,并不似中原舒展的水袖。因就多看了一眼。却发现那跳舞的女子,却是那霍集占送来的想容公主。 水溶想了一想,遂走上前去。那想容于转身之际,也就看见了水溶,因停下了步子。水溶上前,对着她行了一礼。因想到她以后进宫了,是陪伴皇上的,就道:“外面风大,公主不如依旧回营子去。大后天就要上路了,有个头疼脑热的倒不好!” 那想容听了,就叹:“王爷不必唤我公主。我不过和那和亲的王昭君细君解忧一样。王爷还是依了你们中原人的称呼,唤我一声姑娘即可!想我之前也嘱咐过的!” 水溶细细听她说话,竟是地道的中原之言,心里纳罕。因道:“不想姑娘的汉话竟说的如此好。想入了宫了,和皇上说话,也能更便宜。” 想容听了,就叹:“王爷不知。是之所以答应了我哥哥的要求,还有一个原因。” 水溶听了,就问:“愿闻其详。” 想容就道:“我虽是回人。但我的母亲却是汉人。从小,她就教我学汉话。在我十二岁那年,她生病死了。她告诉我,说她的老家是一个叫作瓜州的地方。说以后,我要是得了便宜了,不如去看一看。因此,我就记在心里了。” 水溶听了,方对着想容笑道:“怪道第一眼我见公主,竟也不似十足的回人。模样有七分似汉人。原来是这样。” 想容听了,就叹:“我也想回中原看一看。如此更是可以一举两得。” 水溶固然明白她话里‘一举两得’的意思。因问她:“公主若想反悔,现在亦是可以的。”想她一异域女子,若进了那千里之外的深深宫阙,无论怎样,此生都不能再返回疆,想心中必然也郁闷痛苦。因劝想容不如再好生想想。 第349章 想容 言情海 正文 第350章 白狐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50章 白狐 想容听了,也就低了叹了一叹,方对了水溶道:“我都想好了。” 水溶听了,也就默了一默,因对她道:“皇上是极好的人。只要你说话行事顺应了他的意。便就可一生安逸。” 想容听了,就苦笑:“我既然答应了我哥哥。当然就不再反悔了。若是反悔了,他的脸面恩何在?我倒也不去想,那皇帝是怎样的人。我知道你们中原有一句话‘伴君如伴虎’。既来之则安之吧!” 水溶听了,就道:“公主这样想,也极好。兴许你到了神京,得的是另一番造化也不定!” 想容听了,就叹:“造化?我亦是不想的。我只求进了皇宫,在我有生之年,看到的只是和卓部的宁静。”水溶听了,就道:“皇上是一言九鼎之人。这个公主尽管放心。” 想容听了,就道:“听王爷这样一说,我的心里的确也松缓了不少。”那想容遂看了水溶几眼,待见到水溶手中握着的那玫玉笛,就赞:“好漂亮的穗子!”因就要取过一看。 那水溶见了,就道:“却是好看!”因就将玉笛递了给想容一看。那水溶看着穗子,心里又牵挂起千里之外的黛玉。 那想容就问:“这样好看的穗子,只不知是谁人编的?”一时又赞中原女子心灵手巧。 水溶见她赞叹,也有些心满意足,就道:“编穗子的人,是我的未过门的妻子。” 想容听了,神情就有些黯淡,因道:“原来如此。想因这穗子的缘故,王爷一定待之如宝。” 水溶听了,就笑:“的确如此。见了这穗子,只如见到她本人一般。”那想容见了,就将玉笛还了给水溶。水溶就道:“公主不如回去。”说完了,就又要往前行。 看着水溶风姿卓越,翩然而行,那想容看着就有些入定,因问水溶要去哪里。 水溶回了头,就道:“我不过四处走一走。”想容见了,因又道:“王爷请等一等,我还有话——” 水溶就问:“公主还有何吩咐?” 想容看着水溶,丰神俊逸,风姿翩然,心里就一叹,面上却笑:“我想冒昧问一下,王爷那位未婚妻子的名字。心见她手艺巧,想容貌一定更出众。” 水溶听了,就笑:“她是我心里的完人。” 那想蓉听了,心里就惆怅,口里就道:“完人?只不知竟是一位怎样的完人?”心里到底也好奇。 水溶就道:“公主回了神京了,我定然为公主引见。她是极好的人。”想到黛玉,水溶的面上不禁又泛起微笑。 相容见了,心里更是失神,因笑:“王爷还没说她的名字呢?” 水溶就道:“她姓林,名黛玉。” 想容听了,就喃喃道:“林黛玉?”想想又加了一句:“果然是极好的名字。” 水溶就笑:“是极好。”因见林中仍有风,便劝想容回营中去。想容就道:“我这就回去。不去,也是拂了王爷的好意。” 水溶听了,就道:“皇上是细致之人。他给我写了信。皇上叫我沿途一路务必将姑娘照看的好。皇上的旨意,我必然十分执行的。”一径说,一径已然到了疏林之中。那水溶在里寻了一个僻静之地。虽是严冬,但坐于林中的枯草一侧,却也软绵惬意。那水溶看着笛子,就幽幽一叹。因握着笛,静静吹奏起来。 不想那想容并未听了水溶的话,返身离了林子,去了那营帐内。她立在一枣树下,细细听着笛声。那笛声里透出的只是缠绵相思之意。想容的心里,直羡慕水溶的未婚妻子。林黛玉,该是怎样的一个绝世女子? 想容从小就出落的姿容出众,是和卓部出名的美貌女子。那霍集占一直想利用想容,作为政治得益的筹码。这一拖就拖到想容二十四岁。想容,是她母亲给取的名字,取自李白诗句‘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一句。哥哥将自己作为最后的筹码,押赌送了中原,以此换取和桌部的安宁。只是,在她怀着一个寂寥的心,远踏中原时,老天却为何要她遇到了水溶?想此人和自己年纪相仿,若是平常,这样的人,当是自己最属意的佳婿。只是现在这些又哪能够提起?只怪老天不遂人愿。 那想容这样一想,这心里就更难过,因也不听笛声了,就一步一步地回了营帐。又过了一个时辰,那水溶也就回了帐营。不想刚入大帐,那定西将军就告诉他,说卫若兰狩猎受了重伤,此番也挣扎着刚回来。 水溶听了,就皱眉道:“怎么这样?性命总是无虞吧?”因就要去卫若兰的卧榻去看一看。定西将军听了,就道:“伤势虽重,但却是中在肩部。流了很多血,好在性命无虞。我已命人叫了大夫来了。” 水溶听了,就道:“既如此,为何你们不叫我?” 定西将军就叹:“我们是要去找王爷的。但那卫将军听说王爷独个儿在林子里,就说王爷有心事,横竖不让人去请您。” 水溶就道:“我去瞧瞧。”那水溶到了卫若兰的营帐里,果见卫若兰的左臂受了伤,一个大夫正给他伤口上敷药。卫若兰忍住痛,只管皱眉抿唇。水溶就叹:“你也太不小心了。这伤怎么来的?” 那卫若兰见了水溶,因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只管将霍集占着人朝他射箭一事隐去。方才,那定西将军瞧见了,卫若兰也嘱咐了他。听了水溶问他,因道:“是一只狐狸咬的。不想那狐狸到底厉害。” 那给他换药的大夫听卫若兰只是瞒着水溶,就疑惑地看着他,卫若兰就对那大夫眨眼。那大夫也就说了。 水溶听了,就笑:“狐狸咬的?” 卫若兰就道:“不错。不想那林子四处并无狼,狐狸却甚多。因此我此行收获颇丰。”那卫若兰告诉水溶,虽然受了伤,但他竟猎到了三只肥大的白狐。 第350章 白狐 言情海 正文 第351章 如果来生是今世的重复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51章 如果来生是今世的重复 水溶就笑:“果然极好。” 卫若兰就叹:“不过,当真差点就没命了!”彼时,那大夫下药重了一些,那卫若兰委实忍不住,到底还是‘嗳哟’一声,叫了出来。 水溶也叹:“也罢。只是过几日就要上路了。一路车马颠簸,你躺在车里养伤可还使得?” 卫若兰听了,就笑:“使得。” 水溶听了,就叹:“若因颠簸之故,撕裂了伤口又当怎样?你可还忍得住?” 卫若兰听了,就又笑:“如何忍不住?车马一上路,便就一日日地离神京近了。那样,我和那云姑娘就又有盘桓的日子了。这样一想,便就不觉得疼,只觉得甜了。” 水溶听了,就又叹:“好吧。这几日你且先将养着。”因就又和卫若兰说了会子话,方就要走。那卫若兰见了,就问水溶:“王爷何不看看那白狐,的确肥大!” 水溶听,就问他:“你不是要将那几只白狐的皮毛都剥下的?” 卫若兰躺在榻上,就笑:“却是。这三匹白狐毛。一匹我要送了我母亲。一匹则送去给云姑娘。另一匹我就代你送了那林姑娘。” 水溶听了,就笑:“她最是怜惜生灵的。也罢,你若送了,她收下了,又是一说。” 三日一过,水溶兆惠一行,方就领着全军,整顿出发。那想容坐在车里,那卫若兰的车,自是尾随其后。这几日天气都甚好,那湘云掀开了车帘,看着车外的景致。因自言自语地叹:“越往南行,果然就不一样了。路也更好走,那房屋和树也就更多。” 那跟着她的侍女就道:“以后,我们就不能回来了么?” 想容就叹:“回来?大概是不能够了。” 那侍女听了,就迟疑道:“果然要在那中原的皇宫,一辈子么?” 想容就道:“自然是一辈子。你若后悔了,现在也可回去。” 那侍女听了,就道:“不回去了。虽说我有兄弟,但到底只想和公主在一起。只是我心里紧张,究竟那中原的皇帝,会不会待公主好呢?” 想容就道:“这不是你该问的。也不是我该想的。到了那里了,自然就会知道。” 那侍女听了,想了一想,又道:“我看那皇帝没道理不喜欢公主。公主的美貌,是回疆远近闻名的。” 那想容一听,心里忽然想起‘林黛玉’这三个名字,因就对侍女道:“那中原的美貌女子更多。” 那侍女听了,就道:“虽然如此,但公主也是一等一的。” 想容听了,也就沉默不语了。因见水溶在前头骑马,因吩咐车夫将车驶快一些。那水溶遥遥骑在马上,面上自是平静安逸。想容掀开车帘,方对了水溶道:“王爷,这几日天气甚好。若一路无雨无风,能顺利达到神京,就更好了!” 水溶见想容和自己叙话,也就转了头,在马上点了点头,说道:“但愿能借公主的吉言。” 想容见水溶说完又不语了,因就又一叹:“到底,一路往南,离我的家乡就更是远了。” 水溶听了,因想起皇帝书信,就道:“却是如此。不过公主到了神京,想皇上定能照拂的周全,以免公主思乡。” 想容听了,就低头道:“我也是多言了。既来了,又何必做惆怅之感?”因就又卸下了帘子,不说话了。 水溶见了,便将马速减慢了,待那卫若兰的车到了前,便问他伤口可疼。 那卫若兰在车里,却是无谓道:“是有些疼。”因又拿眼看水溶。水溶被他瞧得毛躁,因问他:“你看着我干什么?” 卫若兰就笑:“王爷,怎么我近日过来找你,发现那回疆的公主,俱是在你的帐营?这似乎让人觉得奇怪?” 水溶听了,就一本正经道:“奇怪?有甚么奇怪的?她不过问了一些中原的风土。” 卫若兰听了,就道:“是么?其实这些,也不必过来问王爷?她这样,也有些过于殷勤了!” 水溶听了,就道:“若她过来了,我不回答,那岂不是失礼?” 卫若兰听了,叫道:“我看,那公主恐怕对你有些意思!” 水溶听了,就皱眉道:“不要妄自揣测。到底她以后是皇上的妃子。” 卫若兰听了,就笑:“我不过提醒你一下。这些,我又不是不知道。” 水溶听了,就道:“好了。你还是安心躺下吧。坐在车里,东张西望的活动,这伤口更不能好!” 卫若兰听了,就又笑:“也是。这些话只管当我胡说。但愿我也看错了!我是懂你的,想之前因那明妃之故,你可是和皇上闹的不大愉快!如今更是不愿和皇上的妃子再起瓜葛!” 水溶听了,脸就沉了一沉,因对了卫若兰道:“不要说了。那明妃怎样,想你也略知一二。我虽负疚,但只将她当作亲妹,并无甚么男女之情。想这世上,我唯一属意之人只有林姑娘!” 那卫若兰听了,就打趣他道:“好。那如有来生呢?你又当怎样?” 水溶听了,就道:“若有来生,于我看来,也不过是今生的重复。” 卫若兰听了,就问:“此话怎讲?” 水溶就道:“你细细品思品思。我说的,想你也应该懂。” 卫若兰见水溶神色郑重,也就想了一想,方叹:“我懂了,你是要缘定三生了。” 水溶听了,就问他:“若心里喜欢一个人。自然是生生世世愿和她在一起的。再不变的,难道你竟不似么?” 卫若兰听了,就笑:“我不过打趣你。只是听你这样一说,我觉自己又净化了不少。只是我不似你这般多情。” 水溶听了,就也笑:“这话你说的也未免过早。” 卫若兰听了,就道:“不错。我是对云姑娘有情。但究竟有多深,我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比我想的深一些,又或许浅一些。” 水溶听了,就道:“那不过是你们太顺遂罢了。这也不难,只需经一些事情,便就能看出来。” 第351章 如果来生是今世的重复 言情海 正文 第352章 完人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52章 完人 卫若兰听了水溶的话,就沉思了一下,方自言自语道:“是么?” 水溶听了,就道:“我不过这样一说。究竟,这取决的还是你自己的心。”因就闭口不言了。 不想那卫若兰却是神思缱绻了起来,方又道:“既已订下了,我便就不负人的。” 水溶就道:“好。我想你该休息了。我不扰你了。你且闭上眼睛,静静歇一会子。”因又骑了马,去找兆惠。 水溶一行日夜兼程,二十天后,也就到了神京。皇帝得知,果然大为高兴。因亲自在宫门外迎接。那水溶兆惠等俱下了马。想容也下了。皇帝看着想容跪下行礼,因叫她起来。 皇帝又对着水溶等道:“尔等果然辛苦了。那回疆决战,击溃霍集占一事,朕会将你们功劳记在心里。”因就叫水溶等先各自回去,待明日上朝再另行封赏。水溶退下了,皇帝便对那想容道:“你,将头抬起来,与朕瞧瞧。” 想容见水溶走了,也就顺着他离去的方向,看了几眼。皇帝敏锐,捕捉到几分,因对她道:“可是这一路,都是北静王爷照拂与你?” 想容听了,就回:“虽我是回人,但一路南行,却是多得诸位将军关照。” 皇帝见她只是委婉作答,心里微有不悦,但想是初见,也不可难为了她。因又打量起想容来。皇帝看了一会,就笑:“你虽是回人,但竟有九分似南人。” 想容就回:“我的母亲是南人。因此汉话从小就会说的。也认识几个汉字。” 皇帝听了,心里满意,就问她:“你叫什么名字?朕觉得,你们回疆的名字烦难难记,你既到了这里,就是朕的人。朕得给你取个中原的名字。” 想容听了,就回:“我叫想容。” 皇帝听了,就笑:“名字不错。既这么着,朕也不为你另取名字了。” 皇帝已给想容备了一座宫殿。那想容到了那里,看了一看,就叹:“这里的宫殿,果然是回疆不能比的。” 皇帝听了,就道:“到了这里了,可就不能回了!”因又道:“不想你哥哥到底还实诚,你果然算得是美人。”那想容的侍女听了,就斗胆回道:“皇上,公主本就是美人,如何说‘算是’呢?” 皇帝听了,沉吟了一下,也不恼,方道:“那是因为,朕见过这世上一个十全十美的女子。只见了她,这后宫佳丽,竟都算不得美了。”因又对想容道:“你可知,朕这样夸你,已然是难得的褒奖了!” 那想容听了,心里就苦笑了一下。因想起那日林中水溶之言。好似他也说过,他的未婚妻子是这世上的完人。想容就回:“想中原人杰地灵,竟孕育出如此多的佳人。那一日,我去向北静王问询中原风土,他亦说他的未过门的王妃乃是这世上的完人。今见皇上又这样说,我真是不得不心生感慨了!” 皇帝听了想容这样说,心里就有些低沉。他顿了一顿,因又苦笑道:“他说的是。”遂就有些惆怅,因坐在一张椅上,眺望着宫门的台阶。 皇帝不说话了,那想容侍立在一旁,也是默然。半响,皇帝想起还要去书房批阅折子,因站起对想容道:“你从回疆远道而来,想定然疲惫。你带了你的随从侍女,赶紧洗漱休息一番吧。再过几日,朕再来瞧你。”想容听了,就领着几个侍女道:“是!” 皇帝见了,就道:“不想你于中原的礼节还熟稔。却是令朕欣喜。”因又问这些都是谁教与的。 那想容听了,就回:“也不曾有人教。到底我有汉人的骨血。见了,也就会了。” 皇帝听了,想了一想,就笑:“你进宫,对朕天朝意义甚大。你放心,朕以后一定待你不薄。”说完了,也就出了这宫殿。 想容抬起头,看着往台阶下徐徐而行的皇帝,就叹:“他倒也和善。竟是和传闻不一致。” 她身旁的绯衣侍女听了,就笑:“公主,我看这皇帝不错。” 想容听了,就道:“你懂什么?我远道而来,差不多就算和亲。也算是我哥哥兵败归诚的礼品。既我是我哥哥送来的礼物,中原皇帝当然会好好收着!”想想又对那侍女道:“不过,这宫里的妃子也多。到底以后如何,我也不知!”因又想起水溶那句‘既来之则安之’之言。 那侍女听了,就笑:“我想,总是不会差的。好歹您是公主!” 想容听了,坐下就叹:“想来也算是梦一场。我今年二十四岁了,这个年龄,其实也不能算有多年轻。本以为就老死在回疆的了。却不料又被我哥哥想起,送了千里之外的神京。以后,我竟是在这里终老了?” 那侍女听了,就笑:“想在回疆也不安宁,总是有人觊觎公主。早晚心神不宁的。不如到了这里。” 想容听了,就道:“算了,不要再说了。想你们也累了。各自洗漱安歇吧。”说话间,一个嬷嬷领着几个宫女,就到了想容面前,给她行了一礼,因请她沐浴。又说床榻点心都预备好了。 想容听了,就道:“其实,这里也用不着你们。我带的人,就够了。” 那嬷嬷听了,就笑:“这使不得。不管公主用不用我们,我们既来了这里,就是公主的人,但凭公主派遣使唤。” 想容听了,就道:“我初来乍到。并不懂你们宫里的规矩。不过,既然是皇上的意思,也就另当一说了!” 那嬷嬷听了,就又笑:“却是如此。皇上嘱咐过了,说还需教公主一些礼节。这宫里到底和那回疆不一样,男女授受不亲的——”那嬷嬷一说,就说了一大堆。直听的想容有些烦了,因道:“我累了。不是要沐浴的吗?” 那嬷嬷听了,就道:“是预备下了。老奴这就去嘱咐一声。”因又着人给想容送来几身华丽的宫装。那嬷嬷笑道:“这些都是无品服的。公主且等几日,待皇上诰封了,这些衣裳也就不穿了。” 第352章 完人 言情海 正文 第353章 怎样都不在乎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53章 怎样都不在乎 因水溶得胜回朝,那府邸每日来往的达官贵人,也就不知有多少。水溶觉得烦腻,被这些人拘着,自不能便宜行事。因就着下人在府门前挂了一则谢绝来访的告示。 仅在府中呆了半日,水溶从下人的口中,就知道了那史王等世家的不变故。因心里嗟叹。那卫若兰到了府里,知父亲竟病故了,一时心里感伤,遂在父亲的牌位前,磕了几个头。那卫夫人便告诉儿子:“史家败了,为娘就替你做主,将亲事退了。如今那姑娘的生辰八字都退还了。到底咱们不能和这样的人结为亲家。究竟你的前途不可被样的事羁绊了。你是嫡出子,想你父亲的爵位,还只有你袭。” 那卫若兰听了,心里震惊。竟不想母亲竟做了退亲之事。气血上涌,一时就站了起来,这左肩上的伤口就撕裂的生疼,那渗出的血就隐隐浸透衣衫。卫若兰受伤一事,自是瞒着母亲的。那卫夫人嗅到了几分血腥之气,就忍不住问:“哪儿来的血腥气?” 所幸天冷,那内里浸了血的衣裳,只隐在厚袍子里,那卫夫人却是瞧不出半分。卫若兰听了,就忍住痛,说道:“想来是带来的几只白狐,散出的腥味。” 那卫夫人听了,就又道:“总之,你须听娘的。”卫若兰听了,就叹:“母亲,我若不愿意呢?” 那卫夫人就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只管告诉你结果,你休问这样多。” 卫若兰听了,就争辩道:“人家失势了,咱们就这样,当真不好。”说完了,因又要站起来。 那卫夫人听了,就道:“从前,她是公侯家的小姐,与咱们也是门当户对。可现在不同了。我听说那史鼎入了大狱,那史家的姑娘也没了乐籍!现在,她哪里是什么公侯小姐,不过一个教坊勾栏里的妓女罢了!” 卫若兰听了,更是大惊。因问母亲:“果真如此?” 那卫夫人就道:“你是我的儿子,我哪里会骗你?自然句句是真。” 那卫若兰听了,当真五内俱焚,因又道:“我要去找她,将她赎了出来。” 那卫夫人见儿子已动情,心里气恼,因又道:“你坐下吧。不用去了。我听说她已被那贾家的亲眷赎身接回去了。” 卫若兰听了,就又道:“是么?如此,我要去看她!”因还要往外走。 那卫夫人听了,就长叹一声道:“孽障!我让你去了么?你和她婚约已解,你还去那里做什么?” 那卫若兰听了,只是悲苦道:“婚约已解,那史姑娘知道么?” 卫夫人听了,就冷冷道:“她不用知道。她心里清楚,就她现在这副形容,又哪里能配你?我打听过了,她已被人开了苞了。如今,那乡野田里的野丫头,都比她高贵一些。” 那卫若兰听了,只觉浑身冰冷,心里沉重。想来想去,口里就道:“纵然如此,到底已经订了婚约了。母亲怎好中途悔亲?” 卫夫人听了,就道:“儿啊。你也须替我想一想。咱们也是大家,她家败了也就败了,我倒也不是那么势利。只是她到底入过风尘的,这样的女子,又怎能做你的正妻?” 那卫若兰听了,就又道:“此事究竟也非她自愿。想她也吃了不少的苦。我们这样,岂不是落井下石?” 一时,心里又烦难哀痛。 那卫夫人听了,就叹:“真正你竟是执迷不悔了!想你也未见过那姑娘,如何就这番上心呢?” 岂料,那卫若兰听了,就道:“母亲不知,我见过她。在我心里,她是一个顶聪慧明媚的姑娘。” 卫夫人听儿子说竟私下见过她,不禁大为吃惊。那卫若兰就道:“我知道父母之命不可违。但想着到底是自己的终身大事,因此到底寻了法子,悄悄见了她几回。不想,果然十分中意。” 那卫夫人听了,更是惊骇,因问他:“如此说来,你要怎样?” 卫若兰听了,就道:“也不怎样。只是目前虽退去了生辰八字,但我好歹也送了她几样东西,那些亦可当订情之信物。” 卫夫人听了,知儿子执意而为,心里既恼又怒,因大声道:“你要是赶走出府里一步,我就和你断绝母子关系!” 那卫若兰见母亲伤心,因又一声长叹,说道:“母亲这样,当真是与我为难!她入了风尘,也是身不由己。如今既出来了,也就过去了。所以我依旧想去找她。” 那卫夫人听了,遂闭目叹了一叹,沉默良久,方道:“也罢。我就退一步。你可以去找她,但她不能为正妻,只可做你的侍妾。” 那卫若兰听了,就叹:“侍妾?这样我还不如不去找她。” 卫夫人见儿子已然失魂落魄的,就道:“你既不答应我。你就不能与我出府。” 那卫若兰听了,想了一想,方道:“母亲,到底我还要去找她。” 卫夫人就道:“那好。我这就着人去那园子,当面告知退亲一事。想她若有廉耻,当该拒绝与你。因此你去了,也是无用。到底我还是要你亲自一试为好。”一面说,一面果然叫管家去那大观园。那管家得了夫人的指令,赶紧就坐了车,出府去了。 卫若兰见了,心里难过无比,因对着母亲道:“母亲何必如此?你这样,不是在她身上再割一刀?” 卫夫人听了,就有气无力道:“我的儿,情和孝义,你选哪一个?” 卫若兰听了,闭了闭眼,长叹一声道:“我只知道,我三岁时,父亲启蒙于我,给我写了一个‘信’字。她既不负我,我又岂能负她?就算曾沦落过风尘,我亦不管的!” 卫夫人听了,就惊道:“这么说,你是要弃府里于不顾了?也不管这世人的风言风语了?也不惧人耻笑你了?” 卫若兰就道:“我不在乎。怎样都不在乎。”因又跪下给母亲磕了一头,就要往府外去。 那卫夫人见了,就在后伤心呼唤:“回来——你给我回来——” 第353章 怎样都不在乎 言情海 正文 第354章 止步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54章 止步 可是卫若兰听了,也只是顿了下脚步,还是大步出去了。 话说那湘云回了园子里,每日只管在黛玉的潇湘馆,或静坐,或看书,或闲走。只是甚少说话。黛玉见了,就道:“日子还是过的。想我也仓促了些,若你觉得不便,我该去外头另外一座宅院。那样就更是清静了。” 湘云听了,就叹:“不必了。你是个好人。我若想出去,自会提出搬出去。” 黛玉见了,想了一想,因叹:“这世情到底凉薄。想那卫家的人,也是如此。想我之前还高看了他们!” 湘云听了,就叹:“若是以前,我心里定然愤懑。不过,经历了此番,我心里早已平静了。这样也好,想我已是经过霜打的残花败柳,如何又能匹配他?” 黛玉听了,却是皱了皱眉,说道:“那卫若兰随水溶出征在外,兴许这是他家人的意思,自己并不知晓。” 湘云听了,就叹:“不要提了,都过去了。” 黛玉听了,也叹:“这怎么办?我那里还有他托了柳相公送与你的碧玉玦,我这厢还没来得及送你?” 湘云听了,就凄凉而笑:“等他回了,只管依旧送还给他。” 黛玉听了,就笃定道:“不过这样一想,想那卫公子也定然不知情。” 湘云听了,就低了头道:“回来了,就知道了。反正都退了亲了,咱们不要说他了!” 黛玉听了,想了一想,还是道:“话也不是这样。若他回了来,不顾家里的阻挠,依旧来寻你,你又当如何?” 湘云听了,就叹:“林姐姐,我不是从前的湘云了。从前的我已死了。我现在只是苟且偷生,胆子也更小了。他若来找我,我怎么也不见的。不但如此,一并他送我的东西和书信,还要麻烦你着人送给他。如此,更是两清了。” 黛玉听了,就道:“也罢。你的心很乱,且需静一静。”因不知那卫若兰知晓了,心里究竟是何等作想。黛玉也不敢多言。 不想,这一日她在园子滴翠亭上,正和探春商议什么事。就见那紫鹃三步并作两步赶了来,见了黛玉就回:“姑娘,王爷来了!” 那黛玉听了,心里且惊且喜,因问紫鹃:“你是说的北静王爷?” 那紫鹃听了,就笑:“可不是!方才我听茗烟过来说,王爷已经回来两天了!因这两天在府里,整日见客,竟是不能出来。这会子想是王爷抽空出来的!” 那黛玉听了,怔怔地就叹:“是么?他都回来了两天了?怎么这园子上下竟都不知道?” 那探春听说水溶从战场回了,心里也是一喜,因对了黛玉道:“园子僻静。一干人在园子里自生自灭。况又是冬天,什么东西都备好了的。门大致都守着,不出去自是不知的。即便出去了,也不过匆忙买些东西,赶紧就回来了的。出去了,也不好一定知晓。” 那黛玉听了,就叹:“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紫鹃就笑:“王爷这会子就在外头等着见姑娘呢!” 黛玉听了,就叹:“紫鹃,我看你也是兴奋过头了!既他来了,怎么不请他去凹晶馆坐着?我这厢就过去。”那紫鹃听了,也笑了笑,赶紧过去了。 那探春听了,就对着黛玉道:“王爷来了,多好的事!怎么你面上竟未觉得多高兴呢?他难道不是你的心上人么?” 黛玉听了,就叹:“我若说,近情情怯,这话你可信?” 探春听了,就笑:“我信。”想想又道:“真正我也羡慕你。今生能得王爷一样良人。” 黛玉听了,就握了握她的手,说道:“你也能的。” 探春听了,就苦笑道:“我倒想能。但我如何能?我究竟不是你。” 黛玉听了,就道:“我能的,你便也能。你须信我。” 探春听了,就又叹:“好罢!我信你。”想想又道:“你去吧。不可令王爷久等了!” 那黛玉听了,本就要去的,但想了了一想,还是蹙眉道:“不好。” 探春听了,就问:“如何不好?” 黛玉就道:“他回来了,那卫公子岂不是也回了?你想那云儿——”黛玉说到这里,探春也就明白了。 探春就道:“的确如此。想那卫公子若回了,得悉家人退亲一事,还真不知他是怎样一番打算?” 黛玉就道:“你别看云儿说得云淡风轻的,其实她心里一直放不下。这些日子,我无事时,也只管好生陪她说话。” 探春就道:“她经历了一番遭遇。心里只不知有多伤痛。但愿,以后她能一点一点地好起来。” 黛玉听了,就叹:“好了。你丢下的账册,烦请你继续整理了!待我送走了王爷,我便就再过来。” 探春听了,就笑:“不必了。想你们多日未见。此番只不知有多少衷肠要诉!这些,我自己整理,也是一样的!” 黛玉听了,就道:“好。我去了。”一径说,一径就出了滴翠亭,往凹晶馆走去。 那探春见黛玉的背影,就在亭中叹:“林姐姐,你可知,我的心里还是在乎的。其实我的心,仍未放下!” 那黛玉到了凹晶馆前,静静伫立了片刻。她知道:水溶就在里面。只要再走几步,便就能与他相见。不过,现在也不知怎地,她的心里,却是充满了紧迫。只是痴立在馆前,看着那轩窗长廊,止步不前。 不想,水溶已在里头看见了。透过纱窗,瞧着面容清瘦了几分的黛玉,因又摇头一叹,从馆子里缓步出了来。水溶立在一棵梅树下,对着黛玉笑道:“我回来了。这些天,你可都好?” 黛玉见了水溶徐徐走近,紧迫的心,忽然就松懈了不少。瞧着他隐透着风霜的面容,就淡淡笑:“你回了。这些天,我都好。” 水溶听了,遂深深地打量了她几眼,因又叹道:“玉儿,你受苦了。这些,我都知道。” 黛玉听了,就朝他走近,却是笑道:“王爷,我不苦。这是我心甘情愿的。” 第354章 止步 言情海 正文 第355章 多情总比无情苦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55章 多情总比无情苦 水溶听了,就笑了一笑,与她说道:“这一次我回了,以后就不会再走了的。” 黛玉听了,就笑:“你以后若是要走,我横竖也并不拦。” 水溶听了,就摇头一笑,说道:“之前我就说过了的,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黛玉听了,就又笑:“我知道。我懂。所以我总是顺了你的意思。” 水溶听了,就又看了看她。方道:“你瘦了,也憔悴了不少。”因又要携了黛玉进去。 黛玉听了,就抬头看他:“你也瘦了,也憔悴了不少。” 水溶就叹:“虽不在一地,但到底同发一心。”想想又道:“我在边关,着实也想你的紧。” 黛玉就笑:“我那泥人小像呢?” 水溶听了,就道:“你瞧。我保存着好着呢。”一径说,一径就从怀中,方又对了黛玉道:“一路往西,我始终珍惜。驻了营,我便将它放之于案几。早晚必看数回。” 黛玉听了,就又叹:“我知道王爷有心了。” 水溶听了,就深深一叹道:“好了。我又回来了。你可安心了。” 黛玉听了,就也低头一叹,方道:“我的确安心。究竟你在沙场,我日夜悬心。唯恐你出了不测。”那黛玉想了一想,因又问卫若兰回了没有。 水溶听了,更是深深一叹:“他回来了。因在边疆狩猎在之故,却是受了伤。不过,于性命是无虞的。” 黛玉听了,就叹:“那史家也遭了变故。”因又对了水溶说了湘云一事。 不想,水溶听了,却是叹:“此事,我也听说了。的确令人沉痛。如今那忠靖候和府里政公,俱是押在了一处。只等三司会审了。” 黛玉听了,方问:“如此说来,时间不也快了么?” 水溶听了,就正色道:“却是快,也就半月的时间。” 黛玉听了,方又问:“这最糟的和最好的,我都想到了。园子中的人,都预备了两种打算的。” 水溶就叹:“既然还为会审,就总是有融通的机会。只可惜吴大人还未回京。”一径说,心里一径想:好歹皇上说过,这仗若赢了,对贾府总会与一个交代。他想:皇上须有信。若颠倒了或不认,他必然要据理力争一番的。 黛玉听了,就叹:“总是希望府里诸人无事。” 水溶听了,也叹:“不想那日我刚一出神京,府里就出事了!坏事总是接踵而至!”因又叹息老太太离世。因又对了黛玉道:“府里的老太太乃极具智慧之人。若她还在,想也有更多圆通的法子!” 黛玉听了,就道:“不错。若她还在,我行事也不会这般焦躁无绪。” 水溶听了,就笑:“那也不是。玉儿,你也很有智慧。” 黛玉听了,就叹:“府里内外,想王爷都知道了。”因又告诉水溶,宝玉赦免回了,如今和他怡红院的旧人,在外头不远的帽儿胡同住着。 水溶听了,就叹:“待出了园子,我就去瞧瞧他。想他经历了这番,心境大概也和从前不一样了。” 黛玉听了,想了一想,方叹:“的确和从前不大一样了。宝玉从狱神庙出来后,不似从前爱说话,只管沉默寡言。无人时,只管在一个静处立着,只不知心里想的什么。你若是问他,他定然答非所问。” 水溶听了,就道:“他本是万千宠爱与一身的富贵公子。经历了这番,心里定然不知怎样煎熬。我想他在反刍。的确需要心静。” 黛玉听了,就道:“我正是看出他的变化,所以劝他不如搬出去。如今也不兴文字狱了,他有什么想写的,也可坦荡了写了出来。” 水溶听了,就叹:“只是,一切还需小心。究竟君心深似海。” 黛玉听了,也就默不作声了。一时,又对水溶道:“你出去后,有一件事我须嘱咐你,若那卫公子要进园子见云姑娘,你请他不如先来见我。我有话同他说。” 水溶听了,就叹:“我懂。”想想,因又道:“我倒是忘了一件事了。他在回疆,狩了一趟猎,却是得了三张白狐皮。他说要将其中的两张送与你和那云姑娘。” 黛玉听了,就点头一叹:“我知道,他待云儿也极好。只是,今时究竟不同往日,若他待云儿的心,依旧未变,那自是一番说法。” 水溶听了,也叹:“我回神京后,整日见客,却还未去见他。不如,我去问一问他。不过,他若无意此,此时就算了了。如他既如此,那云姑娘也该尽快将他忘了才是。” 黛玉听了,就道:“也罢。” 那水溶又和黛玉盘桓了一会。在临出凹晶馆时,方对黛玉道:“玉儿,你若是觉得倦了,我就来娶你,可好?” 黛玉听了,就叹:“王爷,我知你的心意。只是,现在不是最好的时候。我真的有许多事还要处理。究竟,还是住在园子里便宜。” 水溶听了,就深深看了她几眼,方笑:“好。我懂你。我所想的,不过就是让你开心。” 黛玉就笑:“王爷。你走吧。你对我说的,我统统都记在心里。何况,你现在又回来了。因此,你来或不来,我的心都一样的安逸。” 水溶听了,就道:“好。咱们既然心意相通,也不必再说什么了。我这就回去,待进宫了,与皇上好生争执。” 黛玉听了,又有些惊慌,因道:“王爷,你也须顾全了你自己,方可——” 水溶听了,就握了她的手,轻轻说道:“我知道。你回去吧。不必送我。我自己走也是一样。” 黛玉听了,就点头道:“好。我目送你出去。”想想那黛玉又道:“王爷,多劳你了。究竟许多事,都是因贾府或因我而起。” 水溶果然出了凹晶馆。对了黛玉深情一笑,方道:“好玉儿。如果来生还是今世的重复,我也一样不悔。” 那黛玉见水溶大步离去,方在后喃喃:“纵然多情比无情苦,但我也不悔。” 第355章 多情总比无情苦 言情海 正文 第356章 旧事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56章 旧事 话说那贾环虽跟了黑衣人一路前往平安州,在途径金陵的时候,到底心里不忍,因对了那黑衣人道:“大先生,我须还要回去一看。” 那黑衣人听了,就道:“也罢。如果你想回去,或是想去投官,我也不阻拦你。” 那贾环听了,就表白道:“大先生,我下了决心要跟你的,再不走回头路了。因也没有回头路可走。我什么都可放下,唯一牵挂母亲。待我见她一下,即刻就回来。” 那黑衣人听了,就叹:“也罢,你去吧。一路小心。” 那贾环应了,就趁着黑夜,一路骑马而行,果然到了园子前。那贾环栓在了敢当上,对着园子深深叹了一叹。辞世夜黑风高,贾环一身黑衣,若隐若现,却是让人难以发觉。 那贾环因对园子熟悉,左看右看了一会,方翻墙一跃进了园子。那贾环知道赵姨娘现和探春住在一处。此时夜深,探春侍书等早就歇下了。那贾环立在一个穿廊里,想了一想。因思母亲大概就住在秋爽斋的东厢房。但见东厢房隐隐有灯,因就悄悄趴到窗沿上看。那贾环将窗户纸戳破了一个洞。果然看到灯光之下,那赵姨娘正低头弯腰做鞋。贾环见了,心里激动,再看房间里,只母亲一人。因就转过身,悄悄从门里走了进去。 那赵姨娘正专心致志飞针引线,冷不丁听到房门有吱呀声,因心里惊异,头就抬了一下。一见,这没入房间里,却是一个黑衣的蒙面人。那赵姨娘惊的手里的鞋面也掉了,因就要失声呼人。那贾环见了,赶紧走上前,低低说道:“母亲,是我!我是环儿!” 那赵姨娘听了这声音,简直不敢相信。那贾环就将面上的黑巾扯下,露出脸。那赵姨娘见了,见这个蒙面之人,果真是自己的儿子环儿。因怔了一下,就握了他的手,叹道:“环儿,告诉娘,这么长的时间,你去了哪里?娘整天都想你,这眼睛也越来越不行了,只恐有一天,真要想你想瞎了!” 贾环听了,就有些想哭。因对了母亲道:“我知道疼我。” 那赵姨娘便对贾环道:“儿啊,你既回了,就不会再走了罢!宝玉也回来了,虽然你是偷了逃跑的,但咱们想想办法,和那狱卒通融通融,你且再回那狱神庙。北静王爷回来了,我去央求央求林姑娘,兴许你也能一样被放出来!” 岂料,那贾环听了,只是道:“母亲,我只是来看看你的。以后,我就不回来了!” 那赵姨娘听了,进惊道:“儿啊,你要去哪里啊?如今,你姐姐待我也很好。虽然牵挂老爷,但更多的还是想你。” 贾环听了,就叹:“迟了!我已然走了邪道了!但我很开心。跟着他们,只比我在园子里开心一千倍!” 那赵姨娘听了,更是惊慌,因问他:“儿啊。你竟是在做什么营生呢?”因看着贾环黑衣蒙面,心里也猜中了八九分。 那贾环听了,想了一想,忽然‘扑通’一声,朝母亲跪了下来:“娘,我要走了。从前我在园子里呆得憋屈,心里早想一走了之的。如今老爷在大牢里,我没了顾忌,就更想走了!” 那赵姨娘听了,只想哭,但又不敢哭,因怕惊动了园子里的人。她想了一想,只得压低了嗓音,对贾环道:“儿啊!在园子里,你好歹是爷。宝玉是,你也是。如今都不敢看扁了你的!” 那贾环听了,就叹:“我倦了。好歹出去了,才是海阔天空!从此,我死,或我生,母亲且都不必担忧我!” 那赵姨娘听了,就止不住地流泪,因对了贾环道:“儿啊。娘听了你这话,伤心!我这辈子,到底指望的还是你。想你姐姐终有一天会出嫁,你若走了,叫娘靠谁去?” 那贾环听了,还是不为所动,因对了母亲道:“好歹还有宝玉。他会眷顾你的。他心不坏。” 赵姨娘听了,便知儿子大概不会回头了。因道:“好吧。你竟是来和我辞行的。我懂了!”因又将眼泪擦了一擦。 这时,那探春的丫头翠墨见赵姨娘房间里的灯还亮着,就在外头的廊子下,轻唤:“姨娘,姨娘——夜深了,姑娘叫你早点歇着!” 那赵姨娘担心翠墨进来,忙走到窗子前儿,对了那翠墨道:“我知道了。” 翠墨听了,也就不过来了。那赵姨娘将窗帘拉下,将灯又调的暗了一些。因对贾环道:“既如此,你走吧!就当我从来也没生过你!” 那贾环听了,就给赵姨娘磕了三个响头,一边磕,一边道:“娘,我果然走了。你放心,我会活得很好。” 说完了,那贾环就又咬牙出了门,转瞬之间,就又消失在夜色里。 那赵姨娘在房里,见了儿子又走了。便熄了灯,咬住唇,躺在床上低低悲切。探春等都不知,那赵姨娘的祖父昔年也是一强梁,因犯了官司,妻和子这才入了贾府为奴的。 赵姨娘便是在贾府出生,是实实在在的家生子。因提起这段面山无光,所以这段家事,赵姨娘与谁都不讲的。况都是陈年的旧事了,悉知旧情的那些贾府老仆,也都不在人世,因此就更无人知晓了。 那赵姨娘卧在榻上,悲悲切切地叹:想环儿到底走上她赵家祖辈的老路了。饶了一个弯,一切都都回了从前了。这样一想,只比叫她死还难过。虽然哭泣,可到底不敢张大了口,让人听见。 话说那日水溶刚出了大观园,刚至大路,就见了迎面过来的卫若兰。水溶见他疾步而行,显然要去那园子,因就唤了他,说道:“卫兄,你可是要去那园子?” 卫若兰听了,见唤他的人是水溶,也就停了脚步,深深一叹道:“正是。” 那水溶想起黛玉嘱咐之言,因对了卫若兰道:“我都知晓。你且不必急于进去。我有话同你说。” 第356章 旧事 言情海 正文 第357章 是可忍孰不可忍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57章 是可忍孰不可忍 那卫若兰看着水溶,就叹:“也罢。不知王爷要与我说什么?” 那水溶就道:“在大街上叙话也不方便。不如你跟了我去一僻静茶舍。你我二人一边喝茶,一边说话。” 那卫若兰听了,就叹道:“也好。” 二人去了一处茶舍。进了雅座。那卫若兰坐下就叹:“家母不愿意。我的心,却是未曾改变的。” 那水溶听了,就又道:“既然这样,你欲为之奈何?” 卫若兰听了,便深深长叹:“情和孝不能两全。我也正为之烦难。” 听了卫若兰这样一说,那水溶就叹:“你这样一说,我放心了。” 那卫若兰听了不解,因道:“你放心什么?我都这样踯躅了?” 水溶就问:“因你踯躅之故,所以我知道,你的心里还是有那云姑娘的。” 卫若兰听了,就叹:“是。我的心里,始终不想辜负了她。” 水溶听了,就想了一想,方道:“我问你,你可否敢做那韩世忠?你若敢,想那云姑娘就能是那梁红玉!” 卫若兰听了,心里就有七八分的激荡。因对了水溶道:“韩世忠?梁红玉?一个不世之英雄,一个巾帼之美人。不过,我倒也不想这样的青史留名,我只想遂了我自己的心,和云姑娘寻个什么人都寻不到的幽静之所,安安静静地过一辈子去。” 那水溶听了,也就默了一默。方问:“你这样想。想那云姑娘听了,必然安心。她到底曾入欢场,很是经过了一番折磨。想来,也只想安静过日子。你们这是想在一处了。” 那卫若兰听了,就对了水溶道:“王爷,当日你曾说过一句话,我听在心里,其实也别有一番感触。” 那水溶听了,就笑:“可是什么话呢?” 那卫若兰听了,就叹:“当日我问你,如果有来生,你可还会选择那林姑娘。你回我‘如果来生还是今世界的重复,你也执着不悔’。现在,我大抵就和你一样的心情。” 那水溶听了,面上就现隐隐的激动。因对了卫若兰道:“你果然超了世俗。好,很好。” 卫若兰听了,却只是叹:“不过,要是这样,我就负了我母亲了。想我父亲去世不久,我是她唯一的儿子。若我不按她的纲常行事,只怕她会一辈子地怨憎我!” 水溶听了,想了一想,就道:“事在人为。想那云姑娘只算珍珠蒙了尘,究竟还是高洁的。你不离不弃,待她有始有终,时间长了,也定是一番佳话。” 卫若兰听了,就道:“王爷,与你一说,我的心果然缓解了九分。只是现在难熬。” 那水溶听了,就道:“你的心乱,还需静一静。你这番急躁,想见了那云姑娘,也定然得不出个所以。不如,先将心静一静,隔几日再去。” 卫若兰听了,就道:“王爷,我想急着见她,只想告诉她一声,我的心里,自始自终是她的。这又如何不好呢?” 水溶听了,就幽幽喝了口茶:“你可知‘欲速则不达’。想那云姑娘的心,只比你更煎熬的。待她心里有了结果了,你再去不迟。” 那卫若兰听了,就思了一思,就叹:“你这样说,当真是比我思虑周全。也却是如此。”想想,却又问:“既如此说来,万一云姑娘思虑周全了,却是拒绝了我呢?” 那水溶听了,就道:“那又是另外一说。总是再等上几天。现在你要做的,就是两头能全。” 卫若兰听了,就苦笑:“王爷,你这样一说,岂不是又转回到了原路了么?” 水溶听了,就又笑:“非也。你且再思一思。当日我就说过,你原就和那云姑娘太顺遂了,如今真是老天考验来了!这是你的劫。你若能过去,那自是超逸。若不能过去,也算是另一种活法!旁人对此也是不能指责一二分的!” 水溶听了,就叹:“王爷,我懂你的意思。只是,知悉那云姑娘落入了风尘,我的心里并不曾有半分的退却。因此,如今我更是不能违拗了我的心!” 水溶听了,就道:“好。且看且行吧。今日见了你,我倒也有另一桩事要问你。”那卫若兰听了水溶之言,脸色果然更僵。 隔一日,那水溶就被皇帝宣召进了宫里去。皇帝已在御书房里等着水溶了。水溶进了里头,对着皇上就行了一礼,说道:“皇上,臣有一事须问。” 皇帝听了,就从书案旁缓缓走了过来,看了水溶几眼,因又道:“别急。朕知道你要问的是什么。朕知道你等不及了!”因又拿眼逼视水溶。 水溶听皇上这样说,只硬着头皮道:“皇上,当日臣领兵出发至回疆时,皇上是答应了臣的——” 皇帝听了,就冷笑了一声,方道:“水溶。不错,朕是答应过你。但朕只应了那贾家之事,却是未曾应允你那史家王家还是其他的世家。” 水溶听了,心里就一叹,方对了皇帝说道:“臣知道。” 皇帝见水溶仍旧跪了说话,就对他道:“起来说话!朕为祈你平安回来,只是将那贾赦贾政拘押,却是未曾宣判罪行。你可知,本来朕给他们定的可是死罪。现在,因为记着你的话,所以朕才给了他们一条活命!这已然就是恩赐了!不想,你不知感恩,竟是逼迫起朕来了!” 那水溶听了,直觉头皮发麻。不想皇上竟是这样解释的。为之奈何?水溶想了一想,因站了起来,又回道:“臣懂;了。”虽闭了口,但到底心里又盘桓起辩解之言。 皇帝听了,就叹:“他们俱是老太子的旧人。他们阳奉阴违,拿着朕给的俸禄,却在行结党营私意图谋反一事。当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朕已然忍了他们很久了!”水溶听了,心里更是一惊,一时不语了。 皇帝也默了一默。方又对水溶道:“朕什么都知道!之所以隐忍不发,就是要看尔等最后的花招!水溶,你当真以为朕不知你暗中支持老太子之事么?” 第357章 是可忍孰不可忍 言情海 正文 第358章 杀鸡儆猴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58章 杀鸡儆猴 皇帝逼视水溶,终于又道:“朕不说。因为心里到底眷顾几分亲情,并不想赶尽杀绝。不想,你们竟是更肆无忌惮了!这真让朕着恼。” 水溶见皇帝这样一说,索性也就将心里的顾忌都丢开了,因对了皇帝道:“不想,皇上果真知道。臣就猜,皇上会知道。” 皇帝听了,心里也未免诧异,因也道:“水溶,既你知道,又如何还那样放肆?” 水溶听了,就叹:“皇上,臣的忠心,想皇上该知道。臣这样做,无非也是为了保留老太子的骨血。骨肉相残,终归不好。” 皇帝听了,就轻蔑道:“骨肉相残,自古宫廷斗争,就是你死我活!若存了一丝妇人之心,那就是尸首无存的下场!再不会有例外的!水溶,想你也领兵打仗了几回,不想竟还这样地幼稚可笑!” 那水溶听了,就苦笑了一下,方道:“幼稚?不过皇上到底是胜了。这历史,本就是胜利者书写的。皇上想让那老太子黑,他就为黑。皇上想让他白,他便就能白。再无例外的。” 皇帝听了,就又叹:“水溶!你们在朕眼皮子下行动,真的当真是睁眼瞎么?不错,朕是宫廷斗争的胜利者,是一国之君,是九五之尊的皇上!朕要你们死,你们就得死!这天下人,无人敢说朕不对的!朕只要下一道诏书,你们就是臭名昭著的乱臣贼子!” 水溶听了,就也叹:“皇上!臣并不曾谋反,也从未有谋反的念头!臣想,这胜利者已然拥有一切。臣只想顾惜一下失败者!所以才因此帮了一些老太子的忙。不过,臣也清楚。皇上也并不会赶尽杀绝!究竟那老太子一伙,已如风中残叶,皇上若真下了决心,一年半载就能剿灭的!可是皇上并未那样做,因此臣的心里——”那水溶并未将此话说话,说到这里,只是注意看着皇帝的脸色。 因被水溶猜中了心事,皇帝觉得没了面子,不禁有些恼羞成怒。因对了水溶,喝道:“水溶,你不要自诩聪明。也不要自诩平定了回疆之乱,朕从此就会高看你一眼!”想想又道:“一时半会的,朕也不想惩罚你,但朕能罚随你办事的那些人!” 水溶听了,心里更是一沉。因又不能开口,只恐更激怒了皇帝。皇帝就道:“那过了世的威武将军之子卫若兰,就是头一个朕要查办的人。不要以为他跟了你去了回疆一趟,就算是有功之人了!”那皇帝正气急攻心,立刻就召了李公公进来,着他拟定圣旨,查办卫若兰。 水溶知道,皇帝此番是杀鸡儆猴。因不忍旁人待自己受过,因又跪下道:“皇上若要责罚,不如责罚臣弟!究竟,臣弟才是头一个始作俑者!” 那皇帝听了,更是冷笑一声:“现在,你也知道不妥了?朕也清楚,你的确无任何的谋逆之心!只是,插手老太子一事,就是不该!水溶,怨只怨你犯了朕的大忌!” 水溶听了,还是道:“皇上确实只该罚臣。他们不过应臣的命令行事。” 皇帝听了,就笑:“水溶!朕还就偏要留着你,日日在朕的身边,早晚进宫,听候召唤!” 水溶听了,面上就现出深沉的痛苦之色。皇帝见了,果然得了意,因道:“水溶,朕就要削去你的臂膀。” 皇帝将此话只说了一半。另一半则是:水溶平定了回疆,立下不世之功勋,功勋卓越。如今那些偏远之地,只知有水溶,不知有皇帝。皇帝本就多疑,听闻心里更是不安。 水溶听了,就叹:“其实皇上何必如此?臣这就辞去朝廷的一应官职,只管携了林姑娘隐逸山林。如此,不知皇上可放心?” 皇帝听了,心里去更恼怒。因道:“水溶,你是在讥讽朕心胸狭小么?” 水溶听了,就回:“臣并不敢。” 皇帝听了,就道:“朕看,你很敢。” 水溶就又回:“其实,从回疆回了神京,臣的心就懈怠了。边疆既已平定,想也没有臣什么事了。俗话说的好‘飞鸟尽,角弓藏’,对皇上而言,臣已然没有了任何的用处!” 皇帝听了,就叹:“水溶,你是在激朕么?你可知,朕是最禁不得人激的?” 水溶听了,就闭目一叹:“周旋老太子一事,臣的确是主谋。既然皇上一概都知道,倒省了臣日夜悬心了。臣敢做,就敢当。只要皇上不难为卫若兰等,臣愿意就死。” 皇帝听了,更是怒怨:“水溶,你当着要逼朕杀了你,方好青丝留名么?你想这样,朕就偏不如你的意!” 水溶听了,只是立在一处,不答一言。因又想起那湮灭不久的文字狱。 果然,那李公公领了圣旨,即刻就去了卫府,宣召圣旨。那卫夫人领了旨,就失魂落魄地等着儿子回来。 卫若兰从宝玉处回了。看了圣旨,顿悟出皇帝的意思。因就对了母亲,叹息道:“好了。这下母亲的指望也没了,且随我一同去那南疆吧。” 卫夫人听了,就恨恨地看着儿子,大声道:“孽子!都是你造的业!你父亲功业,如今竟是毁在了你手里!我一向心高气傲,不想到了暮年,却是要去那边疆受苦!这样叫我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卫若兰听了,就叹:“母亲。儿子连累你了。终是儿子的错。”因又跪下对着卫夫人磕头。那卫夫人见了,却又叹息道:“也罢!早前见你鬼鬼祟祟的,我就知道你必有一劫!只是你一向我行我素,哪里又肯听我的劝诫?不想,果然这样快就来了!” 那卫若兰听了,就又叹:“母亲。儿子得了这个下场,心里并不悔。所谓求仁得仁,也不过如此了!只是,有一件事,儿子心里确实不能够放下。若我去了南疆,以后就再不能见了!” 那卫夫人听了儿子这样一说,也就明白了。因又长长一叹,说道:“事已至此,你还是要去见那史家的姑娘?你竟是死也不悔么?” 第358章 杀鸡儆猴 言情海 正文 第359章 俗世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59章 俗世 卫若兰听了,就苦笑道:“母亲,想这一生,儿子大概就是这两件事,不能如母亲的意愿了!” 那卫夫人听了,就仰天而叹道:“冤孽啊冤孽!想一切,若能重来,想我怎么也不会将你与那史鼎家的姑娘订亲!”那卫若兰听了,就也叹:“若重来了,我也不悔的!儿子定然还是要找她!” 卫夫人听了,就掩面悲切道:“孽子,也罢!你去吧。我知道,娘拦也是拦不住你的!”那卫若兰见了,一时脚步又踯躅了! 水溶来了。他对着卫夫人行了礼,又对着卫若兰道:“若兰兄。我连累了你了!” 那卫若兰听了水溶这样一说,就苦笑:“王爷。我的心里并不悔。” 水溶立在廊下,沉沉道:“若兰兄,你放心,我定然竭尽全力,与你脱罪!” 那卫若兰听了,就深深一叹:“不用了。其实王爷不知,当年我父亲发迹,本就靠了老太子鼎力相助。因此,我借了王爷的由头,更是做了好些王爷未曾嘱咐之事!因此,到底惹皇上注意了!” 岂料,那水溶听了,就叹:“不要说了,其实我都知道!” 卫若兰听了,心里也一惊,因问:“王爷,这些你都知道?既然如此,王爷为何不阻止我?” 水溶听了,就又叹:“我知道。你是为了报恩。我不想阻止你,那是因为即便我阻止了,你也还是会做的。若你不做,就不是你了!” 那卫若兰听了,就感慨了一下,方又道:“我是无憾了!不想王爷到底懂我!” 水溶见了卫夫人,方又道:“夫人也不必担心。本王一定将若兰兄尽快调回了神京!” 那卫夫人听了水溶这样一说,就叹道:“王爷不知,我倒也不曾恼他帮与老太子一事!究竟这人须懂知恩图报!我的心里,恼恨的只是另一桩!” 水溶听了,就叹:“夫人,我知道!” 那卫夫人听了,未免惊叹,因又问水溶:“王爷果然知道?” 水溶就又叹:“本王的确知道。” 那卫夫人听了,就问:“那么,我阻止他去见那史家的姑娘,可对?” 水溶听了,就也叹:“对。夫人所想自然对。和天底下任何一个做母亲的,都望着自己的儿子娶一个身世清白的良家女子!这本无任何的奇怪之处!” 卫夫人听了,心果然一缓,因对了水溶道:“不想王爷竟是和我想到一处去了!不想到了这个地步,他竟还是要去见她!” 水溶听了,就对了卫夫人道:“夫人所想极是。不过若兰兄也没有任何的过错!夫人是为了家门和声誉,而我若兰兄则是为了情和义!” 那卫夫人听了,就也叹:“我知道他心里烦难。但是为了我卫家的名誉,我必须这样做。无论那情丝有多少根,我也都要一一的剪断!” 水溶听了,就叹:“只是夫人可知,情丝万缕,这斩断了,亦还能藕断丝连!想我这若兰兄,到底和那史家的姑娘有些缘分!夫人若一味阻拦,也只会叫若兰兄万念俱灰的!” 那卫夫人听了,就叹:“这个,其实我也懂。但是,我总是不能越过我的坎。若能越过去,那便也不是我了!” 那水溶听了,就又叹:“杨志卖刀,英雄末路。时光日渐,美人迟暮。与我看来,那云姑娘不过是珍珠蒙了尘!夫人也不必做多想!想那风尘之中,倒也有不少慧眼秀色之人!” 不想,水溶这样一说,到底还是不能令卫夫人满意。她听了,还是执拗说道:“王爷固然说的也有道理。但我只想我的儿子,娶一家世清白的女子为妻!其余,我都是不想的!” 水溶听了,方知不能扭转卫夫人心意。因对了卫若兰,叹息道:“若兰兄,我也是无法了。” 那卫若兰听了,更是悲切。那水溶见了他如此,还是劝慰卫夫人道:“不过,夫人还需让他去见一间那史姑娘。不见,与他更是一生的遗憾!” 那卫夫人听了,就哀叹一声,方道:“也罢。我且让他去吧。” 那卫若兰听了,就对了卫夫人叹道:“母亲,我去了。速速就回的。” 那卫夫人听了,就又道:“罢了。你若要说,只管说个够。不然你又是早晚思念。” 那水溶听了,就叹:“既然如此,夫人又何必如此执着呢?只要过了世俗这一关,就无什么可不可的事了!” 卫夫人听了,只是在旁默默不语。良久方叹:“王爷说的是!想我卫家都遭了难了!我又何必执着与这些世俗之念?不如都撒开手,什么都丢开了,什么都不管了的好!” 那水溶听了,就劝慰道:“夫人。虽听夫人如此说,但我知道夫人心里,还是未曾放下!” 那卫若兰见了,就对了水溶道:“王爷,我去那园子了。” 水溶听了,就道:“你放心。即便吴大人无法回京,我也着人去知会他。” 卫若兰听了,就叹:“王爷且请回去吧。我从园子里回了,还要回家里再整理一番的。三日一过,我就要带了母亲去那南疆了。” 水溶听了,心里更是自责。因沉痛道:“好兄弟,你去吧。我这就给冯紫英也一封信。他也在回疆。你到了那里,想他一定会照拂于你。” 卫若兰听了,就叹:“想我被贬官南疆,也是我一生逃不过的劫。我并不想的,可还是来了。躲亦是躲不过的。今次躲过了,下次就便还要临的。不如,还是坦然面对的好。” 那水溶听了,心里更是难过。因对了卫若兰道:“若兰兄。你这样想,我的心里,便就更是愧悔无当了!” 卫若兰听了,却是摇头叹道:“王爷不必作如此想。想我这样了,兴许和那云姑娘还有一些盼头!” 水溶听了,初不解其意。想想就点了点头,叹道:“但愿你们能有始有终!想我和林姑娘能得圆满,你们也定然能!” 第359章 俗世 言情海 正文 第360章 虚妄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60章 虚妄 那卫若兰就又一人去了园子。黛玉知悉了,就对了湘云道:“他到底还是找你来了。你避也是避不开的。不如,还是前去见了的好。” 湘云听了,就叹:“不想,他到底还是有些情意。只是,我的心境到底是不同了。” 黛玉听了,就劝:“我知道。但不管怎样,你终须还是出去见他的好。你心里是怎样一个主意,总是要告诉他的好。” 那湘云听了,却只摇头一叹道:“我当真该见?” 黛玉听了,就回:“你当真该见。总是避而不见,总是失礼。” 湘云听了,就咬了咬唇,说道:“也罢。我进园子说过,以后我总是听你的。你让我见,我这就去见。” 黛玉听了,就叹:“云儿。我这叫人请他进来。你说,你想与他在园子哪处相见?我这就去着人安排。” 湘云听了,就叹:“何必这样烦难呢?他来了,当然还是请他去会客的凹晶馆。” 黛玉听了,也就点了点头,对了湘云道:“好。只是有一事我须嘱咐你。他来,总是他的心意。那些绝情尽义的话,你也不必都说了出口。让人听了,也是说不出的懊恼沮丧。若你当真无心,也只管点到为止好了!” 湘云听了,就又叹:“林姐姐,你要我见,这真的是难为与我了!你是知道我的脾性的。既然一心将与他断了,又岂还会给他留半分的余地?” 黛玉听了,想了一想,就叹:“依我说。你说话只管说半句留半句的好。他若真有情,你又——” 湘云听了,就摇头苦笑:“林姐姐,我想你是懂我的。若是以前,他回来了,我心里自不知有多欣喜。可一切到底都不同了。我乃残花败柳,可他却是前途无量的年轻俊才!他在岸上,我却在污泥的河里,我们已然不匹配了!” 那黛玉听了,就狠了狠心,咬了咬唇,说道:“云儿,依我说,他既然有情,你不如将从前的那些都忘了,就当那些都当作是一场噩梦。如今,梦已经醒了,你又是以前的你了!” 湘云听了,就又苦笑,因道:“林姐姐,你竟是在诓我么?这些是我实实在在经历过的,并非虚妄。我倒希望那些不堪的种种,俱是虚妄。” 黛玉听了,心里更是沉痛酸楚。因道:“云儿。我能体会你心里的痛苦。只是,咱们既然还活着,与其行尸走肉般地活着,还不如抬起头挺起胸,堂堂正正地活下去!虽则佛家说,人有三生三世,但究竟以后,也要下了世,过了那奈何桥方才知晓!” 湘云听了,就对了黛玉道:“林姐姐,听你这样一说,我竟似又有些懂了!也罢,他既来了。我也就去会!”黛玉听了,方笑:“我想,人的一生,总不能这样一帆风顺。总是有这样那样的波折坎坷。若能坚强过去了,怎么都是好的!” 湘云听了,就点头:“也罢。我且试一试。然后再定夺心意。” 那黛玉听了,就笑:“好。你去吧。我便在此等你的消息。”一径说,一径就叫贾芸去迎接。湘云要走,那黛玉就又道:“云儿。我已经着人打探到了翠缕的消息。她现在在姑苏一户人家做丫鬟。你放心,隔几日,我就着人去姑苏,将她赎了回来,依旧和你在一处。虽然你不说,但我知道你心里惦念她。” 那湘云听了,就叹:“林姐姐,我常想,我这一生的贵人只有你了!若是没有你,想我现在也不知流落去哪里了!又或者,已被折磨了不在人世了!” 黛玉听了,就叹:“云儿,你去吧。想你我能在一处,能以姐妹相称,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既是缘分,又如何不珍惜呢?你好了,我才能彻底地好。你不好,我这一生终是不能圆满。” 那湘云听了黛玉之言,心里更是感叹。想想又道:“好。你要我去,你不去,岂不是拂了你的意?”一径说,一径就站起,果然就去了那凹晶馆。 那卫若兰已然安坐于凹晶馆等候了。此时,卫若兰的思绪自是万般复杂。湘云来了,叹了一叹,到底还是进去了。帘栊作响,那卫若兰不曾想湘云进来的如此快,因此倒是一怔。 湘云见了卫若兰,就行了一礼,方叹:“卫公子,多日不见了!” 那卫若兰见了湘云,因上前看了她数眼。她的面容,往日的天真明媚俱已不见,代之的只是憔悴和怯弱。卫若兰见了,心里当真痛楚之极。因对了湘云道:“云姑娘,你受苦了!”一时,又暗责自己不该随了水溶去那回疆。当日若他还在神京,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流落去了那烟花之地。这样一想,当真心内五内俱焚,简直就欲落泪。 不想,那湘云听了,却只是淡淡的。见了卫若兰,湘云只是平静道:“多谢卫公子关心了!” 那卫若兰见湘云听了自己之言,只如泥塑木偶一般,心里更是苦涩。因道:“云姑娘,不知你可曾收到我送与你的碧玉玦?” 那湘云听了,就叹:“公子。你的我收到了。今日你来了,我且正好送还与你。” 卫若兰听了,心里更是一痛。因对了湘云道:“我知道,我的母亲退了亲事。但那并非我的意思。我的心里,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的。” 湘云听了,就道:“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公子母亲的意思,当然须遵从。” 那卫若兰听了,心里更是痛得无以复加了。因朝湘云走去,口里说道:“云姑娘,想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到你这里,是想与你剖白心迹的。从前怎样,我一概不管。我只认以后。” 那湘云听了,心里也有些激动,但到底还是畏惧。因又问:“是么?可惜世易时移,我们终是不能在一起的了!公子的情义,我心领了!公子的碧玉玦,还请即刻拿回去!”湘云说着,就从怀中将那块碧澄的玉玦取了出来,递给卫若兰。 第360章 虚妄 言情海 正文 第361章 缘尽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61章 缘尽 卫若兰见了,低了头看着湘云手里的碧玉玦,就叹:“姑娘何必如此执着?究竟我的心意,从未改变。” 湘云听了,苦涩道:“我知公子的心意。但我的心境已变。如此,便是怎样都回不去的了!” 卫若兰听了,只管看着玉玦,手却是不接。湘云就劝:“公子收了吧。收下,也就都过去了。想人世漫长,咱们这些原也不算什么!” 卫若兰听了,心里更是充溢伤心。因对了湘云道:“姑娘错了,想这人世虽漫长,但与我而言,三年五载,便就是一生一世。” 湘云听了,眼里简直要滴出泪来。但还是对了卫若兰道:“公子错了。三年五载,不过指缝间的事。想忘,便就立时能忘了的。” 卫若兰听了,却是摇头苦笑:“姑娘何必如此?我并不介意!我来,就是想和姑娘重修旧好的!” 那湘云听了,还是叹息:“公子又何必如此?公子不介意,我却有自知之明。我来见公子,就是来给公子送还玉玦的!从此,咱们遇见了,也只管作陌路之人了!” 湘云这样一说,那卫若兰的心,更是无比伤痛。因对了湘云道:“如此说来,我和姑娘,竟是缘尽了?” 湘云听了,就道:“自然是缘尽了。缘尽了,便是怎样都回不来的!想公子的心里,很该明白!” 那卫若兰听了,便仰头深深一叹,沉默良久,方叹:“方才我来园子里,心里还想着,只要姑娘的心意不改,无论怎样艰难,我都会与姑娘一起的!” 湘云听了,就叹:“公子还是回去吧!公子拿了玉玦,离了这园子,便什么都不烦难了!” 卫若兰一听,心里更是一沉。因想:大概她的心意,是不会改的了。因对了她道:“也罢。我想我始终不好难为了你。想我以后也再难回神京了!如此,咱们就永别了!” 因踉跄着,憔悴出了凹晶馆。岂料,那湘云听他这样一说,却是在他身后问道:“你说你以后难回神京,究竟是什么意思?” 卫若兰听了,就回了头,看了看她,方苦笑道:“也罢。反正以后都不见了的,索性我就告诉了姑娘吧!如今我也犯了事,再隔三天,我就要带了母亲,远去那荒僻的南疆了!若无皇上的旨意,今生是断不能回了神京的!所以我说,此番是和姑娘永别了!”因又看着湘云,蔓延的痛楚。 那湘云听了,果然大惊。因停了步子,问他:“你这话竟是真的?” 卫若兰听了,便黯然看她:“如何不真?好了,姑娘且进去吧!我这厢就走了!好不好的,总算是知道了姑娘的心意!也就真的无憾了!”那卫若兰说完了,果然就大步离开了凹晶馆。 湘云见他大步疾走,只管看着他的身影沉思。不想卫若兰来了,竟是来告诉她不日就要远离神京的。听他所言,当真是以后都不能再见面的了。这样一想,湘云的眼泪,就溢出了眼眶。因心里哀痛,湘云也忘记了擦泪。想黛玉还在潇湘馆内等她的消息,因此,只得掩饰住激荡的心,转身往潇湘馆走去。 湘云还未挪动脚步,忽然就看到地上的那块碧澄的东西。心里又一叹。不想,这玉玦他还是留下了。方才,在湘云的坚持授意下,到底卫若兰还是接了玉玦,放在了手心。不过他心里到底难过失意,因此一径走着,手心的那块玉玦悄然滑落,也是一点未知。 湘云看着碧玉玦,遂痴痴地弯下腰,将它捡拾了起来。因将碧玉玦放在了手心,看了又看。之前不觉得,但此时此刻,湘云当真觉得这块玉玦,如此澄澈美好。她将玉玦藏在了怀中,因又自言自语道:“卫公子。你的情,我懂。只是咱们到底是错过了!这块玉玦,你不收,我就替你保管好了!我在神京,也会日日为你烧香,保佑你在南疆事事如意!” 说完了,方才离开凹晶馆。到了潇湘馆,那黛玉果然已立在门口等着她了。见了湘云泪流满面的,那黛玉却是笑:“云儿,你回了!” 湘云见了,就叹:“林姐姐,我回了!” 那黛玉听了,就又道:“好。想必你该说的,一径都说了罢?” 湘云听了,就叹:“你果然是懂我的。我该说的,到底都还是说了。” 那黛玉听了,就又叹:“哎!罢了!如此说来,你到底都丢开了手了?” 那湘云听了,就也叹:“不错。我到底都丢开了手了!” 那黛玉听了,就叹:“那玉玦你也一并给了他了?” 那湘云听了,就道:“我是给了他。不过他走时去,却是遗落在地了。因此,我只能再替他收着。” 那黛玉听了,就摇头叹息道:“不是。他是故意为之。为的就是给你念想。” 那湘云听了,就又苦笑:“是么?其实这又何必?总之,我的心意,却是再不会改的了!” 黛玉听了,就道:“也罢。这是你的意思。我只可劝你,却是不能代你行事。” 湘云听了,就也道:“林姐姐,咱们进去吧。今日,我很疲累,只想好生歇上一歇。” 黛玉听了,就叹:“好!我也不扰你了!”那黛玉遂同了湘云进了潇湘馆。不过卫若兰就要远去南疆了,湘云心神不定,到底还是又告诉黛玉那卫若兰被贬南疆一事。 那黛玉听了,心里也一惊。因又问湘云:“此事,竟是真的么?” 湘云听了,就看着黛玉道:“当然是真。他说他后头就要起南疆了。若无皇上旨意,是断然不能回来的。” 黛玉听了,一时就紧锁了眉头。叹道:“怎么竟是这样?想卫公子跟随王爷去南疆,大胜归来,也算是功臣!皇上为何如此行事?” 湘云听了,就默默叹道:“我不知。又或许你该去问一问王爷。” 那黛玉听了,见湘云的眉梢眼角露出的尽是关切,因又一叹:“云儿,既然都丢开了,你为何还要如此关切?” 第361章 缘尽 言情海 正文 第362章 言不由衷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62章 言不由衷 那湘云听了,看了看黛玉,就叹:“因到底是故人。” 那黛玉听了,也叹:“我看你只是言不由衷。”想想又道:“你现在若想变通,也还来得及。到底三日过后,他就要往南疆去了!” 湘云听了,就低了头道:“我说过了。我到底是不能去的。” 黛玉听了,只是摇头:“罢了!你若能过了这个劫,你方是真正的超逸了!” 湘云听了,就道:“我现在也一样的超逸。究竟应了他,才是真正的不心安。” 黛玉听她如此说,想了一想,便移了话题道:“我不说了。想我的意思你也该懂。究竟也太拘泥于世俗。”因又告诉湘云,过几日那翠缕果然就到了园子了。 湘云听了,就叹:“她是我的臂膀。她来了,我的确便宜许多。” 黛玉听了,就道:“那丫头是懂你的。想来,有些话我不能同你说,她却能。” 湘云听了,倒是笑了。因对着黛玉道:“与我而言,现在只是乱世。想乱世之中,虽家人还在坐牢,但能得一翠缕长伴左右,却也能慰藉孤苦人生!” 那黛玉听湘云这样一说,分明就是重生前的自己了。本不欲说的,到底还又勉励她道:“云儿。我只希望你每天能开心一点。园子里的姐妹,俱是那样想的。” 湘云听了,就叹:“我知道。她们当真待我极好。底下的丫头们也眷顾我。我只是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黛玉听了,方又要说什么。紫鹃就在帘外回道:“姑娘,二奶奶那边的小红过来了。” 黛玉听了,就对着湘云嘱咐了一句,方出了屋子,到了外边。那小红一见黛玉,就红着眼跪下了,口里道:“林姑娘,您去瞧瞧奶奶吧。奶奶现在很是不好!” 黛玉听了,心里也一惊。因道:“我这就过去。”湘云安然回来了,但巧儿的下落总是不明。熙凤就为得女儿越来越不好了的。那湘云在里头也听了,就道:“林姐姐,我也随你去。”黛玉携了湘云,急急出了潇湘馆,往怡红院一路走去。那小红又去知会了迎春等人。那平儿又请贾芸去帽儿胡同遣宝玉。 今日熙凤果然更不好。忽觉自己大限将至,恐逃不过今天,因叫了小红等人四处去园子知会。 一时,黛玉等都到了。那宝玉得了消息,也上了车携了麝月晴雯过来了。屋子里黑压压地满是人。那熙凤脸色枯黄,只管躺在榻上,睁着眼睛看着众人。 鸳鸯忍住悲切,与她道:“奶奶,姑娘们都过来了。二爷也到了。” 那熙凤听了,就道:“我知道。能来的都在了的!” 黛玉就道:“凤姐姐。不必担忧。或许再过几日,巧儿就回来了!” 那熙凤听了,就动了动嘴皮子。平儿过来给她喝了一口参汤。那熙凤方觉得有了气,又道:“我又觉得有精神了。” 迎春听了,便道:“嫂子。真的不必多担心。哥哥和巧儿俱会无恙回来!” 熙凤听了,只是苦笑:“迎丫头。我是等不到那一天的了。横竖你哥哥回来了,也有鸳鸯和平儿照顾着,那样就极好。”想想,那熙凤就又道:“其实,这一生我也活腻味了。什么都见过了听过了!和那些活了八十多岁的人比,只不亏的!真的够了!”熙凤说完了,因又拿眼看了看宝玉。方嘱咐平儿道:“将宝玉的那块玉拿来。我要走了,不能再行嫂子的职责了。他的玉,只管他自己收着!” 平儿听了,就哽咽道:“是!”一时,那平儿进了一侧厢房,取出那块玉。宝玉接过了,却是藏在了怀中。 那熙凤见了,就对了屋里诸人道:“其实我也觉得气闷。我就要走了,这样的收鞘我是不满意的。我想着,这府里败落了,我该进了牢子里被杀了的。又或者被太太们所不喜,将我逐出去的。再则也该被琏二爷休了的。无奈竟都不是。因此真叫我疑惑。” 黛玉听了,就道:“凤姐姐是个要强的人。不过听姐姐这样一说,方知这生病的人,都喜胡思乱想的。从前我也是。我能熬过来,姐姐也能。” 那熙凤听了,就躺在榻上淡淡地笑:“林丫头,你又安慰我。” 那探春听了,就上前道:“不是安慰。我们都希望你好。究竟,你是这园子里一等一的能人。从前,你是老太太的左膀右臂。现在,你还是我们几个的主心骨。林姐姐和我,有什么事,还只管来问你的。” 那熙凤听了,就满足笑道:“我要死了。有你们这样说,听了倒也真高兴。”说完了,却又流下了泪来。又道:“不怕你们笑话,我想过许多死法。不想最后还是躺在了床上。真正叫我憋屈。其实我是何样的人,我自己知道!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不是我未曾见巧儿,也不是没等到琏儿回来。而是,我没能做一回男人,建一番功业。只能在闺阁之中兜圈子。若有来世,我定求那孟婆,将我投胎换作男子!” 末了,那熙凤又低低一句:“到底,做女人苦啊!” 黛玉惯常是制动熙凤的心志的。听了她的话,也不开口了。那熙凤就又笑道:“你们好歹去外屋坐一坐,我叫鸳鸯平儿上点心和茶。我这副样子躺在床上只像个鬼,只将你们吓着了!因此,我要梳洗一番!” 那黛玉听了,就道:“好。想梳洗过后了,姐姐也定然精神了!” 那熙凤听了,就也笑:“是!我刚进府里那会,老太太也拉住我的手说,说我是这府里第一个齐全的人!” 黛玉听完了,就朝着迎春等罢了罢手。宝玉忍住眼泪,去了外屋坐下擦泪。外屋住着的人,此刻的心都悬着。那熙凤见黛玉等都出去了。就叫鸳鸯等过来为她洗漱梳头更衣。一盏茶的工夫后,那鸳鸯就掀了帘子,对了宝玉等跪下道:“奶奶没了!” 第362章 言不由衷 言情海 正文 第363章 灵性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63章 灵性 黛玉听了,手心猛地一颤。那宝玉心思激荡,更是将茶碗掀翻在地。对于熙凤的死,众人其实并不意外,方才她说了那许多,已然是回光返照了。 黛玉等复又进了熙凤的屋子。那熙凤果然整装一番,面容平静栩栩如生地躺在了榻上。那平儿抽噎道:“奶奶往生了。从此再不受煎熬之苦了!只可怜巧姑娘未回,奶奶连个哭灵摔丧的人都没有!” 黛玉听了,也叹:“真正那些人牙子也可恶。兴许巧儿现在已不在金陵了。”因发誓要将巧儿找回。如果真出了金陵,也只得去找水溶帮与了。 探春听了,就道:“巧儿不在,就让芸儿蔷儿扶丧吧。他二人本是凤姐姐的侄儿。从前凤姐姐也没少眷顾他们。”一径说,一径就换了贾芸贾蔷两个进来。 那贾芸贾蔷已知熙凤不在了。因进来跪下哭道:“婶子又没了。只叫我们做侄儿的以后靠谁去!”因又在宝玉跟前扑通一声跪下了。那贾芸就哭泣道:“老爷们都在坐牢。琏二叔也未回。如今,就只能靠着宝二叔了!” 那宝玉听了,便弯腰将他们扶起,口里就道:“你们放心。从此我也不再做那糊涂人了。该怎么着,却要怎么着。” 你贾芸和贾蔷一听,心里就一动。因不敢相信,遂抬头看了宝玉一眼。虽那龄官死了,贾蔷伤心,但到底还想在人世中活出一番滋味。那贾蔷听了宝玉这话,就哽咽道:“二爷若是发奋了,果然就是侄儿们的造化了!” 宝玉听了,就叹:“这满园子的,我也就剩了你们两个侄儿了。我不眷顾你们,可眷顾谁去?到底,你们是贾家的男丁。” 那迎春等听了宝玉这话,心里都一阵惊喜。那探春还不信,又问宝玉:“二哥哥,今日是凤姐姐的忌日,你可是不能打诳语?” 那宝玉听了,就叹:“我非出家之人,自然不打诳语。”那惜春听了宝玉如此说,遂发出一声低叹。 为料理熙凤后事,宝玉一直留在了园子七天七夜。熙凤入葬了,宝玉整理了一番,方携了晴雯紫鹃,坐车出了园子,那贾芸贾蔷自在后头相送。宝玉就对了他们道:“你们且回吧。想以后,我大抵还会回的。你们且帮着林姑娘等料理园子。若有空了,可去帽儿胡同找我。” 那贾芸贾蔷听了,就朝着宝玉磕了头,口里道:“二叔好走。”待车辆到了那胡同,宝玉下了车,因想起怀中的那块玉,遂取出一瞧。不想拿出的却只是一块粗糙的圆石。 宝玉大惊,因叫来晴雯麝月:“你们可曾动过我的玉?” 晴雯麝月虽惊异,但还是齐齐说道:“二爷也糊涂了。玉不是二爷一直收着的吗?我们碰都未碰的。” 宝玉听了,就托着这块石头,默默看了一看,方又陷入沉思。 那茗烟见了,也觉奇怪,因自言自语地道:“当真是奇怪?并非有人偷换,怎地二爷的玉就变成了石头呢?” 宝玉一时也弄不明白,恐他们担心,因就道:“这块玉与我也无任何益处。想从前,我就想一直摔了或是扔了的!如今变成石头了,倒也好。”进了宅院,那宝玉就要将石头往墙角里扔。那晴雯见了,想了一想去,却又道:“二爷也别这样。兴许以后这石头得了什么造化,又变成了宝玉呢?” 那宝玉听了,就摇头一叹,苦笑道:“玉本就是石头。想它也知道自己虽受了赞,却又无能为,因此心里羞赧,因此倒不如还是还成一块石头,没了灵性的好。” 那麝月听了,忍不住就笑:“二爷,它到底只是块石头。” 宝玉听了,却道:“你不懂。想天地生万物,都各有其造化。不但人如此,那一花一草,一树一木,一山一石,一溪一水,亦是如此!” 宝玉这样说了,果然那麝月就听不懂了。因朝着晴雯道:“晴雯,二爷的话,我是不懂的。想从前,我就是二爷屋里最愚钝的一个。他的话,你懂么?” 那晴雯听了,却是叹了一叹。因道:“我也不懂。但你该知咱们二爷的痴性子!他原本就是个最多情的!不但对人,对一本书一块帕子也是如此!又何况是块玉呢?” 那麝月听了,想了一想,也就不说了。那茗烟看着宝玉和晴雯麝月,皆各自不语,因说要去院门外看守。不想水溶此时也过了来。 那茗烟见了是王爷,便又赶着进里头去回宝玉。宝玉听了,忙握了那块石头,往前去迎接。水溶来了,见了宝玉,打量了一番,见这庭院里遍栽的桂树,鼻中也闻到阵阵香气,但却不似桂花之幽香,就道:“这里果然清静。现在也是冬天了。桂花当然是不开的了。只不知这香竟是何香?” 宝玉听了,就道:“却不是桂子,只是梅花。” 那水溶听了,却还是摇头道:“这香,真不似梅。想我也酷爱梅,却不曾闻得这般香味。” 宝玉听了,就道:“这是林妹妹的眼力好。那梅树据说是新进的品种。”那水溶听了,就叹:“我在回疆,于战事之余,却也在那营帐后,栽了一棵梅树。以聊作思乡之意。” 宝玉听了,就移了话题道:“外面冷,还请王爷进去说话。” 那水溶听了,却摇头道:“无妨。我心情沉重,却想和你在这庭院里走上一走。”因又告诉卫若兰被贬南疆一事。 宝玉听了,就嗟叹:“前几日我听林妹妹说过的。” 水溶自责道:“他到底是因我之故。所以我心里一直难过不安。那日,我和柳湘莲等与他长亭送别,众人俱是强颜欢笑,心里却如刀绞。” 宝玉听了,就道:“我亦想去的。不过那日却是我嫂子挪棺安葬,竟是错过了。”因也一叹。 水溶就道:“被皇上贬责,他的心里固然难过。但更多的,却是为那云姑娘惆怅。” 第363章 灵性 言情海 正文 第364章 出世或入世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64章 出世或入世 宝玉听了,也惆怅道:“这我知道。在园里时,我和林妹妹也苦劝了她的,无奈她只摇头。我思怔着,她心里固也愿意,只是不愿令卫兄为难,更不愿叫卫夫人看低了她。” 水溶也叹:“想若兰兄去了南疆,除了要忍受蚊虫瘴气之苦,还要熬相思之痛。无论如何,我是不想令他在那里久住的。三五日过后,我还得去找皇上,再理论盘桓一番。” 宝玉听了,就道:“好歹那里还有冯紫英。” 水溶听了,就叹:“冯紫英和他自不一样。南疆也广。冯紫英到底是在城里住着的。可卫兄去的却是深山僻壤之处。”想想又道:“不过,我已然给冯紫英写了信。他父亲冯唐老将军虽降了官职,但到底也算地方官。想冯紫英收了信,自然会去通融一番。” 宝玉听了,就道:“那样方好。”宝玉和水溶叙话,那左手依旧紧捏了那块顽石。水溶奇怪,因道:“你手里的是什么?握得那样紧?” 宝玉听了,就笑:“不过一块石头。”因打开手掌,给水溶看掌心的石头。又道:“王爷,说也奇怪,想今日从园子里出来,我戴着的玉,就变成了这样一块石头!这事虽蹊跷,但却为真!想来真是令人纳罕!” 水溶听了,也就拿了那块石头瞧了一瞧,思了一思,方对他道:“你的小名就叫宝玉。如今你戴着的玉成了石头,这是要预示什么不成?” 宝玉听了,就叹:“玉乃通灵之物。想见了我,对我失望了,因此只管变成了石头。”那宝玉一径说,一径就将石头放在了一棵桂树之下。因又对水溶道:“成了石头倒好!” 水溶听了,却道:“此事果然蹊跷。”因又问宝玉以后有什么打算。宝玉就道:“王爷,我的心很乱。但一想老爷还在牢里,这夜里就更是睡不着。如今,环儿走了,只剩了我一人在。我若消极遁世了,那更是不好了!但本我就是出世之人!因此心里两难。” 水溶听了,却是笑:“宝玉,这其实也不难。” 宝玉听了,就叹:“想王爷定能与我指一条路。我方才不迷惘了!” 那水溶听了,就正色道:“想人活一世,却也疲累。这入世有入世的好。这出世也有出世的好。只是,还需看时势!” 宝玉听了,心里不解,因问水溶:“愿闻其详。” 那水溶看着宝玉,又道:“其实,很早之前,政公就对我说过,说你人虽在府里,但心却似那闲云野鹤!一干的功名利禄,说你只无心谋取的!所以,政公不愿多违拗了你的性子,也并不多迫使你做文章。有时,因心里烦忧苦闷了,才令叫你多读些书。说到底,昔日你能得那般自由,都是政公默许了的!” 宝玉听了,眼就有些微湿。因问水溶:“老爷果然这样说我?” 水溶就叹:“想林大人政公这样的人,俱从童生秀才举人进士一路走来。是深知读书之苦的。他们博览群书,通晓各类文章,岂非不知儒家之害?” 那宝玉听了,心就有些荒凉。只觉虽和贾政命为父子,却丝毫不懂他心里所想。因又问水溶:“不想老爷竟是懂我!当真我是愚石一块!”因又深深一叹。忙又问水溶:“那么,王爷要我怎么做?” 水溶就道:“少年时,大抵还是要学儒的。学儒方知六书。这些却是好的启蒙。人活一世,也还是要懂一些经济实务的。不然,人人皆游山玩水的,疆域和社稷也就危了!我想着范仲淹的那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许多读书人当是将它奉为读书第一信则的!以后为了官,入了仕,朝政冗繁的,移了性情,却又是另一说了!究竟,初心都是好的!我想那八股文虽有诟病,但我看来,却是自隋以来选拔官吏的最好的法子。许多寒士,胸怀大志,朝夕苦读,为的就是有一日,能实现齐家治国的夙愿!儒家虽有种种迂腐压抑性情之处,但若要治国,还非得选它!想以后,若能有另一番清明的政治,不需帝王人治,百姓却能得大同。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依我看,虽然坎坷,但数百年后的中原定能实现!” 宝玉听了,很是想了一想,心里也很激动。方道:“听王爷说来,如今也无其他思想能替代儒家的了?那法家和道家都是不行的?” 水溶听了,就深深一叹道:“也不尽然。世易时移,那秦国为求统一,当用商鞅树法,以震慑威严。虽那商鞅被一群顽固大臣威逼,死于自己制定的车裂之刑。但终究用法,却是使秦统一了。那时任用法家治国,便是适宜的。那汉初定,若行严酷之刑法,必然使百姓自危,所以莫如实行老黄无为之治。待稳定了,国库钱粮充足了,那汉武才废弃了道家,方实行延续至今的儒家之治。这一朝一朝更替,儒却是不可替代的了。” 那宝玉也就听住了。水溶便又叹:“其实我常读史书,也知道儒家的种种不妥。只想找另一种治国方式,无奈竟是找寻不得,因也未有先例。因此心里常以为憾。但孟子的那句‘民贵君轻,社稷次之’,我确是深以为然的!究竟,将中原万千百姓的性命只系于帝王一人的身上,方是真正危险的!帝王为贤君,百姓自有福。若帝王似那夏桀商纣呢,岂非百姓的不幸?” 那水溶说到这里,便又深深一叹,方对了宝玉道:“但尽管如此,咱们还需扶持儒道!失意了,伤心了,莫如拿佛道来消遣避世!但究竟人的一生,该入世时还需入世!既是年轻之人,就该奋发进取!读书入仕,但求为国为民,匡扶社稷,清明政治,并不想那些荣华富贵,也是一番活法!” 宝玉听了,只觉前头的路,也就豁然开朗了一些。因对了水溶叹道:“王爷,我懂了!” 第364章 出世或入世 言情海 正文 第365章 幕后之人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65章 幕后之人 彼时那太后于寿康宫里,却是传出病来。这一日,皇帝卸下了公务,也往太后处探望。到了寿康宫,那焦嬷嬷见了皇上,跪下就欲行礼。皇帝见了,就道:“嬷嬷起来。”因又问她,这几日太后的病,究竟有无减缓之状。焦嬷嬷听了,起身就又回:“太后的病,好一阵,坏一阵的。老奴也说不清。” 皇帝听了,就道:“朕知道了!”一径说,一径就往太后寝宫进来。 太后卧在凤榻,知皇帝过来了,就挥了挥手,示意其余侍奉之人退下。皇帝便给太后问了安。太后叫皇帝在一旁坐下了。 皇帝问:“母后怎样了?” 太后就道:“不怎样。不过还是从前的老毛病,究竟不值一提的。哀家倒也想死,从前得了这个病,也差点就死了的。只是老天偏不让哀家死,究竟也无半分的奈何!”太后一面说,一面就又支着头,却是将身子转会榻里,背着皇帝。 皇帝听了,就笑:“活着有何不好呢?” 太后听了,就在里幽幽叹道:“好什么呢?只管看着这宫里的人,一个一个地死掉!这样,还不如死了的好,眼不净心不烦的!” 皇帝听了,明白太后所指,但仍装糊涂道:“妻子如衣服,而母亲只有一个。儿臣少几名妃子不打紧,惟愿母后的身体能早些康复!” 太后听了,遂默了一默。方又道:“那李淑妃被贬,也就罢了。到底是她有图谋不轨之心。只是那几个侍奉了你多年的柴贵人等,你何苦也将她们打入冷宫呢?皇帝这样,只叫这天下的人说你凉薄了。何况,这柴贵人的祖上,当年也是随高祖出神入死的战将。旧臣之后人,皇帝你该顾惜一下的!” 皇帝听了,就叹:“柴贵人的嘴,很不好。虽进宫十余年,但仍旧喜乱说。这番,朕只想给她一个教训。不然,只叫那些新进的贵人看了笑话。” 太后听了,身子就动了一动。方低低道:“皇帝说的新人,可是那进宫不久的回人容贵人?”那想容进了宫后,皇帝虽未召她侍寝,却是在七日后,封了她为七品阶的容贵人。 皇帝听了,就道:“究竟也不是她。总是那柴贵人喜多嘴。” 太后听了,终于将身子转了过来,看着皇帝:“哀家知道回疆干系事大。你善待容贵人,便是给那回疆脸面。只是,凡事总该有个度。哀家听说,近日你已打算为那容贵人新建一所回殿了?” 皇帝听了,便道:“儿臣是有这么一个打算。但也只在筹划中,并未实行。” 太后听了,便看了几眼皇帝,又道:“如此说来,皇帝待那回疆女子,是动了心了?” 皇帝听了,就道:“朕只给地位,并不给宠爱。这些,不过是为了安抚回部的需要。若能永葆宁静和平,为她修建一所园子,也还是值得的!” 太后听了,也就不说话了。半响方又道:“好。这些哀家且不管你。都是你的后宫之事。哀家只问你,北静王水溶回疆立功了,你不但不行封赏,却为何又要将他的部下远远地贬到南疆?究竟,他犯下了怎样的罪过?” 皇帝听了,鼻里哼了一声。就道:“母后不知,水溶极具城府。表面上为儿臣办事,暗里却一直在照拂老太子。屡次教训不听,因此儿臣心里才气愤。” 太后听了,口里就轻轻‘哦’了一声。皇帝又道:“现今,儿臣只拿他的下属开刀,已然是给了他面子了!”一时,皇帝心里又想起黛玉一事,自是更为不悦。 太后听了,终于道:“皇帝不必责怪与他。他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 皇帝听了这话,未免吃惊。因问太后:“母后,水溶奉的什么人的命?” 太后听了,就淡淡道:“哀家的。他的所作所为,哀家一一清楚。扶救老太子,正是哀家的旨意。” 皇帝听了,心里震惊。默然半响,皇帝方不动声色镇定道:“哦?这幕后的高人竟是母后!儿臣当真一点不知!” 太后听了,就道:“正是哀家。哀家不愿见你将老太子的旧人都赶尽杀绝了!因此,哀家才叫水溶这样做!”皇帝听了,就苦笑道:“如此,你们都暗中嘱咐好了,只有朕才是最后知道的傻子?” 太后听了,就叹:“老太子当不成皇帝,到底还是你的亲叔叔。他年纪大了,与世还能活多久?不错,他之前的确想谋刺与你,但到底都过去了。你能放下,便就放下。究竟,那场战争里,你是赢家。既是赢家,就须宽容。” 皇帝听了,心里就遗憾道:“儿臣本是存了仁心的。不想这天底下的人皆不信儿臣。儿臣本就无心将老太子等旧党铲除干净的,无奈连母后也信不过儿臣!” 太后听了,就道:“哀家或许是信你的。但哀家知悉你的性情,所以还是先预备着为好。”太后想:待有一日老太子归西了,还需将他好生安葬。现今那老太子在水溶的安排下,却是躲匿在一个十分妥当之处。只是那老太子儿女甚多,需要细细的安置。 皇帝听了,就又叹:“不想这么多年了,母后还是不信儿臣!这真正使人伤心!” 太后听了,就道:“皇帝又何曾相信过哀家?不错,咱们是有抚育情分的母子,但说到底不过互相平衡利用罢了!这点,皇帝心里很清楚!”太后这话说得并无多少愤怨,却是裹挟了几许凄凉。这隔了肚皮的,终究是隔了肚皮的。 太后已无任何遮掩,皇帝也就道:“好。儿臣知道母后的意思了。只是这树欲静风不止的,儿臣想清静,一时也清静不了!老太子儿臣可以不杀,但他身边的那干鼓动小人,朕却是一个都不能饶过去!”皇帝一径说,一径就走了。 太后听了,便阖目深深叹息。焦嬷嬷进来了,太后就叹:“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有人上来了,必然就有人下去!哀家老了,已然是有心无力了!” 第365章 幕后之人 言情海 正文 第366章 世上无过不去的坎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66章 世上无过不去的坎 焦嬷嬷听了,就道:“皇上到底是明君!” 太后听了,便叹:“皇帝阴晴不定,性子多变。哀家从小看着他长大,他的心思,哀家都懂!”太后想了想,因又对焦嬷嬷道:“文字狱已使朝中内外风声鹤唳,如今株连之祸再起,与本朝实非幸事!哀家不过不想见他那么急切,因此想缓下他的步子,无奈他竟不懂!” 焦嬷嬷听了,就安抚道:“或许,皇上懂呢?” 太后听了,就又叹:“也罢。懂或不懂,反正皇帝从来也不知会哀家。”太后心情寂寥,虽然身子依旧不好,但却对了焦嬷嬷道:“你着人出宫去,且将那林家的姑娘叫进宫来。哀家也不知怎么了,只想看看她。” 那焦嬷嬷听了,就笑:“是。老奴这就去传。”想想,那焦嬷嬷就道:“也是,那林家的姑娘,论容貌说话行事,一概叫人喜欢。” 太后听了,也笑:“却是。想她还是我的干女儿。这既是干女儿的,无事就很该来宫里走动。” 一时,焦嬷嬷果然出去嘱咐太监了。太后想起黛玉,这心情忽然就好了起来。太后虽在深宫,但知道这数月以来,黛玉的日子很不好过。贾母一死,就树倒猢狲散的。太后想着自己和贾母的情分,心里也觉难过。但贾府所为,实实在在地被人拿捏住了把柄,她想救,但始终寻不到由头。 就贾府之事,太后打着元妃的悲情牌,曾经找过皇帝。无奈元妃虽死,但皇帝始终不生一丝宽恕之心。想那黛玉虽不受牵连,但到底贾府是她的舅家。如今舅家遭难,这做外甥女儿的,岂有坐视不管之理?这段时间,来寿康宫里早晚请安的大臣也多。因此,太后一时竟顾及不到黛玉。现在,好歹要叫她进宫,叙上一回话。 黛玉在园子里已经知道了。湘云就问:“可知太后叫你进宫,大概是什么事?” 黛玉听了,理了理云鬓,就道:“现在我也不知。” 那湘云听了,低头想了一想,就道:“林姐姐,你进了宫了,好歹求求太后,帮卫公子说些好话。” 黛玉听了,就看了看她,方道:“云儿,你不说,我也知道。近日,我听说太后身子不大好,我这心里倒也真想去看看。” 湘云听了,就叹:“真正我羡慕你。这府里虽破败了,但太后还能想起你。”想想,那湘云又问:“若太后提起贾家史家之事,你可会为老爷们求情?” 黛玉听了,便叹:“太后提或不提,我皆不会去求情的。” 湘云听了,未免诧异,因问:“这又是为何,这难道不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黛玉听了,就又叹:“现在我去说,无疑于火上浇油。我若说了,皇上知道了,本来老爷们还不是死罪的,这会子非定个死罪不可。” 湘云听了,更是疑惑,因问黛玉:“这又是为何?我愚钝,还请姐姐明说。” 黛玉就道:“我和皇上说过几回话,悉知皇上的性格。这个节骨眼儿上,去求太后,也是令太难做。但卫公子平回疆有功,他的事,另当别论,却是可以求一求。” 湘云听了,就叹:“真正也难为你了。想你在园子里,这心要分作三用。一份在园子里。一份在府里,一份在王爷那头。” 黛玉听了,却是笑了起来,因道:“云儿。你也是个伶俐人。既然我这样忙碌,你为何不跟了我和三姑娘也帮与着掌管园子呢!如今,凤姐姐不在了,能管事的人更少了!迎姐姐内敛,不善料理家事。惜丫头本来都一心礼佛了,如今被我撺掇着好不容易才管些家什,自是不能再烦恼了她!妙玉到底是出家人。进园子本是图清静的,但现在想清静也清静不了了。所以,你若愿意出来管事,我的心里是十二万分地欢迎!” 湘云听了,就默了一默,问黛玉:“林姐姐,我真的可以么?” 黛玉听了,奇道:“我都可以,你为何不行?究竟,不要小瞧了自己。” 湘云就道:“到底我还是心存胆怯。我怕见底下那些婆子的眼睛。”黛玉听了,就叹:“何须如此?究竟你的事,那些婆子也不知道。你若坦荡过去了,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湘云听了,就道:“也罢。我总是不能令你太忙碌。我吃饭时,你在理账。我睡觉时,你在理账。真正我吃你的住你的用你的,也真是不好意思了!” 黛玉听了,就笑:“既你知道不好意思,那便就替我辛苦一下罢!”那黛玉一径说,一径就果真从案头上取来几本厚厚的账册,递给湘云道:“我就要进宫去了。好歹你帮我料理下。弄好了,得个结果,告诉三姑娘去!”因又叫紫鹃拿来两个算盘。 湘云接了算盘,就笑:“你须不急才好。我虽会打,但到底生手生脚的,快不得的。” 黛玉听了,就又笑:“好。我不急。我只管等你弄好了。一回生,二回熟。你若顺手了,以后只管更有兴趣的。” 那湘云听了,就笑:“我果真会这样?” 黛玉听了,也笑:“果真。我看出你并非真正的厌世之人。” 湘云听了,倒不禁又问了:“你怎知我不是真正厌世?究竟我家败了,亲事也散了,身子也污了。” 黛玉听了,虽心里沉重,但面上还是激励道:“想人这一生,总是高高低低的。低了也不怕,因为以后总是比现在更好的!你若熬过去了,再回头来看,便觉得世上无过不去的坎!” 湘云听了,就低头一叹,说道:“也罢。你的话,我总是信九分,我且再实践。”湘云收了账本,因又对了黛玉道:“好了。你磨磨蹭蹭的,都好一会工夫了。该进宫去了!” 黛玉听了,就笑:“好。如此我走了!”一径说,一径果然着了顶青轿,坐上轿子出了园子,就往宫里去了。 第366章 世上无过不去的坎 言情海 正文 第367章 容贵人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67章 容贵人 黛玉进了宫,由嬷嬷引领着,过白玉石桥,走长门,却是和迎面一人不期而遇。 那人是新封的贵人想容。那想容正乘了个步辇,遥遥往西去。转过长廊时,那想容见前方飘然走出一年轻的素衣姑娘,心里不由好生讶异。 虽然进宫未久,但宫里的妃嫔们,她也见过不少。倒不是她要见,而是那些妃嫔心存好奇,着意要来她住的宫殿里瞧一瞧,究竟这皇帝新封的回疆美女长着怎样的容颜。 既她们来,想容也就热情招待,有问必答,态度殷勤。妃子们见想容着实也算美人,但宫里的绝色多了,因而见了,心里也未有怎样的嫉妒。倒是就回疆的异域风情,问了许多。 想容坐在步辇上,只管看着黛玉。此女是谁?通身上下自是另一番说不出的韵致,只是将人的目光吸引过去。想容叫抬辇的太监将速度放慢有些。 焦嬷嬷见路过的是新进宫不久的容贵人。因对黛玉轻轻道:“林姑娘,这位是容贵人,你且跪下行个礼。”自己也侧身对想容先行了礼。 黛玉本低头走着路,听嬷嬷这样一说,也就顿下步子,对着步辇行了礼。因一心想见太后,黛玉根本无心多猜测眼前这位贵人的身份背景几何。 想容见她声音婉转,便道:“起来吧。”因又细细端详她。待走近了,将她的容颜更看清了些,想容的心里便一叹:此女的姿容当在她之上,后宫诸人一概也不及她。因问嬷嬷此女可是去太后的寿康宫。 焦嬷嬷就回:“却是。” 那想容听焦嬷嬷唤黛玉为姑娘,猜测她并非这宫里的妃嫔,因又问焦嬷嬷她究竟系谁。焦嬷嬷就笑:“回贵人,这位林姑娘乃是北静王爷的未婚妻室,也是太后的干女儿。太后身体欠安,林姑娘不放心,得了太后的旨意,进宫来瞧一瞧太后。” 想容听了,心里吃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原来此女竟是水溶口中的那位完人。不错,水溶并未说错。这样的女子,水溶见了自然如宝似玉。她也是女人,但一见了她,也差点挪不动眼睛。一时,想容的心绪就复杂起来。 那焦嬷嬷又道:“贵人在宫里呆得习惯?” 想容就道:“习惯。每餐也有回食。衣服也自便。” 焦嬷嬷听了,就道:“那果然好。” 想容道:“嬷嬷既有事,那赶紧去吧。” 焦嬷嬷听了,又携了黛玉给想容行了一礼。待想容步辇走后,那焦嬷嬷方拉住黛玉,悄悄说道:“那位容贵人,是那回疆送过来的。既到了这里,以后都是不能回去了。” 黛玉听了,心里惊异,因问焦嬷嬷:“她就是那位和卓部送来的和亲公主?” 焦嬷嬷听了,就叹:“正是。” 黛玉听了,遂想了一想。大概她一路出发,水溶定是在旁周全护送的了。此来宫里,无异于入另一番牢笼。但见她神色平常,语气松缓,也看不出任何的低落之感,因此心里沉吟。那焦嬷嬷见她不语,就道:“听说,容贵人的母亲是南人。所以她的容貌倒也不似那蓝眼深目,竟和咱们一般。” 黛玉听了,却是点头道:“不错。且容贵人的说的汉话也很地道。方才我还诧异来着。”焦嬷嬷听了,看着前方朱红的宫门,对着黛玉笑道:“姑娘。到了!”那焦嬷嬷见四下无人,因又嘱咐黛玉道:“有一句话,姑娘且别怪我多嘴。” 黛玉听了,就笑:“嬷嬷尽管说!” 那焦嬷嬷就道:“太后上了年纪了。到底身子是真不好。所以,姑娘见了太后,且须半字不提贾府之事,以免太后心忧。太后心里,自会为姑娘盘桓,这点姑娘须放心。” 黛玉听了,遂点了头,对着焦嬷嬷道:“嬷嬷的话,我记住了!嬷嬷放心,待见了太后,我只管殷勤问安,什么都不说的!方才我一路走来,心里也这样想。” 那焦嬷嬷听了,就笑:“我知道姑娘细致。如此我更是放心了。” 果然,知黛玉就要进来了,太后已经打起精神,叫宫人备了点心果子,等着她了。宫女们刚退下去,黛玉就进了来了。焦嬷嬷在旁行礼道:“太后,姑娘到了!” 太后听了,点了点头。黛玉给太后行礼。太后忙叫她起来,遂打量了她一番。因叹:“你果然更超逸了!身量也长了好些!”方又拉着黛玉的手,叫她在自己身前坐下,因又对了黛玉道:“哀家见了你,果然心里就好了些!” 黛玉就道:“我虽身在园子里,但心也时时系着太后。见太后果然好,我也更是安逸了。” 太后听了,就对了焦嬷嬷道:“你去吩咐内务府,叫他们立刻送出两样东西来。哀家好给了林姑娘。” 那焦嬷嬷听了,就笑:“只不知太后说的哪两样东西?” 太后听了,就叹:“你也老了!之前哀家不是说过的?” 那焦嬷嬷听了,就笑:“奴婢是老了!”一径说,一径赶紧亲自过去取。 黛玉听了,就问:“不知太后要送我哪两件东西?” 太后听了,就道:“你是我的干女儿。一样是那进出宫的令牌,从此你进出宫廷,不必得哀家的旨意。只要想见哀家了,即刻就能进宫。另一样则是一块免死金牌。” 那令牌还可,黛玉听太后还要给她一块免死金牌,心里不免诧异,因问太后:“太后,无人要杀了我。” 太后听了,就一叹:“哀家知道。只是与你预备着罢了!” 黛玉听了,也不作声了。却又顿觉心里沉重。太后遂叫她吃点心。一时,果然那焦嬷嬷领了牌子来。太后将令牌和免死金牌都交给黛玉,方道:“从前哀家就想给了你了。但总觉得时机不对。现在估摸着也差不多了!宣来宣去的也烦,以后你就凭令牌进宫。无人敢阻拦你的。这两样都需好生收着。” 黛玉听了,便深深一点头,口道:“我知道了!” 第367章 容贵人 言情海 正文 第368章 金桂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68章 金桂 黛玉又和太后说了几盏茶的话,方出了寿康宫,出了宫门。不想这些时日那薛姨妈因见了贾王史等几家皆被抄了家,因此惶惶不可终日。她言语劝了薛蟠几次,无奈薛蟠总是不答应娶那夏金桂。这一来二去的,却是惹恼了夏家。那夏金桂坐在榻上,对着母亲道:“那薛蟠算个什么东西?本来都要订了亲的,无奈却又被他悔了!真正我夏金桂就嫁不出去了么?” 她母亲听了,就笑:“那你预备要怎么办?我只你一个女儿,要有儿子,我也不这样管你了。” 夏金桂就道:“做人还需几分骨气。他既无意,我为何要一边苦等?你这就着人去告诉那薛家老太太,就说他薛家门第高贵,咱们夏家高攀不上。因此,母亲依旧将我的生辰八字拿回来。” 她母亲是个没主意的,一向以女儿的意思为先。见女儿这样说,因就问:“既这么说,你都想好了?” 那夏金桂听了,就喝了口茶,与她母亲道:“都想好了。只是被他耍了这样长的时间,我心里当真恼恨。真当咱们家没有男人了么?” 她母亲听了,就陪笑道:“我的心里也恨。本来我觉得他也不过那样。可那会子你偏暗自掀开了帘子。待他走了,你就说起他的好话来。说他容貌不错,是自己的中意之人。因此弄的我才上了心了。” 那夏金桂听了,就叹:“我原错了!我都打听过了。他迟迟不答应,原是家中已买了个绝色的小妾。听人说,他待那小妾甚好,只宠着不知什么似的!我看他心里有将那小妾扶正的打算” 她母亲听了,心里纳罕,默了一默,口里就道:“是么?那这样的人,咱们也不稀罕!这宠妾灭妻之人,俱是离经叛道的!也罢,我这去找你姐姐。” 夏金桂口里说的,乃是她大伯子的女儿。她大伯子夫妇早早就死了,留下一个才三岁的女儿。是她亲手将侄女儿抱了来,与自己才一岁的女儿作伴。养到十六岁,却是被忠顺王爷看中,送与他府里,成了忠顺王爷的侧妃。 别看是侧妃,但她这个侄女儿肚皮很争气,一来二去的,为忠顺王生下了一男二女,因忠顺王正妻年纪已大,况又无所出,因此她这侄女儿母凭子贵的,却是在王府有些地位。 那夏金桂听了,就问母亲:“妈妈果真要去找姐姐?” 她母亲听了,忙道:“这不是你的意思么?我要为你泄气!” 那夏金桂听了,就笑:“妈妈不懂我的意思。我是想吓他一吓。想他到了最后,还是要来求我。” 她母亲听了,也笑:“懂了!”想了一想,却又问女儿:“不过,若是恐吓无用呢?那你又怎地?” 那夏金桂听了,就道:“那也是无法的事。我看那薛家本就不干净。若弄的咱们引火烧身了,咱们当然一并丢了的干净。而且,也算为忠顺王立了一功。” 她母亲听了,就一拍大腿,对着女儿道:“我的儿。听你这样说,我只恨你不是小子。就是这样好,若他家能逃过,咱们就耍猴般地威逼他,非令他做你的上门女婿不可。他家若是逃不过,咱们就很踹他一脚。”因心里有了数了,那夏老太太赶紧就回房打扮了一下,备了好些礼品,坐车往忠顺王府去。 三日之后,果然那薛蟠就听了一些不好的消息。因也无心同柳湘莲喝酒了,忙忙地就要回去。那柳湘莲就对着薛蟠苦笑道:“依我说,你也不必这样着急。这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薛蟠听了,就道:“我不是急我自己。你真以为我是怕死之人么?” 柳湘莲听了,就叹:“我知道。所以我当你是我的朋友。你放心,你死了,我抱着你的头,去你坟头上烧香去。” 那薛蟠听了,只觉不吉利,因笑:“柳兄,我到底没死呢!” 那柳湘莲听了,却叹:“如果活得苦痛,倒还不如死了的干脆!” 那薛蟠是知道柳湘莲的心事的,听了就道:“听你说,你竟还未放下?看来,你到底也是动了情了。” 那柳湘莲听了,就道:“我也不知。只是那样一想,就觉心里哀恸。但即便这样,我也并不想死。逝者已逝,但活着的人,还需好生活着。”说着,仰起脖子,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薛蟠听了,就道:“我知道。一则你是不想死。二则北静王爷也不让你死。你是他的左膀右臂。如今,他的臂膀被皇上钳去了一个,只会将你更当作宝贝。” 那柳湘莲听了,就叹:“我无官无职的,只是帮着王爷处理一些私事。有哪里是他什么臂膀?好了,你回去吧。且听听是什么消息。有什么我可帮的,我尽量与你帮。” 那薛蟠听了,心里放了心。方对柳湘莲道:“我就知道。我狐朋狗友地虽多,但唯一没有看错你。若有事,我定来找你。” 那柳湘莲听了,也就与他点了头,口里道:“我等着你的消息。” 那薛蟠便下了酒楼,骑了马,急急往家里去。果然,薛姨妈宝钗香菱并了薛蝌和宝琴,都在屋里等着他了。 薛姨妈见了儿子,就叹:“我的儿,你可回来了!” 薛蟠就问:“到底怎么回事。” 薛姨妈听了,就告诉薛蟠:“你姐姐着人告诉我,咱家也要不好了。你姐姐说,王爷为表忠心,只是要将咱家给供了出来。好在皇上面前,以显他的不包容。你姐姐听了,都哭着什么人似的!” 薛蟠听了,就皱着眉道:“怎么这样快?莫不是有什么人拿了咱们的短?” 宝钗听了,就道:“这个,也还不知。但听姐姐说,有人已经罗列了哥哥你十八条罪状,即刻就要给入宫给皇上看的!如果为真,真的是大祸临头了!”宝钗说完了,因又埋怨哥哥行事莽撞,不讳人言,给家里带了灭顶之灾。 第368章 金桂 言情海 正文 第369章 平安州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69章 平安州 薛蟠听了,就叹:“如今你们当然都推到我头上来了!真正想着我的好处时,你们怎不说?” 薛蝌听了,就道:“既然如此,大哥你不如先躲一躲。” 薛蟠听了,就问:“躲?往哪里躲?” 薛蝌想了一想,就道:“哥哥不如去那平安州。那里盗贼甚多。旁人自想不到你去那里。” 薛蟠听了,就道:“平安州?”因薛蝌提及这个名字,遂在心里盘思几回。 薛蝌就道:“如今,也就那里是个好去处。我听人说,那贾府里的三爷,如今也在那里落了草呢!” 薛蟠听了,心里一怔。问薛蝌:“你怎知道?” 薛蝌就道:“也不过听人说。但总有些风雨。哥哥不如去平安州找他。一来也是一个落脚之处。二来也可等待时机,我在神京也好求人帮着哥哥说与。” 那薛蟠听了,心里就感慨了一下,拍着薛蝌的肩膀,叹道:“好兄弟。平常我常说你胆小,成不得事。不想到了这个关头,你却头一个挺身出来!若我以后无恙了,我头一个提你的情!” 那薛蝌听了,就苦笑:“都是自家人。哥哥不好了,我和琴儿也是不好。大家不过拴在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薛蟠听了,却是摇头:“倒也不是。你也没做什么不好的事。况和我们又到底隔了一房。我有事也是我的,横竖与你们无干。我纵然不好了,你们也只管过好你们的日子去。” 薛姨妈听儿子这样一说,心里能哀伤了。因道:“说到底,都是我害了你。想咱们在老家住着,本是好好儿的。我真不该带了你们往金陵来。那府里好了,自是能提携咱们。可若是不好了,咱们自是要跟着倒楣。” 宝钗听了,就叹:“妈妈也别难过了。我想着最坏的,莫过于九十哥哥被关,咱们穷了。” 薛姨妈听了,便道:“我的儿,这还不背晦么?”因说不如吃饭,到晚上大家再合计。果然,薛蟠听取了薛蝌的意思,说要往平安州避难。用过了饭,薛蟠进了香菱的房中,方忧心忡忡:“我要走了。心里唯一挂牵的便是你。” 香菱听了,就叹:“大爷不必担心我。我自有我去处。” 那薛蟠听了,就道:“家里都不保了,你能有什么去处呢?”想想,又愤恨道:“我也托人去找那贾雨村。无奈他现在升了官了,根本不将我瞧在眼里。因此帮你寻亲一事,也不能够开口。究竟是这些见风使舵的人可恶。想从前,那府里帮了他多少回?” 香菱听了,就叹:“那府里遭殃了。更是落井下石的多。大爷不必再找了。或许,他们也都死了。” 薛蟠听了,也叹:“找也是要找的。但是这会子是真不能了。我与你些银子,你自己着人慢慢找去。若找到了,你就离了这里,回你老家去。”想想,到底心里不舍,因又对香菱道:“以后,我自由了,就去你老家找你。” 香菱听了,就又叹:“大爷何必如此?我既跟了大爷,就是大爷的人。如今说这些,岂非不是我薄情寡义?” 那薛蟠听了,心里就有些激动,因握了香菱的手道:“听你这样说,我的心当真高兴。从前,我只当你不乐意。因此俱小心翼翼的。” 那香菱听了,就低头一叹:“大爷。想来总是咱们这一世有缘。既有缘,横竖咱们就在一处吧!大爷若要去那平安州,好歹将我一起带走!” 薛蟠听了,喃喃:“将你一并带走?” 香菱就道:“正是。我是大爷买了来的。好不好的,还是要跟了大爷你。” 薛蟠听了,就劝:“现在也不是那样的绝境。你跟着我,早晚餐风露宿的,极是不便。你不便了,我也就更不便了。” 薛蟠这样一说,那香菱就叹息道:“也罢。我跟了大爷的确是累赘。” 薛蟠就笑:“不是累赘。我若无恙了,回来了,自然是头一个找你。我要将你扶正,成为我的妻。” 香菱听了,对着镜子就摇头一笑:“是么?那样太太会打死我的。我也并不妄想。因那夏家之故,太太都恶死我了。太太说你所以不点头,俱是因为我蛊惑的你。” 薛蟠听了,就笑:“如果然为真呢?” 香菱听了,心里一骇。马上就道:“大爷不可如此。婚姻大事岂能儿戏?那夏家同忠顺王有些亲戚瓜葛,大爷若和她家联了姻了,兴许此次劫难就能逃过去。原来太太说的,果然是真的!”因又站起来,苦劝薛蟠。 薛蟠就道:“你竟是这样想的?我看你当真有些迂腐。我宁愿被杀人,也不愿被人勉强了。” 香菱听了,只是叹息:“大爷不点头,那我更是在劫难逃了。” 那薛蟠听了,只是笑:“你有什么劫呢?我给你银子,你只须好生保管好。太太小姐即便不用你了,扔了你了,你也能继续活下去的。”因想及不日就要走,到底又抱住了香菱。那薛蟠边给她宽衣,便道:“香菱,给我生个儿子吧。纵然我死了,但有了儿子延续香火,也是无憾了!”那香菱听了,只不语,却是扭头吹熄了灯。一宿无话。 话说,那薛蝌和宝琴用过了饭后,径直往自己房中而去。薛蝌对了妹妹道:“哥哥若不在神京,咱们在这里定呆得烦难!” 宝琴听了,便问:“不知哥哥指的是什么?” 薛蝌听了,就道:“自父亲死了后,想咱们跟了在这里,靠的就是大哥哥。若他不在了,伯母定然排挤我们!从来,她就是个小气之人!” 宝琴听了,就道:“那哥哥想要怎样?” 薛蝌就沉吟道:“大哥哥去了平安州了。咱们还需在这里听些风声。能想法子救,就想法子救。实在无望了,咱们就去找倪大伯。倪大伯是父亲的故交,他一向在海上通商。咱们就随了他去。” 宝琴听了,就叹:“哥哥想的也圆融。只是哥哥忘了一人了!” 第369章 平安州 言情海 正文 第370章 铜镜为鉴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70章 铜镜为鉴 薛蝌听了,就道:“还有何人?到底家里只有咱们兄妹二人。” 那宝琴听了,就一叹,说道:“哥哥你忘了刑大姑娘了。” 那薛蝌听了,果然就叹:“你不说,我还真忘了。” 宝琴就问他:“那邢大姑娘与你有亲事。为今之计,你是娶了她呢?还是——” 薛蝌听了,便一叹:“家里这样了。当然不宜娶亲。今时到底不同往日,想她在那园子里攀附得也艰难。我不如去问问她的意思。其实,依了我的想法,倒是希望她与我退了亲事,两相便宜。” 宝琴听了,就叹:“她那里家计虽艰窘,但只是贾府的亲戚,其他俱是无碍的。若跟了哥哥过来了,只怕也要与我们流离四处。这反而真不好了。”想想,宝琴却又问他:“不过,哥哥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那薛蝌听了,就道:“总是要进园子问一问她。” 宝琴听了,就又道:“若她心意不改呢?” 薛蝌就道:“其实咱们这样,真的不该拖累她。”想想又道:“也罢。不管她愿不愿意,我都要与她退了这门亲事。想她父母也是势利之人,贾家指望不上了,咱们又出事了,她父母必然愤懑。以后也会来找我退亲。所以,倒不如我先去说的好。” 那宝琴听了,就叹:“哥哥你先说了,那邢大姑娘没了脸子,岂非不是更恨你?” 薛蝌听了,也叹:“她恨我了,就遂了我的意思了。” 宝琴听了,就又叹:“既如此说,哥哥你对她原本就不中意?” 薛蝌听了,默默沉思了一会,就道:“你问我,我也不知。毕竟是太太们订下的亲事。”薛蝌是个行动迅速之人,既心里有了主意,脚下就要去行的。 他收拾起心事,只管骑了个马,出了家里,就往园子处来。黛玉知悉了,想了一想,就着贾芸贾蔷将薛蝌请了去迎春的紫菱洲。 那薛蝌跟着贾芸等,暂且问了一番园里的琐事。那贾芸就道:“林姑妈也擅打理,园子里不缺银子。到了月末,各处的工钱俱安时发放的。” 薛蝌听了,就又问:“既这样,姑娘们的月钱更是不短了?” 贾芸听了,就道:“俱是提前发放的。只比之前还更富余。” 薛蝌听了,心里一动,因问贾芸:“府里的姑娘是这样,那几个亲眷家的姑娘呢?” 贾芸知道薛二爷和邢大姑娘订了亲,听了就笑:“亲眷家的姑娘,也是一样的。” 薛蝌听了,点了点头,也就放心了。一时,贾芸贾蔷已然领了薛蝌到了紫菱洲。那贾芸就道:“二爷请进去吧。” 薛蝌到了这里,那迎春的丫头司棋已然将此事告诉了邢岫烟的小丫头篆儿。那篆儿得知了,便告诉了刑岫烟。迎春正与岫烟在房里说话。得知薛蝌过来,岫烟就道:“我心里纳闷。不知他过来,是为的什么?” 迎春等并不知薛家有事。因自王夫人故去后,两家已不大来往。迎春听了岫烟的话,就道:“或许,他就是来看看你的?” 那岫烟听了,就叹:“男女有别。想他不避讳这个,孤身前来,自然是有紧要之事吧。” 迎春听了,就道:“来了,咱们就待客。我这就叫司棋引他进来。”那刑岫烟听了,也就点了点头。 一时,薛蝌进了来,因心里已打好主意,反而显得镇定。虽此事乃自作主张,但想薛姨妈现在已无暇顾及与他。司棋进来上茶,与薛蝌道:“爷请坐着,姑娘这就出来。” 那薛蝌听了,也就点了点头。不过半盏茶的工夫,果然邢岫烟就过来了。她与薛蝌施了一礼,就道:“薛二爷到这里,不知找我何事?” 见邢岫烟言语淡淡,那薛蝌反放了心。因道:“却是有事。”一时说完了,薛蝌面上忽显郑重。又见邢岫烟虽淡妆素裹,但姿态形容间另有一番风姿,心里也一叹。 邢岫烟听了,便道:“愿闻其详。” 那薛蝌心里虽不舍,但已决定长话短说了,因对了她道:“实话与你说了吧,我来找你。是为了与你解约的。” 那岫烟听了,心里一惊,不想果然被自己猜中。因对了薛蝌道:“这是你自己的意思?我想知道为什么。” 那薛蝌听了,也就道:“因恐遭变。万事皆不能保全。所以不如趁此提前解约了的好。若姑娘嫁了来,以后要吃大苦。所以为姑娘好,还是莫如解约的好。” 邢岫烟听了,就道:“我懂你的意思。” 薛蝌听了,便问:“你当真懂。如真懂,那我也安心了。”因又苦笑。 邢岫烟听了,就缓缓道:“如此说来,你当真是为我着想?且我还要感激与你?” 薛蝌听了,就叹:“若世事未变,我又哪能提得出来?” 邢岫烟便问:“罢了。不如你我先做个约定。” 那薛蝌听了,就问:“姑娘有何约定?” 邢岫烟就道:“既你眷顾着我。我也该有情。咱们且以三年为期。三年过后,你无恙,而我仍在金陵,你就须按照约定来娶我。” 那薛蝌听了,忽懂了她的心思,因站起问:“你愿意为我等上三年?” 邢岫烟就叹:“好歹不愿意辜负人。你们家遭了难,我也帮不了忙。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话说到这里,薛蝌觉得再讲下去,也是罗嗦。因朝着邢岫烟深深鞠躬道:“姑娘放心。待过了这个劫难,我一定八抬大轿地来迎娶姑娘。” 那邢岫烟听了,脸上也就一红。因对薛蝌道:“你只需多保重。” 薛蝌就道:“有你这些话。我便更是要好生待自己了。”那邢岫烟听了,只道:“二爷该走了。这该说的我也都说了。”因又叫篆儿回房取来自己梳头用的一面小铜镜,递给薛蝌道:“我也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可以送你的。你走了,我就将这面铜镜送与你,你见了镜子,便如见了我一般。” 那薛蝌听了,心里感佩,遂好生收了铜镜,方出了紫菱洲。薛蝌走了,那迎春就进来问:“薛二爷与你说了什么?” 邢岫烟听了,就叹:“并无说什么。他来,只是为了让我安心。因此,我便也还他安心。” 第370章 铜镜为鉴 言情海 正文 第371章 彼一时也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71章 彼一时也 迎春听了,就叹:“风雨飘摇,不想这薛蝌倒也有情。” 邢岫烟就叹:“其实他方才,提的却是与我解约一事。” 迎春听了,心里一怔,因问她:“那为何——” 邢岫烟就道:“我原也沮丧。但这个时候我若应了,与他更是懊恼,因此提出三年期限。” 迎春听了,就又叹:“虽是媒妁之言,但你们果然也小心翼翼。” 邢岫烟就叹:“我想的倒也不深远。因他大抵算是良人,因此我也就多给自己一个机会。不过,以后好不好的,谁知道呢?” 那薛蝌出了园子,刚回到卧房。薛蟠就过来了。薛蝌忙请他坐下。薛蟠就叹:“果然不好了。那柳湘莲方才来过。他说,不过三五日的工夫,大概那忠顺王就要来家里捉拿我了。我是不甘白白就擒的。与其在大牢里吃苦,不如去外头吃苦。” 那薛蝌听了,便问:“那柳二爷的话果然可靠?” 薛蟠听了,就叹:“如何不可靠?想他和忠顺王府上的那位琪官交情也深厚。那琪官也帮着我打听了。这个兴头上,忠顺王只管要拿我,什么人来求情都是不听的!我想,大概是我前世不修,今生这个劫难,横竖也是难逃了!” 薛蝌听了,遂安慰道:“哥哥也别这样说。现在总是有盘桓的机会。” 薛蟠听了,就摇头道:“没有了。一干的靠山都倒了。轮也要轮到我了。我倒也不惧,我走后,除了担心母亲和妹妹,也担心你们。但心里更放不下的却是香菱!” 宝琴听了,就在旁道:“大哥哥是要我们帮着照看香菱么?” 薛蟠听了,就道:“正是。她不比旁人。心思单纯,一向没有什么心眼。我只担心我逃往平安州了,那厢她就会被太太给卖了!” 宝琴听了,心里发怵,但还是勉强道:“不会吧?想她侍奉太太也周到。” 薛蟠听了,遂冷笑几声,说道:“你们不知,我是懂我的母亲的。这些事,她惯常做得出来的。本来,我是要带着她走的。无奈她不愿意。想那平安州盗贼横行,也就罢了!” 宝琴听了,就道:“大哥哥放心。有我在一日,就有香菱姑娘一日。” 薛蟠听了,就叹:“好妹妹,我知道你心思纯良。这些话我也不同宝钗说,只管同你说。” 宝琴就道:“我懂了。” 那薛蟠交代完毕,方放了点心。又回房中嘱咐了香菱一番。因想着薛姨妈到底是亲生的母亲,宝钗是亲生的妹妹。那薛蟠到底又挥泪于她们辞行。宝钗见了也不忍,因对哥哥道:“哥哥放心。我在家一定想法救哥哥。” 薛蟠听了,心里更是难过,因对了宝钗道:“你心里果然有我,也不枉我疼你一场。” 宝钗听了,就叹:“自己的哥哥,我自当还要救的。” 薛蟠听了,就道:“若无法子,也别疾病乱投医。只管规规矩矩呆在家里就好。” 那宝钗听了,就道:“想哥哥是知道我,素习有一点谋略的。我说有法子,就是有法子。” 薛蟠听了,就又叹:“既有,那当然好了!”一径说着,一径就骑马出城去了。这日晌午时分,那贾雨村果然就得了忠顺王的命令,到薛家搜起人来。 薛家被查一事,柳湘莲也赶紧着与了水溶。水溶听了,就叹:“你可知,因卫若兰之故,现在无论什么人,我俱是一点忙都帮不上的了!” 那柳湘莲听了,就道:“此番,想那薛大爷要吃一番苦头了!” 水溶听了,遂问他:“他既不甘坐以待毙,却是要逃往何处?” 柳湘莲听了,就道:“平安州。那里历来是草莽盗贼横行之处。” 水溶听了,点了点头,就道:“薛家祖上乃皇商。政治影响力甚小。这样的人,皇上并不放在眼里的。因此,查办了贾家王家史家甄家,就是不管那薛家。” 那柳湘莲听了,心里一动,因问水溶:“王爷的意思是,薛家被查,并非皇上的意思,而是另有其人?” 水溶听了,点了点头,也道:“大概是有什么人,在我五叔身边说了什么话。若是要查,也是无可无可的。” 那柳湘莲听了,也细细思索了下,方道:“看来,的确是这样。” 水溶就道:“我五叔存心要整他。我若去求情,反更火上浇油。” 那柳湘莲听了,就一叹:“到底那薛大爷与我也有些交情。见他落难,我心里到底不忍。” 水溶听了,就道:“你且也别担心。究竟那平安州有我的故人。我这就写信通知与他。待薛蟠到了平安州后,我那故人会好生照顾他。以后,我再做盘桓。” 柳湘莲听了,就叹:“如此,也只能这样了。” 这日,贾雨村坐了轿领了官兵就到了薛家。薛姨妈宝钗等慌忙出来迎接。不想那贾雨村见这跪下的人,竟有那日在王子腾家见过的那个女子。贾雨村不免惊喜。因对薛姨妈等道:“尔等也不必惊慌。王爷所要办的人,只是薛蟠,并非就是你们女眷。” 那薛姨妈听了,就道:“大人,我那孽障真的不在神京。他一向胡来,这会子真的不知在哪,并不敢有半分的隐瞒。”贾雨村见薛姨妈面露惊慌,知她说的只是假话。贾雨村听了,就道:“夫人还需说实话。” 那薛姨妈见了贾雨村,跪下又回道:“大人。想咱们也算故人。” 那贾雨村听了,就问:“夫人认识本官?” 薛姨妈听了,遂将心一横,就道:“当日我兄长家宴客,在席筵上曾见过一次。” 那贾雨村听了,想了一想,因问:“那发配了去琼州的王子腾莫非就是你的兄长?” 薛姨妈听了,遂点了点头。贾雨村就道:“想我原本也是他门生。不过现在自然是此一时也,彼一时也。不过,的确也算作故人。” 那薛姨妈听贾雨村这样一说,不禁小心翼翼陪笑道:“既是故人,大人不妨屋里说话。” 贾雨村见了宝钗等依旧跪在地上,因上前与她道:“姑娘不是罪人,不妨起来说话吧!”宝钗听了,便道:“如此,谢过大人。” 那雨村听了,便立在那里,又上下仔细打量了宝钗一番,因对了薛姨妈道:“夫人的女儿,倒是很有些姿色。” 第371章 彼一时也 言情海 正文 第372章 碧螺春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72章 碧螺春 那宝钗听了,只管低着头,但听其声音,究竟觉得熟悉。因心里好奇,到底还是抬了下头。 那贾雨村也就低了头,与宝钗四目相对。宝钗见了,赶紧又低下头。雨村遂道:“不想,这里竟是姑娘的府上!”因又一叹。 那薛姨妈见了,便在旁陪笑道:“大人似乎认识我的女儿?” 雨村就笑:“当日我在王子腾府上后花园小憩,的确在那里见过她。” 薛姨妈听了,想了一想,就道:“大人,请进!” 那贾雨村听了,亦不客气。便随了薛姨妈进了屋里。那薛姨妈自是将雨村当贵客中的贵客款待。一时入内,宝钗宝琴欲回避。那雨村就笑:“大姑娘请留下。不妨与我斟茶。” 宝钗听了,心里不禁吃惊。因看了一眼薛姨妈。薛姨妈听了,就道:“既是大人点你,你也毋须客气。”因又叫宝琴进屋里。那薛姨妈想着宝琴也大了,这个节骨眼,可不能让宝琴抢了宝钗的光彩去。 那薛蝌自在屋外请那些官兵喝茶。宝钗听了,却是拿一双眼睛问雨村:“大人果要我奉茶?” 雨村就笑:“只不知大姑娘可愿意?” 那宝钗听了,就盈盈一笑,便道:“大人喜欢喝什么茶?” 雨村就道:“碧螺春。” 宝钗听了,也不语。却是将衣袖挽了一挽,露出一段葱段白的手腕。昔日元妃赐的那串香珠,如今宝钗已卸下,腕上戴着的乃是一只碧润的镯子。宝钗遂为雨村奉茶。那雨村端坐椅上,那眼睛却是看着宝钗的手臂,因里寻思:只需摸一摸才好。她的丰盈肌肤,和娇杏比,只不知要好看百倍。 那雨村接过了宝钗递来的茶碗,口里遂道:“谢过大姑娘了。”宝钗听了,亦道:“罪人之亲眷,能得大人青目献茶,也是荣幸!” 雨村听了,心里就有些满意。因又意淫:这肌肤已然十分白嫩,若将她全身衣物卸下了,于灯下视之,想那胭脂雪脯葱白臂膀,不知该有多诱人。 那薛姨妈听了,就道:“不想大人和小女也有些缘分。我在此竟是多余了。大人且慢用茶,我这里再去备些点心。”那薛姨妈说完了,又看了宝钗一眼。 一时,薛姨妈果然出屋子去了。那雨村也就更为大胆。因对了宝钗道:“你且近些说话。不妨事的。” 宝钗听了,也就慢慢走上前来。雨村就问:“你多大了?可曾说与了人家?” 宝钗就道:“我今年十六,还不曾有人家。” 雨村听了,果然更是放心,因又问她:“十六还未说亲,似乎在这神京也有些晚。” 宝钗听了,就回:“只因不愿将就,所以就蹉跎了。” 雨村听了,就笑:“如此听来,似乎姑娘心气颇高。” 宝钗听了,就道:“也并不高。只是不想屈就了那些庸才,白耗了我的一生。若寻不到可心良人,宁愿独过终生!” 雨村听了,就叹:“你这样一个绝色佳人,却想着孤单过一世。我听了,当真心疼的紧。”那雨村就有些控制不住了,因想上前趁握住宝钗的手。 宝钗见了,遂将身子往后靠,口里道:“大人。这里好歹是我家。大人且放尊重一些。” 雨村听了,沉了一沉,遂又将手抽了回去,遂一本正经地问宝钗:“我这样的人,不知可入姑娘的法眼?” 宝钗听了,想了一想,就道:“大人这话是玩笑呢,还是真言?” 那雨村听了,就道:“自然是真言。” 宝钗就道:“若是真言,还请大人再拿出真心来。这个时候,大人说这些话合适么?” 雨村听了,沉吟了一会,方道:“想姑娘必然是聪明人。如果姑娘顺应了我,我自当给姑娘一家一个好前程。” 那宝钗听了,心里就在思量。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道:“我不是聪明人,我并不懂那‘顺应’二字是何意思?我也不懂我家以后能有什么前程?” 那雨村听了,就笑:“你很懂。我是男人,你是女人。你该懂我说的‘顺应’是什么意思?不过,你果真不懂,明日我再登门给姑娘指点一二。”说毕,就站起身来。 彼时,那薛姨妈端着盘点心,一直就在屋外偷听。听雨村要走,遂赶紧进了去。口道:“大人怎不再坐一会子?或许,吃了晚饭再走?” 雨村听了,就对着薛姨妈道:“不了。本官尚有公务在身。” 那薛姨妈听了,忽然就跪下道:“只不知大人回去,如何对王爷复命?究竟我们几个真的不知那畜生去了哪里!” 雨村听了,便一把将薛姨妈扶起,说道:“此事可大,亦可小。一切全凭本官的心意行事。” 那薛姨妈听了,就又道:“想大人也是故人。此事还求大人对王爷多多美言几句。如将那畜生的罪行脱干系了,当是再好不过了。” 那雨村听了,就淡淡一笑,看了下宝钗,就又道:“此事不在我。而在姑娘你。” 宝钗听了,遂将眼睛迎上了雨村的双目。宝钗笑道:“若我殷勤款待,大人明日可会再来?” 那雨村听了,心里果然一喜。因对了宝钗道:“姑娘诚心待我。明日我必来。”一径说,一径就出了屋子去。雨村上轿,招呼官兵再回官衙。那薛姨妈等在后跪送完毕,遂对了宝钗道:“我的儿。明日这贾雨村真的会来吗?” 宝钗听了,就道:“我都请了他了。自然是给他面子了。他如何会不来?” 那薛姨妈听了,就道:“我的儿。今时不同往日,咱们这会子是有求于他。你语气且恭谨一些。” 宝钗听了,就笑:“妈妈,你还看不出么?他待我心思不纯。” 薛姨妈听了,就叹:“这个我知道。不然也不这样与你说。只是,你到底预备怎么办?” 宝钗听了,就也叹:“为了哥哥,如今我也顾不得许多了。” 薛姨妈听了,就问:“莫非你要——” 宝钗就道:“只要哥哥无事,咱家能重新兴旺了。他来,我便殷勤侍奉他。” 那薛姨妈听了,就叹:“如此,你也愿丢弃了名节?” 宝钗听了,不免懊恼:“妈妈怎地这样说?他果然沾了我了,少不得也要将我娶回去的。” 薛姨妈此时无任何主意,只是以宝钗的话为命了。听了她这样一说,果然就陪笑道:“我的儿。我竟是说错话了!你可别恼!” 第372章 碧螺春 言情海 正文 第373章 分家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73章 分家 宝钗听了,遂苦笑道:“我不恼。我为何要恼?想妈妈的心,大抵也与我一样。” 那薛姨妈听宝钗这样一说,心里也松懈了几分,因道:“这贾雨村跟了那忠顺王,也自风生水起的。且他府上除了一个扶正了的正妻,并无半个姬妾。也算得上是正人君子了。你若跟了他,倒也不会吃亏。” 宝钗听了,就笑:“妈妈,我是那吃亏之人么?从来,只有我吃旁人的。从无旁人吃我的。” 那薛姨妈听了,就道:“虽如此,但明日那雨村来了,我的心里还是害怕。” 宝钗就道:“都这样了。还论什么怕不怕的?如今,我也该学着那林姑娘,帮自己寻一个靠山。” 薛姨妈听了,就叹:“好了。我不问你了。你好了,咱们也才能跟着好。”一时,那香菱进来,回道:“太太,晚饭已经预备下了。” 那薛姨妈看了看香菱,方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香菱下了去,薛姨妈就对着宝钗道:“你哥哥出了事。咱们在家也不能这样开支。那药材铺也关了不少。如今各处的进益更是少了。以后这抄没家产的,也更是难说,且看那贾家。”因和宝钗合计,要将家里的丫鬟们,一概都卖了,只留几个亲近的使唤。 宝钗听了,就道:“莺儿是不能卖的。那蕊官就随她了。妈妈跟前的炒豆儿也不要卖了。” 薛姨妈听了,就道:“这样也好。只是你看那香菱该怎么办?她虽算是你哥哥的屋里人,但如今也没生下个孩子。” 宝钗听了,就沉吟道:“先前,家里风光时,只有买人的,从无卖人的。但如今也管不了这许多了,究竟省银子要紧。香菱不如也就卖了。她的身价,要比那几个丫头要高一些。” 薛姨妈听了,就道:“也好。吃完了饭,我就去嘱咐她。依我看,她只是个灾星。自她进了家里,我就没一样是顺心的。” 宝钗听了,就叹:“妈妈要卖就卖,毋须多罗嗦。” 那薛姨妈又想了一想,方道:“日子要打算着过。所以蝌儿和琴儿,是断然不能再跟着我们的了。” 宝钗听了,就问:“妈妈的意思是——” 那薛姨妈就道:“咱们得和他分家。他兄妹两个搬出去住。” 宝钗听了,就问:“那么,那几个药材铺怎么办?当初父亲说好了的,这几个铺子,也都有他的份的!” 薛姨妈听了,就道:“你父亲都死了,现在更是不用拿出来提了。他本就和我隔了一房。待吃了饭,我将他叫过来,与他一点银子,也就够他过的了!况老家,也有他们的几间老屋!我也不算多亏待了他们!” 宝钗听了,就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况现在又是非常之机。真正我也顾不得了!不过,那邢岫烟也是个苦人,想必和蝌儿在一起过苦日子,也无什么怨言。那琴儿早晚还是要嫁人的!” 薛姨妈听了,就道;“我的儿。他们多过一点苦日子,咱们这里就能多攒一下一点银子。如今,我也管不得了!” 宝钗听了,就道:“哥哥在外头,咱们必然要为他花钱。因此只能亏着他们了。蝌儿是个老实人。妈妈只需这样说了,他必然答应的。” 薛姨妈听了,就握着宝钗的手道:“我的儿。以后我只指望你了。咱们且先吃饭去。” 用过了晚饭,果然薛姨妈先去了香菱屋里。那香菱见薛姨妈进来了,赶紧跪下行礼。薛姨妈见了,就将手一挥道:“罢了。今儿我来,是为了告诉你一桩事。” 香菱听了,就道:“但听太太吩咐。” 那薛姨妈听了,就坐下道:“你大爷不在了。我知道你必然呆得寂寞。因见你还年轻,所以不愿耽误了你。我思来想去的,你是大爷花钱买了来的。大爷不在神京,我依旧还将你卖了出去。” 那香菱听了,心里惊异。跪下就回:“求太太不要卖了我。我对大爷发了誓的,只管在家守着他,等着他回来的!” 那薛姨妈听了,就道:“你不用替他守。你又不是他的正妻。你哪儿来,还哪儿去。” 香菱听了,便哀求薛姨妈道:“太太何必要卖我。我愿意给太太当个使唤丫头。浆洗缝补什么都干!” 那薛姨妈听了,就叹:“何必这样说!我和姑娘都定下了。家里只里三两个丫头使唤,其余的都一概卖了!不卖了你们,可去哪里筹钱解救你大爷呢?” 那香菱听了,知薛姨妈心意已决,也就什么都不说了。薛姨妈就又道:“你且收拾收拾。明日我再来唤你。” 那薛姨妈出了香菱这里,又到了薛蝌屋里。那宝琴见薛姨妈来了,便对了哥哥低低道:“她来,必然是与我们分家的。” 薛蝌惊异,因问:“若你猜得不准呢?” 那宝琴听了,就叹:“哥哥你看好了!”因也不多言,请薛姨妈进了里头坐下。那薛姨妈见了薛蝌,就唉声叹气哭哭啼啼地说出分家一事。 那薛蝌听了,不禁看了宝琴一眼。宝琴便对了薛姨妈道:“不知太太想怎么个分法?” 那薛姨妈听了,就道:“家里也没钱了。只想着怎么能解救你哥哥!明日还要将那些不用的丫头们都卖了的!我想着你们也是我的亲侄儿侄女,因此给你们一些银子,再将老家的几间屋子几亩田地也一并都给你们!如此一来,你们竟是比我们都富了!” 那宝琴听了,便在心里冷笑。因对了哥哥道:“这样果然好。咱们走了,太太必然也清静许多。” 那薛姨妈听了,心里还不信,因又问薛蝌:“我的儿,这样分法,你觉得怎样?真正老家的房舍田亩也值钱。” 薛蝌仁义,听了薛姨妈这话,就叹:“也罢。就按太太的意思吧。” 薛姨妈听了,心里大喜。遂收了泪,因又要说什么。那宝琴就道:“只是我有一事,要请太太答应。” 那薛姨妈听了,忙问:“何事?” 宝琴就道:“我们走可以。但要带走一人。” 薛姨妈听了,就又问:“何人?” 宝琴就叹:“香菱。” 第373章 分家 言情海 正文 第374章 脱逃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74章 脱逃 薛姨妈听了,就道:“香菱自然是跟著我们。” 宝琴就道:“太太不知。当日大哥哥走时,曾到了我们这里。嘱咐过我们的。” 薛姨妈听了,想了一想,便道:“也罢。只是你大哥哥买那香菱进来,可是费了不少银子。如今不将她卖了,如何填补这个虧空去?究竟今日不比往日了!”岛帅何血。 宝琴听了,心里就更是一叹:“太太要我们走,就须应了我这件事。纵太太要卖香菱,也要等大哥哥回来了再说。” 薛姨妈听了。心里不满。遂對宝琴道:“你这丫头管得也太宽了些。究竟卖不卖香菱也轮不到你说。也罢。你要将香菱接来。只需给我手头三千两银子。我也就不管了!” 寶琴听了,便又叹:“好。只是我现在也无这么多钱。太太且等我三日,叁日之后,我且将银子给太太送去。” 那薛姨妈听了,就点头道:“你这话且要算数。且我收了你的银子,你也不能出去混说。究竟是你要揽事。” 一时,薛姨妈走了。薛蝌就叹:“咱们手头也紧。三千两银子,恐三日内不能湊齐。要不,这事咱们索性不管了!” 薛小妹听了。就摇头一叹,与哥哥道:“为人且须守信。我答应了大哥哥的。哥哥若觉烦难,我自己去想。” 那薛蝌听了,就叹:“也罢。你能想什么法子?无非就是变卖你那些簪环。其实,因筹备婚事,我到底还积攒了一下银子——” 兄妹二人正说话,就听薛姨妈那头有人呼叫。薛蝌就道:“那边不知什么事情?咱们且去看看。”薛蝌拉着宝琴遂过去了薛姨妈那里。 只见那薛姨妈就在屋里头斥骂几个丫头道:“真正养你们也无用,一个人都看不住!”原来,那薛姨妈从薛蝌处回去后,忽然想起。自己那傻子儿子也该给那香菱留了一些银子。莫如自己去看一看,若有,也即刻取回。她屋里那些值钱的手镯簪子,也要拿了过来。不想薛姨妈去了香菱的屋子,左唤右唤的,就是不见香菱出来。因骂道:“这死丫头,平常不吭一声气,其实惯会偷懒!” 因就在香菱房中等了一会子,可就是不见香菱出来。那薛姨妈觉得蹊跷,方又去找了宝钗。这下子满院的人,都开始寻妻香菱来。无奈,竟是不得见。 宝钗见了,就对着丫头们道:“你们不必找了。且下去吧!” 那薛姨妈就问:“我知道她在哪里?,我已经叫了一个人牙子,明天就要过来的?这个节骨眼儿,这丫头也不知躲在哪里?真正叫人可恨!” 宝钗就叹:“若我没猜错的话,她该跑了。” 薛姨妈听了,吃惊不已:“跑了?” 宝钗就道:“不错。怪妈妈知会她太早了,她一听说你要将她卖了,岂会不想法溜?” 薛姨妈听了,就恨恨道:“这个贱婢!”因又去香菱房里,左查右查了一下,房中却有数两银子,只不知她走时带了多少。 宝钗就道:“咱们也不要寻了。想这会子她定然雇车走了。” 薛姨妈就叹:“白白地损失了好几千两银子。” 宝钗就道:“也不用这样想。咱们且将她先缓一缓。妈妈不如早点歇着,明日那贾雨村可是还要过来,到底如何款待好这个人,才是正经!却不可为了这些小事分了神!” 薛姨妈听了,就又叹:“我的儿。到底是你镇定。明日一早,我就将底下的那些丫鬟统统都卖了,只管收银子。人走了,咱们屋子也静了。那雨村大人过来,与我们也是便宜。”宝钗听了,点了点头。 那薛蝌不想香菱已预先逃跑,倒是出乎意料之外。那宝琴见了哥哥,就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太太也不理论了,不如咱们回去也整理一番,好与太太作别。” 那薛姨妈见了薛蝌宝琴,假模假样道:“你们要走了,我这心里也是难过。究竟我也是无法子。若在从前,我只当待你们比亲生儿女更好的。且看以后的。若你们大哥哥回来了,咱们依然可团圆。” 那薛蝌听了,就道:“太太说的也是。我这就和琴儿回去整理。” 那宝钗听了,却又道:“你们也不必这么急。没得让外人见了,是我们赶你们走的。” 宝琴听了,就叹:“姐姐毋须担心。”一径说着,一径就和薛蝌出去了。 那薛蝌就道:“莫非,我们还真的要回原籍?虽然她们不待见我,到底我心里还顾及着哥哥的情分。若在神京,还可拖人打听。这一旦回了原籍了,来往可就不那么便宜了!” 宝琴听了,就笑:“我多会子说过回原籍的话?依我看,咱们不如收拾一番,尽早搬出来,在这城里另租赁几间屋子住,也是一样地便宜!” 薛蝌听了,就笑:“好。” 宝琴就道:“若回了原籍,你和那邢大姑娘,岂非不是山南海北了?” 薛蝌听,就道:“你果然玲珑剔透。想我一愚钝之人,却不想有你这样一个妹妹,当真是我的福气。” 宝琴就笑:“咱们无父无母,但兄妹情深,相互扶持,一样也可过得很好。” 薛蝌听了,就点了点头,连夜收拾金银细软,也足足装了几辆马车。因近年神京官员遭贬的也多,所以这城里城外的,也着实空余了好些房舍。那薛蝌就在车上,一路打听,待走到城东,果然打听得一处房舍。这家主人也是个七品的营缮郎,因要告老还乡,屋子空着也可惜,如有人要买,也可买。若不买,租赁住下也行。屋子长久空着,与人总不是见吉利的事。 那薛蝌下了马,遂和这家主人商讨了一下,还是预备租赁住下。薛蝌付了二年的房银,主人见他爽快,也极高兴。因又说家里东西都是现成的,都不需再买。 一时,主人收了银子,带了几个家人仆人地坐车去馆舍。那宝琴就笑:“这里果然好。” 那薛蝌见了,就问:“好在哪里?不过也是一样地摆设。” 宝琴听了,就指了指院子前的两棵树,笑着对哥哥道:“我就喜欢那两棵树。” 第374章 脱逃 言情海 正文 第375章 不在梅边在柳边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75章 不在梅边在柳边 薛蝌见了,就朝院前看去,只见左邊栽着一棵梅树。右边栽着一棵柳树。倒是有些感叹起来:“这些树,平常太太屋里也栽着的,也无甚么稀奇。可见,你到底还是不愿意搬出。” 宝琴听了,便摇了摇头,笑道:“不。搬出来才好。其实我見了太太那样一副皮里阳秋的嘴脸,看着也是心烦。这会子面皮撕开了,毋须再伪装。与我更是好了。我方可随心所欲了!” 薛蝌听了。就道:“好。你开心。哥哥也開心。”一径说着,一径就同带着的四个小厮整理家具。宝琴的丫头小螺自是头一个开心,因对着宝琴道:“姑娘,还是出來好。从前我在太太屋里,可是被莺儿欺负得厉害!” 宝琴听了,就一叹:“到底我還漏了一人。想她必然是不愿出去的。” 小螺听了,就笑:“谁?” 宝琴就道:“蕊官。她是戏子出身。听到买人卖人必然害怕。”岛帅何圾。 小螺听了,也默了一默。因道:“如果真将蕊官卖了,姑娘会怎样?” 宝琴就道:“从前。我也和她聊过一会子。她说,若真再卖了,即刻就跳河的。如不能跳河,也剪了头发做姑子去!” 那小螺听了,就道:“想不到太太心真狠!” 宝琴听了,就叹:“太太哪裏想到这些呢?她如今只想筹备银子。” 小螺听了,却又叹:“论理,那蕊官也是那贾府老太太送给宝姑娘使唤的。若要卖,似乎也轮不到太太卖。即便卖了,这收银子的也不是她。而是那园里的人。况且,纵然要提出卖,也该过来知会那园子里的人,方才是正经。” 那宝琴听了,不禁醍醐灌顶。因对着小螺道:“我的佛祖。平常我竟是小看了你了。真正你说得极是。我这就过那边园子去。” 小螺听了,就笑:“姑娘如何谢我?” 宝琴听了,就在她脸上刮了一下,说道:“真正事情还未办呢,你就得意洋洋起来?很有些那莺儿的样子。” 小螺听了,面上一点也不高兴,因对了宝琴道:“我哪里像她?惯常她跟着宝姑娘,神神鬼鬼的。” 一时,薛蝌着人过来唤她吃饭,说那员外果然人极好,到底还与他留了两个会做饭的厨娘。宝琴听了,就道:“多了人了。哥哥也需再寻点事做。我也在家多做些女红。” 薛蝌听了,就道:“不错。过几日,我去那帽儿胡同找找宝二爷去。他虽不大问事,到底他路头广。” 宝琴听了,就笑:“好。” 待吃过了饭,宝琴果然带了小螺,坐车往那园子过去。刚抓车出门,迎面就见一个白袍男子,驾着一匹马,急急也往这里赶来。 驾马的马夫见了,吓了一跳,赶忙调转马车,幸而不曾与那人的马相撞,但见了也使人心惊。宝琴在车里颠簸,遂掀开了帘子,与那车夫道:“不要紧吧?” 那车夫听了,就道:“姑娘,所幸无事。到底他也发觉了,避了一下。”那车夫一径说,一径就指了指那柳湘莲的狂羁背影。 宝琴看了他行走的方向,便道:“此人竟也往咱们那里去。恐和咱们还是邻居。”因又落下了帘子,嘱咐车夫道:“将马速放慢一些,我也并不急。” 那小螺见了,就叹:“姑娘,我怎么觉得那人有点熟悉?好像在大爷那里见过一样?” 宝琴听,就将手戳了戳小螺的额头,说道:“真正你这丫头也大了!不过和我出个门,就敢论起男人来?也不知羞臊!” 小螺听了,也不恼,心里却一叹:“这坐在车里,我却想起姑娘的终身了。” 宝琴听了,就道:“我的终身,你替我想做什么?”说着,更是不理她了。 那小螺却没有住口的意思,因又道:“当日,那梅家犯了事,太太与他家退了亲。真正我这心里就不好受起来,只担心姑娘婚事颠簸。如今姑娘到底也不小了。” 宝琴听了,就叹:“那梅家的人,当时是老爷在世订下的。不过他家的人,人品不行。既订了,老爷也曾后悔过的。无奈不能反悔。太太那样做,反而与我是歪打正着。”因又告诫小螺道:“待会你与我去那园子,若见了那林姑娘三姑娘的,可不许胡说这些个事情。没得要叫人笑死。你虽是我的丫头,但可惜你却不懂我。我是最不喜拘束,喜流浪四方的。若日后能有个什么机缘,我宁愿一路一路地去那些外国瞧瞧!” 小螺听了,就笑:“我是不懂姑娘。”主仆二人又在车里说笑了一会,车夫赶着车,也就到了那大观园了。那守门的周瑞家的,听说是宝琴姑娘来了,因赶紧去里头通报。 黛玉迎春探春等正在嘉荫堂议事。那迎春听说宝琴过来,就道:“她虽是热心人。但无事必然是不来咱们这里的。若来,必然有事。” 黛玉听了,就道:“莫如咱们去接她。到底,她和她姐姐不同。” 探春听了,就道:“近日,我也听说那薛家很不好。那薛大哥哥被人告了状,官府只欲要拿他的,他消息快,连夜就逃了。此时也不知在哪里。” 黛玉听了,就道:“依那薛家母女的形状,是断然不肯坐以待毙的。” 探春听了,就道:“如今咱们失势了。她早和我们断了交情。咱们且不必想她了。究竟,她手上还沾了一条人命呢!” 黛玉听了,就道:“同是薛家的人,但宝琴若愿和我们来往,咱们也继续和她来往。” 迎春听了,就补了一句:“她和她哥哥都是好人。不然,岫烟姐姐也不会那样待薛蝌。” 黛玉听了,就点了头,刚出了沁芳桥,就见宝琴携了小螺,已经走过来了。宝琴上前笑道:“各位姐姐,好一会子未来了,妹妹的心里着实想念。”那小螺自在一旁乖巧行礼。 黛玉听了,就笑:“我们的心里也常想你。但知道你事多,想叫你过来,又怕扰了你。” 宝琴听了,就笑:“我和我哥哥搬出来住了。如此,咱们往来可便宜了。” 第375章 不在梅边在柳边 言情海 正文 第376章 入园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76章 入园 黛玉听了,皱了皺眉,因问:“搬出来了?不知为的何事?” 那宝琴听了。就笑:“这事也不大。说到底无非一个钱字。我们在宝姐姐那里,想吃穿费用也大。如今大哥哥犯了事,太太不想再负担我们了,我们理当搬出,方是自觉。” 那探春听了,就叹:“说到底,你們是被姨妈赶了出来了!” 宝琴听了,也就淡淡一笑:“倒也不是赶。就算她们不提。到底以后我和哥哥也会分出来单过的!” 黛玉听了。就道:“也罢。依我看。还是搬出来好。以後,你若有什么不便,只管来找我。”探春因又问宝琴搬去了哪儿。 宝琴听了,就道:“我一路坐车估算车程,究竟也不远。听我哥哥说,我们住的地方叫槐花胡同。” 那黛玉听了,就点了点頭,对探春道:“好似那柳相公也住在那个地方。” 那宝琴听了,心里思怔。刚又要问,就听探春道:“也罷。咱们也不必去嘉荫堂了。我看这天也不冷,不如咱们几个就在那沁芳亭里叙话吧。”因又问宝琴的意思。 宝琴听了,就道:“果然极好。” 黛玉就问:“想妹妹过来,必然是有事?”遂拉着宝琴的手,走入那沁芳亭。那迎春第一个进了去,因见此处日头暖融,就笑道:“果然一点不冷。想以後议事,不如都到这里。这座亭子本就是园子的中轴,一时召唤起四角的人来。也是极其便宜的。” 那探春进了,也道:“你这想法好。若凳子不够,到时再添一点就行。” 黛玉等就进了亭子,围坐在一起。不想因天气暖和,惜春妙玉和那刑岫烟也从那柳堤过了来,正巧经过沁芳亭。 惜春见亭内有人说话,一看果然是黛玉等人,宝琴也过来了。因对了妙玉岫烟道:“她们聪明。那里头定然暖和。咱们不如也进去。” 岫烟听了,就点头道:“好。咱们也不管她们说的什么。进去了,只管坐在一旁,晒一会太阳。” 那探春眼尖,已经看到亭下有人,因挥着手,笑道:“你们也来了?当真好!一并进来罢!” 黛玉也见了,就笑:“今日果然人多热闹。” 一时,惜春等进了去,大家围聚在一处,更是不冷了。黛玉感慨道:“听你们说笑,方觉这园子更有生气了。”因又问宝琴,究竟为何事而来。 宝琴就叹:“太太在家要卖人。我无法阻拦。那蕊官也要卖。我正为的蕊官之事而来。” 黛玉听了,就叹:“当日从苏州买来的那些姑娘,真正都是有骨气的。藕官和药官依旧跟着我。茄官跟了珍大奶奶去了太湖。芳官被撵嫁了人。文官换了自由身出去了。葵官不知下落。那蕊官自从被老太太送了给宝钗,我也不大能见到她。” 宝琴听了,就道:“我伯母是个狠辣之人。如今为了钱,根本不管那些买主是谁。一时落在了勾栏瓦舍,也只得由她们去。” 探春听了,就道:“这样的事,头一个该来知会咱们。究竟那蕊官也只是给了她们使。卖身契还在园子里呢。”因对了黛玉道:“既如此,咱们且将她领回。” 黛玉听了,点头道:“却是这个理。” 那探春听了,就道:“林姐姐,你事情多。此事我去料理。过会子,我就坐了宝琴的车,一并过去将蕊官要回来。” 黛玉听了,就笑:“好。” 宝琴就道:“如此,我也放心了。”黛玉听了,却又忍不住叹息:“究竟她家其他的那些丫鬟,我也眷顾不了那许多。毕竟,园子也就这么大。” 那探春听了,就道:“若果真行造孽之事,咱们不如将她们送去见官。你那里不是还有那小雀儿的一块骨头吗?还有雪雁这样一个现成的人证!” 那探春因又问妙玉近来那雪雁可乖巧。妙玉就笑:“初来,她只是整日不开口。因说林姑娘不要她了。闹了几天,我也无法子。” 黛玉听了,就笑:“后来又怎样了呢?我也忙,竟将她的事也给忘了。” 妙玉听了,就叹:“还能怎样?我想来想去的,也只有将她关了起来,饿了三天。她才好了!”岛帅何弟。 黛玉听了,就笑了一下,说道:“还是你有法子!因她是我多年的丫头,我对她到底心慈手软,下不去手!” 妙玉听了,就又道:“说来也怪,我饿了她三天。她从屋子里出来,却是乖巧了许多!没事就过来帮我烹茶烧水的!我也不要她帮我劈柴,不过她还是学会了!我想着,过几日,再教她念一本经书!” 黛玉听了,就叹:“她本性不坏的。” 妙玉听了,就点点头,却问起宝琴:“那么,她家里不是还有一个香菱的么?她怎样了?”府里未倒时,那香菱也常进园子,跟了黛玉后头学诗。因黛玉事多,渐渐地这香菱有了诀窍,也就不烦难黛玉了,听说栊翠庵的妙玉也会作诗,况她是修行之人,原无什么要事。因此,香菱便只管找妙玉对诗。因久不见香菱,因此妙玉才有这一问。 宝琴听了,就重重一叹:“我正要说呢,太太也要卖她。说她才是最值钱的。那香菱听了,心里畏惧,连夜就逃走了!” 黛玉听了,心里一惊,又问宝琴:“那薛家可会出去寻她?” 宝琴听了,就道:“不了。如今她们已然自顾不暇。哪里又有精力去找她!不过,此时也真不知香菱在哪头?究竟外面也乱。” 黛玉听了,就咬着牙,对探春等道:“三姑娘,你说的不错。就小雀儿之事,咱们该报官。报了官了,她家里的那些丫鬟也自有去处。总比被卖到那些勾栏瓦舍的好。”一时,黛玉心里又想起湘云。今天天气暖和,不过湘云答应了黛玉,要在屋里苦练算盘,因此竟未出来玩耍。 探春听了,就点头道:“好。我先随琴丫头过那边去。” 第376章 入园 言情海 正文 第377章 盐商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77章 盐商 黛玉听了,就道:“香菱流落在外。我这廂也要着人去找。究竟,她和我有半师之情分。” 各人主意已定。探春果然随了宝琴出园子了。迎春就道:“果然咱们要将薛姨妈宝钗送进大牢么?” 黛玉听了,就道:“且等三姑娘回来了再说。若她们果真行事不堪,也就怨不得我了。”因又对着迎春道:“迎姐姐,近日若有扬州的盐商找我,你去代我应酬一番。” 迎春听了,就叹:“妹妹不要難为我。我向来不会应酬。遇见生人,更不懂说什么话的。” 黛玉听了,就道:“无妨。我叫紫鹃陪着你。你那头的司棋也会说话。” 迎春聽了。就道:“我到底不行。莫如你还是找三姑娘。” 黛玉听了。就叹:“我知道你天性内向。但凡事都需历练。我从前也是胆小畏惧之人,但现在就不了。你这样,若是嫁了人,只叫人家看轻了你的。” 迎春听了,就笑:“我不嫁人的。只管跟着你們。你们若出嫁了,我还只管在园子里。”那迎春神色虽平静,但想起前些时那孙紹祖索取银子一事,迎春还是说不出的烦恼。 黛玉听了,就摇了摇头道:“嫁不嫁人。是另外一回事。只是珍大奶奶走了,凤姐姐也死了。咱们园子里缺人。如今我和三姑娘每日都忙个陀螺似的。四姑娘虽小,但也被我劝动了,帮着我管理些贵重的东西。云姑娘虽经了一些波折,但所幸好未萬念俱灰,如今已然肯帮我理账了。姐姐还请不要一味退拒,究竟做了,才知自己行不行呢?” 迎春听了,就苦笑道:“听你这样一说,我是横竖要见他们的了?” 黛玉听了。就道:“迎姐姐,究竟园子费用也大。因此,我将那些放在钱庄的银子,一半都出去支借给那些盐商了,也算入了他们的股。他们信我,我也信他们。究竟,都是我父亲的故人。每个月末,我都有红利进账。这些利息,用于周转园子,当真是极好。你也不是出去见那些盐商,只是和他们的家眷应酬一番。三姑娘说话有些冲,而你为人平和,你出去布置席筵,当是最好不过的。” 听黛玉这样一说,迎春也就叹了叹,说道:“也罢。我也知道我一味躲在房里不好。到底我是姓贾的。不能总是让你们抛头露面地冲在前头。好,我听你的。只是的确欠缺些经验。” 那黛玉听了,就笑:“你果然能答应,那便是再好不过了。其实这些也不难,只需和她们聊一些家常。你若觉得无话,那鸳鸯和平儿可代你插科打诨。她两个见多识广,极会说话的。但让她们宴客总是怠慢客人,你是贾家的正人,你去了,方就圆融了。究竟,一顿饭食很快就过去的。” 司棋听了,就道:“我知道。我的脑子里,也在想当日凤姐姐是怎样做的。” 黛玉听了,就笑:“迎姐姐,你别看那些盐商大字不识几个,但都是头脑灵活之人。你若是和他们的家眷聊的来,也可拿了银子去参股。” 黛玉这话可是叫迎春极为心动。想那孙绍祖自那日去后,还未再过来索取。若他再来了,自己也只能零星地还银子。那五千两也不知何时能凑足。因怕麻烦黛玉等,她只管将这件事藏在心里。一个不吐的。但纸终究包不住火。如果真有这么一个发财的机会,可以短时期内,将那孙绍祖的银子给还了,那当真是极好。因此,迎春听了,也就道:“好。我听你的就是。” 黛玉听了,心里满意,因握了迎春的手,与她笑道:“迎姐姐。其实我知道你那处费用大。邢岫烟还要靠着你。她父母也一并要你周济。有什么烦难,只管告诉我。” 迎春听了,就淡淡一笑:“我知道。” 话说那探春随宝琴果然去了薛姨妈那里。不想却在薛家的门前,看到一顶轿子。宝琴见了,想了一想,就对了探春道:“这顶轿子,是那贾雨村的!” 探春听了,只觉得贾雨村这三个字有些熟悉,因问:“你见过此人?他来这里做甚?”岛帅页扛。 宝琴听了,就叹:“三姐姐,你不知,当日就是这贾雨村得了忠顺王爷的令,前来捉拿我大哥哥的。” 探春听,更是不懂了,因问宝琴:“既如此。想来这贾雨村过来,还是为的公事。” 不想,宝琴听了,却是摇了摇头道:“我看,今日未必。” 那探春心里,已然想起了这贾雨村是何人了,因对着宝琴道:“这个贾雨村,最不是个好人。当日他穷困潦倒时,可是我林姑丈帮与了他,将他提携进了神京。我父亲也帮衬了不少。后来,我林姑丈死了,他又见风使舵地,投靠了我舅舅王子腾。如今咱们都倒了。他倒也有些法子,一来二去的,竟然又成了忠顺王的人!” 宝琴听了,就叹了一叹,点头道:“这我也不知。只是当日这贾雨村说来拿人,却也未曾为难我们。相反却被我伯母请去里屋喝茶叙话。那贾雨村还令宝姐姐在旁奉茶,也是异事。” 探春听了,就笑:“如此。既她们有私事。咱们也不必下车。且只管将车停在一旁,等那贾雨村走了,咱们再进去。” 宝琴听了,就道:“也好。这贾雨村单人匹马地过来,那里头只有我伯母和宝姐姐,也不知他们有什么话说。且就等一等。” 话说那雨村一早起来,就惦记着去那薛家,会那宝钗一事。雨村吩咐娇杏:“给我换一件衣裳。我身上的都在陈旧了。” 那娇杏听了,就道:“大人不是说,习惯穿旧衣裳的么?这会子怎么又嫌弃了?” 那雨村听了,就道:“今天也不必去见忠顺王,也毋须会客,自然该将那些破旧的衣裳收起来,穿些成色新鲜的好。” 那娇杏一听,就叹:“大人何苦如此?究竟时日长了,也是会被人瞧出来的。莫如,该怎样,还是怎样。” 第377章 盐商 言情海 正文 第378章 娇杏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78章 娇杏 那雨村听了,就摇頭道:“这如何使得?究竟我还需在官场混。这清廉的样子,总需要装一装的。” 娇杏听了无法。遂取出一件朱葛色的袍子,与他换上。那雨村对着镜子瞧了一瞧,却还觉得素净。因问娇杏不如还是另換一件。那娇杏就道:“大人是怎么了?昨天回来就心神不定的?莫非真有什么事?”因又想起昨晚之言,神情更是憔悴许多。 那雨村听了,也不答话。只是看着镜子中的娇杏。看了几眼,那雨村心里就止不住地叹息:当日在那甄家,果真觉得她极好的。怎麽现在看来,只觉得她浑身上下竟无一点好处。昨晚上。他已然都十分勉强自己行事了。这娇杏和那薛家的姑娘比起。当真一个如珍珠。一个如烂泥。 昨晚上,偏这娇杏上了榻,褪去了衣裳,在他耳邊低语道:“大人,我的月信已走了!”雨村听了,只管背过身去,浑装不知。那娇杏当他不曾听見,因又放大声音道:“大人,我身子干净了!”那雨村听了。就闭了眼道:“我累了。这几天公务在身,我着实疲累。” 娇杏听了,遂穿上衣服,幽幽一叹道:“大人,可是嫌我老了?” 雨村听了,就不耐烦道:“你又来了。我都说了,我公务繁忙。与房事并无半点心情。你该体恤我。” 娇杏聽了,就不作声了,因转身朝里睡去。那雨村见娇杏打起了轻微的鼾声,心里更是无垠的懊恼。他悔自己不该与穷困潦倒时。随便与她订了情。更不该在发妻死后,受了怂恿,将她扶了正。雨村想:这娇杏当真不能和其他出身世家的那些诰命夫人相比。不但不会应酬,待她出去赴宴,连半句客套都不会说的。加之又不识字,在席筵里真如一个木头似的。前几年看她倒也还好,生下一男一女的,身子也还圆润,乳房也硕大。无奈孩子大了些,她的身子就一日日地干瘪下来,如今卸了衣裳,只叫人提不来半点兴趣。 那雨村躺在榻上,口里不由幽幽地发出一声叹息。想人生若有遗憾,就是欠缺在这上头了。当真是千金易得,红粉难求!不料,那娇杏不过是假寐,听了雨村发叹,就在旁轻轻道:“大人也不用顾及清誉。若想纳妾,我也不拦着!” 贾雨村听了,见她假寐,心里更是着恼,因道:“纳妾与士大夫中,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哪里又会损了我的名誉?” 娇杏听了,就叹:“大人这样一说,当真是心里已经存了此番意思了!” 雨村听了,只是沉默不语。心里却想:到底自己是寒士,一路赶爬着上了来。想那薛家虽败落了,但到底宝钗是世家出身的小姐。若自己去那薛家,对那薛太太提出将宝钗收房一时,不知可妥当?因里沉吟,便更是不能入睡了。 那娇杏见他不语,就道:“大人果有这意思?我同大人说去?只不知大人看上了哪家的姑娘?抑或是那勾栏教坊里的?究竟妾也分贵妾和贱妾!” 那雨村听娇杏啰啰嗦嗦的,就道:“天黑了,只管闭着眼睛睡觉。我纵有纳妾之意,你也半点奈何不得!究竟你也是被我从小妾扶了正的!就为了这个,那些个同僚,可是没少笑话我!” 娇杏听了,就叹:“是!我原出身低贱!我知大人这一路官运亨通的,心里早存了不满了!大人若看中了哪家的小姐,想与她做正妻,我也愿意给她挪地!究竟我无才无德的,与你也不匹配!” 那雨村听了,虽知娇杏在赌气,但心里还是一动,因问她:“若真如此,你果真愿意?” 那娇杏听了,就叹:“如何不愿意?我知你的性子。若挡了你的去路,只管找人杀了我的。”因心里也悔,悔不该在那甄家做丫鬟时,与这雨村眉来眼去的。当日她只知他是个落魄的读书人,嫁了他才知他的真面目。这娇杏心里更悔,悔不该因一心赴雨村的约会,竟将主人家的小姐英莲弄丢了。 那雨村是个城府之人。那薛家的事,不过还是自己的臆想,还不知那宝钗的意思。这娇杏虽然诸多不如他意之处,但好歹还是自己孩子的娘。也对了娇杏道:“你真好笑?怎么说着说着,就说起杀人来了?当真没趣。”一径说着,一径却又叫娇杏褪下他的亵裤。 娇杏就道:“大人不是说累了么?”雨村听了,就道:“我累了。不如你唤种方式。” 娇杏听了,也就懂了,因道:“我真不习惯。你那里总是一股味道。洗干净了也还是有。”岛帅页血。 那雨村听了,便道:“罗嗦婆娘。只管漱口就行。你若不干,我明日就休了你。”那娇杏听了,心里果然畏惧。无法,只得将雨村的亵裤褪下了,依言照做。雨村闭了眼,因臆想这下身的娇杏乃是宝钗。 那娇杏喘息,因将口松了,说要去漱口。雨村就道:“到底是乡下的婆娘。弄的我反无什么意思。那锦香院的姑娘,个个都胜你。” 那娇杏听了,心里酸苦,因道:“大人,这个活我真做不来。” 雨村听了,只是叹:“罢了。我想着你既然在金陵城内呆不惯,莫如还是回了乡下的好。” 那娇杏听了,就叹:“我若走了,谁来照顾大人?” 雨村听了,就道:“府里仆人也有。你毋须担心。倒是那乡下适合你呆。” 娇杏听了,就叹:“如大人果真嫌弃我,当日又何必去那甄家找我?若不和大人一起,我也不会弄丢了主家的小姐。真正一想起来,我心里就发怵。” 雨村听了,就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想我这官越做越大,你又总那么不上台面。我待你当然也有情意。只是思来想去的,这心里到底失意。” 一径说,雨村就又转过身去,不理娇杏,沉沉睡去了。 第378章 娇杏 言情海 正文 第379章 轻薄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79章 轻薄 雨村听了娇杏這样说,也不答,换了袍子。遂就叫轿夫过来,坐了轿子,往那薛家而去。待到了那里,进了里头,雨村发现这薛家宅院各处俱静悄悄儿的,因问看门的小厮:“你们太太姑娘们在家吗?” 那小厮忙回:“大人请容小的去禀。”因又回雨村:“院子靜。只因太太早上将一些不得使唤的丫头俱卖掉了。” 雨村听了,也就点了点头。那小厮果然进去通报。薛姨妈听了,忙从屋里出来迎接。薛姨妈見了雨村。小心翼翼道:“刚我才在屋里念叨呢。不想大人果然来了。当真是极好的事。” 一径说。一径就请雨村进无喝茶。雨村也就进了去,方又问薛姨妈:“宝钗姑娘呢?” 薛姨妈聽了,就笑:“这会子,她在房里忙着刺绣呢!” 那雨村听了,就问:“绣的是什麽?” 薛姨妈就笑:“还能是什么?不过在那些帕子上绣一些花呀草呀的。” 雨村听了,就道:“宝钗姑娘倒是雅静。” 薛姨妈听了,更趁势道:“她古怪着呢。不是在房中绣花绣鞋的,就是弹琴画画写字。不爱和人玩的。” 那雨村一听,当真更是合了他的意。因对薛姨妈笑道:“想宝钗姑娘一个人呆在房中也乏味。這绣花绣得久了。总该出来歇息一下。” 那薛姨妈听了,就笑:“大人可是要将她给请出来?” 雨村听了,就笑道:“姑娘愿意出来陪我叙话,那果然好。” 那薛姨妈听了,就作势叹了一叹。因又试探雨村:“大人,只不知我那孽障的事,可怎么个说与?” 那雨村听了,就咳了一咳,方一本正经道:“此事说大可大,说小也可小。全凭王爷的心情。这些事我还没有知会王爷。究竟王爷那头有更要紧的事。” 那薛姨妈听了,就又问:“我那孽障逃了,大人可会派人去捉?” 雨村听了,就笑:“这个,就全看宝钗姑娘的意思了。” 薛姨妈听了,心头一紧,便道:“大人不妨说与我细听。我老了,一时半会地也不能悟出来。” 那雨村听了,也就道:“太太是个聪明人。想宝钗出来了,与我聊的投机了,我自然会帮府上公子说些好话。” 那薛姨妈听了,心里更有底了。因叫来炒豆儿,叫她去叫宝钗。 一时,宝钗果然来了,那薛姨妈见了,就对了女儿道:“我下去了。好歹你陪大人说话,务必让他高兴。”岛帅页巴。 薛姨妈下去后,那雨村便细细地打量起宝钗来。见她穿了一件掐金丝的云坎,身下一袭秋香色的石榴裙,裙下露出一双茜红色的绣鞋。面上略施粉黛,云鬓乌黑,插着一只镶嵌绿松石的金步摇。那石榴裙做得很合身,只将宝钗玲珑丰满的身段勾勒了出来。 雨村见宝钗一步一行,耳下两个坠子就不停地打颤,见了当真心动。因站了起来,上前笑道:“方才,听令堂说,姑娘竟是个琴棋书画无所不通的齐全才女?” 宝钗听了,就矜持笑道:“也不过都会一点子罢了。究竟,女子无才便是德。” 雨村听了,果然更为满意,因叫宝钗就势坐下。这雨村见屋里并无三人,胆子也就大了一些。因问宝钗:“若我今日不来,姑娘会怎么想?” 宝钗见了,就抬起玉臂给雨村又续了一杯茶,口里淡淡道:“我愚钝,不懂大人的意思。” 那雨村听了,就悠悠接过了杯子,闻了一闻,忽然就道:“好香。” 宝钗听了,就道:“大人,哪里香?可是这茶香?” 雨村听了,就看着宝钗的手腕,摇头笑道:“茶固然香。但姑娘方才为我续茶,我却闻得姑娘的袖中钻出一丝幽香。因此着迷。” 宝钗听了,就笑了一笑,对了雨村道:“大人弄错了。我从来也不擦个香粉胭脂的。” 那雨村听了,更是笑道:“如此说来,姑娘是天生带了体香了。” 宝钗听雨村这话带有一丝轻薄,因就板起面孔道:“大人竟是来和我说这个的。我身上香不香的,与大人有什么干系呢?” 雨村见屋内无人,胆子更是大了一些。因就对了宝钗道:“怎么与我没有干系呢?我闻了姑娘身上的香,这心里头便更是高兴。” 宝钗听了,就佯装不悦道:“大人还是请回去吧。这孤男寡女的一室相聚,已然是不好了。大人需自重。”那宝钗虽板着脸,但脸上唇红齿白的,自是说不出的娇俏丰润。那雨村受不住了,因伸出后,遂将宝钗的玉手一拉,腆着脸笑道:“我才来,怎么又要叫我回去?” 宝钗的手绵软雪白,手腕因被雨村握住,那袖口就往上笼去,露出一截葱白手臂。那雨村见了,口里已然在吟哦了:“姑娘的手只如雪藕似的,当真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手。” 宝钗听了,就冷笑道:“大人也是说笑了。想大人也是堂堂的四品大员,莫非那些勾栏瓦舍从未去过?又或者家里也无绝色的姬妾?这天下的女子,越过我的多了去了。” 岂知,那雨村听了,就叹:“姑娘不知我。我家里并无任何姬妾。那些风月之地,我亦是从不去的。” 宝钗听了,就笑:“不想大人竟是正人君子。” 雨村听了,面上虽红了一红,但还是道:“我自诩还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宝钗听了,心里更是冷笑三分。那雨村却又道:“不过我既是男人,就不能不爱女人。在我所见过的女子中,除了我恩师的女儿,也就是姑娘你了。” 那宝钗听了,就试探道:“大人所说的恩师,莫非就是那扬州巡演御史,已经死了的林如海林大人?想他的女儿,我也是认识的。” 那雨村听了,就道:“却是。想我恩师的女儿,从小也美貌无双。只是恩师之女,岂能觊觎?况她又是北静王水溶的未婚妻室?” 那宝钗听了,心里却是冷笑六分,因对了雨村道:“那林姑娘大人不能觊觎,我便是可以的了?” 第379章 轻薄 言情海 正文 第380章 殷殷切切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80章 殷殷切切 那雨村听了,就摇頭道:“那也不是。只是我那恩师之女自小生的超脱不俗,叫人见了。只有敬畏惊叹的。却是半点也想不起轻亵。” 宝钗听了,就叹:“你这样一说,到底还是亵渎了我。”一径说着,宝钗便将被雨村握着的手抽开,依旧將袖子放了下来。 雨村见了,也不阻她。只是慢慢道:“我待姑娘乃一片诚心。” 宝钗听了,就蹙了眉道:“大人的诚心何来?我哥哥究竟还在通缉呢!” 雨村听了,就笑了一笑。方对宝钗道:“姑娘不必着急。且等我一步一步地来。”那雨村见宝钗面有愠色。就又笑:“和姑娘說了这一大圈子,还未回到正题呢?姑娘还没回答我,我今日不来,姑娘会怎样?” 宝钗听了,就幽幽道:“大人真想知道么?” 那雨村听陆离,就笑:“我真想知道。” 宝钗就道:“我知大人今日必来。若大人不來,以后再来,我也不见大人了。” 雨村听了,就笑:“不想我在姑娘心里。竟这番重要。” 宝钗听了,就笑:“我待大人誠恳,想大人必待我也如是。不想今日大人过来,竟是来打趣我的。”说着,宝钗又装懊恼娇憨。 雨村见她如此形容,心里更是爱慕喜欢,因将一口茶饮尽。对宝钗道:“姑娘如果真眷顾我,我自当帮姑娘的哥哥想办法。” 宝钗听了,便進一步试探道:“大人要我如何眷顾?” 雨村听了,就笑:“我家里有妻无妾。床榻之间自是荒凉。如果姑娘果真眷顾我。改日我一顶小轿,将姑娘纳入府中为妾如何?” 宝钗听了,就笑:“只为姬妾?” 雨村听了,就叹:“只为姬妾。究竟我有正妻。所以只能先委屈下姑娘了。” 宝钗听了,方冷冷道:“大人。想你不知我的心志。我虽未嫁,但已然在闺阁之中立下心愿。这不嫁人自是一说,这若嫁了人,只为妻不为妾的!大人果真是让我失望!”那宝钗说完了,就作势要出去。 雨村见了,心里一慌。哪里肯让宝钗出去。因赶紧拉了她的手臂,陪笑道:“先为妾,后为妻,可好?我那黄脸婆也还未死,只能先委屈一下姑娘。” 宝钗听了,就叹:“大人,方才我已说过了。只为妻,不为妾。哪里又来什么先后之论?” 雨村听,不忍到口的肥肉就要飞了,因又笑道:“姑娘的意思我懂。总等我回去盘桓。” 宝钗听了,就道:“大人且盘桓大人自己的。待都预备好了时,不妨再来告诉我。”宝钗心里,一时有了歪意。究竟这贾雨村也是与人办事,自己也并不能做十分的主。自己就算真成了他的妻室,也不过就这么些能为。宝钗的心里憋着一口气,横竖林黛玉能嫁得北静王为妻,她为何就不能再将眼睛放得长远一些?若果真只能做雨村的妾,倒还不如去当了那忠顺王的妾!宝钗的心里,就又上下活络起来。 这些,雨村是半点不知。 雨村见宝钗竟不能来半点勉强。因就道:“姑娘若真心待我。我自然与姑娘好生盘桓。” 宝钗看着雨村,想他现在是忠顺王手下的人,若进了他的府邸,得以再见那忠顺王,那又是一说了。因对了雨村道:“大人果然眷顾我,那自是我的造化。我想了一想,也的确不能令大人为难。大人既有妻室,我自也不能觊觎。如大人果真保我哥哥平安了,我也愿意做大人的侍妾。” 雨村听了,见她心思又扭转了,心里更是惊喜。因对宝钗道:“姑娘愿意委屈。我也不愿薄待了姑娘。且等我一路一路地来。”那雨村说完了,又沉吟了些许。 宝钗听了,就笑:“大人不必为我为难。这既有缘分,又何必在乎名分呢?我愿意做大人的红颜知己。”岛帅页弟。 雨村听了,心里极为感动,因对了宝钗道:“好。”那宝钗听了,刚又要开口,就见薛姨妈掀开帘子,又进来道:“大人不如在这里用饭?我这就去张罗酒席。” 那雨村听了,就对了薛姨妈道:“不必了。我下午还有事。依旧去衙门里吃。” 薛姨妈听了,也就罢了。那宝钗见雨村要走,就盈盈拜谢道:“大人还需不要忘了我嘱托之事!” 雨村见了,心里怜爱,遂将宝钗一把扶了起来,说道:“我的心里记着呢。一有了消息,我就着人来知会你。”那薛氏母女听了,很是点了点头。二人遂送贾雨村出去。那车里的探春一直盯着薛家的宅子,见薛氏母女竟亲自将贾雨村送了出来,不免惊叹:“我也真是不懂了!想这薛氏母女什么时候和贾雨村攀起交情来了呢?”那探春见雨村上轿之前,还只管和宝钗殷殷切切的,心里更是疑惑。 宝琴见了,就笑:“这你还看不出来?自然是那贾雨村看上她了。” 探春听了,想了一想,果然点了点头。因对宝琴道:“既那贾雨村走了,咱们也好下去了。” 宝琴听了,就道:“且等一会子。等她们进去了。那宝姐姐是个多疑之人。如今她和这贾雨村暗通款曲,只是不愿让人看见的。” 探春听了,就道:“也罢。”因又问宝琴这薛家药材铺的经营状况,那宝琴就道:“关了好几家。因也卖假药,被人揭发了告官,生意萧索,也就渐次关了。当铺也关了。如今只靠老家田亩的租子过活。” 探春听了,就点了点,说道:“听你这样一说,他们虽未抄家,但也大不如前了。” 宝琴听了,就道:“依我看,如今不及你们园子半点。不过就是死撑着。况又出了我大哥哥被拿一事。” 探春听了,也就叹了一叹,方对了宝琴道:“好。咱们现在下车吧。”二人互相搀扶着下了车,果然就到了薛家的宅院前。那薛氏母女听小厮说,这会子琴丫头陪着贾家的三姑娘坐车过来了,心里都感疑惑,因不知何事,也就在屋里等候。 第380章 殷殷切切 言情海 正文 第381章 官司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81章 官司 宝琴进了來,对了薛姨妈,笑道:“太太。府里的三姑娘过来,是为了要将那蕊官带走的。” 那探春也进了来,给薛姨妈行了礼,对了她亦笑道:“不错。本来送了也就送了的,一个丫头而已。但究竟今时不同往日了。我们园子里的人也不够使,因此想來想去的,不如将蕊官再要了回去。” 那薛姨妈听了,就请探春坐下喝茶。悠悠道:“这蕊官已被我卖了。如今,那人牙子的钱也一并收了。”面上就现出煩难之色。 那探春听了。心里就冷哼了两声,看了看宝琴,因对着薛姨妈道:“这如何使得?究竟蕊官是我贾家的人。一干的卖身契還在园子里四姑娘那里收着呢。姨妈果真收了银子了,即刻还去就是。” 薛姨妈是知道探春的秉性的,听了就叹气道:“姑娘且做做好事吧。你哥哥已然不知躲在哪里去了。我们家里很需要这些钱。没办法了,这才卖人的。” 探春听了,就试探道:“那姨妈要将蕊官她们一并都卖到哪裏去?” 薛姨妈聽了,就叹:“还能卖去哪里?现在这世道不好,若卖了给人家为奴,也卖不到什么好价钱。不过是卖去那锦香院里罢了!那里倒很缺人。” 探春听了。见果然应了自己的想法,心里就更是下定了主意,因对着薛姨妈道:“妈妈未免也有些过了。若卖了去那些地方,岂不都是毁了那些丫头么?” 那薛姨妈听了,脸就有些拿不住,因对探春道:“哟,我怎么行事,难道还需你教训吗?还当你是那府里的三小姐吗?当真好笑!” 探春听了,毫不让步,听了就道:“今日,你需将蕊官还给我。” 那薛姨妈听了,就道:“我要是不还呢?既当日老太太送了给宝丫头,便就是宝丫头的人,生死随她的。” 探春听了。就叹:“也罢,姨妈你请宝姐姐出来。我与她当面说话。” 薛姨妈听了,就道:“不用。她身子弱,在里头睡觉呢。”呆叨呆才。 探春听了,就道:“姨妈不用瞒我。方才我和琴妹妹下车时,我看见她在院子里走动。还看见你们恭送贾雨村出来。” 那薛姨妈听了,心里就一惊,口里道:“你竟是看见了?” 探春听了,就道:“我想,宝姐姐该是讲理的人。姨妈且需将宝姐姐叫出来,不然,今日我就不走了。” 薛姨妈听了。就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说道:“哟。吓唬我哪!你这德行,真正和那赵姨娘一样!真正小妾生的,就是这么扶不上台面!” 那探春听了,心里又气又恨,因对了薛姨妈道:“姨妈也别这样一说,往上数三代,也不知是谁也是戏子生的阿物!” 那薛姨妈见探春这样胆大肆意,心里震惊之极,一时之间,竟气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宝琴见了,就劝:“太太且将姐姐唤出,不就没事了么?”话音刚落,就见宝钗已然走进房间来,对了探春笑道:“三姑娘,咱们可是多日未见了!只不知此番来,为的是什么?”宝钗明知故问。 探春听了,就将来意简单说了一下。宝钗听了,就长长叹息一声道:“原本是该这么着。但妈妈都签了字了,那蕊官也不在这里了。若要毁约,可需拿出三倍的赎金!姐姐要人,怎么不早说呢,偏偏这个当口!”那宝钗说完了,因又拿眼看着宝琴,嗔她多事。 探春听了,就叹息一声:“也罢。你们不交人,还只管卖到那些地方去。也不要怪我无情了!”说着,那探春就示意宝琴同她一起出去。 那宝钗见探春神色不对,心里疑惑,遂在后问:“你走了,要去干什么?” 探春听了,头也不回,口里只是冷冷道:“我么,出了你这里,就要去报官。” “报官?”薛氏母女听了,未免诧异,因又笑:“你要报,我们也不怕。终究我卖的我的家奴。” 那探春听了她们这样一说,就回了头,与她们道:“我要报的,并不是这个。”因又携了宝琴的手,遥遥往外走。 宝钗听了,略一思索,遂在后紧跟道:“若不是这个,姐姐真不知妹妹要报什么?若我言语得罪了妹妹,姐姐这厢向你赔罪。究竟你我二人原也好。如今两家俱败,落得这样生分,真正叫我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那探春听了,就叹:“不。你知道的。” 宝钗听了,心里更是一紧,因对了探春道:“究竟是什么呢?还请妹妹将话说明白一些。” 探春听了,就又叹:“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意图用砒霜谋害林姑娘一事,你以为,别人就不知道么?” 那宝钗听了,也就撕破了脸,与探春道:“哦!你原是为她泄仇而来?真正,你就脱得了干系么?” 探春听了,就道:“我好不好,是我的事。真正林姐姐也谅解我了。宝姐姐,你做事不周,都这样了,你竟还存了那雪雁的命,从而弄得后事不周!想来,都是你自己不小心!” 宝钗听了,就冷哼一声道:“雪雁原就是林姑娘的人。她为帮她姑娘,而来陷害我。这也不奇怪。你们去告了,那官衙就会信你们么?” 探春听了,就道:“我告我们的。究竟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林姑娘那里,一直藏着那小雀儿的骸骨呢!” 待说完了这些个,探春方拉着宝琴上车走了。 宝钗听了,方觉大不妙,因对了母亲道:“妈妈,恐大事不好。我以为那府里败了,她们无暇顾及的,不想那林丫头做事竟那样缜密!如今,哥哥正不好呢,我这里就又惹上了官司!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么?”因又惊惧不已。 那薛姨妈听了,就掩了掩胸口,佯装镇定道:“我的儿。莫怕。咱们好歹去求一求那贾雨村!” 宝钗听了,就叹:“为今之计,也就只有他了!但贾雨村这样的人,岂非是好糊弄的,他必然要条件的。而这个条件,就是女儿的身子。” 第381章 官司 言情海 正文 第382章 惊心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82章 惊心 薛姨妈听了,就道:“我的兒。到底咱们不比从前了。如能护得周全,也只有为人侍妾了。” 那厢。探春宝琴果然回了园子里。黛玉等得知了,就道:“她无情,休怪我们无义。”探春点了头,对了黛玉又说了那雨村和薛家来往一事。黛玉听了,沉吟不语。那探春果然就写了状子去告官。探春回了房,黛玉就幽幽一叹:“纵告了。也不一定会有個结果。但若不告,但到底是一条人命。” 湘云听了,停了算盘,因问黛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黛玉聽了。就叹:“我也不过这样一说。到底也要看怎样审理。” 湘云听了,就道:“这本就是她们该得的报應。那夜听了雪雁那样一说,我当真是心惊肉跳!不曾那薛家母女,从那个时候起,就对你存了坏心!” 黛玉听了,就道:“想来,也到底是我命大。先得了妙玉的笋子,消了些毒素。后来,又得了太后送与的药丸。不然,我当真也要被她们毒死了。”黛玉说完了。遂又想起前世。那薛氏母女与那时,待她俱是一样地表面殷勤。只不知,那个时候的自己,是否已然暗暗地中了毒了?正在沉思,那湘云就又道:“好歹,雪雁那丫頭也入了道了!这終是你感化的结果!” 黛玉听了,就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怕只怕有的人,终其一生,俱是执迷不悟。那便就是难办了!” 湘云听了,也叹:“可怎么办呢?莫如,还是依了你的话,‘以德报德以怨报怨’好了!” 那黛玉听了,想了一想。就道:“三姑娘将话都一个不留地说了出来,那薛氏母女听了,此刻定然在家里寻思对策呢!” 湘云听了,就问她:“她们有何对策?我听三姑娘说,她们如今过的也不比咱们好。” 黛玉听了,就道:“且往下看吧。现在我也不知。” 探春就着贾芸贾蔷等报了官。不想那府衙却正是雨村的下属。那雨村悉知,只管与那下属嘱咐了一番。那下属将贾芸等叫来,混说了几句,说证据不足,仅凭一个证人一副骸骨,也不能证明什么,因又叫贾芸等将状纸拿回去。 黛玉听了。自是恹恹。这日午后,那周瑞家的又来潇湘馆来报紫鹃。说是北静王爷过来了。黛玉依旧嘱咐她们安排凹晶馆相见。 一时,黛玉去了凹晶馆,水溶果然呆了片刻。那水溶见黛玉神情抑郁,就笑:“玉儿。我知道你们去府衙告状了。” 黛玉听了,就叹:“此事倒也传得快。只不知外头的人怎么议论?” 水溶就道:“你真的想知道?” 黛玉听了,就点了点头。水溶就叹:“舆论却是不偏向你们。” 黛玉听了,就问:“这又是为什么?” 水溶就道:“我也是听闻了一些。究竟你们告状也没错。但坊间四下传出的却是,那贾雨村和他下属如何地不畏强权,一心只想公正断案,这证据既然不足——” 黛玉听了,未免诧异,因问水溶:“强权?我们不过要个公正罢了,又哪里有强权一说?” 水溶听了,就又叹,遂告诉黛玉:“强权,自当说的是你的背景。你到底是我水溶的未婚妻子。” 黛玉听了,不禁苦笑:“此事又与王爷有什么干系?这些人倒也会说!” 水溶听了,就道:“你以为这些当真是空穴来风么?那贾雨村新近是我五叔身边的红人。我五叔想用这件事,来整一整我!” 黛玉听了,想了一想,就道:“究竟邪不压正。我也不急于一时。这世间,总是有公正的。” 水溶听了,就又告诉她:“我五叔放出这些风声来,自然是得了皇上的授意。”说罢,水溶又苦笑:“想来,到底是皇上不放心我。” 黛玉听了,也就默然了。半响方道:“那王爷预备怎么办?” 水溶听了,就深沉一叹,说道:“但愿这些风声早些过去。皇上不过想借此用来警告我。” 黛玉听了,刚又要说什么。水溶就道:“这案子,你先忍住气,压在心里。待以后得机会了,再行提上。不然,咱们就又入了他们的套。” 黛玉听了,只觉步步惊心。因道:“我懂了。但想那贾雨村着实可恶。想这样的人,我父亲在世竟一点未看出来,还只管一味地提携他!” 水溶听了,就笑了一笑,对了黛玉道:“虽说养虎为患,但养了虎了,也能帮着打其他的豺狼。豺狼都尽了,这虎方也没有用处了。” 黛玉听了,就叹:“王爷这话我懂。但这虎一日不除,岂非也威胁他身旁的人?因这只虎之故,倒不知要牵连多少人?” 水溶听了,就道:“玉儿,这便是政治的残酷了。” 黛玉听了,心里更是担忧水溶,因道:“但王爷不也在那诡谲朝堂?这样一想,我这心里便就更替王爷担忧。王爷的功劳越高,皇上的疑虑就更大。更何况,那朝堂之中,还有一干政见和王爷相左之人。王爷若有什么不妥了,他们定然头一个落井下石的。”呆叨呆弟。 水溶听了,就对着黛玉笑:“你毋须替我担心。只为了你的缘故,我是定然要护得自己周全的。” 黛玉听了,心里更是感佩,因对了水溶道:“王爷,不如你索性就隐退了吧——” 水溶听了,只是摇了摇头,对了黛玉道:“玉儿。不是我不愿,而是我还不能。诸事我还未料理完毕,此时我还无法全身而退。” 黛玉听了,也就又默然了。二人又在凹晶馆小叙了一会话,水溶方才离开。 那水溶刚过了沁芳亭,迎面就遇见了探春。那探春手里握着个账本,见徐徐过来的是水溶,便停了步子,在旁行了礼。 水溶见了她,就点了点头。探春见他要出去,就问:“王爷这是要出园子?” 水溶听了,就又笑:“却是。隔几日着了空了,我依旧过来探望。” 探春听了,因就叹:“想我真羡慕她。” 水溶听了,有意激励她:“三姑娘不必如此。想以后,三姑娘定能碰到一个如意郎君。” 第382章 惊心 言情海 正文 第383章 甄士隐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83章 甄士隐 那探春听了,就喃喃道:“会麽?” 水溶听了,就道:“如何不会?我看你和林姑娘。都是俱好的人。” 探春听了,就叹:“王爷过誉了。到底我不能同林姑娘比。” 水溶听了,就道:“不问因果,只意修行。修行的好了,想姑娘的良人也就出现了。” 探春听,就苦笑:“王爷倒是说起禅来了。” 水溶就道:“也不是禅。”水溶心里因想起另一件要事,遂对了探春道:“姑娘且须信我的话。”一径说着,一径就出去了。 那探春看着水溶的背影,口里就自言自語:“果真如此么?” 一时。宝琴也跟她出了来。见探春愣在原地,就笑:“三姐姐,你怎么了?” 探春见了宝琴,就歎:“没怎么。只是恍惚风迷住了眼睛。因此停下揉了一揉。” 宝琴听了,就笑:“哪来的风?” 探春听了,就道:“方才还有的。”因见着宝琴,那探春忽然又问她:“你可會算账?” 宝琴听了,就笑:“会。我且还会说外国话呢。你忘了我家是做什么的了?” 探春听了,就笑:“那果然好。我看云姐姐算盘打的是真慢。她那样上心,我又不忍心催她。不如。你也过去,与她一同帮着园子打理账目。” 宝琴听了,就抚掌一笑,说道:“是么?那果然极好。只是,你这話需同林姐姐说。也該再知会一下云姐姐。我知云姐姐的性子和往常有些不一样了,因此同她说话,只管小心翼翼的。” 那探春听了,就笑:“我去知会。”探春说完了,就拉着宝琴的手去了潇湘馆。黛玉也正好从凹晶馆里回来了。听了宝琴要帮与湘云算账。黛玉就笑:“那果然好。只是云儿要多心了。” 湘云听了,就笑:“错了。我并不多心。有个人帮与我,那再好不过了。其实林姐姐你该懂我的,我那处的神经原不大发达。有人替我的位置,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岂料,那黛玉听了。就一本正经道:“不。你错了。你依旧要算账。琴儿不过是帮着你。究竟这园子各处的账目也多。以后你熟稔了,你们可各管各的。” 那湘云听了,就笑:“真正我以后不嫩偷懒了么?” 黛玉听了,也笑:“却是不能偷懒。你瞧你,每天有事可干了,你的脸上也活络不少,笑容也多了。近日我细细观察,你竟比从前胖了不少。” 湘云听了,便抚了抚下巴,笑道:“那是你的饭食好。一日只差点吃五顿的!”四人便又在潇湘馆中,各自取笑一回。 话说那姑苏阊门十里街的仁清巷外的一间茅屋内,那甄士隐正卧在家里小憩。那士隐正朦胧睡去。梦至一处,却又辨不出是什么地方。就见远处走来一僧一道。且行且谈。呆叨贞血。 只听那跛足道人,与那癞头僧人道:“你携了这东西,究竟要送到什么地方?” 那僧人就看着手里的玉石,笑道:“已然度化了那金陵贾家,自然是去另一处该去的地方!” 那道人听了,就问:“只不知是去哪里,又是给何人?” 那僧人听了,就朗朗一笑:“我要去那平安州。过了平安州且再去那皇陵。” 那道人听了,就点了点了头,说道:“此事便更是烦难了。” 那僧人听了,就叹:“也并不烦难。想他富贵半世,未了却只能匿在祖陵。想他年事已高,度他亦非难事。” 那道人听了,就道:“那果然极好。只不知此玉终究是个何等下场?” 那僧人就笑:“总是去他该去的地方。只是现在时辰未到。” 那道人听了,也就不问了。半响又道:“如此,咱们且在这里别过。想那甄家小女如今在那河边,已欲往那奈何桥边去了,我且去度她一度——” 那士隐心里俱听得明白,但口里却是不能发作一言。因眼睁睁看那一僧一道离去。又因他们论起小女英莲,又说什么奈何桥,士隐心里更是忧虑叹息。 想他亦算是本地望族,家中虽不甚富贵,但一向乐善好施地周济穷人,因此名声也甚好。士隐秉性恬淡,不好功名,每日只是饮酒赋诗,观花修竹。闲暇之余,就是逗弄膝下唯一的女儿。不想那十三年前,家里却是出了一桩祸事。那日是元宵,城里各处张灯结彩的,那丫头娇杏遂抱了女儿英莲去街上玩耍。不想娇杏那丫头性子懒怠,竟将女儿弄丢了。 士隐着急,四下寻找。因心存了仁,竟未责罚娇杏那丫头。这士隐哪里想到,娇杏这丫头早就和他家隔壁葫芦庙里寄居的穷儒贾雨村暗通款曲了呢? 那儒生名化,字时飞,别号雨村。祖上也是侍书仕宦之族,因他生不逢时,父母祖宗根基已尽,家中人口衰丧,如今只剩他一人一口。因觉在家无益,不如进京求取功名。那神京费用自大,因此雨村便后退一步,先往苏州而行。彼时就暂居在这葫芦庙里,早晚苦读。那士隐亦是读书之人,因此见了雨村,引为知己。不时将他召往家里喝酒赋诗,也常慷慨解囊。 那日元宵节,那士隐本欲叫家人霍起抱了英莲去看那街灯的。不想霍起肚子不适,那娇杏因要和雨村私会,就说不如她将小姐抱了去玩。那雨村在街上找一间私坊茶舍,见了娇杏就将她拉了往里头去。娇杏因就将英莲放在茶舍门前的门槛上坐着,只以为有店伙计看着,并无事的。不想私会出来后,那娇杏出了来,却发现那门槛上哪有英莲的踪影? 那娇杏也吓坏了,和雨村苦寻未果,只得回来告诉士隐。士隐得知,更是着人寻找,无奈还是找寻不得。那士隐就将田亩地产一并买卖了,那英莲还是无一点下落。士隐的嫡妻封氏,不见女儿,日夜伤心,不久就染疾下世了。那士隐将发妻埋葬了,也就守着几亩薄田,依旧一人度日。 未几,过了几年,那雨村果然在神京高中了进士,只说要回姑苏拜谢士隐,且说要将娇杏带走。士隐听了,也就点了头,任他带去。 第383章 甄士隐 言情海 正文 第384章 一梦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84章 一梦 临行之余,那士隐懇请雨村帮着找寻英莲下落。那雨村听了,就点了头。说道:“恩兄只管放心。此事,我将日夜放之心上。” 士隐听了,也就与他辞别。不想十余年过去,那雨村再未带信回来,女儿更是生死不明。这士隐猛听了道人之言,想起沉沉往事,哪里还能睡得著?因挣扎这坐起。士隐乃簪花诗酒之人,不懂经济,不懂稼穑。十余年的光景。家中早就败落。士隐不得已,只得將赖以存身的房屋也卖了,带了一席床被去了那巷子外,盖了间草屋存身。 今听得那道人之言,只觉小女有了小落。士隐也就不管不顾地起了来,出了茅屋,就只捡那边小道而走。这一走,就走了數十里之远。 话说那香菱连夜卷了个包袱出了薛家,雇了辆车就直往城外走。不想那赶车的却是个歹心之人。这赶车的见了香菱孤身一人的,就起了歹意。驾车到了城外。这赶车的一把将香菱拉下,将她包袱的银两一概都抢了出来。遂又拉著她,抱了往一处奸淫。 那香菱自然不從,这赶车的也就恼了火。遂一拳将香菱打的昏死,抱了香菱就往那河里一扔,带了银子就扬长而去。那香菱入了河,一路随水流就漂到了苏州小运河。 那香菱本已被淹死了。那道人彼时也就飘然而至了。道人将佛尘起了一起,那香菱的尸首就随着水流,移到了河边。道人就叹:“痴儿。你也是一个得造化的!”说罢,那香菱就睁开了眼睛,惶惑看着四处的水流,再低头一瞧,发现身上的衣服又是干的,因更是不解。 见了身旁一个古怪的跛足老道。香菱更是不解,因站起问他:“我怎么会在这里?”却是一概记忆全无。 那道人见了,就朝她叹道:“姑娘,你怎么不回去?这大冷天的,睡在这里,可是不好!”那道人说罢,因指了指那岸旁的几间瓦屋。 香菱见了,更是疑惑,因对了道人道:“我是住在那里的?”因又朝着那处房子瞧。 道人听了,就道:“不错。” 香菱听了,就又问:“那么,道长可否告诉我。我叫个什么名字?我怎地一概都记不起来了?” 道人听了,就道:“你本姓甄。小名英莲。三岁之上,你被你家的丫鬟抱着玩耍走丢了。因此就被一对老夫妇收养了。如今那对老夫妇已然逝去。你也依旧住在他们的屋子里。” 那香菱听了,心里愕然。但见那道士又并不像欺骗与她。只得问:“道长怎么知道?” 那道人听了,就笑:“我是来度你的,我如何不知?”一径说完了,那道长就又飘然而走了。那香菱见那道人疾步生风,三步两步地,出了河沿,瞬时就不见了,更是以为奇。 那香菱就闷闷地进了屋子去,见屋里农具俱全。待又去了里间的厢房,但见针线纺车的也全。又走了几步,那香菱又见那桌上还放着一个绣的一半的帕子,遂拿起瞧了一瞧,果然像极了自己的针脚。那香菱坐下就叹:莫如我就在这里继续过,又或许那道人的话果是真的。 又过了一日,那士隐果然一路跌撞而行,寻到了这里。那香菱正在屋里纺纱。就听得外头有人唤道:“屋里有人吗?屋里有人吗?” 那香菱停了手,又听这呼唤的人声音苍老,遂出了屋子去看。但见那士隐拄着拐杖,因要问香菱要水喝。士隐见了香菱眉间那颗红痣,心里大疑。因问她叫什么名字。香菱从屋里端来一晚茶与士隐,士隐接住喝了。那香菱就依了那道人之言,与士隐说道:“我姓甄,叫英莲。” 士隐听了,十分惊喜。因将拐杖一丢,对了那香菱就道:“女儿,我是你爹爹啊!” 香菱听了,心里一迟疑,因又问士隐叫什么,家在何处。士隐遂将她三岁失踪一事,细细诉与了她听。香菱心里惊叹:不想果然和那道人讲的一样。因就朝士隐道:“从前的事,我一概都记不住了。我单知道,我住在这里已经十余年了。如今养父母过了世,就单剩了我一个。” 那士隐听了,就道:“我不会认错的,你果然就是我的女儿。你这就与我回去。” 香菱听了,就叹:“我原是孤苦伶仃之人。不想现在还多了一个爹爹,这果然是极好。”香菱遂请士隐进来,与他备饭食。待用过了饭食,士隐便又觉得困倦。因对了香菱道:“女儿,我且先歇歇。想来,是一路寻你,腿脚累了。” 香菱听了,就笑:“好。我这就与爹爹铺床。”那士隐躺在了东厢房,香菱仍旧回屋纺线,也不知纺了多久,也觉昏昏欲睡。这一觉就不知睡了多久—— 那士隐一觉醒来,发觉自己仍旧睡在姑苏仁清巷的家中。房舍未卖,家具如旧。老妻封氏颤颤巍巍地过来,笑道:“该起来了。英莲都绣了一个时辰的花了。” 那士隐一听,遂点了点头。但想想又不对,老妻在女儿失踪后,已然去世。为寻女儿,房舍田产已然卖尽。自己如何又住在这里?因又觉得恍惚。 封氏就笑:“老爷怎么还不起来?今日已然是元宵了。过会子,咱们带了英莲一同去街上观灯。”呆叨贞才。 那士隐听了,也不答。只是使劲揉了揉眼睛。但见老妻行动说话,俱和从前一样,也不是什么魂灵。那士隐放了心,心里一叹,知自己又回到从前了。正深思激动间,那英莲就绣好了花,从她房间里已然出了来。见了爹爹母亲,就笑:“时辰好快,我可还记得三岁时候呢,不想这会子我已然十六了。” 那士隐听了,就握了老妻的手,看着英莲:“是么?为父也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因担心还是黄粱一梦,那士隐又问老妻隔壁的葫芦庙可还在。 他老妻就笑:“老爷怎么回事?那庙又不倒,哪里就不在了呢?” 第384章 一梦 言情海 正文 第385章 世异时移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85章 世异时移 甄士隐听了,就道:“不過想问一问。既是元宵佳节,不如咱们也叫上庙里住的雨村。一并到街上观灯!” 他老妻听了,就笑:“真正你也是个浑人。那雨村怎么还在?十余年前不就中了进士去了那神京么?” 那士隐听了,心里吃惊,本以为时光倒转的,因又问老妻:“是麽?如此说来,那娇杏也跟他去了?” 封氏听了,就笑:“老爷是怎地了?那娇杏不是老爷送了给他的么?想那丫頭也是命好,不想那雨村果然飞黄腾达了。” 那士隐听了,心里就一叹。因起了来。对了妻女道:“你们且在屋里坐一坐。我且去那庙裏看看。”封氏听了这话,就对了英莲道:“弄不懂他了。怎么这醉了酒,昏睡了三天醒来,就这样了?” 话说黛玉等虽被退回了状纸,但在水溶等的过问之下,到底到几个人牙子还是将薛家的几个丫鬟退了回来。薛姨妈如数將银子又交了出去。那蕊官也被探春接回了園子,其余几个丫头也都另有妥当的安排。薛姨妈见损了银子,就对宝钗叹:“那林丫头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宝钗听了,就道:“那官府不提小雀儿一事,已然是万幸了。破财消灾的。妈妈也别在乎。”呆叨木号。 薛姨妈听了,就又叹:“好歹还是遮掩过去了。这件事这样顺遂,当真是多亏了那贾雨村。” 宝钗听了,心里颇不以为然,因对了母亲道:“他不过有求于我。也非成心帮我。究竟哥哥还不知下落几何呢?” 那薛姨妈听了,就道:“咱们且一步一步地来。我看今日天气甚好,不如就请了他往咱们这里喝酒。” 宝钗听了,就道:“也罢。这人情总是要做一做的。” 薛姨妈听了,就又问:“我的儿。万一这雨村说要纳你为妾,我该当怎样?” 宝钗听了,心里沉吟了一会,就道:“如今,也只有先委曲求全了。” 薛姨妈听了,就握了宝钗的手道:“我的儿。总是我委屈了你。我知道。你都是为的你哥哥。” 宝钗听了,也不语。 既受了薛氏母女之约,雨村也就过来喝酒。那娇杏见他又要出去,因问:“大人几时回来?” 雨村听了,就道:“你莫要多问。究竟我晚上不回,也自有我的道理。” 那娇杏听了,心知雨村有外心,也只得闭了口。见雨村上了轿了,那娇杏方才又道:“若有,你也就领回。若是因此将她安置在外,反而惹人笑话。” 那雨村听了,也不说话。只是匆匆上轿离去。待到了薛家,果然那薛氏母女在宅前候着了。雨村见宝钗又换了一袭天青色的夹袄裙。更显得纤素动人,心里也自是更满意。 进了屋里。薛姨妈将筵席都备下了。雨村便说要宝钗作陪。薛姨妈也就知趣地退下了。宝钗为雨村斟酒,方道:“谢过大人了。若没有大人,我定惹上那个官司。也是说不尽的烦恼。” 雨村听了,就问:“你果然与那官司无干?”因心里还不信。 宝钗听了,就叹:“我岂是那心狠手辣之人?真正是那林姑娘要栽赃陷害于我。” 雨村听了,就笑:“是么?到底她也是我的恩师之女。我为了你,可是不惜得罪了北静王啊!”说罢,雨村又深深一叹。 宝钗听了,就又替雨村夹了一口菜,说道:“那我更是要感谢大人了。” 雨村听了,就顺势握住了宝钗的手,笑道:“何谈谢不谢的!你只要跟了我,横竖我一路罩着你。” 宝钗听了,知自己是避不过的了,方半推半就道:“大人何必如此心急?” 雨村听了,就又道:“我如何不心急?我家里除了一个黄脸的老婆,并无半个姬妾。你跟了我,自然就和她一样。” 宝钗听了,就叹:“如何能一样?到底她是妻,我是妾。”宝钗说完这话,心里便是说不出的感伤。自己也是千金小姐,也是娇生惯养大的。如今却落得一个为人妾侍的下场,当真也是可悲叹。 雨村听了,就承诺道:“做妾,也是暂时的。待以后你生了一男半女的,好不好的,我依旧将她给休了。”因又叹:“我也是抬举她十来年了。她不过一个地位低贱的丫鬟,哪里能和你比?” 宝钗听了这话,果然笑道:“好。这话我听进心里去了。大人还须言而有信。”雨村听了宝钗声音柔媚,又见她颜容娇俏,心里更是按捺不住,便又伸手去摸了下宝钗的脸。因叹:“果然如银似玉。我看今天天色也好。咱们吃完了酒,不如我就去了你的绣房,共赴巫山云雨如何?你可知,这些天,我着实想你的紧!” 宝钗听了,脸儿一红。不想雨村这话说得这样直白,因就降低了声音道:“这如何使得?我家里人虽不多,但好歹还有我母亲和几个使唤丫头。若被她们看见了,我也就死了。” 雨村听了,就笑:“怕什么?知会一声,说不许进来打扰,她们也就明白了。反正,你以后总是我的人。” 雨村说着就要将手摸上宝钗的双臂。双臂见了,只得躲开,回道:“大人,我家里是万万不行的。你若真有我,等我哥哥回来了,你再将我接了你府里去吧。” 雨村听了,就笑:“宝姑娘果然是个精细人。竟是半点亏都吃不得的。也罢,你既然是一口好羊肉,我也就细柴慢火地为你煎熬。” 宝钗听了这话,心里更觉受了侮辱。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因就缓缓道:“好。一切全凭大人筹谋,我只在家里等着我哥哥。” 雨村听了,就道:“我竟真是近不得姑娘半点身子。也罢,待熬过了这数月,咱们就日夜厮守一处,图个细水长流。” 宝钗听了,就笑:“但愿如了大人的意。” 酒饭酣畅,雨村心满意足,又在房间里与宝钗细细斟酌起一些诗句来。雨村见宝钗无所不通,更是爱如珍宝。 第385章 世异时移 言情海 正文 第386章 暖融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86章 暖融 时间很快,一晃一個严冬就过去了,元宵一过。这天儿便日渐暖融起来。这一日,水溶着人从王府给黛玉送了好些春祭用的东西。迎春见了,就叹:“咱们总算熬过一年了。不曾想太太们凤姐姐死了,咱们到底还是将这园子給撑了起来。” 黛玉听了,也叹:“确是不易。” 那迎春就又叹:“只不知老爷在各处如何?” 黛玉就道:“听王爺说,老爷们还妥当。大舅舅和琏二哥哥依旧在长白山戍边。舅舅依旧在拘押在了大理寺。一年过去了,他们竟然还都安好。这秋後会审的那些罪臣,名单上也无舅舅们的名字,真正也是异事。皇上也又不定罪。就这样拖着。” 迎春听了,就道:“如此也就好了。” 黛玉听了,就道:“王爷说,大概两个舅舅的命,是能保住的了。以后却也难说。那长白山遥远,白山黑水之地,咱们不得去探见,固然是无可奈何。但想二舅舅人就在神京,那官衙却也不容咱们去探監,也就不近乎人情了!” 那探春听了。就問:“莫非王爷也想不出法子?” 黛玉听了,就摇头一叹:“真正王爷也没办法。这原是皇上的意思。” 探春听了,也就默了一默,方道:“咱们只能在园子里,祈祷老爷无事了!” 黛玉听了,就叹:“冬天好歹过去了,现在已然是初春时节了,想万物复苏的,咱们凡事总往好处想吧!前几日,我进宫见太后去了。我见了太后,仍不提老爷之事,倒是临了我走的时候,太后告诉我,叫我务必不要担心。总有曲折周转的时候!我听了,心里方又安了一点心。” 黛玉等正在柳堤处说话,就见那司棋匆匆地又过了来,在迎春身边耳语了一番,迎春神色果然大异。黛玉见了,因问:“迎姐姐,你怎么了?” 迎春听了,就掩饰道:“也不知怎地,我忽觉有些头疼。因此想出去看会大夫。” 探春见了,就道:“何许出去?不如我帮你将大夫请进园子来。” 迎春听了,就强笑道:“不用了。到底是我出去便宜。今日不同往日,究竟那些老成的大夫也难请。我认识不远处一家医馆。专治月信头疼。” 黛玉听了,也就道:“罢了。既如此。莫如你还是出去吧。只叫司棋和绣橘跟着你,也就很妥当了。” 迎春听了,就苦着脸道:“原是这样。”迎春说完了,遂拉着司棋往小路回紫菱洲。一路,那迎春就问:“果然是那孙公子说的?” 司棋听了,就叹:“我如何敢骗姑娘?那孙公子托了人告诉王嬷嬷。王嬷嬷一声不吭地就来告诉了我。如今那孙公子就在那庵堂等着姑娘呢!” 迎春听了,就也叹:“不用说了。必然是为了要银子之事。”因就问司棋:“咱们这一年,屋里积攒下了多少?”呆叨宏技。 司棋就道:“昨天我计了一下,大概有五百多两。” 迎春听了,就道:“过会子咱们坐车出去,将这五百两银子带上。好不好的,先给他。” 那司棋听了,就问:“如果那孙公子一定要姑娘即刻都还清呢?” 迎春听了,就叹:“那我也没法子了,我只能一点一点地还。老爷还在长白山。他若要去官府,也值得随他了。” 司棋果然伶俐爽利,绣橘在屋里拿银子时,司棋已然将车子备下了。迎春上了车,司棋绣橘与她一左一右。绣橘也知此事,待马车起驾时就叹:“我的哥哥,便在那孙公子家里打杂。听人说,那孙公子父母早逝,一份家业都是他自己挣来,在家中是极具威严的。他行事丁是丁铆是铆的,只怕来不得半点通融。” 迎春听了,就蹙眉道:“好歹到了那馒头庵,我求求他。” 孙绍祖和迎春约见的馒头庵,原本是贾府的家庙。因贾府被抄,所以这馒头庙也就与民间开放了。只是这馒头庵地方不好,香火也从不鼎盛。如今,那庙里不过是智能几个尼姑守着。 一时,迎春一行果然就到了馒头庵外。那司棋见了,就掀开了车帘,左瞧右瞧了几下。猛一眨眼之时,却发现那荒门前头,果然立了一个牵了马的魁梧男人。司棋定睛一看,那男子果然就是姑娘见过一面的孙绍祖孙公子。 司棋懊了恼,因指了指孙绍祖,与迎春道:“姑娘,那孙公子在那儿呢!” 迎春绣橘一听,也瞧了一瞧。司棋就道:“姑娘,你下车时,可别胆怯。依我说,这银子又没个契据,老爷又不在,横竖咱们可以抵赖!” 迎春听了,就摇头道:“我记起了,当日凤嫂子也是与我说起这事的。虽无契据,但究是真事。想咱们虽败落了,但到底不能行那些旁门左道之事!” 司棋听了,就道:“也罢。横竖我和绣橘跟着姑娘。”迎春三人也就缓缓到了那孙绍祖跟前。 “孙公子,我如约到了。”迎春立在孙绍祖身后,开口道。 那孙绍祖听了,顿了一顿,回了头一看,见身后之人果然是贾府的二小姐,因将马拴住了,也就与迎春道:“姑娘果然守约。这果然极好。” 迎春听了,就苦笑道:“我知道公子是来取钱的。因此我都备好了。”迎春一径说,一径就要绣橘将包着的五百两银子拿了过来。 那孙绍祖本以为果有五千两银票的,不想见这包袱里的只有区区五百两银子。孙绍祖见了,就叹了气,因对迎春道:“姑娘到底还是不守信。我已然给了姑娘盘桓周转的时间了!那厢旁人更是催我催得紧!且请姑娘体谅我的处境!” 司棋见这孙绍祖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样儿,因怕姑娘懦弱吃亏,遂抢了话头,与孙绍祖道:“这位公子,难道咱们有银子还不还么?你可知我们姑娘为了筹措这五百两,日日夜夜在屋里刺绣编结子?” 那孙绍祖听了,就看了一眼迎春,方道:“这与我也无什么干系。” 第386章 暖融 言情海 正文 第387章 嫁我有何不好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87章 嫁我有何不好 孙绍祖沉吟了一下,又道:“我只想和你們姑娘说话。你们在旁,我颇觉得不耐。” 迎春听了。就对了司棋绣橘道:“也罢。你们且去车里等着我。想孙公子也不会难为我。”司棋听了,还是皱了眉头,低声与迎春道:“姑娘,我到底心里擔心。” 迎春听了,就叹:“无妨。你去吧。”司棋听了,也无法。只得和绣橘先回了车里。 孙紹祖见了,就对了迎春道:“姑娘,不如随我进庵堂,借一步说话。” 迎春听了。就叹:“也罢。只是我当真不是有意拖赖公子的银子。此事,我是日夜系于心上的。这五百兩银子,我已然费了好大的气力了。” 迎春因想:如这孙绍祖再能宽限个三五年,因拿了那盐商的红利,兴许也能还得上。只是见孙绍祖这番模样,迎春哪敢与他细说。 孙绍祖听了,却是一点未生氣,只是闷悶道:“想姑娘说的也是实话。府上的情形,我大致也知道了。”呆叨帅弟。 迎春听了,就又叹:“公子能体恤。那当然好。银子我并不会抵赖半分,只是现在着实艰窘。” 这孙绍祖听了,看了下里头的庵堂,因道:“这水月庵以前也是你家的?” 迎春听了,就苦笑道:“却是。从前来看,是一番心情。现在来看,又是一番心情。” 那孙绍祖听了,忽又道:“既如此,咱们还是不要进去吧。恐你见了,又想起从前之事,因此心里难过。” 那迎春听了孙绍祖这话,未免惊异,因不知他是何等意思。 孙绍祖立在庵堂中一棵古树下,想了一想。就对了迎春道:“其实,姑娘若不还银子,也是可以的。” 迎春听了,心里一动,因抬头问他:“我不知公子是什么意思?” 那孙绍祖是个直率之人,并不会隐晦言语,听迎春这样说,就直言道:“姑娘既然这样艰窘,那不如将订下的婚约续上。如此,这五千两银子就可不用还了。” 那迎春猛然一听,不想这孙绍祖竟这样一说,因此脸很是红了一红。遂低了头不答。 迎春这番。那孙绍祖自然不满意,因问她:“姑娘心里究竟怎样想的?行抑或不行?姑娘若点头。这笔银子就和姑娘无干,我自去筹还。姑娘若摇头,那这笔银子姑娘仍需即刻还。” 迎春听了,心里害羞苦恼不已,这孙绍祖竟是在逼她做选择吗? “姑娘还需给我个回答。我这已然是帮姑娘想法子了。”见迎春不说话,孙绍祖面上有些不悦。 迎春听了,便问:“孙公子,就没有其他法子了么?” 那孙绍祖听了,心里迟疑了一下,遂问:“二选其一,竟有这么难么?”因又低头看着迎春。 迎春听了,就道:“这也太快了,我的心很乱。” 那孙绍祖听了,就道:“如今赦公不在,府上老太太已死,姑娘可以自己做主。” 迎春听了,头就更是低了好些,因道:“我若答应,也岂不就是卖了给公子么?” 那孙绍祖听了,就道:“如何谈得上买卖?姑娘若答应,那五千两银子就是聘礼。以后只有加的。” 迎春听了,就道:“我家如今也败落了,我父亲也不知以后如何。公子与贾家联姻,与公子的仕途,并无半分好处,公子且想好了。” 那孙绍祖听了,就道:“我是粗人。哪里想到这许多?我年纪也不小了,家中还无妻室持家。里外的照应也烦难。想托人三媒六聘的去打听也烦。既然认识姑娘这么个现成的,也就不作他想了。” 无奈,迎春听了,却觉这话轻率。因对孙绍祖道:“公子,这婚姻之事,却是大事。公子需细细想好了定夺。若为了五千两银子,委屈了公子,我的心里,当是十分过意不去的。” 孙绍祖听了这话,却更为不悦,因对迎春道:“我不是拐弯抹角之人。但听姑娘这样一说,莫非姑娘是不愿意了?” 迎春听了,就嗫嚅不语。 孙绍祖见了,心里生气。口里就道:“我估摸着姑娘短钱,因此想帮与着姑娘。无奈,姑娘竟是不领情。也罢。我这里先走,三日之后,我便再问姑娘讨要雨下的银子。”这孙绍祖说着,就要将马牵了过来。 迎春见他要走,心里虽无主意,想了一想,还是在后唤道:“孙公子,且等一等——” 那孙绍祖见她又唤自己,心里一喜,握着缰绳的手即刻又松了。因上前问道:“姑娘还想说什么?” 迎春见孙绍祖的两只黑眼睛只是盯着自己,心里不禁一慌,脚步差点不稳。孙绍祖见了,赶紧伸手扶住了她。 迎春的脸更是红了。因低低道:“孙公子,此事也突然,你且容我回去想一想。待有了决定了,我着人告诉你。” 孙绍祖一听,想了一想,也就道:“好。但愿姑娘能点头。” 迎春听了,就道:“我会细细斟酌的。婚姻与我是大事,虽我父亲不在身边,但好歹也该和园子里的姐妹们商量一番。且听听姐妹们的意思。” 孙绍祖听了,恐事情又起变异。因又对迎春道:“我说娶姑娘,便就会对姑娘一心一意。姑娘以后进了来,就是当家的奶奶。我主外,姑娘主内。咱们夫唱妇随,和睦度日,也是一样让人羡慕。” 那迎春听了,声音更低得似蚊虫,但还是问他:“公子,为什么是我?这天下的好女子也不知多少?” 孙绍祖听了,也不多想,就答:“我认识的姑娘,无非就一个你。既见了,也觉颇入眼缘。我总是要成家的,不是娶你,就是娶别人。既你在先,那我也不想以后之人了。姑娘且也别多想。不过都是实在度日子。” 迎春听了,心里暗想:他既是武夫出身,想也难说出那样细致的话。正要张口,偏那孙绍祖又道:“姑娘也不必多想。究竟嫁了我,有何不好呢?” 第387章 嫁我有何不好 言情海 正文 第388章 苦役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88章 苦役 迎春听了,就叹:“不想公子倒是實诚之人。并不拐弯抹角的。” 孙绍祖听了,停了一停。方道:“我原不会拐弯抹角。但是姑娘若应了我,以后就不许改变。总是要有信用。” 迎春听了,就道:“我懂。” 那孙绍祖因有要事在身,想着不能延迟,因与她道:“好。三日之内,我等着姑娘的信儿。”那孙紹祖一径说,一径就骑马离了水月庵。 迎春立在那处,看着孙绍祖騎马疾驰而去的背影,想了一想。方又往马车这处走来。那司棋见了,忙和绣橘下车,将迎春扶上车去。 车夫驾马返回,那司棋就问:“姑娘,那孙公子可曾欺负与你?” 迎春聽了,就对了司棋绣橘一叹:“不曾。他说我若还不上银子,不妨考虑嫁给他,如此就能两清了。” 司棋听了,遂和绣橘对看了数眼,方小心翼翼问迎春:“那么,姑娘是怎么想的?”呆场向巴。 迎春听了。就道:“我的心很亂。且等咱们回园子,与林姑娘几个商量了再说。她們俱是细致的玲珑人。” 话说迎春一行回了大观园,去了潇湘馆,见黛玉正和探春几个商讨如何再开辟几处荷池。思了一思。遂将心底之事暂时隐住了不说,且等晚上再去找黛玉。 日暮西斜。彩霞纷飞时,迎春用过了晚饭,方携了司棋出了紫菱洲。不料刚出了游廊,就见王善保家的一路颤颤巍巍而来。那王善保家的见了迎春,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迎春惊异,知她年纪大了,因叫司棋扶她起来。又问何事。 那王善保家的听了,就哭泣道:“姑娘,咱们老爷没了。” 迎春听了,心里一痛。因问王善保家的,说道:“嬷嬷,这个消息可确切?” 那王善保家的听了,起了来回:“听人说,近几日那柴房睡着的焦大不大好了,我就去厨房看了一回。不想周大妹妹也过了来,凄惶地告诉我,说她女婿冷子兴从长白山回了,说托了人,也见到了咱们老爷和二爷。说老爷年纪大了,也不用抬石头,只需搬些磊土。每逢节气到了,也能吃上一些酒肉。二爷年轻,就苦了一些了。不过她女婿又说了,二爷干活虽卖力,身子骨却比从前要好。既得了这个消息,她女婿也就预备着回来了,毕竟老远的路。不料刚要坐车出发,就听得二爷托人来传话,说是那天晚上老爷睡觉时,一口气没有喘上来,就过去了。二爷因不得回来,只得将这个消息告诉那冷子兴。周大妹妹的女婿听了,也慌了。因老爷尸首在北边,一时也不能运会,只能在那里入葬。那冷子兴一回了来,就赶着进园子告诉他丈母娘。那周大妹妹本欲要过来回姑娘的,可巧见了我。” 迎春听了王善保家的这样一说,就扶住了司棋,凄凉一叹:“我知道了。这一来回,我估摸时间,大概老爷上月就过了世了。” 王善保家的听了,就道:“老爷虽不得回来,但好歹也该置一座衣冠冢。和太太合葬了。” 迎春听了,就叹:“我懂。你先去告诉周姨娘。那周姨娘虽未生下个一男半女,但好歹也跟了老爷二十多年。她和老爷,还是有些情分的。” 那王善保家的听了,就道:“是!” 王善保家的去了,那迎春就深深一叹:“我生下就没有母亲。不想父亲也不在了。太太死了,凤姐姐也死了。真正我是孤家寡人了!” 司棋听了,就劝慰道:“姑娘,好歹二爷还在。鸳鸯和平儿也是二爷的人。咱们也还需继续找巧儿姑娘。” 一时,园子里皆知道了贾赦去世的消息。宝玉也从帽儿胡同回了。宝玉黛玉迎春探春等在嘉荫堂置办了灵堂,果然又为贾赦立了一个衣冠冢。那周姨娘哭的十分哀苦,因觉得半点指望也无,就从怀中取出一块生金,在贾赦灵前吞金子而亡了。黛玉等听了,十分惊异。那探春遂叹:“她这又是何苦?都熬了二十年了,又为何不愿再活下去呢?且我们也待她极好。” 黛玉听了,就叹:“想大舅舅未娶妻时,周姨娘就在他跟前侍奉了。虽不是夫妻,但却很有些情意。虽然迂了一些,但也可敬可叹。” 迎春从地下起了来,也悲切道:“我竟不知她这样刚强。从小只见她细言细语的。” 黛玉就道:“既如此,咱们赶紧再制备一副棺椁,将她也安置在大舅舅身边入葬了。” 探春听了,就点了头,与宝琴道:“你去账上支银子去。” 那赵姨娘闻听了消息,也赶着过了来。赵姨娘就叹:“大老爷过去了,想老爷也该不远了。” 探春听了,就道:“母亲别这样想。” 赵姨娘听了,就看了探春一眼,说道:“你懂什么?太太在世时,虽和老爷处了二十余年,但究竟半点不懂老爷。我却能时时揣摩老爷的心思。我这几天眼皮也直跳。几回梦里,也梦见了老爷。” 探春听了,就道:“母亲是累了。不如还是回去休息。这里也并不需用你。我们几个就够了。” 赵姨娘见探春不信,就又道:“也罢。老爷若有消息了,好歹你们告诉我。”一径说,一径就呆呆地回了房。赵姨娘既走,那探春方又深深一叹,口道:“其实我也担心老爷。环儿这是永不回了。她的心里,一直都难受着。” 宝玉听了,就道:“这些时日,我也想了好些法子。无奈还是不能见到老爷。我去问王爷,王爷总是与我说老爷尚好。我知我不该疑王爷,可因未曾得见,到底心里半信半疑。” 黛玉听了,就叹:“王爷如今行事也难。要不,我们另想法子。” 探春听了,就道:“论起,府里败了,咱们的靠山便是王爷。王爷没奈何了,兴许这法子也难想。” 探春话音刚落,就听那贾芸来报,说是北静王过来吊唁来了。 第388章 苦役 言情海 正文 第389章 看淡世情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89章 看淡世情 黛玉听了,就叹:“想大舅舅也是世襲的一等公,如今犯了事。以往那些世交只有唯恐避之不及的。如今这来吊丧的人,除了薛蝌琴儿邢大姑娘一家,也无旁人了。想着世间的事,果也——” 黛玉话还未说完,那水溶已经备了祭品,进了嘉荫堂。水溶来了,宝玉领众人行了礼,迎春等便带了探春等回避。宝玉对水溶道:“王爷请慢坐。”因說还有事需料理。灵堂中,彼时只唯水溶黛玉二人。 黛玉便叹:“如今。这府里的人又短了两个。真正我这心里也淒凉。” 水溶听了,就也叹:“赦公没了。这赫赫扬扬一百余年的贾府,果然就此寥落。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古来今往,其实莫过如此。你也不必过多伤悲。” 黛玉听了,就歎:“府上大老爷没了。想二老爷也不知究竟如何。王爷说的可都是真的?” 水溶听了,就叹:“玉儿,你想听真话么?” 黛玉一听,心里一惊,方对水溶道:“我自然想听真话。” 水溶聽了,就对黛玉道:“府上二老爷与性命却是无虞。这點你需相信我。” 黛玉听。就点头道:“这样就好了。只是王爷还想同我说什么?” 水溶听了,却是长长一叹:“政公每日在牢里,却也不是无事做,而是——” 黛玉见水溶沉吟。心里也明白了一二分,因对了水溶道:“王爷只管说。想府上大老爷去戍边。每日做的已然是粗重活计了。这既然是去受罚,哪里又敢同从前相比呢?” 水溶听了,就点头道:“好。政公在牢里,每日早晚却是在牢后养猪,得了空了,还需去种菜。” 黛玉听了,心里一酸。因问水溶:“这样的活计。不知我舅舅能否做得来?” 水溶就叹:“只因皇上下过旨意,任何人不得去探监。如今,我正处在风口浪尖,自然是头一个不得去。不过,那牢里行走的也有我的旧人。想他们不敢瞒我。听闻,政公在里头,养猪种菜的倒也勤谨。” 黛玉听了,就长长一叹:“我懂了。皇上不杀他,只是想羞辱他。想舅舅这样出身世家的士大夫,侍弄这些,只比死还难受的。” 岂料,水溶听了,却是摇头:“倒也不是。我听说,初时政公也觉屈辱,尤其收拾猪粪,更欲令他作呕。但过了一月,政公也就习以为常了。听我那旧人说,一日不去猪栏,就浑身不自在的。” 黛玉听了,就叹:“你说的。我且只放在心里。我断然是不敢告诉她们的。想他们知道了老爷在牢里做这些营生,只是寝食难安的。” 水溶听了,就道:“所以我单和你说。不过人处在那样地步,不那样,又能怎样?总是活着才是第一要务。想政公以后若出来了,只怕当真是看淡了世情了。” 黛玉听了,便也深深一叹,方道:“老爷也老了。我唯一盼的,就是能将他从牢里接出来,在园子里颐养天年。想我来了这府里,他也待我极好。” 水溶听黛玉说起园子,心里忍了一忍。但想她以后终会知道,因此还是道:“玉儿。我今日过来了,除了拜祭赦公,还有另外一事。” 黛玉听了,就问:“何事?王爷只管说。” 水溶听了,就叹:“昨儿个我进宫去了。皇上似乎无事,与我很是闲聊了一番。皇上问起园子一事,因说这贾府既然是罪家,论理还是不该令他的眷属再住这样的园子。皇上似乎听说了你的事,告诉我说贾府的家眷要想继续住那园子,就需给他白银一百万两,以冲国库。” 黛玉听了,心里惊异,因对了水溶道:“一百万两?皇上好大的胃口!不过,皇上此言算是背信弃义,毕竟他答应过我的!” 水溶听了,就苦笑道:“不错。皇上是允诺过。我也问了,他说那只是给你们暂住。那园子既然充了公了。说你们就该给租金。” 黛玉听了,也苦笑道:“因此,那一百万两,就是皇上要的租金了?” 水溶听了,就叹:“玉儿。此事我去想办法。” 黛玉听了,就叹:“王爷,你帮与的我够多的了。这些银子,我来想办法。”因又问水溶支付这些银两的时间。 水溶就道:“皇上说给你三个月宽限时间。入了夏了,就着李公公过来收银子了。” 黛玉听了,沉吟了一会,方道:“好好的,为何皇上突然提及园子一事?” 水溶听了,就叹:“玉儿。你做的营生,皇上一干知道。那些盐商里,本就又他的耳目。” 黛玉听了,就又苦笑:“王爷,我懂了。大概皇上见我发了些财,因此——” 水溶听了,就笑:“暂时,皇上大概是这么个意思。皇上倒也开明,知两淮盐商南北贩盐,的确能提高国库税收。但皇上也是俗人,听了我五叔说那些扬州的盐商巨富,只是富可敌国的,皇上也眼红不已!” 黛玉听了,就叹:“我懂了。如此说来,那些个盐商也要遭殃了。” 水溶就道:“也不是。据闻皇上要出宫亲下江南,设宴招待那些盐商。名为设宴,实为募捐。” 黛玉听了,简直哭笑不得,因道:“不过他们果然有钱,家里个个七八个小妾,各处买田置地的。我和他们打过交道,心里很清楚。” 水溶听了,见黛玉还未领回他的意思,不得不提醒道:“玉儿。就我所知,那些设宴招待的盐商里,也有你的名字。”呆场向圾。 黛玉听了,心里方一怔,默然良久,遂朝水溶笑:“如此说来,我比他们苦。我是两头要出钱。园子的钱要出,设宴捐募的也要出。” 水溶听了,就叹:“皇上一直在观察你。想看你能支撑到几时?不想,你竟带着那贾府的家眷发了财,皇上大概是觉得没有面子了!” 黛玉听了,不禁一笑:“如此,我令皇上失望了?” 水溶听了,亦笑:“玉儿。你不知,皇上那样一说,我的心里,却是以你自豪之极。” 第389章 看淡世情 言情海 正文 第390章 二木头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90章 二木头 水溶说罢,便又朝著黛玉深情一笑。有对她道:“玉儿。我定不让你这样烦难。银子的事,我去料理。” 黛玉听了。就笑:“果真如此?” 水溶听了,更是一笑:“果真如此。我清楚你在园子的不易。你赚的银子,你自己且收着。” 那黛玉听了,就又问:“只是我疑惑,果然王爷能拿得出这样大的手笔?”因清楚水溶的赏赐俸禄,因此黛玉有此一问。 水溶聽了,就与她道:“我的确有这样一笔银子。是先帝赐予我的。不到紧要时刻,我也不拿出来。” 黛玉聽了,心里感动。因道:“王爷有心了。只是我估摸着三月之后,这五百万两我也拿得出。实在短缺了些,好歹就动我父亲留我的银子了。” 水溶听她说起林如海,心里就沉吟了一下。因又默默估算,总还觉得不能對黛玉说出真相。想了一想,水溶便道:“玉儿。你我既订了亲了,自然就不该分彼此。我的就是你的。你要用时,只管拿去。” 黛玉听了,便朝着水溶点头道:“好。王爷的话,我且记下了。好歹皇上问我要租银再说。虽說君无戏言,但兴许皇上也只是玩笑话。过後就又忘了的。” 水溶听了,便也朝黛玉道:“如此那果然好。”水溶又在嘉荫堂的厢房和黛玉盘桓了一会子,临行前,贾芸贾蔷过来恭送水溶。那水溶方又对着黛玉道:“我走了。若你有什么不妥。只管来告诉我。”黛玉点了头,目送水溶出园子。 水溶既走。黛玉就又往嘉荫堂里走。从甬路折回,虽是初春,但小道间早就夹杂而生了好些嫩草,不禁生出微微的感触。抬头又看了看嘉荫堂左右栽种的高大树木,但见那些枝条上也爆出了好些嫩芽。黛玉遂想:又是一年好景到了。为了园中的诸姐妹,她无论如何也要保全住这园子,与她们以最后的安身之处。呆场向弟。 一时。宝玉过了来,与黛玉道:“妹妹不如回去歇一歇吧。都累了几天了。” 黛玉听,就叹:“你也是一样地累。莫如你先回去吧。” 宝玉听了,就摇头道:“我到底是大老爷的嫡亲侄儿。待将大老爷入葬了,咱们就一心一意地等老爷回来。”想想,那宝玉又道:“林妹妹,我总觉得,老爷能平安回来。” 黛玉听了,就笑:“不错,我的心底,也这样想。”湘云亦过了来,问黛玉那周姨娘留下的金银首饰怎么处理。黛玉听了,想了一想,方道:“她也没个儿女。自当是二姑娘先收着了。” 湘云听,就又叹:“方才王爷来时,我们几个就去那芦雪庵坐了一坐。不想,那迎姐姐却又说出了一桩烦难之事。” 宝玉黛玉听了,同问:“何事?” 湘云遂将孙绍祖问迎春索银一事,告诉了宝玉黛玉。宝玉听了,沉吟了一下,方道:“这个孙绍祖我也略听过名字。只闻在边关打仗极勇猛的。想这样的人,王爷该认识他。” 湘云听了,就叹:“这是府里大老爷积下的事。不想他们都不在了,这些都落在了迎姐姐头上。” 宝玉听了,就道:“改日,我去见王爷,且问一问此人的品行。” 黛玉听了,想了一想,遂道:“此人行事也直率。但似乎又不给人留什么余地。想那二姑娘本就是无主意之人,因得不到答复。只怕那孙绍祖在家度日如年。”因又朝宝玉湘云一笑。 湘云听了,遂点头道:“是了。想迎姐姐的诨名可不是叫个二木头的?她这是天性,若那孙绍祖一味催促,反而更为不好。” 黛玉因对宝玉道:“你是迎姐姐的兄弟。你去找王爷打听去。若觉得还好,你不如将那孙绍祖请了来,与他细细叙话。” 宝玉听了,就道:“好。待大老爷和周姨娘入葬了,我自去料理。” 晚上,黛玉吃完饭,带了紫鹃就往迎春处来。迎春就要歇下了,见黛玉来了,遂打起精神请她坐下。黛玉就叹:“三日很快就过去,你心里到底怎么个打算?” 迎春也叹:“我不比你们,我不会说话。我只担心所托非人。”一径说,一径将头上的一根簪子卸下了。黛玉就道:“也罢。你若想回绝了他,那五千两银子,我替你还。究竟,这是终身大事,自不能马虎的。” 一径说,一径又看着镜中的迎春。 迎春听了,想了一想,方犹犹豫豫地对黛玉道:“我也不知。也见了他两面,心里也说不出好不好。” 黛玉听了,就道:“大老爷在世与他借的五千两银子是一回事。他这厢要说聘你,也是一回事。也罢。我这就将五千两银子支付与他,再看看他的意思如何。” 迎春听了,不解。因问黛玉:“这竟是何意?” 黛玉听了,就笑:“咱们且将那银子填补上了,看他到底是什么心?” 迎春一听,也就明白。因对黛玉叹道:“若果真将银子补上了,大概他也不找我了。” 黛玉听了,见迎春神色唯有低沉,心里不禁一笑,因道:“他若不来找你。证明他待你也不过尔尔。如此你反可放心。” 迎春听了,就道:“也好。”因又和黛玉低低说了会子话。 话说那想容这些时日在宫里,着实也呆得寂寞。因她是异域之人,皇帝待她只是尊重,很少走动亲近。一晃三个月的时间过去,皇帝也只召她侍寝了三次。且完事后,就命人送她回去。 这一日,想容恹恹地,带了改了汉名的侍女慵云往御花园处闲走。想容寻了个亭子,坐下就叹:“这里景致胜极。无奈我的心,还是系着回疆。” 慵云听了,就看了看园中四处。见无一人,方对着想容道:“公主想怎样?” 想容就道:“哥哥的意思我是懂的。” 那慵云听了,遂提醒想容道:“孰重孰轻,公主的心里该有数。” 想容听了,就又叹:“哥哥的叮嘱,我从未忘记。只是那皇帝谨慎小心,我哪有这许多机会?” 第390章 二木头 言情海 正文 第391章 云想衣裳花想容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91章 云想衣裳花想容 慵云听了,就道:“公主只要記住咱们回部死去的那些将士,就必然能找到法子。” 想容见了慵云咄咄。便叹了叹道:“叶儿羌血流成河,那样惨痛的事,我心里哪会忘记半点?” 慵云听了,就道:“皇帝不亲近公主,公主且自己找机会。” 想容就道:“大概我进宫还未久,那皇帝与我,总是還有些戒备吧。待——” 不想那慵云听见御花园后有人走动,遂低头往那假山处瞧,還未见人过来。却是先见了那人脚下的一双皂鞋。慵云便对想容低低道:“公主,皇上来了!” 想容听了,心里一惊,遂整理了一下衣衫,准备向皇帝行礼。但见那人出了假山,现了身。不是皇帝,却是一个年紀十五六的皇子。那皇子身后徐徐走来的人,却是北静王爷水溶。 那小皇子并不识容贵人,见了她一副宫装打扮,估摸着该是父皇的哪一位贵人。水溶已经看见想容,因就对小皇子道:“這位就是回疆过来的容贵人。” 小皇子听了。也就点了点頭,上前行了个礼。水溶便也对想容行了礼。在天朝宫廷礼仪中,贵人若见了皇子王爷,也需还礼。 因此。那想容还了礼道:“不想在这里遇见了王爷!” 那小皇子也就朝着想容瞧了一瞧,见她姿容艳丽。但也有八分似中原女子。但穿上了汉服,却又显得与众不同。因就朝想容多看了数眼。 那想容见了水溶,心里惊喜,因又想起一桩事,遂对了水溶道:“王爷还请留步。” 水溶听了,就道:“不知贵人有何事?” 那想容见了水溶身旁的皇子,便犹豫着要不要张口。那皇子见了容贵人神色烦难。心知她有要事,因对了水溶道:“皇叔不如就留步。兴许贵人娘娘有什么嘱托之事!我这里且先去寿康宫请安!” 水溶听了,就朝着永琰道:“好。你先去吧,我随后就到。” 一时,永琰就往前出了御花园。水溶便问想容:“贵人有何事须吩咐?” 那想容见了他,就低低道:“王爷,也不是为的什么要紧的事。只是那一日,皇上说要为我修建一座回式的宫殿,因问我的意思,我觉得不可。但皇上坚持要修建。因此心里烦难。” 水溶听了,就道:“这是皇上体恤贵人,如何不好呢?” 那想容听了,就幽幽看了下御花园四处的风光,叹了一叹,方对了水溶道:“若我是宠妃,那自然是好。不过我进了宫后,皇上也不怎么宠幸我。平常赐予的东西虽多,但言语里总是透着客气生疏。我是知道皇上的意思的。究竟我是回部过来的公主,这些面上的尊重总是要有的。但到底我和那些宠妃不同。因此皇上越这样,我心里越觉得不安。因此想请王爷去和皇上说说,将要建宫殿的打算撤了吧。” 水溶听了,心知这是皇上的怀柔策略。因对了想容道:“贵人不必多想。皇上那是担心你在宫里住不惯,因此才另建宫殿。究竟贵人在这里,代表的是那千里之外的回疆。这孰轻孰重,皇上心里是极有分寸的。依我看,皇上待贵人极好。”那水溶想了一想,方又道:“皇上赐予贵人什么,贵人就接受什么。既来之则安之。”呆有医号。 不想想容听了,目光却更是幽幽。沉默了半响,方转了话题,与水溶道:“王爷。我到底在这里见过你说的那位完人了。她果然是人见人爱的。” 水溶听想容这样一说,想了一想,方悟出她说的是谁。因就一笑,与想容道:“想必她是去见太后的。” 想容听了,就点头道:“虽我只看了一眼。那那种光彩超逸,见了却是心里难以忘记。说真的,莫说是男子,即便是女子,见了也难免心生妒意!” 说完了,那想容方深深一叹,对了水溶道:“王爷当真是好福气!”因见四处无人,又请水溶与他在御花园内闲聊。水溶听了,却是郑重回道:“贵人。这里是皇宫。贵人是皇上的人。我是皇上的臣子。男女叙话,只是不便的。望贵人能体恤一二。” 想容听了,知道这些个君君臣臣之礼,也就对水溶道:“罢了。你们中原之人,繁文缛节地最多。好了,你走吧!”那想容说完了,顺手摘下了御花园内的一朵新开的玉兰,叹道:“我只当王爷是我的朋友。以为王爷能知我的心,不想王爷这样畏惧!” 那水溶听了,就道:“贵人初来乍到,或许的确苦闷。待时日一长,兴许就好了。” 想容见水溶要走,忽又问他:“王爷不能与我说话,只不知那位林姑娘可能?” 水溶听了,就又道:“改日她有了空了,贵人若觉得孤单,可宣她入宫叙话。” 想容听了,果然笑道:“好。想来我一定会喜欢她。” 水溶听了,便朝想容行了一礼,说恐太后苦等,自己即刻就要过去了。想容听了,便就回了礼,与他过去了。水溶既走,那慵云在后就对想容道:“公主且不必和这位王爷亲近。” 想容听了,就闻了闻花香,问道:“为何?他是唯一能与我说上话之人。” 慵云听了,就警告道:“之前我在回疆就观察过了,这位王爷极其聪明。公主若和他走近了,恐他能猜出公主的心思。与咱们行事,那就真不好了!” 想容听了,心里不悦,就对了慵云道:“我哥哥是叫你来侍奉我的,不是叫你来警告我,抑或是监督我的!好不好的,我心里清楚!” 那慵云听了,也就冷笑了一声,与想容道:“公主何必和气?依那汉人的话说,不过是‘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我的话,公主还是要听上一听。想公主见了那北静王爷心神不定,公主该不会是喜欢上了他吧!” 想容一听,不想这慵云竟猜中自己心事。因就蹙眉道:“你倒会猜!”一径说,一径就出了御花园。 第391章 云想衣裳花想容 言情海 正文 第392章 却是这样长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92章 却是这样长 那慵云见公主生氣,自在后头紧紧跟随。 这一日晚上,皇帝忽来了兴致。着李公公宣容贵人过来侍寝。慵云听了,就过来与想容梳洗。 想容坐在镜子前儿,只是懒懒的。那慵云就道:“公主该笑一笑。畢竟这侍寝是好事。这与皇帝亲近了,博得他的信任和喜欢了,咱们便更好行事。” 那想容听了,就问慵云:“我哥哥都囑咐过你了?若以后一起顺利,还来这里接我,将我送了回家去?” 那慵云听了,就道:“这是自然。所以公主行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想容听了,就对着镜子叹了又叹,方道:“回家?依我看。那里也並不算是我家。我哥哥姬妾无数,只管喝酒取乐,也从未将我当作亲妹妹看。” 那慵云听了,对了镜子也就默了一默。方哑着声音道:“公主或许也不懂他。若无雄心壮志,又豈会和汉人决一死战?” 想容听了,却是道:“你不過是他自不量力兼好大喜功罢了!” 慵云听了,心里更是不悦,因道:“如此说来,公主并不想着报仇了?” 想容听了。就烦恼道:“那也不是。只是我哥哥这人,变化多端,性情多疑,实在让人难以相信。”因又想起好些往事。因此默了又默。 那慵云将想容的梳理好了,因又觉得口干。便停了梳子。倒了一碗水喝。慵云想:难道是自己在这汉宫呆久了的缘故么?怎么吃了一点回疆送来的牛肉干,总觉得口渴呢? 慵云将想容装扮好了,那皇帝已然命叹抬了轿来接。一时,想容也就到了皇帝寝宫之外。皇帝已然在榻上躺着了。见李公公进了来,皇帝想了一想,方道:“将那香点上。” 李公公听了,就道:“是!” 皇帝便又嘱咐道:“改日那容贵人再来了。你便再点。切不可忘了。” 那李公公听了,就又回:“是!” 想容进来了。李公公与她行了礼,即刻就退下去。 皇帝与灯光下见了她,瞧了几眼,的确也新鲜可人。她的身体,他品尝过几次。与后宫诸妃相比,也有另番韵致。因此,皇帝来了些许兴致,对了想容道:“来了,怎么还只管立在那里?朕记得,那些礼,嬷嬷们也教过你的。况你并非第一次侍寝。” 那想容听了,心里想起哥哥交代一事,也有些乱,因回:“嬷嬷是教过的。但臣妾不过侍寝了皇上二三回,时间一长,就又忘了。” 皇帝听了这话,就有些想笑,因道:“你这话有些意思。可是在怪朕召幸你太少?”因又下榻,将想容的手握了,将她衣衫的纽扣一一剥开。 想容见了,便道:“臣妾自己来。”想容坐在了龙榻边,低了头,卸下了长发,慢慢地卸下衣物。想容外头穿的是见繁琐的宫装,里头却是一件杏仁色的亵衣。皇帝见这衣服的颜色,只觉得哪个女子的衣服,也有这样的颜色的。因想了一想,方想起是黛玉。 念及她,皇帝的心就有些意兴阑珊。这得到的,总是觉得尔尔。这得不到的,总是心头好。想他贵为皇帝,一国之君,拥有四海,不想心里却也有这样的遗憾。 一时,皇帝的神情就有些恹恹,也不似那么有兴致了。因叫想容不如躺下,与他说话。 皇帝就问:“朕自出生以来,一直到了现在,还未去过那回疆。你同朕说道说道,那些个回疆的风土。” 想容见皇帝却并不动自己,却是与她论起这个,心里也不免有些意外,因道:“不知皇上想知道哪处?” 皇帝就闭了眼,将想容搂在怀中,说道:“草原、湖水、牛羊——还有一些有趣的传言,不妨都讲给朕听听!” 想容听了,就道:“传言?不知皇上指的是什么?” 皇帝听了,仍旧闭了眼睛道:“比如,你们和卓部起家的故事。这样的故事,不远不近,朕是最爱听的。” 那想容听了,就有些郁闷。此番不是来侍寝的,竟是来与她讲故事的?因又小心翼翼地试探皇帝:“皇上真要听么?” 皇帝就道:“当真要听。” 想容就道:“那恐怕三天三夜,臣妾也讲不完。”呆有爪血。 皇帝听了,终于睁了眼睛笑:“果是这样长?” 想容看了下睡在一侧的皇帝,见他四十出头的年纪,那眼睛里分明还露出一丝天真。令她看了倒是心里一怔,因诚实道:“却是这样长。臣妾记得那些个打打杀杀的战事,不知就有多少起!” 不料,皇上听了,却是抿了抿唇,说道:“朕不要听你讲这些。” 想容不解,因又问:“那皇上想知道些什么?” 皇帝听了,就道:“朕想听的只是故事。譬如你们和卓部再成为盟主前,是如何与那些部落头领斗智斗勇。又譬如他们是怎样通过联姻,逐步稳固了自己的地位的——” 那皇帝说着,却又觉得疲倦,因此想睡觉了。想容听了,就道:“这些故事,臣妾知道的也不大清楚。” 皇帝听了,就道:“也罢。到底你是女流。”因又强打起精神,叫想容躺下了,做了一回。 因天朝规矩,贵人是不能留宿的。皇帝临幸完了,即刻要穿衣走的。想容见皇帝疲累,自己则在一旁默默穿衣。皇帝鼻里闻着香,因抚了抚她的长发,沉吟片刻,方对她道:“那宫殿朕务必要建的。建了,以后叫后人见了,也是一个凭证。你进宫也近四个月了。朕该为你晋一晋位分。从今日起,朕就封你为容嫔。以后朕召你侍寝了,你也不必赶着回去。” 想容听了,心里也一怔。但看着皇帝切切面容,跪下就回:“臣妾谢过皇上!” 皇帝见了,就道:“册封之事,朕着内务府去办。今夜,你依旧留在这里。” 那想容听了,就又回:“是!”想容行了礼,依旧在皇帝身边躺下了,因房事也累,想容偎在皇帝身边,也就沉沉睡着了。 第392章 却是这样长 言情海 正文 第393章 唯作惊鸿一瞥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93章 唯作惊鸿一瞥 不想那大观园卻是又得了一桩急迫之事。那贾政拘押在大理寺,却是渐次得了重病。帝师吴大人回了神京,在他的斡旋之下。皇帝到底同意了水溶入狱探视。 贾政养猪种菜,身体本是无恙的。不想那忠靖候史鼎患了嗽疾,日夜咳嗽不止,连带着与他羁押在一处的那些个罪臣们,也染上了嗽疾。贾政与他最近,自是头一個染上的。 那狱卒也有些良心,因又得了上头的指令,到底还是请了大夫与他们看病,也开了药。不想。数日时間过去,那忠靖候史鼎的嗽疾好了,贾政却是不能好。 那狱卒整日听他咳嗽,喂猪种菜的也放下了。因不能再与他收益,因此就有些烦躁。水溶悉知了贾政的病情,心里更是担忧。这一日,贾政正卧子啊草褥子上,盖了一床破棉絮,正在似睡非睡间,就听見牢笼外有人唤道:“政公,政公——” 贾政听了这声音。心里一动。忙挣扎着睁开了眼。抬头一见,见前來之人果然是水溶。贾政的喉咙不禁哽咽住了,半句话也不得说出。 半响,那贾政方對了水溶叹:“王爷如何进来的?” 水溶就叹:“皇上允我过来了。”那牢中的诸人。见进来探视的人,竟是北静王。一时神情都很激动。那忠靖候史鼎遂在一旁低唤:“王爷——王爷——” 水溶听见了。便与他们道:“各位大人不必担心。各位到底不是死罪!” 岂料,水溶这话一出,那史鼎就叹:“若是死罪倒是好了。正是这活罪,弄的人才——”那忠靖候史鼎已然说不下去了。因又问水溶,不知他的家眷可好。 水溶不忍说出实情,因对了他道:“他们都好。” 那史鼎听了,又加了一句:“我那侄女可好?” 水溶就道:“她也好。如今只在贾府后头的园子。跟着那些姑娘们住着。当真极好。” 那史鼎听了,就哀叹:“这都是受了我的拖累,我愧对于她的父母啊!” 水溶听了,就安慰道:“大人不必难过。想皇上是着意让你们吃些苦头。” 史鼎听了,就点头道:“我懂。如今羁押在这里的,都是昔日老太子的旧人。皇上这是要拿我们撒气!” 水溶听了,就与史鼎道:“大人且先歇息一会。我那里同政公还有话要说。”呆有爪巴。 史鼎听了,自是点头。水溶到了贾政那头,果然贾政殷切问他:“王爷,我家里可都还好?” 水溶听了,就点头道:“都好。府里的姑娘们很能干,竟是将园子撑了下来。” 那贾政见水溶不提王夫人等,便知有异。因捱住了不问,只管对水溶道:“宝玉还好吧?” 水溶听了,就道:“他还好。自他那块玉丢了,他就在家里奋发苦读起来了。” 贾政听了,心里诧异。因问水溶:“他果真是如此?” 水溶听了,就又点头道:“果真如此。政公若是见了他,只是不敢相信的。” 贾政听了,想了一想,咳嗽了几下,方道:“却是要丢了那块玉。之前,都是那块玉弄出的古怪。” 水溶听了,就勉励道:“宝玉到底懂了。” 贾政听了,就又叹:“也不知我那孽障是真懂还是假懂。从前我不知苦劝了他多少回的。” 水溶听了,就道:“他是很懂了。不过,以后他还要走上那条道的。” 贾政听了,也道:“以后,我也不管了。只是他这个年纪,就该行这样的事。” 水溶听了,就移了话头道:“政公身体不好。我要想法子将政公安置出去。” 贾政听了,就叹:“谈何容易?王爷且也别为了我,惹得皇上不高兴。” 水溶听了,就道:“事在人为。办法总是有的。且容我去筹备。” 贾政听了,遂朝着水溶跪下道:“王爷不必为我担心。只听宝玉那样了,我的心就安逸了大半。只不知我那环儿如何?” 水溶听了,想了一想,方对贾政道:“他自有一番去处。政公且也不必担心。” 水溶从大理寺出了来,因想着这十来个羁押的人,如能出了牢笼,回家养病那自是好。但到底如何,还要一步一步好生筹谋。 这一日,那安南王爷却又到了水溶的府上,水溶将他请进书房。那安南王就道:“前些时日我过来了,王爷总是不在。因觉得心里遗憾。不想今次王爷却是在家。” 水溶听了,就苦笑道:“我当真繁忙。” 安南王爷阮惠就笑:“我知道。我也听说了这神京城里的一些事情。”因又问水溶,自己可有什么帮得上忙的。水溶听了,忙道:“惠兄乃我朝的客人。岂能有让客人帮忙之理?” 阮惠听了,就道:“王爷不必和我如此客气。我和王爷也是朋友。”这阮惠乃是安南国王的侄儿。因安南国王一直无嗣,近日有心见阮惠召回,立他为王嗣。这些,阮惠在神京半点不知。 水溶听了,就道:“惠兄的心意,我领了。只是这些事,我自己还来得。” 阮惠听了,也就不多问了。因那夜在狭巷里里偶见的那个姑娘,一直未打听到下落,阮惠的心里,也有些低沉。因对了水溶道:“我来见王爷,是因为我在驿馆里新作了两首小诗。因不知到底好不好,所以拿了来请王爷品评修改。” 水溶听了,不禁一笑:“看来惠兄果然爱惜中原文化。如此当真是好。” 阮惠听了,就亦笑:“每回我回了安南,总是向我伯父竭力推荐中原先进的文化和工艺技术。想我安南虽然是偏僻的小国。但我也常想有朝一日,国中能和中原一般强大。” 水溶听了,想了一想,遂鼓励他道:“这天下没有做不成的事。只需付出心血。”因又请阮惠将写的诗词拿出来。水溶接过看了一看,遂点头一笑:“果然比之前进益了许多。” 那阮惠听了,就笑:“是么?那我这写的几个字如何?” 第393章 唯作惊鸿一瞥 言情海 正文 第394章 李代桃僵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94章 李代桃僵 水溶听了,也就细看了看,方道:“字還需好生练习。究竟这学诗易。练字难。平常我无事,也喜在书房练字。” 阮惠听了,就叹:“我若能在神京得一佳人,能日日教我练字作诗,此生也就无憾了!” 水溶听了,倒是由不得不问他:“皇上不是下了旨,令南安太妃的女儿,嫁了给惠兄你的么?我听说那安南太妃的女儿,倒也是能写詩会作词的。” 那阮惠听了。就道:“不错。你们皇帝是下了旨意。待一个月后,我就要将她娶了去安南了。” 那水溶听了,心里就在尋思:似乎事情不该这样顺遂。因前几天,那南安王到了他府里,与他好一顿哀叹。他问南安王何事,南安王只说自己的妹妹,一点也没有远嫁之心。听了皇上下了这个旨,日夜只在家里啼哭。只说若要去安南,不如將她先弄死好了。正因为无法,南安王才来了他这里消遣。 水溶想起这段,心里拂动。因就对阮惠道:“南安郡主,千金之躯。王爷和她结成了秦晋之好。就便要待她一生一世的好。” 那阮惠听了,就深深一叹,说道:“这個。我当然知道。但王爷可知,其实我心里中意的并非是这位南安郡主。而是另有其人!” 水溶聽了阮惠这样一说,心里也一惊。这是阮惠的私事,不想竟对了水溶说了出来,可见对他的信任。水溶遂小心翼翼问道:“既如此,惠兄何不将亲事退了,另去找那位佳人?” 阮惠听了,就摇头苦笑道:“我倒也想这样。但既然贵国皇帝已经下了旨了。我再去请退,那自然不好。况当日原是我奉了我伯父的意思,来中原求亲的。那位佳人我又只见得一面,却不知她是谁。我也找了一阵,无奈半点消息也无。现在想来,只是我认识她晚了。若早早得见她,我断然不会向贵国皇上提求亲一事。” 水溶听了,就道:“既找不着,那惠兄可还想继续找下去?” 阮惠听了,就叹:“一个月后,我就要带着郡主回国了,哪里还能找?想来,这一生心动的,只是那惊鸿一瞥了。” 水溶听了,不免安慰他道:“想南安郡主嫁了你了,你们也定能琴瑟和谐。”呆有爪亡。 阮惠听了,就叹:“但愿如此!”那阮惠是个识趣之人,见水溶书房案几上的书信堆积如山,知他事务冗杂,因此和他小叙了一会后,方又告辞离去了。 这几日,那南安太妃的家里,的确乱如一锅粥。那南安郡主的脾性其实不小,因见是皇帝下的圣旨,又见成亲日期一日日地挨近,心里当真烦恼不已,每日只是对着母亲发脾气摔东西。 南安太妃见了,就叹:“我的儿。不然你想怎样?到底你算是皇家的人。不叫你去,还能叫谁?”南安王与水溶一样,俱是皇帝的堂弟。皇帝宫里的公主年纪都小,最大的不过十岁。这样的年纪,当然不宜出嫁。。因此,皇帝只得将目光投向了宫外。东平王姬妾虽多,但养的都是儿子,也无姐妹。西宁王倒是有几个姐妹,无奈都已出嫁了。北静王水溶虽订了亲事,但至今也未婚娶,何来子息?倒是唯有南安王家,有一个正当年龄的郡主,况她还未说与人家。因此,既安南国王的侄儿来提亲,皇帝便下了旨意,将南安郡主配了给阮惠。 南安郡主听了,只是埋怨道:“反正我就是不嫁。待到了成亲那一日,我只管找根绳子,吊在了横梁上。” 南安太妃听了,未免心惊,因叫了南安王过来,商量对策。南安王就叹:“母亲问我,我也没有好的法子?难不成要行李代桃僵之事?究竟妹妹的模样儿,皇上也见过。作不得假的!” 岂料,那南安太妃听了,沉思了片刻,却道:“你这话也不对,似乎也可以作假。皇上见没见过,又有什么打紧?只要那安南国的小王爷不知道就行!” 南安王一听,心里也一动。因细想了一想,方对了母亲道:“纵然合适,只是这会子哪里去找替代的人去?况那里不是中原,而是偏僻的小国。既去了,一辈子都不能再回的!” 那南安郡主听了,却是上了心,因对了母亲哥哥道:“想那大唐和亲往吐蕃的文成公主,岂非不是罪臣之女么?或许,咱们要在这上头好生想一想。” 南安太妃听了,却是点头道:“不错。却是可以往这上头想。”因又嘱咐南安王,叫他这几天尽管在神京待罪的那些个大臣家里想心思。若发现哪家有合适的未嫁女,尽管来告诉她。 南安王是个畏母之人,听了母亲这样一说,只有点头的份。况心里也不忍叫妹妹嫁到那偏远的小邦。 这南安王是个心细之人,既得了母亲的旨意,自然出去好生打听。到了晚间,便拿了个单子,去了南安太妃房里筛选。 夜已深,南安太妃还未入睡。见儿子过来了,便问:“你打探的可怎样了?” 南安王坐下了,便叹:“我这里有五个待罪大臣家里的女眷名单。母亲请过目。”因将单子递了给母亲。南安太妃见了,就细细地看了起来。看完了,便对了南安王道:“这史鼎家的侄女,是头一个不能要的。到底是入过了勾栏的人。这傅太尉家的女儿,年纪也过大了。若让她顶替了,只管叫人疑心的。这甄家之人,我素来是不喜的。也就罢了。”南安太妃因又看着贾家的名单,目光却是在上停了一停。因对了南安王道:“这贾家,倒是有几个年轻的姑娘。不日,就在他家找。”说罢,因又对南安王道:“说来,他家与咱们也有些交情。只是皇上下了旨,一应皇亲国戚的皆不能与他家走动。我虽有心帮,但又怕被那些不和谐之人告了密。因此,只能眼睁睁地看他家遭殃。” 第394章 李代桃僵 言情海 正文 第395章 凤凰风筝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95章 凤凰风筝 南安王听了,沉吟了半响,方對着母亲道:“既如此。咱们现在也还是要避嫌。” 不料,南安太妃听了,却道:“究竟你妹妹的事情大。我虽不能敲锣打鼓地去,但到底可以悄悄地去。那园子里不是住了个林姑娘么?北静王是我的侄儿,她不就是我正经的侄媳妇?我且去会会她,着她将府上的姑娘都叫了来。我一一地筛选。” 南安王聽了,知母亲订下了主意,只得顺了她的意思道:“那母亲打算什么时候去?” 南安太妃听了,想了一下。就道:“自然是越快越好。有一句话,我需嘱咐你,你妹妹是个沒城府的,只怕她要去乱讲。因此,这人选未定之前,你不能向她透露半点口风。” 南安王听了,就蹙眉道:“这个我当然知道。只是待事情成了呢?她不还要大嘴巴地说出去?况以后妹妹还是要嫁人的,那官媒见家里突然多了个姑娘,咱们又該怎么说?” 那南安太妃听了,心里颇不以为然,因对了儿子道:“规矩都是人定的。若以后有人问起。你且就说是咱们新认下的干女儿,那不就行了!” 南安王听了,無法。将单子交过了母亲后,也就闷悶回房睡觉。是夜。并不叫一个姬妾过来陪寝。 现在已然过了草长莺飞的二月天气。园子一日比一日和暖。天气乍好,园子里留下的丫头们。都去了柳堤散步。或折柳,或扑蝶,或钓鱼,或串花。各自皆有乐趣。那黛玉的耳里听了那些叽叽喳喳声,心里恍惚,只以为是抄家之前。 探春见了,却是悲叹:“你那日告诉我。说老爷得了嗽疾。我听了后,心里一直担忧不已。这见又不能见,去又不能去,心里只如刀割凌迟。”想想又对了黛玉道:“听她们说笑,我倒希望自己是那几个丫头呢!” 那黛玉听了,就道:“咱们且忍一忍。我是信王爷的。他说能将老爷安置了回家,就一定能。” 探春听了,就又道:“如何不信?我亦是信的。只是这等待着实令人煎熬。” 黛玉听了,也道:“太后也曾答应了我的。但究竟现在毫无动静,当真使人心惊。” 二人正说着,忽见前方有人喧哗。因不知何事,遂同了黛玉走上前去。一问,方知是一个丫头放着的风筝,和外面的一个绞起来了。 黛玉和探春便抬头见那空中的风筝,果见一个金碧辉煌的凤凰遥遥地就曳了过来,只管将那飞着的老鸦给压了下去。那侍书见了,就笑:“这看起来,果然是老鸦窝里飞出金凤凰了!” 黛玉见了,便叫那放风筝的丫鬟不如将手里的线扔了。丝线缠绕,那凤凰被绕住了,也飞得不远。迎春也过来了,见了就叹:“果然好漂亮的风筝!”因又问探春,这凤凰是哪儿飞来的,探春只说不知。 黛玉见了迎春,就低低道:“王爷见过那孙绍祖了。” 迎春听了,也低低问:“那孙绍祖说了些什么?” 黛玉遂告诉他:“那孙绍祖也是个异人。因见了那五千两银票,却又说不收了。” 迎春听了,心里一动,便问黛玉:“他既不收,那么到底是什么意思?” 黛玉听了,就道:“他不收,王爷不解,因为他可还想再提亲事?不想这孙绍祖说反正又无契据,如今横要这五千两,也无什么根据。因此仍旧交给王爷,说还是给你。又说你既然能拿出了银子了,想是也不愿意和他作亲了。因此就闷闷地回去。” 迎春听了黛玉这话,便又问:“就是这些?并无下文?” 黛玉听了,就道:“就是这些,一概下文也无。” 不想,迎春听了黛玉这样一说,心里果然就有些惆怅了。因讷讷道:“虽说无契据,但欠他的钱,总是要还的。” 黛玉听了,也道:“不错。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他既然执意不收,咱们只有再去找王爷帮忙了。不管是当作俸禄,还是对他的奖赏,总是叫王爷再折回了还他去。” 那迎春听了,就低了眉道:“这样也好。不然,这心里总是牵挂。” 黛玉听了,又看了下迎春的脸色,方又一叹道:“如此,你和他便再无瓜葛了!” 那迎春听黛玉这样一说,便觉心里有些难过。沉吟了一会,便对黛玉道:“你们且在这里玩吧。我却觉有些闷,因此想早些回紫菱洲去。”说着又唤来司棋绣橘。 黛玉听了,想了一想,就与她道:“也好。到了中午了,咱们再一处去嘉荫堂用饭。” 时日还未过午,黛玉正同探春等往柳堤返回,就见了那周瑞家的忙忙地走过来,与黛玉探春道:“二位姑娘,南安太妃过来了。说是有事要见林姑娘你!” 黛玉听了,未免蹙眉,因对探春道:“自府里衰败之后,她王府里也少和咱们走动了。如今旁人都避之不及的,真不知南安太妃来了,为的是什么?”探春听了,因又问周瑞家的,可知太妃过来为的何事。 那周瑞家的听了,就回:“我并不敢问。只是南安太妃身后跟着的一个嬷嬷说了,说太妃念及林姑娘是王爷未过门的正妃,知姑娘操持不易,今日恰巧有空,遂带了一些东西,过来看望姑娘!” 黛玉听了,知这些话不过场面客套。因对了周瑞家的笑道:“我知道了。”呆有爪技。 周瑞家的走后,黛玉方对了探春道:“我猜,太妃此番来,必然有事。兴许,还有大事。我且过去迎接。” 黛玉带了几个管事的,一行遂去了园子正门。本以为是怎样的威仪阵仗,不想见了那南安太妃不过简装素衣,青轿低调而来,只叫黛玉见了,心里更为罕异。 南安太妃既下车,黛玉便给她行礼。那南安太妃见了黛玉,心里果然喜欢。因对她笑道:“林姑娘当真好容貌!果名不虚传!” 黛玉听了,就小心回:“太妃驾到,只不知找我何事?” 第395章 凤凰风筝 言情海 正文 第396章 恕我直言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96章 恕我直言 南安太妃听了,遂拉着黛玉的手,笑道:“也並无什么事。只是想替我那侄儿。过来看看你!” 黛玉听了,就笑:“太妃费心了!” 那南安太妃同黛玉进了园子,眺望了数眼,见园中各处花红柳绿,莺飞蝶舞的,因对了黛玉赞叹:“林姑娘果然是治家的好手!” 黛玉听了,就道:“太妃过誉了。也不过尽我所能罷了!”一径说,一径遂叫周瑞家的王善保家的赶紧领跟着太妃的那几个嬷嬷们,去別出喝茶用点心。这厢黛玉便请南安太妃去园中凹晶馆就坐。 待去了凹晶馆。黛玉亲奉了茶,那南安太妃就叹:“这园子我看着也和从前一般无二。不过到底也算物是人非了。这死的死,去的去,想从前我和府里老太太说笑光景,直覺的如在梦里。” 黛玉听了,也不禁感伤。因对南安太妃道:“人死不能复生。这逝者已逝,活着的人却仍旧要活下去。当日,我是答应了老太太的。现在,我所做的,不过为了圆满自己說的话!” 南安太妃听了,就点头一笑。说道:“姑娘很会說话。” 黛玉听了,见南安太妃始终不切正题,倒是小心问道:“太妃既然无事,不如我就陪了太妃。往园子四处走一走?究竟现在天色也好。各处都是披红挂绿的。” 南安太妃听了,就幽幽放下了茶盏。因对黛玉道:“倒也不急。只是单见了一个你,也觉得有些无趣。我知道你事多。不如,你将园子里的其他姑娘们都叫了里,一同陪我说话。有了她们过来,你也可以去做你的事。”呆有爪弟。 黛玉听了,便问:“不知太妃要见何人?” 南安太妃听了,就笑:“我方才说过了。这园子里姓贾的姑娘。你一并都叫了来。” 黛玉听了,就道:“好。我这就着人去差遣。” 南安太妃听了,心里果然满意。黛玉便嘱鸳鸯平儿去叫。果然,那迎春探春惜春也就都过了来。 三人俱怀了疑惑之心,进了里头。见了南安太妃,齐齐跪下磕头。 南安太妃见了,就道:“免了。你们请起。和林姑娘一样,坐于我身边。”迎春等听了,也就抬了头,依言坐在了黛玉下首。 南安太妃见了三春,心里暗自打量了一番。这三个姑娘皆各有特色。尤其是那中间的一个,模样长相倒真的和自己的女儿,有几分相似。 南安太妃便笑:“几位姑娘不必紧张,俱是故人。因与府上也是故交。府上遭了难了,到底心里不放心,因此来看一看。不过,见你们一一安好,我的心里,也放心许多了!”因坐在椅上,只觉得那中间的姑娘,更入自己的眼缘。因对了探春,笑道:“你是府上二老爷的小姐,人称三姑娘的探春吧?” 探春听了,心里惊异,忙回:“正是。” 南安太妃听了,就道:“果然长得标致。”因又问探春都会些什么,探春自是一一地作答。 黛玉见了,忽然就有些明白南安太妃的心意。因对了太妃笑道:“莫非太妃是看中了我们三姑娘,想与她做媒了?” 南安太妃听了,就缓缓一笑,对黛玉道:“倒也不是。只是觉得她甚好。”一时,南安太妃和三春叙话完毕,却又叫她们下去。黛玉在旁见了,更是不解。 南安太妃便对黛玉道:“我知道你忙。但还是要耽搁些你时间。” 黛玉听了,就笑;“不知太妃要知会我些什么?我知太妃过来,并非为看这园子里的花花草草。” 南安太妃听了,也笑:“林姑娘,你果然聪明。” 黛玉听了,就道:“我不聪明。只是太妃这样一说,我便这样一问。” 南安太妃听了,遂抿了抿唇,笑道:“好。那我就长话短说了。近日,我有一桩烦难事。想必此事你也知道。” 黛玉听了,因问:“何事?” 南安太妃听了,就叹:“自是郡主和那安南国的小王爷通婚一事。” 黛玉听了,就道:“此事我的确知道。听闻,下月那安南国的王爷就要去府上迎亲了。” 南安太妃听了,就又道:“不错。只是我这女儿,在家横竖不愿意。说成亲那日,她必然要悬梁自尽的。我听了,心里当然难过。可到底皇命难违。” 黛玉听了,也叹:“郡主若不愿,勉为其难却也不好。” 南安太妃听了,就又叹:“为今之计,奈何?这亲事也一天天地迫近了。因此,万般无奈之下,我想了一个折子。莫如找人替代了我郡主,嫁往那安南国。如此,也就空郡主忧心了。” 黛玉听了,心里一惊。此时方明白南安太妃的用意。因对了她道:“太妃的心里,果然已经有了中意之人了么?” 南安太妃听了,就笑:“有了。这来之前却是未有。不过现在已然有了。” 黛玉听了,心里更是一惊,因缓缓对太妃道:“恕我直言,太妃可是看中了这府里的哪位姑娘了?” 南安太妃听了,就又悠悠喝了口茶,方道:“不错。我的心里,却是有一个极好的人选。” 黛玉听了,便苦笑道:“太妃中意的,可是府上的三姑娘?” 南安太妃听了,就又笑:“林姑娘果然好眼力。我看中的,却是她。不过府上其他两个姑娘当真也极好。一个温柔可亲,一个娴静少语。只是这三姑娘长得最似郡主,如果她替代了郡主,旁人不大会看出破绽。因此,我就选她了。” 黛玉听了,心里却是愤懑难过。因对了南安太妃道:“纵然再像,但到底是李代桃僵。若被皇上发现,就是欺君之罪了!这番行为,太妃还请再细细斟酌一番。” 不想,南安太妃听了黛玉这话,心里却有些着恼。因对黛玉道:“我就自说了吧。今日来这园子里,为的就是寻一代替之人。我的心里,已经取中了那三姑娘了。待我出了这里,你好歹知会她一声,令她早作准备。” 第396章 恕我直言 言情海 正文 第397章 另寻一番天地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97章 另寻一番天地 黛玉听了,就道:“如果三姑娘不應呢?” 南安太妃就道:“不应。也得应。” 黛玉听了,就又问:“太妃殿下。除了这个,当真就无别的什么法子了么?” 南安太妃听了,就与她道:“林姑娘。若有别的,我也不过来了。” 黛玉听了,还是想与探春搏一搏,因又道:“太妃恐不知,府里的三姑娘却是个倔烈性子的。她若知道太妃用了强了,只怕——” 南安太妃聽了并不怒,缓缓一笑道:“你不是她。你怎知她就一定不愿去呢?我告诉你,不过是要你帮与着我好生一劝。” 黛玉聽了,心里更是烦难。因对了南安太妃道:“好。那我就去知会她。只是若她不应,但求太妃也不要逼迫了她。” 南安太妃听了,就对了黛玉道:“好歹你去问了,再来回我。”南安太妃说着,就要唤跟随的几个嬷嬷过来,说要出園子去。黛玉不敢怠慢,只得又亲自送她出去。 临出园子,那南安太妃方又握了黛玉的手道:“你仔细同她说。若她点了头了,与这府上。只有好处的。” 南安太妃嘱咐完毕,方又上了车,回王府去了。黛玉见马车走远,方深深地歎了一口气。步履沉重地回到了潇湘馆。 湘云过了来,问道:“你唉聲叹气的。到底怎么了?” 黛玉听了,就叹:“我心里,正有一桩烦难事。只不知如何开口,可又不得不开口。” 湘云听了,就坐了黛玉对面,与她道:“我猜,此事大概和那南安太妃脱不了干系。” 黛玉听了。就笑:“你果然猜对了。那么你猜猜,她过来是为的什么?” 湘云听了,就低头一叹:“我哪里知道?但我估摸着,总不会是什么好事。毕竟这府里败了,那些世家一向都避之不及的。” 黛玉听了,便苦笑道:“的确是坏事。且是极大的坏事。”因对了湘云,将南安太妃过来李代桃僵之事,告诉了湘云。湘云果然惊异,因叹道:“此事的确烦难。想三姑娘还不能不应。” 黛玉听了,就道:“我这里正不知如何开口呢!真正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不好的事,都赶在了一处了。”说罢,又是愁眉苦脸。 湘云就道:“也罢。你到底也不能瞒着她。莫如还是及早告诉她。” 黛玉听了,想了一想,方顿脚叹道:“到底是我的不周全!既如此,我就该告诉南安太妃,咱们的三姑娘已经订了亲事了!如此,也就好了!” 湘云听了,就道:“既然这样,你索性去告诉皇上。想皇上知道了,必然恼怒。” 黛玉听了,就道:“我原这样想的。但到底南安太妃先知会我了。如今我泄密了,她只有更恼我的。如果真这样,她一时气恼了,兴许府里又会为此遭殃——” 湘云听了,也不知怎么办了。黛玉就道:“好歹我告诉三姑娘去。”呆有爪划。 哪里知道,那探春在屋外已经听见了。黛玉送南安太妃出园子,探春心里疑惑,便出了嘉荫堂,跟在了黛玉身后。见黛玉一路低头叹气的,探春更是想弄出个究竟。 待到了潇湘馆,那紫鹃见探春一路尾随黛玉其后,本想提醒黛玉的。那探春见,就悄悄地朝紫鹃罢罢手,紫鹃会意,也就作罢。 因此探春便一路跟着黛玉进了廊子,去了屋子。黛玉进了里屋和湘云叙话,那探春就在外头听道。听她们一时谈起了自己,心里更是惊异。 但听到南安太妃李代桃僵一事,探春简直惊得说不出话。不想南安太妃却是因此事而来。因坐在外屋蹙眉沉吟。探春心中只如千百个虫蚁在挠爬,最后心里终于有了主意。 探春既拿定了主意,也就不再犹豫,知里的黛玉正为她烦难。因此就掀开帘子,对了黛玉湘云二人,淡淡一笑道:“我都听见了。” 黛玉听了,大惊。因对了探春道:“三姑娘,你当真都听见了么?” 探春对她们苦笑:“我当真都听见了。” 黛玉听了,就问她:“好。既你都知道了,你也不必担心。我总是会与你想法子。” 探春听了,却是摇头道:“不。林姐姐,你不必为我想法子。” 黛玉听了,心里又是一惊。因对了她道:“如何不想法子?虽这府里落魄了,但咱们也容不得别人胡乱欺负了去。” 探春听了,方对了黛玉道:“不。林姐姐,你误会了我的意思了。你们不必为我想法子。我想了又想,决定代替郡主去安南。” 湘云听了,走到探春的面前,与探春道:“三姑娘,你疯了!” 探春听了,遂苦笑道:“不。我没疯。我的心里很清醒。南安太妃要我答应,原也不难。只需答应我一件事!” 黛玉听了,忙问:“你要她应你何事?” 探春听了,就叹:“如太妃能将老爷安置在了府里,那么我就应了她!” 黛玉听了,连连摇头,与她道:“二舅舅的事。咱们另外想办法。你何须想到这上头?究竟,这是两回事。” 探春听了,就又叹:“不。既南安太妃亲到了园子,那就证明她心里也烦难。我想,只要我点了头。府里老爷的事,她定然回去斡旋通融的!咱们也不必去为难王爷!上回听你那样一说,我就知道王爷的日子也不好过!” 黛玉听了,遂默了一默。半响,方又问她:“你当真都想好了?若你不愿,没人能勉强得了你。” 探春听了,就笑:“不。林姐姐,我愿意的。与其在这神京城中,人为刀殂我为鱼肉的,还不如出去另寻一番天地!或许,我的造化并不在这神京,而是在别处!况我这样了,若老爷也能早早回来,当真是一举两得!” 那探春说完了,又道:“只要能有所作为,又何必介意拘束在哪处呢?想那西汉王嫱,若在那汉宫,也还是一介无名宫女。可出了去,到了那塞上——” 探春这话还未说话,就见紫鹃又跟了进来。对了黛玉等道:“不好了!” 第397章 另寻一番天地 言情海 正文 第398章 日出日落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98章 日出日落 黛玉听了这話,便蹙眉问道:“哪里不好了?” 紫鹃就叹:“方才我见了鸳鸯,她告诉我。说她接到了琏二爷的书信。琏二爷在信中说,说他在长白山犯了痢疾,连着好几天也未好。因恐不久辞世,所以赶着写了信寄了园子。” 黛玉听了,就歎:“想琏二爷这信是寄给凤姐姐的吧。可叹他人在那边,还不知凤姐姐早就过世一事。” 紫鹃听了,也叹:“却是一點不知。因此这这信差过来了,那周姐姐也只能将信给了鸳鸯平儿。” 黛玉听了,就道:“鸳鸯平儿都是不识字的。想那信是着小红讀的吧。” 紫鹃听了。就道:“却是如此。我因正在她们屋子里有事,听见了,就赶着回來告诉姑娘。” 黛玉听了,就又叹道:“听了这样的消息,的确叫人心里沉重。当然是能回来治病的好。想再去麻烦王爷,我也于心不忍了!” 紫鹃听了,就也叹:“那鸳鴦和平儿听完了信,也急得不知怎样才好。想二奶奶不在了,琏二爷到底是她们的依靠,况现在巧姑娘又没找到。想她们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黛玉听了,就叹:“如今这园子里的人,谁的日子都不好过。”湘云听了,就道:“想琏表哥大抵性命也危险了。不然不会写这样的急信!” 黛玉听了。就道:“正是这话了!” 那探春在旁听了,一直默然无语。她的心里,更是拿定了主意。因站起来对黛玉湘云道:“此事不必烦难王爷,我这就去南安王府找南安太妃去。” 黛玉听了这话,与探春道:“你,都想好了?” 探春便道:“我都想好了。你们不必担心我。” 黛玉听了,就又问:“这一旦想好了,以后就是不能反悔的。你可要记住。” 探春听了,就淡淡笑:“我不会反悔的。” 湘云听了,就问她:“若你去求了南安太妃。她不应了你呢?” 探春听了。就道:“她会应的。这便是我的筹码。老爷和琏二哥哥回府了,我便就答应代嫁。我知太妃一时半会的,也再寻不到合适的人了。所以,她必定会应的。” 黛玉听了,就握了她的手,深深一叹道:“你既都应了。我还能说什么呢?我的心里,只是希望你一万个不答应的。” 探春听了,就苦笑:“林姐姐,你且也别为我担心,到底还未知以后如何?” 黛玉听了,就点头叹:“三丫头,我知道你是素来有志气的。好。你既有如此底气,我自望你事事遂意。” 那探春听了,也就笑了笑,与她们道:“咱们先吃饭。吃过饭了,我就去南安王府。” 晌午时分,那探春果然带了侍书,坐了一顶小轿,去了那南安王妃,至日暮时才又回了园子。黛玉等见了,忙去了秋爽斋见她。 探春见众姐妹都来了,就盈盈一笑,说道:“好了!” 黛玉听了,心里就猜中了七八分,因对了探春道:“那南安太妃都一一应了?” 探春听了,就喝了口茶,深深一叹道:“应了。” 黛玉听了,就道:“想你也费了一番口舌。” 探春听了,却是摇头:“倒也不是。南安太妃答应的倒也爽快。” 黛玉听了,想了一想,方就叹道:“我倒忘了。那南安太妃的哥哥可不正是那吴大人么?” 探春听了,就道:“她对我说了。说三日后,再与我消息。不过我看她神情,方知此事不是烦难了。” 黛玉听了,一时心里复杂。若果真如此,她当然为贾政贾琏能回金陵而喜,却也为不日后探春远嫁安南而悲。这一喜一悲的,却是令她五味杂陈。 迎春听了,看着探春,良久方道:“你呀——”却是言语哽咽,再也说不出半字。 惜春见了,心里也不忍,也对了探春道:“三姐姐,咱们一直在这园子里风雨同舟的,这会子,我当真舍不得你走!” 探春听了,就与她笑道:“傻丫头,我也不是现在就走。” 黛玉见气氛伤感,便着意道:“咱们且出去走走。天气昼暖的,我听说站在那翠嶂边,看黄昏的日头最好看。咱能不如去瞧瞧。” 湘云听了,就道:“那里看日落,的确极好。” 探春听了,就苦笑道:“我知道,你们都舍不得我。因此心里难过。其实你们不必如此。以后我不过就是不在你们身边而已,究竟活还是那样地活!” 探春这话刚落,那赵姨娘得了消息,也从后院出了来。只管睁着泪眼,看着女儿探春。 黛玉见了,知她母女二人必有私房话要说,因对了迎春等道:“咱们且先过去看。且让她们娘俩说私房话。” 湘云等会意,一时也都出了秋爽斋。 那赵姨娘见人都走了,因对了探春道:“姑娘,你好狠的心!” 探春听了,只是叫赵姨娘坐下。赵姨娘听了,就哭泣道:“你弟弟是不成才的,这会子只管自己快活。此时也不知在山南海北。如今你又要走,叫我以后靠谁去?” 探春听了,就叹:“娘。想老爷回来了,以后环儿总是要回来的。我看,娘是有后福的人。我既答应了南安太妃,就不能出尔反尔了。” 那赵姨娘听了,还是叹:“你到底还是没将我放在心上!本来我当你真是眷顾我的,不想我还是看错了!这样大的事,你头一个商量的人,竟然不是我!”因又捶着胸口,作痛苦之状。 探春听了,就又叹:“我知道娘是不会答应我的。所以,还是不先和你说与。只是,我不这样,老爷和琏二哥哥又怎能回来?难道我眼睁睁地看着老爷死在牢狱里吗?”呆女记巴。 那探春想了想,又对着赵姨娘悲切道:“我是庶出的女儿,我知道我比不得她们。我小心翼翼,亦步亦趋,只唯恐说错了话,叫人嘲笑我是小娘养的。如今,我能为家里出点力,我的心里,是很高兴的!” 第398章 日出日落 言情海 正文 第399章 花开堪折直须折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399章 花开堪折直须折 那赵姨娘听了,心裏更是悲戚。因对了探春,啼哭道:“你这又是何苦?你到底是个女孩子。” 探春听了。就咬着牙道:“不错。但在我的心里,是将自己当作男人看待的。娘不必担心我。我到了那安南,一定会活得很好。” 赵姨娘听了,就叹:“我如何不担心你?究竟你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只愿你在园子里好好的。其他哪里也不希望你去。” 探春听了,就又道:“娘。我从小就知道,我这一生是不甘于平凡的。能去那安南,興许是我一生最大的造化!不日,老爷就会回来。届时,娘和老爷便可团聚一起。论起来。太太的福气可是还不及娘!” 赵姨娘聽了,心里还是悲苦,因又道:“我这就去求林姑娘,求她去找北静王爷,令找出路。你这里还是去回了那太妃吧。” 探春听了,就握了赵姨娘的手,叹道:“娘。这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的。那南安太妃已然認了我做义女了。我这会子若翻脸了,岂不只让她恼羞成怒的?到时,与咱們更不利了。”那赵姨娘听了,就哽咽道:“果然那太妃会行事。如此一来,你也算不得顶替了。究竟,皇上只是下召令太妃的女儿嫁给安南国的王爷。却又不曾说明是亲生女儿还是干女儿。如果皇上知道了。倒也不能細究与她!” 探春听了。就道:“娘。不必多言了。我心里主意已定了。仅仅为了老爷,不要说远嫁,即便要我的命,我也是愿意的!” 那赵姨娘一听,更是心疼女儿,因又紧紧搂着她,不松开手。探春听了,就对了赵姨娘笑道:“娘,你要不舍,不如以后这一月时间里。咱们娘俩就睡在一处。早晚说话。” 赵姨娘听了。就点头道:“罢了。我也不说了。我知道,你从小就是一个有主意的人。认准了事,十头牛都拉不回的。”那赵姨娘因又告诉探春:“我将你生下来,喂了十个月的奶,太太就叫人将你抱走了。我的心里哪舍得啊,可太太是太太。虽舍不得,也只管眼睁睁地看着你走。你这样一提,我当真想搂着你睡。” 探春听了,便对了赵姨娘道:“娘。从前是我不懂事。总是疏忽了娘,是我的不对。” 赵姨娘听了,就叹:“不要提了。我知道你难做,还总是去扰你。我知道太太一直想抓你的错儿,可还那样着——” 探春听了,就笑:“娘。不用说了。以后,你便一心一意地伺候老爷。若环儿能回来,那更是好。” 隔一日,宝玉得知探春欲替嫁的消息,也从帽儿胡同过来了。 宝玉进了秋爽斋,见探春正意兴盎然地在后院浇花。因就一叹道:“三妹妹,你倒是好心情!” 探春见宝玉过来了,就放下了水壶,与宝玉道:“自然每日都是好心情。” 宝玉听了,就道:“我听了你的事,心里难过之极。想我也是七尺须眉男儿,如今却要——” 探春听了,便阻止他说下:“宝哥哥,不用难过。我想我的去处大概也不在神京。这近也罢,远也罢,人活着不过图个痛快。若果然在那安南实现了我一生的夙愿,那又何须计较远近,作无谓伤悲?” 宝玉听了这话,果然在心里细细思量了一番。沉默良久,方道:“我是素来知道你的志向的。若果真是为的这个,那我也无话可说。但这当真是你的真心话么?” 探春听了,就笑着对宝玉道:“宝哥哥,这自是我的真心话。想我走了,老爷却回了,我们一家到底还是团聚了。兴许环儿也会回来。有什么不好的呢?” 宝玉听了,只觉更无话可说。因闷闷地从秋爽斋里出来,只不知自己要去哪里。那怡红院本是熙凤暂住的。因她死了,那里就成了园里丫头们睡觉休息的地方。如今由鸳鸯平儿统领。出了秋爽斋,过了翠嶂,迎面就是迎春的屋子了。宝玉想,莫如去她那里坐一坐。 迎春的紫菱洲,背靠园子外墙。她那里进出的人多,为方便之故,迎春因就在院子后开凿了一个小门。迎春见宝玉来了,就道:“可是书读得乏累了?因此过来看一看?” 宝玉听了,就道:“我方才去了三妹妹那里。” 迎春听了,就叹:“她和我不同。从小她的心志就高。你也不必劝她了。”迎春因又问宝玉书念得如何可是和从前一样,依旧觉得头痛。 宝玉听了,就叹:“你可要听实话?” 迎春听了,就道:“自然是要听实话。” 宝玉听了,就又叹:“其实我与读书依旧半点兴趣也无。只是我心里想着老爷,想着你们,因此也就渐次看下去了。这既看下去了,心里便也就记住了。如今也能做好些文章了。” 迎春听了,想了一想,就道:“你原是极聪明的人。只要略用一用心,便能过目不忘的。” 宝玉又和迎春说了一席话,方又去了栊翠庵。从栊翠庵出来,宝玉又去了潇湘馆。黛玉见了,便留他吃晚饭。宝玉就坐下了。黛玉便问他:“那晴雯和麝月你可有收房的打算?究竟她们跟着你,也还没有名分。” 宝玉听了,就苦笑道:“我现在哪里有心问这些?”呆女妖号。 黛玉听了,就与他夹了一块鲜笋,说道:“这笋是林子里新摘的。你尝尝味道如何?” 宝玉听了,果然吃了一块,品了一品方,方道:“果然极鲜极脆。” 黛玉听了,就笑:“她们都年轻,便如这新鲜的笋干。你若不取,她们心里必然愤怨的!这花开堪折直须折的,笋是如此,人亦是如此!” 宝玉听了,就笑:“林妹妹的话我懂。她们对我的好,我是不会辜负的。只是现在老爷还在受苦,我却贪图起房事之乐——” 黛玉听了,就笑:“我不过提醒你一下。总是要与她们一个信儿。想她们知道了,心里也必然安逸,待你也更尽心!” 第399章 花开堪折直须折 言情海 正文 第400章 我自有主张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00章 我自有主张 宝玉听了,就搖了摇头,笑道:“你倒是一心为我张罗。你又当如何?” 黛玉听了。就道:“我只论你,你且不必论我。” 宝玉听了,就叹:“想你操心的也够多的了。这园子也寂静无事了。莫如你还是早些嫁与了王爷吧。无论怎样,总是不能耽誤了你的婚姻大事!” 黛玉听了,便轻轻一笑,因对宝玉道:“你们也一样重要。论起来,到底是我的事小。” 宝玉听了,却是摇頭:“你一日不嫁了出去,我的心。便总是为你悬着。只怕时日长了,你和王爷之间,会生出一些变故。” 黛玉听了,就又笑:“不急。王爷也不急。这些,我们都是心有灵犀的。” 宝玉聽了,想了一想,也就道:“也是。想你们心意相通。我一个外人能懂什么?”因又喝了一口茶。 一时,宝玉吃完了饭,因说要回去。黛玉也不苦留。 又一日过去,果然南安太妃着人來给探春送消息。探春听了,口里就念了句‘阿弥陀佛’。因忙又去了潇湘馆,告诉黛玉:“真是好了。太妃说了,老爷一个月后,写完口供。也就能先回家来。琏二哥哥却是即刻就能从长白山动身出發了。” 黛玉听了。心里也一缓,因对了探春道:“果然是极好。”因又叫紫鹃去各处知会。那黛玉方又坐下了,估算下时间,却又对探春叹道:“这不好。” 探春听了,就苦笑了笑,低了头问她:“哪里不好了?” 黛玉就叹:“我算了下日子。想二舅舅回来时,你已然出发嫁了那南安了。这样一算,你根本就见不上二舅舅一眼。哪里好了?” 探春听了,就叹:“老爷能回来养病,已然是皇上给的天大的面子了。老爷的事。我已然是不能再去求太妃的了。时间就是这样挤撞在一起。确实是遗憾。” 黛玉听了,便蹙了眉道:“总是要见一见的好。” 岂料,探春听了,却是摇头道:“依我说,还是不见的好。见了,只会更令人伤感。” 黛玉听了,就思怔道:“果然是不见的好?” 探春听了,就道:“果然是不见为好。” 黛玉听了,又细想了想,方深深一叹,说道:“也罢。这不见,也有不见的好处。不过,想想当真是痛苦。” 探春听了,却又对了黛玉笑道:“就让老爷长长久久地想我一辈子好了。我是他的庶出女儿,像从前老爷也只对我忽视的。以后他知道这救他与水火中的人,却是我。心里只是感佩我的。我就是要让老爷这样地想念。” 黛玉听了,就又叹:“其实你又何必计较这嫡与庶的?从古至今,这庶出的人才也不知有多少!只看那些皇帝,又有几个是正宫所出的呢?不过能者居之。” 黛玉听了,却依然摇头道:“不。林姐姐,你不是庶出。你不懂这庶出的苦。” 黛玉听了,见探春神色流露深沉痛苦,也只得闭口不言了。 黛玉不说话了,那探春却又道:“反正我是要走的了。不如我这几天就坐了车,去金陵城四处走走看看。这以后,想看也看不了了!” 黛玉听看,只得勉强笑道:“好。想看就去看。要不要我陪你?” 探春听了,就摇头笑道:“不用。我就一个人坐车去。一个丫头都不带的。其实你是个喜欢清静之人。” 黛玉听了,想了一想,还是与她道:“你若要去,可会带了那侍书和翠墨二人?” 探春听了,就道:“我自随她们的意思。她们若愿吃苦,还想跟着我。我自然好。我就和她们一生一世的在一起。若她们不肯,那我也不会勉强了她们。以后她们在这园子里,还请你多照顾。” 黛玉听了,却道:“我看,她们必然还是要跟了你去的。她们都是你陶冶的,和你的心志都一样。” 探春听了,就笑:“你陶冶的那紫鹃不也一样?你问我,我还要问你呢,日后你出嫁了,可也会将她们都带去?” 黛玉听了,就又笑:“我这厢只是问你呢?” 探春就道:“可惜我就要走了,看不到你出嫁了。我走时,会送你一样东西。” 黛玉听了,就问:“是什么?” 探春就道:“现在我不告诉你。” 黛玉听了,也就不问了。那探春就对了黛玉道:“好了。这阵子园子里当真也无事。过了一冬,园子的收益也上来了。各处的进项都不少。那些丫头婆子们的脸上,俱是喜悦之色。” 黛玉听了,就道:“就是这样好。只怕今天的收成还要更好一些。那稻香村出的红米,市面上卖的是最好的。很是赚了一些银子。今年更要多种一些。” 探春听了,就道;“却是如此。果子们的收成也好。以后我虽不在这园子里,但一想起这些,心里也是极宽慰的!” 这日晌午,探春心念一动,果然就扮了男装,坐了辆马车,从南门出了园子。那侍书见了,就道:“姑娘果然不要我们跟着?”呆女序号。 探春听了,就点头道:“你们不必跟着。我又没有什么事,不过就城里四处逛一逛。也不下车的,有什么也只在车上看。” 侍书听了,就叹:“虽如此,姑娘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探春听了,就道:“赶车的李贵,从前是宝玉的人,极妥当的。况我又着了男装。一时,别人也难识出来。” 侍书听了,也就不说了。那探春就坐了车,果然先去了那热闹大街。到了街上,见了街边三三两两卖糖葫芦的人,探春就对了李贵道:“李大哥哥,你先停车,我且去卖几根糖葫芦。” 那李贵听了,就劝:“姑娘,那些东西虽然好看,可却吃不得。那海棠并非树上摘的,都是地下烂了捡起来的。” 岂料,探春听了,只是道:“你只管停车就行。我自有主张。” 李贵听了,只得一边停了车。探春下了来,捏了钱袋,就要往那吆喝的人走去。匆忙之间,探春的胳膊肘就被一个什么人撞了一下。探春不禁懊恼。因揉了揉胳膊,继续往前走。不想,却有一人忽然就拦在了她面前,与她道:“你丢东西了!” 第400章 我自有主张 言情海 正文 第401章 无言以对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01章 无言以对 探春听了,不禁一抬頭,见那人手中托了一包碎银。正拿眼看着她。见了此人,探春顿觉有些熟悉,只似乎在哪里见过的一般。 阮惠见了她,心里也微微惊异。虽只在那烟花小巷见过她一面,但心中委实有了深刻的印象。阮惠的心里,除了惊,还有喜。 探春见了这包银子,因問他道:“这位公子,你手上怎地有我的银子?” 阮惠听了。见探春根本不记得自己,心里失望。因对她道:“方才撞你的是个贼人。他偷了你的银子。不过,却是被我看见了!” 探春聽了,便又问:“那贼人呢?” 阮惠看着探春,没有说出真言,只是与她道:“那贼人跑了。我没有追上。” 探春听了,口里就‘哦’了一声。其实真实情况是,阮惠无意中看到那贼人偷竊东西,本想夺回银子,继续追那贼人的。可猛一回头之间,不想见到了失主竟是那夜邂逅過的姑娘。所以,为了能和这位姑娘说上话,阮惠只能暂且放过那贼人。 探春接过了银子,想了一想。还是朝他行了一礼。口道:“如此,谢过公子了!” 阮惠听了,知她要走,心里不舍。虽知自己大婚在即,但心裏仍想与她攀谈。他奢想的不多,无非就是想知道她的姓名。 阮惠因对了探春道:“这位兄台,既咱们认识,不如索性去隔壁酒楼喝上一几杯如何?” 探春听了,就叹了叹道:“不了。我这里还有事。” 阮惠听了,因又道:“好歹咱们也算认识一场。不如请公子告诉了在下大名——” 探春未等阮惠将话说完。就苦笑道:“大家萍水相逢。倒也不必多言。想我一月之后,人就不在神京了。公子若想与我交朋友,只怕会失望。所以,倒不如还是不问的好。” 那探春一径说,一径果然就离了阮惠,往街的另一头去了。阮惠看着探春的背影,心里更是止不住的叹息。想今生今世,大概真的不能见到她了。 那探春便又上了马车,嘱咐李贵再去那蟠香寺。探春与下车之前,记忆乍现,脑中忽然想起了那个街头送还银子的人,就是那夜不意撞了自己的人。这样一想,探春的心里,忽然就有些惆怅。 这一日,水溶忽又过了园子来。因告诉黛玉:“冯紫英给我写了信,说卫兄的母亲,在边疆染疾去世了。” 黛玉听了,想了一想,方问他:“王爷,到底卫公子几时能够回了神京?” 那水溶听了,就叹:“我斡旋了多次,估摸出了皇上的意思。卫兄回京,总不会这样快。大抵今年是不会回来的了。” 黛玉听了,便又道:“就是这样的烦难。” 水溶便又叹:“如今他是孤身一人在那。心里悲痛母亲,一时又思念云姑娘。” 黛玉听了,沉吟了许久,方问水溶:“依王爷的意思,都这么久了,莫非那卫公子待云儿的心意,依旧未改变?” 水溶听了,就叹:“他在那里不能写信。纵写了,那信差也是不敢收的。若写了着人去带,只怕那携带的人也有麻烦。皇上的意思,就是要令他安分守己地在那边呆着。什么消息都不令他知道的。所以他这些心事,大抵是告诉了冯紫英。所以冯紫英与我的信里,便寥寥带了几笔,说是卫兄心里甚是挂念云姑娘,喝醉酒或夜里做梦,嘴里俱是叫她的名字的。不想他竟是这样深情执着。” 黛玉听了,就问他:“如今那卫夫人已不在人世,大概他们能在一起了吧!” 水溶听了,便又叹道:“玉儿,你不知。那卫夫人在死前,是令卫兄发了誓的。正因这个誓言之故,所以卫兄才迟迟不与你那云姑娘联系。” 黛玉听了,就筹谋道:“既是有情人,便总是在一处的好。” 水溶听了,就又叹:“何尝不是?一想及卫兄,我的心里,总是充满了歉疚。只想着帮他这个大忙。” 黛玉听了,就对他道:“王爷不必心忧。到底也过了一些日子了。我且先回去问问云儿的意思如何。” 水溶听了,就与她道:“近日我听得一桩消息,说是府上政公不日就要回来,可有此事?” 黛玉听了,就点头道:“不错。果有此事。” 水溶听了,就叹:“玉儿,这样大的事情,你怎地也不和我通气呢?告诉我,你都用了什么法子,才令得皇上将政公放了出来?” 黛玉听了,就笑:“王爷,我并无这样的能为。这些,俱是靠了我那三表妹!” 水溶听了,就疑惑道:“这也蹊跷了。她若能想到法子,你便也行。” 黛玉听了,却又叹:“王爷错了,我并无她这样的能为。她这是牺牲小我,成全了了大我。”因对了水溶,将探春代替南安太妃之女,出嫁到安南一事,大致说与了给水溶听。 水溶听了,不禁深沉一叹:“原来竟是这样。只要吴大人去求皇上,皇上总是会与他几分面子的。怪道南安王近日与我下棋,那面上只是一片平和。竟是一改往日之忧愁。” 想想,水溶就又叹:“不过,却是苦了府上的三姑娘了!” 黛玉听了,就道:“起初,我也是这番认为的!因此,只管好言劝她再去回绝的。无奈她心意已决。反对我说,她的鸿鹄之志,兴许在那远方方能实现!我再听了,心里竟是无言以对的。” 水溶听了,也默默沉思了一回,方对了黛玉道:“她说的话,似乎也有其道理。”因告诉黛玉,那南安国的王爷,亦算是他的朋友。若平常无事了,他也会过来到他的书房小坐的。 黛玉听了,果然问道:“那王爷以为他如何?” 水溶就点头道:“一个极好的人。精与世故,为人热枕。最难得的,又是保留了一颗赤子之心。若府上三姑娘嫁了他,真算是她的福气!” 黛玉听了,就笑:”果然如此?”呆共双扛。 第401章 无言以对 言情海 正文 第402章 讽谏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02章 讽谏 水溶听了,就又点頭道:“果然如此。我的眼睛,不会看错人的。” 黛玉听。亦点头道:“好。那样果然好。听王爷说那安南王为人,只觉得和我那表妹一样!她亦是世事洞明人情练达之人。如此,果然好。” 水溶听了,不禁微笑:“既如此,你莫如回去告诉她。” 黛玉听了,却是摇了摇头,笑道:“不。我若说了,反而不好了。” 水溶听了,就问:“有何不好?” 黛玉聽了。就正色道:“这会子他们若见面了,必然会引出那李代桃僵之事,想皇上知道了,定然不满。莫如,咱们还是保持低调的好。” 水溶听了,也微笑道:“玉儿,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好,且就讓他们各自煎熬去吧。到底是好事多磨。” 一时,水溶又嘱咐了黛玉几句,方从园子正门出去。不想贾政未回,贾琏却已从那长白山坐车一路赶回了神京了。 贾琏躺在了马車里,到了园子前时,已然病得奄奄一息了。黛玉等得了消息,赶紧着人将贾琏送去怡红院。那鴛鸯平儿见了贾琏果然回来了。心里惊喜。眼里还只是不信。但见了贾琏面黄肌瘦,瘦骨嶙峋的,心里反更大恸。那平儿眼里,早蓄了一缸子的泪了。因在床前,跪了對贾琏道:“二爷,二爷,我是平儿啊——” 那贾琏耳里虽听了些许声音,但因为虚弱,还是不能睁开眼睛。鸳鸯见了,忍痛拉着平儿道:“不要唤了。二爷鼻里有热气。想还是听见了你说话的。” 平儿听了。更是忍不住抽泣道:“虽如此说,可我哪里能忍得住?我多会子没见二爷了?我有一车子的话,要与二爷说!”一径说,一径却又握住了贾琏的手。 探春在旁见了,就叹:“好歹是回来了。这可是咱家里第一个回来的活人!”探春这样一说,却是令迎春等听了,心里更是悲苦。 黛玉听了,就叹:“这是个好兆头。”黛玉说完了,因又立即叫人去外头请大夫进来诊治。 不多时,那贾蔷果然领了一个老大夫过了来。那老大夫与贾琏把了脉,也开了几味药。黛玉便问:“大夫,病人性命可有危险?” 那老大夫听了,就点了点道:“若按了我开的方子抓药,便可继续延命。只是病人体虚,恐还要将养好一段时间,才见疗效。” 黛玉听了,便又问:“若能痊愈,大致需要多长的时间?” 那老大夫听了,拈了拈发白的胡须,想了一想,方道:“最快,也要三个月的时间。姑娘,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却是半点急不得的!” 黛玉听了,就道:“我懂。”那老大夫又嘱咐了几句,方才接了诊银离去。黛玉便对了鸳鸯道:“鸳鸯姐姐,过会子,你去园里公帐上支取银子,叫蔷儿去外头买些上好的人参鹿茸,给你们二爷熬些参汤。”又叫来小红,令她拿了药方子,和芸儿去药房抓药。二人得令即刻就出去了,那平儿便又留下,备了热水要与贾琏擦拭身体。 黛玉等见了,自是出了里屋,在怡红院廊下叙话。迎春就叹;“等我哥哥醒了,发现太太凤丫头巧儿都不在了,可怎么好?只怕心里难过,一时又不好的。”呆共匠血。 探春听了,也蹙了眉道:“只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依我说,待他醒了,就将这些事都一一地告诉他,琏哥哥听了虽然难过,但好歹有咱们在旁相劝,想必还是能熬得过去。” 那湘云听了,就也叹:“还是这府里好。除了外头死了的,能回来的还是都回来了!” 黛玉听了,遂安慰道:“你也不用担心。想你叔叔定然也能释放出来,与你团聚。” 那湘云听了,却是苦笑:“都家破人亡了,若能团聚,还是一样凄苦。我那几个堂兄如今各在异地,生死不知。我婶子早就死了。我叔叔纵然出来了,也只是更难过的。” 黛玉听了,就勉励她道:“收押在牢里,俱是一样的罪因。想我二舅舅能回礼,你叔叔也定能。你放心,我找到法子了。” 湘云听了,便问黛玉:“你有何法子?” 黛玉听了,就道:“我现在先不说。总之是‘山人自有妙计’。” 岂料,探春在旁听了,便对了黛玉道:“林姐姐,你有什么妙招?说出来很难么?” 黛玉听了,就笑:“说出来的确很难。只因我要为此写一篇文章。现在文章只字未写,我哪里能说得出?” 那探春听了,沉吟了一会,方道:“我明白你大致要写什么了。只是,你可想好了?那文字狱也才刚过去。” 黛玉听了,就点头笑;“你方心,我果然都想好了。我什么也不说,只是就此事也一篇骈文,送到宫里给太后瞧。太后说要帮与我一件事的,现在我还只字未提呢!” 那湘云听了,就问她:“你果然有把握?” 黛玉听了,就笃定道:“果然有。倘若府上老爷果然犯了弥天大罪,皇上只欲将他置死地而后快的,断然无理由将他收押了牢里,一关就是一年的。想皇上只不过拿他们起威慑作用。那吴大人摸准了皇上的心思,趁遂提出了,皇上也就顺竿子下了。若犯了死罪要罪,无论怎地,却是不能出来的。所以我悟出了皇上的心思,方才敢写骈赋。” 那探春听了,方恍然大悟道:“林姐姐,你果然聪明。想皇上抓了废太子许多的旧臣,现在也骑虎难下。” 黛玉听了,就道:“我走的,确是一步险棋。走好了,那便果然好。走不好了,也还是要遭殃的。” 迎春听了,就道:“我看此棋虽险,但胜算的机会还是很大。你若果劝谏动了皇上,就是立下功德一件了!” 黛玉听了,就叹:“我想的也不这样高远。我心心念念的,只是让云丫头安心!”一径说,一径又看湘云。 第402章 讽谏 言情海 正文 第403章 松石簪子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03章 松石簪子 湘云听了,便感慨地看著黛玉,因道:“我知道你是极好的人。但此事干系甚大。你毋须为我冒这样大的风险!” 黛玉听了,就笑:“你放心。我的心里已然权衡好了利弊的。” 一时,贾芸贾蔷果然买了人参买了药回来。黛玉就对了迎春等道:“咱们还是先出去。如今看这怡紅院,倒是个适合养病之地。待他醒了,咱们再过来探望。” 黛玉等走后,那鸳鸯就亲在后廊下熬着参湯。小红过来了,因对了鸳鸯道:“鸳鸯姐姐,要不要我帮你打些下手?”呆共布圾。 鸳鸯听了,就一面拿了小扇。一面与她说道:“不用。我知道你这会子想去找芸二爺说悄悄话去。” 那小红听了,脸就有些红。因对了鸳鸯道:“哪裏就如此?你这样忙,我当真是想来帮你的。” 鸳鸯听了,就叹:“你的心意,我领了。只是这些细活,还是我自己做着放心。你若愿意,不如去那厨房裏,给我寻一些琐屑的柴火。” 小红听了,就笑:“好。我知道你对琏二爷上心。”那小红说着,一径就多了句嘴儿,因又道:“想二奶奶也没了。如今二爷回来了,究竟要立你和平姑娘哪个为大呢?若偏袒了一个,薄待了另一个,总是不好的!” 鸳鸯听了。默了一默。就与她笑道:“我知道你最是个心思活络的!只是这些事,我根本就不上心!” 那小红听了,就将声音压低了一些,方对了鸳鸯道:“姐姐你不上心,可由不得别人不上心!我跟了二奶奶那么些时候,我是最知平姑娘的心思的!论来,她也不是坏人,不过心眼子可就小了一些!若果真屈居你后,只怕她只不甘心的!” 鸳鸯听了,就幽长一叹:“二爷还未醒呢。你们就想起这些来。当真也是无趣。”那鸳鸯也是个明白人。因懂小红的心思,就与她道:“你这丫头,怪道当日二奶奶说你是个七窍玻璃心。你可是担心平姑娘扶了正了,好歹将你给打发了。平日我不说,但我心里清楚,你和那芸二爷眉来眼去的,可是令她好生看不惯你!” 小红被鸳鸯说中了心事,索性也就敞开了心道:“姐姐聪明。不瞒姐姐,我是担心这些个。我的心里,是先取中了姐姐的。究竟这院子里的人,第一个服气的,便是姐姐!” 那鸳鸯听了,就笑了一笑,方又对了小红道:“二爷的心里,从来只有一个二奶奶。如今她不在了,横竖二爷要为她守孝的。况巧姑娘还未有下落呢?这个当口,二爷哪里会有心思续弦?这是其一。其二,你再看看宝二爷就明白了。” 小红听了,心里不解,因问鸳鸯:“此事和宝二爷又有什么干系?” 鸳鸯就道:“如今二爷的屋子里,也是放了两个人。一个是晴雯,一个是麝月。前几日,那茗烟进园子来借梯子,顺口说了宝二爷要将晴雯和麝月一同收为姨娘之意。我估摸着,咱们二爷只怕以后也要这么着!” 小红听了,就道:“那晴雯和麝月,一动一静,在那帽儿胡同,与二爷相处得当真极好。况她们本就一处长大。可姐姐你和平姑娘到底又不同。” 鸳鸯听了,不免又笑:“是么?你倒是说说,我和她哪里不同?” 那小红听了,刚欲说话。就见前头匆匆走来了司棋。那司棋见了鸳鸯小红,就问:“你们在这里,可曾见过我们姑娘么?” 小红听了,就笑:“我和鸳鸯姐姐一直在怡红院,并未出去。并没有瞧见你们姑娘进来。” 鸳鸯听了,就道:“或许,你们再去林姑娘那里瞧瞧。又或者二姑娘在三姑娘那里。” 那司棋听了,就道:“今日我们姑娘用过了饭,因说头疼,也不刺绣了,就回房躺了会子。我和绣橘几个自是去了游廊纳鞋底。估摸着过了一个时辰的工夫,绣橘因说要回房去拿线。不想她再来了后,就告诉我说姑娘不在房里。我听了还笑她,姑娘不在房里,自然就是出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不想绣橘又告诉我,说好好儿的,那惯常锁着的角门,今天却忽然又被人打开了。那绣橘因问到底是谁打开的,问了几次,却是无一人知道。因又不见了姑娘,所以我这心里忽然就紧张了起来。” 那小红听了,就笑:“司棋姐姐,真正你也太爱惜你们姑娘了。角门开了,自然是有人想抄近路去外头玩耍。你们姑娘不见了,自然是去了园子别处了。你不如再找一找。” 那司棋听了,只得道:“也罢。我再去林姑娘那里瞧瞧。” 鸳鸯听了,却是思怔了一会,方对了司棋道:“你们那门,的确开得不好。早晚进出的人也多,一时有贼人进来了,偷拿了东西,一时恐也是不知的。” 那司棋听了,不免更是焦急。因就出了怡红院,去了那潇湘馆。不想迎春果然又不在那里。黛玉也纳了闷,因又叫紫鹃春纤去园里各处看看。探春那里也无,暖香坞和栊翠庵也找过了,众人又去了稻香村蘅芜苑另几个大的地方,还是瞧不见迎春的踪影。 黄昏时分,大家不免着急,因都去了紫菱洲。黛玉和探春看了下紫菱洲前后,到了那角门处,来回寻思。那湘云就和妙玉立在那荼蘼花架子下,也帮着想办法。 荼蘼花架子下有些风,那妙玉就挪了步子,立在了风口处。不想这一低头之间,却是看见了地上一个不慎晃眼的东西。 妙玉好了奇,遂弯下腰,低头将那物件捡起,却发现是一根镶了红绿松石的细簪子。妙玉将银簪子握在手心,给了湘云等几个瞧:“你们看,这个可是二姑娘的簪子?” 黛玉等接过了,看了一看,就叹:“是她的东西。她一直戴着的。”众人因又看着打开的角门,心思忽然就沉重起来。 第403章 松石簪子 言情海 正文 第404章 白莲教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04章 白莲教 众人又寻了半天,天色已近黑,但迎春還是未见。 那探春见了。就叹:“不必找了,想迎姐姐现在定也不在园子里了。”众人的心里,本就悬了七分,见探春这样一说,更是确信了自己心头的猜疑。 黛玉听了,就叹:“却是如此。想那贼人一定趁你们懈怠,将这角门打开了,將迎姐姐掳走了。” 那司棋和绣橘听了,已然面如土色。二人齐齐朝黛玉探春等跪下来。那司棋就呜咽道:“终是我们的过错。究竟,我们是姑娘的近身丫头。還请姑娘责罚我们。或打,或卖,我们一干是无怨言的!” 司棋绣橘跪下了,那紫菱洲打杂的其他人等也一并跪下了。因请黛玉探春等责罚他们。黛玉见了,就歎:“都起来吧,你们何必如此!究竟,你们也有你们自己的事情。也不必责备自己,说到底,都是那贼人可恶!” 司棋因不見了迎春,心里愧悔,还是不肯起来。只说请黛玉将她卖了,好去筹措银子。 那妙玉也过来了。听了黛玉这样一说,就点頭道:“我在栊翠庵内。素来也不大过问世事。但听得我那里跟着采买的婆子说。说近日神京很乱,好些白莲教的教徒,化妆成了商贩走卒的,混进了城里。兴许,是那白莲教的人,将二姑娘掳走了?”那探春听了,默默沉思一会,也就点了点头,因对了黛玉道:“我看妙玉说的有几分在理。那白莲教的事,我也听说了。却是闹得厉害。这些人也奇怪。本是打着忠君的名义进城的。可一来二去的,也不知怎地,到了最后,竟然干起烧杀强掳的事情来,真正也让人可恶可恨!” 黛玉听了,就叹:“这些人原是异族之人。或许这初衷却是好的。但到底头脑简单,到了最后,还是被那回人利用了。” 那湘云听了,也不禁点头道:“这些人虽是异族之人,但到底都是底层的赤民。说起来,个个也是极可怜的。这官府一旦较起真来,一旦被捉住了,可就是被杀头五马分尸的罪,一并还要株连九族的。这一旦走上这条道,却是没有任何回头路可言了。真正要是这人人丰衣足食,又有谁去加入这些那些个教派呢?”那湘云说完了,因又深深一叹。 那住在紫菱洲后院的邢岫烟近日得了咳嗽之症,一直卧在床榻上养病,听丫头小篆儿说,这光天化日的,迎春竟然在园子里失踪了,心里当真是惊异不已。 因挣扎着要坐起,对小篆儿说道:“快,扶我起来,我要去后头。” 小篆儿听了,便扶着岫烟往紫菱洲的后角门而去。那黛玉探春等见邢大姑娘也来了,就叹:“你身子不好,莫如还是回去休息,将养身子要紧!” 那邢岫烟听了这话,就落下泪来:“林姑娘,我怎地能不来呢?府里二姑娘虽然不言不语的,但当真待我极好。我来了这府里,一直就是她扶持照顾我。她这失了踪了,不知生死的,叫我如何能安心?这会子,我只恨不得代替了她去!”一径说,一径又止不住地落泪。 那湘云听了,就对了黛玉叹:“想事情就是这样了。看来咱们这园子果然还需再整顿。” 那黛玉听了,就点头道:“我这心里当着骇然。想那自尽了的三姐儿,当初不也是被强梁掳走的么?依我说,这点都是我的过错。当日老太太归天之际,我是在她跟前发了誓的。说要好好照顾府里的各位姑娘的。如今看来,我竟是食言了。想二姑娘如今在园子外,生死不知。巧儿找了这么久,无奈一点子下落都寻不到。那刘姥姥去了瓜洲,至今也无半点的消息。琏二哥哥虽回来了,但身子也就羸弱。这样一想,我真是睡不着,日日夜夜地为此煎熬!” 那探春听了,就宽慰黛玉道:“林姐姐,你做得够好的了。想府里败落了,若没有你支撑,想我们也不知要流落到哪处去!你这样说,我的心里头,只会更愧悔难过!” 那妙玉听了,就道:“白莲教肆意猖獗,无奈官府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皇上到底也不能将心都用在了对付废太子的旧部上。不然,长此以往,也不知这神京城里,要多多少姑娘要遭殃!” 此言一出,却是触动了黛玉的心弦。黛玉就道:“官府晚上是不办案子的。明日一大早,咱们这就去报官。待回去了,我这伏案写上一篇谏议的文赋,进宫里递交了给太后。” 那黛玉说完了,想想又道:“想皇上必然是会读到的。若因此我进了大牢,被杀了头,也是半点不悔的!” 惜春一直在旁沉默不语,听了黛玉这话,心里也极有感触,因对了黛玉道:“林姐姐,我的文笔不好,不大会写文章。但论作诗,我还是会一两首的。你既写,我当然不甘其后,你写好了文赋,也一并将我作的诗,也送了进宫里!”黛玉听了惜春这样一说,不禁道:“好姑娘。我本以为你一直不在意这些的。不想你到底还是热忱!” 惜春听了,就叹:“我虽是外冷内热之人。但看了这些,心里到底是义愤填膺的!” 那湘云听了,就在旁道:“好。那么都这样了。我自然不能落后。我也写。”探春听了,就道:“不错。若为了天下苍生,牺牲了小我,又算得了什么?”呆估东巴。 邢岫烟听了,心里也感佩不已。因对了她们道:“我的身子不好。到底还不能握笔写字。你们写了,我在后头一一地签上名字。” 黛玉听了,就道:“好。如今情势虽然焦灼,但到底也不知迎姐姐在外头怎样。咱们先别自乱了阵脚。如不是那白莲教所为,那便更是好。” 探春听了,就点头道:“不错。不管怎样,咱们都需镇定。” 天色已黑,黛玉湘云探春方陆续离了紫菱洲,回了自己的屋子,各自伏案疾书。 第404章 白莲教 言情海 正文 第405章 顶针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05章 顶针 话说黛玉和湘雲回了潇湘馆,坐在了书案旁,还未提起笔。却觉得笔尖有似千金重。 湘云就叹:“林姐姐,依你看,你说二姑娘当真是被那白莲教人的抓去了么?”黛玉听了,默默沉思了一会,方道:“究竟是或不是,我的心里也不确切。不过听了她们那样一说,我的心里只是更慌乱的。” 湘雲就道:“如何不慌乱?我想大家的心俱是一样,都是难过之极。不过都隐忍着不露出来罢了。” 那黛玉听了,便紧蹙了眉头。提筆开始写文。一边写,一边遂自言自语道:“若不写了出来,也是一生的遗憾。想我等虽然在闺阁之中,但与社稷之事,却也应该過问。究竟,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呆估助圾。 湘云在旁正筹措词句,听了黛玉这样一說,方道:“你这样一说,我当真只恨不得身为男人,好即刻出去为国建功立业的!” 那黛玉听湘云这样一说,心里忽转过衛若兰一事。本就要开口告诉湘云的,但想了一想,还是不欲说出口了。究竟。这当务之急。是解迎春一事。隔一日,果然黛玉探春叫了贾芸贾蔷过来,将状子递与他们,叫他们去官府报案。 不想,那迎春在外头,却又是另外一番天地。那一日,迎春昏睡了起床,本欲要找司棋要茶喝的,刚唤了几声,迎春方忆起。司棋和绣橘在那前头的游廊下纳鞋底。心想。还是不要去打搅她们好了。这点子小事,莫如还是自己做。因下了床,低头就要穿鞋,不想那房外屏风后却是疾速闪进一人。迎春见了那屏风后的身影高大,只当是司棋,抑或就是常来玩耍的傻大姐。因一面穿鞋,一面道:“既来了,怎么不进来?” 那人听了,也不言语。似乎立在了屏风一侧,想了一些什么。迎春见来人不答话,心里更是奇怪,因从枕上取来松石簪子,插在了头上,笑道:“你们成日里,只是鬼鬼祟祟的。不必躲了,我还有事要嘱咐你们呢!” 来人听了,似乎下了决心,忽然就转出了屏风,突兀就立在了迎春的床榻之旁。迎春抬头见了,心里方大惊失色。因这来人根本不似司棋,抑或是那傻大姐,却是见过两面的孙绍祖。 此人竟然窜进了她的房中?迎春既惊又惧。因强压住惊慌,与他道:“怎么竟是你?”那孙绍祖听了,就闷声道:“如何不是我。”孙绍祖的声音里,既气且闷。 迎春听了,就道:“孙公子来找我,不知是为得什么事?” 那孙绍祖听了,就问她:“姑娘这是一点也不给我面子?好好儿的,我过来提亲,姑娘却又为何又要将那银子给还了?” 迎春听了这话,心里不解,因道:“不是公子说要我还银子的么?我将银子还清了给公子,咱们就两不相欠了。无奈公子却又坚持不收。真正我也不懂公子了。” 迎春因想,这孙绍祖虽是不速之客,但到底算是客人。如今只在她的闺房叙话,却是极大的不妥当。因对了孙绍祖道:“公子,这来的都是客。既来了,不如去外屋喝杯茶。” 那孙绍祖听了,却是默了片刻。忽然就上了前,看了迎春半响,口里默默道:“我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了?那日你着人回绝了我,我的心里只是郁闷彷徨的。你既无意,我也就不多在想了的。究竟,每日里我的事情也多。无奈,到了晚上,想起这些个来,却是夜不能寐。因想着,还是要出来,与你见一面。” 迎春听了,遂苦笑道:“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那孙绍祖听了这话,心里却是更不满意的。因对了迎春道:“你当真和我,并无别的话可说?” 那迎春见孙绍祖光天化日之下,只管和她在闺房里说话,心里已然又臊又羞的。想那司棋或绣橘回来了看见了,又或是被那底下的婆子看见了,她已然是不能活的了。 因此,迎春只愿这孙绍祖能速速离去,听了他的话,口里就道:“我和公子,当真并无别的话可说。当日,都已然说清了。想公子若舍不得银子,我这厢就给公子拿千两的银票去。” 那孙绍祖见迎春如此,心里更是郁结。他是个粗人,并不会那些曲意婉转之言。因冒然到了这里,不想半途折回,无功而返。遂对了迎春道:“想姑娘这一时半会的,心里也定然没有主意。不如索性跟了我去外头,姑娘且细细思量一番。再做决定。” 一径说,一径就要想将迎春给抱了出去。迎春察觉出了孙绍祖眼里的意思,因低声惊叫道:“公子不可!究竟咱们之间,已然没有别的可说的了!还请公子务必不要难为我!” 那孙绍祖听了这话,也低低道:“姑娘说得的确不错。我却也不该过来难为了姑娘。只是我当真不能控制了我心头所想!我这样,不过是顺应了我的心罢了!” 这话说完,果然那孙绍祖就将迎春拦腰抱起,大步就往那院子后的角门而去。迎春被他搂着,本欲就是要大喊的。但不知何故,口里竟然未说出半个字。因这孙绍祖喘息沉重,她离他过近,听了只觉要片刻昏厥过去的。 直至到了那角门边,见角门大开,迎春方低低道:“你方才就是从这里来的?” 那孙绍祖听了,就道:“不错。我却是不请自来。这园子里的人,是一概不知的!” 迎春听了,方惊异道:“你,这是要将我带了去哪里?”那孙绍祖听了,就在她耳畔道:“我不过想让你知道你自己的心意。你放心,我半点不会伤害你。” 那迎春听了,就叹:“公子何必这样执着?究竟也不值得这样。好不好的,还请公子即刻将我放下吧。我依旧回了里头,并不会说出半个字的。” 那孙绍祖听了,却是摇头:“可惜我天生是执着顶针之人。” 第405章 顶针 言情海 正文 第406章 外粗内细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06章 外粗内细 迎春听了,只得叹了一歎,眼见着就要出了角门了。因对那孙绍祖道:“如此说来,我是必然要和你出去的了?” 那孙绍祖听了,果然道:“不错。既心里存了疑,便总是要弄清楚。不然,只是早晚难过。” 迎春听了,也不说话了。因见这光天化日的,这新开辟的角门,竟無一人把守,也是怪异。那孙绍祖不想竟是想周全了过来的。迎春出了角门。就见外头停了一辆精致的马车。孙绍祖將她放下了,方与她道:“请姑娘上车。” 迎春听了,就又叹:“公子还没告诉我,这厢是往哪里去呢?” 孙绍祖听了,就告诉她:“是去我在这神京城裏新购的屋子。那里属神京郊外,地方偏僻,无人看见。正好可以安静说话。” 迎春听了,就道:“公子口口聲声说自己是个粗人。但我看来,公子此番形为,竟是最精致细心之人。想这神京城内的一干公子,还真的没有哪个比公子还胆大的!” 那孙绍祖正低頭整理缰绳,听了迎春这话,知她这话里含有讥讽的贬义。但想着要与她一番深谈,因此也不理会。只是与她道:“我行事是惊骇了一些。但不这样。也没有别的法子。还请姑娘谅解。”迎春听了这话,知他是定然要问出个子丑寅卯的了,和他也打了几回叫道,其实心里也颇知这孙绍祖的脾性,因此也就不说话了。呆估刚弟。 迎春上了车,想想到底不妥,因还是掀帘,与前头驾马的孙绍祖道:“不行。我还需回去。究竟我不见了,园子里的姐妹必然找我。” 那孙绍祖听了,就在前头道:“我好不容易有了空。得了这个时机。是断然不会将姑娘再放回去的。姑娘放心,明日午后,我就将姑娘给送回来!” 迎春听了,不免在车中悲叹:“我彻夜不归。想以后的名誉必然受累!公子若顾惜我,就该调转了马头,送我回去才是!”那孙绍祖听了,就道:“你这样一说。当真使我的心又犹豫起来。但我不问出个结果,还是不能将姑娘送回的!明日姑娘回去,旁人若问起,姑娘不妨就说昨夜睡在了园中一偏僻之处。” 迎春听了,不禁又笑又叹:“公子当真可笑!我这样一说,又有谁会相信?不过掩耳盗铃罢了。” 岂料,那孙绍祖听了,却是一本正经道:“掩耳盗铃就掩耳盗铃。姑娘若觉损失了名誉,姑娘只需点头,我明日就来迎娶姑娘!” 迎春听到这里,方真正明白这孙绍祖的苦心了。因在车里与他道:“我懂了。公子这是变着法子地要让我答应,可是不是?” 那孙绍祖听了,红着脸,也不答,只是将那马车赶得更快了。一时,黄昏日暮的,马车果然就出了神京城外,迎春掀开车帘一看,这深秋时节的,这郊外的景致也甚是好。那孙绍祖停了马,下了来,对迎春道:“姑娘请下车。” 迎春见了,就叹:“好。”那孙绍祖便指了指那松树下的一座宅院,对她道:“那便是我新赁的屋子。” 迎春见了,就又叹:“公子,有话你请就在这里说。反正四下无人。公子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那孙绍祖听了,沉吟了一会,果然就道:“好。那就恕我直言了。我将姑娘带到这里,为得就是向姑娘求亲。” 迎春听了,心里已然不怎么惊骇了。因低着头,与他道:“此事,已经过去了。公子不必再提起。” 那孙绍祖听了,却还是袒诉:“与我,却还是开始。我无事时,也细细寻思,恐是我那样一个鲁莽催银的方式,惹得姑娘不快了。想你们园子里的人,对我也颇有看法。我现在想来,我说的那些话,却是不妥当的很。” 迎春听了,却摇头道:“也无什么不妥当的。究竟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况那笔银子数量也不小。换作是谁,都是会讨要的。” 那孙绍祖听了,便道:“究竟还是我的不好。我思前想后,决议还是要过来,亲自向姑娘提亲。” 迎春听了,便叹:“公子,仓促之间,叫我如何能答应?况我的哥哥也回来了,这样的大事,还需等我哥哥病体无恙了,你再过来提!” 那孙绍祖虽直率,但却也不蠢。他细细听出了迎春这话里的玄机。因小心翼翼问迎春:“姑娘这话是——” 迎春听了,就又叹:“不想公子当真是执迷之人。我竟也被公子弄得无可奈何了。” 那孙绍祖听了这话,果然心底就更是一喜。因对了迎春道:“我倒也不是逼迫了姑娘。究竟姑娘不答应,我也是无可奈何的。” 迎春听了他这话,不禁想笑,因道:“罢了。我是担心我再不见你,你依旧会来园子里劫我。我何苦来呢?” 那孙绍祖听了,却又一本正经道:“姑娘若无意,我到底也没有法子。也就不会这样突兀了。” 迎春听了这话,脸更是红了。因对他道:“你这话当真好笑。我哪里就是应了你了?分明不过是你自作多情。” 岂料,那孙绍祖听了,却又道:“想姑娘心里果真若一点不愿意。那自是另一番说法了。我就是见姑娘形容矛盾,所以才决心将姑娘约出来,好歹搏一搏。” 迎春听了,见心事被他泄了密,就低低道:“是么?”因见这孙绍祖为人着实纳罕,迎春遂有心激他一激,因又对了他道:“婚姻大事。说到底是我做不得主的。就算我愿意,还需过了我哥哥那一关才行!” 果然,那孙绍祖听了,就有些凄惶。因拿着缰绳,与她道:“果然如此,那姑娘可会与我一争?究竟,从小到大,我还是头一次对人动了心!想此事果然受了阻,以后我虽还会成亲,但想起此事,只是心如死灰的!” 迎春听了这话,心里不免也感动。因见他低头踯躅,于心不忍,遂道:“听你这话,我便知你还是外粗内细的人了!” 第406章 外粗内细 言情海 正文 第407章 行到水穷处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07章 行到水穷处 那孙绍祖聽了,就朝她深深一叹,口中说道:“姑娘懂我。想来我大概是这样的人罢!”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话说那日黛玉将陈情表写好了,封了一封。那探春等也过来了,都将诗文递了给黛玉。黛玉一一收下了。方对她们道:“我去宫里了。不管怎样,好歹是要去一回的。” 探春聽了,就道:“林姐姐,我们在园子里听你的消息。” 黛玉听了,就又道:“一旦有二姑娘什么消息,这好的歹的,你们只管告诉我。” 探春听了。点了头。那黛玉自将書信藏在了随身的衣袋中,坐了一顶小轿,方出了园子,去了宫里。不想这轿子刚出了昔日的荣府大街之外,那水溶刚好要过园子探望贾琏,一个拐角,就见著一顶轿子往那园子出来。 水溶因见这轿子看着也熟悉,因试探問轿夫,这里头坐的是原子里的何人。这几个轿夫见过水溶,见水溶问,赶紧就停了轿子,下跪行禮,说是原子里林姑娘的轿子。黛玉在里头听了,想了一想。也就掀开了轿帘。对水溶笑道:“王爷,这会子你是要去园子?” 水溶听了,就点头道:“不错。我是去探望府内琏兄的。”因又问黛玉去宫里做什么。黛玉就将迎春失踪一事,大致告诉了水溶。水溶听了,便蹙眉道:“是不是白莲教人所为,现在也难下结论。不过我看,却是不大可能。” 黛玉听了,因又问:“果真如此?” 水溶听了,就道:“那白莲教人,幕后的使主其实是那霍集占。他战败了。表面一心求和。其实心里一直不甘的。白莲教人,要的不过是回部的政治地位,自是小心翼翼的,又哪里会在这样的事上犯错?” 那黛玉人听了,心里更不解了,因问他:“但我也听说,那白莲教的人,在神京城里也是猖獗狂妄的?” 水溶听了,就与她道:“那不过是有人想趁乱浑水摸鱼,冒充白莲教的人,将此事闹得更大罢了!” 黛玉听了,也就细细想了一想,因对了水溶道:“王爷的意思是,是那老太子的旧部在闹腾?” 水溶听了,却是摇头道:“是,也或者不是。又或者那白莲教内部也分化了,是内杠引起之故。” 黛玉听了这话,却是点了点头,与他道:“你这样说,我的心里还好受一些。我的心里,只是希望她无事的!” 水溶听了,遂安慰道:“此事,我帮你细细找寻。”水溶因问黛玉往哪处去。 黛玉听了,就与他道:“我往宫里,见太后去。”想想遂又告诉水溶进谏一事。水溶听了,却是猛烈摇头。因对黛玉道:“不可。你这样无异与火上浇油。究竟政公还未回来。” 黛玉听了,就叹:“我是激动。但为了迎姐姐之故,我已然顾不得周全了。” 水溶听了,就道:“你须冷静。我知道你心里煎熬。这一冲动,必然坏事。”因又告诉黛玉,说寻人一事,他打算着手下孙绍祖去办。 黛玉听水溶说起这个人,想了一想,就道:“想他知道了,大概也会尽心。” 水溶听了,方道:“此人外粗内细。其实是个妥当人。” 黛玉听了,不禁感叹:“若果然能寻得,我必重金酬谢他。” 水溶听了,又道:“玉儿。你回去吧。且等我的消息。我估摸着这个时候,府上二姑娘大致还在神京。毕竟,现在出入神京,催查得很严。” 黛玉听了,就叹:“但愿如此。如今我已心力交瘁,心里已然再不能受什么刺激了!” 水溶听了,定了一定,方又对她道:“我知道你的脾性的。这个当口,若说将你娶进了王府,你又断然不肯答应的。可你这样,我见了当真于心不忍。你一不好了,我便也就跟着不好了!我的心,始终为你的一丝一毫一言一行牵动!” 黛玉听了,也叹:“待都过去了,都风平浪静了。咱们再好生盘桓。” 水溶听了这话,心里只觉更惆怅了,遂对了黛玉苦笑道:“玉儿。你要说的,也是我要说的。只是咱们都深陷其中,只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全身而退!究竟,有好些时候,我确生了疲倦之心了!我只盼着有一天,能与你放下俗务,不问世事,只是每日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或远走神京,各处去游山玩水一遭。” 黛玉听了,就笑:“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会的。咱们定会有这样一天的。” 水溶听了,就亦笑了一笑,方与她道:“好了。好玉儿,回去吧。白莲教的事,朝廷正在商议。”想想,又道:“如能招安,方才是最好。” 黛玉听了,便叹了叹,方道:“想政治一事果然复杂。” 水溶听了,忽又想起一事,因对了黛玉道:“我叫你回去,其实倒忘了一件事了。” 黛玉听了便问:“何事?” 水溶方道:“那宫里新晋的容嫔,本是那回疆之人。因我和大将军兆惠一路将她护送进京,固因此认识与她。近日她托人捎话给我,说在宫里呆得寂寞。他知道你是我未过门的王妃,因说你闲暇了,不如进宫和她说话。她说想见一见你。” 黛玉听了,心里也是惊奇。因又不解,遂问水溶:“可我和她也无半点交情。之前进宫也只见过一面。” 水溶听了,就道:“你若不愿,也可不去。” 黛玉听了,想了一想,还是摇头道:“罢了。她是娘娘,既来请我。我又怎能不去?” 水溶听了,就道:“后宫也诡谲。你若去了,她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横竖不要牵扯进其中。”呆估庄技。 黛玉听了,就道:“我懂。” 水溶就与她道:“好。我也该进园子探望琏兄了。你一路小心。” 黛玉听了,就又点了头,先目送水溶离去。 且说那迎春被孙绍祖掳了去后,二人与溪水河畔也叙了会子话。迎春就叹:“若要得以后,好歹先送我回去。”那孙绍祖前思后想了一番。方叹:“也罢,且等姑娘哥哥痊愈了再说。我是粗人,此番行事到底也鲁莽了!”因见天色渐暗,遂想再送迎春进城。不料赶至城闾,却发现城门已关。 第407章 行到水穷处 言情海 正文 第408章 轻啄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08章 轻啄 孙绍祖想了一想,遂對着迎春道:“如此,却是我的过错。只得请姑娘暂且歇息在城外了。” 迎春听了。亦想了一想,方道:“我想,我还是宿与客栈方便。”因思怔自己到底待字闺中,不想失却了名节。她的心意,孙绍祖也懂,因道:“如此,也好。” 当下,孙绍祖重又上了马,驾起了车。寻了一处阔朗的客棧。那孙绍祖付了银子,订了两间房舍。迎春与客栈女房东上了楼。方对孙绍祖低低道:“明日一早,还请公子务必将我送了回去。” 待進了房,那女房东揣测迎春的身份。迎春只说自己和亲戚打算进城投靠亲戚的。那女房东虽疑惑,可也不便多言。因送了盏茶,又退了出去。夜里,迎春伏在榻上,只是翻来覆去地不能入睡。 越和他交谈,似乎自己越發不能拒绝他了。她还理不清这到底是何情愫。只觉得一切来得太快。话说那孙绍祖躺在客栈楼下的一间客房里,亦是不能入睡。他本是粗莽之人,现在卻反思起自己的种种不妥来。想来想去,原是自己太快了。 隔一日一早,孙绍祖虽未好生入眠,但一想到伊人就在楼上。精神还是极好。迎春梳洗了,下了楼。在厅堂里看着他。因时辰尚早,所以这大堂里除了一个值夜的伙计,並无其他人等。虽孤男寡女,但叙话还是便宜。一夜未睡,迎春的面上不免憔悴。那孙绍祖看着她,方道:“不如吃些早饭再走?” 迎春听了,就叹:“不了。我现在只是归心似箭。” 孙绍祖听了,想了一想,就将几只点心包了一包,递与她道:“不如在车上吃。这东西虽粗鄙一些,但味道还可。” 迎春听了,只得接过了。与他道:“好。咱们这就走吧。”因想了下,又问他:“这样早,你吃了早饭了?” 孙绍祖见她关心自己。就笑了一笑,说道:“吃过了。我是武夫出身,一向习惯与晚睡早起。三更天,我就起了。” 迎春听了,也就不问了。一时。二人出了客栈,迎春依旧坐回到车上。 那孙绍祖则坐在马前,快马加鞭,赶起车来。迎春看着明朗天色,因在车里与他道:“我若从园子正门进去,到底不好。这样就叫人发现我在外头露宿了。” 孙绍祖听了,就道:“无妨。我自有办法。”迎春因问他是何办法,无奈那孙绍祖又不回答,只说到时便知。 果然,那车马还是停在了那角门后头。孙绍祖下了马,因见那角门果然封锁起来。遂对着迎春道:“门封死了。想来,我只能抱着你进去了。” 那迎春听了,心里还未反应过来。但见那孙绍祖忽就将她拦腰抱起,施起功夫,从墙外轻轻跃到了那里头的墙根下,索性四下无人。 迎春惊魂初定,见自己被他强抱了两次,脸上早就飞红一片。孙绍祖见了,哑了一哑,方道:“好了。我走了。不然就会有人看见我了。” 迎春见了,就低头道:“你赶紧走吧。不然当真不好了。一会儿就有婆子过来了。” 那孙绍祖听了,心里不舍,忽然就又问她:“你,到底还有没有什么要知会我的?我这厢正好听着。” 那迎春听了,就道:“走吧。我没有什么要知会的。该说的,都说了。” 孙绍祖听了,目光一聚,因又笑道:“还是那句话?一切等你哥哥醒了来?” 迎春听了,就道:“就是这句话。再不变的。你若催我也是不变的。” 孙绍祖听了,就叹了一叹。方又点头:“好。只是你哥哥若摇头呢,你又该怎么样?” 迎春听了,就道:“若摇头,我也不知怎样。” 孙绍祖听了她这话,心里不免又焦灼,还有些生气。因重重道:“我只想知道姑娘自己的意思。” 迎春听了,就叹:“公子是在逼我么?” 孙绍祖见她还在嗫嚅不决,忽然就俯下身,在她脸上轻啄了一下。迎春大惊,简直就要昏厥。孙绍祖见了,只得又赶紧扶住了她。因又一叹道:“算了。你竟是这样的性子。若你哥哥真不答应,我也只能一直厚着脸皮去求他。”呆豆吐才。 一径说着,一径就要跃过墙根去。迎春见他果然要走,方低低对他道:“若不答应,我也只管应了你的。” 那孙绍祖听了,心里当然快活之极,因又回了头,对她道:“好。有你这句话,我便等到三十也无妨。” 迎春见他眉梢眼角皆露出笑,看着的确比方才英俊几分。因笑:“我不过一平庸女子,哪里值得你几次三番地——” 那孙绍祖听了,没容她将话说完,就道:“值得。现在我心里当真快活。待回去后,我定然是要将那套拳法打个十八遍的!” 迎春听了,就笑:“这便是公子快活的方式?” 孙绍祖听了,微有些羞赧,因对她道:“我只粗通文墨。写不得什么好文章。我知道姑娘是擅长琴棋书画的。但那日北静王爷见了我,约我一番谈话后,我方悟出读书的重要。王爷热枕,知我想要读书,竟然给我找了一个前朝的举人,教授与我。因此心生感念。” 迎春听了,就点头道:“好。不过你这样,当真也好了。” 孙绍祖听得了前面有人说话,便与迎春道:“好了。我当着你该走了。不然就被当做贼了。” 迎春听了,点了点头。见那孙绍祖果然如蜻蜓点水般一跃,倏忽就飞过了院墙的上头,一下就在墙外了。 迎春这厢便赶紧整理发髻衣裳。果然从那小路上走来了司棋绣橘等人。那绣猛一眼见了那角门里立着的人,哪里敢相信,只是将眼睛眨了又眨。方狠狠掐着司棋的胳膊,说道:“姑娘,姑娘在那——” 司棋听了,也循着绣橘的方向望去。果然那墙根下,立着的人不是迎春是谁?司棋也顾不得胳膊痛了,赶紧迎了上去,哽咽着道:“姑娘,你一夜都到了哪去了?” 第408章 轻啄 言情海 正文 第409章 探轶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09章 探轶 迎春见了她们,心知無论怎样,是不能与她们知悉真相的。因就捋了捋发。遮掩笑道:“怎么了你们?” 绣橘就道:“姑娘。我们昨儿个找了你一夜。这园子各处都找过了。无奈就是找不到。今天早上,林姑娘着蔷三爷才刚去了官衙报官呢!林姑娘三姑娘等都说姑娘大概是讓白莲教的人给掳去了!我们听了,只是浑身发抖,冷汗直流。”想想,那绣橘在迎春面前左看右看,方道:“阿弥陀佛。果然是如假包换的姑娘。” 迎春听了,就点了点头,笑道:“原来这样。昨兒个晚上我并不在房中,却是在从前我母亲住着的屋子。昨天也不知怎地。我的心里,只是想起我的亲娘。因就魂不守舍地去了那封着的府里。因上了封条。本是不好进去的,但想了一想,到底還是进去了。待进了屋子,发现打扫得也极干净。因身子困倦,就在那屋里歇下了。这会子也才出来。” 那司棋听了,心里不信,還是问道:“姑娘。虽则你是在那屋子里,但到底也在园子附近,这样大的声音,姑娘当真一点不曾听见?” 迎春听了,就装聋作哑地说道:“不曾。若听见你们尋我,我哪里会让你们苦找,即刻就出来的。” 那司棋听了。就默了一默,遂又和绣橘对看了一眼。绣橘听了,就叹了口气,上前搀扶着迎春道:“好吧。我是信姑娘的。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吧。”因又问迎春可吃过了早饭没。迎春忽想起遗落在车上的点心,心里不禁缱绻起来。因对了司棋绣橘道:“不曾。现在当真很饿。” 司棋听了,就笑:“不想竟是虚惊一场。真正将我们都吓坏了。待姑娘进了房间了,我和绣橘即刻就去园子各处知会,说姑奶回来了。昨晚是在那府里过了一夜的。” 迎春听了,就笑:“好。既如此,你们赶紧去知会。我也不用你们伺候。” 说着,依旧回到了房里。司棋赶紧送上粥菜。绣橘就从房中取了那根绿松石的簪子,对了迎春道:“姑娘,你的簪子。昨天我们在角门边看见的。”迎春听了,脸儿有些一红,这原是孙绍祖抱着自己。送了云鬓,这根簪子顺势就脱下的。 迎春将簪子插在了头上,对了绣橘道:“嗯。大概是吧。反正不见了有一二天了。既寻到了,当然好。” 司棋听了,心里更是疑惑。因见了迎春强作笃定的神色。忽然就又不敢问了。司棋布置好了饭菜,就拉着绣橘的手,去园子各处报信去了。 一时,黛玉等果然得了消息。那探春知晓了,便又携了惜春妙玉往潇湘馆走来。进了里头,紫鹃上茶,大家坐下了。那探春就道:“真正这事也蹊跷。我本来是要顺路过去紫菱洲看一下的。不过想想又不值得了。但心里细细寻思,又觉得不对。” 惜春听了,喝了口茶,就道:“我想迎姐姐没有那样大的胆子去府里,毕竟是上了封条的。” 黛玉听,也沉思了一会。方对着她们道:“如此说来,你们是不信的了?只是这话万万不能同她说。她本性内向害羞,若听出了些许的不妥之处,只怕就是不再和我们说话的。” 探春听了,就道:“正是这话了。所以我们拔脚也只管先到你这里来。” 黛玉听了,又想了一想,方道:“其实昨晚她去没去她母亲的旧屋,只管去看下便知了。那床榻上,若是睡过了人,纵然收拾得再整洁,也还是能看出端倪的。” 湘云在旁听了,就叹:“果然是林姐姐聪明。这样便是蛛丝马迹。” 黛玉听了,就笑:“只是我们哪里会去查问她呢?她平安回来了,自然是好事。”因又说,过会子大家不如装作无事一般,再去那紫菱洲瞧上一回。 黛玉心里忽又想起一件事,遂半真半假地说道:“她的簪子到底还是遗在了角门里头。依我看,若真有人劫她,想来此人必然是那孙绍祖无疑。” 探春听了,心里不禁敞亮,因对着黛玉道:“方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不敢说出来。想来,迎姐姐一夜无事,清早又平安回来。既不是白莲教人所为,大概就是他了。说到底是迎姐姐婉拒了他,他心生气闷,所以将她掳了出园子,想借此好生一问吧。只不知他们到底都说了什么?昨晚到底又去了哪儿?” 黛玉听了探春这话,更是点了点头。因笑道:“三姑娘,你很会分析。想二姑娘那边如此平静,想来那孙绍祖虽然行事背晦了些,但大概还是妥当之人。” 妙玉听了这话,亦点了点头。一时,惜春和妙玉说还有事,说有一卷佛经不知出处,要去探轶,黛玉也不苦留。探春也说有事要走,黛玉却将她留下了。彼时茶水已喝了一半,那紫鹃便又上来续茶。 黛玉对了她,就道:“婚期只剩下二十天了。一想到这个,我的心便提着!那南安太妃是怎么与你打算的?” 探春听了,就道:“还有十天,我就要去她府上了。太妃说,既是认得干女儿,好歹要将我接进去住几天。到时,亲自送我出嫁。” 黛玉听了,就叹:“时间真是越发快了。想你要走了,我便少了一个可靠的左膀右臂。以后的事,更是烦难了!”呆豆吐圾。 探春听了,就道:“以后的事,也不多了。现在咱们都布置好了。我不在了,心里念及,也是安心的。” 黛玉听了,就又叹:“从此,山高水远的,我的心里,当真牵念。” 探春听了,却抚慰她:“只要咱们心意一处。不管在哪里,就只如在身边一样的。” 黛玉听了,想了一想,忽然就对了探春道:“其实,那安南国的王爷和北静王算得上是朋友。王爷说,他人极不错的。也很有才华。既以后便是夫妻了,你不如索性就见一见?” 第409章 探轶 言情海 正文 第410章 剪一缕青丝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10章 剪一缕青丝 探春听了,心里也詫异。因道:“王爷认识他?” 黛玉听了,就道:“认识。因认识了那安南王爷。所以他也学了几句安南话。如此聊叙起来更无妨碍。”因又问探春,到底愿不愿意相见。 探春听了,心里遂默默沉思一回。但到底还是對黛玉道:“罢了。还是不见好了。” 黛玉听了,就劝她:“王爷说他是极好的人。你若见了,兴许不会失望。” 探春听了,就苦笑:“我不是不想见。而是不敢。因见了,怕知不是心仪之人,反而失望。莫如还是在迎親上了船时,与他见面好了。反正那时。我也嫁了他了,也不能回头了。这心里的落差会小一些。会心生依靠些。” 黛玉听,就细细品了一品探春的話,方笑道:“好。你既不见,那便就不见。” 探春听了,就道:“你不用担心我。究竟我怎样,你也看出来了。我虽身在闺阁之中,但心眼志气只如男人一样的。我常想,如果我入了牢了,戍了边了,抑或迁徙到那山南海北,也定然能活下去的。” 黛玉听了,就笑:“我是不擔心你。这园子里的姐妹皆不担心你。大家不过是想你。因以后都不能见到你,所以才愈发悲切。”因黛玉说得情真意切。那探春本来还笑着的,听了这话,眼圈还是红了。 探春就叹:“是啊,我的心里,也就这些不忍。一則为的你们,一则为的我母亲。” 黛玉听了,就也叹:“想姨娘也是苦熬了多年了。你们虽为母女,但你是主子,她却仍是奴隶。现在府里败落了,才好了一些。之前,这府里的人,个个势利眼,哪里将姨娘瞧在了眼里呢?”呆豆吐技。 那探春听了黛玉这话,心里更是愧悔。默了良久,方叹一口气道:“姨娘现在还是奴籍。她和周姨娘还不一样。她是府里的家生子。属贱妾。周姨娘是外头聘来的良妾,与大老爷是有婚书的。只是她熬了这么些年,生了我和环儿,众人不看僧面看佛面的,叫她一声姨娘。其实论地位。还不及之前跟着宝玉的袭人,袭人是外头买来的。连平儿也不及,平儿好歹是凤姐姐的陪嫁丫头。所以我想着,我就要走了,也与她做一件好事,将她的奴籍给消了,换成良籍。” 黛玉听了,就叹:“不错。从事虽烦难了些,但到底还要做。如今也没什么忌讳了。想她到底也是个可怜人。” 探春听了,就道:“你这样一说,我的心里便更是难过。从前,究竟是我太势利了些。但当日的我,若一味和她走近,大家又要说我不懂礼,不知趣了。为了这个。我的眼泪也不知流了多少。” 黛玉听了,就道:“想这大户人家的庶出女,当真难过。其实旁人哪里知道,这庶出有用的也不知比正出多了多少去?”就又一叹。 探春听了,却笑了起来:“以后,我也不想了。等老爷回来了,我母亲就活泛了。虽环儿不在,我也要走,但有了一个老爷,前前后后地照顾着,想她也不至那样寂寥。我去了那安南,人们只当我是天朝的郡主。又哪里知道这背后的委婉?” 黛玉听了,就握了她的手道:“若去,想你必然能干出一番大事!现在水路也发达,若你有什么风声,我在神京定然能知道的!你到底是一个巾帼英雄!” 探春听了,就又笑了一笑,与她道:“林姐姐,你也是。想日后,你的大名定然传遍安南。咱们且互相激励。” 话说十日之后,果然那南安太妃着人来园子接探春。这下众人更是不舍了,因聚拢在了秋爽斋,与探春话别。黛玉等又争着送了探春好些东西,探春一一地收下了,整整装了几箱子。因对了她们道:“以后,我想你们了,只管看着你们的东西,也是一样的!” 赵姨娘也过来了,手里却是握了一把剪子。众人见了心里一惊,因担心有什么事。探春却是淡淡一笑,深深呼吸一口气,与赵姨娘道:“母亲来吧。”因规规矩矩地坐在了椅子上,只等赵姨娘过来。 那赵姨娘过来了,也不言语,只管带了剪子,去了探春身边,伸手在探春的发上剪下了一缕头发。因对着探春道:“好了。你去吧!”说完了,也不多言,却又捂着头发直往自己屋里去了。 那侍书因要去唤,探春就道:“罢了。以后,见发如见人。”探春说罢,因又对着司棋翠墨道:“好了。我要走了。若是久不来,想太妃在府里也不高兴。我只问你们,你们之间,可有愿意随我去的?” 探春话音刚落,就见那侍书和翠墨就双双跪了下来,与探春道:“姑娘。我们自是愿随你去的。想姑娘该知我们的心意。” 探春听了,就又一叹,将她们各自扶了起来,方道:“好。既这么着,以后可就不能再后悔了。” 侍书听了这话,只淡淡道:“只要和姑娘一处,哪怕去了那西洋国,都是一样的。想那安南不过和天朝一水之隔,也不算是天涯海角。”那翠墨听了,也在一旁点头。 众人见了,心里都连连感叹。说侍书和翠墨当真有情有义。那厢,探春交代完毕,却又叫黛玉进了房间,与她单独说话。 探春从床头小柜里,将一根金线银绕的绛色穗子取了出来,递给黛玉,说道:“当日我见了那北静王的玉笛上,系了那么一根五彩的穗子,心里见了,爱慕的很。但我发现那穗子颜色旧了,因也回房做了一个。老早就做好了,亦想早早就送给他的。无奈竟是一拖再拖。我这要走了,也无机会见王爷了,这根穗子到底是我用心做的。不如你帮我送了给王爷吧,送出去了,也算了了我的一桩心事了!” 黛玉听了探春这话,未免心酸,也就不告诉她,水溶笛子上系着的穗子是她做的。黛玉接过了穗子,与她道:“好。你的穗子,我一定转交王爷。想他见了,一定喜欢。” 第410章 剪一缕青丝 言情海 正文 第411章 清风拂过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11章 清风拂过 探春见黛玉点了頭,就又叹:“如此,我的心方真正安逸了!” 一时。宝玉也从帽儿胡同过来,进了园子。心里也自十分伤感。从其对于探春,他先入为主,待她有时不免懈怠。此番,见她要走,宝玉的心里,当真不舍。因对探春道:“你我到底是亲生的兄妹,你要走了,我竟是无可奈何的。我也无什么好的東西可送你。无非就是自己写的旧诗。想这些诗句,到底都是自己情深意切所言。你收了,见了诗,就如见了我般!” 那探春听了,也就收下了。因强笑了与宝玉道:“宝哥哥,近日你书读的怎样了?我聽说,如今那八股文你都做得娴熟,只比那上了年纪的举人还要好。” 宝玉听了,就叹了一叹,方道:“虽读着书,但我的心裏,到底还是二用的。只是为了不让老爷伤心之故,因此在这么着。” 探春听了,就道:“你原是极聪明的人。只需将心思用上一二分。便就胜似别人七八分的。” 寶玉听了,就叹:“妹妹也别夸我。究竟我那块玉也变成了石头了。想茫茫人海中,我不过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庸人罢了!” 探春听了,却是激励道:“其实大家兄妹一场,我素来知你的心,并不在这上头。之所以如此,不過为的让别人宽慰而已。想以后诸事平顺了,你依旧可以做你喜欢的事去。” 宝玉听了,就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探春又在房中,和宝玉叙了会子话。探春最后嘱咐道:“宝哥哥,好歹将环儿找回来!他本性不坏的,不过迷失了心智。若你以后遇见了兰儿,也一并叫他多到园子盘桓盘桓。终究,他也是姓贾的人!” 宝玉听了,自是一一地答应了。那探春出了屋子。又去了贾琏屋里。贾琏痢疾渐次痊愈,但身子虚弱,还是不能起床,亦不大能多睁眼睛,更不能下床。 探春见了。在贾琏的床前就行了一礼。鸳鸯和平儿忙将她一把扶起。愿意就道:“姑娘不必如此。” 探春听了,就问鸳鸯平儿,虽贾琏的眼睛闭着,但究竟耳里心里可警醒。那鸳鸯听了,就长叹一声道:“姑娘,二爷的心里清楚着呢!只是不大能说话,但我若和平儿在旁说了什么,他的心里,俱是知道的!” 那平儿听了,就在旁加了一句:“昨儿个晚上,我和鸳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论及你近日要替了南安郡主出嫁一事。说着说着,就觉得二爷在床上低声喃喃。我和鸳鸯见了,起初还觉得奇怪!因去了床前,问他要不要喝水。他听了,只是摇头。二爷说话不成句,却是伸出三根手指头。我和鸳鸯见了,仍旧不解。倒是小红进来倒水,因见了如此,方说大概我们的话,被二爷听进去了!他知道姑娘就要远去安南国了,所以心里不舍。” 果然,平儿这话说话了,那贾琏的手,果然就动了起来,依旧举起三根指头。探春见了,当真要落下泪来。因对着贾琏道:“琏二哥哥和凤姐姐,其实从小到大,待我也极好。只是我是个最多心的。几次三番地,总是错解了她们的好意。如今想来,心里当真过意不去。” 那探春又道:“哥哥放心。妹妹此去安南,定能搏出一个新的天地。其实我和凤姐姐,原就是差不多的人。哥哥且在家养病。不日,老爷就要回来了。届时你们一样地团圆。”那探春想了一想,到底不敢说出巧儿一事。此事,鸳鸯和平儿一直是瞒着的。不过,贾琏虽在病中,因久不见熙凤和巧姐,心知她们母女是出了事了。 探春说完了,遂站了起来。因又细细嘱咐了鸳鸯和平儿几句,方离开了贾琏这里。出了怡红院,探春看着这园里四处的风光,心里当真更不舍。可人生就是这样无奈。 晌午已过,该出发动身了。那侍书和翠墨俱已打点妥当。黛玉湘云迎春等将她一行送出了园子,各自挥泪离去。 探春按约而来,那南安太妃见了果然满意。想那探春在南安太妃府里呆的最后十日,的确惊心动魄。十日一过,那南安太妃就着了皇帝的旨意,将府里装饰一新。那侍书和翠墨和其他婢女,则在旁给探春装扮更衣。 果然,良辰吉日一到,那阮惠也按时辰盛装一新,到了南安王府迎亲。阮惠虽上下一新,但神情却是疲惫。无他,只因这迎接的人,非自己的心头所好。想那个匆匆邂逅了两面的女子,今生今世是再不能见到的了!一想到此,阮惠的心,只更是惆怅。不过,这毕竟是自己的初婚,想来自己的心,还是珍重的。阮惠强打精神,下了马,对着身后一干迎亲之人,嘱咐了几句,方进了王府。 时辰一到,那探春盛装打扮了,穿着华服顶着红盖在侍书翠墨等诸丫鬟婆子的簇拥下,移动莲步,徐徐出了王府。不想那南安郡主夹杂在迎亲的人群中,猛一眼就见了新郎阮惠的身形面容。南安郡主的心里,顿觉后悔连连。因见那探春还未出府,南安郡主遂拉着母亲,在后低低道:“我不想让她代嫁了,我要嫁给他。” 南安太妃听了,心里惊惧,因对女儿道:“你疯了!这样的时日!” 南安郡主听了,无谓道:“我就是疯了!反正真正嫁给安南王爷的人,是我!母妃,你即刻叫贾家的姑娘回去!”呆豆东亡。 南安太妃听了,转身看着女儿,见她神情紧张,一改以往的轻松。心里一紧,便低低问她道:“你当真要这样?” 南安郡主听了,就埋怨道:“女儿当真要这样。谁知道这安南国的王爷,竟是这般好的人品呢!” 那南安太妃正在犹疑时,那阮惠已然到了探春跟前。阮惠朝探春走近,虽她蒙着脸,但阮惠的心里,却忽地一喜。因这阮惠觉探春身上余香气,只觉得和那个邂逅过的姑娘,十分一致。正在迟疑不定时,一阵轻风拂来,不偏不倚,却将探春头上的流苏华盖掀起。那探春抬着头,正凝眉怅惘间,目光就和阮惠沉沉对上了。 第411章 清风拂过 言情海 正文 第412章 弄拙成巧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12章 弄拙成巧 阮惠见了,几乎不敢相信。因想這天下哪有这般的凑巧之事?但细看了看,到底还是她。虽她复了女容。且又是盛装,但阮惠还是一眼认了出来。因心里十分激动难抑。 那探春见了阮惠,心里也自惊异。此人她见过两面,到底心里是有了印象了。因不想此人竟是他,除了惊异,心里還有几分欢喜。 阮惠见了探春,嘴唇抿了一抿,却是半句话不说,只是与她点了点头。这千万言语的。便就在这一点头之中了。探春见了他,沉吟不語。方又将盖头盖上了。这一盖上了,却又是另番天地了。方才还觉得脚步千斤重,心有千千结的。彼时便覺得步履轻盈,只觉人生活到这个当口,已是安逸之极。 不想,那南安郡主见了,已然决意不放过了,因又哀求南安太妃。南安太妃无法,只得着人叫南安王爷过来。南安王爺听了,蹙了眉头,因不愿拂了妹妹的意,想还要再搏一搏。呆豆刚圾。 因就到了那阮惠的跟前,低低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岂料阮惠听了。只是淡淡一笑,方与他道:“想王爷是弄错了吧!我这厢都快走了!” 那南安王听了,心里不免有些焦急,因又与他道:“却是错了。还請王爷稍等一会,我这里即刻将人给换了过来。这些,俱是舍妹顽皮之故!” 不想,那阮惠听了,至只是摇头一笑,方对他正经道:“我不想换了。已然这样了。不如就这样下去好了。不然,也是弄巧成拙,贻笑了大方!” 南安王听了,心里也懊恼。因道:“这都是府上的错。如今我舍妹见了王爷,心里已是十分愿意的!” 阮惠听了,就叹了一叹,方道:“王爷。此事已然不可更改了。我的心里。已然取中了你的这个干妹妹。不想这错来错去的,当真极好。我这厢还要感谢王爷呢!”因执意不改。 那南安王听了,无法。只得又赶紧去知会母妃。南安太妃听了,遂深深一叹,对了女儿道:“罢了!想我天朝。也是泱泱大国,岂能言而无信?让番外小邦嘲笑?你还是回房反省去吧。” 南安郡主听了,并不愿转身,因对母亲道:“不过,这样到底是错了!我如今改正过来不行么?怎么竟是这样地烦难!” 那南安太妃听了,就对了女儿道:“你当真天真。此时竟然还看不出来。分明那安南国的王爷见了那贾家的姑娘一面,心里已然顿生了好感了。你到底是错过了!” 南安太妃说毕,那南安郡主听了,只觉心里伤心至极。因默了一默,也不再说话了,只是猝然转身回房。探春要走了。那阮惠遂拉着她的手,与她朝着南安王府一拜。 南安太妃见了,就挥了挥手道:“去吧。” 阮惠听了,就道:“多谢太妃成全。想我回了安南了,定当在国内好生传播中原风土文化。” 南安太妃听了,就淡淡道:“你既有心,想知道该怎么做。那暹罗诸国,究竟还不定。这些,都是我朝皇帝的意思。” 阮惠听了,就点了点头,与南安太妃道:“太妃的话,小王记住了。” 黄昏日暮,那阮惠方带着探春一行,驱车离开神京郊外,就要往水路而行。皇帝也着人宣了诏书出来,又赐了许多随嫁的礼物。那阮惠和探春自是跪下谢恩不提。 阮惠叫了一个在神京城内待命的随从几句,叫他去那北静王府。随从听了话,忙着就去了。那阮惠等也就上了船。 那探春掀下盖头,立在船头,看着眼前浑浊的浪涛,一时心里生出无限的感慨。因口中喃喃念道:“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我这厢是永远地要走了。究竟前方的路,是明朗,抑或是黑暗,我亦是无怨无悔的!” 那阮惠在旁,已然听见了。因就到了探春身旁,与她道:“其实我国当真也极好。你去了,就知道。我国虽小,但沿袭的也是中原数千年的礼仪。你去了,便也如在神京一般。” 那探春听了,就道:“好。有王爷的鼓励,想我的心,便更是安逸了许多。” 那阮惠听了,就道:“你们汉人不是有句古话吗?既来之则安之。未知以后如何的确不能先做伤悲之景。” 那探春听了,就沉吟道:“你说的,的确也有道理。我忽然又想起了王安石的咏明妃的那几首诗。似乎也很和此番场景。” 那阮惠听了,就道:“王安石其人,我是听说过的。近日我也颇学了一点两宋的诗词。他写的明妃词,的确开拓了前人未有的心境和情怀。只要能施展抱负才华,又何必顾惜路途的远近呢?” 那探春听了,果然就展眉一笑,说道:“正是如此。不想我和王爷想的,竟然是一样。” 阮惠见探春盈盈一笑,心绪当然更为好了。因对她道:“其实,天朝商贸也发达。从河内往神京,路途虽远,但也不是遥不可及。咱们以后若有空了,依然能够回来一看。” 听阮惠这样一说,探春心里,所有的防备,已然都卸下了。看着眼前的碧水长天,因又深深一叹:觉得老天到底还是眷顾她的。这样一想,便觉得以往的愤懑和惆怅,和现在这番平和相比,亦算不得什么了。 探春这里,自是另外一番天地。不过,到底今日是离别之日。因此,黛玉湘云迎春等在园子内,还是极为难过。一时,只听那守门的王善保家的进来回,说是北静王水溶过来了。水溶的心情却是极好,因看着这暮春时节的园子,各处镶红戴绿色的,口里已然轻轻吟诵起了诗。 那水溶一径吟诗,一径已就到了那潇湘馆前。那紫鹃等见了,更是将水溶亲迎进去。黛玉等俱在廊下,看着春色,凝眉愁思,神情恹然。水溶到了她跟前,那迎春等见水溶来了,遂与他行了礼,先去了黛玉屋子回避。 第412章 弄拙成巧 言情海 正文 第413章 敝帚自珍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13章 敝帚自珍 黛玉亲奉了茶,水溶也就坐下了。 黛玉见水溶神情清朗愉悅,就叹:“王爷因何事而笑?我这里只是郁郁不乐的。” 水溶听了。遂悠悠喝了口茶,方对了黛玉道:“你且先不必伤心。我来,是为了告诉你一桩喜事的。”呆豆匠巴。 那黛玉听了,还是哀叹道:“不知喜从何来?愿闻其详。” 那水溶就道:“你且听我缓缓道来。”那黛玉聽了,也就在旁聆听。待那水溶说完了,黛玉方深深一叹:“这当真是意想不到之事!我再不想,他们竟然是见过的!想这天下姻缘,看来俱是注定的!”因又沉思不语。 半响,方又道:“三姑娘到底是有造化的。这也遂了她以往的心志了!” 水溶就道:“那阮惠心里也自激动之極。本以为。就这样错过了的。不想,还是阴差阳错第遇上了。算来。她们二人都是托了南安太妃的福气。” 黛玉聽了,便补了一句:“也多亏了那南安郡主。”遂又对了水溶道:“看来,我的确是白担心了。我这就告诉其他姑娘去。另还有三姑娘的母亲。她们现在只是失魂落魄的!” 水溶听了,就含了笑,微微點头道:“好。”黛玉果然进了屋里。顿时湘云等都直叫不敢置信。因又开心不已。那迎春听了,就道:“好亦是好的。只是,到底山高水远的,不得常常见面。这便是唯一的遗憾了。” 那湘云听了,就叹:“这样已然十分之好了。若人虽在神京城里,可嫁的却不是良人。這样一比,只是好的!” 那邢岫烟听了,也道:“却是。倒也不能只论远近。” 黛玉嘱咐完了,因又进了屋子。水溶见了她。就笑:“想其他姑娘,心里果然都安逸了吧!” 黛玉听了,也喝了口茶,方悠悠笑道:“不错。她们现在,果然都十分安逸。现在,我们各自都雨过天晴了!” 水溶听了,就又道:“你们园子的姑娘,又少了一个。想你在这园子里,只比之前更要苦了!” 黛玉听了,就摇头道:“不。我倒也不苦。为了她们,我哪里苦呢?何况,一应的规矩都定下了,如今只是照着规矩行事,增增减减的。并不烦难。” 水溶听了,还是摇头道:“虽是现成的事。但到底还要去各处执行,既要动手,又要动口的。这样一想,也还是苦!”那水溶想了一想,便又对黛玉道:“玉儿。你要是觉得人手不够。不如我从府上支派些给你。你也可省了些手脚。” 岂料,黛玉听了,只是摇头。因对了水溶笑道:“王爷的好意,我这厢心领了。只是诸人手已经都安插下了,若再改动,只是叫人不习惯的。” 水溶听了,就叹:“也罢。不过你当真人手不够了,我再支添。” 黛玉听了,就道:“三姑娘走了,想我二舅舅也该回来了。我这里更要振作精神。” 水溶听了,就又叹:“府里劫后余生。想你也其中周旋操持,也吃了不少的苦。我只恨不得一夜醒来,万物复苏的,这园子里的一切,已然回到了从前。而你,已经从园子里搬了出来,进了我的王府。” 黛玉听了,就道:“几回梦中与君同!不过,我想,时日也快了。” 水溶听了,忽又问她:“近日你可曾进宫去?” 黛玉听了,摇了摇头,便对了水溶道:“我当真忙。竟是忘得一干二净了!好。三姑娘也走了,二舅舅也还未回来,我大概可以挤出时间,去宫里见容嫔!” 水溶听了,遂提醒她道:“玉儿。你若进了宫里,大抵是不能提及那白莲教一事的!虽容嫔人在宫里,但她到底是异域之人,听了心里只是不舒服的!” 水溶这样一说,却是令黛玉笑道:“怎么?似乎王爷待她,颇为关心?” 水溶听了,遂摇头叹了一叹,因与黛玉道:“到底她是我一路护送而来。说来,也是政治博弈的牺牲品!” 黛玉听了,就笑:“倒是没见你说园子里的三姑娘!”这提及探春,黛玉的心里,果然就想起一事来。因对了水溶笑道:“王爷请坐一会,我这厢就进房,去给你看一样东西!” 水溶听了,就笑:“什么东西?这番神秘?” 黛玉听了,就回身一笑,因对水溶道:“这是三姑娘托我送给王爷的穗子!她说,那日因在府里见了王爷笛子上系着的穗子,原有些旧了。因动了心思,想给王爷重打一根新的穗子。早就做好了,不想总是延误。待到她出嫁了,这才想起托我送给你!” 水溶听了,遂站了起来,心里便是一叹。因对了黛玉道:“你可曾与她说,那笛子上系着的穗子,是你打的?” 黛玉听了,就摇头一叹道:“不曾说。我若说了,只叫她更是失望的。”黛玉一径说,一径果然就进了房间,将探春打的那个金银线缠绕的穗子拿了出来,递给水溶。 水溶接过了,细细瞧了一瞧,遂叹:“果然做的精致!只是我这人有些癖好。衣服喜欢旧的,东西也只喜欢旧的!” 黛玉听了,就叹:“王爷不要说好听的话。我只问你,三姑娘送你的东西,你是收呢,还是不收呢?” 水溶听了,就道:“她既诚心送了我。我当然收。权当做是朋友。只是这穗子我到底不能系在那笛子上,放在房间里,挂了壁上一处,当作摆设,还是可以的!” 黛玉听了,遂笑:“好吧。我反正将它给了你。你怎样处置,就全看你的意思了。我是再不能干涉的!” 水溶听了,就将穗子接过了。黛玉见了,就道:“也罢。既然容嫔请了我几趟。我到底不能不进宫去。若再不去,只叫人说我拿大了!” 水溶听了,就笑:“好歹你捋一下时间。你若进宫,我来护送你。” 黛玉听了,不禁摇头一笑,与他道:“不必。你的事情也多。我一顶青轿的,自是便宜。” 第413章 敝帚自珍 言情海 正文 第414章 今日倒是热闹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14章 今日倒是热闹 水溶听了,也不坚持。因又與黛玉嘱咐了几句,方又离了园子。 隔了一日。黛玉方整理了一下,乘坐一顶小轿,进宫去见容嫔。那容嫔在咸福宫中,听得黛玉来了,果然亲自出来迎接。 黛玉见了容嫔,跪下行了礼。容嫔就笑:“不必了,起来吧。” 黛玉听了,亦就站了起来。容嫔遂又细细打量了她一番,方叹:“想这神京固然是佳人如雲。但我唯看林姑娘你顺眼。大概,你是合了我的眼缘了。” 黛玉听了。遂回敬道:“娘娘的汉话,果然说得极好。只叫人一听,便觉如沐春风的。”呆豆呆划。 容嫔听了,心里就有些开心,因对了黛玉道:“其实,我只算得上是半个回人。究竟我娘,老家还是這江南之人。” 黛玉听了,便又赞她:“所以这回汉一家的,娘娘才出落的更是绝色。”彼时黛玉心中,牢记水溶警告之言,绝口不提那白莲教在霍集占鼓动下叛乱骚擾一事。想容嫔呆在深宫之中,此事也应与她无干。 不想,容嫔听了。却又一叹:“林姑娘过誉了。真正我心里只是羡慕你的。这深深宫阙與我而言,只是牢狱。” 黛玉听了,因揣摩不透她这话何意,只是蜻蜓点水道:“娘娘何必这样说,真正这天下的女子,羡慕也羡慕不来的。” 容嫔听了,就干笑一声道:“罢了。你能来,我的心里自然是极高兴的。咱們且也别只说这些个。” 一时,那慵云遂就进来上茶。容嫔方又叹:“我在这宫里,其实只算是异类。那些妃子贵人才人的,和我走的也不近。平常,我真的找寻不到可聊天之人。林姑娘若无事了,只管进宫来找我。” 黛玉听了,就道:“承蒙娘娘垂青,我若无事了。定然过来的。”黛玉看着容嫔,见她虽出身回部的公主,究竟也无甚架子。说话也平和。这心里已然多了一二分的好感。因又念及她从千里之外的回疆,长途跋涉而来,此生也再不能回去。因此心里反而愈发同情起她来了。 容嫔听了,就点头道:“好。你这话我可是记住了。你要是拿大不来,我心里只管记恨你的。我们回部的人,最讲究的便是信用二字。” 黛玉见容嫔说话认真,遂也点头道:“我知道。既娘娘请,我如何能不来?” 容嫔听了,心中满意,因又嘱咐慵云道:“再上一些我们回疆的点心果子,也好让林姑娘吃一些新意。” 那慵云听了,遂看了黛玉一眼,放进里头准备一时,果然端了几个大盘子过来。容嫔便对了黛玉细细介绍道:“这些都是我们回疆的点心。你且尝一尝。味道一点不腥膻的!” 那黛玉听了,也就点了点头,拿了一块奶酪,细细吃了起来。容嫔便问:“味道怎样?” 黛玉就笑:“果然极好。这味道果然和中原的不一样。” 容嫔听了,便又请黛玉再吃一点风干的熟牛肉。慵云呈上一个小盘子,黛玉也就尝了一小块。因对了容嫔道:“果然就更好了。其实我与这样的肉食,也少吃的。不过今日吃了,却觉松爽酥脆,果然是较好的点心。” 那容嫔听了,就叹:“这些若还在回疆,自然每天都能吃到。可这里到底是神京,往来运输的极是烦难。”那黛玉听了,遂多了句口,因为容嫔:“这些点心,俱是皇上赏赐给娘娘的么?” 容嫔听了,就摇头道:“不是。这些是——”容嫔这话还未说话,但见一旁的慵云听了,却抢了话头,与容嫔道:“娘娘忘了,这些东西难道不是皇上赐予的?”慵云说罢,便又拿眼看了一下容嫔。 容嫔方会意。因对了黛玉道:“不错。不是你提醒,我竟是忘了。这些点心,却是皇上赏赐的,我是弄混了。” 言者有意,这听者遂更是有心。黛玉听了,面上虽装作无意,可心里已在思量。容嫔说这番话,显然是在遮掩什么!这些东西都是回疆之物,若不是皇上赏赐,究竟还有谁送了给她? 见黛玉默默沉思不语,容嫔便小心问她:“林姑娘想些什么,怎么不吃了呢?”因又喝了一口茶。黛玉听了,遂道:“点心是好吃。只是我一向胃口小。吃不了几口的,也就饱了。我方才在想,想娘娘千里迢迢而来,皇上必然待娘娘如珠似宝。” 容嫔听了黛玉这话,不禁苦笑。因道:“是么?不过一半一半地罢了!”这容嫔一提及皇上,这心里就不禁复杂。似乎皇上这人也极好。看着和善,有时说话也有趣。也不怎么发脾气。这和她在回疆传言中的那个中原皇帝似乎就是两个人。只是,皇上远远近近的,总是叫人看着不真切。容嫔宁愿皇上是水溶,水溶性情温和,与人为善,的确好相处。 黛玉听了,就道:“究竟娘娘也不在回疆了。既在宫里,总是要和皇上处好关系。这总是与娘娘有好处。”黛玉这话本是关心提醒之言,但容嫔听了,却是蹙眉:“皇上虽也和善,但究竟是伴君如伴虎的。我的心,每一刻都不能懈怠的。” 黛玉听了容嫔这话,更是心生几许同情。因就要再说什么,正自沉吟之间,就见外头伺候的一个太监就小跑着过来了。那太监见了容嫔,跪下就道:“容嫔娘娘,皇上过来了!” 容嫔听了,不免诱惑。因这个时候,皇上都在殿前批阅折子,却是不过来的。那黛玉在旁听了,心里也一紧。因不想竟这样凑巧,刚在容嫔这里叙话,迎面就又遇上了皇上。她本想对容嫔提出回避的,但为时已晚。那皇上已然携了李公公,一径往咸福宫过来了。 容嫔等见了皇上,自是跪下行礼。 皇上见了,便挥挥手道:“免了,起来吧!”那黛玉听了,便也在后起了来。不想这一跪一起之间,皇上眼尖,已然见到了黛玉。皇上微一愣,随即就悠悠道:“今日倒是热闹!” 第414章 今日倒是热闹 言情海 正文 第415章 奉承话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15章 奉承话 皇帝既来,那容嫔就请皇帝裏边坐,亲奉了茶。皇帝也先不和容嫔说话。只管瞧着黛玉,忽然就说了句话:“林姑娘是富人。” 那黛玉听了,立在一旁,只不知皇帝此话何意,因此不敢贸然作答。皇帝见黛玉不答话,就又道:“下月,朕要在宫里请这五湖四海的富商巨贾围聚一处,朕要令他们多捐银子。若直白说了,也有损天家威严氣象。因此不如令人写一气势长篇文赋通告。与纸上拓印了与他们阅览。想这样,倒也成了一桩风雅之事。”皇帝说完了,就又顿了一顿。又觑着黛玉道:“聽闻林姑娘你才华横溢,极会写骈赋雅詞。因此这样一件事,朕就交给你。三日之后,你给朕交上这篇文赋。想那些富人看了,却是要非交不可的。” 皇帝说完了,拿著茶盏,悠悠喝了口茶。黛玉听了,便明白了皇帝的意思。此差使,说白了就是为皇帝搂钱寻个高雅的说辞。说到底。是个得罪人的事情。那不知情的,若读了文赋,还只当是她一心谏议的结果! 因此,黛玉聽了,不免蹙眉着眉头。因皇帝要举办的提请四海巨富赴会的筵席,自己也在其中。想他们得知了,定然会与自己有看法。一想到那些个合作亲融的盐商,黛玉的心里不免烦恼。虽说皇帝九五之尊,能即刻夺人性命。那些盐商虽不丝毫政治地位,但一个不高兴了,却也能令自己顷刻之间变成穷人。到底自己父亲不在人世了。若翻了脸,也没有什么适宜的人保她。也不能总是麻烦了水溶。但皇帝到底是皇帝,她的话。自己不能违抗,黛玉想着,也只有在文笔功力上皮里阳秋一番了。因此听了皇帝的话,黛玉便规规矩矩跪下回道:“承蒙皇上青眼,民女自当呕心沥血,经历而为,方不辜负了圣意。” 皇帝听黛玉这样一说,心里就有几分高兴。因又对黛玉道:“不用跪了,一旁坐着说话吧。”皇帝又瞧了瞧容嫔,也命她与黛玉一左一右坐下说话。黛玉见了,心里不敢怠慢,因容嫔到底是娘娘,所以还是在容嫔的下首坐了。 那皇帝见了容嫔,似乎长胖了几分,口里就道:“看来,这神京城内的饮食,也颇得你胃口。几天不见,你倒是胖了一点。如此,还是胖点好。” 容嫔听了,就回:“神京城内的饮食精细,糕点也多。我哥哥还不放心,到底又送了几个会做回疆糕点肉食的人给我。因此,每日的饮食也甚是好。” 那皇帝听了,想了一想,也就点了点头。说道:“那便就好。” 容嫔见皇帝点头,心口也就缓了一缓。这个时候,不妨对皇帝剖白心迹,遮掩一番,因也对皇帝道:“臣妾是既来之,则安之。这来了神京,就不再想回疆了。什么都只在宫里,不问外面之事的。” 皇帝听了这话,却是沉吟:“这些是与你无干。” 听了皇帝这话,容嫔却不免有点心虚,因就低了头。皇帝也不看她。 皇帝遂又对黛玉道:“容嫔胖了。林姑娘却是瘦了许多。” 黛玉听了,就回:“民女即便吃得多了,也还是这样。我倒羡慕那些丰腴的人。” 皇帝听了,就笑:“稍瘦一些,反能多出一点风韵。朕一向以气韵神态论美丑的。” 黛玉听了皇帝这话,只管往男女形貌上说去,心里未免苦恼。因对了皇帝道:“美不美的,到底看得还是心。” 皇帝听了,却又一笑,因对了容嫔道:“林姑娘这话很好。究竟人心才是叵测,这心好了,才是真好。” 那容嫔听了皇帝这话,心里不免忐忑。因见皇帝茶盏里的茶快喝完了,便赶紧起身去续。 黛玉见了,遂又跪下对皇帝道:“民女在那园子里,一向事情也极多。今日又得了皇上一桩差使,自然是头一个要去做。因此,民女不如——”黛玉只想早点离开此处。究竟皇帝其人,阴晴难定,与他说话,总是胆颤心惊。 不想那容嫔却是个精细之人。见皇上来了自己这里,与自己也说不上三句,却是与这位林姑娘叙话畅快。看皇帝这番情形,显然不是第一次见黛玉。因此,容嫔遂稳住自己,着意试探皇帝一番。因对了皇帝道:“臣妾来了神京不久,就听人说,这神京城内有一才女,名叫林黛玉。听闻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天文地理无所不通无所不晓的。因此心存了爱慕,今日臣妾无事,就请人去将林姑娘请了来,聊天叙话。不想皇上一来,与林姑娘交谈甚欢,臣妾却是没有张口的地方了!” 那容嫔又对黛玉道:“林姑娘,你来了。我心里当真高兴。且你也会几句回语。这真正是极好的。且再坐一会,何必匆忙要走?” 黛玉听了,不免蹙了眉头。皇帝就道:“林姑娘的确是完人。朕见了她,只恨自己早生了二十多年。”呆吗女弟。 说完这话,皇帝就深深看了黛玉几眼。容嫔见皇上如此坦然,心里奇异。 那黛玉见皇帝惆怅,遂回:“民女哪里是完人。皇上您才是。有时我和王爷叙话,王爷的心里只是极尊敬敬仰皇上的。说皇上才是百年难遇的明君。如今,自是千载难逢的盛世。” 皇帝听了这话,虽知是马屁之言,但还是有几分高兴。因对了黛玉道:“论理,朕不该怂恿你。但水溶也是个刁钻的。他在你身上,破费了许多心思,才得到了你。为了你,他可是不惜和朕撕破了脸皮啊——”皇帝说完了,一时又慨叹起来。 那容嫔在旁听皇帝说水溶如何如何,虽低了头,但心里到底还是酸楚。因又看了看黛玉,心绪更是复杂。她想:当日在那回疆叶尔羌,若自己不被哥哥送了进宫里,若那水溶并无婚约。想自己若大胆表白了,大抵水溶见了她,亦会对她动一番心思吧。那容嫔这样一比,更是觉得黛玉好命。因又看出皇帝也对她存了心思,只叫容嫔的心里生出一点妒意了。 第415章 奉承话 言情海 正文 第416章 小红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16章 小红 皇帝说到这裏,也就不说下去了。那招安白莲教一事,其实暗中已布置得大致妥当。只待撕开那最后的帷幕。本是极好的事,皇帝却忽觉闷闷不乐起来。 因也没了兴致。在得与失之间权衡,皇帝觉得失意。因对了黛玉道:“好。你出宫吧。” 黛玉听了,心里一松,疾忙跪下行了礼。想了一想,又朝著那容嫔也行了礼。这厢就要出去,不想那皇帝却又唤住了她,与她道:“这几日,那贾政大抵就要出来了。朕看在昔日元妃的面子上。就不给他定罪了,削职为民,他以后安分一点,就这样慢慢过去吧。你接了他。只管将朕的話传给他就是。”呆吗女号。 黛玉听了,便又转过身,跪下了,回道:“是!” 一时,黛玉出了咸福宮,只管往宫外走去。不想,半途之际,却是又看见了太后寿康宫里的焦嬷嬷。那焦嬷嬷年纪虽大。但眼神極好。因见了一个小太监送着她只往宫外头去,就立在那头,等着黛玉走过来,方对她笑道:“姑娘从哪里来?” 黛玉见了焦嬷嬷,也就问了好。笑道:“我从容嫔处來。” 那焦嬷嬷听了,就问:“可是她叫你过去的?” 黛玉听了,就道:“不错。容嫔已然叫王爷请了我几回。若再不去请安,只怕她要责我怠慢了。” 焦嬷嬷听了,就笑:“是这样。”黛玉见了焦嬷嬷,因问她要去哪里。 焦大嬷嬷就又道:“我要给四皇子送些东西。哲妃娘娘不在了,太后体恤他没有娘。因此常叫我过去看他。” 黛玉听了,就点了头又道:“我不如去太后宫里,给太后请安。” 那焦嬷嬷听了。想了一想,就又道:“姑娘今日还是不要去了。太后这会子有点要事,恐挪不出时间见姑娘。待下次吧。” 黛玉听了,也就对焦嬷嬷道:“好。” 黛玉出了宫,坐了轿子,出了大街,也就到了园子。黛玉去了秋爽斋,想将贾政贬为庶民一事告诉探春。不想到了那里,却不禁哑然失笑。三姑娘已然去了那安南了。如今这秋爽斋不过赵姨娘几个人住着,权当看守屋子。毕竟这秋爽斋是园子里几处房舍大的地方。若长久空着了,看着也是寥落。黛玉忽想:不如等二舅舅回来了,就住在探春这里。且赵姨娘也在这里,照顾伺候着也是方便。 这厢黛玉便立在大门边,沉沉感叹。耳里,似乎还能响起探春清脆悦耳的笑声。一时,赵姨娘出来倒水,见了黛玉,便叹:“林姑娘回来了。” 黛玉看着她,也知她心里悲苦,遂强作笑颜:“过几日,老爷也就回来了。不如就住在这里。” 那赵姨娘听了,就道:“我知道。这样安排也好。这一喜一忧的,这几日我的心,也着实煎熬。”因又想了想,方又对黛玉道:“姑娘将我的奴籍改了良籍。因前几日事也多,我还未来谢姑娘呢。” 黛玉听了,就道:“是我该的。想三姑娘现在也是那安南国的王妃,她的亲娘到底也该更有身份一些。” 那赵姨娘听了黛玉这话,就道:“姑娘休如此说,究竟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清楚。这辈子能给老爷生下一男一女,已然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了!” 黛玉听了,就笑:“待老爷回来再说吧。这里阔大,况又安静。只与那怡红院一样,适宜养病。姨娘这几日,且将屋子收拾一番。老爷回来了,即刻就能住人的。” 赵姨娘听了,就点头道:“我正为的这些忙着呢。” 黛玉听了,方点了点头,又去了怡红院。因昨儿个鸳鸯来告诉他,说贾琏这几日恢复的也甚好,有时,如天气晴了,也能下床走动了。只是,那凤姐和巧儿之事,她们还是不敢告诉他。 黛玉想:究竟纸包不住,这该知道的,还是要与他知道。不如,自己索性就去说了。且看贾琏的形容如何。若他经历了这番苦楚,此时还能撑得起来,那又是一说。若果然撑不住,也还是要告诉他。究竟,不能让他糊涂地活着。 黛玉想好了,也就顺脚过了翠嶂,到了怡红院。但见院内春色大好,各处芳香扑鼻的,恍惚又如从前繁丽的景象。黛玉不禁停在那里,只管想起那些过往。 小红在廊下铲着青苔,见黛玉来了,就上前笑:“姑娘来了。这几日,二爷看着还好。” 黛玉听了,就笑:“我知道。” 小红听了,就又道:“二爷回来了,鸳鸯姐姐和平儿姑娘一时都安逸了不少。” 黛玉听了,就对她道:“这些时日,你也颇辛苦。你做的,我都瞧在眼里。”因又道:“前几日,芸儿也过来找了我了,说了你们的事。” 那小红听黛玉这样一说,俊脸不禁羞得飞红,因对黛玉道:“姑娘休听他胡说,究竟这些我娘还不知道呢。” 黛玉听了,就与她笑道:“你娘一直在园子里调停各处婆子们。却是不大能知道你的心思。但我知道,你到底也大了。若你和芸儿成了亲了,我就将芸儿也调了在怡红院。你们夫妻二人,帮着二爷打理,也是一样地好。” 小红听了,便羞道:“虽如此,但想他那样贸然去找姑娘,也是唐突了。姑娘不知,他素来和蔷三爷交好。曾对我说过的,说蔷三爷一日不成亲,他便一日陪着他。如今却是断了自己的誓言了。” 黛玉听了,就笑:“你不懂。他来不过是为的告诉我。如果不知你们的事,见你大了,只管将你许配给别的小子,你可愿意?说到底,这是他的细致之处。他既细致,我便多叫他办一些紧要小心之事,也是人尽其用。” 小红听了,方不语了,一时心里又感佩起来,只觉得自己遇到了良主。遂扑通一声与黛玉跪下了,口里就道:“姑娘顾惜我,成全我。以后我只有誓死报答姑娘的。以后若有什么,姑娘只管嘱咐我去!” 第416章 小红 言情海 正文 第417章 琏二爷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17章 琏二爷 黛玉听了,就笑:“明明是喜事一桩。你偏要說些死的活的,也不嫌忌讳!”一时。因又叫小红起来。小红见了,到底又磕了头,方才起身。 黛玉想了一想,忽又对小红道:“如今你们都在园子。我见你说话稳重,行事也妥当。想那傻大姐在园子里,一直无个可靠的去处。她在那厨房,也只会添乱。不如,我就叫她跟了你去。她不做事,你也不要催促她。究竟她腦子不好。跟了你。也不过就是烦你看着她,以免她各处乱跑。若是一时大意,出了园子,那就不好了。想老太太在世。也是这样嘱咐我的。” 小红听了,就点头道:“既姑娘吩咐,我这就去将她叫来。” 黛玉听了,就笑:“也不必急于一时。你若得空了,且先去知會下王嬷嬷。” 小红听了,就又点头道:“我听姑娘的意思。” 那黛玉听了,就道:“她身世不比你,究竟也可怜。她的父母也是老太太的舊仆。因倒霉触了事,那案子板上定钉,竟是不能再翻的了。当日她不过三岁,一直圈养在了牢狱里。不想腦子竟是坏了。老太太可怜她。与人说了情,方将她接进了园子。” 那小红听到这里,就朝黛玉叹道:“她的事,我娘也同我说了一些。的确也可怜。”呆吗巨才。 黛玉听了,就道:“我答应了老太太,就须保她一生的安逸。我看她也常過来找你玩。莫如以后就是你带她。” 黛玉嘱咐完毕,方又往廊下走去。 贾琏果然起了床,此刻也喝过了药。正坐在那后廊下看着面前飞舞的蝴蝶。黛玉悄声去了,那鸳鸯见了,赶紧朝黛玉罢手。黛玉会意。只见那贾琏对了那些蝴蝶就叹:“这蝴蝶怪好看的。若在那长白山,也就能看些苍鹰。那苍鹰虽喜吃人,但飞来了,也不怎么害怕。这会子不见了,心里还真想。” 黛玉听了这些,便轻轻走了几步,在贾琏身后,与鸳鸯低低道:“你们二爷好了,每天就说这些个?” 鸳鸯听了,就叹:“就是这样。你若说他不好,可每天也知道饥饿。有时,也还会和我们说几句玩笑。有时,却又问我们要粗糙的馍馍吃。只说那些事务,比园子里的好上千倍百倍。有时和,二爷吃着东西,却又发出感叹。说都抄了家了,都落了魄了,怎么竟还能吃这样好的东西?我听了,就笑着告诉他,说能有这些东西吃,不过都托了林姑娘的福。若无姑娘前后料理,我们如今都是要落难的。” 那鸳鸯在贾琏身后,与黛玉说了这样一串老长的话,无奈那贾琏却如只字未听见。 黛玉听了,就低低道:“哪里是这样?分明都是大家努力操持的结果。说起来,人人俱是有功的。” 那鸳鸯听了,刚想要说什么。只见那贾琏忽又回了头,对鸳鸯道:“鸳鸯,我有些渴了,你帮我倒杯茶吧。” 鸳鸯听了,就上前道:“我这就去。” 那贾琏在回首之间,不想见黛玉也立在廊子后头,就笑:“林妹妹也来了。既来了,怎么不知会下我?”一径说,一径就站了起来。 黛玉见贾琏这番神情,却又极其正常,见那说笑形容,分明又与往常无二了。因也对贾琏笑道:“这样好的天,在这里晒太阳,看蝴蝶花朵,果然极好。” 贾琏听了,却又叹道:“说到底,我是托了宝兄弟的福。这个院子,本是他住着的。” 黛玉听了,想了一想,就与贾琏道:“琏哥哥在这里疗养身子,宝玉是最欢喜不过的。他如今只似变了个人,一心在那帽儿胡同发奋苦读。” 贾琏听了,就又叹:“宝玉倒是清醒得快。不过我看他也是暂时的妥协。以后也不定呢!” 黛玉听了,就笑:“这天下的事本也难说定。且不说他究竟怎样想的,但愿意认真去做一件事,想寻个结果,也是好的!这结果是令他欣喜的,还是令他疑惑的,自是另外一回事了!与其空想,不如踏实去做。但愿,他所做的,不曾令他失了望。” 贾琏听黛玉这样一说,不禁苦笑:“妹妹这话里,分明是含了激励之意。想我年纪自是比宝玉虚长几岁。宝玉这这样了,我又岂能落后?想妹妹是这番意思吧!”因又看着黛玉。 黛玉听了,就笑道:“琏二哥哥聪明。不愧凤姐姐在世时常夸你。”黛玉只想令贾琏振作,不料这话却是突兀糟糕了。黛玉说完觉察出了,因又不能圆,心里后悔不已。只觉得这话说早了些。 那贾琏听了,心里也不怎么激荡,只默了默,方对着黛玉道:“是啊。她说话总是半损半赞的。只叫人不知真假。你既来了,那么就告诉我,她葬在了哪里,我好去祭拜她。” 黛玉听了,不想贾琏竟这样沉静。因小心翼翼道:“凤姐姐俱是和老太太大太太太太葬在一处,都在城外五十里外的祖墓里。” 贾琏听了,就深深一叹:“我知道,这家里遭了难了,定然有好些人不能活的。这些时日,我一直未见她,心知她有不恻,但心里终究不愿相信。你们不说,我也就不问。就这样一日混过一日。不过,到底还是知道了。” 这样一说,一时神情就悲痛起来。黛玉见了,就叹:“凤姐姐也没吃什么苦。只是她的心里,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巧儿。” 那贾琏一听,便抑制住了悲痛问黛玉:“我猜,巧儿也死了吧!” 黛玉听了,就摇头道:“巧儿还活着。” 贾琏听了,便又问:“她在哪里?怎么不见她?” 黛玉听了,只得将巧儿被王仁和贾芹卖了一事,告诉了贾琏。那贾琏一听,牙齿已然咬得作响。因愤恨道:“这两个不是人!” 黛玉听了,就叹:“也报了官了!无奈衙门只不上心。巧儿不见之日起,我一直派人寻着。无奈竟找不到。我想,她大抵是不在神京了。” 第417章 琏二爷 言情海 正文 第418章 图个新鲜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18章 图个新鲜 黛玉说了,见贾琏深情凝重痛苦,遂又安慰道:“好在她到底还是个孩子。纵然流落到了那里。也不过是学一些技艺。我这里再加派些人手,好生寻找。纵然人海茫茫,纵然大海捞针,我还是要将她给寻到。” 贾琏听了,只是叹了又叹:“那王仁和贾芹现在何处?也没有找到?” 黛玉听了,就也叹:“那收状子的原是贾雨村的下属。那贾雨村知是咱们家的人,也不知怎么回事,竟是有意包庇,查也是不查的。如今也不知道他们躲在哪里逍遥。” 贾琏听了。心里更是沉痛,因道:“这贾雨村也是可恶之人。当日我是劝过大老爷和老爷的,无奈他们只是不听。如今他发了迹,更是落井下石的。” 黛玉听了。就道:“近日我更是听闻,宝姑娘似乎和那贾雨村颇有来往。似乎那贾雨村有纳宝姑娘为妾室之意。”黛玉说完了,心里不禁也一叹:想昔日那宝钗是何等清高之人,如今她家也败落了。为了能有个依靠,无奈之下,她竟也愿意委身与贾雨村为妾。时移势易,当真是意想不到之事。 因又对了贾琏道:“当日也是我爹爹错看了那贾雨村了。那原是一个忘恩负义之人。” 贾琏听了,就道:“恶人总须恶人磨。”因也对了黛玉道:“如此。我也都知道了。虽然难过无比,但总是要去找巧儿。”呆记坑才。 黛玉听了,就又道:“这些,我本来是欲叫鸳鸯和平儿不说出的。但我到底也不愿见表哥你日夜消沉。究竟二舅舅也要回来了,园子只比以前更热闹的。所以,咱们都需振作。百足之虫,虽死不僵。只要咱们同心共气,总是有翻身的一天。” 那贾琏听了,想了一想,却是摇头叹息:“不。林妹妹,你无须安慰我。府里的状况。我知道。究竟那些繁华岁月是一去不能回的了。老爷回来了,咱们彼此能够清清静静第过日子,已然是万幸了。” 黛玉听了。也就慨叹道:“不过,到底天下的事,还是难定论。咱们早做些准备,也是无患的。” 贾琏听了,就对了黛玉苦笑:“我知道妹妹想说什么。只是我现在当真厌倦了。” 黛玉听了,也苦笑道:“谁不厌倦?但到底咱们还活着。活着,总是另番说法。死了,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贾琏听了,还是苦笑:“我懂。” 黛玉就道:“好在还有鸳鸯和平儿陪着你。她们二人的身上,到底还有几分凤姐姐的影子。你与她们说话,还是能得几分宽慰的。” 贾琏听了,更是摇头苦笑:“我知道。但她们终究不似你凤姐姐。她未等得上我,到底是先我而去了。算来,她一生,总是我辜负了她。她对我的要求颇高,这些我都知道。但我又不似那深情之人,因此只能让她抱憾而去了。”那黛玉听了,就叹:“表哥何必这样说?依我说,你是懂凤姐姐的。你待她的情意,从来她都是知道的。” 贾琏听了,就又叹:“她一直怨我,不似她那样。以前我听了,总是觉得烦。但现在不了,她不在了,我好歹要帮扶着老爷将园子慢慢撑下去。” 黛玉听了,就点头道:“好。那我等着。我还是那句话,活着,才有一切的盼头。”贾琏听了,遂朝着黛玉深深点头。黛玉又请贾琏多多休养身体,才方又出了怡红院。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话说那贾雨村既订了宝钗为妾,每日从衙门出来,去那薛家约见宝钗也殷勤。因纳妾之事也订下,那雨村到底不死心,只想和宝钗在她房中偷试几回。无奈宝钗总是半推半就道:“不急。总是要与我哥哥回来再说。这个,就看大人的信义了。” 雨村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渐次地,也就不那么将宝钗放于心上了。因他办事得力,那忠顺王也颇看重他,因知他家里并无姬妾,遂从王府里送了一个丫头给他作妾。那丫头虽不能和宝钗姿色相比,但与床事上却颇能使雨村喜欢。因此几日,雨村着实去那薛家少了。 宝钗也知道了,本是不大放于心上的。偏那薛姨妈就道:“这可不好。到底他来咱们这里,别家都知道了。这以后若不来了,可不是带累了你的名声?究竟,你现在还未嫁出去。” 宝钗听了,就淡淡道:“母亲莫急。想他不过是一时图了新鲜。究竟还不曾忘了我的。他既不来,我也就将他先晾一晾。” 那薛姨妈听了女儿这样一说,心里却更是七上八下起来。因对宝钗重重一叹,方道:“怎么咱们的运气竟这样不好呢?分明那贾家只比咱们更落魄的,可我听人说,如今他们只在那园子里,过得还甚好。那三丫头不想也有造化,一来二去的,竟是顶替了南安君主,嫁了那安南国为王妃了。虽然是远了点,但好歹也是给贾家添了些地位。想南安太后以后,只是更眷顾他家的。况她们还有一个林丫头撑着。可咱们有什么?仅仅是那贾雨村作妾,他还那么拿大!这真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了。” 薛姨妈说完了,又是止不住地叹息,因想了一想,又道:“听说他家那贾琏也回来了。过几天,贾政也要从大理寺放了出来了。我看他家的人气又要往上了。虽说他两个都削了职,但谁知道以后呢?以后,皇上一高兴了,依然可以给他们封官加位的。听说那宝玉在外头的帽儿胡同,如今也一心发奋苦读了。想他家到底男丁不倒,以后只怕还是要兴旺。” 那薛姨妈想了一想,便又对宝钗道:“不如,你索性将那贾雨村丢了。咱们再和他家建起联系。待你姨父回来了,咱们依旧备了礼物去看他!想他到底也不会不理咱们!” 宝钗听了,就叹:“妈妈这个时候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薛姨妈就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我看那宝玉以后若有出息,你不如再替你们圆起来!” 第418章 图个新鲜 言情海 正文 第419章 我原是真男子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19章 我原是真男子 宝钗听了,就长叹一声:“罢了。我已然是不想的了。究竟这样去。咱们面上也是无脸。” 薛姨妈听了,却是无谓道:“有什么呢?说到底咱们和他还是亲戚一场。那宝玉我打听过了。现在也还是未娶妻,身边跟着的,不过还是麝月晴雯二人。这两人你又是认识的,以后嫁了过去,也还是好。” 宝钗听了,又叹气又笑:“妈妈想的果然长远。只是咱们这会子已然攀附上了贾雨村了,他如何能放过我去?没得,我名声没了自不必说,一并还要更弄得哥哥走投无路。何苦来呢?” 那薛姨妈听了。就又问她:“如此说来,你是不打算回头了?” 那宝钗听了,就苦笑:“不打算回头了。好在咱们也未到那山穷水尽之时。贾雨村与我到底还有用的,毕竟他的上头是忠顺王爷。想那忠顺王爷还是北静王水溶的叔叔。忠顺王。与水溶一样,也是皇上跟前的一颗大树。” 薛姨妈听了,就看着宝钗,方又道:“我的儿。你心里清楚就好了。” 宝钗听了,却又看着母亲,笑道:“不过能左右逢源,那自是最好不过了。想那园子妈妈也多日不去了,既姨父回来了。妈妈去看望他,也是不失礼数。这样,总比死死僵住的好。万一,事情有意外呢?” 薛姨妈听了,就笑:“果然是我的好女儿。好。我听你的便是。” 话说那琪官蒋玉菡自打负气离了忠顺王后,每日就躲在那紫檀堡饮酒唱曲,也竟过的是神仙般的生活。一日,那柳湘莲过来了。琪官设宴招待,因就叹:“到底这世人都是势利的。我来了这里,这些个交往的朋友,是日渐稀少了。倒唯有你。竟还算是真朋友一个!” 那柳湘莲听了,不禁苦涩道:“还是有一些真朋友的。不过他们各人有各人的日子,也忙。有的也不在神京。在外头受罪。比如宝玉,现在只在那帽儿胡同专心苦读。那冯紫英更是如萍踪侠影,只将他一干娇妻美妾都扔下不管的。卫若兰却是不能回来,想也难过。那薛蟠,更是不知逃到了哪里。倒是我,人在神京,也不忙,方可日日来陪你!”因又接过杯盏,仰起脖子,将酒喝尽。 那蒋玉菡见了,也深深一叹:“飞鸟各投林。” 那柳湘莲听了蒋玉菡这样一说,不禁多问了一句,因道:“难道忠顺王一直未派人来找你么?他对你,似乎也是动了真心的。” 蒋玉菡听了,就苦涩道:“你不知王爷的为人。我却懂的。极爱面子的。我忤逆了他数次,他只管心里不原谅我了。以后,只怕也会渐次地将我丢开了。” 柳湘莲听了他这话,就点头道:“既如此,不也甚好?他不记挂你了,你也就自由了。” 蒋玉菡听了,还是摇头苦笑:“我年纪虽不甚大,但也唱了许多的戏。戏唱得多了,不免也就想得多悟得多了。我料着以后,恐王爷也不会得善终。因此,我到底还是不能将他一概地丢下了!” 柳湘莲听了他这话,却是笑道:“是么?想他现在不正是皇上跟前的红人?还一味打压北静王的?” 蒋玉菡就道:“我也不过是这样想着。他到底也是我的恩人。若无他,我现在只怕也被蹂躏死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这样大的救命之恩呢?” 柳湘莲听了,想了一想,叹了一叹,方道:“你说的确也是。究竟以后他无情了,你也不能不义。说到底,也是你与忠顺王爷前世有些缘分。今生你只是来还债的!” 那蒋玉菡听了,就细细品了品这话,方深深叹息:“这个,我也不知。想我自小就是孤儿,很是经历了一番人世坎坷。这第一个与我有恩人之人便是他。想来,我待王爷,总是与众不同一些。” 那柳湘莲听了,倒是不由不问他了,因道:“即如此,我便问你。你到底是爱男人多一些,还是爱女人多一些?亦或,这心里只是爱男人不爱女人的?” 那蒋玉菡听了,就苦笑:“其实,我和你一样。” 那柳湘莲听了,心里也有些惊奇,因问他:“那——你屈膝与王爷身下时,心里可会难过?纵然是报恩,但这样的报恩法,总是使人感到侮辱!” 那蒋玉菡听了,就轻轻摇头笑道:“其实我并无想到更多。我与王爷一起时,我就将自己当作是那戏台上的女子。因此,极是自然的。但离了王爷,我的心里,就又与一般男人无二了!” 那柳湘莲听了,心里不禁一阵轻松,因又仰脖喝了一口酒,与蒋玉菡玩笑道:“那我也放心了!我第一次和你交往,也直担心你会爱上我呢!”因又哈哈一笑。呆记共扛。 那蒋玉菡听了,亦笑:“若我是女子,定然会爱上柳兄。”因又问柳湘莲,那三姐儿一事已过去。如今,既然诸事都闲着,不如再娶一房贤惠的妻室。 那柳湘莲听了蒋玉菡这话,只是连连罢手,因对了他道:“罢罢罢。短时日内,我是不想的了。究竟我也该为了她,再守一年的丧。如今我姑妈看开了,也不催我了。我方得自在了。” 那蒋玉菡听了,便也一叹:“咱们都是失意人。既如此,不如就常此往来。我身份地位虽不及你,但这几年也积攒了许多银子。你来找我,我日日为你设宴,也不会穷的!” 那柳湘莲听了,就笑:“休要如此说!我看咱们身份地位一样,俱是不羁之人。但我知道,你的确有钱。如今这神京城中,就数你们最有钱。再一个,就是江南各处的盐商了。” 那蒋玉菡听了,就呵呵一笑,因道:“如今这世道,是不能露富的。所以我躲在这里,也甚是好。” 柳湘莲听了,想了一想,不禁好言相劝:“终是不要让别人惦念你才好。你果真有闲,不如就组个戏班子。带了人,各处唱戏去,岂不更为逍遥?” 第419章 我原是真男子 言情海 正文 第420章 待字闺中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20章 待字闺中 蒋玉菡听了,就笑:“是有这么个打算。只是近日只想懈怠。我原是依心行事的人。” 柳湘莲听了,就叹:“到底坐吃山空的也不好。” 蒋玉菡听了。就又笑:“我知道。我非那奢侈极度之人。”一时,却又命仆人继续添酒上菜。 那柳湘莲就又叹:“我想那忠顺王爷近日恐真的无时间问你。听人说,王爷只和贾雨村打的火热。又听人说,若不是那贾雨村年纪偏大,王爷只欲收他为干儿子的。” 那蒋玉菡听了,就叹:“树大招风,其实也不是好事。常言说的好,无事不登三宝殿,那些人投向王爷。都是有欲求的。若以后王爷失了势了,这些人就是头一个背弃他的。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已然不觉得奇怪了!” 柳湘莲说得自不是假话。话说这日贾雨村因不知何故。匆忙之间,却又乘了一顶小轿子,往那薛家宅院而来。薛姨妈见了,就拿捏着问道:“大人这会子该在衙门点卯,如何又有空来了我们家?” 那雨村的确是有要事而来。因这一日忠顺王在府里也有些空虚,那琪官又不理他,底下的数个姬妾他一时也都厌弃了,因就想寻一些新鲜。恰巧。雨村过来了。这忠顺王本也是个男女通吃的,因见雨村来了,又想他和那贾府也颇有些交情,因问他:“昔日你常在那贾家走动,可知他家里的人,有无什么绝色的佳人?”雨村听了,还未作答。只见这忠顺王又道:“想那贾家的大姑娘,昔日也是被选了进宫里,当了娘娘的。那贾家的三姑娘,也是被南安太妃看重了,这才替了嫁的。我那侄儿水溶未过门的妻室。想也是那贾家的外孙女儿。恐怕他家的姑娘,大致长得都有几分姿色吧!”忠顺王说完了,因看了数眼贾雨村。 雨村大致也揣摩出了忠顺王的意思。因此就道:“卑职的确常去那贾家走动。他们家里。除了那些出嫁了的,的确还有几个待字闺中的。且我打听出了,那贾政还有一个和外室生的女儿,如今也住在那园子里,只是带发修行。” 忠顺王一听,不免来了几分兴意,因对了雨村道:“是么?看来这贾政外表虽迂腐,其实内里倒也有几分风流!”因又冷笑了数声。 那贾雨村听了,就道:“不知王爷的意思是——” 忠顺王就道:“想我年岁爷也有些大了。这几年因一直和那琪官在一处,误了诞育。膝下也只有二三个子嗣,这当然不够。因此,只想在府里再纳几个小妾,容貌好些的,那便更是好了!” 雨村听了,就笑:“此事简单,容卑职替王爷去办!” 忠顺王听了这话,未免要发笑,因对他道:“你可替本王怎么办?” 雨村就又笑:“卑职有一个故人,昔日在那贾家颇与人投缘。他家的一概姑娘俱是见过的。且我这故人又有一样好处,就是擅长笔墨丹青。卑职这就回去,去寻我那故人,将现今贾家在园子里住的姑娘一概都画了下来。待我那故人画好了像,我再将画像带了来,与王爷好生挑选!” 果然,忠顺王听了贾雨村这话,心里高兴。因道:“好。总是要与他家挑选一个。本王是着意要羞辱那贾政。皇上眷顾他,那吴大人更是和水溶一处串掇,将贾政的一干罪名都卸下了。如此说来,皇上竟是将本王的功劳,都撂在了一边了。可本王偏偏咽不下这口气,我就是要与他家纳一个女儿为妾。想贾政知道了,也不敢不应。还得与本王乖乖地送来。如此,我也算报了当年之仇了。” 忠顺王和贾政当年有什么仇恨,雨村是半点不知。听了他的话,却更是附和:“王爷说的是。皇上这样便宜了贾家,的确让人忿忿。卑职这就过去,明日定将那贾家所有在园子住着的那些姑娘的画像,都送了给王爷瞧!”呆记叉划。 那忠顺王听了,便对了雨村道:“你果然忠心!本王竟是未看错你!好,你跟着本王,本王以后定然更是提携与你!” 那雨村听了,果然心里更是欣喜。自打他将是忠顺王送的那个姬妾迎回了府里后,那娇杏就日益闷闷不乐。那姬妾喜乐房事,雨村晚上哪里能离得开她?干柴烈火的,自是恨不得夜夜交颈。因此,娇杏独守空房,遂对了雨村道:“今时不同往日,我的心也凉了。我原就是丫头出身的,本就不上台面,这些年,大人也颇眷顾我了。想人的福分都是有定数的。不如我依旧回了大人的老家去,两个孩子也一并跟着我回老家。我们走了,大人这里也就清净了。” 那雨村听了,见娇杏如此识趣。想了一想,也就给她个台阶下。因对着娇杏道:“你也是多心了。究竟你还是正妻。不过,想以后我随了王爷飞黄腾达了,你这番模样在别人跟前现景,也是与我丢人。因此,你还是回去的好。不过,那老家你也不必急着回去,究竟路途也远,也不方便。老家的房子也需要修整。不如,你带了孩子们,还是回姑苏仁清巷的好。” 那娇杏听了,心里早就死灰般的了,听了雨村的话,就问他:“只是我去了那里,也是一样地没有地方住。” 那雨村听了,就道:“近日我有一个故交,在那姑苏送了我几间宅院。那地方,恰巧离仁清巷也不远。想你本是姑苏人氏,如今去那里,一概都熟悉,与你也有好处。” 那娇杏听了,就叹:“有什么好的呢?去了那里,自然又免不了遇到那甄家的人。究竟是你我的疏忽,才将甄家的小姐弄丢了的。他家虽不说什么,但我现在再去了,总是心里愧疚。”那娇杏心里还有另番话未说出,那便是:这些年了,甄家老夫妇都只当自己跟了雨村去神京享福了,这会子贸然回来,叫人见了,总有被雨村冷落了休弃了的嫌疑,因觉面上过不去。 第420章 待字闺中 言情海 正文 第421章 冷香丸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21章 冷香丸 雨村听了,就道:“都这么久了,想那甄家的人也该死绝了。你去了。只管在家带孩子,也没有什么人知道你。怕什么呢?” 娇杏见雨村口气不回缓,知不能挽回,只得低了低道:“好吧。我听你的就是。” 雨村见了,心里满意,方对着娇杏笑道:“你果然听话。你人虽不在神京,但那里总还是有你的位置。”那娇杏听了,就苦叹:“我都不在了,只凭大人说去。”因就不再言语。遂回房给自己和孩子备衣裳行李。那雨村见了,便也随娇杏进房,同两个孩子嘱咐了几句。又给娇杏拨了两个丫鬟使唤。 夜深了,雨村想了一想。到底还是去了娇杏房中。无奈娇杏心意已决,倒是叫雨村去忠顺王送来的姬妾那边。雨村见了,也就和衣过来了。待进了那姬妾房中,果然那姬妾敞着衣服卧在了床上,目露怨色,在殷切地等待他了。呆记夹划。 这厢,雨村见了薛姨妈,只是笑道:“今日衙门不点卯。我也不想回去。回去也无趣。也不想出门会客。究竟,那些风月场所我也不惯去。因心里想着姑娘,不如还是来看望姑娘便宜。” 那雨村一径说,一径就从怀中取出一只精致的金簪子,递了给薛姨妈道:“这是一点小礼物,还请夫人不要嫌弃。” 那薛姨妈见了这东西,看着成色也极好,究竟也值一些钱,因此接了就笑道:“大人客气了。请随我进来。” 那雨村听了,就笑道:“今日,宝姑娘可是在家吧!” 薛姨妈听了。亦笑:“她在家呢。这几日也不往那庙里去了。只管在家安安静静地看书,真是个好孩子。”那薛姨妈夸起在家女儿来,自是个没底的。 雨村听了。就道:“好。我也想去看看,她看的是什么书。”因此就随了薛姨妈,往宝钗的闺房外面的屋子而去。 那莺儿见了前头有动静,早就掀开了帘子知会宝钗去了。宝钗见了,就淡淡问:“他来了。你就好生出去奉茶。我一时就出来。” 莺儿听了,就问:“姑娘可是还要穿那身衣裳?” 宝钗听了,就道:“那衣裳好。就穿那件。” 莺儿听了,就点头道:“那衣裳是好。颜色又红又润的。式样也别致,只是衬的姑娘的脸和身段,说不出的好。想男人见了,无人不动心的!” 宝钗听了,遂道:“你倒真会说话。究竟,我也是勉为其难的。” 那莺儿听了,便在宝钗后头道:“那贾雨村也无什么不好的。想他以后只有升的,没有降的。听说他的夫人已经被撵了去乡下了。如今他家里,也不过就一个粗逼的姬妾。姑娘有冷香丸在身,到了那床上,自有摄魂的本事,并没什么好怕的。” 宝钗听莺儿越说越不像话了,因道:“不要说了。想你也是见过他了,因此心里遂了意,也想和我一到被他纳了吧。你知他的夫人娇杏也是个作丫鬟出身的,因此心里也想着去试一试?你就做梦吧。” 那莺儿一听,心里有些委屈,因低低对宝钗道:“姑娘冤枉我了。究竟我心里只望着姑娘好的。姑娘好了,我才好呢!” 宝钗听了,口里就冷哼一声道:“我好了,你当然也就能跟着好了。究竟你跟了我,去了他家。时日长了,他也看上了你了。难道我还拦着他,又将你藏起来不成?”宝钗心想:今日果然不同往日,这莺儿原也有些心大。自己家又落魄了,她一直跟着自己,知道自己不少的把柄,这样下去,万一以后和她起了什么内杠,她难免不会将那些事说出来。若那贾雨村知道了,难免也认为自己心肠歹毒。因心里也是一惊,因此又细细思索了一番。 那莺儿虽然行事不端,但到底是个心直口快之人。听了宝钗的话,只当她嘴碎,并不往心里去的。因反而玩笑道:“如果能和姑娘一起伺候雨村大人,也是一件极好的事。姑娘得了我这样一个左膀右臂,以后自然更是顺遂的!那娇杏一旦被休了,我保管去撺掇雨村大人,只管叫他将姑娘个扶了正去!” 宝钗听了莺儿这话,心里更是冷哼。因思怔着如何将她给除了去。那莺儿与宝钗的心思,是半点不知。因帮与着宝钗将那衣裳穿好了,扶了宝钗出了闺房,往外头待客的屋子走去。 那雨村果然就正襟危坐地在那里久等了。雨村见宝钗过来了,遂上前笑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何况我已三天未来了。”那莺儿在旁见了,也朝着雨村行了一礼。雨村见了她,就亦笑:“莺儿姑娘今日看着,也是别有一番姿色。”那莺儿听了,就掩唇与雨村一笑,遂将身子转过去,出了屋子。 那宝钗见莺儿如此,只得不理会。遂请了雨村坐下,笑道:“大人有什么想我的呢?我听说大人那里又新纳了姬妾,如今更是朝夕不离的。我只盼着大人不要再来的,才是好。”一径说,一径却又请雨村喝茶。 雨村见了,将茶盏接过了,鼻中轻轻闻了一闻,就笑:“好香。”因又看着宝钗衣衫下裹着的若隐若现的身段,就又道:“姑娘不给我,却又在引诱我。” 宝钗听了,就笑:“我哪里引诱你?分明我就是这样的身段长相。” 雨村听了,心里不信,因又喝了口茶,笑问她:“或许姑娘是天生的丰腴。只是这香,也是天生带来的?” 宝钗听了,就笑:“我从不擦香的。一概胭脂也是不用的。不过是天生的唇红齿白。想有异香,大抵是天生就有的。” 雨村听了,就叹:“姑娘这样的尤物,我却只能看一看,闻一闻。竟是半点摸不得。因此,回到家里,我只得搂住了王爷送我的姬妾寻欢!究竟在榻上,我是数次将她当作了姑娘你的!想姑娘不如还是早早从了我吧!” 第421章 冷香丸 言情海 正文 第422章 生米待成熟饭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22章 生米待成熟饭 宝钗听了这话,刚想要提及薛蟠一事。那雨村就叹:“其实姑娘何必放不开呢?咱们早晚终是要一处的。” 宝钗就道:“还请大人不要逼迫了我。”雨村听了,想了一想。估摸着这个时候,大概薛姨妈也不会过来。因打了胆子,起身就将外屋的门拴住了。方与宝钗道:“不如,咱们就在这里坐上一回,也方可慰了我的相思之意。” 宝钗听了,就皱了眉头道:“大人这样说,岂不还是在逼迫与我?” 雨村就笑:“哪里是逼迫。你这是不懂。想你若破了瓜了,知道了这些风月之事了。只管以后上了瘾了,做了还想做的。若想了。求起我来,也是不定的!” 雨村这话说的固也露骨,那宝钗听了,脸真是绯红。那门外的薛姨妈一直在厢房守着。因见屋里的门反锁了。想了一想,还只当是女儿默许了的。因此,那薛姨妈自以为聪明,反倒偷偷价将莺儿叫了出来。莺儿听了,也就出来了。因对着薛姨妈低低道:“太太,这样可妥当?到底姑娘还未过门?” 那薛姨妈听了,想了一想,就道:“妥当。有什么不妥当的。早晚姑娘是要过去的。你且跟了我走吧。不许在外偷看。亦或进去打扰他们。” 莺儿听了,也就点了头,跟着薛姨妈去了屋子后头。那宝钗见门反锁着,心里就有些不悦。因对了雨村道:“大人还是将门打开些吧。这样好的天,门窗却是关着的,却是忌讳。” 那雨村听了,就又喝了口茶,笃定对宝钗道:“姑娘不必惊慌。也不必去叫人。我想我做什么,府上太太是不会干涉的。究竟这生米总是要做成熟饭的。除非姑娘待我仍有异心。”近日雨村诸事皆顺,投靠了忠顺王,那些昔日的同僚。见了他更是高看他数眼。况近日有人孝敬,那雨村也收受了不少银子。因此,雨村虽告诫自己低调。但行事仍不免猖狂。因心情好,雨村今日是着意那拿下宝钗的,若拿不下,也就顺遂提出作画之言。 宝钗听雨村这样一说,心里就有些畏惧。因又犹豫不定起来。雨村就又笑:“我是真心待姑娘的。若姑娘执意不从,那我也只好顺了姑娘的意。究竟,我也是读书人出身,礼仪廉耻还是知道的。” 那宝钗听了,就叹:“好。既然大人这样一说,那果然不该难为了我。”一时也心里松懈了几分。 那雨村见了,就对了宝钗道:“今日我来见姑娘,固然是心里想见姑娘,但还有一事要求姑娘。”呆记系巴。 宝钗听了,就道:“不知我有什么,能帮得上大人的?” 雨村听了,就笑:“你能,你很能。”因又对着宝钗,将忠顺王嘱托一事告诉了宝钗。果然宝钗听了,就道:“那园子里莫说人,就连阿猫阿狗的,我也熟悉得很。” 雨村听了,就笑:“那果然好。王爷那厢还等着要看呢!”宝钗听了,只是点头,却不动身。因又对了雨村道:“我这样帮扶大人,大人该怎样谢我?” 雨村听了,就笑:“这不是都说好了么?想那贾政贾琏能无恙回来,姑娘的哥哥定然也能!只是,等我见那些琐事都处理完了,再去与王爷好生斟酌!” 宝钗听了,就摇头笑道:“我说的不是这些。”因又正色起来。 那雨村听了,就笑:“不为这个,却又是为的什么事?” 宝钗就道:“实话与你说了。我这样的心性,是不肯与人作妾的。我告诉你,以后我能帮你的还多着呢。你且要对我多多尊重一些。” 那雨村听了,就又道:“我懂你的意思。你是要当正室。” 宝钗就道:“不错。本来我见了大人这样出类拔萃,心里还是不想的。但闲暇之余,想着大人身边不过一个半字不识的黄脸婆,因时时替大人委屈。想我虽不敢说有什么学问。但待人接物应酬说话的,只比你那黄脸婆强一百倍。大人若娶了我,那仕途方更是顺遂。” 雨村听了,就默了一默。方对了宝钗道:“姑娘的抱负,想我也能看得出来。”那雨村也就下了狠心,因又道:“也罢。只要姑娘将那些画儿一一作了出来。果然那贾家有姑娘去了那王府作了妾了。此事完了,我便就将娇杏给休了。” 宝钗听了,心里果然满意。因又笑对雨村道:“这可不是我逼迫大人。实在是那娇杏自己摆不上台面。我是替大人不值。” 雨村听了,就点头道:“我懂。本来对她就是不满意的。不过都看在了孩子的面上。但你既然催我下了决心,我自当不辜负你的意思。” 那宝钗听了,就又笑道:“你既这样坦诚。我听了心里也是更安逸的。早先,我家里还来了一个媒婆,说要将我说了给那忠顺王爷作妾的。亏的我没答应。在我眼里,大人才是最好的。” 听了宝钗这样一说,那雨村心里更是惊喜,因将宝钗引为红颜知己,遂握了她的手,与她道:“你既这样有眼力,我以后只不会辜负你的。我日后发达了,定然以你为我的诰命夫人。” 宝钗听了这话,就笑:“果然如此?” 雨村就道:“果然如此。” 宝钗听了,就道:“好。那咱们也不必多说了。我这厢就将那园子里住着的那几个姑娘的画像,都画了下来。她们的形貌,都在我心里记着呢!” 那雨村听了,便道:“好。你坐下画画。我在旁为你磨墨镇纸。” 宝钗听了,就道:“也不必,我作画只喜一人心静的。那府里几个待字闺中的人,原也不多了。不过剩下的那么三四个。我估摸着到了那黄昏日暮时分,一时也就画好了!” 那雨村听了,遂站起身,将门打开了。宝钗出了来,唤薛姨妈:“妈妈,且叫人备酒上菜招待大人,陪大人说话。我这厢有点子事。” 第422章 生米待成熟饭 言情海 正文 第423章 登门作访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23章 登门作访 那薛姨妈一直在外头候着,听了女儿这样一说,又见大门也开了。便小跑了过来,对宝钗道:“今日要留大人吃饭?” 宝钗听了,便点了点头,对母亲道:“大人嘱咐我了一件事,我要赶在黄昏日暮时一一的都弄好了。这件事也重要,半点懈怠不得。” 薛姨妈因问宝钗何事,那宝钗也就简单说了一回。那薛姨妈听了,就恨恨道:“好。就是这样好。他家的丫头与人作妾的,那当然好。”可说完了。那薛姨妈即刻就低沉了下来。因叹了口气,与宝钗道:“虽则,你以后不也是作妾么?我又有什么可高兴的。” 那宝钗听了,就冷冷一笑。将雨村允诺之事告诉了薛姨妈。那薛姨妈听了,果然极为高兴,因对了女儿笑道:“果然是这样?” 那宝钗就点头:“果然是这样。” 那薛姨妈听了,就道:“好。你且安心作画。我这厢就去亲备酒菜,陪大人说话。” 一时,薛姨妈果然请了雨村去了一侧的厅堂用饭不提。时至黄昏日暮,宝钗果然将迎春惜春并妙玉的画像,一一地都画好了。待墨色干了,方将画轴卷起。出了房,亲送了雨村手里。雨村见了,果然心里喜欢无垠。因好生接过了,对了宝钗道:“姑娘办事果然爽利妥当。我这厢就去忠顺王府!” 宝钗见了,就笑道:“那贾家的姑娘,的确都是有几分绝色的。想王爷见了,心里必然不会失望的!” 那雨村听了,就点头道:“好。”一径说,一径就将画轴握在了手心,方又坐了轿子。自去王府不提。 天黑之前,果然那贾雨村已到了忠顺王府邸。忠顺王正在书房和几个幕僚喝酒叙话。听见一个门客说是贾雨村来了,心里遂也一喜。因叫那几个门客自己喝酒。自己则出了书房,到了一侧的厢房,等那雨村过来。 那雨村遂弯着腰捧了画轴,在那门客的带领下,前来见忠顺王。雨村进了来,赶紧给王爷行了礼,因又将手中的画轴呈了给忠顺王。 那忠顺王就道:“雨村,你果然都办妥了?这里头画的人,一概都不曾遗漏?” 那雨村听了,就回:“王爷,都在这上面了。” 忠顺王见了,心里满意。便对了雨村道:“你且先去书房里,和那几个门客喝酒。他们与你也是熟识。我且在这里,细细地打开看上一回。” 那雨村听了,就又朝忠顺王行了礼,方欲出去。那忠顺王想了一想,又唤雨村:“隔一日,我要进宫里。待见了皇上,我多多地说你一些好处。想皇上听了,心里只管留意你的。” 那雨村听了,心里果然欣喜之极。因对转过身子,对了忠顺王俯下身来,拜了又拜。 雨村离去,那忠顺王遂在灯下,将那画轴一一展开,各自欣赏起来。虽则只三个姑娘,虽也模样相似,但到底神态气韵各异。尤其是那第三幅画像上的女子,手执白尘,态度幽远,看着尤其令他心里一动。呆记上才。 忠顺王低了头,举着灯又细细一瞧,但见这画像的左侧下有两个小字,上写‘妙玉’二字。忠顺王点了头,想这名女子,就是贾政与外室所生的修行道姑了。 忠顺王看着画中女子的这番形容,直叫他想起从前自己的一段风流韵事。但见这叫做妙玉的女子,不但神态似自己当年的旧人,和那扮作了女装的琪官,竟也有七八分的想象。因此,那忠顺王在灯下,就着妙玉的画像是看了又看。这夜,忠顺王躺在榻上,一反常态,彻夜不眠。隔了一日,这忠顺王方叫来长史官,因与他道:“听闻那政公,隔几日就要回了。好不好的,想本王之前与他也是同僚。待到了那一日,你且送我送些东西去慰问。” 那长史官听了,就道:“王爷何必如此?想那贾家如今只是败落,又不是什么官复原职。哪里只得王爷备礼去问候?” 忠顺王听了,就道:“本王叫你去,自然有本王的道理。” 那长史官就道:“虽如此说,但咱们和他们素来不投。王爷这样公然地做了,岂不叫跟随的人心生了猜忌?因不知王爷到底是何意思!” 忠顺王听了,就笑:“哪里就这样复杂。你若去了,待别人问起,就说本王是奉了皇上的意思行事。这便可就堵了众人的嘴了。” 那长史官听了,心里还有些不定,因问忠顺王:“究竟皇上也未有这样的意思。若有人因此细较起来,以小为大的,在皇上面前,参了王爷一本,那便就不好了!”那长史官还是请忠顺王三思。 忠顺王见了,反有些不悦了。因对他道:“本王叫你去,你便就过去。皇上现在正是用我之时,断然不会中了那些小人的技俩!你毋须多担心!”那长史官听了无法,只得应了忠顺王,方退了出去。 话说那日孙绍祖将迎春送回之后,一直就未再登门作访。直待那日水溶无意见他,和他说起那园子里贾琏已痊愈一事,那孙绍祖的心里,着实又开始动意。 因是初夏了。过了黄梅时节的,这神京城内也少雨,天气自是好。这一日,那孙绍祖就备了一些礼品,骑了马,郑重往大观园而来。 那守门的王善保家的见了,见有外客要来见贾琏。因有赶紧去了怡红院。走在那甬路上,却是看见黛玉湘云几个往那沁芳桥上过去。黛玉也见了王善保家的,待她上了前,就笑道:“嬷嬷这是要去哪处报信?” 那王善保家的虽上了一些年纪,但行动甚快,身板也极好,走起路来,只管风声呼呼,脚不沾地的。见了黛玉这样问,王善保家的就笑:“那客人自称姓孙,只说要来园子见琏二爷!” 黛玉听了,就看了湘云一眼,因又问他:“果真姓孙?”黛玉的心里,因猜测此人是那孙绍祖。 第423章 登门作访 言情海 正文 第424章 绣橘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24章 绣橘 黛玉想了一想,方对了王善保家的说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且过去怡红院吧。” 那王善保家的听了,就道:“是!”一径说。一径果然又快步疾走。 那湘云见了,就在一旁笑:“司棋的这个姥姥,倒是有些意思!当日你们府里败了,我只当她们这些人是头一个要出去的。不想,竟是留在了最后。我自诩是懂世情的,不想我还是不懂!” 黛玉听了,就笑:“我也不懂。我猜测,大概她们上了年纪的人,这一个地方呆惯了。不管好不好的。总是不喜挪地。只要能呆,就继续呆下去,以后老死在这里,与她们也是愿意的!” 湘云听了。就也笑:“虽不大妥切,但俗话说的‘老树恋根’,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因又想了一想,方对了黛玉道:“你猜,那姓孙的人,可是那孙绍祖?” 黛玉听了,就道:“方才我听了,心里猜测的也是此人。如果真是他。想上次劫持迎春的人,更是他无疑了。” 那湘云听了,却是叹息起来,因道:“想他进来要见的人,是琏二表哥。依我看,他到底还未放下那件事。因此,还是要过来。” 黛玉听了,却是与她道:“其实,也倒不是他一个。你以为这些日子,紫菱洲那处,果然就是心静如水么?” 湘云听了。因也细细想了一想,想那迎春近日的形容原也和从前大不一样。有时,与她说话。她不是低头不语,就是摇头微笑,或又是蹙眉一叹。因此,湘云就道:“好。那孙绍祖既然要来拜访琏二哥哥,那这厢咱们就过去紫菱洲,问问那二木头。咱们与她一左一右的,她定然招架不住。咱们定然能套出不少话来!” 黛玉听了,就又笑:“好。都这会子了,也是该问问她了。”因此,二人下了沁芳桥,走过了柳堤,方往紫菱洲的游廊而去。 话说那王善保家的,果然去了怡红院去回贾琏。贾琏便命贾芸贾蔷前去迎接。那贾琏之前在贾赦房里,是听过孙绍祖其人的。前几日那黛玉来这里与他叙话,也顺口提及了那五千两银子的事情。贾琏听了,因问后事如何,那黛玉就告诉他,说那孙绍祖后来又不来讨要了。因五千两银子也不是小事,因这孙绍祖行事也让人疑惑。因此,此番贾琏听说是他过来了,倒预先生出了几分戒备之心。 这件事,原是父亲做的不妥。如今他已归西,也只能接下这等麻烦了。贾琏沉思之时,那贾芸贾蔷果然就引领了那孙绍祖进来了。 贾琏只是听说过此人,却一直未得机会见他。今天乍一见他,但看形容,便知是个行武出身的武官了。那孙绍祖进了来,呈上礼品,拜见贾琏。贾琏见了,赶紧还礼,请孙绍祖上座。那贾琏就道:“不用如此客气。现在我只是个无职的庶民。” 因又叫鸳鸯上茶。因又直言问孙绍祖过来何事。那孙绍祖本就不是委婉曲折之人,听了贾琏这样一说,因就将那五千两银子和迎春一事,俱告知了贾琏。这孙绍祖又道:“这本是我和令妹私下的约定。不过,这样的事,总是要过来问二爷您的意思。究竟,长兄如父。” 那贾琏一听,不想此人竟如此坦率。因又细细问了孙绍祖的年纪官职等。贾琏方道:“此事也突然。孙兄弟还请坐一坐,待我去问问我那舍妹。究竟你们之间,是怎么个形为。” 贾琏这样一说,那孙绍祖心里却是苦恼起来。因喝了口茶,又叹了口气道:“怎么是这样?当日府上二姑娘只说万事只待琏兄你醒了来的。” 贾琏听了这话,不免又一笑,因道:“虽如此说,但究竟问还是要问一问的。” 那孙绍祖听了,不免又蹙了眉。可转念一想,却是又忆起了迎春允诺一事。这样一想,也就安然释然了。因对了贾琏道:“我诚心而来。想凡事的确该按部就班。急却是急不得的。” 那贾琏听了,就笑:“好。”因又叫鸳鸯过来上点心,心里着意要消耗一番他。 那厢黛玉遂和湘云去了紫菱洲。进了里头,果然那迎春正和司棋绣橘在房内穿针绣花。那绣橘见黛玉等来了,遂站起笑道:“林姑娘云姑娘来了。这个时候,二位姑娘来这里,倒是有些难得!” 那湘云听了,就笑问:“大家都在园子里。朝夕相见的,哪里就难得了?” 那绣橘听了,就笑:“虽如此说。但究竟每日这个时辰,林姑娘只和云姑娘在房里对账的。” 那黛玉听了,就叹:“你倒是清楚。” 绣橘听了,就放下了针线,与黛玉等笑道:“我是清楚。不过我和司棋不一样。她外向,我内向。我虽然什么都不说,但心里是亮堂的。究竟我的好,总是与司棋以后才看得到。因她跟了姑娘最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我即便让一让,也没什么打紧的!” 黛玉听了,就点了头道:“那果然好。我还一直担心二姑娘这里没几个厉害的人呢。不想,你竟也是一个。我真是放心许多了。”呆记围亡。 那司棋听了,也站了起来,给黛玉湘云二人上茶。听了绣橘这样一说,那司棋就作势伸开手,上前撕绣橘的嘴,因笑道:“好。我只当你真是个懦弱胆小的。不想,你竟隐瞒了这么久。既说开了,姑娘们也知道了,又何苦拉上我来垫底呢?我也不知我究竟待你有哪点不好?”一径说,一径却又笑了起来。 那黛玉的心只在迎春身上。听见司棋这样一说,遂对了迎春道:“好了。你也不必和我们装聋作哑的了。你就不问问我们,这个时候过来,就与你没什么紧要的事?” 那迎春听了,也就将头抬了一抬,方对了黛玉湘云笑道:“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有这两个丫头,也着实是我的造化!好了,有什么只管告诉我便是!” 第424章 绣橘 言情海 正文 第425章 亲兄妹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25章 亲兄妹 湘云听了迎春这话,遂笑:“那姓孙的又来了。此刻正在怡红院和宝玉说话。” 迎春听了湘云这话,果然心里一动。因道:“是么?” 湘云就道:“他来了。必然是为的求亲之事。看来。你的好事快到了。” 黛玉亦笑:“其实,你孙绍祖还算的是个痴心之人。” 迎春听了,知道不能不说话了,遂对了黛玉湘云道:“其实也不过这么着。”迎春的心里,着实还想遮掩。黛玉听了,就道:“罢了!你不必隐瞒了。实话告诉我们,那日将你掳去的人,可是那孙绍祖是不是?” 那迎春听了,就讷讷道:“你怎么知道的?” 湘云听了,就在旁道:“她如何不知。这园子里。从来都是她最精。死了的凤姐姐和去了的三丫头,我看她及不上她。” 黛玉听了,就笑道:“哪里如此?只是你回来后,不哭不闹,形容又不对。因你有个毛病,一旦说了谎了,耳朵就红的。因此我便又着人去你母亲的旧屋。分明屋子还是锁着的。可见你这谎也易揭穿。” 黛玉一径说,一径却又在迎春的身边坐下了,因又笑问她:“我看那孙公子备了礼品里,大剌剌地就去找琏二哥哥。显然私下里,已和你通过气了,是不是?”呆欢爪圾。 那迎春见自己的心事全被黛玉揭穿了,便长长一叹,对着她笑道:“你既这样说。我果然无言以对。” 黛玉就笑:“我猜,你哥哥必然是会答应的。究竟,你也大了。二来,那孙绍祖果也诚心。” 湘云听了,遂想起了自己的心事。因也就叹息起来:“好了。你们都是得了造化了。唯有我,只怕此生要长久地孤单下去了。你们不比我,究竟还是千金贵体的姑娘,可我却是——” 黛玉和迎春一听,知湘云又勾起那番沉痛往事了。黛玉就抚慰道:“好了。不必伤心了。究竟人老是活在过去,也并不好。这些天,你每日都高高兴兴的,我还当你终于熬过去了。那一天。那卫公子不是托人给你送来书信的么?因这些我也忙,竟是没问你心里,究竟是怎么个想法?” 湘云听了,就叹:“那信我看了。虽他母亲不在了,但到底我心里,还有顾忌。况他现在还在那里受苦,我的心,一时也想不到这上头。我只愿他有一日能够平安返回神京。这便就够了。” 黛玉听了,就道:“你既关心他,可见待他还是有情的。既是有情人,总是要——”黛玉这话并未说话,就见那湘云擦了擦眼泪,反而又笑道:“林姐姐,今日咱们过来为的是什么?好好儿的,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 那黛玉见她擦了泪了,亦就道:“好。你的事以后再说。我总会保你个有始有终。”因又转过头,对了迎春道:“迎姐姐,依我看,琏二哥哥兴许会过来看你。既是婚姻大事,总是要听听你的意思。不过,我想,他也不过白跑一回,究竟你的心,已经和那孙公子一处了!”说完这话,黛玉又笑了起来。因心里为迎春高兴。 黛玉这厢话音刚落,果然就听那外头的一个婆子回道:“二爷过来了。”司棋和绣橘一听,便将桌上的针线收拾了,退了出去。那头贾琏果然就进来了。 迎春黛玉等给贾琏行了礼。贾琏就罢手道:“不必了。咱们现在也不过和街上的百姓一样,那些繁琐的礼节,该丢的,还是要丢了。”想想,那贾琏又道:“我这说的也不对。分明我们现在只比那些百姓不如的。” 黛玉听了,就道:“二哥哥看起来果然好多了。气色也红润了不少。”那迎春便请哥哥坐下说话,湘云则在旁斟茶。 贾琏听了,就笑:“我是好了。也多亏了你的话。” 那黛玉听了,却摇头笑:“究竟也不是因我的话。说到底,是鸳鸯和平儿伺候的好。那些天,她们果然辛苦。” 贾琏听了,也就叹了一叹。放对着迎春道:“既林妹妹云妹妹都到了这里。想必你是知道那孙绍祖过来提亲一事了?” 迎春听哥哥这样一说,就低低道:“我是知道了。” 那贾琏见妹妹脸上绯红一片,语气甚是清甜。又想起方才孙绍祖之言。心里更是明白大半。因对了迎春道:“我看他为人虽粗大了一些,但也颇妥当。现下他在北静王麾下做事,听说也极稳重。他虽不甚富裕,但也不穷。他家里只他一人,无父无母的,这虽然寥落了一些。但我想你说话不似其他姑娘们灵活,做事也有些呆板。他没了父母,你去了,反倒不用看公婆的脸色。与你,倒是一桩好事。只要拿孙绍祖一心一意待你,你果然能过出些日子。我看,只比在园子更好的。” 黛玉听了这话,就笑:“听这话,便知是亲兄妹了。” 贾琏就道:“从前,我虽在外头应酬,又或在府里走动。旁人只当我疏忽你的。其实哪是如此?况今日不同往日,咱家这样,究竟上门提亲的也少了。旁人只是避之不及的。可这孙绍祖不闪不躲的,倒是有几分胆识。因此我印象甚好。你嫁了他,以后家里有什么祸事了,横竖都与你无干了。这园子里,本就数你最大,你早嫁了去,我也便好早一日放心。你有什么,尽管都说了出口。只不要一味憋在心里。究竟我不似你凤姐姐,没那么多细致。” 迎春听哥哥这样一说,便道:“他既来了,又这样诚恳。我这心里,固也是遂意的。只是二叔要回来了,莫如此事还是等二叔回家后再说!” 贾琏听了,就点了头道:“好。咱们家团圆固也重要。想我也是在外头死了一回的人,如今横竖都看开了。荣华富贵地我已然不敢想了,也不愿去想了。但你是我亲妹子,总是希望你能得一个好的归宿。既这么着,我这厢就回了怡红院,与那孙绍祖将你们的亲事先订下了。以后再选一个吉日婚嫁迎娶。如此,他便也可放心了。我见他别的倒好,就是那性子未免焦躁了些。这既订下了,也就算了了。咱们方再一心接二叔回来。你若订下了,这园子里也就只剩了一个四姑娘呢。不过她还可等上二三年。也不急。那妙玉还不还俗的,且也等二叔回来再说。” 第425章 亲兄妹 言情海 正文 第426章 避之不及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26章 避之不及 那黛玉见贾琏这样说,便在旁频频点头,因叹:“的确是这样。四姑娘不急。妙玉的心未定。咱们且先不必想她们。” 那贾琏说完了,就笑:“今日我心里,着实是开心的。究竟这是美事。我知会了你们,这里便须赶紧过去。那孙公子枯坐在屋子里,未免也焦急了。” 贾琏说完了,一时果然就出了紫菱洲。黛玉见贾琏走了,方对了迎春一叹:“从前,你还只说自己是个无人问的可怜人。不过你也看到了,究竟这亲哥哥还是亲哥哥,总不会将自己妹子撂下的。想我和云儿。这一点是不及你的了。” 那迎春听了,就叹:“从前,我也大概有些多心了。因此见了你们,才总是闷闷不乐的。我这性子,那孙公子也说不好呢。我看,以后我的确要改一改了。” 黛玉听了这话,不免一笑。因道:“看来我们几个的话,都没那孙绍祖重要。他不过说了一两次,你就记在心里了。这当真是——” 那迎春听了,面上虽羞。但还是不免要问:“这当真是什么?” 那黛玉听了,却顽皮了起来,因对她道:“这会子,我却又不想告诉你了!” 迎春听了,便道:“你不说,我大概也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也不用说我,我还想说你呢。究竟你那位王爷——”迎春这话也未说完,就见外头忽又想起了紫鹃的声音,那紫鹃在廊下道:“姑娘。姨太太过俩了!” 原来这薛姨妈在家思前想后的,听闻贾政不日就要回来,因此到底还是备了一些东西,坐了一辆小车,过园子来打探一番。不想刚入了门,就见园子各处皆布置的有条不紊,只比从前更繁华夺目的。那薛姨妈的心里,早含了大半的酸妒了。 那王善保家的和周瑞家的也有意思。如今见了这薛姨妈,早不似从前那样殷勤热络。一来,太太也死了。二来,这薛姨妈也着实可恶凉薄。所以见了薛姨妈问起园子的收益,那王善保家的就没命地夸着海口:“嗳哟,如今咱们好着呢!如何不好,虽说不能和从前相比,但外有宫里的太后王爷帮衬,里头有林姑娘这样能干的姑娘扶持,我们好着呢!说来林姑娘只比从前的二奶奶更灵敏和善周全的。如今咱们这园子里,是犄角搭嘎都生钱啊!姨太太您瞧那满树上挂着的果子,再看看那林子里冒出来的燕笋,回头再去那池子看看,满塘的鱼儿虾儿蟹儿!如今我们的月钱,和从前比只多不少呢!” 那薛姨妈听了,心里且半信半疑的。因她素日在这园子里,也颇呆了一会子。也知道这跟着邢夫人的王善保家的,喜欢说大话。她的话,且只能听半句留半句的。因此,这薛姨妈倒是不能不问一旁周瑞家的了,因笑道:“果然是这样么?不过我看这园子,收拾的的确比老太太在时要好。” 那周瑞家是王夫人昔年的陪房,今见了薛姨妈,本是想与她一些面子的,究竟是太太的姐妹。但一想到薛姨妈宝钗母女这般势利凉薄,自太太过世后,今天才算是来了第二回,因此心里愤懑感伤,因对了薛姨妈道:“她说的是。现在咱们只比从前更富裕的。我家里,也买了一幢宅子了。我女婿要将我接了回去养老的。可是这园子这样好,我在一日,便能拿一日的钱。我哪里愿意回去?横竖,以后是要在这里过一辈子的了。” 那王善保家的听了,也捣蒜般地点头道:“正是这话。如今琏二爷回来了,也大安了。宝二爷在外头也极用功。过几日,老爷就要回来了。真正叫我们见了心里开心。”呆欢爪划。 那薛姨妈听她们这样一说,心里也就信了八分了。因又见王善保家的和周瑞家的,面带红润之色,身上穿的也是簇新的衣裳,那腕上头上也戴了好些贵重的饰物,因此,这心里就信了九分了。 薛姨妈就笑:“这样就好,这样就好。都是一家人,我只是日日夜夜烧香念佛望这府里好的。”一径却又告诉她们,说此番进园子,为的是看望管事的林姑娘,叙叙家常。 那周瑞家的听了,就也笑:“林姑娘忙着呢。只怕没有时间见姨太太。”这周瑞家的也是个人精,因也知道那薛家也败了,没得只比这园子更穷的。所以言谈间也颇怠慢薛姨妈。 薛姨妈听了,心里冷笑几声,面上却笑:“不要紧。总有她歇下的时候。她忙她的,我等我的。你们只管去知会一声。我在那潇湘馆里,安安静静地喝茶等她。” 那周瑞家的听了,便和王善保的使了一个脸色。那王善保家的听了,就道:“嗳哟。那姨太太可是要等一会子了。那林姑娘早上起了来,就是看账打算盘的。只忙的和陀螺一样。姨太太要等,只怕要等到晚上,咱们关园门了。” 薛姨妈听了她二人这话,分明有撵她之意。因心里愤懑,腹里在骂道:“两个老不死的娼妇。狗眼看人低。究竟我薛家翻了身了,只是要你们难看的!” 薛姨妈想了一想,还是笑道:“也罢。既你们姑娘你这样忙,我总是不能太扰了她。我这厢莫如就回去,以后再来。”说着,就提了盒子,转身要走。 那周瑞家的见了,就笑:“罢了咧!我们不过和姨太太你开个玩笑罢了!究竟你来见林姑娘的,我们怎好轰你走?” 薛姨妈听了这话,心里只觉更不顺耳。因也不好发作,遂勉强笑道:“二位姐姐辛苦了。且只管去通报一声便是。究竟我是熟客。” 那王善保家的听了,就也笑:“姨太太请随我们走。”二人领着薛姨妈,过了翠嶂,过了蜂腰桥,过了林子,果然就快要到了那潇湘馆。 三人刚走出了甬路,就见前面一个胖大丫头,莽莽撞撞地过来了。那丫头走得迅速,王善保家的和周瑞家的连忙避开,那后头的薛姨妈却是避之不及,被傻大姐一下撞倒在地。 第426章 避之不及 言情海 正文 第427章 守门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27章 守门 薛姨妈也上了一些岁数,这下倒在了地上,那胳膊肘儿的确疼。傻大姐也慌了。也不敢走,就定定地立在一旁,却又并不扶薛姨妈起来。 那周瑞家的见了薛姨妈躺在地上,手里提着的东西也七零八落地散在各处,糕点和果子也脏了坏了,这心里却不禁想笑,只是拼命地忍住了。 这周瑞家的固然还内秀一些,那王善保家的却是忍俊不禁了,因哈哈大笑:“姨太太这是怎地了?我们都好好儿的,怎么姨太太被撞了个狗啃泥?这可不好。”因又对了傻大姐道:“这会子。你不是在怡红院的吗?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真正,你还是去厨房正经。你在那厨房,倒是能和那焦大说上几句。” 那傻大姐就苦着脸道:“那厨房不好。焦大爷爷和我说话,只管将唾沫星子喷在我脸上。还说要我做他的孙女,和他做伴。我才不去呢。反正林姑娘已经将我分了跟着小红了。” 那周瑞家的听了,就笑:“那是焦大看得起你。” 那傻大姐听了,就懊恼道:“我才不呢。反正他有李贵照应着。只比亲儿子还好的。” 那周瑞家的听了傻大姐这话,不禁惊异道:“听你这样一说,分明也是口齿伶俐的人。还真看不出你哪里傻了!”那王善保家的在一旁,也觉怪异。因想了一想。又对了那傻大姐道:“你从潇湘馆出来,是找紫鹃她们有什么事么?” 那傻大姐听了,就笑:“我是来给林姑娘送东西的。林姑娘治好了我的眼睛。我心里只不知怎么报答她的。因此便做了一个小玩意,过来送给她。她不在那里,我就给了紫鹃。” 王善保家的和周瑞家的一听这话,更是笑道:“你不傻。你很会说话,还知道送东西。” 那傻大姐听了,就憨笑:“傻也是你们说的。真正谁对我好,我也就对谁好。若是遇到了不妥了。我也就装傻了!”那傻大姐一径说,一径就去怡红院找小红了。 这厢,周瑞家的听了这傻大姐一席话,怔了一怔,方叹:“我们竟是看错这丫头了。她哪里傻?” 王善保家的听了,也道:“怪道当日老太太分丫头时,人人都不要她的。独老太太却是将这丫头揽在了身边。” 那薛姨妈见无人将她扶起,别别仄仄的。只得自己扶住了墙角,慢慢地磨蹭起来了。那周瑞家的见了,偏还道:“姨太太,究竟也摔的不疼吧!这园子里的土,都是松软的红土!”一面说,一面又假意帮她捡识起果子和糕点。 那薛姨妈见了,就道:“不用捡了。我还要去见林姑娘呢。”一径说,一径就又低头扑了扑身上的土。 那王善保家的听了,就与她道:“姨太太。方才你没听见么?那傻大姐说姑娘不在这里。你且在这里先站一站。待我们先去问那紫鹃,林姑娘在哪里!” 那薛姨妈听了,就笑:“如此也好。我也好歇一歇脚儿。”说罢就寻了墙根下一块石头坐了下来。心里却在咒骂:真正今日不该进这园子,不但被这两个老货讥讽,还生生地跌了一脚。 那王善保家的和周瑞家的,也就去了潇湘馆,问了紫鹃。紫鹃就笑:“姑娘和云姑娘去了紫菱洲二姑娘那里,现在还没回来。”紫鹃因问何人要见姑娘。 那周瑞家的听了,就笑:“紫鹃,你猜一猜?” 紫鹃就笑:“我怎么猜?或许是那些盐商?又或者是王爷?再者,我可就猜不出了。” 那周瑞家的听了,就笑:“都不是。来的却是那薛姨太太。” 紫鹃听了,未免惊异,因对了她二人道:“这会子,她过来干什么?自府里败了,她立时就不和咱们来往的。”想想那紫鹃却又点了头,对她二人道:“想必是见琏二爷回来了,老爷也要出来了,她心思又活络,只当这府里又要重起了呢!” 周瑞家的听了,就笑:“紫鹃聪明。到底是跟着林姑娘的人。说话行事只比以前更稳妥周全了。” 那紫鹃听了,就笑:“既姨太太来了,总是不要令她久等。依我说,王姐姐和周姐姐莫如领着姨太太去紫菱洲好了。姑娘们都在那里,想姨太太去了,必然也更热闹。”呆欢欢巴。 那周瑞家的听了,果然会了意。因对了紫鹃笑道:“你果然聪慧。想你们姑娘以后只是愈发舍不得你的!”周瑞家的说完了,便和王善保家的,从潇湘馆门口出了来。请薛姨妈同去紫菱洲。 不想,那紫鹃想看笑话,到底也出了来。紫鹃看着薛姨妈,朝她请了个安。薛姨妈就笑:“多会子未见姑娘了。” 紫鹃就道:“我也多会子未见姨太太了。”那紫鹃因又对着王善保家的和周瑞家的道:“二位姐姐辛苦了。不如还是我带着姨太太去紫菱洲吧。究竟园门前还需有人守着呢!” 紫鹃这话提醒了她们。那王善保家的听了,就笑:“多亏姑娘提醒着!一会,那孙公子想必就该出去了。门口的确该有人。” 那周瑞家的听了,就笑:“不错。” 那薛姨妈见她二人口呼‘孙公子’,并不知是何人,又不敢问,因此心里存了疑。一时,王善保家的和周瑞家的果然又丢了薛姨妈,二人威威武武地又往门口走去。 这厢,黛玉湘云迎春等听紫鹃说是那薛姨妈听了,一时都彼此互看了数眼。那黛玉就道:“罢了。来的都是客。咱们且听听她说些什么!”迎春听了,便又叫司棋绣橘请薛姨妈进来。那紫鹃就对了薛姨妈道:“姨太太进去吧。” 薛姨妈整了整衣裳,也就进了来。那迎春上下打量了一番,就笑:“姨太太来了,当真是好久未见了。一霎时,我竟有些不认识了!”迎春这话并非虚言。只因这些时日,那薛家变化也甚大。因此,如今薛姨妈看上去只比从前更老更憔悴的。 第427章 守门 言情海 正文 第428章 嘴巴不饶人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28章 嘴巴不饶人 迎春请薛姨妈坐下。并叫司棋绣橘奉茶。黛玉也过来了,看着薛姨妈,沉沉与她道:“姨妈一向可好?只不知找我。为的是什么事?”黛玉说完了,也在迎春身旁坐下。 那薛姨妈听了,就笑:“我来。也没有什么事。不过就是看看你们可好。” 那湘云听了,却是在旁笑了起来。因对了薛姨妈道:“我们若好了,姨太太当如何?若我们不好了,姨太太又当如何?” 薛姨妈听湘云这话里有话,就笑:“我当然希望你们好。哪里有亲戚希望自家人不好的?你不知道,真正我在家里,只为你们烧香求佛的。”呆欢欢亡。 湘云听了,就道:“既如此。怎么前些时日,老太太大太太太太的祭日,姨妈竟是不来呢?宝姐姐也是一样。” 那薛姨妈听了,就笑:“当然想来。不过就是为的一些琐事羁绊住了。想来而不能来。” 湘云听了,就也笑:“姨太太说的可是真话?我怎么觉得姨太太整日在家很闲空呢?” 湘云这话一出,倒是令薛姨妈有些惊慌,因就试探问道:“我在家闲不闲空。你怎么知道?” 那湘云就笑:“我不闲空。那一日我和翠缕出去买些紧要的东西。不想去了那铺子,就撞上了宝姑娘的丫头莺儿。我见了她,她只管对我爱理不理的。可是叫我奇怪。” 那薛姨妈听了,就道:“是么?莺儿那丫头本就有些怪癖。你倒也不用往心里去。”薛姨妈说着。遂喝了一口茶。 那湘云就笑:“她是不大理我,因我家也败了。如今只是寄居在这里。我叔叔也不似府里老爷这番幸运,被皇上放了出来。”那湘云停了一停,就又道:“那一日,我买了东西,本就和翠缕要出去了。岂料那莺儿却又唤住了我。并告诉我说宝姑娘要有好事了。我听了心里一动,因问她包姑娘有什么好事。那莺儿就说,说宝姑娘被贾雨村看上了,不日就要被他娶了过去。我一听。心里纳闷。因当日这贾雨村亦是林姐姐父亲的门生。我也听林姐姐说起过,说这贾雨村是有妻室的。想他妻子也未就死,如今怎好又停妻再娶呢?我就笑问莺儿,说宝姑娘可是给那贾雨村作妾。那莺儿听了,就白了我一眼。说她们姑娘是何等样的人,如今不过为了救她家大爷的缘故,才不得不如此的。究竟姑娘都和那贾雨村说好了,以后还要被扶了正的。究竟那贾雨村的老婆不过是个乡下的丫头出身。哪里能和她们姑娘比呢?我听了这里,遂就想,大抵宝姑娘攀附上了贾雨村,如此姨妈也可就不愁了。想那贾雨村也是忠顺王跟前的红人。若薛大哥哥能够回了来,果然姨妈是得了安逸了!” 那薛姨妈见湘云俱一一撕开了说,就干笑道:“那莺儿果然是个嘴快的,不想竟这样与你说。” 黛玉迎春与宝钗这段事,心里俱已知晓。因此迎春听了,就笑:“姨妈也别不好意思。究竟这也是好事。” 那湘云听了,就故意一叹:“果然是好事,只是与人做妾的,究竟也是难过。想当日这园子里,宝姐姐是何等的清高。这真是世事难料啊!” 那薛姨妈听了,脸上更是红一阵白一阵的。因看着她们,心里恨恨道:“此番当真不该来。来了竟是受她们的侮辱了。且也别得意,过几日,这园子里就也会有人被忠顺王强掳了作妾去!这云丫头当真嘴厉害,她也不想想,她如今是个什么阿物儿,在那勾栏里,也不知被多少男人沾了身子!还当自己是千金小姐呢,你既不要脸,就怨不得我要损你。” 因此,那薛姨妈又喝了口茶,悠悠与湘云道:“云姑娘。做妾怎么了?好歹也是外头过了明路娶进去的。咱们宝丫头也到底是正经姑娘,年纪虽大了些,但身子骨好歹都是清白的,俱是未让男人沾过的。这点子,我想我的顾你那个不知要比你强多少倍去!”一径说,那薛姨妈一径就站了起来,预备着出去了了。那湘云听了薛姨妈这样一说,脸儿已然气得煞白,眼中掉泪,只是强忍着不哭出声来,只管紧紧握住黛玉的手。 黛玉就叹:“姨妈何出此言?究竟云儿也未说宝姑娘不好。如今那贾雨村果然是忠顺王跟前的红人。姨妈真正也太多心了。” 那薛姨妈听了,就道:“林姑娘,我倒也不多心。只是湘云这丫头素来嘴巴不饶人。我要不警告她,难保她背后不说宝钗的坏话!” 那迎春听到这里,已然是忍不住了。因就上了前,大声对薛姨妈道:“姨太太,你可以走了!这里是我的地方。” 那薛姨妈素来小看迎春,知他懦弱,就鄙视道:“是你的地方又怎么了?究竟,我还是你的长辈!” 岂料,那迎春听了,却是冷笑道:“是么?叫你一声姨妈,不过是看在了宝玉的面子上!究竟我的娘也死了,太太的家里,也无一个姓薛的人。你就不要冒充是我亲戚了!”那迎春说完,就叫来司棋绣橘二人。那司棋绣橘就叉着手,对薛姨妈道:“出去吧。这园子里的人,都不待见你。” 那薛姨妈见这阵仗,只得拔脚走。刚要出屋门,却又对了黛玉等道:“林姑娘,你们这样薄待亲眷可不好。你就不怕我前脚出门,后脚就向外头说去?究竟,你还是北静王未过门的王妃?” 黛玉听了,就上前笑道:“你说吧,我不怕的。” 那薛姨妈无法,只得弯了腰,快速出了廊子。那紫鹃遂对了薛姨妈道:“不送。” 一时,薛姨妈走了。翠缕赶紧过来扶着湘云,黛玉安慰了湘云会子,方又对了迎春道:“迎姐姐,我见你方才的架势,竟有七分似三姑娘!” 那迎春听了,不笑却叹:“我是被她气的。想以后,咱们断然不要与她来往。” 第428章 嘴巴不饶人 言情海 正文 第429章 仁清巷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29章 仁清巷 黛玉听了,就点头道:“她气急败坏地走了,只怕会想出些与咱们不利的事。如此。倒是不能不提防着!” 迎春听了,就叹:“她来,我便知她果没好事。” 黛玉听了,长叹了几声,遂对了湘云道:“不要难过了。你方才说得很好。走吧。咱们不去回去。”一说,紫鹃也进来和翠缕搀扶着湘云。 湘云就哀哀道:“我不难过的。过会子我就好了。”一径说,一径就强颜欢笑起来。 迎春听了,只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半响方道:“云妹妹。不用难过的。你若真难过了,反更是遂了她的意了!”湘云听了,也就死命地忍住了。 这厢黛玉同了湘云刚出了紫菱洲。那厢孙绍祖也在怡红院里。与贾琏告辞了出来。 话说那娇杏果然带了一男一女,坐了车,带了两个老仆,在那仁清巷不远地地方住下了。这雨村虽有了钱,但却是个小气之人。娇杏出了神京到了姑苏,也不过就给了她一白两银子。娇杏靠着这一白两银子买床铺置家具添衣服,过得着实也艰窘。 娇杏无法。只得收拾起从前在甄家学得的技艺,每天带孩子之余,便是在房中刺绣,打算卖些钱。补贴一些家用。这一日,因家中的两个做饭的老仆都病着了。娇杏无法,只得将孩子反锁在了家中。自己则将那些刺绣好了的帕子包在了包袱里,去了街上。 此时是盛夏了,那娇杏走了几步,也觉颇累。便将包袱卷了,找一个僻静的茶座,喝上几口茶。不想刚一坐下了,就听得后面有人道:“老爷。天热。不如咱们再去那头买几只新鲜的瓜果。究竟莲儿爱吃。” 那士隐听了,就道:“好。咱们喝了茶,莫如就去买一些。” 那封氏听了,就笑:“今年的收成倒是变好了。咱们手里又有了钱了。只是老爷当真要去那庙里,找那和尚算命?” 士隐听了,就点头道:“不错。” 那封氏听了,就又笑:“老爷何苦如此?究竟咱们的年纪都大了。算不算的,也不过这么着。” 那士隐听了。却又摇头道:“夫人,你错了。我去那庙里,不是算我的命,却是替咱们的女儿算一算。”那士隐说完了,便又沉吟道:“她这番回来了,我这心里总觉哪里不对劲。” 封氏听了,就笑:“哪里不对劲?我看她甚好。她不直不是在咱们身边的么?难道还是哪个人冒名顶替的不成?你若要操心,不如多多操心她的婚事吧。究竟她也大了。待过了这个年,也就十七了。” 士隐听了,却是捻须道:“命,总是要去算一算的。” 那封氏见士隐坚持,也就不语了。 那娇杏听了后头那人的声音,不免有些激动。但到底又不好意思回头。因听那封氏口中说的话,只令娇杏更是惊异。那英莲不是丢了被拐子拐了的么?找了十几年也找寻不到的?怎么听他二人说话,只如英莲还在身边一样?那娇杏身上,不免冷汗涔涔。 因赶紧喝了口茶,站了起来,付过茶资,就要出了这茶铺。偏巧那封氏见了,却又唤她道:“这位大嫂,你丢了东西了!” 娇杏一听,少不得回了头,知是自己的包袱落了桌上了。因就低着头,将包袱又拿了过来。不想那封氏年纪虽大,却是一个细致人,且也不老眼昏花的。这封氏见了娇杏一眼,怔了一怔,就笑:“娇杏,原来是你这丫头!” 那士隐听夫人唤前面的妇人的名字‘娇杏’,心里也一怔。便也细细瞧了娇杏一眼。见甄家老夫妇俱认出了自己,娇杏也是避无可避了,只得对了他们行了礼。 士隐就道:“不必如此。我记得,你不是跟了雨村进了城的么?如今听人说他在神京城内自是风生水起,你怎么不在他身边伺候呢?” 那娇杏听了,就感慨道:“我到底还是回来的好。究竟在那神京,每日他事务也忙。我竟是半点忙也帮不上。因此不如带了孩子,回姑苏安静度日。待他有空了,或到了你年关,依旧来这里看我。” 那封氏听了,就笑:“这样也好。你不如就在这里清静带孩子。” 娇杏心里有疑,见他们半点不提往日之事。想了一想,遂主动问道:“老爷,太太,小姐呢?一直都在家里吗?” 那封氏见娇杏还这样称道,就道:“你已不是丫鬟了。你也是个有头脸的太太。快别这样叫我。你跟了那雨村,也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 那娇杏听了,心里酸苦,因对了封氏道:“我哪里是什么太太。想要是能回从前,我还只愿在老爷太太跟前伺候的!” 那封氏听了,就笑:“那也算不得事。这些,究竟是你的造化。”那封氏因又告诉娇杏:“姑娘还未嫁人呢!有时,她也颇想你。” 那娇杏听了,心里更是惊异,因对了封氏道:“小姐还记得我?这些年,小姐当真一直在家里吗?”因想:当日她三岁就被拐子拐了去的。不想,那时她就记事了。 封氏听了,就笑:“娇杏,你这话也奇怪。小姐如何不记得你?三岁也就记事了。小姐不在家里,还能去哪里?难不成,竟是被拐子拐了去,现在才回的?” 那封氏本是笑言,不想那娇杏听在心里,却更是紧张愧悔。娇杏缓了一缓心头,就道:“这些年,我在神京城里,也着实想念小姐。既如此,不如我就随了老爷夫人,前去拜见小姐!”那娇杏还想过去探一探虚实。说来那雨村也着实是个精细人,当日那冯渊一案,明明得知这英莲被那拐子改了名字,唤作香菱,卖给了薛蟠的。但断完了案子,回到房中,对了娇杏却仍是只字不提。呆欢欢划。 封氏听了,就叹:“好。想她刚会走路时,也一直跟的你。”那娇杏遂就跟在了士隐夫妇身后,一同往仁清巷走去。 第429章 仁清巷 言情海 正文 第430章 此生不吃猪肉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30章 此生不吃猪肉 待那娇杏见了英莲,那英莲的神色也甚是平静。因看着娇杏,笑道:“这些年你在外头可好?我在姑苏甚是惦记你。” 那娇杏看着她。只管上下左右打量。她虽然大了,但那模样依然酷似小时,尤其是那眉间一点红痣。娇杏便知面前的人,果然就是英莲了。 那娇杏立在那里,心里只是沉闷疑惑。分明又觉得时间不对。恍惚之间,只觉得那日抱着小英莲上街道看灯,兴许只是自己梦中的所见。 正在沉思之间,那英莲就又笑道:“好了。你这会子回来,可是来陪我的?我还只当你,再也不回来了呢?” 娇杏听了。就苦笑:“数年不见,姑娘果然大了。这会子我是回了,兴许以后果然不走了。” 英莲也素知娇杏之事,因笑道:“如此说来,你竟是在那神京城里受了气不成?”因又对娇杏叹道:“自然,还是呆在姑苏好。你瞧瞧我,可不就是回来了么?” 英莲也不知怎地。忽然就对着那娇杏说了这样一番话,却是更令娇杏惊异。那娇杏就半真半假地试探道:“姑娘,当着这些年,你一直呆在家里的么?” 那英莲听了。就点头笑:“自然是如此。” 娇杏就笑道:“既如此,姑娘又为何要那样一说?姑娘若是从外头回来的,可是从哪里回来的呢?” 那英莲听了,就笑:“我不过和你说着玩儿。究竟我这十六年一直呆在姑苏城里,竟是哪里都不曾去的。”那英莲说着这话,似乎一意肯定自己方才的说与。 娇杏就道:“姑娘果不曾出去,那自然是好。我的心里,也只是更放心的。”娇杏也就在甄士隐家坐了一坐,方又对着封氏道:“好了。老爷太太。我也要走了。究竟家里还有小人等着我呢。”这娇杏在甄士隐家一个来回,竟是忘了自己要去刺绣铺里卖针线一事。 英莲听了,就亦笑:“好。你去吧。” 那娇杏见了英莲神色如常,不管怎样,到底还是放了心。她刚出了屋子,偏那英莲又唤住了她,在她身后说道:“娇杏。过去的都过去了。怎样都不计较的。况你到底是无心。只是我看,那神京城里也繁乱。你带着孩子,莫如还是住在这里的妥当。究竟依我看,这里才是你的一生一世。神京的那些,与你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娇杏娇杏,不过得的是一个侥幸罢了。侥幸过了,一切还是要回到开头的。” 那娇杏听了英莲的话,心里纳罕,面色却是着意平静。因回头笑道:“这样怎么说?我竟是不太懂。” 那英莲听了,就亦笑:“不。你懂的。这会子不懂,待回去了,细细品上一品,也是能够懂的。” 那娇杏是个执着之人,听了娇杏这话,只还是要欲问个究竟的。那英莲就笑:“你不必再问了。即便问了,我也是不多说的。”因也不理娇杏了,只是埋头做针线。 见她这番情景,反弄得娇杏不敢走了。因就看着封氏,讷讷不言。那封氏就拉了娇杏往一边,对着娇杏道:“她的话,你不用放在心里。她不过和你开玩笑呢。” 娇杏听了,就叹:“我倒希望是玩笑一场。但姑娘说的那样认真,却是由不得我不多想。” 那封氏听了,遂安慰娇杏:“这孩子从前倒好。一天到晚只是一声不吭的。不过这些天,我看着的确有些怪异。总是与我们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你若当了真,细细问她了,她就回说不过是玩笑。”那封氏因又加了一句:“到底是女大不中留了。让人瞧着总是古古怪怪的。” 娇杏听了,就与封氏一笑:“大概是这样。不过听了她的话,总是不免与我心惊。夫人见姑娘的那双眼睛,只像是什么都瞒不过她去的。” 娇杏一径说着,一径果然就小跑着出了仁清巷子。待到了家里,老仆的病已然有些好了,正在院子里逗自己的两个孩子玩。算来,她到了这里,已然有十来天了,不过雨村因公事繁忙,竟还是未给娇杏一封家信。雨村闲暇之余,虽也想孩子。但顾虑娇杏一字不识,写了也不过请人过来与她读。因此,倒还是不如不写的好。 这一日,贾政果然就释放了回了家来。那史鼎见了,只是双目横流,因握着贾政的手,对着贾政道:“你是个有造化的。我这里却还是生死不知。究竟也还要继续煎熬。” 那贾政心里也不舍,因对了史鼎道:“你放心。好歹我出去了,与你给消息。究竟我都出去了,你出去也是早晚的事。总须要忍一忍。” 那贾政心里还舍不得自己饲养的那几只黑猪,因又嘱咐史鼎道:“我走了,却是与那几只猪不放心。不如你继续帮我喂养。你别见它们丑陋,其实都极聪明的。” 那史鼎听了,就苦笑:“我知道。你家嘱咐了我,我自当与你喂去。” 那贾政听了,就道:“一日要喂五次。早晚要冲洗猪栏。它们也是爱干净的。待下了猪崽——”提及自己饲养的猪,贾政的话不免有些多。 那牢头在旁听了,就又叹气又笑:“政老兄,不必舍不得。你回家了,若想养猪,随即就可以去外头买一只的。” 岂料,那贾政听了,却是连连摇头,因又叹道:“它们不比别个。究竟我在那猪栏里,饲养完了,每日也和它们说不少的话。”呆在乒才。 那牢头听了,就又笑:“政公。你莫非被关傻了。那猪究竟不是人。哪里又能听得我人话?究竟养肥了,还是要被杀了做腊肉熏肠的。” 那贾政听了牢头这样一说,心里就有些不好受。遂又叹道:“不管怎样,待我出去后,此生是定然不吃猪肉的了!” 那牢头听了,更是哈哈一笑,因对了史鼎道:“你老兄可不要步了他的后尘!我可不想着喂猪的人,都成了傻子!” 第430章 此生不吃猪肉 言情海 正文 第431章 叔侄父子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31章 叔侄父子 贾政和史鼎垂泪作别后,方被那牢头带了出去。那贾琏和宝玉已然在门外廊下候着了。水溶因嘱下属给了那牢头一些好处。那牢头既收了钱,就想着总是一点事不办也不好。因在贾政出去前。到底又给给他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又叫人将他头发梳了一梳,将脸也洗了一洗,方才叫贾政出去。 那贾琏和宝玉见了贾政,虽未嚎啕大哭,但六目相对,也着实伤感。贾政因又问了家里一些事,那贾琏和宝玉俱以实相答。贾政听了,反而安抚他们道:“这些都在我的预料之中。你们且不必难过。”贾政拘押了在那牢中两年多,每日参悟。只是将那死生看透。 贾琏就道:“二叔,咱们走吧。车我已然备好了。”贾政听了,也就扶了贾琏的手,在上车之际,却是又看了看宝玉,因问他道:“我不在家里这么些天里,你都做了什么?怎么环儿却是不见?” 宝玉听了。还是如实作答了。贾政听了,不免长长一叹,因道:“不想环儿竟是走上那样一条路。”因听宝玉说近日他一直在帽儿胡同专心苦读,倒是令贾政心里纳罕。本想说什么的。但到底还是什么都未说。 一时,贾政上了车。掀开车帘,见了街上的热闹景象,不免叹道:“多会子我未见到这样的景象了。只当以后是要死在那牢里的。不想到底还是出了来。” 那贾琏在旁听了,到底又对了贾政说出探春远嫁安南一事。贾政听了,默了一会。方叹息道:“你三妹妹算是个有志向的。知女莫如父。依了她的性子,只怕去那安南定也过得极好。与她,我反而是不担心的。” 贾琏听了,就道:“三姑娘有些类凤丫头。不过。她到底比凤丫头有些造化。” 贾政此番已知邢夫人王夫人凤姐已死,因对了贾琏道:“咱们且看以后吧。不过,我既经历了这番。以后是决然不想再出来做官的了。” 贾琏听了,就低低道:“是啊。想我之前虽挂了一个五品的闲职,但每日应酬交际的还是觉得烦难。现在看来,莫如还是安安分分地当一个普通小民的好。” 贾政听了,就看了贾琏一眼。因道:“我老了。心境究竟和你们年轻的不一样。我是看透一切的了。但你们还年轻,到底也还是要奋发进取。” 那贾琏听了。就笑:“二叔说的是。究竟那园子里,还有一大口子的人呢。总是一味麻烦林姑娘也不好。究竟她还是个姑娘,且又是咱家的亲戚,以后又还是要出嫁的。咱们以后不图官了,但求发财。究竟之前每日所愁的,也还是银子。” 贾政听了,就对着贾琏道:“你们想怎样,我是不过问的了。究竟我的门客已散。我是再不作复官之想的了。你们想发财的可去发财,只是再不要去触犯了刑律。我是怕了。” 那宝玉骑在马上,听了父亲这样一说,又看了下父亲畏惧的神情,不免深深一叹,因对了贾政道:“父亲回家了,且安心度日。究竟这生计之事,我也该操持操持了。” 贾政听了,就对着宝玉道:“宝玉。听你这话,似乎你也变了。” 贾琏听了,就代宝玉道:“二叔。宝玉是变了,如今只管刻苦读书的。当真和从前不一样了。” 那贾政看着宝玉,就叹:“经历了这遭,为父已然不希望你再入仕途了。为父希望读书只是你的爱好。” 宝玉听了这话,就对了贾政道:“父亲,我读书不过是为了验证北静王爷的话。当日我对我说了好一番道理。范仲淹的那篇《岳阳楼记》,我也细细又读了一遍。只觉得读书求功名,也还是有些好处的。只是不要想着那荣华富贵之心,但求让那社稷百姓安生是命。” 那贾政听了宝玉这话,不禁又默了一默。因想再规劝他,想想到底又住了口。宝玉不似自己,自己已是残缺暮年,刚从牢里出来,难免灰心丧气的。宝玉虽也经了一番龌龊,但到底还年轻,那些俗世荣耀孔孟之道也让他经一经,且再看以后如何。 那贾琏看着宝玉,忽又对贾政道:“二叔。说来有一事也奇怪。宝玉那脖子上挂着的那块玉,后来却变成了一块石头。” 贾政听了,心里纳罕。想了一想,方看着宝玉对了贾琏道:“宝玉出生时,口里衔的那块玉,本就是他母亲的杜撰。衔玉而生,不过是她造的噱头。那玉,不过是从一个和尚手里买来的。那和尚本就疯癫,想那块玉兴许本来就是块石头。”呆在纵号。 见贾政说得清淡,宝玉也就淡淡一笑,说道:“我本就是一俗人。金玉什么的,也不配戴在了我这样一个庸人身上。” 那贾琏遂同了宝玉,接了贾政一路往园子而行。贾政掀开帘子,看着被封的府邸,就叹:“我看,以后咱们是住不来了。你们现在住的园子,也是因林丫头的赎买。我看,以后也住不长。为保以后的生计,咱们很需要艰苦自立,在外头另外宅院。” 那贾琏听了,就摇头笑:“二叔不必担心,这园子可是林妹妹给了皇上一千万两银子赎下的。君无戏言,这买下了,就是咱们的了。” 那贾政听了这话,就苦笑:“琏儿,你当真还天真。皇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你且听我的劝告便是。” 那宝玉听了,也不禁苦笑起来,因对着贾政道:“父亲。既如此说来,林妹妹是白花了那一千万两的白银了?” 贾政听了,就蹙眉道:“听你们说,只是那丫头手头极阔绰的。我想着她手里有的,也不过就是我那妹丈留与她的田亩财产。她哪里又有这许多的钱?” 宝玉听了,就叹:“她如今也算是正经的盐商。只是入股子,并不直接干涉经营。但每月到手的利息,还是可观的很。” 第431章 叔侄父子 言情海 正文 第432章 小团圆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32章 小团圆 贾政听了,想了一想,也就点了点头道:“这丫头果然也聪明。她自是像她母亲。只是这太有钱了。也并不是什么好事。”因心里反而担心黛玉来。 宝玉听了,就道:“父亲不必担心,究竟林妹妹她是个知进退的。并不会被银钱遮蔽了眼睛的,她从事经营盐业,也是为了园子里生计,不得已才为之的。” 贾政听了,不免叹息,因对着宝玉道:“倒真是多亏了她了。待我进了去,见了她,必然要重谢一番。” 宝玉听了。就笑:“父亲也不必如此。你若谢了她,她反而觉得父亲与她生分的。” 贾政听了,就叹:“纵不谢她,为父也还是要去谢王爷。我知道,我能出来,明里是那南安太妃下了工夫。暗里,其实还是王爷的运筹。” 贾琏听了。就点头一叹道:“二叔说的是。” 那周瑞家的和那王善保家的,见了那车上下来的人果是贾政,只激动得跪下迎接。贾政见了她二人,就叹:“不必如此。如今我也是平头百姓。你们还是起来说话吧。”那王善保家的和周瑞家的。自向园子各处去通报。 一时,大家果然都到了门口,迎接贾政回来。贾政见了迎春几个,心里不免一叹:到底也就剩了这几个人了。死的死,去的去。 迎春上前笑道:“二叔。”惜春妙玉也与贾政行了礼。贾政环顾四周,就叹:“林丫头呢?” 迎春就笑:“她在置办接风的筵席的,回头就过来。” 贾政遂进了来。感慨地看着院子各处,果然经营得极好。贾琏便道:“二叔,待洗漱过后。还请去嘉荫堂。我们把酒为二叔接风洗尘。” 贾政听了,就叹:“你们其实也不过如此。我如今只是省俭惯了。” 宝玉听了,就道:“我懂父亲,但这些到底是我们的心意。不然,心里也是不安。” 贾政听了,只得点了点头。那宝玉遂又将贾政带往秋爽斋。贾政就道:“这里原是三丫头的屋子。她这一去,我将终生不得见她。如今,却是住上她的屋子了。” 贾琏就道:“二叔。姨娘也住在这里。” 贾政听了,也就点了点头。一时那赵姨娘得了风声,也就忙忙地出了来迎接。见了那贾政,那赵姨娘已不知喜得怎样了。因又笑又抹眼泪的。贾政端详了她半响,方道:“你老了!” 那赵姨娘听了,心里就更是感慨,因对着贾政道:“我如何不老?一大半是为了三丫头和环儿。一大半就是为了老爷你。” 那贾琏和宝玉知贾政和赵姨娘有私房话要说,因就和宝玉使了个眼色,方又对贾政道:“二叔,我和宝玉先去嘉荫堂预备了。过会子还请二叔和姨娘过来。” 贾政听了,也就点了点头,与他二人道:“我知道了。你们先去吧。” 贾琏宝玉去后,那赵姨娘就走上前搀扶贾政,抬眼细细又看了看贾政,方悲切道:“老爷看起来,只如一个白发老头儿了!” 那贾政听了,就笑:“是么?我的头发都白了?怎么琏儿和宝玉也不同我说呢?”因想在那牢子里,也见不得一点镜子,自不知头发是黑是白。 赵姨娘听了,就叹:“他们一心等你回来,见了只怕也忘了说了。” 贾政听了,就朝她一叹:“我也五十多了。即便头发不白,也还是老头了。” 那赵姨娘听,就淡淡一笑:“其实老爷在我心中,永远不老。” 那贾政听了,就随着赵姨娘进了屋子。那赵姨娘看他身上的衣服,也极不合身,因说要过去给他拿一件合身的衣裳,贾政也就点了点头。因看着赵姨娘,心里忽然想起了王夫人。到底是结发夫妻,想三十多年前,与她刚成亲那会,感情也算不得坏。不想以后竟是那样生分了。想到此,贾政还是觉得难过。那赵姨娘果然捧了一件素色的袍子出了来。贾政见了,就道:“这衣裳也有些年头了。还是那一年我出任学政,你亲手给我做的!” 那赵姨娘听了,却是摇了摇头,与他笑道:“老爷记错了。这是太太的针脚。当日太太快做完了,因说头有点疼。就将衣裳先撂下了。我见了,就说不如给我做去。太太想了一想,也就叫我将衣裳拿走了。算来,整件衣裳,我不过就缝了几个扣子而已。” 赵姨娘这样一说,却是令贾政沉默起来。他缓缓换上了衣服,方问赵姨娘:“太太的墓地可在老太太一处?” 赵姨娘就点了点头。贾政方道:“她的心里一直恨我。究竟我也做得不好。明日,我就去那里祭拜老太太与她。” 赵姨娘听了,就小心翼翼问:“老爷是一个人去?” 贾政就道:“一个人。我去了那里,也想和太太静静说些话。我和她,终是结发的夫妻。” 那赵姨娘听了,就叹:“其实太太是好太太。当日,终是我不懂事。” 贾政听了,就蹙眉道:“这样的话,以后也不要说了。究竟她也不在了。”想想,贾政方又嘱咐赵姨娘道:“我不做官了。现在到底一个平头的百姓。你在园子里见了我,还是少称呼‘老爷’。” 那赵姨娘听了,不禁笑:“我不叫老爷那叫什么?” 贾政听了,就叹:“我也不知。” 二人正说着,那黛玉见贾政迟迟不来,就派了鸳鸯平儿过来催请了。贾政携了赵姨娘也就出了秋爽斋,一路往嘉荫堂而去。到了那里,黛玉见了,朝贾政行了一礼,就叹:“二舅舅,快请入席吧。”呆在布弟。 贾政看着黛玉,就道:“林丫头,这些时日,园子里多亏了有你了。想当日我还不明白,为何老太太竭力要将你一路接了来府里,却不知是为的以后你一路扶持这园子。” 黛玉听了,就笑:“舅舅过誉了。我不过尽的我的本分。”一时,贾琏宝玉黛玉湘云迎春惜春妙玉邢岫烟等都请贾政坐下。贾琏又将贾芸贾蔷也叫了来。赵姨娘因见桌子未满,因又轻问了黛玉几句,黛玉遂请人将鸳鸯平儿也拉了来入席。 第432章 小团圆 言情海 正文 第433章 果然恐惧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33章 果然恐惧 筵席散后,贾政很是疲倦,因只想早点回房休息。那黛玉见了。就道:“如此,我们也早点歇息。”那贾政有一肚子的话要同宝玉宝玉说,只是这进了园子,千言万语的,却不知从哪处开口了。因此,那贾政只是对黛玉笑道:“你们也早点歇息。”因又对了黛玉道:“这园子你也布置的极好。只是那些鸡鸭狗猪的也一并可以饲养。” 黛玉听了,就笑:“养了。都在那稻香村的后面。” 贾政听了,就点头道:“那自然好。” 隔一日,水溶也过来了。贾政休息了一夜,只觉得无比酣畅遂意。贾政请水溶往秋爽斋入座。赵姨娘奉上茶来。水溶方对着贾政道:“如此。政公终可以舒缓了。” 贾政听了,却是摇头叹息道:“王爷,不必叫我政公。如今,我已是无官的闲民。” 水溶听了,便笑了一笑,方对了贾政道:“私下这样称呼,也无什么妨碍。”因又问贾政:“如此说来。政公心里已经绝了为官入仕的念头了?” 贾政听了,就叹:“旁人我不知。兴许他们被放出来了,还只管削尖了脑袋往里钻的。或许他们心里有怨气,又或者他们对做官还有兴意。但于我。却是彻彻底底地看透了的。” 水溶听了,就又笑:“政公的话,我信。有的人,不管经历了怎样的苦,但只要皇上下了一纸诏书,就又涕泗横流地感恩起皇恩的浩荡来。如此,又是一番得意洋洋了。” 贾政听了,不由笑了起来:“王爷。我的情况不同于旁人。因此,这思前想后的。还是安安静静地躲在家里为好。” 水溶听了,就叹:“政公,若是王爷以后舒缓了心情,依旧要政公出来做事呢?届时,政公又当怎么办?” 贾政听了,想了一想,就道:“王爷。到底我老了。纵然想为朝廷出力,也是有心无力的了。莫如。还是安安分分地当一百姓的好。这官途诡谲的,我早已是看透了。” 水溶听了,就叹:“只要政公觉得安心就好。但我估摸着究竟皇上的心思也绵厚。以后只怕当真要叫政公你复起的。” 那贾政听了,就摇头一叹:“不了。如今朝堂之上,忠顺王爷的党羽人数过半。他正赫赫扬扬,威名一时。我若复了官了,只怕还是要遭打压的。这个时候,我不宜出来。”因又深深思了一思。 那水溶听了,就也点了点头,方与贾政道:“想我五叔行事,也有些过了头了。这过犹不及的,虽他素来与我的政见不同,但仅看在他和我同出一缘的份上,我到底还要去规劝几句。” 贾政听了,就叹:“我不在这园子里。我知道他们能安分呆到今日,仰仗的无非就是王爷。因此,这这里向王爷深深谢过了!”贾政说完了这话,就离开椅子,朝着水溶跪下身来。 水溶见了,连忙起身将贾政扶起,因道:“政公何必如此?这本就是我份内之事。” 贾政听了,就又叹:“若没有王爷,只怕我们家真的就是零落东西了。” 那贾政又与水溶说了会子话。临行之前,水溶方道:“好了。政公这几日且多在园子里歇息吧。究竟身子养好了才是大事。” 那贾政听了,就道:“王爷。待过了几日,我还是想搬出这园子去。究竟,如今我和琏儿皆是平头百姓,再住在这园子里,恐不适宜。” 那水溶听了,就笑:“政公,如何不适宜?这园子本就是你们贾家的产业。” 贾政听了,却是摇头道:“非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说到底,这园子是皇上的。皇上想怎样,便可怎样。他一时兴起,说要收回,也是没有办法之事。这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何况一个园子?” 水溶听了,就道:“看来政公果然是恐惧了。” 贾政听了,就道:“也非恐惧。只是如今我这样的身份,恐不妥再住园子。” 水溶听了,也有些明白他的意思,因道:“那这园子里的姑娘们呢?政公打算怎样安排为妥?” 贾政听了,就道:“她们倒是能住着。因皇上都看在了你和林丫头的面子上。如今我回了,自还是低调的好。我想着,再过几日我不如还是出去赁屋子住着,再一并将琏儿也带了走。” 水溶听了,知道贾政此番也是深思熟虑,因道:“政公的决定,总是有妥当之处。不如就先问了园里其他人的意思,放再做考虑吧。” 贾政听了,亦点了头,对了水溶道:“总要与她们商讨一番。”因又亲自将水溶送出园子去。到了门前,贾政方道:“我竟是忘了。该请王爷过去和大姑娘说一会子话,究竟你们也是未婚的夫妻。在天朝,未婚的夫妻之间,也不忌讳见面的。”呆史豆扛。 水溶听了,就笑:“不用了。我也不急。反正和她心意相通。” 那贾政听了水溶这话,心里倒是感慨起来,因叹:“我这外甥女是得了造化的!她能得王爷这一佳婿,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 水溶听了,就微笑道:“政公过誉了。这话只应反过来说才是。” 贾政听了,不禁也微笑:“我看着你们感情好,心里也替你们高兴。也替老太太高兴。” 一时,水溶果然就出了园子去。与半路之时,却是遇到了数日未见的柳湘莲。那柳湘莲骑在马上,对着水溶道:“王爷,既然遇见了,不如咱们就此喝上一杯。地点还是那老地方!” 水溶见了他,也就点了头,笑道:“好。”二人因下了马,只将那马栓在了敢当上,并肩而行进了那家酒楼。 待进了雅座,入了席,水溶因问他这些天都在哪里消遣。那柳湘莲就沉沉一叹道:“并未去哪里,除了去办王爷嘱咐的事外,便是去那郊外三十里外的紫檀堡,找那蒋玉菡叙话去了!” 第433章 果然恐惧 言情海 正文 第434章 默然半响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34章 默然半响 水溶听了,就道:“原来你和他在一起。不过,我那五叔究竟将他放过去了么?”因心里也有疑问。 那柳湘莲听了。就笑:“依我看,忠顺王兴许是放过去了。但那琪官还只是想不开的。究竟他二人的感情,不同与旁人。” 那水溶听了,也就默然了半响。方又对着柳湘莲道:“听说那紫檀堡,也的确是个好去处。那琪官择东西,果然有些眼光。” 柳湘莲听,就笑:“好歹他还进宫侍奉过皇上一阵子。在那宫里,也颇得皇上喜欢。如此像他这番出身,能将各色人等周旋的齐全的也不容易。” 水溶听了,就笑:“我看他也未曾怎样周全。这从古至今的优伶。很少有像他这样有些骨气的。这么着皇上才因此高看他一眼。皇上高看了,想旁人自然不敢为难他了。” 那柳湘莲一听,方有些明白了,因对了水溶道:“怪道此番他出了宫,和忠顺王爷龌龊了,忠顺王也不敢拿他怎样呢。却原来是这么个缘故。” 水溶听了,就笑:“不错。究竟他背后还有皇上做靠山的。那宫原就没有白进。他五六岁就出来奉迎应酬的了。一干的世情只比咱们更为练达的。” 那柳湘莲听了,想了一想,方道:“不过他困居紫檀堡,到底也非长远之计。” 水溶听了。就叹:“那琪官买那紫檀堡,原为的就是以后能和我五叔长久住着。不过我五叔此番正赫赫扬扬,心里已然渐次没有他了。那琪官不如趁此做些别的营生,与他也自有好处。” 柳湘莲听了,就笑:“想那日我也劝过他几句的。我说既这么着,你不如就在此娶妻生子,正经过你的日子去。不想那琪官听了,还是摇头。只是现在并无娶妻的心情。我笑问他何时才有,他又不肯往下说了。只说现在所做的不过就是等待。” 那水溶听了。想了一想,就叹:“究竟等得等不得,也只有天知道了。”因只想将这个话题撂过去。 再隔一日,那孙绍祖却是又备了丰厚的礼品来见贾政。贾政已知这孙绍祖是何人。他既来了,贾政便请孙绍祖坐下叙话。贾政见孙绍祖其人虽粗大了一些,但好歹也是孔武有力的男子。因到有些欣赏他的直率豪情。贾政便告诉他:“你来见我,我很高兴。你也二十出头了,迎丫头也快十九了。你们都不小了。因此。到了那桂花飘香的九月,那就来这里迎娶她吧。” 那孙绍祖听了,心里果然高兴。贾政就道:“快了。也不过三个月了。我那侄女儿是个心善口拙之人。你只需好生待她。” 那孙绍祖听了,也说不出什么动听的话来,只口里允诺不止。 贾政休养了几日,只觉得精气神大好,因就过了秋爽斋,去了黛玉的潇湘馆。黛玉见舅舅过来了,忙忙地出来迎接。黛玉请家政去正屋说话。贾政也就坐了下来。黛玉笑道:“二舅舅回了来,将养了几日,看着果然是容光焕发了。又是从前的二舅舅了。”因又觉得贾政头上的白发,也好了好些。 贾政听了,就笑:“林丫头,你说的我当真高兴。今日我来,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 黛玉听了,便问贾政何事。一面又给贾政上茶。贾政就叹:“我思前想后的,只觉得这园子,我最好不要再住下去。我刚从大理寺回来,那些敌视我的人,见我复又住进了这样好的园子,心里只是嫉恨我的。因此我莫如还是搬出去。” 黛玉听了,想了一想,就道:“舅舅果然都想好了么?” 贾政听了,就叹:“自然都想好了。因此来嘱咐你。我走了,那琏儿也一并跟着我为妥。只留着贾蔷贾芸在园子里使唤吧。” 黛玉听了,就道:“舅舅既要出去住,不如索性就住在宝玉的隔壁。上回宝玉回来说,他宅院的东西两侧,皆有房子要卖出去的。” 贾政听了,就对黛玉笑道:“是么?那果然极好。若有空屋子,我这就出去看。届时,琏儿宝玉和我一处,也是说不出的便宜。”呆史豆巴。 黛玉听了,就点头道:“如此当真好。我这就从账上拨银子。” 贾政听了,面露羞赧之色,因对着黛玉道:“林丫头,你的钱你好生收着,不用你的钱。”那贾政因又告诉黛玉,究竟当日老太太离世之前,还又给了贾政这房三千两银子。如今那银子都由他之前一个可靠的下属收着。这三千两,想买两座宅院是够了的。 黛玉知二舅舅是好面子之人,听了贾政的话,也就顺势道:“好。此事不如就交给我去办。”那贾政听了,也就对了黛玉道:“好。”因又告诉黛玉自己那旧部的名字。 事情果然不出黛玉所料,待他着了贾芸贾蔷等人去了那旧部的家里,那人怎样都不肯承认收了贾政五千两银子一事。贾芸贾蔷无法,只得回来报了黛玉。黛玉听了,就淡淡一笑,与他二人道:“罢了。不必再去了。我且给你们五千两银子,你们只管替我去帽儿胡同置办屋子。你们且记住了,此事不得同老爷说半句。” 那贾蔷听了,就点头道:“是。咱两个替姑妈办事,凡事只听姑妈一人的。”那贾蔷失了龄官,本是伤心的死去活来的。但时日既久,此事也就藏在了心里,一时也就想不起来了。既想不起了,也就不怎么难过了。究竟,和活人和死人不同。死人埋在了地底下,只需隔三岔五地去坟前烧香磕头。但活人每日醒来,张口就要吃饭,出门就要银子的。 贾芸听了,想了一想,便又对着黛玉笑道:“林姑妈,有一件事我到底还要问上一句。” 那黛玉见贾芸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笑:“芸儿。你放心,中秋一过,待将你二姑妈的的亲事办了,你且就和小红成亲一处过吧。到时我将那怡红院后的房舍,与你们几间。你们方可以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了。” 第434章 默然半响 言情海 正文 第435章 她原也是才女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35章 她原也是才女 那贾芸一听,果然喜的不知怎么才好了。黛玉见了,便又笑着与他道:“你放心。你们二人为我勤谨办事。我是怎样都不会亏欠你的。” 贾蔷听了,便在一旁对贾芸说道:“如此,恭喜你了。” 黛玉听了,便又对了贾蔷道:“蔷儿。你呢?总是丢不开那龄官,其实也不好。纵然我知道你心里忘不了,但到底活着是另外一回事。” 贾蔷听了,想了一想,就回黛玉:“我的确不急。如今在园子各处跑腿,每日晚上吃了睡下了,总是极安逸的。” 那黛玉听了。就点了头,与他道:“你和芸儿不同。你的心也重,的确也急不得。也罢,等以后你觉得一人无趣了,想成个家好生过日子,可再来找我。我替你想办法。” 那贾蔷听了,就跪下对黛玉磕了头。口中道:“多谢林姑妈了。”一时,贾芸贾蔷二人出了潇湘馆,自处出了园子,往那帽儿胡同赶去。 晚间时分。贾芸贾蔷顺遂办完了事,方又过了潇湘馆知会黛玉。黛玉听了,果然笑道:“好。你们辛苦了。”因又给了贾芸贾蔷几两银子打赏。 湘云见他二人走了,因笑对黛玉道:“芸儿和蔷儿办事兢兢业业,从不出差错。我看着也喜欢。” 黛玉就道:“也就剩他两个姓贾家的人了。除了那备用的车夫和跑腿的几个人,其他人都要跟着老爷和琏二哥哥出园子去。” 湘云听了,就道:“我忽然想起了三姑娘出园子的那句话。她说‘想以后,这园子住的人,都是清一色的女人了。只怕。以后将是名副其实的女儿国。’我看,只怕要应了她的话了。” 黛玉听了,想了一想,也点了点头,说道:“三姑娘出园子时,对我说过的,说以后安定了,要给我们写信来的。我想。大概过些时日,咱们就能收到她的信了。”呆史豆才。 湘云听了,就笑:“想那安南路途也遥远,水路都行的。三姑娘的信果然能一路到了园子来?” 黛玉听了,就点头:“果然能到。最近那木府也安定。” 湘云听了,也不说什么了。因对着黛玉叹道:“想三月之后,二姑娘也要出去了。如此,这园子里又少了一个。” 黛玉听了,却是笑:“去了,也还会来盘桓一二的。就像那北飞的大雁,与春天时总还要飞回。小聚或常住,都看各人的缘分。只要她们高兴,出不出园子,又是另番一说。” 那黛玉因又对了湘云道:“今日天色也大好。热气也未蒸上,也不热。不如咱们共去那沁芳亭上走上一回,如何?” 湘云听了,就笑:“好。你想散步,我就陪你去。”因又对黛玉道:“那一日,我和紫鹃开玩笑。说有一日你们姑娘出嫁了,你可往哪里去?是跟呢还是不跟呢?不想现在最舍不得你出嫁的人,却是我。”因又朝着黛玉一笑。 黛玉听了,就叹:“紫鹃春纤都是好丫头。雪雁被妙玉调教了一番,也回过了性子。她们若愿长长远远地跟着我,那自是好。只是你,你可打算怎么办?” 那湘云听了,就与黛玉玩笑道:“我不打算怎么办,你若嫁了,我也就跟着你去。如此,咱们也可不同旁人的过一辈子去。” 湘云这话本是顽话,不想黛玉却当了真。因对了湘云道:“好。你既愿意跟着我,我自当带你去。究竟我的心里,最不放下的,便是你了。” 那湘云听了,却又抚了抚黛玉的黑发,笑道:“林丫头,我这是和你说着顽话呢。你既嫁了给王爷了,我又怎好给你的日子添乱去?到底我,是有自知之明的。” 岂料,黛玉听了,却是深深一叹道:“我却是认真的。”虽如此说,到底又对了湘云道:“不过,那卫公子,你当真不作考虑了么?究竟他的心,从来都系在了你的身上。” 湘云听了,就低了头,倚在那沁芳桥的栏杆上,对着黛玉道:“不想了。我想再过些时日,他便就会忘了我。我这厢只是等他渐次忘了我。” 黛玉听了,就笑着摇头道:“你这又是何必?依我说,只怕越不能见,就越是想得不能自己。云儿,你何苦折磨自己呢?握紧了拳头,你将一无所有。可一旦敞开了手,你会得到你想象不到的!” 湘云听了,就笑:“是么?会么?”因又看着遥不可及的远方。 那黛玉听了,就试探她道:“好云儿。你告诉我,你说这些,究竟还只管是言不由衷的?你这厢,不过还是另番形式的等待。” 湘云听了,就笑:“那么依你说,我接了他的信,该去那边疆之所陪他共度一生么?” 那黛玉听了,却是同湘云道:“依我说,这样也甚好。我听王爷说,近日他在那里,也得了一桩差使做,虽然是小吏,但有了事情做了,人就两样了。且他也搬了地方,环境也更是好了一些。”想想,因又对湘云道:“你既然说出口了,可见你心里也这样想的。只是你到底绕不出你的心去。为之奈何?” 湘云听了,忽然就不说话了。黛玉便又道:“依我看,你若想和他长久,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这去了,就是患难的夫妻在,自是情义深重的。” 那湘云听了,忽然就流了泪。因对黛玉道:“实话说了吧。我的心里,当真难过。那么,依你之见,我这就过去寻他?”黛玉听了,就叹:“总是要问问你的心。你想去,莫如就去。你不想去,莫如就等他回来,也是一样。只是你的心,且要让他知晓。不然,他心里也是煎熬。” 湘云听了,就深深点了点头,对了黛玉道:“好。林姐姐,我听你的。回了潇湘馆,我这就给他写信。” 黛玉听了,就笑:“就是这样好。你若得了长远的安定了。我也就更放心了。咱们在神京,方可一心为你叔叔和卫公子盘桓。” 二人正说着,因天气甚好,也不暖融,那惜春也从暖香坞里出来散步。恰巧也到了这里。惜春见了黛玉湘云,便上前笑道:“好巧。” 湘云见了她,就笑:“四姑娘,你在屋子里,读的什么佛经?里头可有什么出处?” 那惜春听了湘云的话,就一本正经道:“云姐姐,近日我也读什么经书,反倒读了不少的唐诗宋词。” 黛玉听了,就笑:“也是,你原就擅长写诗,从前只是不愿意做。人人都说你的画好,我却只说你的诗。” 惜春听了,就笑了一下,方对了黛玉道:“林姐姐,你尽是夸我。其实我哪会画画。若说会画,不过会作一些写意的笔墨丹青而已。究竟,不能和宝姐姐相比。” 惜春刚说出宝钗的名字,便知自己说漏嘴了。因就不好意思地看着黛玉。那黛玉见了,就笑:“无妨。她画画也自是好。山水花草鸟兽鱼虫,无不栩栩如生的。这一点,园子里的姐妹都不及她。” 湘云在旁听了,就叹:“她原也是才女。只可惜心思不放在正道上。如今只和那贾雨村搅在一起,只更是可惜了!” 黛玉听了,也叹:“我也不敢去规劝她。究竟她也比我聪明。” 惜春听了,就笑:“咱们且也别提她了。这样好的天气,当真难得。”惜春因又问黛玉湘云今日上午可有其他的杂事。 黛玉就道:“不忙。现在不过每月月底忙上那么几天。其余时间已然不忙了。” 惜春听了,就笑:“既如此,不如咱们三个索性就去这园子各处逛着去。好多会子,咱们几个没有好好地叙叙话走上一走了。” 那黛玉听了,就点头与她道:“确是如此。”那黛玉因又问惜春:“那宝玉托你保管的那块玉,你还好生收着吧?” 惜春听了,就点头道:“好生收着呢。” 那黛玉听了,就道:“待以后那甄家之人都回了神京了,咱们这厢就将那甄家的玉,依旧还给那甄宝玉去。” 惜春听,就点头道:“正是这话了。” 三人说着便就手拉着手,同下了沁芳桥,走过了柳堤。刚到了那沁芳亭前面,前头忽见那前头,那妙玉和那邢岫烟也肩并着肩,也缓缓地过来了。 那邢岫烟眼尖,转头之间,已然看见了黛玉一行,因对着妙玉笑道:“你瞧!”因朝着那前方的沁芳亭一指。 那妙玉也就循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便又对了邢岫烟道:“我们也过去,且听听她们在说什么。” 邢岫烟就笑:“好。”因又对妙玉道:“我看近日那四姑娘也确像转了些性子。只觉得和从前不一样了。想想也真奇怪,从前这府里风光时,那四姑娘脸上只没个笑脸的。如今败落了,她只管一天天地开朗起来。” 妙玉听了,就笑:“怎么,你是看不懂么?” 邢岫烟就笑:“我愚钝,我却是不懂。你本是我的师父,不如你指点我一二。” 第435章 她原也是才女 言情海 正文 第436章 孔妙玉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36章 孔妙玉 那妙玉听了,就笑:“我不说,你且自己细细体会去。” 那邢岫烟听了。就笑:“我不想体会,你只管告诉我。” 妙玉就笑:“心里郁闷难泄,孤寂难挨。因此才想着出家,不问世事。如今这园子里,她贾家的人越来越少了,她也更是有了用场。如此,又怎能还想着出家之事呢?” 那邢岫烟听了妙玉这话,便更是要笑:“是么?你倒是懂她。既如此说,你又怎样?你难道不也是半个出家之人?说到底,你不也是姓贾的?” 那妙玉听了。就叹:“我到底和她不一样。我既未过明面,和她比起,总是可以自如进退。” 那邢岫烟听了,就笑:“你也不必这样一说。我看也快了。终究,你以后也是要姓贾的。” 妙玉听了,想了一想,却是与她道:“我看。我不姓贾,倒是好事。” 那邢岫烟听了,便欲再往下问。无奈妙玉已然不肯往下说了。不想,黛玉等在那沁芳亭里。遥遥地已然看见了她们。待二人到了跟前,湘云就笑:“你们来了,这亭子里更是热闹了。” 惜春见了妙玉,也道:“四姑娘,我见了你,心里只是更高兴的。” 那惜春听了,就问:“是么?为何见了我高兴?旁人呢?” 妙玉听了,刚就要开口。只见赵姨娘却又忙忙地过来了。众人不知何事,因和赵姨娘打了招呼。只见那赵姨娘拉着妙玉。对她道:“妙玉姑娘,老爷叫你过去。老爷有话要同你说。” 黛玉听了,就对了妙玉道:“你去吧。想老爷找你,必然是有要紧的事。”那妙玉听了,也就蹙了眉头,因对了黛玉等道:“也罢。我去了。本想着,这样好的天,我一时兴意起了。还只想你和联诗的。” 黛玉听了,就笑:“不急。咱们以后有的是时间。” 那妙玉听了,也不说了,只管低了头,跟着赵姨娘,往那秋爽斋而去。半路之上,那妙玉就问赵姨娘:“姨娘,不知老爷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赵姨娘听了,就笑:“我也不知。但总不会是什么坏事。大概,老爷就是想你了。” 妙玉听了,遂不语了。进了秋爽斋,果然贾政已然在里头等着她了。因探春不在了,贾政就以探春的书房为自己的书房。赵姨娘进了书房,因对着案几旁的贾政道:“老爷,姑娘来了。” 贾政此番正沉思孔氏之事,因听妙玉果然来了,神情还一恍惚。因叫赵姨娘先出去。妙玉进来了,见了贾政,行了一礼,口里遂道:“见过老爷。”那一日,因妙玉病着,并未出来迎接贾政。况她自诩是出家之人,虽贾政回来是大事,但还是不要出来的好。 此番父女二人见了面,那贾政见她,心里更是悲切。因对着妙玉,慨叹道:“快快起来吧。”因又握了妙玉的手,看着她。 贾政叫妙玉坐下说话。妙玉也就坐下了。贾政就叹:“我也回来了,旁人尚可,心里唯挂记你。”呆史豆技。 妙玉听了,就淡淡回:“我一切都好。谢老爷惦记着。” 贾政见妙玉依旧称呼自己‘老爷’,心里不免悲叹。因对了妙玉,口中说道:“我叫你过来,也不为别的什么事。只是想为父在那牢里关了一遭,与生死已然看透。因见你青春大好的,却只是每日里古佛青灯的带发修行,为父见了,当真心里不忍。因不如叫你干脆还了俗,改姓贾。以后你也不必依照你母亲的姓氏,改孔为贾吧。” 那妙玉听了,就笑:“老爷,其实也不必了。究竟我姓孔也习惯了。也不必再改来改去的了。” 那贾政听了,就摇头一叹,对了妙玉道:“不可。究竟你这样漂泊着也不好。到底还是要认祖归宗的。”因叫妙玉不必再坚持。 那妙玉听了,就叹:“老爷不必如此执着。究竟我姓孔,也是为的纪念我的母亲。” 因妙玉如此坚持,贾政说不过她,反拿她没有什么办法。因对了妙玉道:“算来,究竟是我对不住你们母女。你不肯姓贾,到底这心里便是不肯原谅我。”因又深深一叹。 那妙玉听了,就道:“不是的。老爷且也别多心。我只是习惯了。” 那贾政听了,就叹:“好。这一点,我且也不逼迫你。只是你青春大好的,我到底不希望你彻底地入了佛门。这园子里的姑娘,性格脾性儿都是各异。如今她们大都有了归宿。我见了也颇感欣慰。从前问见那四姑娘,行事说话儿也颇像你,因此见了心里只是担心的。不想,这一来二去的,她竟也是变了。真正叫我想不到。四姑娘都扭了性子了,你不如也趁此还了俗。”因又苦劝起妙玉。 妙玉听了,就笑:“谢老爷的关心。只是我到底不是那四姑娘。那是千金的小姐出身。而我虽也有人伺候,但因身体之故,从小就是一心礼佛的。这念佛念经的,我也习惯了。若改了,当真不适应了。”因便对贾政说,休要为难与她。 贾政听了,一时也为别的法子。想来想去,只得对了妙玉道:“好。为父也不难为你。但想咱们到底也是父女一场。在神京城内,也是朝夕相见的。我若见了你,唯请你叫我一声‘父亲’,可好?” 那贾政说得悲切,只叫妙玉心里听了不忍。因对了贾政,说道:“我虽是外室生子。但这些年来,父亲待我母亲也有情义。她死前,对父亲并无半句怨言,只是心满意足的。我也如是。这些年多亏了父亲照拂左右,才有了我的安逸。” 那贾政见妙玉终改口叫父亲,心里已然宽慰之极。因又抑制不住老泪纵横。听了妙玉的话,贾政方哽咽道:“我的女儿。你既愿叫我一声父亲。我也就满足了。想我另两个女儿,一个抑郁死在冷宫,朝夕不得见。一个远嫁在外头,亦是朝夕不得见。不想,到了暮年,还有一个你,可以常伴为父左右!” 第436章 孔妙玉 言情海 正文 第437章 不给面子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37章 不给面子 一时,妙玉遂又和贾政说了会子话,方才离开秋爽斋。妙玉走后。那赵姨娘过了来,小心问他:“那妙玉点了头么?” 贾政听了,就道:“她愿姓孔就让她姓孔好了。还不还俗,也自随了她的意思。不过,她到底肯叫我一声父亲了。” 赵姨娘听了,就叹:“果然是老爷的女儿。我看她的性子,只和三姑娘一样的。看来,到底是亲姐妹了。” 贾政听了,便也叹道:“只是三姑娘和她到底又不一样。” 赵姨娘听了,因问贾政哪里不一样。贾政却又不肯说了。 这一日。贾政已在那秋爽斋整理行囊,预备着就要搬过去帽儿胡同了。那贾芸忽慌张地过来报贾政。贾政见了,因道:“何事?” 那贾芸踌躇了半响,还是对了贾政道:“老爷,那忠顺王府里的长史官过来了!” 贾政一听,心里也一阵激荡。因对了他道:“那长史官现在园子哪处?” 贾芸就说:“琏二爷已然在门口候着他了。这会子先叫我过来报信。” 那贾政一听,想了一想。就道:“也罢。想他来必然是有事。我不如也去前头迎接。” 那贾政果然携了贾芸到了园门口,但见那长史官由贾琏请着,只往园子里走来。贾政见了,遂上前小心翼翼问询。那长史官看着这园子各处披红挂绿的。因就看了贾政几眼,对着贾政道:“政老兄,你虽无了官职,可若得这园子养老,也还是叫旁人羡慕啊!” 贾政知道这长史官素来是忠顺王的耳目,听了他的话,遂又道:“不日我就要搬出去了。究竟我是罪臣,哪里能住这样好的园子?不仅是我,一并家里的男丁。都要随我搬出去的。” 那长史官听了,倒是笑了出声。因又对贾政道:“政老兄何必如此呢?究竟这到底是你家的园子。你想住,便可继续住着。” 贾政知道长史官的心思,因又陪笑道:“大人错了。今非昔比,这已然不是我的园子了。想当日既抄了家了,这园子也就被皇上收走了。虽以后又赎买了下来,但到底出钱的不是我,只是我那外甥女的产业。虽她请我继续住下去。但到底我是罪臣。这些分寸。我还是知道的。” 那长史官听,却又不禁冷笑了几声,因对了贾政道:“政老兄这又是何必?究竟你不住了,你的亲眷们还是继续住着。这不也是一样的么?” 那贾政听了,还是小心道:“究竟,也不是那么一样。这待罪的人是我的,也并非她们。不过她们一概都大了,一二年的,也就都要嫁出去了。想以后,这园子只是我那外甥女经营料理的地方,毕竟这里一年四季的,有树木有果子有花草。” 那长史官听了,也就不想多问了。究竟是贾府和忠顺王有隙,也犯不着去得罪那林姑娘。因今日所来,究竟还要办另外一桩事情,因对了贾政道:“政老兄。今天我是受了王爷的嘱托,另有事来与你商量的。” 那贾政听了,心里不明白,因又看了贾琏一眼。贾琏听了,就在旁笑问:“不知大人过来,是为了一桩什么事?想我和家叔,只是愿竭尽所能的。” 那长史官听了,也就笑了一笑,因道:“此事也不难,只是这样说话不方便。” 贾政听了,就道:“好。且随我来。” 贾政将长史官引领到秋爽斋书房处。贾琏亲自过来上茶,那长史官也就坐下了。长史官因接了贾琏的茶,与贾政悠悠笑道:“想府里如此,并不会忌恨王爷吧!” 贾政听了,忙又小心翼翼道:“不会的。哪里会?想王爷不过执行的皇上的命令。” 那长史官听了,想了一想,这心里就满了意,因对贾政道:“你不忌恨就好。” 贾政就问:“大人还未说什么事呢?” 长史官就笑:“王爷托我来,却是为他办理一桩私事。” 贾政听了,更不解了,因问长史官:“私事?只不知是什么?”呆史豆弟。 那长史官就笑:“王爷春秋渐盛。不过府里绕膝的也就一男一女,想膝下到底荒凉。王爷也纳了数名姬妾,无奈一个都无所出。因此,王爷在府邸里,也未免焦急。不想,前几日有人给他看了一幅画像,王爷对画像中的女子,也颇为动心。因觉其相貌酷似之前宠爱的一个伶人。王爷上了心,便打听这画中之人,究竟是谁。不料却得知,那画中的女子,竟是府上的一个带发修行的姑娘。待打听清楚了,王爷方叫我过来,问一问政老兄你的意思。王爷是想将这位姑娘,带了王府里,纳为妾室。” 贾政听到这里,心里惊惧。不想忠顺王爷竟对妙玉动起了心思。想她二八之龄,那忠顺王只比自己略小几岁。若将妙玉送去给那忠顺王做妾,岂非对自己的侮辱? 因想了一想,遂笑着对长史官道:“大人,这似乎不大妥当吧!想我那小女,一直在家中带发修行。她到底是入了空门的人!” 那长史官听了,遂面露不悦之色,因将茶盏放在了桌子上,对了贾政说道:“怎么?政老兄你竟是不愿意?想王爷目光甚高,一向难得许中人。这看上了你家的姑娘,难道不是给政老兄你面子么?” 贾政听了,明白是忠顺王一意想羞辱自己,因道:“大人,这当真不合适。我家虽然败了,但毕竟是好好的姑娘,断然是不会与人做妾的。” 那长史官听了,就道:“政老兄当真不给王爷面子么?” 贾政听了,就叹:“大人这是在难为我。此事是不能够商量的。” 那长史官听了,就叹了一口气,对贾政道:“政老兄你不答应,却是在难为我。难道当王爷的小妾,不比外头做平头的夫妻强吗?大抵你是嫌弃王爷老了。” 那贾琏在旁听了,便对着长史官道:“大人,王爷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我们如今虽穷了,但到底也不想去攀附富贵了。继续过着这穷日子,也满足了。” 第437章 不给面子 言情海 正文 第438章 梦中去世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38章 梦中去世 那长史官听到这里,心里已然忿忿的了。因站了起来,对着贾政贾琏道:“如此说来。府上是不给面子了?”因又将袖子一甩。 那贾政听了,就道:“我虽然落魄了。但那卖女求荣之事,还是我不屑做的。” 那长史官听了,就冷笑:“好。你既不识趣,我这就去回复王爷。”那长史官一径说,一径果然就出去了。那贾琏见了,便在后陪送:“大人,不是我们不识趣。只是这天下女子甚多,尽管拣好的去。” 那长史官听了,更是冷笑。随即出了园子。长史官既走,那贾琏就进了秋爽斋,对那贾政道:“二叔,此事该怎么办?想那忠顺王爷知悉了,心里只更是恨咱们的。” 贾政听了,就摇头一叹,说道:“他这是着意羞辱与我。” 贾琏听了。就皱眉道:“是不能应。但到底以后,咱们只怕又要有烦难了。”因就也一叹。 贾政听了,就道:“威武不能屈。怎么都不能应的。究竟我也没死呢。” 贾琏听了,就道:“此事断然去告诉妙玉去。” 贾政听了。就道:“那是自然。半点风声都不能透露。”呆史叼扛。 那贾琏听了,默坐了半响,方又对着贾政道:“说来,那贾雨村也是可恶。只将从前跟你的种种,都尽数告诉了忠顺王去。如今,他自是王爷跟前的一只狗。” 贾政听了,就叹:“算我看走了眼。之前还当他是个可靠的。”因想此人着实可恶。 那长史官回到忠顺王府,对了那王爷,自是一番添油加醋。也不必细说。恰巧那雨村过了,见忠顺王在房里生气。因就上前问询。那忠顺王就叹:“不想那贾政还是那样倔强。不过,我倒要看看他能倔到几时。” 那雨村听了,就顺势道:“果然是他不识趣。他只要献出女儿,与他自是有好处的。可叹他活了这把岁数,还竟不识世情。” 那忠顺王听了,就道:“我这里自有法子。到底我还留了一手。” 那雨村听了,因问忠顺王。留了什么在手。那忠顺王见了,就悠悠道:“此事也是旧事。想你也不用知道。无非就是当年那贾政二十岁时,应试举人作弊一事。” 那雨村听了,未免惊叹,因问忠顺王:“莫非当年贾政科考是抄袭的别人的卷子?” 忠顺王听了,却是摇头一笑:“不是。是他给了另一个人答案。” 那雨村听了,未免就多了心,因问忠顺王:“不知他给的何人答案?” 忠顺王就道:“那人姓甄,叫士隐。姑苏人氏。” 那雨村听到这里,心里已然惊骇,因就道:“甄士隐?” 忠顺王听了,不免疑惑,因问他:“你认识此人?” 雨村听了,就掩饰道:“卑职也不认识。只是听闻此人也是姑苏一个有名的员外。”雨村心里存了疑,因又问忠顺王:“莫非那甄士隐当真作了弊?” 忠顺王听了,就笑:“其实也不是作弊。但说来也奇怪。这二人试卷的答案,却是一样的。当年那考试官见了,心里也甚是疑惑。因分别将二人传来细问。谁知又看不出什么不妥。那考试官后来与我交情甚好,因将此事告诉了我。此事虽不大,但到底可以用上一用。” 那雨村听了,就笑:“此事的确可以用上一用。虽是旧事,但如今皇上正在整顿考场舞弊。既有了这样一个现成的,皇上如何不会用呢?果然甚好、甚好。” 那忠顺王一听,忽然就又看了雨村一眼,方缓缓道:“此事需先造一些风声。” 天气愈发热了。那湘云也和卫若兰通了信。卫若兰在与湘云的回信中,只字不提自己生了重病一事,只说自己诸事安好,只一心等着回神京,和湘云团聚。湘云因说要过来探望,那卫若兰得知了,言辞切切,只是不要叫她过来。因此,湘云等在神京丝毫不知卫若兰身患重病一事。因卫若兰瞒得好,不但湘云未知,就连水溶冯紫英等也不知晓。 那湘云每每接了卫若兰的信,只是如获至宝,总是要细读几回。黛玉见了,就笑:“你可安心了。前几日,王爷托人告诉我了,说再过数月,大概卫公子也就可以回来了。” 湘云听了,果然喜不自胜,因对了黛玉道:“果然如此?” 黛玉听了,就笑:“却是如此。大概立了秋,待迎姐姐出嫁了,也就回来了。这时间说快也快。” 湘云听了,便叹了一叹,又道:“与卫公子一事,我却是可以放心了。我和他能如此,都是你一心勉励的结果。” 黛玉听了,却是摇头道:“哪里。说到底还是卫公子待你有情有义。你们既有情,想上天总是会眷顾你们。” 湘云听了,就道:“如今,我的心里,只是记挂叔叔。听说我两个堂哥在异地倒也还好。我叔叔若能无恙回来,我便再无愁怨了。” 又隔一日,那水溶却又托人给黛玉送信,说是史鼎因在那牢狱里染了一场瘟疫,如今看来很是不好。他这里正想法子将他保释出来。黛玉思前想后,还是将此情况告诉了湘云。 湘云听了,便在屋里长吁短叹,因对了黛玉道:“林姐姐,你好歹去求求人,只管将我的叔叔放出来。” 黛玉听了,就道:“你放心。王爷自会去想办法。咱们且再等一二日。” 不想又隔了一日,那水溶却过了园子,告诉黛玉,史鼎已然染疫去世了。原来那史鼎接了贾政的手,在那猪栏养猪,不想竟沾染上了瘟疫。初时也不自知,待猪栏里的猪接连暴死,史鼎方觉出不妥。因又被你牢头斥责了几句,史鼎的心情更是死灰。连夜回了牢里入睡,不想这疫病就更重了。水溶本以通融了人,将史鼎先放出来治病了,不想着人去接应他时,为时已晚。史鼎昨晚三更入睡,明日就再未醒来,似是梦中去世。 第438章 梦中去世 言情海 正文 第439章 平安州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39章 平安州 水溶得知,心里也有几分伤感。因着人将史鼎入殓了,自己先去园子知会黛玉。那湘云得知叔叔过世的消息。心里伤悲。因那史家已抄了家,即便入殓棺椁了,但到底也无地方停放。贾政贾琏悉知了消息,也从帽儿胡同赶过来了。 贾政就叹:“他到底也是我的表弟,不想这下场竟是比我还惨。”因就对着湘云道:“侄女儿,你也不必过于悲切。不如就将棺椁停放了我那里。我为他主持丧事。” 黛玉在旁听了,就对了湘云道:“这样也好。”待到了史鼎发丧那日,史鼎的两个儿子因有命令,在外不得回神京,因只能异地悲切。那湘云遂执未嫁女之礼。摔盆哭丧,极是哀苦。七日之后,史鼎方安葬了他夫人墓旁。史鼎夫妻生前一向不睦,不想死后竟还是同葬一穴。 那随了贾琏去帽儿胡同的鸳鸯和平儿,见湘云十分哀苦,见她停了哭,就上前给她喝水。丧事完毕。湘云方又谢过贾政,复进了园子。临进园子前,宝玉遂又在她跟前细细安慰了一番。 那湘云听了,就收了泪。对着宝玉道:“二哥哥,我只顾伤悲,你在我身前身后地走动,我竟是未在意。这些日子,你过得可好?” 宝玉听了,就叹:“也论不上好不好的。不过都是苟且偷生。只是我想着人活一遭,当真不容易。俗话说的‘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方能做些能为。死了,却真的是一了百了。什么都不能改变了。” 湘云听了,遂看了宝玉一眼,就叹:“二哥哥说话果然比从前稳重多了。现在一听,方知林姐姐说道并非虚话。” 宝玉听了,就叹:“或许在你们眼里,我却是有些变了。但究竟变没变,只有我心里清楚。” 那湘云又在车前和宝玉说了会子话,方才又被翠缕扶着上了车。待毁了园子。那迎春惜春妙玉邢岫烟又都聚在了黛玉的屋子里,赶来安慰她一番。不想,宝琴也从槐树胡同赶来了。因得了黛玉的聘请,宝琴到了每月末的前几天,便会过园子来理账。平时无事,都只呆在那槐树胡同的家里做针线。日子也甚是过得宁静。 见众人问候,宝琴就笑:“我和我哥哥都好着呢。”那宝琴见了湘云眼睛红红的,便上前安慰道:“云姐姐。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节哀顺变,不要太伤心了。” 湘云听了,就叹:“多谢你来看我。”宝琴听了,就叹:“近日我在家,却又听我哥哥说了一桩事。你们知道么,再过几日,宝姐姐就要出阁了。” 迎春听了,就道:“她可还是给那贾雨村作妾?” 宝琴听了,就叹:“却是如此。”呆史叼圾。 黛玉听了,就问:“此事,我们也听得了一些风声。不想,竟是这样快。如此说来,想那贾雨村已然为她将诸事都安排妥当了?”提及贾雨村此人,黛玉未免头痛。因想此人也是寒儒出身,早年也是胸怀志向的,因此才引得父亲青目。不想到了后来,他却是这番的小人。 宝琴听了,就道:“听说,那贾雨村也颇有一些本事。的确,我大哥哥就要回来了。现在那宝姐姐只是着了人去平安州寻找我大哥哥,与他通风报信的。” 黛玉听了,就垂了垂目道:“所以我说她是个精明人。” 那宝琴听了,却是摇头道:“你说她精明,我只说她愚蠢。想她那样一个孤芳自许的,不想竟也与人做了妾室去。” 那迎春听了,就道:“我看她过了去,也定然不甘心做妾的。少不得还是要串掇了那贾雨村,将人家的正室给赶了出去。自己做正房。” 那宝琴听了,就苦笑了一下,方对了黛玉道:“林姐姐,大抵是被你猜着了。我哥哥现在一家铺子里帮人采买。那家铺子里的掌柜和那贾雨村有些往来。我哥哥回来告诉我,直说那贾雨村的正室已被赶了出来了,如今拖儿带女的只住在姑苏城里,艰难度日。” 黛玉听了,方深深一叹道:“那贾雨村和她倒也是天生一对,都是见风使舵喜算计别人的精细人。想她们在一处,只如那秦桧和王氏,只少不得要做更多坏事的!”因又深深蹙起眉来。那宝琴听了,就也叹:“正是如此!宝姐姐原就是鬼点子极多的人。这厢和那贾雨村一处,只不知要想出多少的坏点子来!” 话说那薛蟠在那平安州里,却是靠着仅存的银子,胡乱过了数月。那平安州地方险恶,是历朝历代的三不管地带。那地方虽恶,但土质却极好。天生的红泥土,随便挖来捏个东西,即刻就能成型的。水溶之前送与黛玉的红泥小像,就是从平安州买的。 那平安州除了盛产泥人,其余就是强盗横行。平安州是天朝强盗的老窝。但强盗们也定下规矩:入了平安州,不管有钱无钱,只不许打平头百姓的主意。因此,平安州虽遍地强梁,但街道井市勾栏竟还是一样地做生意。到了夜里,即便不关窗不阖门,也是平安无事的。这也实属异事。 只是这平安州的强盗不劫平安州的百姓。可一旦过了平安州,就是另番说法了。话说这一日,那薛蟠用完了身上最后一两银子,未免犯起愁来。因骑着马儿,到了那溪水边沉思:没有银子,可是活不下去。都这么长了,在这里也无人通缉他。不如,趁着风声过去了,干脆就再偷偷地回神京去。摸黑到了家,见一见母亲和妹妹,再顺便拿些银子。如此再来平安州逍遥。 因心里有了主意,那薛蟠就骑着马,只管往神京奔去。这一日,薛蟠出了平安州,到了姑苏郊外。因奔走了几日几夜,吃的不过溪水野果。薛蟠早就扛不住了,只想着在这里停了马,寻一户人和善的人家,讨一些吃的喝的,方好继续赶路。 第439章 平安州 言情海 正文 第440章 我不识得你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40章 我不识得你 那一日,薛蟠牵着马儿,与黄昏尽头。果然看到前方一户人家,红墙碧瓦,高大的院门蔓延着藤蔓。仅看外表,薛蟠心知这户人家有些殷实,因就将马拴在了一旁的柳枝上,小声地叩起门来。这一日,偏那士隐夫妇不在家。家中只一个跟随士隐多年的哑仆。薛蟠轻敲了几下,门仍未开。待要走时,那哑仆虽听不出声音,但见大门有轻微的晃动声。心里好奇。遂就上来开了门。一开,果然看见外头立着一个脏衣大汉。薛蟠见了,就放低了声音问询:“老人家,家中可有吃的?我这厢已然饿了三天了!” 那哑仆听了,听不懂薛蟠在说什么,因就不停地指手画脚起来。薛蟠见了,心里沮丧。明白这是一个哑巴。 算了。莫如再往前头再寻。好似过了这里,那小巷尽头有一座庙宇。薛蟠待要离去,那哑仆却又朝里小走几步,将英莲唤了出来。本姑娘未出阁。自不是适宜出来见陌生的男人。但哑仆见了薛蟠的窘状,心生了同情之心,到底拉着小姐出来。 英莲见了,就放下针线,与老仆道:“怎地了?”因就站了起来,身不由己地朝门口走去。 那薛蟠见里头走出一个年轻的姑娘,待你姑娘上了前,薛蟠一瞧,却是差点把魂儿一丢。眼前的姑娘。不就是家里的香菱么? 那哑仆在一旁嗯嗯啊啊指指点点,薛蟠只当做未看见。因就进来,一把握住了英莲的手,笑道:“亲亲,心肝儿,你怎么在这里?”因才又叫着‘香菱’。 那英莲的手冷不丁地被薛蟠握住,自是大骇。因就惊异道:“你——你——”因觉自己受了轻薄,因就想将手即时抽了回去。只是薛蟠的力气大。哪容得她如此? 那薛蟠一径看着英莲,一径就笑:“心肝,你还没回答我呢?我在那平安州,除了每日游荡,便就是心里想你。”因又转头打量这宅院四处。 那薛蟠想了一想,忽然心有悟,因就对着英莲笑道:“好了。我知道了,你是回了你的老家了。可是不是?”那英莲听了这话,心里更是惊异。 那薛蟠就又道:“只是你回来了,固然是好事。也少在我妈妈面前挨骂受气。只是我到底是你的相公,你如何见了我,只想见到一个不相干的人一样?也是奇怪!” 那英莲听了,也想了一想,就收了惊怯,因对着薛蟠道:“这位公子。想你是弄错人了。我不是你的什么香菱。”那英莲也顾不得疼痛,到底将自己的手抽回了。 那哑仆见小姐被他非礼,就要去院门角落去寻扫帚,好将薛蟠赶走。岂料,那英莲见了,就叹:“你进去吧。大概是他弄错人了。我且与他解释一番。” 那哑仆见了,还在那里嘶哑作声。英莲就又叹:“不必担心我。究竟我是在自己家里。”那哑仆见了,也无可奈何,只得进了屋子,躲在暗处看着。哑仆既走,薛蟠就皱眉道:“香菱,你怎么了?我是薛蟠啊!告诉我,你是不是从神京城里出来了,找到家人了,因此到了这里?” 那英莲听了,就蹙着眉头道:“这位公子,我说你认错人了,你偏还不信。我哪里叫香菱,分明我姓甄,小名叫英莲。我在这里一呆就是十六年,从未离开过姑苏半步。” 那薛蟠听了,未免懊恼。因见这英莲的神色又不似撒谎。但一时真的摸不着头脑。但见这英莲的模样,分明和香菱一般无二,且那双眉之间,也有那么一颗红痣。薛蟠就叹:“也罢。你既然不想认我了,我也不勉强你。只是我现在肚饿得厉害,你方便的话,不如给我端碗饭来。”呆讽大技。 那英莲听了,想了一想,就道:“好。施舍过路之人饭食,也是做善事,你且等着。” 那薛蟠听了,果然倚在门边。因觉她的走路姿态更似香菱。半盏茶的工夫,果然英莲托了盘子又过了门前。英莲将盘子放在了门前的台阶上。那薛蟠见了,就席地而坐,看了一看,见盘中除了一大碗白米饭外,还有一只鸡,半尾鱼,并一碗红烧的茨菰。那薛蟠见了,不禁食欲大动,拿起筷子就风卷残云般地大吃起来。 英莲见了他这般落魄,就叹:“公子,可要我去拿一碗热茶来。这样吃,也很噎。” 那薛蟠听了,就抬头看了看英莲,停下了咀嚼,顿了一顿,方道:“好。”薛蟠见英莲复又往里走,心里一时恍惚,因在从前,每每自己吃饭时,那香菱总会在旁给她倒一碗热茶。因见这英莲姑娘也是这番动作,倒叫他心里一阵感慨。 那香菱果然就与他倒了茶。薛蟠已经吃完了饭。薛蟠接过了英莲的茶,咕咚咕咚一仰脖子,几口就喝完了。薛蟠吃饱喝足,只觉肚里非常酣畅。那英莲见了,就狐疑道:“公子,既吃饱了,不如就赶紧走吧。我到底不是你认识的人。因这天底下容貌一样的也多。” 那薛蟠听了,心里到底不舍。想了一想,还是与她道:“姑娘也别忙撇清。究竟如何,且还是等回去看一看。若我的香菱尚在,那我果真是看错人了,自当过来给姑娘赔不是。” 英莲听了,就笑:“不必。不必来回折腾。我说不是就不是。若我果真认识公子,又岂会不点头?”因就朝着薛蟠盈盈一笑。那薛蟠听了这话,心里只是酸楚。待看着她的笑容,又是明眸皓齿的,真叫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了。 英莲见他还是犹豫,遂对了薛蟠道:“也罢。你且等一等。我料你身上也无银子。”不待薛蟠相问,那英莲便又折了房里,拿了一些碎银子,用绢子包了一包,又出了来。英莲将包裹着的碎银递了给薛蟠,笑道:“这是给你的。路上好用。毕竟人在半途,没有银子可不便宜。” 那薛蟠接过了银子,心里就有些哽咽。待还要和英莲说什么,那英莲趁着他犹豫的当口,已经又将大门紧紧阖上了。 第440章 我不识得你 言情海 正文 第441章 珍珠翡翠白玉汤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41章 珍珠翡翠白玉汤 那薛蟠见了,只得无可奈何地牵了马走了。 黄昏一过,就是黑夜了。虽然也想急于赶回神京。但天色既黑,那薛蟠还是去了附近的葫芦庙里,打算暂歇一宿。 薛蟠刚欲进庙里,还未推开门,就听里头有人说话。薛蟠起了警惕之心,因觉或许是强梁,因此不敢贸然上前了。因就将耳靠在门边,意欲偷听。 只听那里头果然一人笑道:“你去了那里,结果如何?” 另一人似在生火,听了这话就笑:“现在还未知结果。” 那人就叹:“既不知因果。此番跋涉,你不也是不白费力气?”呆讽大弟。 另一人听了,就笑:“也不是。究竟我沿途也度化了不少人。” 那薛蟠听到这里,心里好奇,遂就舔了舔舌头,取了一点唾沫,将那窗户纸戳破了一个小孔。朝里偷看。但见那废弃的庙堂里,菩萨支架尽散,四壁隐有老鼠的声音。一个癞头的和尚和一个跛足的道人正将那些朽烂的木头取下,烤火烧水煮食物。 借着那熊熊的火光。那薛蟠就看着那破锅里沸煮的,是个什么东西。左看右看,发现不过是滚烫的开水。只见那癞头和尚看了看小锅,因就对着跛足道人笑道:“好了。珍珠翡翠白玉堂煮好了。我且先吃上一口,看看烫不烫。” 那跛足道人见了,也就点了头。那癞头和尚和怀中取出一个紫色的钵子,用袖子擦了一擦,因就将那小锅从架子上取下,倒了一些白开水入钵子里。和尚拿了钵子。放在唇边吹了一吹,轻轻喝了一口水,就赞道:“味道果然极好。” 那道人听了,也有了精神,因就对和尚道:“既不烫了,我便也来吃一些。待吃完了,咱们明早再赶路。” 二人就席地而坐,一边喝水。一边伸出一只手,在头上背上捉虱子,将那些被捉的虱子放入火中烧烤。火堆里不时发出‘荜拨荜拨’的声音。 薛蟠见了,心里更是奇怪。想这疯癫的和尚道士究竟是何等人?正欲知道个究竟,且听那道人喝完了水,就又叹:“过了甄家时,你施了些法术没有?因我知道那薛家的公子,大概要从这里经过。” 那薛蟠听了,见道人竟提到了自己的名字,心里更是既惊且异。因就屏住了呼吸,继续往下听。但见那道人听了,想了一想,就叹:“你刚一说,我竟是忘了。” 那和尚听了,就笑:“你竟也会忘了?我只认你做事是最周全的。” 那道人听了,面色就有些微红,因强辩道:“也不是故意忘的。只因近日琐事多,竟是忘了他们了。” 那癞头和尚听了,就嘲笑:“那可怎么办?素来这些风月之事,都是你问的。你若失了职,想那警幻仙也会知道。” 道人听了,就笑:“也不是无法补上。但我若人工凿的太多了,也不太好。” 那和尚听了,就也笑:“为今之计,你意欲奈何?” 道人听了,就笑:“且看他们的缘分吧。” 那和尚听了,就道:“万一那甄士隐将英莲又配了给别人,你这厢又岂能圆回来?” 那薛蟠听了,心里不免又惊异,不过到底不敢进去询问。 那道人就笑:“你若信我的法力。我便就能圆回来。” 那和尚听了,就道:“好。”一时,那道人和和尚吃饱喝足那‘珍珠翡翠白玉汤’,就靠在那残缺的菩萨支架前睡觉了。那薛蟠畏惧不进,只得蜷缩在门外胡乱睡了一宿。 明日清晨。薛蟠囫囵一觉醒来。因看着这葫芦庙,心里又将昨夜偶遇那一僧一道之事,忘了个干净。既想不出他二人的模样,也记不得他二人说了些什么。薛蟠闷闷不乐地推门进去,但见那锅里的水还沸腾,因就取了一个锅旁的小碗,取了水,喝了几口,方才又离开了。 从平安州出发至神京,途径数个州镇。而姑苏是距离神京最近的一个。又隔一日,那薛蟠出了姑苏,到了神京郊外。因就远远地看着城门,却发现那城楼上通缉自己的画像,已被撕下。那薛蟠不免纳闷,因就小心翼翼地拉过一个进城卖木炭的老人询问。那老人将车放下了,就告诉薛蟠:听说是不抓了。那薛蟠听了,将信将疑,因就再拉住一个人问询。 待问了三人,薛蟠方放了心。方就骑着马大摇大摆地进了城门。待到了家门前,那薛蟠的心情也自是紧张激动。因就下了马,在门前高声呼唤起来:“母亲,妹妹,我回了——” 那薛姨妈和宝钗正在屋里叙话,正愁去打探的人找不到薛蟠。这厢猛一听的外头有人高叫,听着这声音足足似薛蟠。宝钗细细听了又听,方笑着对薛姨妈道:“妈妈,是哥哥的声音。” 那薛姨妈也细细听着,见女儿点了头,就激动道:“果是你哥哥的声音?”宝钗更是点了点头。当下,母女二人赶紧互相搀扶着出了屋子,走到外面。那在屋后的一个丫鬟也听见了,也疾忙过来开了门。那薛蟠就推门进来。薛姨妈见了儿子,看了半响,果然哽咽道:“我的儿。果然是你。” 宝钗在一旁,见了哥哥就叹:“我们费劲心思,总算将你弄回来了。” 薛蟠听了,就道:“怪道那城门上的画像,都给撕了呢!”一径说,一径果然心里轻松。那薛姨妈见了儿子,就叹:“我的儿,你瘦了许多。我竟是认不出你了。想你在平安州吃了不少的苦。” 那薛蟠听了,就笑:“妈妈。我好着呢。其实那平安州也有另番的好处。待我进了屋子,再细细地说与你们听。” 待进了屋子,薛姨妈赶紧先给薛蟠换了一件衣裳,与他道:“你一进门,我就闻到一股酸臭味。” 那薛蟠听了,也就笑了一笑,方将身上的破衣烂衫卸下了,因又叹:“这件衣裳,我记得还是香菱做的。”因又问母亲,怎么未见香菱? 第441章 珍珠翡翠白玉汤 言情海 正文 第442章 明明你的马儿撞了我的车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42章 明明你的马儿撞了我的车 待薛蟠将衣服换上了,那薛姨妈才半遮半掩地告诉薛蟠:“当日你被通缉了,家中艰窘。只想各处去筹借银子。因就将香菱卖了。不想那丫头也倔烈,趁我打发卖了之前,一个人竟偷偷地跑了。如今也不知在哪里,也不知她的死活。” 那薛蟠听了,心里无名火起,因对着薛姨妈道:“妈妈竟想将她卖了?我不是嘱咐妈妈的?”因又坐下唉声叹气。这心里就又想起那姑苏仁清巷的叫英莲的女子。 那薛姨妈听了,就陪笑:“我的儿。不过一个侍妾而已。哪里就值得你那样上心?这会子你妹妹也要出阁了,待咱家又复兴了,我就帮你再寻一个好的便是。” 那薛蟠听了,就摇头道:“妈妈是害死我了。我待香菱。哪里将她当作侍妾?”忽听母亲说起宝钗要出阁一事,因就移了话题道:“妹妹要嫁人了,嫁的是谁?不要告诉我,还是那贾府的宝玉。” 那薛姨妈听了,就叹:“哪里是他?你妹妹嫁的人,原是你姨父的门生,如今投靠了忠顺王的贾雨村!”呆讽助巴。 那薛蟠听了。就惊异道:“原来竟是他?”因就告诉母亲:说此人擅长钻营,极不可靠的。 那薛姨妈听了,就叹:“不然,又能怎样?你能这样。自是多亏了他在里头走动。” 那薛蟠听了,更是摇头道:“那贾雨村也三十几的年岁了,想家里也有妻妾。妹妹嫁了她,到底为妻为妾?” 那薛姨妈听了,脸就红了一红,因对了儿子道:“如今,嫁了过去,是委屈着做妾。不过,你妹妹是什么样的人。以后定然还要被贾雨村扶了正的。” 那薛蟠听了,更是顿脚叹道:“这哪里好。既这么着,我倒是宁愿我继续在那平安州呆着!” 那薛姨妈听了,心里不免伤心了,遂对了薛蟠道:“我的儿。我们都是为你好。到底你在那平安州,又岂能呆一生一世?究竟还是回来的正经。你妹妹为了你,不惜委身与贾雨村,你心里该念叨你妹妹的好才是!” 这厢薛姨妈刚说完。那厢宝钗手里就托了个茶盘走了进来。那宝钗在外头,已然将哥哥和母亲的对话都听见了,因将茶盘放在桌上,平静对哥哥道:“哥哥不必管我。” 那薛蟠听了,就叹:“我是管不着你。只是你这样帮扶我,我心里只更过意不去的。我哪里要自己的妹妹卖身救兄呢?” 宝钗听了,就冷笑:“不这样,你能这样自由么?不要得了便宜了,反又说起我的不是来。我不嫁给那雨村,如今还能嫁给谁去?” 薛蟠听了,就道:“你帮了我,我自然不能说你的不好。只是,那贾雨村是何等样的人?早些年是投靠了那林如海的。林如海一死,又成了姨父的门生。姨父一门既倒了,这厢就又成了忠顺王的得意麾下。这样的人,哪里能做你的良配呢?” 宝钗听了,就淡淡道:“如今也算浊世。想要在这样的尘世立足,唯得靠雨村这样的钻营之人。” 薛蟠听了,默了一默,就道:“如此。你都想好了?” 宝钗听了,就道:“我都想好了。也不悔恨的。终究是我自己选的路。我只期盼我出阁那一日,哥哥你能送我一程。究竟我这一世,也就你这么一个亲哥哥。” 那薛蟠见宝钗这话,有未免有些伤感,心里也不忍苛责她了,因就叹息道:“罢了。我自己尚且都管不好,我还能管谁?” 到了晚上,那薛姨妈到底又与宝钗布置了一桌子的好饭菜,为薛蟠接风洗尘。那宝钗意欲着人去请雨村过来,薛蟠得知了,就道:“不必麻烦了。想当日在那贾府,他见了我,只是奉承还不够的。如今他自是混得好。升了官,发了财,又是忠顺王的红人。我是什么?他来了,我只是承受不起的。想他这样的忙人,你请了也是白请的。”那宝钗听了,想了一想,也就作罢。 这一晚薛蟠果然好酒好菜地喝了许多。明日醒来,见了母亲,因又说要出去寻香菱。且告诉了薛姨妈自己在那姑苏,曾遇见一个和香菱一模一样的女子。 那薛姨妈哪想儿子再出去惹事,因就对他道:“我的儿。想她当然不是香菱。如是是那香菱,见了你还不得哭成什么似的。你哪里也不要去。这几日,莫如就安分地守在家里。将身子养胖一些。” 那薛蟠听了,就恨恨道:“妈妈的心当真狠。那香菱有什么不好?这会子,生不生的,死不死的,叫我哪里去寻她?”一径说,一径就流起泪来。 那薛姨妈见管束不住儿子,因就暗中派人去槐树胡同去请柳湘莲过来,与他盘桓。那柳湘莲悉知薛蟠回来了,心里也格外高兴,因就嘱咐了姑妈几句,从院子前儿牵了马,就要往薛家而去。不想因心急,在出了胡同口时,这骑着的马就撞着了一辆往里走的马车。 那马车前的马受了惊,一个趔趄,就将马车掀翻在地。车夫跳下车来,自没什么要紧。那车里坐着的姑娘却狠狠摔了一跤。额上撞了一个大包。宝琴忍着痛,从掀翻的车里钻了出来。那柳湘莲见了,本是要停马慰问一番的。但此番他心里着实相见那薛蟠,因也就顾不得回头了。那宝琴抚着头上的包,见那始作俑者顿了一顿,还是骑马要走。宝琴就在他身后唤道:“这位公子,明明是你的马撞翻了我的车?怎地不见你下马与我来道歉?” 那柳湘莲听了这脆生生的伶俐声音,只得调转马头,将身子转过,见是一个十五岁的明媚姑娘,因对了宝琴道:“这位姑娘,我实非有意。只因赶着要去会客,并不是不想道歉。” 那宝琴听了,想了一想,只觉得这话矛盾。因就对那背负双剑的柳湘莲道:“好。我知道你不是有意。你只需和我道声歉意,我即刻就原谅你的。” 那柳湘莲听了,就叹:“好。”因就在马上与宝琴执了一歉礼,方又骑马疾速走去。那宝琴在后,看着柳湘莲的马消失与柳丛,忽就喃喃叹道:“此人骑马的姿势,倒也俊逸。”那马夫已将马车扶好了,因问宝琴:“姑娘,可是还去那园子?” 第442章 明明你的马儿撞了我的车 言情海 正文 第443章 传教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43章 传教 宝琴听了,便对着车夫点头道:“不错。依旧去那里。”那车夫听了,便就将马儿驾得更快了。那宝琴坐在车里。忽然又想起方才这冲撞之人,因寻思他过路的方向,似乎也是从那槐树胡同出来。 宝琴到了园子,去了潇湘馆,见了黛玉诸人。黛玉见了宝琴额上鼓鼓的包,就笑:“你是怎么了?”宝琴听了,遂将今日被一人的马撞了一事,告诉了黛玉等。 黛玉听了,细细寻思了一回,方笑道:“幸好你身上无事。” 宝琴听了。就道:“此人大概也年轻,性子也急。估摸着该是个侠客。我见他的背上背负了两把宝剑。”那宝琴说到这里,黛玉想了一想,不禁笑了出声,因对宝琴道:“他的确是个急性子。” 宝琴听了黛玉这话,不免惊异。因问:“听林姐姐你这样说,莫非你认识他?” 黛玉听了。就朝她想笑道:“此人我倒也是认识的。他姓柳,名唤湘莲。和北静王宝玉亦是朋友。此人不好功名,极不羁的。”宝琴听了,就叹:“看他形容。大概是那样了!” 话说柳湘莲一路骑马,果然赶去了那薛家。进了大门里头,那柳湘莲见了薛蟠,果然高兴万分。因就拉着薛蟠的手道:“好兄弟。你果然回了。” 这厢,薛蟠便也拉着柳湘莲的手,往自己屋子走。那薛姨妈在隔壁厢房见了,就对了宝钗道:“这柳二郎来了,想你哥哥要释怀一些了。”那薛姨妈想了一想,因就对了宝钗道:“我的儿。若那柳二郎有些钱。只看他的形貌,似乎也堪配你。” 宝钗听了,就道:“若论形貌,难道宝玉又差了?只是,自咱家倒了后,我就再不从相貌上看人了。究竟,男人卸了衣服,都是一样的。” 那薛姨妈听了。就叹了一叹,方道:“我只问你,若那贾家果然又好了起来,那宝玉又识趣了,专心读起书来,也做了一官半职的,你心里可会后悔?” 宝钗听了,就道:“妈妈。我已然走上这条不归路了。不过,我看那园子里,也不一定就会好。” 那薛姨妈听了,就道:“我巴不得她们倒霉。我只愿意皇上又想起他们来,又给那园子治一桩罪。如她们能彻底不得翻身,那更是好。” 宝钗听了,就冷笑:“这也不难。只需我嫁了过去,好好与他吹一吹风。” 那薛蟠遂和柳湘莲在屋里叙起话来。薛蟠就叹:“柳兄,你不知,那平安州我看只比这神京好的。” 那柳湘莲听了,就缓缓问:“如何个好法?” 那薛蟠就低低道:“那平安州固然那盗贼横行。但却一概不交苛捐杂税。那上头也从来不催。” 那柳湘莲听了,心里未免生疑,因问薛蟠:“果然如此?想王爷前些阵子也去过那里,却是未听他这样一说。”呆讽助亡。 那薛蟠听了,就道:“想他是不方便告诉你。究竟那平安州是个三不管的。北靠江西,南接广西。我看哪,这以后的朝代更替,只怕就要在那里起义的。” 那柳湘莲听了,就低头想了一想,方道:“近日,我也听说那平安州里来了一些外国人。只是人数不多,朝廷也不管。据说是来通商做买卖的。” 那薛蟠听了,就朝着柳湘莲神秘一笑,说道:“你人不在平安州。知道的不多。他们哪里是来通商的?我看分明就是里传教的!” 柳湘莲听了,就道:“其实因皇上主张海外贸易,这神京里也有好些着黑袍戴十字架的西洋人。我因不通外国话,就在旁见王爷和他们聊了几句。待那几个外国人走后,我便问王爷,都说了些什么。王爷就说,也并未说什么,无非就是问他们在这里买卖可好。但我看王爷的神情,分明又是另外一回事。”因就问薛蟠,那些西洋人传的是什么教。 那薛蟠听了,就道:“我在平安州,不过一个逃犯。我只是风餐露宿地在野地里,遇见过他们几次。他们人手一本厚厚的书。早晚对天对地祷告的。我猜测大概就是传教了!” 那柳湘莲听了,也就不作声了。因又和薛蟠聊起了其他一些事。到了午饭时,那薛蟠又苦留柳湘莲用过饭再走。 隔几日,雨村果然着了大红的袍子,备了一顶小轿子,带了几个鼓手,吹吹打打,过薛府迎亲。因薛蟠不想见雨村,得知雨村要过来,那薛蟠就嘱咐了母亲妹妹几句,提前从后门出去了。那宝钗只得尴尬进了房中,稍作了一番打扮。那莺儿就笑:“姑娘,待会我要怎么跟你走?” 那宝钗听了,就对了薛姨妈道:“你么。自然是不跟我走。” 那莺儿听了,心里未免奇怪,因问宝钗:“这是为何?我只想长长远远地伺候姑娘!” 宝钗此番只想卸磨杀驴,因对母亲道:“妈妈,我走时,烦请你将莺儿这丫头卖了。”那薛姨妈自是会意。那莺儿一听,姑娘竟然要将自己卖了,心里只当姑娘和自己开的玩笑,便笑着道:“姑娘,你是和我开玩笑吗?我只想和你过了那边去,过好日子的。” 薛姨妈就道:“莺儿,你见姑娘什么时候同你开玩笑起来?过一会子,姑娘走了,就有人牙子过来。你也颇有几分姿色,我想将你卖了去妓院,那样得手的银子要多一些。” 那莺儿一听,不想薛氏母女竟这样无情,一时吓得瘫软在地。半响方回过神来,见宝钗出了屋子要走,那莺儿就半跪在地,死死地拉住宝钗的衣袖道:“姑娘——求求姑娘——不要丢下我——”那宝钗听了,哪里愿意回头。只管自己去了门前,进了轿子。 薛姨妈就叫人将莺儿拽回来,担心她像香菱一样逃脱,因就将她的手脚缚了,关了在屋里,只待人牙子过来谈妥价钱。那宝钗进了车里,掀开了红盖,见这迎亲阵仗果然寒酸,心里就叹息不止。 那雨村见了,遂安慰道:“先委屈你这么着。待以后我一定八抬大轿地将你正式迎娶进去。”宝钗听了,就强作欢颜道:“我不觉得委屈。大人能亲自过来,已然很好了!” 第443章 传教 言情海 正文 第444章 困个素净觉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44章 困个素净觉 那宝钗遂坐上了轿,与母亲泣别。雨村在前头骑了高头大马,心满意足地往自己的府邸而去。今日。雨村心里着实高兴。因自己也活了三十多的年纪,总算是有一桩事情,自己完完全全做主的。想他当年也是一心高气傲的寒儒,因得罪了上司,与仕途才龌龊不顺。不过,经历了十多年的磨练,于今他可是看明白了。说到底,不外乎那两行字: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要想这仕途混得风生水起,不摧眉折腰事权贵。那是不行的。 待宝钗的轿子到了自己的府邸前,雨村方下了马,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盖着盖头的宝钗,一步一步地进了里头去。那宝钗孤身而来,一应婆子丫鬟的也未带。因就握了雨村的手,在旁叹息道:“大人。我既来了,这一生的指望。可就系与大人身上了!” 那雨村听了宝钗言词切切,心里一动,遂与她道:“你放心。究竟咱们两个是天生的一对。” 那宝钗听了,方安了心。遂雨村进去了。因雨村纳的是侍妾,况宝钗又与他嘱咐过了:一应酒席招待的只需简洁,不必大肆铺张。因此雨村将此亲事行的也甚低调。所来喝酒的数人,不过都是自己府衙里的下属。那些个下属也只不过坐满了三两张的桌椅。 这厢宝钗就被雨村接了房中就坐,一个丫鬟过了来,手里托了个盘子,说是请二奶奶用些点心。宝钗听了,就将盖头掀开了。因就笑问那丫头:“你怎么这样称呼我?我到底只是个姨娘。” 那丫头听了,就回礼笑:“老爷方才出去时。嘱咐过我了。说见了新奶奶,口里只管呼二奶奶的。”宝钗听了,也就明白了雨村的意思。因那娇杏到底也未给休书,她既是雨村的大奶奶,那自己便可算是二奶奶了。因此,宝钗不禁一笑,对那丫头道:“我这会子不饿。只想安安静静地坐上一坐。你不如在门外候着吧。顺便替我看看老爷什么时候过来。” 那丫头听了,道了声‘是’。宝钗遂在房中沉思一回。一个时辰后。那雨村招待完了下属,也就满面春风地过来了。到了房中,见了宝钗,雨村坐下就笑:“今日,我方是得了圆满了。自那日在你舅舅家里见了你,我的心里,就是片刻不能忘的。” 宝钗听了,就笑:“是么?不过当日你的确看着古怪。” 雨村就道:“天色也晚了。不如咱们早些安歇吧。”那宝钗听了,却又站了起来,到了房门口,对那丫头道:“这会子我却又饿了。你去备些吃的过来。” 雨村听了,就笑:“怎么这会子才吃东西?我不是都吩咐了丫鬟的?” 宝钗听了,就道:“方才你未过来,因此我也不想吃。现在你来了,我安心了,就觉着肚子饿了。”那宝钗说完了,却又笑对他道:“不过今日当真是不巧。我来了月事了。你到底还是不能在这里睡觉。”呆岁爪圾。 那雨村听了,未免懊恼,因道:“当真是巧。为了能将你伺候好。我足足有五天睡的是素净觉。” 那宝钗听了,就叹:“大人想困荤觉,尽可以去找那忠顺王送来的侍妾,何必要苛待了自己。” 那雨村听了,就认真道:“你也是小看了我了。我到底也读了二十年的书。与她我不过是逢场作戏。究竟她是不是忠顺王的耳目,还不一定。可你不同,你方是我心尖儿上的人。” 说罢,那雨村就顺势握住了宝钗的手。宝钗就道:“是么?恍惚我在家里时,只听人说大人很宠爱她的。如此我这新人一来,你就这么快将旧人丢开了?” 那雨村听了,不禁一笑:“她算我哪门子的旧人?若有,也是那娇杏。”雨村昨夜,思来想去,还是与案几上给娇杏写了一封信,告知她自己已纳了宝钗为妾一事。宝钗听了,就道:“嗯。果然大人还念娇杏的旧情。” 雨村就道:“纵念,也和她无夫妻之情了。究竟当年我落魄不堪,因她不嫌弃我,所以我才生了感恩之心。究竟她容貌才学哪里堪配与我?不过无可奈何罢了。这会子,我风光了,心里方知自己要的是什么。” 那宝钗就道:“既这么说,大人预备何时将她给休了?” 雨村听了,想了一想,就道:“你已经是我的二奶奶了。快了,待我将那件事给办成了,我就将你给扶正。” 宝钗听了,就叹:“你若这样,想世人会说你凉薄罢?” 雨村听了,就道:“不然,为之奈何?我总是不能委屈了你。究竟这世上的事难以两全。” 宝钗听了,就道:“罢了。此事也不着急,究竟她那里,还有你的一双儿女呢。反正这神京是不会让她过来的了。她顶着大奶奶的名头,也是徒有虚名。” 雨村听了宝钗这话,就笑:“却是如此。真正实惠的都给了你了。虽你来了月事,但今晚我还是不会走。若走了,也不吉利。” 宝钗听了,就惊异道:“那大人今晚又要困个素净觉了。” 雨村听了,就笑:“无妨。我有别的招法。咱们也是一样的快活。”那宝钗听了,脸上就有些红。雨村也觉这话有些欠妥,到底宝钗还是未破瓜的姑娘,自己则是风月场中的老手了。这样一想,待宝钗也就分外温柔了一些。 一时,那丫头就送了饭食进了来。雨村叫丫鬟退下。取了碗筷,亲自坐在床边一口一口地喂宝钗。那宝钗边吃边笑:“这么着,我倒觉得大人似我的父亲了!因我父亲去世也早,小时候,我父亲就是这样喂我吃饭的!” 那雨村听了,就笑:“我若年纪再大一些,你当我的女儿,我也是愿意的!”待宝钗说‘吃饱了’,那雨村就叫人进来将盘子撤下,灯烛点亮,将衣服都卸下了,与宝钗在床上叙话。 雨村就将宝钗揽在怀中,意兴悠然地笑:“也奇怪。我倒也不那么想行男女床事了!你和说话,就觉得怪好了!” 宝钗就道:“待过了这三五日,我一定好生满足大人。不如咱们就在床上说说话。” 第444章 困个素净觉 言情海 正文 第445章 不过党争的炮灰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45章 不过党争的炮灰 那雨村遂对着宝钗讲起自己小时,如何穷苦,如何刻苦用功。宝钗道:“听你这样一说。如今你出人头地,也当真是不易。” 雨村就叹:“当年我心志也颇高。因此才引得林如海大人对我青目。见我学识渊博,还令我教授他女儿启蒙读书。不过,这官场诡谲。早年我也碰了不少的壁,过得也颇灰心丧气。” 宝钗听了,就笑:“那么,大人是什么时候想开的呢?” 雨村就道:“便是在那姑苏的葫芦庙里。想我这样出身寒儒的读书人,古今也不知有多少个?究竟能有几人出头又得善始善终的?我看当真是少之又少。我算是看透了,这古往今来,虽科考也有了一千多年。但那朝纲大抵还是由那些世家把持。我们这样出身寒微的,不过是他们党争的炮灰。”呆岁爪弟。 宝钗听了,就淡淡一笑,说道:“大人看得果然透彻。细细一想,果然就是这样。”那雨村听了,就叹:“正因如此,所以我要一心往上爬。虽说登高必跌重。但人生只此一遭,既有好的路,为什么不走呢?” 那宝钗听了,就叹:“我就是看出了大人的不屈之心。因此才愿意跟随大人左右的。” 雨村听了,就握了宝钗的手道:“你是我的红颜知己。如今我又娶了你。今日我是敞亮了真心,和你说话。你放心,只为了不负你的缘故,别的女子我以后都是一概不碰的了!” 那宝钗听了,就又叹:“如此,也不好。究竟那丽娘是忠顺王送给大人的姬妾,大人总是要厚待之。” 雨村听了,就笑:“只是不和她睡觉。其他也并不薄待了她。若她承受不住,我也可以放她走。” 宝钗听了,就看了看烛灯,与雨村道:“大人,睡吧。今日我到底累了。” 那雨村听了,不敢怠慢,忙起身将烛火熄灭了。宝钗闭了眼,只管想起种种的前事。那雨村也甚疲惫。因又喝了酒,不一会就在她身旁打起轻微的鼾声来。 宝钗听了,心里忽觉得厌烦。但因扛不住,到底又朦朦胧胧地睡去了。似乎在梦中,在一处繁花绮丽之地,在那什么假山亭石之下,有十来个淡妆素裹的美貌少女,有手里拿扇子的,有手里握卷书的,有靠在那花架前小憩的。彼时好似是披红挂彩的春天,那些个姑娘就在那亭石下说笑走动。其中一个穿绯色衣服的,好似就是自己。她看见她自己手里拿了个帕子,掩着唇不知在哪一个人说笑。迷迷糊糊之间,她因有事,要似又要出了那地方。待转身出去,抬头一看,分明看见那鎏金的三个大字‘大观园’。 因做了这个梦,宝钗马上就醒来了。既醒了,她就睡不着了。眼里只是微湿,宝钗知道这是自己的泪。她起了身,从枕下拿了帕子擦了一擦,口里就发出一声深沉的叹息。 这一日,黛玉和湘云各自接到了一封信。黛玉的那封,是探春从河内寄来的。湘云的那封,却是冯紫英托人转交与她的。二人读了信,自是一悲一喜。原来那探春在安南过得也甚好,也有了身孕,见国内海船又要开往天朝神京,所以就给黛玉写了一封家信。探春素来是个周全之人,不但黛玉,一并贾政宝玉赵姨娘一一地都写了。因此,黛玉读了探春的信,心里着实高兴。 那厢,史湘云读了冯紫英寄来的信,却是愁眉不展。黛玉见了,因问何故。湘云就叹:“原来他竟是骗我的。” 黛玉听了,不解其意,因问湘云:“谁骗了你?难道是那卫公子?” 湘云听了,心里遂悲切不已,因对着黛玉道:“他骗了我。原来他去了那南疆,就一直生病。如今,他病得很是厉害,只怕是要死了。” 黛玉听了湘云这样一说,不禁将她手里的信,拿了过来,细细看了一看。看完也叹:“怎么竟是这样?” 湘云便道:“林姐姐,我想去南疆看望他,不管他死了,还是活着,我都要过去看他。” 黛玉听了,便蹙眉道:“再过一二月,他也就能回神京了。不想却生了这样一场重病。”因也叹息起来。 湘云就道:“我要去看他,明日就动身。我若再不去,便是我一生一世地负了他。” 黛玉听了,就问:“云儿,你果真要去?” 湘云就道:“果真。我知那南疆既远又有瘴气,但为了他的缘故,我却是顾不得了。” 黛玉听了,就叹:“我知道我是劝不得你的。好,你既然要去,我便着人好生护送与你。总之使你一路安全。” 湘云听了,就握了黛玉的手道:“林姐姐,多谢你了。” 黛玉听了,想了一想,也就去为她准备。至晚间,那湘云就去了园子各处和迎春等话别。到了明日,果然就带了翠缕坐了车走了。那黛玉等只是将她送到了神京郊外。 话说这一日,那忠顺王见贾家的妙玉不可得,心里自是生起闷气。因又觉贾政还是这般可恶。那雨村近日已然放了些许风声,宝钗也知道了,遂对了雨村道:“其他尚可。但我有一事相求。”雨村听了,就问:“什么事?” 宝钗就叹:“不管怎样,那园子还是好的。一应的景致都是难得。若毁坏了,只怕以后还要依样子复建的——” 雨村听了,就朝她笑:“你的话我懂。那园子我也去过数次。的确好。王爷整的不过是人,又哪里会动那园子半分?”宝钗听了,便也放心了。 这里雨村遂去了忠顺王府,将精心拟好的文状递给了忠顺王。忠顺王接过,细细读了一读,方对了雨村道:“好。待明日上朝时,我便奏请皇上!想附和本王的大臣,定然也多!” 那雨村听了,就笑:“如此说来,大人此番是有十足的胜算了?” 忠顺王听了,就道:“你过来。我倒也不一定要将那贾政逼的走投无路。我这里再嘱咐你一桩事——” 第445章 不过党争的炮灰 言情海 正文 第446章 来者不善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46章 来者不善 那雨村听了,遂就将耳朵凑了过来,待听了忠顺王嘱咐的一番话后。就道:“此事也不难,只需我的内人去那园子找那妙玉,且听听那妙玉的意思如何?” 忠顺王听了,就道:“嗯。就是要这样。你办事,我大概也放心。” 那雨村听了,遂又回了府邸,见了宝钗,便将忠顺王嘱咐的事,告知给了宝钗听。宝钗听了,想了一想。就道:“听你说,我果然要再去那园子一遭。” 雨村听了,就笑:“你果然是我的贤内助。这样的事,如不是你,还有谁能替我办去?” 宝钗听了,就叹:“大人也别抬举我。这几天,我在这里也孤单。若有什么事能坐一坐。排遣排遣,好也是好的。” 那雨村听了,就又笑:“你既枯闷,无事时。不如坐了车常回家看看?我是通达的人,这些琐事上并不拘束你。” 那宝钗听了,就道:“我知道。但我这样频繁回娘家小住,到底也不好。” 那雨村听了,就道:“不要紧。” 那宝钗听了,就笑:“好。既然答应答应了,我也就不惧人言了。”那雨村听了,便又回到正事上来,因对着宝钗道:“此事到底也重要。究竟不能耽误了王爷行事。他对我也一日日地信任了。你吃了饭,莫如就坐车去那园子。”那雨村因见宝钗也是孤身坐车前往的,不禁在旁叹息:“我看你那叫作莺儿的丫头也甚好,你怎么就舍得卖了呢?如今你自是少了一个膀臂。” 宝钗听了,却是摇头道:“哪里如此?那丫头是个精灵古怪的。若还跟着我,只怕会坏了我的事。不如还是打发了的好。” 那雨村听了,想了一想,却也点头道:“倒也却是如此。昔年我身边。也是跟着一个门子的。那门子伶俐,也颇会打探,时间一长,竟知道了我不少的事。我心里惊惧,到底也是远远地将他给打发了。” 宝钗听了,就笑:“所以,这最可靠的莫过于还是自己。” 雨村遂又对了宝钗道:“你既是我当家的二奶奶,身边没几个丫头伺候,看着也不像。待我有空了,我去市场上给你买几个丫头来,供你使唤。”呆岁欢圾。 宝钗听了,就笑:“大人有心了。”一时,宝钗同雨村吃过了饭,果然宝钗就盛装打扮了一番,坐了车,往那园子去了。 待车子到了那园门前,宝钗也就下了车。那周瑞家的和王善保家的见来的客人,竟是许久不再过来的薛大姑娘。又见了她一番妇人雍容装扮,方知她已嫁了作人妇了。王善保家的和周瑞家的只是在园子内外通风报信,却又一点不知这宝钗嫁的谁。 那周瑞家的知道薛氏母女薄情寡义,因见宝钗雍容地装扮来了,就淡淡道:“嗳哟。我老眼昏花的,当是哪位贵客驾到呢,不想竟是薛大姑娘来了!” 那宝钗听了,就陪笑道:“周姐姐好。却是我过来了。” 那周瑞家的听了,就道:“薛大姑娘今日过来,不知要找谁?” 宝钗听了,就笑:“这些时日,因我身子不直不好。有好几次想来园子看看的,不想都因病未能成行。不过,现在我到底好了。因见今日天气也适宜,所以就备了些礼品,过来看园子里住的姑娘们。” 那王善保家的听了,就道:“薛大姑娘,只是你这般长的时间没来,只怕我们去报信了,恐姑娘们也不愿见你了!” 那周瑞家的是个精细人,因见宝钗的衣裳簪环都不错,车子也甚好,但身边又未带一个跟着的丫鬟,因就问宝钗何时出嫁的,这嫁的是何人。 宝钗想了一想,想自己已是那雨村的二房奶奶。这点事只需那王善保家的和周瑞家的打听一下,便也就知道了。遮掩是遮掩不过的。宝钗遂如实说道:“我嫁的人,也是这神京城内做官的。” 那周瑞家的就笑问:“不知姑娘的夫婿叫个什么名儿?我回去也好问问我女婿子兴。” 那宝钗就道:“说来我的夫婿,和贾家也有些渊源。他也姓贾,别号雨村。” 那周瑞家的听了,心里就气。她女婿对她说过的,这陷害贾家落井下石之人,就是昔日老爷的门生贾雨村。因此,那周瑞家的见宝钗竟嫁了那贾雨村,心里愤懑。她打定了主意,今日是决意不能让宝钗进园子去的了。 周瑞家的就道:“姑娘请回去吧。方我忘了,今日园子里的姑娘们,都去庙里了。一个不在的。姑娘当真来的不巧了。” 宝钗听了这话,哪里肯信。只是笑道:“我不信。别人都出去,还可。但那妙玉师父是一定在的!我这就进园子去,见见妙玉!”宝钗一径说,一径果然就要进去。 那周瑞家的见了,就有些急。因对着宝钗道:“姑娘。则是怎么说!究竟我们也未曾通报,怎地你就好进去呢?今日不同往日,到底这贾家也败了。这见不见的,与姑娘有什么益处呢?” 那周瑞家的遂拉住了王善保家的手,二人一左一右,只是不放宝钗进去。不想,这园门前也就停了一辆车。这车里坐的却是迎春。迎春的婚期将近,那贾琏到底心里不放心,叫人请迎春过去帽儿胡同,与他叙话。迎春在那帽儿胡同吃了饭,方又坐车回园子来。 迎春听门口有人吵嚷,因就掀帘瞧了一瞧。发现这门口立着的竟是宝钗。那宝钗听见了后头有车子声响,便回头看了一看。迎春想了一想,也就下了马车。 宝钗见了她,就笑:“你来得好。我这里正要进去。” 迎春许久未见到她,此番见她还是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心里就有些厌恶,因淡淡对宝钗道:“薛大姑娘,许久未见了,一向可好?” 宝钗就笑:“我大抵还好。” 迎春听了,就道:“你来这里,究竟为的什么?” 宝钗就道:“并不为什么。不过时日渐长,我这心里更是想你们。今日既有空,我就过来了。” 第446章 来者不善 言情海 正文 第447章 到底心里还想着你们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47章 到底心里还想着你们 迎春听了,就叹:“劳烦你惦记了。其实我们也还好,不过还是从前那样。”那迎春说完了。又打量了一番宝钗的穿着,看其装扮,心知她大概也嫁了那雨村了。 宝钗听了,就朝迎春道:“听你这样一说,我的心里,便更是放心了。” 迎春听了,就笑:“既然都放心了,你也可以走了。” 宝钗听了,哪里肯走,就又道:“既然来了。总是要进去见一见姐妹们。方才周姐姐同我说,说今日姑娘们都不在园子里,我听了心里只不信的。她还只不让我进去的。不过你来了,与我也是这样一说,我听了,心里却是真伤心了。究竟,好不好的。大家总是姐妹一场。” 那宝钗还只当迎春是从前的性子,只以为她还是个心软的无主意之人。因想:不如自己再说上几句,和二木头总是会带自己进去的。 岂料,迎春听了。还是摇头道:“薛大姑娘。从前咱们是亲戚,但现在早就不是了。你来了,也只是让姐妹们不高兴的。究竟你对林姑娘做的那些事,大家心里都如明镜似的。” 迎春见了宝钗,称呼的却不是‘宝姐姐’,而是一声‘薛大姑娘’,已然表明自己现在和她生分了。 那宝钗听了,也明白迎春的意思。因又忽觉迎春的口齿厉害了。因就立在那里,默默想着该如何回。正沉思之间。不想黛玉就同了紫鹃从园子里过来了。原来那傻大姐因要去园门边找个什么东西,这东张西望的,不想就看见了门外的宝钗。这傻大姐在园子出入多时,也颇记得宝钗的模样。因见了她,东西也不拣了。只管去潇湘馆回紫鹃去。紫鹃听傻大姐一说,只半信半疑,但还是告诉了黛玉。 黛玉听了,就道:“不如咱们去瞧一瞧。兴许她说的是真的。” 黛玉到了园子门口。只略看了一看,就瞧出那门前那个装扮雍容的女子乃宝钗。宝钗见是黛玉过来了,默默注视了她一下,方道:“林妹妹,许久未见了!” 黛玉见了门口立着的周瑞家的王善保家的,又看了看一脸愤懑之色的迎春,心里已然明白三四分。听了宝钗的话,黛玉就笑:“这不是宝姐姐吗?咱们当真是许久未见了!” 宝钗见了,就笑:“正是。我虽然出阁了。但到底心里还想你们。今日无事,所以吃了饭,就早早地过来看望你们了!” 迎春在旁听了,就与黛玉道:“咱们不用理她。她要来,是她的事,与咱们何干。咱们且进去。”黛玉听了,想了一想,遂对了迎春道:“罢了。这来的都是客。想这客人都上门了,咱们又岂有撵客之理?莫如,就请她进来吧,且听她说些什么。” 迎春听了,便一声叹息道:“也好。”那黛玉就对了宝钗道:“宝姐姐,进来吧。”因又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那宝钗见了,就跟在黛玉身后,缓缓地走进来了。 黛玉和迎春边走边行,一径又对宝钗道:“宝姐姐,此番你还是新婚燕尔吧?” 那宝钗听了,就道:“我也刚嫁过去,不到一个月。” 那迎春听了,就点头道:“当真是世事难料。想从前你是怎样一个心高气傲之人。不想今日竟是做了贾雨村的妾室。” 宝钗听了,脸就有些红,因又对迎春道:“究竟他也是四品的官。况他答应我了,我不过暂时委屈做妾。” 黛玉听了,也不理会这些,只是问她:“你来了,究竟是为的见我,还是为的见旁人?”因一路往前走,黛玉见宝钗总是往栊翠庵那处看去,因心里不解。 宝钗听了,便点了头对黛玉道:“林妹妹还是和从前一样地聪明。我今日来,固然是为的见你们,但更想见见妙玉。” 黛玉听了,就问:“你来,是为的想见她?不知,你找她竟是何事?” 那宝钗听了,就笑道:“也没有什么紧要之事。因我近日看了一卷佛经。其中只是有好些句子不懂,因想问,又找不到适宜的人问。亏是我母亲提醒了我,说莫如去那园子找妙玉师父。她通晓佛经出处,说我见了她,她定然知无不尽的。因此,我就上了心,也就过来了。” 那黛玉听了,点了点头,方又试探道:“是么?你果然是长时间未过来了。这园子里,除了妙玉,也还有一个通晓佛经的姑娘,你难道忘了四姑娘了么?” 那宝钗听了,就又遮掩笑道:“我记得呢。但到底是妙玉出家的年份长。问她也可靠一些。四姑娘为人一向忽冷忽热的,我也不敢贸然去问她。那妙玉住的栊翠庵,之前与我住的蘅芜苑也近,我和她也素有往来,因此我莫如去问她。” 那黛玉听了,就道:“好。你既想去,那么我和二姑娘就陪着你去如何?我想你离开这园子也久,只恐也不知那栊翠庵在何处了。” 不想那宝钗听了,却又说道:“谢你们费心了。不过我到底也是住过这园子的,这园子的一花一木,一草一树,我心里都清楚的。更不用说是那些大的屋子了。” 黛玉听了,遂又道:“好。看来今日你是非要见那妙玉不可。你既然识路,那我和二姑娘也就不送你去了。” 宝钗听她这话,正中己下怀。因就笑对黛玉道:“是。你们不必送我。你们一路护送,我的心里反而拘谨!” 黛玉听了,就道:“好。你去吧。我这里和二姑娘还另有要事。”呆岁欢划。 宝钗听了,忙忙就道:“你既有事,莫如就赶紧去办。我一人过去,也是便宜。”那宝钗说完了,果然就转身往那苍苔小路去了。 这厢,迎春看着宝钗的背影,便对了黛玉道:“玉儿,你且信她的话吗?” 黛玉听了,遂摇头道:“当然不信。我想她此番,大概是有什么要事,要去知会妙玉。” 迎春听了,遂也叹:“我也知,今日她来,定然无好事。” 第447章 到底心里还想着你们 言情海 正文 第448章 我是入了空门的女弟子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48章 我是入了空门的女弟子 黛玉听了,就道:“咱们也别忙去打探。待她走了,咱们再去问妙玉去。” 迎春听了。也道:“却是如此。”想了一想,那迎春又道:“方才我去了我哥哥那里。我哥哥对我也略提了宝钗之事。听我哥哥说,那贾雨村果然是个无情的,既有了宝钗,果然就将他的妻子遣了去姑苏乡下。我哥哥从长白山回来,本来已然淡泊世情了的,但唯独对贾雨村却是记忆犹新。只因当日那石呆子借扇一事,那贾雨村往我哥哥身上栽了赃,才引得我哥哥被我父亲痛打了一顿。” 黛玉听了,就笑:“此事我也听说过。” 迎春就叹:“虽说那贾雨村年纪比宝钗大了十余岁。但我看他们也是臭味相投。此番在一处,只不知要祸害多少人去。”呆岁厅才。 那黛玉听了迎春的话,心里不禁就慨叹:此番重生了一回,方才看到这最后。前世混沌,既迂且腐。不想到了今世,才看清了各人的造化前程。见黛玉沉思不语,迎春就笑:“玉儿。你怎么了?” 黛玉就道:“也不怎么。只是看宝钗往邪路越走越远,心里有感而发。想当日在园子里,她也是一样地明媚鲜艳!” 迎春听了,却道:“玉儿。你认为她是入了邪道。只怕她的心里,还在笑话我们不往正道上走呢!” 黛玉听了,就道:“也是。这便是她和我们的区别了。终究咱们与她道行不一致,这也是人世间无可奈何的事了。” 话说那宝钗果然就去了栊翠庵。那守门的婆子是新来的,也不认识宝钗,见了她的打扮,就道:“这位奶奶,且容我进去通报一声。”宝钗就说了自己的名讳。 妙玉与禅房里得知了,心里疑惑。且不说昔日在园子里。她和宝钗也素不怎样来往,何况抄家后,又隔了这样一段长的时间? 但宝钗现在就在外头,因此妙玉倒是不能出来见她。待出了来,妙玉就双手合十道:“宝姑娘不知有何事找我?”妙玉看宝钗装扮,已知她嫁了人。但想了一想,还是用了从前的称呼。 宝钗见了妙玉,就笑:“今日我找你。的确有事。” 妙玉听了,就道:“好。”因请宝钗进们细说。妙玉领宝钗去了一处禅房坐下了。待备了茶,那宝钗就道:“找你。正是为的一桩烦难事。” 那宝钗遂就将忠顺王欲纳她为妾一事说了。妙玉听,默了一会,方道:“宝姑娘,我想你们都弄错了。我现在不过出家之人。根本不问红尘的。” 宝钗听了,就笑:“你也不算出家。还是在这园子里住着。我想忠顺王爷是对你动了心了。” 那妙玉听了,遂沉思一会,方叹:“真正我也纳闷了。想我在这园子里,哪里都不去的。想那忠顺王怎么会认识我呢?” 那宝钗听了,就笑:“想必你从前在那姑苏,因美貌之故,素习就有些名声了,因此也就传了出去。这一传,就传到了忠顺王的耳朵里。” 那妙玉听了,就道:“如此说来,你是替你的相公来做说客的?” 宝钗听了,就笑:“那忠顺王得悉我和你有旧,因就叫我来问问你的意思。” 妙玉听了,就冷笑道:“总是不大对。究竟我父亲还在。既王爷重视我,这样大的事,如何又不知会了我父亲去呢?” 那宝钗一听,方知妙玉竟一直被贾政蒙在鼓里。因就笑道:“你若愿意了,你父亲那里也就好说了。说以要过来问你。” 妙玉听了,就与她道:“这样的事,我是不愿意的。” 宝钗听了,就笑:“你也不必这样。究竟你答应了,与姨父只有好处的。你若不答应,只怕姨父一时又有了灾祸。” 妙玉听了,就蹙了眉头,与宝钗道:“我若不答应,果然我父亲就有麻烦?” 宝钗就笑:“这也说不定。不过,想王爷知道了,心里不高兴却是真的。想忠顺王也是皇上跟前的红人,若当真不高兴了,只怕姨父当真就有麻烦。” 妙玉听了,就道:“宝姑娘,我父亲也是你姨父,若果有麻烦了,想必你也不会不救的吧。” 那宝钗听了,就面带尴尬之色,笑道:“我到底能力有限。可你就不同了。若被王爷看上了,在他身边伺候着,以后只有你的好处的。” 妙玉听了,就叹:“我不要什么好处。我只知道,我是入了空门的女弟子。如果我不愿意,想那忠顺王也不能拿我怎样!”因又站了起来,欲送宝钗出去。 宝钗见了,只得站起道:“妙玉,你需好生细想!究竟我今日进来,也没去告诉林姑娘她们。”妙玉听了,遂冷笑:“我是不会作妾的。你回去告诉那忠顺王吧。恕我不送你了。”因就从房里出来,往后头去了。宝钗在妙玉这里吃了个瘪,心想:平时看她在这里忸怩作态的,还只当她心系红尘。不想竟是给自己了个闭门羹。宝钗闷闷不乐地出了栊翠庵,迎面就撞上了紫鹃。紫鹃笑道:“宝姑娘,我们姑娘请你过去吃茶呢。这会子,姑娘们都在潇湘馆里等着你呢!” 宝钗听了,就摇头道:“不了。我不去了。去了,你们也是笑话我。我事情也办完了,也该出去了。” 紫鹃见了,就道:“姑娘当真不过去?” 宝钗就道:“当真不过去。你们心里并不待见我,难道我不知道么?”说着,也就不理紫鹃,只管往园子前头去。紫鹃见了,也就看了看她,方又往潇湘馆去。 那宝钗到了园门前,不出所料,那周瑞家的和王善保家的,得知宝钗不过是那贾雨村的妾,因就言语奚落起她来。宝钗自诩是个涵养好的,待见她二人还只管絮絮叨叨的讽刺,因就忍不住道:“你们也别得意。想以后,有你们哭得在后头呢。”说完了,那宝钗就冷哼一声,只管进了车里,将车帘拉上了。 第448章 我是入了空门的女弟子 言情海 正文 第449章 用贪官,反贪官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49章 用贪官,反贪官 宝钗回了去,见了雨村,不免就添油加醋了一番。那雨村听了。就叹:“不想那府里的人,倒是有些气节。” 宝钗听了,就道:“你且也别论这些个。这件事,你忠顺王爷到底也是上了心的。你未与他办好,想必他心里也迁怒你。” 雨村听了,就叹息道:“但愿王爷只是一头上兴起罢了!就像之前和那琪官一样。我听人说,那琪官初离了王爷,王爷也只是每日不思茶饭的。不想,过了这么些时候,也又好了。现在只管将心挪移到那妙玉身上。” 宝钗听了。就笑:“若果然不成。你可是期盼着再有什么尤物出现,将王爷再迷住了的!我看那忠顺王到底也多情。” 雨村听了,却是与宝钗道:“依我看,那妙玉还是要落入王爷手中的。不过早晚的事。”因就告诉宝钗,说那忠顺王将贾政昔日考场抄袭,以及他年轻时种种不堪之事,俱密奏给了皇上。皇上正为科考舞弊一事烦恼。不想就听说那举人会试。也是一样地肮脏不堪。因就蹙眉与忠顺王道:“想这贾政当真令人厌恶。亏朕看在了昔日元妃的面子上,还着意放他一马。不想,他到底令朕失望。” 那忠顺王听了,也叹:“虽如此说。但也不知是他作了弊,还是那姑苏人氏甄士隐。” 皇上听了,因就问:“那姓甄的,现在在做什么?” 忠顺王就回道:“虽那贾政和甄士隐试卷一样。但贾政因有人提携,到底还是中了举人。那甄士隐却是落了榜。以后虽他又考上了,但因此之故,到底看淡了功名。他家素来在地方上也有些名望,虽做不成官了,但靠着那些祖产田亩。日子过得也甚是丰足。” 皇帝听了,就略一沉吟道:“如此说来,这甄士隐倒是比那贾政知些廉耻。也罢,他既是民,朕也就不动他。倒是那贾政,坦白不清,矫揉造作着实可恶。你这就传朕的口谕,依旧将那贾政拘押了。送入大理寺,再议定罪。” 那忠顺王听了,果然大喜,因跪下对着皇上道:“臣这就去办!” 皇帝听了,闭了眼睛,微微点头道:“去吧。”想想,到底又嘱咐那忠顺王:“那园子里非姓贾的人等,你一概不许动。”忠顺王应了。 忠顺王下去了,那皇帝便又进了书房,对那吴大人道:“师父久等了。” 吴大人就道:“臣也刚到。”呆岁厅圾。 皇帝就叹:“那白莲教一事了结了。不想南方各州县考风竟这样不堪。这一时之间,我竟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去巡查。到底这些官员都是贪生怕死,畏惧权贵的。再则就是收受贿赂。”因又问吴大人可有办法。 那吴大人听了,就回:“办法当然有。” 皇帝就道:“有何办法?” 那吴大人就道:“随便选一贪官。” 皇帝听了,不免惊异,因问吴大人何意。那吴大人就朗朗道:“昔年宇文泰欲仿曹操代魏自立,因向苏绰讨教治国之道。那宇文泰问苏绰,国家凭靠什么建立?那苏绰就回说用官。宇文泰就又问,说用何官,苏绰就说用贪官,然后反贪官。宇文泰不解,因问他为何要用贪官。苏绰就说,你想要别人为你卖命,就须给人家好处。如果没有那么的钱,那么就给权。用他手中的权去搜刮民脂民膏,也就得到了好处了。宇文泰还是不解,因又问苏绰,贪官用我给给的权得到了好处,又会给我什么好处呢?苏绰就回,因为贪官们能得到好处,是因为你给的权。所以,他为了保护自己得的好处,就必须维护你的权。所以,这统治也就牢固了。你要知道皇帝人人想做,如果没有贪官维护政权,你还怎么维护统治呢?宇文泰听到这里,方就恍然大悟,但心里还是不解,因还是问,既然用了贪官了,为什么还要反呢?苏绰就说,这就是权力的精髓所在。要用贪官,就必须反贪官。只有这样才能欺骗民众,才能巩固政权。宇文泰听到这里,方兴奋不已,因又问这其中的奥秘。” 皇帝听了,也笑道:“果然有些意思。师父请继续说。” 那吴大人就道:“那苏绰就告诉宇文泰,说奥秘就在于,第一,这天下哪有不贪的官?官不怕贪,怕的是不听你的话。以反贪官为名,除掉不听你话的贪官,保留听你话的贪官。这样可以消除异己,巩固权力,又可以得到百姓对你的拥戴。第二,官吏只要贪钱,他的把柄就在你的手中。他敢背叛你,你就以贪污为借口,灭了他。贪官都是怕死的,到时一定会唯你是命。所以,‘反贪官’是用来驾驭贪官的法器。如果不用贪官,还怎么驾驭官吏?如果人人皆是清官,深得百姓拥戴,他不听话了,比没有借口除掉他。即便出掉了,也会引起百姓不满。所以必须用贪官,你方可以清理官僚队伍。” 皇帝听了,果然更有兴趣,因问吴大人:“那苏绰还有说了什么?” 吴大人就回:“那宇文泰又问,如果用贪官而惹民怨沸腾,有何妙计可除此患?苏绰就回,那就祭起反贪大旗,占领道德的最高点,让万民得见,证明你的心,是系着黎民百姓的。让百姓认为,皇帝是好的,坏的只是那些官吏。把责任都推卸到那些贪官的身上。宇文泰又问那些民怨太大的官吏怎么处理?苏绰就回,杀了他们,为民伸冤。把他搜刮的钱财放进你的私囊。这样方可不负搜刮民财之名,而得搜刮民财之惠。用贪官以培植死党,除贪官以消除异己,杀贪官以收买人心,没贪财以惠己腰包,这方是权术的至高境界。” 皇帝听了吴大人这番话,因就点头笑道:“朕却是受了益了。” 那吴大人就笑:“臣近日偶读史书,恰好看到这一章,因心里有感,所以就说了出来。” 皇帝就道:“依你之见,那巡查科考舞弊及江南考场贿赂一事,谁去可行?” 第449章 用贪官,反贪官 言情海 正文 第450章 家常话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50章 家常话 吴大人听了,默了一默,遂道:“此事。不如皇上请忠顺王爷推荐一二人选。” 皇帝听了,就与他道:“也罢。此事待明日上朝再议。” 那吴大人听了,就道:“忠顺王爷麾下的人也多。到底也有几个有才且又有能为的人。” 皇帝听了,不禁又来了兴致,因对他道:“哦?不妨说来与朕听听。” 那吴大人就道:“有些个人,想皇上也知道。如今我只说一人,此人近来颇得王爷宠信。” 皇帝听了,想了一想,遂问:“师父说的,可是那姑苏人氏贾雨村?” 吴大人听了。就与皇帝笑:“想皇上也知道了?” 皇帝就道:“朕如何不知。朕的五叔也热心,足足向朕推荐了他二次。因此,这个人的名字,朕是记住了。那一日朕问他,这贾雨村和那金陵贾府可是同出一门?想他也是可笑,听了就伏身跪下,足足又与朕解释了半个时辰。因此朕想。大概他待那贾雨村也上心。” 吴大人听了,就点头道:“现今,那贾雨村却是王爷跟前第一个红人。” 皇帝听了,就微笑道:“好。到了明日。朕就将他叫来。”皇帝说罢,想了一想,遂又叫吴大人出宫后,着人去打探那贾雨村的家产几何。 吴大人领了旨,退出御书房后,那皇帝却又去了容嫔的咸福宫。因容嫔谦辞之故,那耗费巨大的回式宫殿,到底未在宫里建起。因白莲教风波已歇,近日容嫔也安心了不少。但心里到底又担心哥哥。这厢慵云一直又催得紧,因此容嫔外表虽平静,但心里实则波澜起伏。 听闻皇帝又来了,那容嫔少不得打点精神接待。容嫔和皇上相处了半年,也颇知皇帝的习性。因知他来了,只是上些味道冲淡的点心和茶。 皇帝坐下了,因看着容嫔,方道:“过几日。那北静王水溶就又往回疆安抚去了。你毕竟从那里过来的,有什么要带的东西,朕不妨托他与你捎带来。” 那容嫔听了,想了一想,就道:“也没有什么要带的。我看那回疆有的,这神京城里也有。究竟这城里还有好些回疆人开设的铺子。”呆乐尤巴。 皇帝听了,就摇头笑:“虽有。但到底也不一样。”因又问容嫔,可有什么话儿要对霍集占说的,究竟也是亲兄妹。若有,不妨写了信上,也一并交给水溶。 那容嫔听了,心里一动,遂道:“没有。若有也不过家常话。想他也能猜到我要说些什么。因此,就不写信了。写了也不过多此一举。” 皇帝听了,便试探她道:“好。你果然不愿写信。那朕就不去知会水溶了。他本就事多。” 容嫔听了,就叹:“不写了。多谢皇上惦记臣妾。” 那皇帝听了,就不说话了,默默喝了口茶,因又笑问容嫔:“这几日,你可又将那林姑娘召见了宫里来?” 容嫔听了,就摇一摇头道:“臣妾没有。臣妾知道她也事多,因此能不相扰就不相扰。” 皇帝听了,就笑:“听闻你近日想学诗。她则是个现成的师傅人选。你将你将学诗的兴头告诉她,她只管比你还殷勤的。”末了,皇帝又告诫一句:“学诗好。只比学弹琴画画还要好的。学会了作诗了,想你有多少郁结忧惧,也能抒发在诗里的。” 那容嫔听了,遂小心翼翼道:“好。臣妾谨遵皇上教诲。臣妾有空了,定召她进宫里。” 皇帝听了,方又满意了些。因看着一旁伺候的慵云道:“容嫔,你这宫里也是清静。只一人伺候,恐也不得尽力。因此,到底朕要再派些人手与你这里伺候。这也是太后的意思。” 那皇帝方又对了慵云道:“你,是跟随容嫔多年的侍女。不过一直不大会汉话。这到底不妥。因此,朕要将你先调了萱瑞堂那里,与她们多学一些汉话。你可有异议?” 那慵云听了,虽听不大懂皇帝的意思。但见容嫔在旁示意她点头。因此,慵云也就对了皇帝跪了下来,口道:“奴婢遵旨。” 皇帝见了,心里又满意了不少。因对了容嫔道:“今日朕也无事。来,朕带你去一处地方,那里菊花开得甚好。想你一直住在那高原,却是从来也未见过菊花。” 话说隔日上朝,那忠顺王得悉皇帝的意思,果然竭力推荐贾雨村。皇帝就悠然道:“好。朕一直信任皇叔。想皇叔的门生,定然也极其妥当。” 那忠顺王听了,更是要与皇帝磕头,皇帝就笑:“不必了。” 那忠顺王回了王府,便叫门客去将那雨村叫过来。雨村赶来,听忠顺王一说,果然是这样一件喜事,跪下就对了王爷道:“卑职出身卑微,承蒙王爷一路照拂。以后王爷无论——” 那忠顺王听了,就罢罢手道:“好话本王也听够了,本王只需看你的行动。大概过几日,那诏书就会下了来了。到时,你便领着诏书先去那江西,那里是考场舞弊的重区。” 那雨村听了,便点了头。那忠顺王又道:“那贾府的事,你也不必过问了。只管一心地去吧。以后,你仍有大用。” 那雨村听了,心里不免踌躇满志。但因妙玉之事愧疚,因对着忠顺王道:“只是那妙玉之事,卑职却是未与王爷办得妥当,因此心里不安。” 忠顺王听了,就摇头道:“不必如此。本王自有本王的法子。”那忠顺王又和雨村聊了一会,就要留他与几个门客吃饭。雨村听了,就笑:“卑职到了这里,得了这样一个好消息。只想回家知会卑职的内人。好叫她也替我高兴一番的。” 那忠顺王听了,倒是一笑:“不想,你这样一个人,倒是惧内。” 那雨村听了,也就笑了一笑,说道:“总是要告诉她一番。” 那忠顺王听了,就道:“你去吧。” 雨村听了,就又与忠顺王作了一揖,方出了王府。待回了家里,告诉了宝钗,那宝钗已将薛姨妈接了来小住几天,母女二人一听,果然得意非常。 第450章 家常话 言情海 正文 第451章 野路子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51章 野路子 那薛蟠鄙夷雨村其人,明知母亲常去贾雨村那里奉承,但就是视而不见。薛姨妈就对了儿子道:“今时不同往日。咱们家里。很需一个撑得住的人。你不如同了我,常去你妹妹那里走动。想你妹妹彼时是那雨村心尖上的人。你去了,他自然也待见你。” 不想那薛蟠听了,只是冷冷道:“要去,妈妈去。我是不去的。我虽然穷,但穷骨头还是有这么两根。即便不经商了,不做买卖了,我也不信我会饿死。” 你薛姨妈听了,就奚落儿子道:“你整日不是出门游荡,就是关在家里。哪里知道家里的艰窘呢?你可知。每回你妹妹回来,不都大包小包地带着银子?如今,咱家的铺子都关了,那当铺也被封了,家里一直无什么进项,还要养几个仆人。你当都容易呢!”那薛姨妈说完又叹:“再过几个月,咱家的老本也就要吃光了。你不去找你妹夫帮忙。还去找谁?” 那薛蟠听了,就不耐烦道:“我可不当他是我妹夫。”想想又道:“我还不信,除了那贾雨村,难道我就找不到别人了么?这会子我就去那槐树胡同。找那柳二郎。” 那薛姨妈听了,就嘲笑:“你去找他?他能有什么能为?以往只是来靠你的。”呆乐尤才。 那薛蟠听了,就整了整衣装道:“他也有他的野路子。妈妈不用管我。”因此,母子二人不欢而散。 这一日,那贾雨村还未出了神京,日暮时分,那水溶却又进了园子找黛玉来了。黛玉在凹晶馆里见了他,水溶坐下就叹:“我来,是为了告诉你。大抵我又要走了。” 黛玉听了,就苦笑:“王爷这次是要去哪里?” 水溶就道:“还是那回疆。因白莲教一事,前去安抚。” 黛玉听了,就道:“此事也重要。待处理完了,王爷大抵何时回京?” 水溶听了,就道:“三月之后,是年的冬天,我便回了。” 黛玉听了。就笑:“好。三月说长也长,说短也短。王爷去那回疆,我便在神京等着。” 水溶听了,方对了黛玉道:“此番我回了来,却是不再作等地了。即回了,即刻就来娶你。” 黛玉听了,便将头低了一低,与水溶道:“王爷当真都想好了?” 水溶就道:“已然都想好了。想你我成亲之前,我还要与你引见一人。想你见了此人,只是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的。” 水溶这样一说,黛玉的心里便好了奇,因道:“是么?那不日王爷现在就告诉我,此人是谁?” 水溶听了,便上前点了下她的额头,笑道:“天机不可泄露。因他那边的事也还未了,现在还不能出现。” 黛玉听了,就叹:“好吧。那我便等着那一日。” 水溶见了,就笑:“嗯。你等着。不过三个月,也快了。” 日暮一过,天色将晚。水溶又嘱咐了黛玉几句,方就又出了园子。待骑马出了大街,转身至自己府上,还未到门前,却听得身后有人低低呼唤:“前方可是北静王爷?” 水溶听此人的声音低沉压抑,不禁回了头。但见身后跟着自己的,是一个黑衣蒙面人。此人黑纱蒙面,却是看不得形容,也分不出男女。北静王知必有要事,因回马问她:“你有何事?” 那黑衣人听了,就道:“我受咸福宫容嫔之托,容嫔得悉王爷不日要去那回疆,因有一封信要送与那霍集占,因此叫我送了过来,烦请王爷转交。” 水溶听他提及送信一事,不禁警觉。只见那黑衣人果然从怀中掏出一封容嫔的亲笔信,对了水溶道:“娘娘说,她信不过皇上。却是信得过王爷。请王爷不要辜负了娘娘的嘱托!”水溶接了信,那黑衣人停了停,将目光警惕看着四处,忽又快马加鞭地走了。 水溶与马上想了一想,便就将容嫔的信,藏于自己的怀中,方又回了府邸。 果然,隔一日皇上上朝,就下了旨,命水溶下了朝,即刻动身出发。皇帝且说待整顿完备后,要亲自把酒送一送水溶,弄得水溶着实无法再去见黛玉一面。水溶无可奈何,只得于马上,写封紧急书信与黛玉。水溶与信中,殷切嘱咐了黛玉几句,信件末尾又加了一句:如园子有订了亲的姑娘,三日之内,不如将她们嫁了为妥。 黛玉接了水溶的信,既惊且惧。不敢怠慢,是夜就将贾琏宝玉请了进园子,商量迎春和邢岫烟的婚事。那薛蝌因薛蟠回来了,也就与岫烟又复了联系。得知自己将与孙绍祖同日往园子里迎亲,心里却是激动。 黛玉将此事办得甚好。三日之后,迎春果然被孙绍祖迎了出园子,入了孙家。陪嫁的有司棋绣橘和一个奶妈。那司棋央求着姥姥王善保家的,不如也跟着姑娘过了去。偏那王善保家的听了,就对司棋道:“我不去了,年纪大了,只是在这园子里呆得快活。依我看,这天下随便哪一处地方,都不如这园子自在的。”因就是执意不去。那司棋也无法。 邢岫烟则带了丫头篆儿,被薛蝌迎了去那槐树胡同,那宝琴见嫂嫂到底嫁过来了,心中方一块石头落了地。因迎春和岫烟不在了,紫菱洲那么大的屋子,立时也就空了出来。那黛玉遂对了惜春道:“四姑娘,如今只你陪着我了。” 惜春听了,就笑:“还有妙玉呢。” 黛玉听了,就叹:“我想王爷如此这般嘱咐我,想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就这会子我的眼皮还只直跳的。” 惜春听了,就笑:“大概林姐姐是累了吧。毕竟三日之内,筹办两桩婚事,却是累。这会子我也累。” 黛玉因见这紫菱洲空了,遂对了惜春道:“这里虽只有二三个守门的人了。但不如还是依了原来的样子摆设,一概器物都不动的。若以后二姑娘和邢大姑娘回来探亲了,也好有个地方住。” 惜春听了,遂点头道:“我也这样想。” 第451章 野路子 言情海 正文 第452章 识时务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52章 识时务 那黛玉因又想起一件事,遂对了惜春道:“近日宝玉托晴雯来告诉我,说那甄家的公子甄宝玉。已经回到了神京了。虽他家不复从前的光景了,活下的人也不多了。但好歹还有一所宅院。那宅子官衙也未没收。那甄宝玉如今也在那甄家老宅子里住着。我想着之前凤姐姐更告诉过我的,说咱们这里还收了那甄家五千两的银子。这园子里也没有什么可靠的人了,妙玉到底是半个出家人。因此,过了今日,你莫如坐了车,去那甄家将银子给人家送上。我想他家大概也急需银子。” 惜春听了,就点头道:“好。你既托我办,明日我就去。”那黛玉又告诉了惜春地址。 惜春待要走,黛玉却又将她叫住:“你那里保管的那块玉。莫如也一并带着送给他。究竟,之前宝玉也嘱咐过我的,说当日在那狱神庙,甄宝玉只恐自己来日无多,因此与宝玉托送了自己的玉。现在他也无恙了,所以他的玉咱们还是要去送还给他。” 惜春听了,就笑:“你不说。我却是忘了。好,明日我一并去办。”呆乐尤亡。 黛玉听了,就道:“好。过会子我叫紫鹃将那五千两的银票送给你。” 惜春听了,就道:“如此。我现在也要去整理整理。”二人一径说,因又在紫菱洲的游廊分路离去。此时时节也快要入秋了,那黛玉一径走,一径低头想:想这园子从前是何等热闹光景,如今到底只剩了妙玉惜春与自己。刚出了游廊,迎面就撞上了妙玉。黛玉就笑:“你怎么也来了?” 妙玉就道:“我来,是为了找你。听说你在这里,就来了。” 黛玉听了,就问:“有什么事?” 妙玉也不隐瞒。遂将那一日宝钗与她私语一事,告知了黛玉。黛玉听了,就叹:“我就知道。她来必然有事,不想竟是这个!”因万万想不到,那忠顺王爷竟然又看上了妙玉。 妙玉就叹:“我以为我进了园子,此生将一直安然无事的。不想,我的劫到底还是来了。”因又念了一句偈语。 那黛玉见妙玉形容悲切,就安慰:“你也别怕。想她过来。无非就是试探你的意思。你若不愿,横竖他们也无办法。莫非,到了最后,还要来强抢你不成?” 那妙玉听了,就叹:“如真是劫,也是无法的事。” 黛玉听了,遂道:“你这样低沉,可不好。究竟不能认命,况他们还未来呢!” 妙玉听看,就又叹:“我不是认命。我若认命了,横竖也就进不得这园子了。只是我说出了来,你也莫笑我。我今年虽才十八,但却觉活够了。这一世,我进了园子,认识了你们,又认祖归宗了,当真是了无遗憾了。” 黛玉听了,就摇头道:“我却是最听不得这样一说。好了,若果然如此,咱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因又激励妙玉。 果然,隔一日,那惜春就坐了车,怀揣了玉和银票,出去找那甄家之人了。那惜春不过刚走了一盏茶的工夫,在那帽儿胡同,那贾政就被忠顺王府里的人,又捉回了刑部大牢。贾琏宝玉得知了,急奔园子,告知诸人。黛玉也发了慌,因叹:“到底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不想,那贾琏和宝玉也受了贾政的牵累,刚知会了黛玉,就又被官衙派来的人押走了。那帽儿胡同也被官家收回,住不得了。贾琏和宝玉遂被禁在神京城东门巡夜打更。鸳鸯平儿晴雯麝月茗烟疾进园子,寻求黛玉庇佑。 这日下午,惜春还未回园子,那长史官就又带兵来了,因找黛玉,只说要寻一个带发修行的道姑。黛玉听了,想了一想,因对那长史官道:“大人,这园子俱是女眷。也并无什么道姑尼姑。”因想将妙玉遮掩过去。 那长史官就道:“姑娘,休要多管闲事。你不引领我去见,我自会着人去查。” 黛玉听了,遂问他:“大人可有旨意?若无旨意,便是私闯民宅。” 那长史官听了,就哈哈一笑道:“姑娘。我奉了忠顺王的旨意也是一样的。姑娘若出园子去找北静王爷盘桓,我也是不怕的。只是那北静王如今人只在半途,想纵然知道了,也是鞭长莫及!” 黛玉听了,面色不禁凝重。只见那小红忽然就奔了出来,对了黛玉道:“姑娘,周姐姐和王嬷嬷因见一个当兵的抱了一个瓶子要出去,就要上前夺拿,不想俱被那人一刀刺死了。如今她二人还在门口躺着呢!那个兵士被几个马夫围着了,且请姑娘过去理论!” 黛玉听了,心里一惊。不想周瑞家的和王善保家的却是横死了。因就对着小红道:“好丫头,你先去料理。我过会子就来。”黛玉方对了那长史官,悲愤道:“此事,大人怎么处理?” 那长史官听了,颇不以为然道:“不过两个婆子而已。” 黛玉听了,就问:“你们来了,我这里就死了人。大人的兵士,竟是来抢东西杀人的!”正在僵持质问间,前方就遥遥过来一人,此人正是妙玉。妙玉到了长史官跟前,对了他道:“我就是妙玉。你找的人,便是我。” 那长史官见了她,上下打量了会,也觉颇有些姿色。黛玉见她来了,心里大惊,便上前道:“你怎么出来了?” 妙玉听了,就哀哀道:“我不出来,方更是不好。我出来了,你们也可无忧了。究竟,这园子还有这么多的人。” 那长史官听了,遂对了妙玉道:“姑娘,你可愿意随我去忠顺王府?” 妙玉听了,就冷冷道:“愿意。只是请大人别再为难园子的其他人等。我乃出家人,最是见不得杀戮血腥的!” 那长史官见她应了,就笑:“姑娘果然识时务。既点了头了,不妨现在就与我走!” 黛玉听到这里,因对了妙玉道:“你糊涂了不成?” 妙玉听了,遂对了黛玉道:“不,我清醒的很。” 第452章 识时务 言情海 正文 第453章 哭丧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53章 哭丧 妙玉遂地黛玉道:“你不用担心我。我若不去,自是更不好。”因就对了那长史官道:“既然那王爷想见我,我莫如就过去好了。” 那长史官听了。不禁眉开眼笑,因对着妙玉道:“姑娘请这边行。”那长史官遂请妙玉上车。那黛玉见已来不及,因又遥遥问妙玉:“你,心里可有什么牵挂之事?” 那妙玉也听到了,遂在掀帘之前,对着黛玉道:“生平无所恨,只唯牵挂一人。”那黛玉听了,点了点头,呆呆默然了半响。那长史官与上马之前,方又问黛玉:“这园子里。可还有什么姓贾的人?若有,你需上报与我。若被我发现了,即刻就要赶出去的。” 黛玉听了,就叹:“没有了。” 那长史官本意只在妙玉一人,见黛玉如此说,恐北静王秋后算账,因就对了黛玉道:“但愿姑娘所说乃实言。” 黛玉看着妙玉上了车。攒紧了手,虽目光平静,但心里却已在想对策。那长史官遂对黛玉道:“林姑娘,告辞!” 黛玉听了。看着妙玉出园的车,只觉心似千斤重。所幸,今日那贾蔷和贾芸去了郊外的田庄,不在园子。那惜春去了那甄家,此刻还未回来。但即便如此,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这该来的,总是要来的。黛玉看着空落落的大观园,除了那些侍弄园子的婆子丫头。身边一干姐妹都是不在的了。这样一想,只觉心里无尽的凄凉。 冷风吹起,那梧桐树下不时飘来几片枯黄的叶子,那黛玉走在落满树叶的甬路上,神情晦暗哀伤。她知道,如今只剩了这个园子还是安全的。不管怎样,这个园子不能废弃,她是自己各项进益的来源。一时。鸳鸯平儿也过来了,紫鹃小红也来了。黛玉便强打精神,于她们道:“走吧。且与我过去料理,将那周姐姐和王嬷嬷好生安葬了吧。”众人听了,遂流泪称是。呆丰名亡。 众人刚要往前走,就听得身后有人叫嚷:“你们让我出去——我要去那忠顺王府——和他们拼命去——”只听身后又有一人说道:“你老歇息吧。没得给姑娘添乱去。” 那黛玉听了,就回了头。只见身后说话的人,却是那焦大和厨房里的掌管柳嫂子。那柳嫂子身得高大丰壮,到底将那焦大的胳膊制住了。 黛玉见了,便问那柳嫂子:“这又是怎么说?” 那柳嫂子听了,就回:“姑娘,焦大也听说了妙玉师父被带走了,因心里气愤,只说要去那王府里拿人。现在咱们园子里又遭了一回劫,我哪能放他出去,给这园子添乱?因此,只管死死地看住他。” 黛玉听了,就叹:“想他是喝了酒了吧。上了年纪的人,果然喝不得酒的。” 那焦大见了黛玉,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对黛玉泣不成声:“姑娘,焦大老了,不中用了,想我年轻时,也是赤膊斗过十个人的。横竖这回,姑娘让我出去。” 黛玉听了,命人将焦大扶了起来,与他道:“你放心。与此事我总有办法。你是这园子里上了年纪的老仆。与这贾家,你是有功的。这人上了年纪,就该颐养天年。柳嫂子,你还是将他搀扶进去吧。这也到了深秋了,给他再置换一床新的棉被铺盖。” 那焦大听了,就又叹息:“我也活了八十多了,怎么竟不死呢?若死了,也就不与你们添麻烦了。” 那柳嫂子听了,就对她道:“老天爷让你活到八十多,是你的福气。你若是上吊了,又或是投了河了,老天爷还只管怪我们伺候不周的,何苦来!” 那黛玉听了,就问柳嫂子:“那李贵还未回来?” 柳嫂子听了,就道:“他的娘刚死了。这会子想在家里置办丧事。宝二爷前脚被抓走了,那李嬷嬷受了惊,后脚就死了。算来,她跟了宝二爷,去了那帽儿胡同,也未享什么福。” 黛玉听了,不想那李嬷嬷也不在了,因就对了焦大道:“老天让你活着,自是对你的眷顾,多少人还求不来呢?且去吧。究竟我还在,园子里的人都还在自己的位子上。过几天,那秋海棠就熟了。待送出市场买卖时,我叫小红给你送一筐来。我听那傻大姐说,你最爱吃这个。” 那焦大一听,更是激动得流泪满面了。因就对着黛玉道:“姑娘。真正你是这园子里的活菩萨。我焦大在世一日,便日日为你祷告一日。若死了去了阴间,也必在地底下为你祈福的。” 那柳嫂子听了焦大这话,又可叹又可气,待又要说什么,就听黛玉道:“好了。你走吧。我这里还要料理周姐姐和王嬷嬷的丧事。她两个到底是这园子多年的老仆的。这个当口,我定然不会将丧事简办了。” 一时,那周瑞家的女儿女婿得知了,也一路哭丧而来。那王善保的女儿不在神京,送丧的遂去了孙绍祖家里,将此事告诉了迎春。那司棋听了,伏在桌子上就嚎啕大哭。迎春见了,心里也难过,遂又安慰了司棋,方又叫绣橘陪着她去园子哭丧。 晚间时分,那孙绍祖回了家,迎春说起今日那园子一事,那孙绍祖也叹:“我虽官品不高,但在营里也常听说,那忠顺王的收下行事,着实一日比一日猖狂!” 迎春听了,就叹:“我的心里,到底也担心妙玉。”那孙绍祖听了,就道:“你也别担心。待明日我去找那柳湘莲,他有一个朋友在那王府,帮着打杂。我请他去那边打探消息。有了信了,就来告诉你。” 那迎春听了,就点头道:“有旧人在那,固然是好。” 十日之后,那周瑞家的和王善保的也就入葬了。李贵也回了园子。黛玉将李贵叫了过来,问他:“到底琏二爷和宝玉在那城门怎样了?” 那李贵听了,就跌足叹道:“昨儿个我去瞧了一次。很不好。琏二爷和宝二爷被罚了散着发赤着脚在那里打更。早晚不得安生歇息的。这还罢了,那一天到晚的便是被人耻笑。” 第453章 哭丧 言情海 正文 第454章 深居简出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54章 深居简出 那李贵还欲往下说,黛玉就制止道:“我知道了。” 黛玉想想,便又道:“你和茗烟几个。以及几个车夫,也不必在园子呆了,不如随了贾蔷贾芸都搬去园子外的梨香院住。若有什么事,我只管叫你们就是。想你们在那里,也方便与外头打探走动。” 那李贵听了,口里称是,自退了出去。 这一日黄昏时分,黛玉在那潇湘馆独自一人迎风漫步,就听紫鹃过来回:“姑娘,那柳二爷来了。” 黛玉听了。想了一想,遂对了紫鹃道:“请他去凹晶馆说话。”黛玉心知那柳湘莲是为的妙玉一事而来。 果然,待去了那里,那柳湘莲已是坐卧不安了。见了黛玉,那柳湘莲方站起道:“这样大的事,想姑娘竟不知会我,亏还是孙绍祖告诉了我。” 黛玉听了。就叹:“你到底不是贾家的亲眷,我没得再拖累你。” 岂料,那柳湘莲听了,就叹:“我却不是这里的亲眷。但妙玉从来都是我心里头一个重要之人。” 黛玉听了。心里一动,遂看着柳湘莲,深深一问道:“那么,你既知道了,打算怎么办?” 那柳湘莲听了,就愤愤道:“我去了那紫檀堡了,那琪官已将那忠顺王府各处的布置,绘了一张地图给我。今晚入了定,我就潜去那王府。” 黛玉听了。就叹:“你是要将妙玉给救出来么?” 柳湘莲听了,就点头:“却是要这样。” 黛玉听了,想了一想,方摇了摇头道:“我知你武艺高强。想你潜进去也不难,甚至见妙玉一面也不难,但若是将她偷偷救出来,反而与她无益,想忠顺王知道了。只是迁怒更多人的。” 那柳湘莲听了,不免懊丧:“不过我到底还要去打探一下,知悉她的好歹。” 黛玉听了,就与他道:“好。我的心里也担心。她的性子倔烈,一向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 那柳湘莲听了黛玉这样一说,心里更是一紧,因就道:“过晚时,我就过去。”那柳湘莲说着就要出去,忽心里又想了起什么,方对了黛玉道:“我来得匆忙,有一事竟是忘记了。”那柳湘莲告诉黛玉,卫若兰不日前已然过了世了。 黛玉听了,心里遂又一惊。因对了柳湘莲道:“是么?” 柳湘莲听了,就叹:“我得知了,心里也是惋惜遗憾的。不过冯紫英总不会送错信。” 黛玉听了,遂沉思不语。那柳湘莲方又道:“不想这府里再次遭了难。竟来得这样快。” 黛玉就叹:“世事无常。你若有妙玉的消息,即刻来告诉我。” 那柳湘莲听了,方又疾速离开了园子。至晚时分,那黛玉就又叫了李贵等人过来,黛玉对他们道:“云姑娘的相公病死了。想云姑娘也是要回来的。你们不如备了马,一起去那南疆,将云姑娘和他相公的棺椁,一并接了回来。” 那李贵听了,就道:“是。” 黛玉知道李贵办事素来稳重,因又道:“过会子你来我账上支使银子。” 一会李贵走了,黛玉方又叫贾蔷贾芸过来,因对他们道:“想你们的两个叔叔也待你们极好。如今他们在那城门遭人诽谤,只比乞丐还不如的。莫如你们两个每天三顿的给他们送饭去。再送些衣服去。他们若问咱们的情况,你么就说一切安好。” 贾蔷贾芸听了,也点了头。一时拿茗烟又过来求见黛玉,说愿意去那城门伺候宝玉。黛玉就叹:“茗烟,你是个机灵人。来回跑腿的就行了。一有什么紧要之事,我再来遣唤你。” 话说这一夜,那柳湘莲果然一身黑衣潜去了那忠顺王府。待越墙进入后园,查探了几处,也并未寻到妙玉。那柳湘莲想起那琪官之言,因又去了那园中一僻静的小院。虽是深夜了,但那小院一处厢内,却是烛火闪烁。那柳湘莲见了,心里一动,遂将耳朵贴近那窗户上细听,但听屋里有人说话,又似有男音。柳湘莲想了一想,便又一跃而至屋顶,掀开几片黑瓦,看着屋内。但见屋内果有人。那灯下桌旁,却是坐着一个白衣的素装女子。柳湘莲见了,心里大喜。此女果然就是妙玉。但见那妙玉身旁,却是立了一个四十开外的男人。那男人身形高大,头戴金冠,身穿明袍。那柳湘莲猜测此人大概就是那忠顺王了。 因此,柳湘莲遂将耳紧贴瓦壁,细细听二人的言语。 只听那忠顺王叹息:“我也不逼迫你。我只是看透了。” 那妙玉听了,就幽幽道:“不知王爷看透了什么?” 那忠顺王就道:“本来,这王府里,本王也是有一个优伶的。但他到底不是女子,心思也复杂。因此,本王思来想去,莫如还是走正道,寻觅一个可心的女子,长久善待她。” 那妙玉听了,就淡淡道:“王爷可知,此事并不能一厢情愿。” 那忠顺王听了,就道:“我如何不知?所以一心要感化与你。” 妙玉听了,口里遂念了句偈语,因对那忠顺王道:“这原也不难。你若想当真使我动了心,你就需将我父亲放了。且以后不得再找借口追究他的责任。我的两个哥哥,你也一并放了。这样,我方才放心。”呆丰名划。 那忠顺王听了,就笑:“只是这个?不过这当真不难。你的父亲也早没了臂膀,我为难他作甚?想那宝玉原就是废物一个。” 妙玉听了,心里一动,遂与他道:“只要王爷应了我就是。” 那忠顺王听了,就又笑:“那么,既如此,今天的晚饭你也该吃了。虽你也修行过,但两天不吃饭,胃里也着实难受。”妙玉听了,却又闭目不语了。沉默半响,方又对忠顺王道:“只是我有一事不解。” 那忠顺王见她神色平缓,因就笑:“何事不解?” 妙玉就道:“我只在那园子里,从来都是深居简出的。王爷如何会识得我?” 第454章 深居简出 言情海 正文 第455章 心意扭转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55章 心意扭转 那忠顺王听了,不禁哈哈一笑。因心里得意,遂将那贾雨村着他的内人献画一事。说了出口。那妙玉听了,方就十分明白了,心里愤懑,面上却是淡淡道:“哦。原来是这么个缘故,我说呢?不过他的侍妾宝钗,当日也是住过那园子的,笔墨丹青却是不错。” 那忠顺王听了,就道:“我只知你,也是个才女。你既心意扭转,我自不会恐吓你。也罢。我命人与你送饭菜。你吃了,早早安歇,明日我再来看你。”那忠顺王一径说,一径果然推门走了,却是半点不曾为难妙玉。 那柳湘莲贴在屋檐上,将忠顺王之言,听了一个真真切切。见忠顺王果然走了。那柳湘莲遂轻轻翻身下屋,想了一想,就要推门进来。忽听前方阴影处有脚步声走动,那柳湘莲不免又心惊。遂将身影躲藏在花丛里,且看动静。 不想那后头过来的,却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嬷嬷。那嬷嬷托着一个盘子,却是来给妙玉送饭的。那嬷嬷推门进了里头,将盘子放在了桌上。因在屋内端详了妙玉数眼,心里点头叹道:王爷说的也没错。果然这姑娘的模样很类之前的芸娘。 那嬷嬷就对了妙玉笑:“姑娘还请用些饭。究竟人是铁,饭是钢。”那妙玉听了,只是看了她几眼,方就闭目不理了。 那嬷嬷见了。又和她说了一些什么,方就推门出去了。柳湘莲见嬷嬷走远了,方就大着胆子进了屋子里头。那妙玉正闭目在一旁打坐,听了门里翕动,并不睁眼,就启口道:“又过来做什么?我不吃,并不会死。” 那柳湘莲听了,也不说话。只管将门闭好了,在灯下看着她。妙玉受了扰,只觉屋中之人并未出去,因就不耐烦地睁开眼睛。不想就看到灯下一个蒙着脸的人。妙玉见了,下意识地就要疾呼。那柳湘莲惊觉,方上前捂住了她的口,低声说道:“休要声张,是我。” 那妙玉听了这个声音,眼睛不禁又看了看他,但见柳湘莲一把将脸上的布扯下,那妙玉就叹:“果然是你。”呆丰名号。 柳湘莲听了,便叹:“是我。我知道你在这里,因此想来看看你。” 妙玉听了,就苦笑:“你放心,我很好。” 柳湘莲听了,就沉痛道:“方才我在屋檐上,那忠顺王与你说的话,我一概都听见了。” 妙玉听了,心里一动,方问他:“可是林姑娘叫你来的?” 那柳湘莲听了,却是与妙玉一笑,摇头道:“不,是我要来的。我不放心你。” 那妙玉一听,遂低了头道:“你这样,我很过意不去。究竟这里是王府大院。你出入需谨慎小心。” 那柳湘莲听了,就与她道:“我一干知道。但为了你的缘故,我顾不得了。” 那妙玉听了,心里遂一叹。因抬头问他:“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莫非还——” 那柳湘莲听了,方就将妙玉的手执住了。深深一叹道:“不错,都这么久了。我的心,一直放不下你。” 那妙玉听了,心里虽喜,目光却是悲切:“我不值得你如此。说来,咱们也是有缘无份。” 那柳湘莲听了,还是不管不顾,因有问她:“休说这些。我只问你,你心里一直可有我?” 妙玉听了,方就摇头道:“柳二爷,这里时机不对。你还是快些走吧。不然,兴许那忠顺王又会过来。那时就不好了。” 那柳湘莲虽知事情紧急,但他是执着不悔之人,心里有了疑,必然要有此一问的。听了妙玉的话,就叹:“你不必躲避,你只需告诉我实情,我总是要知道你的心。” 那妙玉在方寸之间,已是避无可避,因就凝视了那柳湘莲一番,说道:“好。其实我的心里,当是有你的。当日我母亲拿回了生辰八字,我的心里只是难过无比的。” 那柳湘莲听到这里,已然就是了无遗憾了。因对了妙玉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将你救出去。” 妙玉听了,却是摇头苦笑道:“我和那忠顺王也说了几次话。有些知他的脾性。你暗里将我救出去,只是不好。若有法子,只管去找人,放我明着出来。我这里且再与他虚与委蛇。” 那柳湘莲听了,就道:“好。我且听你的。你且多加小心。” 那妙玉听了,就道:“到底他是皇亲国戚,大概不会与我用强。那点脸面还是要的。” 那柳湘莲听了,就叹:“当是这样最好。” 二人正在灯下紧张说话,耳里就闻得府里打更之声,那更夫就要过了这里了。妙玉方死死推开那柳湘莲,与他道:“好了,你果然该走了。不然被发现了,只是一个死字的。” 那柳湘莲听了,也就点了头,遂出了门,又翻身越过了墙瓦,消失于夜色中。 话说那柳湘莲趁黑出了忠顺王府,却是不曾回家,头一个去的却是那薛家。虽则夜深了,但那薛蟠也未安歇,因听了屋外有黑影闪动,那薛蟠不免有些害怕,张口就问:“是谁?” 那柳湘莲听了,就道:“是我。”一径说,一径就进了薛蟠的屋子。薛蟠听是他,遂将屋里的油灯更是挑亮了一些。 柳湘莲进来坐下了,薛蟠披着衣服就道:“这么晚了,你来找我,有什么紧要之事?”那薛蟠因见柳湘莲神情凝重,遂就给他倒了杯茶。 那柳湘莲咕咚咕咚喝了几口茶,方问薛蟠:“那贾家又出了事,你可都知道?” 薛蟠听了,就点头道:“我知道。无奈我这样也不能帮与他么什么。心里也自愧悔。” 柳湘莲听了,就哼了一声道:“想那贾家有如此,都是托的你妹子的福。” 那薛蟠听了,初不解其意。那柳湘莲就将宝钗作画一事,说与了给薛蟠听。那薛蟠本就是烈性子,听了柳湘莲之言,就站起道:“不想她竟是贱人,我这就去将她杀了。”因就要拿起挂在墙壁的长剑。 第455章 心意扭转 言情海 正文 第456章 打更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56章 打更 那柳湘莲见了,遂制止他道:“且也不必。杀了也是无济于事。究竟商量着怎么将那贾家的人放出来,才是正经。”那柳湘莲心里。时刻担心妙玉依旧会被那忠顺王用强了。 那薛蟠听了,就道:“我懂你的意思。你是要我去找那贾雨村?只是那贾雨村岂会听我的?” 那柳湘莲听了,忽想起一桩往事,因对了薛蟠道:“我记得,你同我说起过,说当日那冯渊一案,亦是那贾雨村审理的。你的手下失手打死了那冯渊,因此你也给了贾雨村许多贿赂的银子。” 那薛蟠听了,就点头叹:“我哪知那冯渊有癫风之症?因想起此事,心里固也不安愧悔。不错。当日我却是给了他不少银子。” 那薛蟠不是傻子,忽然就明白了柳湘莲的意思。因低低问他:“柳兄,你是叫我拿此事要挟与他?只怕,也没什么用处。究竟这定夺的是那忠顺王。不过,我若要想他拉下马,到底只这件事可为。不过,我到底着人失手打死了人。我也是要去坐牢的。” 那柳湘莲听了这话,就默了默,与他道:“我失言了。这个法子不好。我何苦带累了你去?” 岂料,那薛蟠听了。就叹:“那是我的污点。我想这天道轮回,那冯渊也不能枉死,大抵我以后还是要就此事坐牢的。” 那柳湘莲听了,就也一叹。也就不说什么了。半响,柳湘莲就又道:“待明日清晨,我就要赶去那园子。告知那林姑娘妙玉尚好。” 那薛蟠听了,就挽留他道:“既如此,夜已深。你也不必回去了,不如就在我这里躺下。胡乱睡个觉。” 那柳湘莲听了,也就点了头。薛蟠与他挪了地方,那柳湘莲二爷也顾不得洗漱,就在薛蟠身旁躺下了睡觉,不一会,二人的鼻中均发出了沉沉的鼾声。呆丰吐血。 第一日一大早,天刚亮,那薛蟠刚起来。就发现那柳湘莲已然不在了。薛蟠洗了脸,就去了薛姨妈房中。那薛姨妈正念着佛经,薛蟠见了,一把就将她手里握着的佛珠扯断了,将书撕了。那薛姨妈见了儿子此举,不禁说道:“你疯了不成?这好好儿的!” 那薛蟠就愤怒道:“那贾家这次的灾祸,可是都因妹妹而起。不要告诉我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那薛姨妈见儿子知晓了,就笑了一笑,与儿子说道:“我当你什么了呢?不想却是为这样一件事。” 那薛蟠听了,心里顿觉不受用,因对了薛姨妈道:“怎么?这事还不大么?姨父又进了牢狱。宝玉和贾琏都当了更夫了!” 那薛姨妈听了,就更是一笑,方对薛蟠道:“我的儿。那是人家的事。都落了魄了,谁教你姨父还死要面子呢?那妙玉去了那忠顺王府里,有什么不好?若你姨父答应了,可不就是王爷的半个丈人了么?如此,他家也能复兴。无奈,他还和从前一样地迂腐。如今,我都想开了,咱家也落魄了,我能将你妹妹送与了贾雨村作妾,他为什么就不能也将妙玉送给王爷作妾呢?难道那妙玉就比你妹妹高贵不成?” 那薛蟠听了,就冷笑对母亲道:“这是一回事么?都是妹妹逞能,要给妙玉画什么像。不然,哪里就有这样的事?”那薛蟠的心里,还是恨恨。 薛姨妈听了,就警告薛蟠:“我的儿。你心里但凡清楚一点,我也就不要这样劳神了。那贾家的事,与你无干,你可不许去你妹妹那里,骚扰与她。你妹妹到底是怀了身子的人了。若恐吓了她,引她失了孩子,你可就犯了大罪了。” 那薛蟠听了,不想宝钗竟是有孕在身了。想了一想,因就与薛姨妈道:“纵然她有了孩子,想那孩子生了下来,也不过和那雨村一样的货色。” 那薛姨妈听了,心里已然生气之极,因对了薛蟠道:“你胡说些什么。你可知那贾雨村是要做大官的!你纵然现在瞧不上他,想以后定会对他顶礼膜拜的!” 那薛蟠听了,就笑:“或许。或许是在那行刑的法场上。” 那薛姨妈听了,心里更是恼怒。因对了薛蟠道:“你疯了。诅咒了他,可不是要令你妹妹守寡不成?”一径说,一径就叫了车,带了一点东西,去宝钗那里了。 那薛蟠因见屋子空空荡荡,心里遂烦闷不已。一时,那薛蝌却又过了来。薛蝌见了他,方道:“我也知道那贾家又出了事了。” 那薛蟠见了他,因问:“那么,你过来是为的什么事?” 那薛蝌就道:“也不是什么紧要事。只是从前问咱们铺子里买人参的那些主顾,昨儿个来找我,说咱们卖的人参,有些是假的。还说要去告官。” 那薛蟠听了,就叹:“你也是知我的。这一概进货的渠道,你伯母总是瞒着我。如今却是不好说出真假。自咱家败了后,那些管事的也都走了。如今,叫我们问谁去?” 那薛蝌听了,心里不安,还是道:“究竟是从咱们走里买的。若果真告了官了,咱们该怎么办?” 那薛蟠心里烦闷,听了薛蝌的话,就干脆道:“那咱们不如就一起坐牢好了。” 那薛蝌听了,就叹:“若有银子,当然还是赔银子的好。”因又问薛蟠近日都在家做什么营生。那薛蟠就叹:“我不过跟着那柳湘莲。想这人世间也可笑,从前都是我周济他的,如今却是他来扶持我。” 那薛蟠就告诉薛蝌,说得了柳湘莲的人情,有时不过帮着那盐商,帮着押送盐和银子,权当半个护镖的。那薛蝌听了,却是笑道:“这个营生倒适合你。”因又对薛蟠道:“到底坐牢不好。咱们这就苦赚些钱,将那些银子凑齐了,送到那几个买主家去。” 话说,那贾琏和宝玉在那东城门巡夜打更,这一日却是遇到了贾兰。那李纨和贾兰自出了贾府后,就一直隐姓埋名住在了瓜洲。李纨只是贾府的寡媳,贾兰年纪又小,官府虽知她母子二人失了踪,竟也未费力寻找,反而由着她们去。 第456章 打更 言情海 正文 第457章 甘露寺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57章 甘露寺 自出了那园子,那李纨带了贾兰就匿居在瓜洲风沙渡。因她做事小心谨慎,旁人若问起。那李纨只是千篇一律地回:她本是金陵桃花岛人氏,因丈夫过了世,家中房宅田产一应都被大房夺了去。她孤苦无依,遂带了儿子出了来,投靠瓜洲的娘家。不想,娘家的人亦不在了,因此她索性就住下了,赁了房子,只管带着儿子安心度日。 李纨手里有钱,但因不想叫旁人看出破绽。还是小心翼翼地花银子。几年过去了,那贾兰也大了不少。因素云和碧月也大了,也留不住了,李纨还是将她二人打发出嫁了,二人俱嫁在这瓜洲两处不远的街道上。 那李纨见了人,也只将金陵隐去不提的,只说自己就是瓜洲人氏。因深秋将至。那李纨忽又犯起了嗽疾,寻遍瓜洲城内的一干大夫,也是未能治好。贾兰也十三了,他是个孝子。见母亲病体一直不好,一时也无心读书了。这一日,那李纨就嘱咐他道:“我这个病,总是不好。想来只能那金陵城里的大夫能治了。你既然孝顺,不如就干脆动身去金陵,与我抓药。”呆丰吐技。 那贾兰听了,自是点头,对着李纨道:“既母亲嘱咐,我这就过去。”那李纨遂又叮嘱他一路小心。贾兰既去。那李纨便想起身去附近寺庙,求菩萨保佑贾兰一路风顺,遂雇了车,去了那甘露寺。 因天气晴朗,那甘露寺来往的车马也多。李纨下了车,付了车钱,捧着香烛,就要往寺里走。不想。她雇的车马在掉头之间,不慎撞上了另一辆马车。那辆马车里坐着的是那凝萃院几个当红的头牌。那几个姑娘们因听见车夫在争执,不禁都下了马车。 其中一个姑娘的手里,却是牵了一个七八岁大的着双髻的红衣小姑娘。那小姑娘只是可怜兮兮地跟在这些个姑娘身后,畏惧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那李纨要走,无奈马车车夫拉着她,只说要请她作证,说自己并非有意。李纨一向不喜多事,又见车上下来的姑娘,看打扮装束,只似那青楼之人,因更不想招惹了。李纨遂对了那车夫道:“你老好歹就吃些亏。我看那车又没撞坏。” 那小姑娘躲在后头,梦一眼见了那说话的李纨,想了一想,忽然就挣脱开手,跑到李纨面前,跪下就道:“大伯母——救我——”那巧姐儿随即就流下泪来。 李纨正要走,忽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死死拽着自己的衣角,口里又直呼自己‘大伯母’,心里就存了疑。因就低头打量了她一番,方迟疑道:“你,莫非是巧姐儿?” 那巧姐儿见李纨认出了自己,方又直直泣道:“大伯母,我就是巧儿。当日我被我舅舅和芹哥哥诱骗出了园子,后来就去了几家楼里,最后就到了这里。求大伯母将我赎出去吧,我一时半刻都不愿再呆在这凝萃院了。” 那李纨听了,心里就犯了难。因她从来不是多事之人,又见那巧姐彼时说完了,那凝翠院里的姑娘们就上来训斥她了。其中一个说道:“你这样做,可是让我们难做人。我们好意将你带了出来,原是出来让你开心的。可你却这样?你纵然要找人赎身,也该背着我们,不该让我们知道。想咱们回了去,妈妈知道了,只当时我们挑唆你的。” 另一个就道:“我们知你年小,所以都处处护着你。你若想被人赎出去,也该问问你家的亲戚愿意不愿意。”这几个姑娘,遂就朝李纨围拢了过来。 那李纨本就有嗽疾在身,此番来甘露寺,为的是祈愿,哪里就想让这巧姐缠磨上了?况当日她在那贾府,只是被熙凤压制得死死的。心里那些气怨就不必说了。这会子她的丫头落了难了,她岂会心平气和地帮扶她的丫头?更何况,那凝萃院不比别个,若要将人赎出,只怕要上万两白银的。她哪里又能够给起? 因此,李纨见那些姑娘迫近,遂对了巧儿道:“好姑娘。我到底也帮不了你。因我现在已经不在那府里了。既走了,也算不得安府里的人了。你不要找我,尽可以找其他人。” 那巧儿听了,呜咽道:“大伯母,你纵然没那许多的银子,能否去那金陵知会我的父母?想她们知道了,定然会来寻我。” 那李纨听了,就敷衍道:“也好。你放心,我总是会去替你传话。” 那巧姐儿听了,就朝着李纨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那几个姑娘方催促巧姐道:“好了,你有完没完?快随我们进寺庙里去。不要误了回去的时辰。” 那巧儿眼泪汪汪地被那几个姑娘拽走了。李纨见了,也无心烧香了,因就想转身回去。偏那车夫见她薄情,一时也不愿载她了。李纨无法,只得忍着咳嗽另寻车辆。 待坐了车,回到家里。李纨果就着人去细细打听那府里一干人的下落。不想她隔壁就刚搬来一个刚从金陵过来的邻居。李纨得知了,遂遮遮掩掩地上前相问。那邻居倒也热枕,遂将知道的,都大致告诉了李纨。李纨听了,心里既惊且叹:不想那熙凤竟是早早下了世了。 那李纨回了去,心里想:如此,自己便更可以丢开手了。是夜,那李纨躺在榻上,想起从前熙凤种种之事,又见她女儿今日在青楼遭践,心里更是念‘阿弥陀佛’。 那贾兰也就到了金陵,趁着黄昏日暮,就要进城抓药了。不想见到城门边一个巡逻的更夫,模样儿看起来有些熟悉。那贾兰遂上了前,细细打量了一回,不想果然是宝二叔。 那贾兰遂上前叫道:“二叔!”宝玉听有人叫他,不禁回了头,见那街角边立着的人,竟然是长大了的贾兰。宝玉不禁惊喜,便一把上前扶住了贾兰的胳膊,说道:“兰儿!” 贾兰打量了一下宝玉的衣着,又见他手里拿着打更之锣,遂道:“二叔如今在这里打更?” 第457章 甘露寺 言情海 正文 第458章 点灯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58章 点灯 宝玉听了,就叹:“这已算是好的了。”宝玉因就将家里所发生之事,尽数告诉了贾兰。贾兰听了。就也叹:“不想我和母亲搬出去了,果然竟发生这许多的事。”因又对宝玉道:“二叔也别误会,究竟也不是我母亲凉薄。她原就是胆小畏惧之人。” 宝玉听了,就道:“我自不怪她。大难临头,大家本就各自飞的。”贾兰听了,便默了一会,方又问宝玉:“二叔,如此说来,老爷仍旧在牢里?” 宝玉听了,就叹:“想你也听出来了。分明就是有人想整他。”那贾兰听了。又默了一回,心里亦知是谁要整祖父了。那贾兰就道:“我既来了,还请二叔引我去见琏二叔!” 宝玉听了,就与他解释道:“你琏二叔在那头打更。”说着,宝玉还与他指了一指那处的方向。因又对了贾兰道:“我是被禁之人。如今在这里,只是待罪,却是不能胡乱行走的。你若想去见他。不如自己过去。”呆丰叨巴。 那贾兰听了,就悲叹道:“我懂了。二叔保重。”贾兰说完了,遂对着宝玉深深鞠了一躬,方又往城门另一侧而去。待到了那里。果然看见贾琏在那里。虽和宝玉是一般的形容,但分明那贾琏行动之间,却是多了几分淡定。贾琏见了贾兰,自是意外,因问他道:“你从哪里来?” 贾兰就道:“我从瓜洲来。自出了园子后,我和我母亲就一直住在瓜洲。” 贾琏听了,就叹:“你母亲一向是个聪明人。” 贾兰听了,就道:“我母亲只是胆小。” 那贾琏听了,也就不与他辩驳。因又说道:“如此说来,你方才已然见过宝玉了?” 贾兰听了,遂点了头。贾琏就又道:“想你也知道家里的情况了。你们也不必再来这里,能避就避。这城门就要关了,你若要去抓药,不妨动作快些。” 那贾兰听了,就道:“那我进去了。”遂也和贾琏鞠了一躬。那贾兰抓了药,本就要再出城门回瓜洲去的。转念之间。忽又一想,既然都来了,不如就再去那园子里瞧一瞧。因就坐了车,赶去那园子。那黛玉听闻贾兰到了园门外,心里惊异。这么长时间了,李纨带着贾兰,只不知在哪里?如今贾兰贸然回了,只不知有什么事。 贾兰见了黛玉,跪下就道:“侄儿见过姑妈。” 黛玉见了,便扶他起来,因问他母亲可好。贾兰一一地细回黛玉。黛玉就叹:“这金陵城里,你们自是少回来的好。”那黛玉想了一想,方又对了贾兰道:“你们既然在瓜洲,不如就替我打听巧姐儿一事。当日她被她舅舅王仁,给拐出去了。如今,大概就在金陵周边的青楼里。我很早就寻的,只是人力有限。想那人牙子也给巧姐儿编了一番身世,因此才弄得我寻不到。” 那贾兰听了,就点头允诺:“好。我这回去了,就去好生打探。” 那黛玉听了,遂也点了头,与他道:“兰儿,你从小就是善良稳重之人,这事你一定要与我细细打听。近日我忙得已然焦头烂额。” 那贾兰听了,遂又退了出来。本来出了潇湘馆,是要往那昔日的住地稻香村再看一番的。无奈时间紧凑,因此只得先出了园子。待要出了园子,那紫鹃就在后头唤:“兰哥儿——” 那贾兰听了,也就回了头。那紫鹃手里提了个食盒,对了那贾兰道:“兰哥儿。姑娘让我将这盒点心带了给你。方才姑娘忘了。这里头有大奶奶昔日爱吃的芸豆糕、马蹄黄。还有兰哥儿你爱吃的马蹄酥。” 那贾兰听了,便接过了食盒,对了紫鹃道:“谢过了。” 紫鹃就道:“姑娘说了,若你们还想回来,仍旧住在那稻香村。如今这园子里除了我们姑娘和四姑娘,大抵都出了阁了。园子也空落落的,有人回来住,那自然是好。” 那贾兰听了,就对了紫鹃道:“林姑妈的话,我自是记住了。回头我转告我母亲去。”那贾兰遂提了食盒,快速出了园子。 贾兰走得及时,刚出了那城门片刻,那城门就沉重地阖上了,贾兰来不及见贾琏和宝玉,心里只觉得恍然若失。因又觉得自己,未曾与他二人打一份酒水喝,心里觉得愧疚。 因天色将暗,那贾兰左手抓着药,右手提着食盒,只管一路小跑。已然出了金陵郊外,看着前方平静的秦淮河,贾兰就叹:“今夜是不能及时赶回去的了。也罢,且在这里胡乱歇息一夜吧。” 那贾兰怀里有些碎银,便左顾右看了一番,选了一家外观普通的客栈,住了下来。待睡到半夜,想起来小解,刚一睁眼,忽觉房中有黑影走动。那贾兰是个冷静之人,遂就装作假寐,一动不动地卧在床上。幸而这床榻正对好了轩窗,今晚的月亮也阔大。那黑影虽着深色衣服,但一张脸却是露在外边。那贾兰借着月光,定定看了一看,竟发现这趁黑打劫的人,竟是三叔贾环。 那贾环已然寻到了贾兰放于桌上的一个包袱并一个食盒。贾兰打开了食盒,借着月光,瞧了一瞧,见是几块精致的糕点。贾环遂顺手拿起吃了一口,将其余的几个皆藏在了怀中。刚吃了一口,那贾环就觉得滋味似曾相识,因就丢了包袱,只往贾兰睡着的床榻走来。 那贾兰见了,反而胆大了,因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对着贾环,定定说道:“三叔,我是兰儿。” 贾环听了那床榻之人这样叫唤,心里不禁一惊,遂停了步子。那贾兰就道:“三叔,真的是我。我有事,今日来了神京。”那贾兰已然得知,自那夜贾环从狱神庙逃出后,大致就做了强盗。 那贾环听了,顿了一顿,方梗着脖子道:“你,果然是兰儿?” 那贾兰就道:“三叔,正是我。”一径说,那贾兰就要点灯。 第458章 点灯 言情海 正文 第459章 多事之秋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59章 多事之秋 那贾环听了,却又默不作声了,也不与贾兰说话。却是转过身,疾速出门往外去了。那贾兰见贾环又走了,越发不能入睡了,因就睁着眼睛熬到了天亮。贾兰在客栈用过了简单的早饭,付了房钱,方坐了水船,回瓜洲去了。 话说那贾政重又进了牢狱,心情着实晦涩阴郁。那牢头见了他,每日无事,便过来讽刺。这一日。那牢头遂有意吓唬贾政一下,因就提了个食盒,在里头放了一碗青菜,一尾断了头的鱼,一饭碗,并一碗酒,就过来招呼贾政吃饭。 贾政哪有精气神。见了牢头又来了,遂有气无力道:“劳烦你了,只是我也不想吃。” 那牢头就笑:“今天的伙食很好。我打开与你老看。”那牢头一径说,一径就将食盒里的菜。一一地拿了出来,放在了地上。 那贾政见了,也就瞄了一眼。一看,地上竟然还有一碗断尾鱼,心里不由悲戚。因对那牢头道:“今天,怎地伙食这样好?莫非——”贾政知道,但凡这饭菜里有鱼,便就离死期不远了。但心里到底还存了疑惑。因自己只是羁押,到底还未曾判罪。如何就这样快呢?当年自己应试举人之试,所做试卷和那姑苏人氏甄士隐雷同,也是纯属巧合,究竟也未曾抄袭。只是腹里这般冤屈,也无人与他诉。他心里清楚,这背后构陷他的人,定是那得了忠顺王举荐的贾雨村。 一想到此人,贾政不由闭上了眼。想自己宦海沉浮三十载。不想竟栽在了此人的的手里。当然,贾雨村能这样有恃无恐,自是因为得了那忠顺王的首肯。但即便自己有罪,也罪不该死。因此,贾政看着这地上的饭食,还是与那牢头道:“这菜里有鱼,莫非不几日就是我的死期么?” 那牢头听了,就笑:“这个我也不知。总是听上头的意思。” 那贾政听了,遂也不问了,因就对着墙壁,拿起筷子,默默吃起饭来。饭菜吃完了,酒也喝光了。那贾政便央求那牢头道:“小哥,既然我要死了,这心里总是有话要说。不如,你且给我一支笔,一张纸,我想写篇文章。” 那牢头听了,就唧唧歪歪道:“怎地这样麻烦?”不过,他也不点破,到底又给贾政送来了一张纸和一支笔。贾政遂一边流泪,一边写文章。 话说那柳湘莲果然去了园子知会黛玉。黛玉听了,就长叹一声道:“她到底还是不认命。好,我竭尽全力也要助她出来。” 柳湘莲就叹:“她非要明着出来。这谈何容易?不过,那忠顺王已然答应了妙玉的条件。兴许,府里老爷和宝玉等也还是会回来。” 黛玉听了,就也叹:“那样,她更是回不来了。那忠顺王是睚眦必报之人。” 柳湘莲听了,便问黛玉:“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我虽认识的人多,但能派上用场的,也没有几个。难道,真的要等王爷回来?”那柳湘莲想到此,却又摇了摇头,因对了黛玉道:“此事紧急,王爷入冬才回。这远水解不了近火。” 二人正在说话,就见那看门的茗烟,进来慌慌张张地回黛玉:“姑娘,我在外头,听说宫里的太后薨了!” 黛玉听了,顿觉浑身发凉。本来,妙玉这件事,能去斡旋的人,唯有太后莫属了。不想太后竟然病逝了!黛玉记得明明上个月还去宫里探望过她的,当时太后看着精气神还好,有的不过是小病。不想竟然这样快,黛玉的心里,一时充满了难言的哀伤。 那柳湘莲见了,便就要告退。黛玉便对他道:“太后薨了,是国丧。想国丧期间,那忠顺王是不得私自纳妾与人圆房的。若有,即刻去告发。想那忠顺王也不会急于一时,到底妙玉已在他手心了。因此,这些时日,我想妙玉的清白,大抵能保住。你也不必过于心忧。” 那柳湘莲听了,就叹:“听你这样一说,我当真安心了不少。”黛玉听了,就道:“我想这几天,那忠顺王必然早晚在宫里陪祭。你若不放心,想见她,晚上还是可以去。你只需小心些,应该不会着人发现。” 那柳湘莲听了,便点了头,方又对黛玉道:“林姑娘,我若兰兄的灵柩,就要回神京城了。想过了黄昏时,那云姑娘就要进城了。方才我一心系在妙玉身上,竟忘了知会你这件事。” 黛玉听了,就道:“是么?”因又想:只不知云儿回来了,心里该有多伤悲呢!如今这阴阳相隔的,也是一生一世的遗憾了。 一时,柳湘莲告了退。那黛玉既是太后认的干女儿,本也就要进宫祭奠的,无奈因有一事系身,竟是不能及时入宫。这几天,黛玉以为惜春一直在园子里的。不想今日一早,那暖香坞的一个婆子,慌张到了她这里来回,说是四姑娘已然三天未回园子了。那婆子因来问黛玉,可是四姑娘出去会亲戚去了?黛玉一听,心里一沉。算起,那日惜春给甄家送银子后,一直就未回了园子。因担心她有什么叵测,因此黛玉也焦急不已。 那婆子离去后,黛玉便欲坐车去那甄家一瞧,然后再进宫祭奠。不想还未出潇湘馆,就听得那茗烟又来回,说是那甄家来了一个人,说要见她。黛玉听了,心知大概此事和惜春有关,因赶紧叫茗烟将她请进来。 这进来的人,是那甄家一个跟随多年的老仆。那老仆见了黛玉,行了礼,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方对了黛玉道:“姑娘,府上四姑娘却在我们家里。” 黛玉听了,心里果然缓了一缓。因问这甄家老仆:“她去了你们家,果然就一直在那?” 那甄家老仆听了,就又回:“府上四姑娘果然在那。因我们家太太听说了这园子一事,担心四姑娘回了,会被人捉了去,因就叫四姑娘不如就在我们家里呆上个十来天,且等风声过了再说。我们太太说,府上顶了那么大的压力,将五千两银子完璧归赵了,她定然要还府上一个人情。方不辜负了甄贾两家多年的情意。那四姑娘想了一想,便也同意了。但担心姑娘不放心,所以到底又写了信,托了我送过来。我们太太说,四姑娘来了,只待她如自己亲生女儿似的。” 黛玉听了,便接了信。想了一想,又道:“这样也好。究竟这园子并不安生。”因又提笔给惜春另写了封信,叫这老仆带了给惜春。呆丰讨技。 第459章 多事之秋 言情海 正文 第460章 跌撞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60章 跌撞 话说那贾兰回了去,果然李纨十分高兴。那贾兰熬着药,遂告诉李纨。黛玉托付他寻找巧姐儿一事。那李纨听了,就将脸儿一沉,对着贾兰道:“此事不许再提了。究竟她住在那园子里,依旧过着那千金小姐的日子,哪里知道我们的困苦?” 那贾兰听母亲的意思,竟是不管了。因就道:“此事也不是什么难事。我们只需在瓜洲城里寻。若尽力了,果然寻不到,也就问心无愧了。到底,巧儿也是我的妹妹。” 那李纨听了,就冷笑数声。对着儿子道:“你妹妹?你是我抱来的嗣子,哪里又来的妹妹?你须记住我的话。那林姑娘嘱托你的话,你只当左耳进,右耳出的。” 那贾兰听了,就蹙眉道:“这恐怕不好。到底我心里不安。究竟我答应了林姑妈的。且林姑妈还说了,若咱们在这里不得便了,依旧可以回金陵去。” 那李纨听了。就幽幽坐下,对贾兰道:“这会子想到咱们了?若那园子还繁盛。她请,我确会过来。现今都这样寥落了,咱们回去又有什么意思?要你去支撑门户么?横竖还有宝玉等压着你。不如咱们娘儿两个自由自在地住在这里便宜。我们手里有银子。也有水田。待数年后,你大了,就给你娶媳妇,只叫她们羡慕死。” 那贾兰听了,遂苦笑道:“都过去那么久了,不想母亲心里还这么恨。” 那李纨听了,就叹:“我也不是恨。只是不想揽这些事。且这些事,你我也没有能为。若果真要将那巧儿救出,只怕咱们要倾家破产的。” 那贾兰一向孝顺。虽则心里不认同李纨的话,但也不敢反驳,因就继续低头熬药。那炉子的火煽得极旺,贾兰扇风的力道也不。因此,那些火星子不时迸到了他的衣衫上,只触着他的手一烫。 至晚时分,那李纨喝了药,又进了贾兰的书房。与他道:“你且安心读书,你虽不是我亲生的孩子,但我待你只是更似亲生的。我积攒的那些银子,生不带来死不带走,横竖都是留给你的。” 那贾兰听了,只管点头,却不说话。一时,李纨又出了去,那贾兰复又拿起书来,却觉枯燥无味。 湘云果然送了卫若兰的棺椁回了来。因卫家也无人了,卫若兰的丧事遂由薛蟠柳湘莲诸位好友主持安葬。那湘云复又在潇湘馆里住下了,见了黛玉更是少言。黛玉也刚从宫里回来,见了她,就叹:“你回来了,我也安心了。” 那湘云就黯然:“我去时,他就不大好了。我早晚熬药伺候,究竟也未能将他从阎王那里抢回来。” 黛玉听了,就在她身旁坐下,握了她的手,说道:“我知道你有遗憾。但他到底是不在了。” 湘云就苦笑:“林姐姐,其实我心里的确不怎么难过。他闭眼之前,我一直都在他身边的。算来,此生我并未辜负他,这就够了。” 黛玉听了,就道:“你也别太伤心。不过,我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你了,我也自顾不暇了。这些时日,我也甚是疲惫。究竟,这园子里又出了这许多的事。” 湘云听了,就缓缓道:“我都听说了,心里也是很难过。如今举目看去,这园子四处皆是栽花种树的人,姑娘们都不在了。” 黛玉就道:“有那些种树栽花的人,这园子就永不会冷清。” 湘云就叹:“我懂你的意思。不过,我现在很累。卫公子出殡了,我在那里哭了三天三夜,想我这一生的眼泪,不想竟是为他而流的。” 黛玉听了,就道:“你既累,不如就多多休息。”那湘云听了,也就点了点头,站了起来,转身入了屏风身后。 话说那忠顺王却是记得妙玉的话,因想着这国丧一过,就再去回皇帝,说昔年贾政的举人会试卷子,与人雷同,实在是难得的巧合。待风声一过,就将他放回。 不想这贾政也上了些年纪,重入樊笼,心里已然就是万念俱灰了。这一日是重阳,那黛玉艰难托人,送了些糕点并一壶桂花酒过来给贾政。贾政见了,心里还颇高兴,因吃了些糕点,又喝了几口桂花酒。是夜,那贾政就整了整衣服,从容咬舌自尽而死。呆丸节划。 隔一日,那牢头巡房见贾政竟然死了,心里也大惊。此番,他是过来告诉贾政,他出去有望的。不想,果然死了。那仵作过来了,检验了一番,说是咬舌而死。那牢头见贾政面色平静,心里还一叹,因就着人去知会他的家人。 贾芸贾蔷悉知,跌跌撞撞地进了园子,告诉了黛玉老爷自尽一事。黛玉听了,心里自是说不出的伤悲。因此事也瞒不住,因就叫茗烟去城门知会贾琏和宝玉。贾琏和宝玉知道了,便对着那园子的方向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响头。 黛玉命人将贾政的尸首用棺椁入殓了,送回园子祭奠。贾琏和宝玉同那看守城门的营官求情,无奈那营官是个死板之人,心里思怔:既然未得那长史官的指令,那自己就不该胡乱放他们回去祭祀。因此,贾琏和宝玉竟不能赶回园子。 这一日,迎春同孙绍祖坐车过来了。那惜春也由甄宝玉同着,回了园子。邢岫烟挺着个肚子,也携了薛蝌过来了。数人对着灵堂,一时都叹息无语。那黛玉又将贾政狱里所写的文赋,拿了出来与她们看。 那惜春接过了,又读了读,更是叹息不已。 一时,那薛蟠和柳湘莲也过来祭奠。黛玉等因又问起妙玉一事。柳湘莲就叹:“昨夜我又去看了一趟。她看着还好。因自太后薨逝后,那忠顺王爷一直未回王府。”黛玉听了,就道:“老爷没了一事,你还不可告诉她。因她到底在那王府,一时得知了,只怕要和忠顺王拼命的。” 那柳湘莲听了,就点头道:“我懂。但那忠顺王不在王府,到了夜里,那府里也戒备了许多。我去看她,竟是不大容易了。” 第460章 跌撞 言情海 正文 第461章 夏氏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61章 夏氏 话说那忠顺王府的闲杂人等却也多。她既被忠顺王关了来,就免不得惹其他的姬妾嫉妒。这头一个,就是那夏金桂的堂姐。因此。那贾政在牢里自尽一事,到底还是被妙玉知晓了。 那妙玉心里自责,因觉是自己的犹疑,害死了父亲。这一日晌午,忠顺王府四处安静无声,妙玉遂悄悄出了屋子,独个儿走到那园子边的池子旁,看了一会池中自己的倒影,因就闭上眼睛,‘扑通’一声。欲跳进池子里。就在她狠心挣脱芒鞋之际,就觉自己的手,被一人死死握住了。妙玉也不回头,口里只是道:“不要拉我,让我死。” 那人听了,却是发了大力,将她狠命拉回岸边。因就道:“蠢人。” 那妙玉听了这个声音,知是忠顺王。因此恨恨道:“王爷,是你逼死了我父亲。与你,我是有血海深仇。” 那忠顺王听了。就轻蔑一笑,方道:“是他自己要寻死。我既应了你,已然决意将他放了的。若不是因太后丧事延迟了,他现在已然回去了。” 那妙玉听了,就凄然道:“不过我父亲到底是死了。他既死,我也不想活了。” 那忠顺王就摇头道:“我也未曾逼迫他。终究是他和自己过不去。” 妙玉听了,却是冷笑:“王爷这话当真好笑!我父亲本是好好儿的,究竟怎么进了牢里,想王爷你自己清楚。” 那忠顺王就叹:“本王却是耍了一些手段。这点本王也不否认。” 那妙玉听了。就斥责道:“那么,我说王爷是侩子手,王爷可承认?我这就要出去,我要进宫伸冤!” 那忠顺王见妙玉如此,心里忽有些不耐了。本以为这个妙玉容貌酷似芸娘,想性情也该类她的。不想她竟是个罕见的倔烈脾性。因此,忠顺王的心里,反而念起琪官昔日的好处来。虽是假凤虚凰。但到底也使他遂心高兴。 忠顺王因又寻思:此番自己不在府里,但与上下人等一干都交代过的。只对了她,不可说出那贾政之事的。不想她到底知道了。这究是谁,泄露了风声?因此,忠顺王的心里,着实恼怒。 因又看出妙玉,因贾政之故,颇难顺应自己了,因就命人将妙玉关了在屋子里,自己却去了夏氏的屋子。那夏氏见王爷气闷,已知是为的什么事。因就殷勤过来奉茶,立在忠顺王身后与他捶肩。夏氏边捶,边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这会子身上可舒畅了?”那忠顺王听了,遂歪躺下,闭目方道:“你再使些劲。我竟是拿错了人了。那道姑着实令我沮丧。”呆丸亩扛。 那夏氏听了,就顺水推舟道:“方才,我听人说,她还要跳水寻死觅活的。如此,王爷想怎么办?还是依旧将她关在了王府?” 忠顺王听了,就道:“我的心里,也无什么好主意。因她到底是贾政的女儿。我长久关着,总缺个由头。” 夏氏听了,转了转眼轱辘,就在那忠顺王身后,献计道:“王爷不如叫她回去。” 忠顺王听了,就道:“到底她也进了我的王府,已算是我的人了。再叫她回去,似乎不大好。” 那夏氏听了,就笑:“王爷,有什么不好呢?到底她只是个道姑。若外人问起,我就说是我请了她过来念经的。” 那忠顺王听了,心里有些满意了。因到底还有几分不舍,因就对夏氏道:“嗯。不过放了她也不好。总是不能与她进那园子。水溶那个未过门的媳妇,只是有七个心眼儿的。” 夏氏心知王爷心里还有几分眷恋,因就道:“这简单。不如送她去我的娘家。我娘家婶子的屋子多。将她送了去,早晚派人看守,也是一样的。王爷若想起她了,随时可过来探看。” 那忠顺王听了,方点头道:“这样好。究竟我的心里,还在等她的回心转意。” 是夜,忠顺王遂安歇在夏氏的屋子里。那夏氏久未尝甘露,自是殷勤奉承。那忠顺王便道:“我只想歇息。你不必作他想。究竟,这些天是太后的热孝。” 无奈,那夏氏寂寞已久,哪里肯放过忠顺王去。忠顺王到底又敷衍了一回。第二日一早,天刚亮,忠顺王就又素缟坐车进了宫里。 忠顺王刚走,那夏氏就在屋子里动起了歪心思。因就派人将婶子和妹妹夏金桂叫了来,商量如何处置妙玉一事。 那夏金桂听了,想了一想,就道:“说到底,姐姐是个懦弱的人。” 那夏氏一听,就叹:“我如何不是?都生下一男一女了,连个侧妃都不是!都熬了数年了,如今不过比这府里的丫头们有些面子罢了!” 那夏金桂听了,就笑:“姐姐,这妙玉不除,与你总是有害。这日后,保不定她又想通了。” 夏氏听了,就道:“如何不是?” 夏金桂听了,就笑:“如今,我有一个法子。管保将她长长远远地打发了。” 那夏氏就问金桂有什么好法子。那夏金桂就道:“简单。只管将她卖了就是。” 夏氏听了,就摇头:“大概不好。若王爷前去探望,发现不见了,那可怎生是好?” 夏金桂就道:“不见了。只说她自个跑了。反正不知她去了哪里。多回几遍,想王爷也就信了。” 那夏氏听了,心里方就犹豫不定起来。夏金桂就道:“姐姐听我的便是。”夏氏想了一想,也就咬牙点了点头。这日黄昏时分,那忠顺王还未回来,那妙玉就被捆绑着蒙着眼口里塞了团棉花推进了轿子里,那轿子径直就去了夏金桂的家里。夏金桂将妙玉安放在院后一偏僻处,早晚派人看守。她那里再和她母亲如何尽快地将她卖了。 是夜。那柳湘莲方又换上夜行衣潜入忠顺王府后花园。左看右瞧,发现妙玉的屋子里,烛火依旧敞亮,柳湘莲心里不禁一动,遂翻身下屋檐,刚要推门进去。就觉脖后被人架了一把钢刀。 第461章 夏氏 言情海 正文 第462章 行人事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62章 行人事 柳湘莲大惊,因知自己中了计。忠顺王也就走了过来,对了柳湘莲道:“前几日。本王就觉得府里诡异,不想果有人潜入。” 那忠顺王又上前打量了柳湘莲数眼,因觉得面熟,却又想不起是谁。因就对他道:“你是来会妙玉的?” 那柳湘莲听了,就昂着脖子道:“不错。她是我订了亲的妻子。王爷若识趣,就请将她放了。” 那忠顺王听他如此一说,微有惊异,随即就笑:“本王怎么信你?不过,她如今已不在王府。”柳湘莲听说妙玉已不在,不禁怒道:“她被你藏匿在了何处?”呆丸亩才。 忠顺王听了。就道:“本王为何要告诉你?你黑夜潜入本王的府邸,非贼即盗。”说着,便命人将柳湘莲捆绑了,关于王府私设的一间地牢。 那忠顺王遂又立在那里,想了一想,方度出此人系何人。忠顺王掐指一算,估摸着再过一月。水溶也该从回疆提前回来了。 那夏金桂果然行事狠辣,不过三天的工夫,果然和一个人牙子谈妥了价钱,以三千两的价格。将妙玉卖了瓜洲的凝萃院。这一日,妙玉昏沉醒来,听到车轱辘的响声,心里一惊,遂睁开了眼睛。不想,眼睛上的布条却是不在了,口里塞的碎布也拿了出来,她方重重地喘了口气。再低头一瞧,手脚依然被捆缚着。妙玉坐在车里。惊恐道:“我在哪里?” 那人牙子听了,就从车前跳了下来,对妙玉道:“姑娘,马上咱们就要到瓜洲了。” 妙玉听了,更是大惊,因就问:“我为何会在瓜洲?不,我要回金陵。” 那人牙子听了,就冷笑一声:“那怕是不能了。为了将姑娘买回。可足足花了凝萃院三千两的银子。” 那妙玉听了,心里警醒,因问:“我被卖了?是何人要卖了我?”那妙玉只记得,那日自己喝了口茶后,就昏昏沉沉睡着了。待醒来后,就发觉自己眼也被蒙上了,口里也被塞住了,手脚也动弹不得。难道,是那忠顺王恼羞成怒,一气之下,将她发卖了? 那人牙子就道:“这个,我可不能说。”因就闭口不言。 那妙玉遂急道:“不如你依旧将我送回家去。我叫我家里人好歹给你凑齐三千两银子。” 那人牙子一听,想了一想,方又道:“姑娘天真,姑娘既生得这般美貌,我如何再肯放了你走?过会子,我将你送去了那凝萃院,老鸨见了你,只不知欢喜什么似的。你若要赎身,不如到了那里,对老鸨说。我不过是那楼里出来采买人的。” 那妙玉听了,还是哀求道:“你且送我回去。我只给你银钱的。你得了钱,也就不需再去那里了。” 那人牙子听了,想了一想,却又摇头道:“不好。我们这个行当,还需有点道德。若人人都似我,私下里拿银子跑了,那这天朝,那里还开得什么青楼?”因就对妙玉道:“姑娘且省些力气吧。依我说,在那凝萃院里也很好。那里姑娘们多,你去了,也不会寂寞。况去那里的人,非富则贵。姑娘生得这样一番好容貌,去了那里,也极易出头的。我都做了多少年的生意了,不会看错人的。” 那人牙子自诩心善,还一意安慰妙玉。车马行至瓜洲城外了,那人牙子因担心妙玉饿着,还下了车,去附近给她买了几块点心。因妙玉的手脚皆被捆缚,那人牙子遂将糕点喂了她吃。那妙玉心如死灰,哪里要吃?只管一口一口地吐在地上。 那人牙子见了,也不生气,就对妙玉道:“姑娘任性。不过去那凝萃院里的姑娘,哪一个初来时不任性?不过,后来就都好了。姑娘只需将那男女之事看得通透,便会觉那里是天下最好的去处。”这人牙子本是昔日太子宫里的一个小太监。自老太子出事后,这小太监就趁乱从宫里逃了出来,先去了扬州,后又到了瓜洲,因得了一个机缘,遂做起了这贩人的买卖。这人牙子有了些钱,因也觉得一个人孤单,到底后来又买了一个老婆,过了一二年,又买了一个儿子。如此一家人也就这样过着。这人牙子倒似有些良心的,因觉得无法与老婆行人事,所以只管好吃好喝地供应她。见老婆孩子高兴了,他贩人也就愈发卖力了。 那妙玉见了,方知自己回金陵无望了,心里遂更是万念俱灰。想着若到了那楼里,一头就撞死了在墙上。 话说,这一二年,那刘姥姥和外孙板儿,一直就在金陵城外各处寻巧儿的下落。为了寻巧儿,那刘姥姥带着板儿只是餐风露宿的,一并连农田稼穑都弃了。板儿的父亲青儿见了,撂下狠话,说家不像家的,狗窝不像狗窝的。说再寻下去,只怕要将钱财都耗空了。因就要与刘姥姥分家娶妻另过。 刘姥姥得知了,也不恼,只问板儿要跟谁过日子。板儿就道:“横竖跟着姥姥,只是要将那巧姑娘很寻到。” 那刘姥姥听了,就叹了叹,对着长高不少的板儿道:“好孩子。”那青儿见儿子不向着自己,遂道:“好。以后你有了难了,也不要来找我。好歹我就要再娶一房了,不愁以后没儿子。” 那板儿听了,遂跪下与青儿磕了一个头,遂提着个包袱与刘姥姥去了田里的瓜棚睡觉。夜里,那瓜棚四处漏风,天虽还不冷,但床边有风不时有冷风吹过,与人总是不适。因此,板儿不禁很打了几个喷嚏。那刘姥姥搂着板儿,便叹:“好孩子,总是姥姥带累了你。如今,你也读不成书了。给你积攒下的田亩,渐渐变卖地也差不多了。待你大了,娶不上媳妇,你可不要怨姥姥!” 那板儿听了,就闭了眼说道:“不怨。咱们受了人家的恩惠,总是要想着去报答。” 那刘姥姥听了,就叹:“好。明日咱们再走水路,去那瓜洲一趟。” 第462章 行人事 言情海 正文 第463章 天气渐冷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63章 天气渐冷 果然,那妙玉被那人牙子送进了瓜洲的凝萃院,那王老鸨往那车中看了一眼妙玉。知道是个绝色,果然高兴。因对了那人牙子道:“你办了这多年的差使,这回只是最中我意的。” 那人牙子就笑:“我要养活老婆孩子,做事自然尽心。” 老鸨就笑:“好了,你下去先歇息吧。”因妙玉手脚被捆绑,不得行动,那老鸨就叫了几个婆子,将妙玉搀扶下来。妙玉见了老鸨,就道:“妈妈放了我,我是被他们抢来的。且我还是出家之人。” 那老鸨既使了银子。又如何肯让妙玉走,因就对她道:“姑娘,晚了!我这凝翠楼只有进来的人,从没有出去的人。若有出去,也只是死人。” 那妙玉听了,心就一惊,但还是道:“妈妈。可我到底是个出家人。我自在三界之外。不沾红尘的。” 那老鸨听了,就冷笑一声,与妙玉道:“姑娘,实话和你说了吧。我这里。也不是你第一个道姑。”因就叫那几个婆子,将妙玉带去了后院一间暗房。 一个茶壶就过来了,问王老鸨:“想她是是自愿,咱们如何让她顺从?” 那王老鸨就道:“她算得上是绝色,你也不用叫人打她,抑或去吓唬她。这样的姑娘,是有心气的,你若吓唬了她,只怕她一心寻死的。” 那茶壶听了。就笑:“妈妈忘了?那姑娘手脚都绑着呢?想寻死,也死不了的。” 王老鸨听了,就笑:“是。这样的姑娘,咱们得用别的法子对付。” 天气渐冷,几乎只几夜之间,那园子里的景致就显寥落不少。桂花谢了又开了,开了又谢。菊花又绽放起来了,红的。黄的,姿的,粉的,白的,初时也热闹。风吹过来时,园子处处也散着菊瓣的香味。不过,天到底是冷了。待梧桐叶都落光了,园子里的丫头婆子们,也就都褪下了单衣,换上了夹袄。湘云的精神有些好了。这一日,因吃了一些菊花饼,黛玉就对她道:“天气冷了。想四姑娘也该回来了。” 湘云听了,就笑:“是啊。想不到那甄家的太太,竟真的将她当作亲生女儿呢!四丫头回了园子刚没几天,那甄家太太就又着人将她接了出去!真正她也是她们的缘分!” 黛玉听了,就叹:“你看出来了么?那甄家的公子甄宝玉分明也待四丫头有情。但凡四姑娘回来,都是他接送的。他二人眉目流转,只当别人都不知道。” 湘云就又笑:“是啊。四姑娘也大了。想她那样一个冷清耿介的人。从前只说一生要和佛经为伴,说要出去当尼姑的,不想现在也转了性子。可见,天下的事都难定论。” 黛玉就也笑:“不过,这样总是好事。究竟我也希望她也顺当出嫁了。想她从小就没了父母,也是孤苦伶仃。如那甄家之人好生待她,她便也得了造化了。”贞圣女技。 湘云听了,就又叹:“何尝不是?” 黛玉就道:“走吧。我知道你心里头还难过。你和我出去,在这园子散散步。听听鸟叫,闻闻花香总是好的。” 那湘云听了,就苦笑:“林姐姐,这个时候哪还有什么花啊?分明不几日就又到冬天了。” 黛玉就道:“真正你也在屋子里关傻了。深秋过去,入了冬了,那梅花不就开了么?到时,我带你去那栊翠庵看梅。”因提及栊翠庵,那黛玉就叹:“我们都算是好的了。究竟能在这园子里得自由。那柳湘莲也不知怎地,一下子音讯全无。上次,我托贾芸去那槐树胡同探看,那贾芸问他的姑妈,那柳湘莲的姑妈也忧心忡忡,只说好几日未得见侄儿了。真正也让人疑惑。那厢,我也托了人去那忠顺王府打探,偏那府里的人出来说,说妙玉在那王府呆得也顺从。我听了,心里虽不信,但终究不能见妙玉。究竟她人在不在王府,亦是难说。” 话说那忠顺王回到王府,的确又想起了妙玉。因就问夏氏,那夏氏起先还只遮遮掩掩的,后便对了忠顺王回,说本都都是安妥的,但到底还有意外,那妙玉到底被人劫走了,如今人已不在两天了。因怕王爷责备,所以一直压着。 那忠顺王听了,且惊且气。因就怒斥夏氏:“蠢妇。既她不见了,就该及时来回本王。这延误了时日,寻人岂不是更难的?”因又顿脚叹息,因又对夏氏道:“又或者,是你遂机将她给发卖了?素来,我是知道你们这些人的心的。总是欲求不满。” 那夏氏见忠顺王果然疑心与她,遂就‘扑通’一声跪下了。口里低泣道:“王爷,我哪儿敢啊。我只是一心想为王爷办事,不想竟是将事给办砸了!如今,我任王爷打骂责罚。” 那忠顺王听了,就叹:“我何必怨你。”心里却是在疑惑:想那柳湘莲也不知妙玉被劫一事。这救她的人,又会是谁呢?难道说,是那大观园里的林黛玉?因此,忠顺王便就沉吟着出了去,着人去那园子打探。不想,那园中的人倒正派,虽然也着急,但却是未用那劫人的手段。因此,忠顺王的心里便更是疑惑了。因知道时日既久,那园里的人必然烦躁,要过来见人。所以,忠顺王只是命:若那园里的人来问,就说妙玉因要精心打坐,暂不出来见客。 一时,小红过来了。黛玉见了,就对她道:“想你母亲过世了,你在这园子里也更忙了。” 小红就道:“回姑娘,我也不忙。只要这园子安好,我怎么忙碌都是开心的。”小红说完了,因有叹息贾琏和宝玉。 黛玉就道:“快了。待到了严冬,大抵他们就要回来了。” 湘云听了,就道:“这求人的事,总是不好做。不过,那南安太妃看在了三姑娘的面子上,还是帮与了我们。” 黛玉就叹:“到底二舅舅也死了。死了也就了了。大概想琏二哥哥和宝玉也不成什么气候,因此才将他们放了的。不然,南安太妃也不会为咱们开头的。” 第463章 天气渐冷 言情海 正文 第464章 果然就是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64章 果然就是 话说那柳湘莲被拘在忠顺王府的地牢里,不见天日。虽每天的吃喝俱有人按时送来,但到底不能出去。因此。三天一过,那柳湘莲不免唉声叹气起来。因就对了送饭的仆人道:“将我关在这里,算个什么事!好不好的,你去叫你们王爷过来!” 那仆人就道:“大爷且别难为我。我只是过来与你送饭。若王爷想到你了,自然会过来。”那柳湘莲听了,无法。一时将酒壶里的酒都喝光了。 话说这一日,那刘姥姥同了板儿,卷了个包袱,果然就到了瓜洲集市。经过了一昼夜的行船,那板儿腹中也甚是饥饿。那瓜洲的集市也极热闹。从岸边码头直至长街,沿街叫卖声不绝。 刘姥姥就道:“板儿,饿了吧?”说着就从怀中取出几枚铜板,因就去那馒头铺前买了几只馒头,当作一天的干粮。那馒头铺的活计边拿刀,边就低头问:“可还要切一些干牛肉?要不添一些卤菜。” 刘姥姥就笑:“不了。好歹给我一点咸菜吧。咸菜就着馒头,吃着也怪有滋味的。”那伙计听见了。方才细细瞧了瞧刘姥姥和板儿,就问道:“你们不是这城里的人吧?”说着,那活计也就收了铜板,顺手递给她几个馒头和一大块咸菜。 刘姥姥见了。就笑:“是啊。我家住在那神京城外八十里的刘庄。我们到瓜洲,是来寻人的。”那刘姥姥见缝插针,因就告诉那伙计,说着城里,之前自己也来过一次。但只是来探脚,熟悉熟悉路头。 那伙计听了,便笑:“你们来这里,是为了寻什么人?”那板儿吃了几口馒头,因又觉得口渴。遂又问那伙计:“大哥哥可否给我一碗水喝?我姥姥也一定渴。” 那伙计听了,就笑:“不如你们就进去喝茶吃馒头。今天我们老板不在,我且能做些主。”因见刘姥姥看上去极老,那跟着的又是一个疲惫的半大小子。因就叫他们里头坐下歇脚,又给他们切了一盘熟牛肉。 那板儿道了谢,将牛肉接过了,咬了一口,方对着刘姥姥道:“我也半年没吃肉了。想这牛肉果然好吃。” 那刘姥姥见了,就笑眯眯地看着板儿,说道:“好孩子,你吃吧。姥姥老了,这两年牙都掉光了,吃不动肉了。我就着热水,吃着馒头,也很好。” 一时,那伙计忙完了,也就洗了手进了来,与刘姥姥说话。那伙计因问刘姥姥要来这里寻何人。那刘姥姥听了,就长长一叹。因对了这伙计道:“此事说来话长——”因知这伙计热心,刘姥姥遂将那金陵城中贾家小姐巧儿遇拐,入了青楼一事,告诉了那伙计。 那伙计听了,就叹:“此事说简单也简单,说烦难也烦难,只需有人头。但你们到底是外乡人,因此,自是难上加难了。”因又告诉刘姥姥,说这铺子里掌柜的娘子,也是那金陵人氏。 那刘姥姥听了,心里不禁起了意,因对那伙计笑道:“是么?那却算得上故人。” 那伙计就笑:“正是。只是掌柜的不在,今日和他娘子去甘露寺烧香去了。我们掌柜的也成亲了三年了,只是还没个孩子。此番去那里,自是为了求子的。”那刘姥姥听了,就朝伙计笑道:“若能认识她,也自是极好。” 那伙计听了,就道:“你老人家倒是讲些义气。想这会子,只怕那家的亲戚,都躲避不及的。更不用说你是这样不搭边的亲家了。”那伙计听了,倒感慨起来了。 那刘姥姥听了,就笑:“如今那园子里的人,也找的。她们在北边找,我就往西南方向走。无奈,竟是半点讯息也无。” 那伙计听了,想了一想,就道:“姥姥这样大的年纪,还在行好事。想我的娘在世时,也是个虔诚吃斋念佛的,也一直嘱咐我要与人行好事的。也罢,我虽卑下,但还想帮姥姥一把。姥姥还请就在附近哪个店子里卸下,待我打烊了,晚间时候回掌柜娘子去。” 那刘姥姥一听,已然喜欢不已。因就对着那伙计道:“好。如此真谢谢小哥儿了。我这里正愁在这里没个认识的熟人呢。”那刘姥姥说了,就放了碗,要对那伙计跪下,也一并拉了板儿。 那伙计见了,就连连罢手笑道:“姥姥请起。不用行此大礼。我又不是什么尊贵的人。不过一个铺子里打杂的伙计。” 那刘姥姥听了,却道:“你愿意帮我,便就是我的恩人。”那刘姥姥到底拉着板儿跪下,对这伙计磕了三个响头,方又拉着板儿出了馒头铺,寻了个便宜的旅店住下。 那伙计果然守信,到了夜里打烊时,就关了店铺,去了掌柜的家里。那掌柜的和他娘子已从那甘露寺里回来了,此番正在房里吃饭。掌柜娘子见那伙计在外头说话,因就对了掌柜的说道:“你听听,那伙计过来了,兴许是有什么事。” 那掌柜的就对了他娘子道:“咱们且放下杯碗。”那伙计见了掌柜娘子,就笑说有一件事要求她。掌柜娘子听了,就笑:“有什么事呢?不如也和我们坐下喝上几杯。”那伙计听了,想了一想,也就坐下了。方对着掌柜娘子,将那金陵刘庄刘姥姥携了孙子板儿来瓜洲寻人一事,告诉了那掌柜娘子。 岂料,那掌柜娘子听了,心里却一动,因就问那伙计:“你说那姥姥要找的人,可是那金陵贾家的小姐?” 那伙计听了,就道:“听她说,大概就是了。那姥姥还说,那贾家还出过一个娘娘的。只是那娘娘后来也死了。再后来,那贾家也就败了。”贞圣女号。 掌柜娘子听了,心里更是一动,方对着掌柜道:“不好。我且还认识那贾家的人。不想那巧姑娘竟是那二奶奶的女儿。” 那掌柜的听了,就对了娘子道:“果然就是?”那掌柜娘子就叹:“果然是。那遭难的也就那贾家。” 原来这掌柜娘子的娘家,就是昔日熙凤途径馒头庵,半途喝茶小憩的二丫头家。这掌柜的娘子,方就是送惜春纺车的二丫头。 第464章 果然就是 言情海 正文 第465章 合了她的心事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65章 合了她的心事 掌柜娘子想了一想,就道:“若能帮,咱们还是帮一帮地好。究竟那二奶奶为人不错的。” 那掌柜的听了。却是犯了愁,因道:“这瓜洲城,说大虽不大,但要掘地三尺地寻出一个人来,却也不易。莫如,咱们还是不要管的好。究竟,咱们与她自是陌生人。” 那掌柜娘子,听了不乐意,遂道:“咱们不过帮着打听一下,又有何难?你不掺和。我掺和。”因就对了那伙计道:“你放心。赶明儿个我就去那旅店会会那姥姥。”贞圣低圾。 那伙计听了,就道:“到底我也见到姥姥可怜。” 一时,那伙计出去了。掌柜的便和娘子歇下了。那二丫头只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第二天一早,就去了刘姥姥就宿的旅店看望。那刘姥姥见了她,就笑:“到底我是遇上好人了。在这瓜洲城里,不想也有个老乡帮扶着找。” 那二丫头就道:“究竟那府里平日也常周济四处。我娘家那片。好多家都得了那琏二奶奶的恩惠。如今她的女儿落难了,我不能当瞎子似的看不见。” 那刘姥姥听了,就哽咽地握住那二丫头的手,叹道:“是啊。我就是念着她的好。所以才苦苦找了二年。不过,当真是难找。那巧儿在妓院里想必也被那老鸨改了名字和身世。” 那二丫头就道:“我夫家有一个远房亲戚,是做木炭生意的。这瓜洲城的几处花楼,都是从他那里买的木炭。不如,我去找找他,让他留一点心。” 那刘姥姥听了,就将巧儿的容貌描述了给二丫头听。那二丫头就笑:“我记住了。但好歹也二年多过去了,想必她也长大了不少,自和从前不大一样了。” 那刘姥姥听了。果然就哀叹起来,因对她道:“我也是糊涂了。不过,若她走在大街上,到底我还是能一眼瞧出的。” 那二丫头就道:“你老也别急。总是让我那远方亲戚一家家地打听。只要不是故意藏着,总是能找出的。” 那刘姥姥听了,就又叹:“只要巧姑娘能找到,横竖叫我死了也是愿意的。”说完了这话,那刘姥姥眼眶又湿润起来。 板儿见了。就对了二丫头跪下道:“奶奶,只要你做了这件好事,保管那天上的送子观音,即刻就给奶奶你送个大胖小子。” 那二丫头听了这话,心里不禁一动,因合了她的心事。因就对着刘姥姥笑道:“姥姥的这个孙子,倒是会说话。” 那刘姥姥听了,就瞧了板儿一眼,说道:“板儿,你跟了我身边这么久,总算也会说几句吉祥话了。阿弥陀佛!” 那二丫头就道:“好了。你们就在这里先住下来。一有什么消息了,我就来知会你们。”那二丫头临出门前,却又转过头来,对着刘姥姥道:“只是,若天可怜见,咱们寻到那巧姑娘了,那老鸨狮子大开口,可怎生办?究竟我手里也并未积攒下多少银子。有现成的都投在了那馒头铺里。况现在又开了一家茶铺子。”因就犯起愁来。 那刘姥姥听了,就叹了叹。方对着那二丫头道:“阿弥陀佛!哪里要奶奶花钱?你别看我寒酸,我将家产田亩都卖了,到底还积攒下了上千两银子。恐这些钱也够赎人了吧!” 那二丫头听了,就摇头叹:“兴许不够。不过,我也不知。”那刘姥姥听,遂对了二丫头都:“奶奶放心,究竟钱也不是问题。”刘姥姥因就告诉二丫头,说那贾府虽败了,但好歹还留了那园子,如今那园子里一年四季地仍有进益。那操持园子的原是那贾家老太太的外孙女,小名儿叫作黛玉的。早二三年前,她就和北静王爷订了亲了。那林姑娘本是扬州盐运使林如海的女公子,她来了贾府,自己就带了不少的梯己。她刚出来寻人时,那林姑娘就嘱咐过她了,若需银子了,只管进园子来问她拿,说本就是她该出的。 那二丫头听了,不禁想了一想,方道:“姥姥,你说的那个林姑娘,我也是见过的。果然是神仙一样的人。当日我见了她,只是挪移不了脚的。” 刘姥姥就道:“那林姑娘相貌人品都是一流之上的。她那样一说,不过为了让我安心。可我既受了那二奶奶的恩惠,莫说银子,将我卖了都是乐意的。” 那二丫头听了,也不禁感叹起来,因对她道:“听你这样一说,我倒恨不得现在就去找我那亲戚了。” 这厢,刘姥姥遂带了板儿在瓜洲城里焦急等信儿。那厢黛玉因久不得见妙玉,心里牵挂,遂决意去那忠顺王府一探。去前,那湘云就道:“你既要去,莫如我也跟着你去!” 黛玉听了,就摇头道:“还是我一人去吧。” 湘云就道:“我去了,也可给你助胆。”黛玉听了,就道:“你放心。我一人去有一人去的便宜。”黛玉说着,因就进了卧房,从箱子里取出那块太后赐予的令牌,给湘云看了一看。 那湘云见了,就道:“这会子,你拿着这个果然好。不过,纵然进那府里令人心惧,但那忠顺王也不敢拿你怎样吧?” 黛玉听了,就道:“我也不知道。总是拿着这个踏实。” 那湘云听了,就点了头道:“有这个,果然是比人强许多。”那黛玉遂将那金牌藏进了袖中。因又感叹道:“想太后若还在,此事也就好办多了。” 那湘云听了,就也叹:“是啊。妙玉到底怎样了,咱们自是不知道。就连那柳湘莲,如今也不来通风声了。真正让人纳闷。” 黛玉就道:“正因疑惑,所以我好歹要走一趟。”湘云就道:“你且多加小心。”黛玉遂坐了车,一人不带地去了忠顺王府门前。 黛玉下了车。忠顺王府里的管家得了消息,遂同了几个家丁仆从出了来,笑对黛玉道:“林姑娘来得不巧,王爷刚进宫去了!” 第465章 合了她的心事 言情海 正文 第466章 旧识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66章 旧识 黛玉听了,不禁紧蹙了眉。因就对了那管家道:“那也不妨事。想王爷虽进了宫,但总是会回来。因此。我不如先在这里等着,也是一样的。” 那管家听了,就笑回:“林姑娘果然要等?只怕王爷入了宫,歇息了在宫里,也是不一定的。若果真如此,姑娘不如还是回去。等王爷回了来,再来不迟。” 黛玉听了,就笑:“是么?只是我到底过来了。王爷回或不回,总是要等上个几盏茶的工夫,方也就知道了。” 那管家听了。无法,只得对黛玉道:“如此,也罢。”这管家因就去回那长史官,那长史官听了,想了一想,也就出来迎黛玉,往王府一处厅堂里坐着。 那长史官着意要冷待黛玉一番。因就叫人奉了茶,与她说了一句:“林姑娘请坐着,恕鄙人不能相陪了。”那长史官因说自己有事要去办理。黛玉听了,就淡淡道:“无妨。我一人等着就是。不劳大人。” 那长史官听了,也就甩了袖子走了。黛玉也不介意,喝了几口茶,就站了起来,只管看着这窗前的景致。黛玉心里沉思:方才自己对着那长史官,只字未提妙玉的名字。无他,只不愿引起他的警觉。若妙玉果还在这王府,大概又藏身何处?因见那窗外走来一个穿红衣的丫鬟,黛玉不禁想上前一问。还未出去。就见那丫头身后又过来了一个男仆装扮的家丁,二人齐齐往这边的廊子而来。因见他二人走近了,遂在这里的窗下说话,黛玉便留了神细听。 只听那红衣裳的丫头说道:“哥哥,都说那刺客有些工夫,你可都看见了?” 那唤作哥哥的就笑:“我一日三餐的与他送饭,他也没耍工夫与我瞧。不过,他倒也不是什么刺客。听他说。不过是来王府找人的。” 那黛玉听到这里,心里已然一动。因就不动声色地继续听下去。 那红衣裳的丫头听了,倒是咯咯咯地笑起来,因对着她哥哥道:“是么?听哥哥你这样一说,莫非前一阵子,咱们府里果然是来过一个道姑的?” 她哥哥就笑:“大概是这样。不过,府里也没几个人瞧见了她的模样。不过,我听那人说,咱们王爷的确是将那道姑弄了来王府。” 那红衣裳的丫头听到这里,就叹:“那么那地牢里押着的人,王爷预备怎么做呢?” 她哥哥就道:“送官是不会的。大抵王爷见他有些工夫,想收为己有用呢?我听人说,他原是北静王爷的手下。咱们府里都知道,北静王爷和咱们王爷虽为叔侄,但向来是面和心不和的。” 那丫鬟就道:“这人既是北静王的人,想必也难收心。”贞向来亡。 他哥哥就笑:“好不好的,总要试上一回。” 那丫鬟听了,就点了点,叹道:“我正是因为听得了一些风声,所以来问哥哥。” 她哥哥就笑:“我知道你们没事,就喜欢在府里嚼舌头,究竟还是嘴巴紧些的好。”因又问他妹妹过去哪里。她妹妹就叹:“我也没有什么事。不过是去出王府,给夏姨娘的娘家送一些东西去。” 黛玉听到这里,已然可以确定:那地牢里押着的人,就是那柳湘莲了。因此更坚决了在这里等忠顺王的决心。果然,黛玉在此处耐心等了一个时辰后,那管家就过来笑回:“姑娘,你是个运气的,我们王爷刚从宫里回来了!姑娘且等一会子,且等我们王爷换了衣裳再过来!” 那黛玉听了,也就点了点头。一时,那忠顺王听黛玉前来,心里已然知为何事。这该来的总是要来。想黛玉也是自己未过门的侄儿媳妇,若一味避之,也不妥当。因就整了衣冠过了来,见了黛玉,上下打量了一番,就道:“林姑娘果然和林夫人,只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那黛玉听了这话,未免惊异,因问忠顺王:“王爷怎么知道?” 那忠顺王听了,就咳嗽几声,方道:“如何不认识?我和姑娘的父亲俱是旧识。”忠顺王一径说,一径就叫黛玉坐下。 黛玉就道:“如此,更是好了。我不请自来,想大人也知为的何事。”黛玉不想与他绕弯,只想开门见山直白说出。那忠顺王听了,就笑:“好。不想林姑娘是个爽快之人,也颇有乃母之风。” 黛玉就道:“王爷,不知我园子里的妙玉姐姐,如今被王爷安置在了贵府哪一处?若更见,我想见见她。” 那忠顺王听了,心里着恼,但一时半会地,到底又不能说出妙玉被人救走一事。因就缓缓道:“她在我这里甚好。如今只在这里闭关静修,什么人都不见的。” 黛玉听了,心里并不相信。遂又问忠顺王:“我不是旁人。我和她姐妹情深。想她知我来了,定然会出关与我一见的。” 忠顺王听了,就慢慢道:“林姑娘当真要见?” 黛玉听了,就笑:“王爷。我来贵府,为的就是与她见面。” 忠顺王见了,就干笑:“林姑娘何必急于一时?她出关了,你们也是一样地见面。” 黛玉听了,只觉大不对劲,因就对忠顺王爷道:“王爷,您拒不让我和妙玉见面,究竟是何意?难道说,如今她已不在贵府?” 忠顺王听了,就道:“林姑娘。咄咄逼人的是你。究竟当日是妙玉自己愿意进府里的。她不愿意见人,本王又有什么办法?” 黛玉听了,就叹:“王爷不必遮掩了。究竟妙玉也是被逼来的这里。我且还要问王爷一件事,王爷近日可曾囚禁了一个名叫柳湘莲的人?” 那忠顺王听了,心里未免惊异,因想黛玉如何知道这等私密之事?当下就道:“本王是什么人?如何行得这样的事?林姑娘,你莫要以你是水溶的正王妃自居,就不将我这个叔叔瞧在了眼里!” 黛玉见忠顺王面有愠色,还是又追问道:“有或没有,想王爷心里清楚。” 第466章 旧识 言情海 正文 第467章 无功而返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67章 无功而返 那忠顺王听了,心里未免发怒了。因对着黛玉道:“怎么,林姑娘是来与本王兴师问罪的么?”黛玉就道:“我也并不敢。只是我到底想见一见妙玉。” 那忠顺王心里生气。因就脱口而出:“如今她不在王府。” 黛玉听了,不免心惊。因就对了忠顺王道:“什么?她不在王府?” 忠顺王知话收不回了,就对了黛玉道:“不错,她的确不在本王这里。前几日,本王将她送了去一个安静的地方清修。不想,过几日她却不见了。”那忠顺王也就对着黛玉道:“想必,林姑娘知道她的下落,因此故意来试探本王?” 黛玉听了,就冷冷道:“妙玉果然不在?” 那忠顺王就道:“果然不在。这会子我也急着去各处找她。或许,她到底又回了园子去了?” 黛玉听了。就道:“若她在,我岂会又来问询王爷?不过,她在或不在,想王爷都有责任。此事,定然是与王爷脱不了干系的。” 那忠顺王听了,就与她道:“林姑娘,我将她请了来府里。不过也是因喜欢她,哪里又希望她失了踪呢?如今,我也在寻她。”那忠顺王说完了,不免蹙眉。因觉水溶的这个媳妇着实厉害,此刻只想尽快将她打发走了。 忠顺王想了一想,因就又与黛玉道:“林姑娘,你且放心。妙玉是本王的人,只要她人在天朝,本王总是能与她寻到。” 黛玉听了,就叹:“王爷既答应了,就一定要做到。只是如今那柳湘莲还在王爷的府里,且请王爷还是将他放了的为妥!究竟。他进王府,不为求财,不为劫人,只为的见妙玉一眼。” 那忠顺王听了,就道:“此事却是另当别论。究竟这柳湘莲半夜私闯王府,已然是犯了律条了。” 黛玉听了,心里未免焦急,因就对着忠顺王道:“如此说来。王爷竟是不想将他放了?” 忠顺王就道:“此人有些能为,能文能武的,本王素来爱惜人才,竟是不想将他放了。” 黛玉听了,只得搬出北静王来,因就道:“可惜这柳湘莲早就是北静王爷的人。想这柳二爷素来待北静王爷忠心。只怕王爷关着也是无益。” 那忠顺王心里另有要事,听了黛玉的话,就道:“这些,本王知道。正因他是我那侄儿手下的要人,所以我正是要将他关上一关。”忠顺王也知道:这冯紫英和柳湘莲俱是水溶身边的紧要之人,他这会去了回疆,想出发之前,对那柳湘莲定然是嘱咐了一番的。那老太子的下落,水溶是最清楚不过的,问不到他,从这柳湘莲的嘴里,撬开了也是一样的。忠顺王暗中观察,知这柳湘莲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若一味与他大刑伺候,兴许这柳湘莲只是一心求速死的。如此,反是成全了他了。莫如就将他关在王府地牢里,终日不见阳光地关上他个三二月的,先消磨了他的意志在说。 黛玉听了忠顺王此言,当真气愤不已。因就将袖中的金牌取了出来,对忠顺王道:“这是太后赐予我的令牌。见此令牌如见太后。我只不过请王爷将柳湘莲放了出来,还请王爷不要难为与我。”黛玉一径说,,一径就将令牌递给了忠顺王看。 忠顺王也就接过了,缓缓一叹,就道:“果然是寿康宫之物。如此,姑娘今天竟是有备而来了?” 黛玉就道:“却是如此。且请王爷看在了太后的面子上,且将柳湘莲放了!” 忠顺王听了黛玉这话,却是哈哈大笑,因就对黛玉道:“东西却是太后的东西。这个本王有眼睛。不过,到底太后也薨了。姑娘如今拿着这东西,却也没有什么大用。” 黛玉听了,只觉手心直冒冷汗。不想这忠顺王竟是如此难对付。看来,今天大概是要白跑一趟了。欲速则不达,黛玉在心里警告自己,勿怒勿躁,以免落入忠顺王的圈套。 因此,黛玉想了一想,方后退一步道:“好。王爷不想放人,那么就等北静王回来再说。只是,方才王爷答应过,说一定会将妙玉给寻了送还园子,这个王爷是能做到的吧!” 忠顺王听了,就点头道:“本王是答应去寻她。但寻到了,也未说将她送还了给你们园子。林姑娘且不要断章取义。” 黛玉听了,就道:“王爷寻到了人再说。”黛玉此番已为心情与他争论了,只想早些回园子。因就对了忠顺王道:“该说的我都说了,如此我也就走了。”遂将那金牌重又放回了袖中。 忠顺王就笑:“林姑娘何必着急呢?想来,你总是我的侄儿媳妇。我这个做叔叔的,也该请你吃顿饭才是。”黛玉听了,就摇头道:“罢了。”因就朝忠顺王点了头,坐车回园子去了。 那忠顺王见了,就叫管家送客。方对着黛玉的背影,自言自语道:“和本王斗,你们都太嫩了一些!”那黛玉无功而返,心里自是闷闷不乐。湘云在园门迎接她,见了就道:“怎样?那忠顺王怎样说?”因又见她车内空空如也。 黛玉就叹:“妙玉并不在那府里。如今只不知在哪里。”黛玉因对着湘云,遂将那忠顺王的话,都一一告诉了湘云。 湘云听了,就叹:“或者,他是编了来骗你的?”贞向围巴。 黛玉就道:“他倒也不必骗我。看他神情,分明也很焦急。” 那湘云听了,就又叹:“那如何是好?巧儿还未寻找回来,那厢妙玉又失踪了。真正叫人悬心。” 黛玉就道:“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为之奈何?究竟我们还要振作精神,继续找寻下去。” 那黛玉因又对湘云道:“过几日,琏二哥哥和宝玉就要从城门回来了,那帽儿胡同也充了公了,如今再购买一座宅院,也只是叫人见了突兀。莫如你领着几个婆子,去将那怡红院再收拾一番。琏二哥哥带着鸳鸯平儿住在东头,宝玉带着麝月晴雯住在西头。” 第467章 无功而返 言情海 正文 第468章 女大不中留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68章 女大不中留 且不管男女成年未成年,仅私下交往互送礼物,就已引人遐想。 但黛玉张口而说这句话时。的确是没顾忌许多。她和北静王非亲非故,他以一介王爷之尊,事无巨细,路途照顾颇周,明日即将分别,她是真的想对他表达一下谢意。 听了她要送礼物,北静王初觉得意外,他低了头,细细看着她,目光显得潋滟幽远。他顿了顿。小心翼翼问道:“哦?不知林小姐要送我什么?” “我随身携带物品不多,闲暇之余,喜欢打几根蝴蝶结子。王爷若不嫌弃,这跟蝴蝶结,就送了给王爷吧!”黛玉说着,从香囊中掏出自己一个下午编织的络子。贞向沟圾。 北静王一见,黛玉手里的蝴蝶结。松花色的络子,天青色的穗,这些颜色都是他画水墨丹青时爱着的色,因此见了非常喜欢。他笑了笑。沉吟而道:“其实你要谢我,只是见外了。” 黛玉听了便道:“我是一片诚心,王爷是收不收呢?” “收。我当然收,并将收之如宝。”北静王好生接了过来,从怀中取出玉笛,将蝴蝶结系在了笛子的尾稍。黛玉见了他这番别出心裁,看着系了结子的玉笛,竟有些飘逸出尘之感,不禁赞道:“这样好的笛子。还真的要这样颜色的结子来配!” “嗯。我也以为是。”北静王赞同地点了下头,看着才够他肩膀的黛玉,心中忽然升起一种难言的情愫。她年方十二,他亦不过双十年华,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她长成。 “林小姐,到了金陵,咱们自是能后会有期。”北静王想了想。还是加了这一句。 既已经到了金陵郊外,寻了驿馆安歇,待第二日中午,北静王一行便到了金陵城内。北静王骑着马,遥遥对着车里的黛玉,笑道:“我终于放心了。待将你送进荣府,我就给林大人修书一封,让他不必挂忧。” 黛玉在车内听了,只是叹了叹,随即将帘子放下。方才车子一路在大街迤逦,她已知就快到荣国府了。此时的她,真的是心乱如麻。有些人,她已然不想再见的了,可是还不得不见。上苍让她重生一回,究竟要给她怎样一段未知的命运? 北静王见她放下帘子,只当她又乏累了。待到了荣府门口,便有荣国府打发了轿子并车辆久候了。北静王看着荣府前蹲着的两个大石狮子,三间兽头大门,门前列坐着十来个华冠丽服的仆人,心里却在思怔:现今的贾府,因他家大小姐元春被封了贵妃,正得圣宠,说是烈火烹油,锦上添花也不为过。 只是,这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如今新皇即位,所行政令皆和之前不同。贾府和老废太子,素来有旧,今上登基前,一向态度轻慢。而今上城府颇深,心思叵测,做事只喜斩草除根。虽宠爱贾贵妃,但后宫其他美人亦不少。北静王思虑着,究竟皇上要下一步怎样的棋? 正沉思间,就见门口匆匆走来一人,笑着对他行了一个礼,口道:“王爷,您可来了!我们老太太正盼着您呢!” 第468章 女大不中留 言情海 正文 第469章 笨手笨脚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69章 笨手笨脚 袭人嫂子一听,心里更是不悦。因就放了针线,与她道:“什么?你不嫁人。难道要做一辈子的老姑娘去?这哪里使得?”因就连连摇头。 那袭人听了,就淡淡笑道:“如何不使得?究竟我哥哥也从未说我什么。” 袭人嫂子挺了,心里更不乐意了,因就站起道:“你不嫁人,难道还要与我争家私不成?” 那袭人听了,就冷笑一声道:“家私?嫂子你当真糊涂了不成?这家里的一干东西,还不是都与我的钱买了来的?当初咱家是什么样,嫂子难道不清楚么?里里外外的,还不都是我拿的银子。若不是我,你们哪里有这样好的房子住?我侄儿又哪里能去读书?真正嫂子也忘了。如今竟是想赶我走了。” 那嫂子不想她这样一说,这张着的嘴也就僵了一僵。袭人就又道:“嫂子你和我说了也是白搭。究竟我哥哥也向着我。依我哥哥的意思,只是想将我留一辈子去的。嫂子你若不愿意,好歹就带了侄儿走。我哥哥自会再娶一房媳妇。” 袭人嫂子听了,一张脸已然气得煞白。因就对她道:“大姑娘,好,你厉害。我说不过你。我知道。从前你在那园子里,一干的小丫头们都怕你,因此你回了家里,将这威风也带了在家里。如今。你是主子,我是那下贱的丫头。”她嫂子一径说,一径就眼泪红红地进了房间。 袭人见嫂子走了,也就放下了衣服,坐在凳子上叹了一口气。其实,她本来已经妥协了,横竖找一个人嫁了就算了。若觉得不妥了,以后就再回来。横竖她手里有银子。这年头,有银子自比什么都好。不想。那一日去街上买布,刚扯了二尺的布,身后就有人唤她在贾家的名字。袭人听了,未免吃惊,因见这唤她的人,却是宝钗。 宝钗请她入车,二人好生攀谈了一会。从宝钗的口中,袭人得知:宝姑娘家虽落了难了。但她也嫁得极好。想那贾雨村如今果然官运亨通,既是那忠顺王跟前的红人,又当了学政,如今只在淮扬一带巡查。袭人听了,心里就有些艳羡宝钗,因就酸溜溜道:“宝姑娘从来都是一等一的聪明人。” 那宝钗听了,就淡淡笑:“你也是个聪明的。因此,这么一段时间,我的心里,从未曾将你忘了的。” 宝钗一径说,一径就握住了袭人的手。 袭人就笑:“劳姑娘惦记了。我是什么人?从前只是做奴婢的。姑娘不同,常言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薛家虽败了,但姑娘以后,终究还会是诰命夫人。” 宝钗听了,就又笑:“借你的吉言。” 袭人就道:“想姑娘还是抽身的早。若跟了宝玉,如今却是在受罪。” 不想,宝钗听了袭人这话,却是沉默了一会,方对她道:“不要提他了,俱是过去的事了。想从前的我,也是傻。不过,那样地傻上一回,只怕以后是再不能够了。”宝钗因又深深一叹,目光惆怅。 袭人听了,也好一阵无语,因对宝钗道:“我也混了,姑娘都是奶奶了,我却还叫‘姑娘’,当真是该死。” 宝钗听了,就摇了摇头道:“不必如此。你我原是旧人。你怎样称呼,我都是不介意的。现在,咱们其实都是一样的人。” 那袭人谨慎,因见宝钗说着,就露疲惫之色,因将目光停在了宝钗的小腹上。袭人见宝钗小腹微隆,因就笑道:“姑娘怀孕了?恭喜了。” 宝钗就叹:“不错。如今也有三月了。想再过些日子,我这行动就不大便宜了。” 袭人听了,就笑:“姑娘怕什么?如今贾大人有钱有权的。姑娘若觉得累,横竖再买上几个丫头使唤得了。” 宝钗听了这话,就叹:“丫头是好买,但可心的可是没一个。因我在那园子住过,所以见了那外头的丫头,只觉得一个个笨手笨脚的。所以,如今只是我母亲照应我。” 那袭人听了,心里未免奇怪,因就对宝钗道:“那莺儿呢?她怎么不在?想她以前也说过,说将来无论怎地,都是要和姑娘一起的。” 那宝钗听袭人说起莺儿,就淡淡一笑道:“她是过好日子去了。我哪里要她继续跟着我?若再跟,只怕她就要和平起平坐了。”那宝钗就混说:说她已经嫁了人了,如今生活得很好。她出嫁时,她只是给了不少嫁妆的。贞向在扛。 那袭人听了,却是相信了。因就对着宝钗道:“姑娘是厚道人。不过那莺儿到底是嫁人正经。” 宝钗听了,就笑对袭人道:“咱们也别说她了。我只问你。你的年纪只比莺儿还大的。你出了园子,也有这么长的时间了,你到底嫁了人没有?” 那袭人听了,未免脸红,因就对着宝钗,如实说道:“我没呢。究竟我笨手笨脚,姿色平凡,所以也并无一人瞧得上。” 宝钗听了,就打趣她道:“是么?不会是你自视甚高吧!左也瞧不上,右也瞧不上的!” 那袭人听了,就笑:“姑娘,不是的。真正我这样的人也难找。”那宝钗听了,忽然就明白她的意思了。当日这袭人在那园子里,与宝玉耳鬓厮磨的,只勾引得宝玉破了她的身子。她若是嫁了人,与新婚之夜不见落红,重则被夫家打死,轻则就是将她休了的。 宝钗听了,就笑:“那也不打紧。想前朝有几任皇后,在入宫之前也是嫁了人的,还不一样地被皇帝宠爱?依我说,得了造化就行。” 那袭人听了,就顺势道:“我就是那没造化的。” 宝钗就笑:“你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进的,当然没有造化。” 那袭人听了,就问:“姑娘的意思是——” 宝钗听了,就握了袭人的手道:“你跟了我,兴许以后也能有造化。” 那袭人听了,心里遂一动,因就问宝钗:“我已然回了家里,如何能跟得姑娘?” 第469章 笨手笨脚 言情海 正文 第470章 她原有些心事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70章 她原有些心事 黛玉收拾了下心情,便去了贾母屋里。她果然迟了一步,待进了里内。发现府里的姐妹都到了,一屋子的人。薛宝钗也来了。 湘云被贾母搂着坐在榻上,底下迎春姐妹一溜烟地坐在小兀子上。宝钗自是规规矩矩地坐在贾母跟前的弾墨椅上,面带微笑。大家各自叙话,叽叽喳喳。 贾母年纪大了,就是独爱这份热闹,今见了她们嘻嘻哈哈的,奉迎在周围,自是开心。贾母见了黛玉过来了,哈哈大笑道:“玉儿。还不快过来,你云妹妹可是念叨你许久了!”说着,也伸出胳膊,一把搂住黛玉。 一旁宝钗见了,就上前笑道:“老祖宗真是好福气啊,儿孙满堂。这左拥右抱的,都是至亲的人!” 贾母也就笑道:“这都托的老天爷的福啊!可怜你母亲。我都派人遣话去了,今儿偏偏不来!” 宝钗听了就道:“我母亲原是要来的,只是今天一早去看我哥哥去了!”宝钗其实也未说谎。薛蟠近日纳了一个姬妾,名叫香菱的。带了在身边。薛姨妈不知这香菱的底细,打算去瞧上一回。 “哦。你那哥哥也是可怜见的。多大的人了,也要让你母亲操心。”贾母说着,又细看了黛玉一回。见她面色红润,唇红齿白,已知嗽疾痊愈,心里更是高兴。 宝钗听了贾母这话,面上就有些过意不去。好在底下姐妹们只管叙话,哪里问她的心事。 其实黛玉进了来。第一个看见的人,不是湘云,却是宝钗。因素知宝钗为人,今生黛玉只想远远离着她。方才她坐了下来,宝钗已经和她打了照面。黛玉也不说话,只是笑着看了看她,点了点头,算是认识了。点头之交。正是黛玉要的。 忽地探春却站起问道:“老祖宗,我们私下给林姐姐起的诨名,不是叫颦儿么?老祖宗玉儿玉儿地叫着,总让人恍惚,以为是叫了宝哥哥呢!” 贾母听了,却是皱着眉头道:“颦儿这名可不好!我的玉儿整天开开心心的,哪里像哭的样子?这个名儿,以后断不许叫了!” 贾母这话,不单是说给探春听的,也是说给这屋里所有人听的。探春听了,觉得无趣,就讪讪地坐了下来。宝钗离她座位近,见状就低低安慰道:“老祖宗是真疼林姑娘!对了,上回你不是说想要买个镇纸的,正好我屋里有,回头我给你拿!” 探春听了,就一叹道:“难为你想着我!”宝钗就一笑道:“无妨。笔墨纸砚我家里多着呢!” 迎春坐在下面,搂着惜春,只是淡淡看着她们。她是个和顺之人,即便心里烦恼,面上还是带着笑。她的出身,虽和探春一样,是贾府的庶出小姐,但细细究来,又有所不同。 在府内人的眼中,探春是实实在在的庶出,生母便是贾府的家生奴隶赵姨娘。赵姨娘被贾政纳为小妾前,只是他书房内端茶倒水的丫鬟。 而迎春不同。迎春的母亲生前是贾赦从外头聘来的姨娘。按贾府的规矩,同是姨娘,外头聘来的要比府内收的有身份。仅这一点,迎春就强了探春一头。 论起来,除大小姨娘不算,贾赦正室共有三位。第一则是原配,也就是贾琏的生母。第二是继配。第三则是填房邢夫人。 迎春生下不久,她母亲就去世了。贾赦的继室夫人怜其年幼失母,抱了来亲自抚养,直到迎春五岁,染疾下世。因此迎春虽是姨娘生下的,但也算是正室夫人教育抚养的,细究起来,还算是嫡出养女。 所以,迎春的心里,并无半点嫡庶之分。真正算起来,贾府所有的小姐,还只探春的身份最低。所以,对于嫡庶之分,也就数探春最为敏感了。 迎春年纪最大,已经来了葵水。她身上已有三五日不适,思虑着要回去换衣服,只是看着众人不便张口。她见惜春木头般地坐着,心知她碍于老祖宗的面子,勉强着过来。见她无精打采的,只是忍着呵欠。 迎春便携了惜春,站起回贾母道:“老祖宗喜欢热闹,姐姐妹妹在一处,我也看着欢喜。只是我看惜春妹妹有些乏累了,她不比我们,还很小呢!不如我就顺便送了她回屋里,再来陪老祖宗说笑,如何?” 贾母一听,这才是做姐姐该说的话,不由看了宝钗一眼。屋里诸位女孩儿中,除了迎春,就数宝钗最大了。 “你说的很是。方才,我就看她不对劲。”贾母呵呵笑着,罢了罢手,叫迎春携了惜春出去。 黛玉见了,便下了榻,对着迎春笑道:“迎姐姐,上回我和你下的下个残局如何了?可有人解开了没?”黛玉知道:贾府的四春之中,元妃通律,故有贴身丫鬟,如今跟进了宫的,叫作抱琴。迎春擅棋,所以跟着的首席丫头,换作司棋。探春喜书,为效仿元迎二人,特将近身的大丫鬟改名叫侍书。惜春虽年幼,但有一作画特长,所以一时兴起,依葫芦画瓢,就将身边跟着的丫鬟改叫入画。 迎春听了黛玉的话,笑道:“何曾解开。我昨儿还将残棋挂在那里的,岂知今早一看,竟不知被何人打乱,棋盘早就一片模糊了!”这话里,竟是不相干的云淡风轻。 黛玉听了,便蹙了蹙眉。果然迎春还是如前世一般,举世无争。她这软绵的性子,着实令黛玉有些懊恼。她想:待会从外祖处出来,携了湘云,得多去开导开导她。 这厢迎春和惜春便对着贾母行了个礼,同黛玉姐妹们打了个招呼,就出了帘子。底下候着的嬷嬷们,见了自家主子,忙着上前搀扶。 贾母见迎惜二人出去,方发觉屋子里竟少了好些人。因问侍立的鸳鸯:“怎么宝玉不见?方才不是在这里的么?还有那凤丫头?” 鸳鸯就上前回道:“老祖宗忘了,凤丫头说因有不识的字,不是刚拉了宝玉过去教她的?偏宝二爷还不肯走,直说要和云姑娘说绕口令呢!” 湘云不比黛玉,在三四岁时,就常常进出贾府,和宝玉玩得自是熟稔。今见从鸳鸯的口中,听到绕口令一事,面上不禁一红。她知道:因她有些大舌头的缘故,说起那些绕口令来,会闹许多笑话,宝玉听了,常被逗得大笑。 刚宝玉当着贾母并一屋子姐妹的面,当众就要让她说上一出口令,湘云自不生气,反而觉得宝玉一如既常地待她,没有嫌隙,心生高兴。 贾母一听,就敲着腿笑道:“呵呵——我也犯浑了!看来这上了年纪的人啊,吃多少补药还是不不中用!”贞反反才。 第470章 她原有些心事 言情海 正文 第471章 置之不理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71章 置之不理 她哥哥听了,心里吃惊。因对着袭人说道:“其实你又何必要去?这好不容易换的自由身?到了那里,说好听一些。可充亲戚。可若说难听一些,不过还是那薛家姑娘的丫头?” 那袭人听了,就低了头道:“在家也没甚意思。究竟难得她和我脾性相投。”她哥哥听了,就叹:“我懂你的意思。你去了她那里,总是与你的终身有助。也罢,究竟回了家里,说来说去的,也不过是那些贩夫卒子。你既心气高,那么就便去。我做哥哥的也自不拦你。” 袭人听了,就对了哥哥道:“我也不是离家。只不过是去那里住着,帮着照应。一干无事。仍旧可以回来的。” 她嫂子听了,却是放下了碗筷,与袭人道:“大姑娘。俗话说的‘千日万好还是在家好’。想去了那里,固然可以过些好日子,但终是没有在家自在。你好须三思。” 袭人听了,就对她嫂子道:“我都细细想好了的。那些个街坊邻居,好些是知道我旧日的底细的。所谓眼不见心不烦,与其被他们指指点点。还不如索性就不在家住着的好。” 她哥哥听了,就道:“若是因这个,那我劝你不必就去。她们上了年纪的人,有事没事的,总是喜欢嚼些舌根。” 袭人听了,就笑:“当然也不是为的这个。好了,我前前后后地都想清楚了。明日一大早,我就坐车过去。” 她哥哥听了,就叹:“你既想去,明日我雇辆车送你去。”待说完了,三人方又继续吃饭。 果然,到了第二天,那花自芳就寻了辆车子,将袭人送了那雨村的府邸前儿。那宝钗在里头已然得了消息,心里欣喜不已。她亲自出了来。握了袭人的手,笑道:“好。你果然来了。我就知道你必定得来。”那袭人就低低笑道:“如何不来?姑娘从来都是我心里头,第一个完人。”那宝钗听了,就接过了她的包袱,二人相携进去,待过了一簇杏丛,宝钗指着前方一处屋子道:“你来了,就住在这里。这里的花木也多,离我的屋子也近。早晚,我都可以来看你。”那宝钗说着,就唤了一个婆子过来,对她道:“我干姐姐来了。你们好歹将屋子再收拾一下。若有什么蛛丝马迹的,只管将你的月钱扣了。” 那婆子听了,不免有些战战兢兢,因就对了袭人又行了一礼,方进去收拾去了。这所宅子,是雨村近日新购。这宅院本姓陆,自那陆鼐从容自尽后,这所宅子也就一直在户部登记着,只待有人相买。雨村得了这个消息,就去忠顺王跟前卖了个巧,那忠顺王遂着了人去户部找那王侍郎,因此,到了最后,雨村竟只花了区区几百两的银子,竟将这座宅院买下了。 那宝钗进了这里,竟是以雨村的正妻自居。这府里跟随娇杏的那些旧仆,虽知道这宝钗的底细,但却无一人敢张口违抗宝钗的差遣。无他,只因这薛宝钗自进了府邸,就一直为雨村所喜爱。且如今她又有了身孕,更是添了几分奶奶的威仪。那忠顺王送来个雨村的丽娘,初时还嚣张,后方觉出些许不妙,因此反倒央求着雨村另将她嫁了为妥。那雨村初还犹疑,因顾忌这是王爷送与自己的,打发嫁人总是不妥。另一则,究竟心里头还有些贪恋丽娘的身子。 那丽娘既看出前景不妙,因此就打定了主意要离开。弄得雨村也无可奈何。宝钗听了,却道:“真正这也没法了。究竟我待她也是极好。我是知道她的心结的。她来大人身边,自比我早,又是王爷赏来的人,论身份只比我贵重的。却不曾想,我来了,大人的心,只在我身上。且我又比她有些能为,会理家,又识文断字的。想她见了,心里必然忿忿。况现在我虽是妾身,却行的是当家主母的事。她心里只是更不高兴的。既如此,大人不如将她发嫁了,与她也算是成人之美。” 那雨村听了,就踌躇道:“定要如此?想王爷以后若问起呢?” 那宝钗听了,就笑:“王爷不会过问的。她自视颇高,不肯低半点头。不过在王爷的眼里,只不过和阿猫阿狗似的!依我说,只怕王爷都忘了她什么模样了!” 那雨村听了,也觉宝钗言之有理。因就下了决心道:“好。若得你我琴瑟和谐,少不得要将她发嫁了!”那雨村想了一想,因又道:“其实,她算什么?真正娇杏我也置之不理了。如今,我只唯你视命。”那雨村一径说着,一径就将宝钗搂在怀里。 这宝钗口来得,手来得,况又是才女,又有头脑。因此接了娇杏管家之后,只弄得这府里上下一干人等,纵然心不服,这口里也是服的。这方是宝钗的本事。那雨村见了,只是宠得不知怎样了。 这袭人见了这宅院,因就对宝钗道:“这里果然好。倒颇像那园里的景致。” 宝钗听了,就笑:“你觉得好。那便就是真好了。真正到了我这里,就只如在你自己家里似的。” 袭人听了,就叹:“想从前,那雨村大人也常来园子找宝玉。一来二去的,他也有些认识我。如今我贸然来了,他心里疑惑,我可怎么回?” 那宝钗听了,就又笑:“我都与他知会过了。你我交情深,如今以干姐妹相称,他有什么信不过的?你且放心。如今他对我只是言听计从。况他现在又去了那扬州,只是几个月不回来的。如今我在这里,是说一不二的。下人们见了我,只不敢抬头的。”贞池有技。 那袭人听了,就叹:“想雨村大人以后青云直上了,姑娘你只是更风光无限的。大人若是封了爵,成了什么公侯的,姑娘方就实现夙愿了。” 宝钗听了,就淡淡道:“那是必然。我费尽心机,舍了宝玉,可不就是为了这样?” 第471章 置之不理 言情海 正文 第472章 起床气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72章 起床气 那袭人听了,心里就有些感慨,因对了宝钗道:“不想那宝玉怎么竟沦落到那样一步田地。我现在想来。还是心有余悸的。” 宝钗听了,也叹:“是啊!不想那府里败得那样快,真正叫我没想到。想我费的那些心,如今看来,只是枉然了。” 袭人就道:“依我看,究竟也不是枉然。想姑娘也是在那园子里历练了一遭,方才能在这里召唤的自如。”贞池有号。 宝钗听了,就点头笑:“袭人。果然你懂我。我只需将昔日在那园子里的心机,拿出一二分,就够我用的了。” 那婆子将袭人的房间收拾好了。因就又战战兢兢地出来回宝钗。宝钗就道:“行了,你下去吧。” 婆子走了后。宝钗就对了袭人,笑道:“咱们也别在这里干站着。来,快随我进去瞧瞧。且看看你的屋子如何?” 袭人听了。也就随了宝钗进了去。到了里头一看,果然这屋子布置得极好。那宝钗便坐了下来,玉溪人说话。不想,那外间就又有人来回话:“二奶奶,老夫人那里过来与奶奶送东西了。” 宝钗听了,就站起问:“老太太来了没?还是只单使人过来送东西?” 那丫鬟就又回:“回二奶奶。老太太没来。就是着人送了一些点心果子给奶奶。” 宝钗听了,就道:“你且去将那些果子点心的,送了来这里。” 那丫鬟听了,也就去将薛姨妈送来的果子点心端了来。这里,袭人听了,就笑:“姑娘,你不是说你这里的丫头婆子个个笨手笨脚的么?我看她们还使得。听那声音走动,只如怡红院的架势。” 宝钗听了,却是一叹:“她们的确笨。如今你看的这个样子,都是我每日悉心调教的结果。当初我来了,见她们那番说话,只是厌恶得饭也吃不下的。真正那娇杏,一点不会调理人。” 那袭人听了,就奉承道:“姑娘是什么人,什么出身?那娇杏如何能与姑娘比?” 宝钗听了。就笑:“如今,我倒还要感谢她。” 那袭人听了。心里不解,因问:“这又是为什么?有她在,难道不死姑娘的妨碍?究竟雨村大人还未休了她呢!” 宝钗听了,口里就冷笑道:“若她不是那样的卑贱出身,我也不能这样快就代她行权。她娘家若有些势力,我也会忌惮几分。不想她竟这样懦弱,说走就走,却是与我省了好些气力。她那样的人,哪里又能够威胁我?想她以后要伸手要钱,还需经我点头。” 那袭人听了,就叹:“姑娘就是有手段。” 二人一径说,那丫头果然就端了个盘子,轻轻走了进来。宝钗见桌上摆放的这些果子糕点,就与袭人笑道:“我母亲宠我。因我怀了孩子,总是担心我还呕吐着,究竟这些天,我也慢慢好了。到底,也不是那样地娇贵。” 那丫鬟退下去后,袭人就瞧了下盘子里的点心,果然精致。因就对宝钗笑道:“姨太太这一向身子骨科好?我估摸着,她也该有五十出头了吧!” 宝钗听了,就道:“不错。我母亲十八出嫁,却是过了七八年才生的我哥哥。” 袭人就叹:“有娘,就是好。从前,我也常回家和我娘说些梯己话,如今却是无一人能够了。这家里的嫂子,虽是至亲,但总是隔了肚皮。有些话,也难讲出来。” 宝钗听了,就笑:“若无人讲,只管来告诉我去。你忘了,咱们可是刚认了干姐妹的?”那宝钗因又对袭人说,口头结拜也不正式,莫如到了晚上,焚香祷告和袭人齐齐向月亮磕头,再摆上果点,方才显得郑重。 袭人听了,就叹:“不必如此。姑娘有这份心,也就足够了。” 一时,那宝钗就和袭人慢慢吃了些点心,聊的好些会子话。话说那薛蟠自回了家里,除了去押镖,就是在家喝酒。喝完了酒,便是呼呼大睡。时间长了,这薛姨妈对儿子就有些意见。 这一日,薛蟠醒了,因说肚子饿,要着薛姨妈马上与她置办饭菜。薛姨妈见了,心里就有些不悦,因对了薛蟠道:“你赚的那些钱,都是你自己存着,我一个子儿也瞧不见。我打听过了,你那营生也不好,若是半途遇到什么盗贼,打不过他,也是要赔上性命的。依我说,你莫如还是去找你妹妹,求她帮你寻个正经的营生。如此娶妻生子的,我死了也是乐意的。” 那薛蟠一听,知道母亲又念咕咕经了。因就对了薛姨妈道:“妈妈也别管我,究竟我现在和从前也不一样了。” 那薛姨妈听了,就问:“从前怎么样?现在又怎么样?” 薛蟠就道:“从前,我仗着自己有钱,也没少做那些糊涂事。如今我却是彻底悔改了。那贾雨村又不是什么好人,我为什么要去奉承他?别看他现在风光,究竟登高必跌重,想以后只会更倒霉的。如今我也看透了,有事押镖,无事睡觉。只管清清静静过日子。有饭吃饭,无饭喝粥。也是一样地过。” 薛蟠这话还未说话,那薛姨妈就一口唾沫吐到了地下。口里就道:“你若能这样,那我也是得了造化了。究竟,你是那样的人么?自打回了来,哪一顿饭不是有鱼有肉的。你若能日日吃那青菜豆腐,我也就烧了高香了!” 那薛蟠听母亲这样一说,脸就有些红。想了一想,因就又强辩道:“不过我到底是改了不少。人人都有向善之心,偏妈妈不许!自打我长了牙起,咱家伙食就这样。你以为我不想吃那青菜豆腐么?”那薛蟠本就有些起床气,此番心里更是生气。 薛姨妈听了,就哀怨道:“如此,都是我的不是了?想你妹夫,如今都混上学政了。人人都巴结不得的,你却偏拿着架子。他若真是坏人,想那皇帝王爷都瞎了眼睛看不出来,还与他这样的重任?” 薛姨妈一席话,把薛蟠噎的哑口无言。 第472章 起床气 言情海 正文 第473章 从弟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73章 从弟 那薛蟠口拙。听了母亲的话,方闷闷道:“也罢。我说不过你。如此,我就不在家吃了。我去外头吃去!” 那薛蟠一径说。一径就换了件衣裳,直往后院去牵马。 那薛姨妈见了,便也小跑着跟到了马厩里。因问薛蟠:“你要去哪里?莫非是要去找那柳二郎?” 薛蟠听了,一边拿着缰绳,一边就道:“我的事,妈妈莫过问,真正我在家里,也讨你的嫌。你若不想见我,那也不打紧,我可以搬出去另住。妈妈也可去妹妹那里住。” 薛姨妈听了,心里拔凉。也就对了薛蟠道:“我的儿。若不是一心眷顾你,我哪里不会就过去?真正你妹妹那里,我想怎么都行。不过你到底是个没良心的。想你不在家,我和你妹妹,为你哭的泪,足足有那一两缸!若不是为了你,你妹妹也不会嫁给那贾雨村为妾!”薛姨妈边说,边就流下泪来。 那薛蟠听了。就深深一叹,方道:“既这么说,妈妈刚才还岂不是以那雨村为荣的?” 薛姨妈听了,就道:“现今,不过是你妹妹争气,挣来的。究竟当初你妹妹的心里,却是一直不好受的!咱家从前,到底也算大家。岂有世家女沦为官吏小妾之事的?说到底,你妹妹都是为的你。” 薛蟠听了,就又一叹,因道:“我不是那忘恩负义之人。只是,我的性子妈妈也知道,岂是愿意弯腰低头与别人做小伏低的?有钱了,我是这样。没钱了,我还是这样。” 那薛姨妈听了。心里当真也无法了。因就对着薛蟠,深深一叹道:“罢了。我老了。从来我都是管束不住你的。腿脚自是长在你身上。你要去哪里,就去哪里。”那薛姨妈说得极为颓丧,因觉老来,靠子无望。 那薛蟠已然将马儿牵了出马厩,因又回头,对着母亲道:“妈妈,自出了那平安州,我就发誓以后再不做一桩恶事的。那贾雨村的名声儿也并不好,只是如今没人在他头上动土罢了。我可不愿意跟了他,与人为虎作伥地去!我虽愚钝,但这件事上,竟未看错,妈妈还需信我!” 那薛姨妈听了,就叹:“既你这样一说,那雨村日后果然如此,你妹妹不就要倒霉了?” 那薛蟠听了,也不说话,只是将马牵了出后院,上了马,就到了大街之上了。不想,待去了那柳湘莲家里,却见那柳姑妈在家长吁短叹。薛蟠行了礼,方上前问二弟在哪。柳湘莲的姑妈见是薛蟠,就叹:“大爷请里头坐。我那侄儿,算来已然十天未着家了!” 薛蟠听了,心里不禁一惊。因又问:“姑妈可知我那二弟去了哪里了?他若还未回,我就去寻他。” 柳湘莲的姑妈听了,就叹:“我哪里知道?我不过睁眼的瞎子罢了!我这侄儿办事,从来都是神龙不见尾首的!” 那薛蟠听了,心里更是存了疑。想了一想,因就对柳姑妈道:“他既不在,那我不如再出去寻寻。”薛蟠说罢,抬脚就要走。因又见柳姑妈看着也年老,想她这样大的年纪,不过就靠得柳湘莲一人过活。如今这柳湘莲不在,想她日子也艰窘。因此,遂从口袋里掏出一些碎银子,悄悄放在了桌上。 不想柳湘莲的姑妈年虽大,眼神儿看着还好。眨眼之间,就看见桌上多了一些明晃晃的东西。因就将碎银握在手心,依旧要还给那薛蟠。口里直说:“这银子大爷自己拿去吧。我家里有银子呢。不缺这些个。”薛蟠哪里肯收,好说歹说的,柳姑妈方才又收下了。因又请薛蟠入座,拉着薛蟠的手儿,让他吃了一顿面茶。末了,那薛蟠方才问道:“究竟最后一日,我那二弟有没有说,要出去哪里?” 那柳姑妈听了,想了一想,方道:“我想起来了。前一阵子,他行踪古怪。总是晚上出去,白天回来睡觉。有一日,我问起,他好像说要去什么王爷府。” 那薛蟠听了,心里遂一动,因又问道:“王爷府?可是那北静王水溶的府邸?” 柳姑妈听了,就摇头道:“并不是这个。那北静王府的名字,他一向常挂嘴边的。却是另一个名字。” 那薛蟠听了,心里遂又一动,因又道:“姑妈,若不是这个,可是那忠顺王府?” 这柳姑妈听了,想了一想,果然就点头道:“不错,却是这个名字。当日他走时,好像说要去那里,寻个什么姑娘。我问他是哪家的姑娘,他只朝我笑笑,却是半点不肯告诉我。” 那薛蟠听了,就笑:“我那二弟人长得好看风流,就是惹姑娘们喜欢。” 那柳姑妈听了,就叹:“就是从那一晚,他就没再回来过。这些天,我一直担心着。这眼皮儿也老是直跳。只怕他会出什么事。” 那薛蟠听到这里,心想:兴许,我那柳二弟的下落,只和那忠顺王爷有关?因就站了起来,对柳湘莲的姑妈,说道:“好歹我出去寻寻他。我和他总是结拜的兄弟一场。这不见了他,我的心里也不安定。” 一径说,一径就和柳姑妈告了辞,大步出了槐树胡同。那柳姑妈着意苦留薛蟠用饭,那薛蟠哪里肯留?这刚骑着马到了胡同口,迎面就碰上了自己的从弟薛蝌。那薛蝌正赶着个马车,猛一见这骑马的人,正是自己的哥哥薛蟠,自是有几分惊喜。 那薛蝌就唤:“哥哥往哪里来?” 薛蟠见了,就勒住了马,说道:“我从那柳湘莲的屋子来。”因又问薛蝌要去哪里办事。 薛蝌就回:“我去给那园子送木炭。此时方才回来。”因天有些冷了,那薛蝌就又道:“哥哥不如去我那里,吃点小菜,喝上一杯。咱哥俩个说说话。” 那薛蟠一听,果然就觉得腹中更饿了。因笑对薛蝌道:“好。我也怠慢了,你是我的弟弟,如今我竟是不知你住在哪里?” 那薛蝌就笑:“我也住在槐树胡同。不过,听哥哥说,那柳二郎也是住在这里的?怎么我搬来也有小半年了,竟是未得见他呢?也是异事!”想了一想,那薛蝌方又道:“大概他住在巷子东,我住在巷子西。因此竟是难以见面!” 薛蟠听了,就叹:“方才我去了他家里,才知他已然失踪十天了。”因又对着薛蝌道:“走。不如我跟着你,去你家,我将此事细细与你说。” 那薛蝌听了,果然就点了头。待到了家里,那薛蝌就唤邢岫烟出来见薛蟠。岫烟遂向薛蟠行了一礼。薛蝌就笑:“妹妹呢?怎么不在家里?” 邢岫烟听了,就笑:“她去那园子了。如今那园子里的人更少了,那林姑娘待她,只如和当日三姑娘一般地看重了。如今她早晚去那里,自比从前繁忙。有时忙了,也就睡在那园子里的。”想了一想,那邢岫烟就道:“真正我也羡慕她。如不是怀了孩子,我也定去那园子,帮扶林姑娘。” 薛蝌听了,就笑:“妹妹能写会算,事情越忙,她心里便更喜欢。”那邢岫烟便去厨房嘱咐预备晚饭。薛蝌见了,就笑:“你吃过了?” 邢岫烟就道:“我吃过了。如今怀了孩子,我都依了你的嘱咐,每日吃上个三五回。每日肚子都是饱饱的。” 薛蝌听了,就笑:“好。我就喜欢你吃得胖胖的。从前,我见了你,一直觉得你太瘦。你既吃过了,莫如就回房去。早些歇息。”贞池住扛。 那邢岫烟听了,就道:“不忙。究竟我也要与你和大伯一旁把酒,添置菜肴。” 那薛蟠听了,就怜惜道:“不必。若动了胎气了,反而不好了。你回房去,我的心,方才踏实。” 那邢岫烟听了,无法,只得又和薛蟠行了一礼,方才去了房中歇息不提。 那薛蟠在旁见了他二人如此恩爱,一是心里就感慨不已。因就对了薛蝌道:“真正我也羡慕你。如今,我却是没有你这番地好运气!”那薛蟠边说,边就在桌旁坐了下来。 薛蝌听了,就与他倒了一杯酒,方问:“大哥,究竟那香菱怎样了?你可寻到她不曾?” 薛蟠听了,就重重一叹,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方道:“当日我从那平安州回来,途径姑苏,却是遇见了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女子!” 第473章 从弟 言情海 正文 第474章 假人参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74章 假人参 那薛蝌听了,就问:“那么,那个姑苏的女子。究竟是不是香菱呢?” 那薛蟠听了,就喝了一口酒,叹息:“你问我,究竟我也不打知道。”因对着薛蝌,将自己那日和她邂逅一事,说了与薛蝌听。 薛蝌听了,想了一想,就道:“我听宝琴说,那香菱的口音也颇似姑苏人氏。或许,她老家就是那里的?又或许,她出了门。路上遇到她老家的人,一并将她带了回姑苏去了?” 那薛蟠听了,就道:“这样也好。只是她见了我,横竖只说不识得的。真正也叫我疑惑。且她还说,这一十六年里。竟是从未离开过姑苏半分。若她真是香菱。那样一说,分明也就不想认我了。” 薛蝌听了,就道:“大概不会这样吧?究竟,当日你待她,原也不错。想她心里应是有你的。或许,有别的什么原因。” 那薛蟠听了,就又叹:“想我薛蟠活了二十载,从不自诩是什么多情公子。从来都是眠花宿柳的。不想,到了最后,却是不能忘了她。真正我夜里想来,心里也是不信的。” 那薛蝌听了,就笑:“大抵是你们有缘。哥哥放心,只要有缘,你们总还是会再见的。” 薛蟠听了,就苦笑:“是么?”因又想着当日那香菱的形容,心里更是上下不定。因喝了酒。吃了菜,薛蟠肚子也填饱了。因就移了话题,又对着薛蝌深深一叹,方说出柳湘莲一事。 那薛蝌听了,果然神情凝重,因对着薛蟠道:“果然,是那忠顺王府的人捉的他么?” 薛蟠就道:“我知道我那二弟,一直就不能忘了那园子里的妙玉。此番那妙玉被忠顺王的人掳去了。他见了。定然是要去那王府理会的。且不说这事与他有干,就算五无干,依了他的性子,只怕还是要去探究一回的。” 那薛蝌是个谨慎之人,听了薛蟠这话,就道:“那,为之奈何?咱们和他也有交情,总是不能置之不管。” 薛蟠听了,就道:“本我就要单身直入那王府,去好生问上一问了。纵然他权势再大,但总是不能私下将人绑了,另设囚室拘押。你比我有主意,依你说,该当如何?” 那薛蝌听了,想了一想,方道:“哥哥,你忘了,还有十来天,那北静王爷也就要从回疆回京了。不如,咱们就等王爷回来。究竟,那柳二郎是北静王的人,想忠顺王也不敢拿他怎样。至多就是一直关着罢了。” 那薛蟠听了,就叹:“此事我也知道。但到底是关在牢里,不得自由难过。况我那二弟又是那样一个落拓不羁之人!” 薛蝌听了,就也叹:“咱们冒然去那王府,只怕人没见着,却是叫人给痛打一顿,给扔了出来的。到底,还是再忍上一忍。他性命总是无虞的。” 那薛蟠听了,就叹:“也罢。就依了你的话。” 一时,兄弟二人就又在房内小酌。那薛蝌因又记挂那假人参一事,因就对了薛蟠道:“哥哥,如今那几个人,虽拿了银子,但还是说要去府衙去告!时不时地,就上门要挟一回,说都吃了那假的入肚去了,万一以后生出病来,可怎么办?因说还要更多的银子。因我从前一直是那几家药材铺的掌柜,因也不大知你们,所以这些事,他们尽是来找我。” 那薛蟠听了,也就蹙紧了眉头,因对了薛蝌道:“总是这样来寻你,也不好。究竟,你也有你的事要做。算来,总是我母亲拖累了你。要不是她掺和了那些假的人参进去,也没有这许多的事。也罢。这件事你且就丢开,不用管了。待我回去,告诉我母亲,只叫她拿出银子来。” 薛蝌听了,就摇头苦笑:“大伯母是什么人?真正我心里清楚得很。想要她身上出银子,自是难上加难。我想过了,那些银子,我手里还拿得起。” 那薛蟠听了,却是连连摇头,对薛蝌道:“不可。这银子本该就她出,何须你来?你若给了,真正我心里只更不安心的。你刚成了亲,手头也不宽裕。我如何好为难你。我母亲手里有钱。若她真没有了,我妹妹那里也有。真正,当日这些坑人的点子,俱是她们伙同那几个买办,一起想出来的。找她们才是正理。” 那薛蝌听了,还想再说什么。薛蟠只更是不让了,因和薛蝌告辞,方又骑了马出了槐树胡同,自往家里走去。待到了家里,遂就去了薛姨妈的房中。那薛姨妈也吃过饭了,正躺在榻上歪着头,也不知再想些什么。虽闭了眼睛,但听门外脚步响动,猜测是儿子回来了。因将睁开了眼睛,对着薛蟠道:“你到底是回了。想你也吃过了,因此那些剩饭菜,我也叫丫头都倒掉了。” 薛蟠听了,也不说话,只是大步走了过来,坐在了一张春凳上,因对着薛姨妈道:“方才我去了薛蝌那里。他与我说起了那假人参一事。如今苦主们都闹着要钱。薛蝌耿直,良心过不去,就说要给。我制止了。因我觉得,唯有妈妈这里出钱才使得。究竟,薛蝌与这些压根就不知道。”贞亚贞扛。 那薛姨妈听了,就坐了起来,冷眼看了一眼儿子,因就道:“我没有钱。为了将你从平安州弄回来,我可花了不少的银子。如今,丫头都卖了不少,我哪里还能有银子?” 薛蟠听了,心里遂不乐意了,因对了母亲道:“妈妈没有,那也不是什么难事。我这里就去找妹妹,她那里准有。”薛蟠一径说,一径就又要出去。那薛姨妈见儿子这样不争气,心里气急,因就在后头嘶声一唤:“孽障!你休要去为难你妹妹!” 那薛蟠听了,就回了头,对母亲道:“真正我也没办法。我手里也缺银子。妈妈不给,我只能去找她去!” 薛姨妈听了,就叹:“找你妹妹作甚么?她那里正安胎,你休要去扰她!” 第474章 假人参 言情海 正文 第476章 经了风霜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76章 经了风霜 薛蟠听了,就笑着回了头,与薛姨妈道:“不错。妹妹那里正安胎。我若去扰了,自是少不得惊吓了她!” 那薛姨妈听了,就仰天长叹:“冤孽,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我只恨不得当日生了你,只将你淹在了净桶里的。” 一径说,一径只得唉声叹气地回房去拿银子。那薛蟠得了沉甸甸的一包袱银子,就对母亲道:“早爽快一些,可不就好了。真正那些昧心钱,即便赚来了,日后也还是要还回去的。” 那薛蟠边说,心里愈发得了意。方又出了屋子,骑了马,往薛蝌住的槐树胡同而去。那薛姨妈见他又走了,方伤心地在屋里嚎啕大哭。 这一日,因天气晴朗。那迎春方又带着司棋绣橘二人进了园子。来看望黛玉等。黛玉正和湘云宝琴在潇湘馆里核对账目。听紫鹃说迎春来了,黛玉就对着湘云等道:“究竟这天,也是一日冷似一日的了。她心里牵挂咱们,走动殷勤。那是她的好,咱们心里记住就行。她也是怀了孩子的人了,总是不能这样太费力气了。咱们这园子也大,来回走上一遭,也颇累人。莫如还是告诉她,但有东西,送东西就行,人却是不必来的了。” 那湘云听了,就点头一笑:“却是如此。那一日我见她气喘吁吁,方就想说的。但见她进了园子,那等高兴劲,我只得闭了口。如今你这样一说,倒是引得我重视了。想她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只怕那孙绍祖要过来,埋怨咱们的。” 黛玉听了,就喝了口茶,方道:“他是粗人。虽不会说什么,但咱们都是精细人,岂望二姑娘有什么不好的?” 宝琴理好了账册,坐下就笑:“迎姐姐此番是住进蜜罐子里了。想当初她嫁了进去,你们心里还只是悬着的!生怕那孙绍祖会待她不周到。不想现在竟是这样地好。” 湘云就笑:“且不论其他。只是司棋和绣橘这哼哈二将,往二姑娘身边一站,那孙绍祖也就忌惮三分了。” 黛玉听了,就笑:“如那孙绍祖待二姑娘无意,十个司棋也是不顶用的。” 那湘云忽地又想起一件事,因又对黛玉道:“那司棋的事,可怎样了?” 黛玉听了,心里不解,因问湘云何事。湘云就笑:“那日她随二姑娘出嫁前,不是跪了下来,说她这去了,只怕和她表弟就不能再聚一处了!她和那潘又安的事,我也是知道的。若得了空了,那潘又安也会买些东西进园子悄悄来看望她。这会子,到底怎样了?” 黛玉听了,就道:“此事,我是不管的。你也不要管。” 湘云听了,便问:“为何不管了?当日咱们不是都允诺过的么?” 黛玉就笃定一笑:“此时的二姑娘,究竟不似当日那般羸弱了。想司棋跟随她多年,于情于理,她都会为司棋主张。我们,就不劳心了。” 那湘云听了,想了一想,方沉思道:“不错。究竟还是不管的好。” 三人一径说着,春纤就又过来续茶上点心。宝琴见了她,忽又想起雪雁来,因问黛玉:“那雪雁在栊翠庵怎样了?” 黛玉听了,就道:“那一日,我因思念妙玉,也去了栊翠庵排遣。那栊翠庵的七八个人见了我,也自拉着我长吁短叹。我见了,便安慰她们,说姑娘还是会回来的,不过早晚而已,你们且好生在这里等着。她们听了,方收了一些苦意。”贞亚共技。 湘云听了,就又问:“那么,后来又怎样了?我也常去那里走动,四姑娘也过去看过。自妙玉不在了,那里更是寂寥了。” 黛玉就道:“待我出来时,那雪雁却又将我唤住。我便问她,这些时日,念经拜佛的,这心里的魔障都去了不少吧?这丫头就回,这栊翠庵清净,一日一日地也过得极快,但终究还是想回潇湘馆来。我见她说话时,神色平和语言冲淡,心知她却是改了不少。因就说,且再过些时候。我这里正要走,雪雁却又对我道‘姑娘,我猜妙玉师父大概不得好’。我听了,心里惊异。那雪雁又与我继续道‘我在这里,也常与妙玉师父叙话。当日那忠顺王府的长史官过来要人时,我就在她身边的。妙玉师父见了我,就长叹一声,告诉我说,她若是去了忠顺王府,只怕就离她的死期不远了。我听了,就问她是怎么猜到的?我还说,究竟去不去也还未定呢!妙玉师父听了,只是淡淡一笑,告诉我,说是她在禅房抽过一签,那签却是下下签。这一劫,是死劫。她逃也逃不过的。我听了,还想安慰一番,但妙玉师父已然决定出去了,我再说什么,她也是不理我的了’。我听她那样一说,心里便也愈发沉重起来。那妙玉不似别人,只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 那湘云听到这里,就沉思一回,方也道:“听你这话,我的心,方又坠入谷底了。那一日,你从那王府出来,并未将妙玉带了出来,我的心里,就觉得十分不好的了。后来又听你说,妙玉后来也不在那王府了,就更觉得灰心。那忠顺王固然说去要寻她,但到底寻得着寻不着,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话说到这里,那紫鹃就掀帘进来,与黛玉等道:“二姑娘来了。” 黛玉听了,遂站了起来,和湘云宝琴等到廊下迎接。时节虽是冬天,也还未下雪,但夜里经了风霜,那潇湘馆的长廊下也积了厚厚的一层霜冻。人若走快一些,极容易摔倒的。 黛玉见迎春穿着锦锻袄子,披着披风遥遥过来了,就小心嘱咐:“迎姐姐,慢些走。”一旁的司棋见了,更是小心扶了迎春,一步一步上了廊子。 迎春见了她们,就笑:“我在家里,总是想着你们。一日不见,只是如隔三秋的。因在家里无事,我便和司棋绣橘几个包了一些饽饽,有蟹黄虾仁的,有鸡肉香菇的,俱用荠菜洗干净了,剁了成馅,煮好了放在食盒里,来送给你们——” 第476章 经了风霜 言情海 正文 第476章 荠菜饽饽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76章 荠菜饽饽 迎春说罢,那司棋就将手里的紫檀食盒放了在紫鹃的手心里。紫鹃接了,就笑:“这样冷的天。你们是哪里弄来的荠菜呢?” 那司棋就笑:“这里自然是没有的。不过是姑爷在那营地,闲暇无事了,见那空地四处,生长得好大的野菜。因觉滋味可口,遂寻了好些,用筐子装了,叫人送了回来。姑爷还说,一日三餐地吃着鸡鸭鱼肉,也是油腻。若时不时地吃些野意,也能清清肠子。姑娘见了这些嫩生生的野菜,就想起包饽饽来了。” 黛玉听了。遂叫迎春坐下,因对她道:“你也真费心了。如此,也过来跑一趟。”迎春听了,就叹:“正是因为老爷太太们都不在了,所以我的心里。才愈发地看重你们。想我的亲人。也就是你们了。” 黛玉听了,就叹:“你的心,我知道。只是一日一日地,你的身子愈发繁重,来往频繁,总是与胎儿不好。且还是等孩子生下了,我接你回来住满月。你若是不想回去,想住多久都是可以的。只是现在不行。”贞亚冬血。 那迎春听了,虽知黛玉是为她好,但心里还是不免颓丧。因就懊恼道:“可若不得见你们,我的心里,总是空落落地难受。究竟你们是你们,孙绍祖是孙绍祖。” 黛玉听了,不禁一笑,因又道:“你呀,这真是应了那句话了!” 那湘云不懂。听了就问:“林姐姐,应了什么话?” 黛玉听了,就笑:“这正是民间说的‘一孕傻三年’了。你不来,我们可以坐车去你那里。咱们岂不是一样地见面?” 迎春听了,面色微窘,遂点头一笑道:“我到底是思你们心切。” 湘云见宝琴将食盒打开了,遂就笑道:“也罢。这会子我的肚子也饿了。不如咱们就围坐在这里,喝些茶。吃些饽饽,聊些天。这一日,方也就过去了。” 那迎春听湘云这样一说,因又见她神情恬淡。遂就悄悄地看了黛玉一眼,黛玉会意,也就朝迎春轻轻一点头。迎春便对湘云道:“真正这荠菜馅的饽饽,很好吃的。这经了风霜的野菜,滋味总是和那田里长得不同。” 一时,紫鹃拿来了碗筷,黛玉遂也叫紫鹃春纤司棋绣橘翠缕也坐下,大家也就吃上几只,图个兴意。迎春见了,就笑:“你们喜欢,我这里再叫人去做。我哥哥那里,宝兄弟那里,也一并送了。” 言罢,那迎春方又对着黛玉等道:“四姑娘呢?她怎么不见?” 宝琴听了,放了筷子就笑:“她不在园子里。” 迎春听了,也就明白了,方对了她们道:“这样好。她本就年纪最小。如今能得那甄家的人喜欢,也是她的造化。” 宝琴就叹:“论来,我的年纪,也不过比她略大一点儿。这会子,你们都得了造化了,独我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这样一想,我也羡慕你们。” 湘云听了,就叹:“你忘了我了?真正我也是那没有造化的。好歹,总是有我陪着你呢。”湘云心里虽伤感,但语气分明又带了几分打趣。黛玉见了,心里就叹:好云儿。大概那一页,在她心里终究是翻过去了。 宝琴听了,就笑:“好。你愿意陪着我,我自当领你的情。”那宝琴因见迎春大着肚子,就又想起一事,因对着诸人道:“你们可知,宝姐姐也有了身子了!” 黛玉听了,就问:“是么?” 宝琴就道:“我听我哥哥说的,大概也有三月有余了。这些天,她一直托人来槐树胡同,说也想我,叫我去她那里陪她说话。” 湘云听了,就笑:“她既想起,那么你就去!且看看她过的是什么日子!” 宝琴听了,就叹:“她是催了我几回。但我哪里就想过去。她哪怕以后做了尚书夫人公侯夫人了,我的心里也是一点不羡慕的!”那宝琴就又道:“不过,我听我哥哥说,她嫁了那贾雨村后,却是过得极好。那贾雨村的正妻也被撵了去姑苏。两个孩子也一并赶走了。如今她在那府里,行的是主子奶奶的派头。她有心机,又会笼络,那府里上下,只以她命唯从的。想她若是生下了一男半女,只怕更是得意洋洋了。那薛姨妈也更是要敲锣打鼓地进出了。” 湘云听到这里,遂冷笑一声道:“她倒是一贯这样的作风。鸠占鹊巢的。咱们且往后看吧。我不信她那样的人,能富贵一生得其善终。” 黛玉听了,就喝了口茶,叹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从前,在这园子,她就和我们不投。如今她无论怎样行事,都自和咱们无干。” 迎春听了,就叹:“虽如此说,但这府里衰败,究其原因,也少不了那贾雨村出卖投靠忠顺王之故。那贾雨村是咱们的仇人,那宝钗嫁了咱们的仇人,岂不是为了膈应咱们?” 那湘云听了迎春这话,就叹:“不错。况宝钗心术本就不正,如今在那贾雨村的身边,只怕要出更多的损点子的!我是了解她的,她头一个就是见不得咱们比她好。若咱们好了,她保不定又要来打压的。”说罢,那湘云又好生一叹:“想咱们也是前世不修,今生只是和这样的人遇见了。” 黛玉听了,却是一笑,遂与湘云道:“你也无须怕。待今生渡完了这个劫,来生一定是不会遇到她的了。你须信我。” 湘云听了,不禁也笑:“我何尝怕过她?只是不屑此人罢了。” 那宝琴听了,想了一想,到底还是说道:“我那大伯母因见了女儿风光,便也常来我家里串门。她告诉我,说这府里出去的袭人,如今又和宝姐姐在一起了。如今那袭人自是和宝钗住一处。” 黛玉听了,遂问:“果真如此?” 宝琴听了,就叹:“却是如此。我大伯母还说,如今她们更是以干姐妹相称。那贾雨村因出任了学政,好一段时间不在神京了,那袭人便协助宝姐姐帮她料理家中事务。” 第476章 荠菜饽饽 言情海 正文 第477章 梦魇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77章 梦魇 一时,迎春和黛玉等说了会子话,却又起身同了司棋绣橘。去了怡红院贾琏的屋子。初,因那帽儿胡同也充了公,贾琏和宝玉没了住处,只得又挪移进了园子,依旧住在那怡红院里。那黛玉早就交了园子的赎金,又复写一封信,托李公公呈了给皇帝。那皇帝遂也就看了,看罢微微一笑,提笔给黛玉回了一封信。待黛玉忐忑打开皇帝的回信时,却发现那信里,也就寥寥写了一行字:但使他们安分守己。小心谨慎,也自有一番去处。既有园子,总能生财。朕也并未赶尽杀绝。 黛玉看完了信,遂默默思索了一回,方又将此信折好,收入抽屉。看皇帝的回信。似乎也无阻拦贾家男丁复入大观园之意,因也就放了心。那迎春到了贾琏屋里,不见贾琏,却见鸳鸯和平儿俱在西侧的厢房里,并坐缝着衣服。迎春见了,就进屋笑道:“都在这里呢!” 那鸳鸯和平儿一听,抬头一瞧,见是二姑娘回娘家来了,因齐齐站起,笑道:“姑娘坐。我们这就去叫二爷。”一径说,一径就也要拉着迎春身后的司棋和绣橘去别处吃歇息片刻。迎春见了,就笑:“不必了。我且和你们说说话。” 鸳鸯听了,就倒了一碗面茶与迎春。笑道:“姑娘家的饽饽很好吃。我和平儿都吃了好些。二爷也吃了不少。” 平儿听了,也就笑:“多谢姑娘了。” 自熙凤死后,那贾琏也就将鸳鸯和平儿收了同为侍妾,也不封大小,就这样混过着。那鸳鸯也不以为意,今生能有此归宿,也就够了。独大平儿却是暗自愤懑。因虽同为贾琏的屋里人,但日常说话,贾琏总是要待鸳鸯亲密一些。她原是心小之人,心里的这些疙瘩,一直也未解开。 迎春见了她们手里缝的衣服,就笑:“这是给我哥哥做的吧,针脚可真细密。如今我哥哥一无所有,却能得你们在他身边照应伺候。可真是他前世修来的福分!”因又深深一叹。 那鸳鸯听了,就淡淡笑:“我现在想想,也觉得好笑。当日老太太虽露出了那番的意思,但我真的没想到,终有一天,我到底还是过了来。这一呆,也就在他身边呆了二三年。” 那平儿听了,就叹:“你不过才二三年,就发出这许多的感慨?我呢,自打二奶奶嫁了来这里,算来如今都有了七八年了。”迎春听了,就对了平儿道:“正是。时间当真过得极快。当日凤姐姐刚嫁了来时,你也不过才十三四,身量也并未拔高呢。我那司棋乍一见了你,还只回来告诉我,说琏二爷娶亲,那新娘子竟是带了几个小孩子过来了。” 平儿听了,心里就有几分伤感,因道:“奶奶是要强之人。我是她一手训练出来的。只可惜,我始终未能入了她的眼。她总是说我来不大利索。” 鸳鸯听了,就笑:“她不过是勉励你之意。究竟,你是她心腹里的心腹。”那平儿听了,想了一想,也就不说话了,因觉胃中发酸,便站了起来,对迎春道:“姑娘且坐一坐。我出去解下手,即刻就又回来的。”一径说,一径就出去往廊子后走了。 迎春见了,遂对鸳鸯道:“莫非,她是有了?” 鸳鸯听了,就点头道:“不错,正是有了。” 迎春听了,就又问:“大概有了几个月的身子了?” 那鸳鸯就道:“也才不过一个多月。上月她总不来月事,因告诉我,说恐是有什么病。我听了,也心慌。因就出去请了一个大夫过了来,那大夫给她搭了脉,回说是有喜了。” 迎春听了,就点头道:“想她也二十了。如今有了孩子,更是要注意身子了。”迎春因又笑问鸳鸯:“你呢?也不赶紧地怀上一个?” 那鸳鸯听了,就叹:“姑娘,我是怀不上的了。” 迎春听了,未免惊异,因问她为何要这样说。鸳鸯就叹:“我小时不慎在大冷天落了水,从此就落了个月信不调之病。这一年里头,大概也就二三月是来红的。” 迎春听了,就道:“那些时日,你是在老太太屋里的。你这病老太太可知道?” 鸳鸯听了,就道:“老太太知道。也叫了几个老大夫过来,与我看病。我也吃了药,无奈总是不见好。因时日长了,药也就不吃了。因也费钱。因是老太太给钱,所以我更是过意不去。何况,老太太的屋里又是那么的人,个个都长眼睛呢。老太太知我日后嫁了人,大概不能有子嗣,因我年岁也渐长,老太太遂也帮我留心起来。我少时就在这园子里,一直和琏二爷往来走动的。因此,老太太也就看中了琏二爷。老太太与我说,别看琏二爷是个多情种子,但却是待人有始有终的。你跟了她,一生不会吃亏的。我听了,心里头就更是放心了。不过,想人世多变,能遂了自己的初心,亦是不易。有没有孩子的,且看自己的造化了!” 迎春听了,就叹:“原来是这样。不过,你且也别悲观。这种事,总是说不定的。”因又告诉鸳鸯,说自己的婆婆,当时在世,也是年过四十了,才生下了儿子的。那鸳鸯听了,就笑:“没有孩子,就没有孩子。想人生在世,但求得一个好相公。有无孩子,行业不是那样地要紧。” 那迎春听了,想了一想,也就点了点头。一时,果然那平儿又进了屋子,因对着迎春笑道:“这刚有了身孕,这胃里却是整日泛酸。” 迎春听了,就笑:“初时,我也是这样的。不过过了二月后,渐渐地就好了。现在我的胃口极好。” 平儿听了,就叹:“姑娘是得了造化的。究竟姑爷只将姑娘放于心尖上的。我的命苦,如今有了孩子了,二爷还只看不见似的。” 迎春听了,就笑:“怎么会?好歹是他的亲骨肉。” 平儿听了,就又叹:“是他的亲骨肉。不过,因托生的是我的肚子,所以他也不怎么上心。若是托生在了鸳鸯的肚子里,那又是另一说了。” 鸳鸯听了,就站了起来,伸手将平儿的头发抚了一抚,笑道:“你多心了。只是二爷因见你大着肚子,就不免思念起巧儿来。所以伤心。究竟,巧儿还未回来。” 迎春听了,就也叹:“一想起她,我的心就不好过了。我在家里,也尽力着人去打听。无奈,次次都是失望的消息。” 平儿听了,就也叹:“巧儿回来了,我也方了了心了。一句话,总是我没有将她照管好,辜负了奶奶的信任。你们不知,奶奶不比别人,她是不幸生为了女人,若她是男人,只怕已然立了功勋,出将入相的!” 平儿将话说到这里,鸳鸯就叹:“不错。当日老太太也那样说。” 迎春听了,就道:“你们这样一说,我倒想起林姑娘说的那句话了。她说,凤姐姐的名字里,有个凤字。本是极好的命。无奈,凡鸟偏从末世来。这就不好了。林姑娘因觉凤姐姐生得晚了。” 迎春这样一说,听得鸳鸯和平儿的心,反而沉重起来。她们两个,虽面和心不和,但从来都将熙凤当了一个完人楷模的。那鸳鸯就叹:“过几日,便就是她的祭日了。想巧儿未寻回,我们去她的坟上祭奠,总是有愧。” 三人正说着,那贾琏得了消息,却是进房来了。 贾琏见了迎春,就笑:“妹妹来了。”迎春遂站起笑:“哥哥好。”因又打量贾琏一回,见贾琏面容清瘦,但神色尚好,也稍微放了点心。 贾琏就道:“谢谢你的饽饽。果然好吃得很。”鸳鸯和平儿见了,就捧了衣裳,对贾琏迎春道:“你们兄妹二人慢慢说话,我们且去隔壁做针线。” 贾琏听了,想了一想,也就微笑点头道:“好。”方又对了鸳鸯道:“平儿有了身子了,你且多照顾她一些。不要叫她太疲累了。” 那平儿听了,就看了贾琏一眼。那鸳鸯听了,就也看了贾琏一眼,因对贾琏笑道:“我知道。” 二人出去后,贾琏就对迎春道:“孙绍祖待你还好吧?” 迎春听了,就点头道:“他虽是粗人,不过人善良,心肠也好。但凡他能想到的,也都为我想到了。” 贾琏听了,就叹:“如此。我也可放心了。我知道你性子懦弱,不比其他姑娘。” 迎春听了,就笑:“从前我是,现在我不是了。咱们经历了这遭,我也早不是什么千金的小姐了。我想的很简单,待生下了孩子,就一心相夫教子的,这样过一辈子吧。” 贾琏听了,也就坐了下来,与迎春道:“妹妹想的,也是我想的。如此三番往复的,我的心,已然灰了。如此,做个平头的百姓,就很好了。” 迎春就叹:“宝玉怎样?我来园子,先去的林妹妹的潇湘馆。上回他回来了,我说要去看他的。无奈,我那日又犯起了头痛之症,却是没有一直见到他。” 贾琏听了,就笑:“他在屋子里。我刚从他那里出来。你若要去,我同你去。” 迎春就笑:“我虽没去,但听林妹妹说,宝玉从城门回来后,整日更是沉默了。几天,也是可以不说话的。” 贾琏就道:“这就是我和宝玉的不同之处。他心思繁琐,想得也多。我虽也做了那更夫,但终究比他更能经一些风霜,更能看透世情,也就更豁达一些。” 迎春听了,遂沉思一回,方道:“我去瞧瞧他。”贾琏听了,就道:“好。” 迎春遂出了来,叫住司棋绣橘,嘱咐了她们一番,自己就先去了怡红院的西侧。迎春披着披风,穿过那长廊,但见庭下的腊梅,已然一朵朵地开了。边行,这鼻间就不时有梅香吹过。刚下了廊子,迎春就见麝月也不畏寒冷,拿着扫帚,在廊下一下下地扫着那梅树下落下的花瓣。 迎春上了前,对她笑道:“麝月。你倒也不怕冷。” 麝月听了,抬头见是迎春,就笑:“是二姑娘。不冷。我刚吃了姑娘送来的饽饽,浑身暖和着呢。” 迎春听了,就一笑:“快进去吧。究竟这落梅有什么好扫的!风吹一吹,也就不见了。” 那麝月听了,就对迎春笑道:“姑娘,不是我要扫。因我听宝玉无意说起,说出了屋子,看着这廊下的梅花,心里只是难过的。我听了,因就背着他,悄悄地拿了扫帚,于这里打扫起来。” 迎春听了,就笑:“你也真尽心。兴许他不过时顽话。想你是该知道从前的呆性子的。” 那麝月听了,却是笑道:“不过他既然说了,我到底还是出来打扫干净的好。以免他又不高兴了。” 迎春一听,就叹:“我看这里也干净了。不如你还是进去吧。”迎春说完了,好歹又拉着麝月的手,进了宝玉的屋子。刚进屋子,迎春就闻到了木炭烘烤的气味。 麝月就道:“宝玉在屋里烤手呢。他去了那城门回来,入了冬,就喜欢用木炭烤火。” 迎春听了,就道:“难道没有暖炉么?” 麝月听了,就叹:“有的。究竟这些东西,园子里一概有。只是宝玉见了,直说用不惯。说还不如他打更时,取炭火烘手来得便宜。我见了,也只得随他去了。” 迎春进了来,无奈并不见宝玉,只听木炭烧焦的噼啪声。麝月见了,就道:“大概他去了晴雯屋里。” 迎春听了,就问:“晴雯怎么了?” 麝月就叹:“也不知她怎么了!自入了冬了,就犯了病。直说自己的胃不好。一日三餐,大概也就能吃上一调羹的饭。如此几天下来,人就已瘦的脱形。” 迎春听了,就道:“既如此,可曾叫大夫过来瞧病?” 麝月就道:“如何不请?因知了她的病,那林姑娘也一日地来看过她三回。请了大夫,也开了药,但总是不见好。”那麝月说着,倒是又对迎春道:“那日林姑娘来瞧晴雯,那晴雯却偏又犯了梦魇。因就闭着眼睛,拉着林姑娘的手,口里在胡诌。说什么她是早就没了命的人,只因林姑娘周济的好,如今她才又活了下来。她又说自己到底是个根底浅的,只怕命续上了,也是不能活得长。因就要挣扎着坐起,在床上与林姑娘磕头谢恩。我们听了她口里的胡话,都劝她好好歇息,以免惊吓了林姑娘。” 那迎春听了,遂又沉思了一回,方问麝月:“那么,林姑娘见了可怎么说?” 麝月就叹:“林姑娘也是奇异的。听了晴雯的话,却是流了泪,因就拉着晴雯的手,好生安慰了一回。还说什么命既然续了,只许她以后好生活着的。” 那迎春听了,却是笑:“也不奇异。林姑娘不过顺着她的意思往下说。你不知道,这梦魇了的人,一旦提醒了她,只管要被吓住的。若严重了,只怕就被弄得唬了过去,一口气就没了的。这方是林姑娘的聪明之处。” 迎春这话一说,果然麝月就信了,因就笑:“姑娘且在这里等一等。我好歹去将二爷唤了回来。”贞围圣弟。 那迎春听了,就点了头,坐在椅子一旁,默默出神。听了麝月之言,直令迎春的心里更是起疑。无他,只因那日,她第一次回园子省亲,去了那潇湘馆,偏巧那黛玉微有小恙,喝了药,卧在榻上,一时还未醒来。湘云就过来了,将门帘拉上,拉着迎春,悄悄与她道:“二姑娘,我须告诉你一件事!你听了,可不许伸张!” 迎春见湘云神情迥异,因就问道:“什么事?是谁的?” 那湘云听了,就伸出手指往那屏风后一指,低低与迎春道:“是这林丫头的。” 迎春听了,心里不免一慌,因对湘云道:“她又有什么事?” 湘云听了,却又笑:“方你来之前,我进了她房中看望。岂料她虽闭眼睡着了,口里却是说着梦话。你知道,林姑娘睡觉一向安分,规规矩矩的。因听她说梦话,我便留了心,在一旁听。你猜猜她都说了什么?” 迎春听了,就道:“不知。好歹你说了给我听。” 湘云听了,就道:“我告诉你,林丫头在梦里说,说她本是死了的人。说那年老太太七十大寿时,她就被那傻大姐推了入池子里,淹死了的。只是她又得了一些造化,好不好的,又活了一遭。她说如今她是在第二世。还说,因第一世,她看出了一些因果,今生只是来帮人改命的。” 迎春听到这里,因就对湘云:“或许,她说的不过是梦话。” 湘云听了,确实摇摇头,与迎春道:“不是梦话。她虽闭了眼说,但口齿清晰,有时说得动了情,还一直流泪的。我本也不信的,还伸手推她。岂料,她虽在梦里,却能觉察,因就又闭了眼说,‘好云儿,我知道是你。这些话,我不敢当着园子里的一干人说了出来,只唯恐吓了她们,但好歹趁这会子半梦半醒的,告诉了给你。从前你问我这人可一定有前世今生,我现在告诉你,那当然是有的’。我听到这里,便知她说的是真的了。” 那迎春听了,也就想了一想,方道:“或许,她却是如此。其实,你细细想一想,有些事也颇奇怪。不过,好歹咱们不能将这些说出去。不管真不真,还得替她遮掩。” 那湘云听了,就叹:“不错。” 此时,迎春坐在椅上,思虑麝月之言,心里更是相信了几分。如此说来,那晴雯也是被黛玉改命的一个?那么,自己呢?这样一想,迎春不禁恍惚起来,因觉一切又似真似幻。 一时,那宝玉就从晴雯的屋里出来了,见了迎春,就笑:“二姐姐好。” 迎春见了宝玉,就笑:“我在这里等了一会了。听说晴雯病了?” 宝玉就叹:“她病得也不轻。真正也奇怪,我刚被放了回来,她那里就病了。这些时日,我一直在担忧她的病。她的身子骨,原就单薄。” 迎春听了,想了一想,就与宝玉道:“方才麝月见了我,也是这样一说。” 宝玉就叹:“方才她吃了你几个饽饽,看上去倒还好。直说味道不错。这会子也躺下了。” 迎春就道:“不过是野菜馅的点心,不想你们都说好。也罢,待我回了去,只管大做特做的。荠菜饽饽,荠菜馄饨,荠菜糕点,管教你们都吃个够。” 宝玉听了,就笑:“二姐姐你是有身子的人了,不必这样累。若我们真想吃,只管叫人去营地里找孙姐夫径直要。”宝玉一径说,一径就弯下腰来烤火。迎春见宝玉的手,满是冻疮。因就诧异道:“宝玉,你的手——” 宝玉听了,就将手掌摊开,与迎春道:“冻的。不过不妨事。待开了春了,就好了。” 迎春见了,心里一痛。因对宝玉道:“可是也很痛。你为何不请大夫来看?又或者涂抹一些药膏?” 宝玉听了,却是淡淡一笑,方对迎春道:“不必如此。我习惯了。手上时时疼痛,也好时时提醒我。” 迎春听了,还是蹙眉道:“到底使不得。手上坏了,提笔写字也是不便。” 宝玉听了,就笑:“不用。真的也不怎么疼。我在那城门打更,三更半夜的,冷风呼呼的,提着个灯笼,赤着个脚,来回几里走动的。那时都忘了疼,如今回了园子,那自然更不疼了。” 宝玉本意是安慰迎春。不想,迎春听了,却是低了头,直看着宝玉的鞋子。宝玉会了意,因就笑对她道:“也是奇怪。虽是赤着脚,但脚却是好的。只是手不好。” 迎春听了,就深深一叹,说道:“宝玉,你到底受苦了。” 第477章 梦魇 言情海 正文 第478章 你心里可曾有过我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78章 你心里可曾有过我 宝玉听了,就笑:“我并不苦。这些时日,我一直在屋里反刍。心里已然平静了许多。想来也可笑。从前我还只厌憎恶道的,如今却觉这做和尚道士,也不错!” 迎春听了这话,心里未免一惊。因就对宝玉道:“你说你在反刍。我又何尝不是?我哥哥也是。只是,这从古至今的,像咱们这样起起落落的,原也不少。那诗里说的‘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你也不必过于低沉。依我说,还是做平头百姓快活。什么心都不担的。” 迎春遂又在宝玉的屋里,说了些家常话。待黄昏时分。方才出了园子。那孙绍祖早就派了车子在外头等着了。 话说那晴雯,躺在那榻上,正昏沉欲睡去,刚要合眼,忽见房中转出一个跛足的道人来。那道人手执云展,忽就到了晴雯的榻旁。晴雯见了。不免大惊,因问道人乃何人。贞围向血。 那道人就笑:“你不用怕。我不过红尘之外的人。” 那晴雯听了,就睁着眼道:“这岂非是废话。既然入了空门,自是在红尘之外。我只问你,你究是怎么进来的?”因就觉园子不安全,口里就要唤麝月。 那道人听了,就笑:“姑娘不必害怕。我来,不过与你几句话,说完了就走的。” 晴雯听了,遂道:“你有何话,只管快快说来。若时间长了,只管叫人看到的。到时,反不好脱身。” 那道人就道:“好。你的心肠当真不错。” 晴雯听了。口里就冷笑:“从来,我的心肠都是最好的。” 那道人就道:“你的心是好。不过我知道,你心里的怨气,也一直都在。” 那晴雯听了,心里遂一动,因就问那道人:“这又是什么意思?我心中之事,你怎么都知道?” 道人就道:“我说过。我出红尘之外。自是什么都知。我且还知道,你的命,还是别人帮你续上的。” 那晴雯听了道人这话,只觉应了自己的梦中之景。因想试探他一番,就道:“是么?依你说,我的命,是别何人续上的?” 那道人听了,就叹:“此人姓林。双木林。我说得可对不对?” 那晴雯听了,心里不免惊惧,因对了道人道:“对是对了。但我也可说,你是胡猜的。” 道人听了,就叹:“你口里虽这样说,但心里是信了我的。只是,那林姑娘固然是好意,但终究人的命数是早就定了的,也不是她说能改就改的。” 晴雯听了,心里更是惊惧,因又问道人:“你到底是何意?” 那道人听了,就将手中的云展拂了一拂,因对着晴雯道:“想人有三生三世。这一世,你的命也就只能活到十八了。你本只能活到十六,我已然让你多过了两年了。” 晴雯听了,就蹙眉道:“我果真该信你的话么?如此说来,今年我就要死的了?” 那道人听了,就叹:“这一世,你是死了。下一世,你方可重新来过。” 那晴雯听了,头就低了一低,因又对道人道:“若我不想死呢?你可有什么法子,让我不死?” 那道人听了,就道:“痴儿。你又何必计较骨肉身形?究竟,你虽死了,魂魄还在的。” 那晴雯听了,心里还是不舍,因又对道人道:“可我的躯体不在了,要这魂魄又有何用?” 那道人听了,就问:“我问你,你这般犹豫,可是心里已然有了那宝玉不成?” 那晴雯听了,也不隐瞒,遂对了道人道:“你这样说,也就是了。我的心里,的确放不下他。因此,不忍现在就走。” 那道人听了,想了一想,就道:“你不忍也无用。究竟,这一世,你不能与宝玉相配。即便为妾也不能。” 这道人口里说得斩钉截铁,直听得晴雯心里不悦。因就道;“这又为何?现在,我在这屋子,依然就是他的姨娘了。” 那道人听了,就深深一叹:“开到荼蘼花事了。这一世,与怡红公子有缘的人。是麝月,而非你。这一世,麝月为妾,那——” 那晴雯听了,心里就一凉。那道人还未说完,就问:“麝月?为何是她?我自诩容貌女红都在她之上的。” 道人就叹:“哪里就论这个?这是三生注定之事。姻缘薄上登了名字,怎么都不能改的。下一世,你会和他再续前缘。因此,你无须着急。” 晴雯听了,就叹:“下一世,我都不在了,又怎么知道?” 那道人听了,就叹:“方我说过了,魂魄尚在。到了奈何桥,会有人嘱咐你的。” 晴雯听了,心里无计可想,还是问道人:“为何我是这样的命?” 道人就叹:“我来度你,正是因你的命好。别人,还未得你这样的造化。你死了,你的造化方就来了。” 晴雯听了,又气又叹:“我死了,方才是我的造化?” 那道人就道:“这一世,你为下贱的奴婢。纵然样样来得,可还是被人呼来唤去的不如意。虽说天机不可泄露,但我不妨透露一二。下一世,你不再投为奴婢,而是公卿家的小姐。那一世,你只需存良善之心,便能心想事成。” 那道人说得细致,晴雯也听得认真。想想,那晴雯方又叹:“不过,到底玄乎。究竟我也不慕做那公卿家的小姐。我这厢在阴世,宝玉却还在阳间。若他活了七八十的高寿,我可不要在地下等他六十多年?” 那道人听了,就笑:“那地下,过的却比阳间快。你喝了孟婆汤,辗转之间,他就会来寻你的。” 晴雯听了,就叹:“好了,我都知道了。我且问你,大概我什么时候死?” 道人听了,遂掐指一算,对她都:“除夕之夜。你现在有什么话,不妨都同了那怡红公子说。” 晴雯听了,见那道人要走,就又问:“只是,下一世,那宝玉如何又会认得我?” 道人听了,就转过身,与她一笑:“有缘自会相会。”一径说,一径就飘然不见了。 那晴雯见道人远遁,只是陷入沉思。因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待醒来时,却发现天已大亮。那麝月却是笑盈盈地立在她床头。 “好歹你醒了。若再不醒,可就错过了吃午饭了。”麝月一面说,一面就端来一碗洗脸的水。晴雯见了,就坐了起来,与她道:“我身子还不好。一点儿也不好。你何苦要叫我起来?” 那麝月听了,就坐在她床前,笑道:“到底饭还是要吃的。我知道你身子娇弱。” 那晴雯听了,就叹:“不如你扶我起来。” 麝月见了,就笑:“真正你也没有几两了。瘦的这样。”那麝月系想了一想,遂就帮晴雯洗了脸,方才将她扶起。 那晴雯勉强穿了衣裳,就对她道:“麝月,我羡慕你。我就要死了,而你却能和宝玉长长久久的。” 麝月听了,就将脸盆放在了一旁架子上,又给她擦了手,方笑:“你这说的什么话?从来宝玉的心里,都是只有你的。” 那晴雯听了,不免试探道:“麝月。你我也相处了这么久了。宝玉待我这样,你心里当着不气?” 麝月听了,就笑:“不气。我为什么要气?想从前,这跟着宝玉的人,也有那么七八个。这走的走,死的死,嫁的嫁。如今,就剩了咱们两个相依为命了。我自是希望你好的,哪里就嫉妒了你呢?” 晴雯听了,就叹:“从前我心窄。见宝玉待你亲密,只在背后说你坏话的。不想你真的是宽宏之人。我竟是错怪了你了。” 那麝月听了,也不答话。只是弯身拿了一根木头,将房中火盆里的木炭拨了一拨。方才对晴雯道:“如今,还说这做什么?究竟,我随了袭人也颇做了一些坏事。只要想起那茜雪,我的心里便不好受的。那时,都怪我太懦弱。” 晴雯听了,就道:“你也不是懦弱。我那时也泼辣,嗓门也大,可又有什么用呢?我越那样,人家越说袭人的贤惠。” 麝月听了,就默了一默,方对晴雯道:“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听了可不许不高兴。” 晴雯听了,就叹:“你说吧。我都是快死的人了。” 麝月听了,就道:“我要告诉你正经话,你就这样。哪能说死就死呢?前几日我,我和鸳鸯去外头买布,可巧就遇见了袭人。她还是那样,见了我,还只是笑笑的。我见了,心里就有些恍惚。仿佛她还在园子里似的。”晴雯听了,就笑:“是么?那她见了你,是怎么说?” 麝月就叹:“虽然知道她心术不正。但好歹在园子里时,她没有为难过我。因此,她问什么,我就说什么。她不过也问了一些园子里的事。我就说大家一切都好。她听了,也没说什么。我问她,这么久了,可曾嫁人?她说没有。所如今却是和宝姑娘在一处。她告诉我,说宝姑娘嫁了贾雨村为二房奶奶,就快要扶正了。她如今在那府里帮与着,和宝姑娘以姐妹相称。我听了,就笑说,那果然好。这厢我就要走,那厢她却又唤住我,问我和你到底有没有被宝玉收了房?我就告诉她,说虽未收房,但好歹是宝玉屋里的人了。她听了,就与我说,说那园子气数已尽,既然明着还未收房,不如就出了来,与她一处,帮着扶持宝姑娘。我听了,就笑。她问我笑什么。我说,好仆不事二主。说跟着宝玉,已经习惯了。她听了,就有些不乐,说若她还在宝玉身边,又岂能有我和你什么事?哎——到底她心里,还是不甘心。” 晴雯听了,果然就叹:“虽不甘心,但也就那样了!当日,可是她自己主动出去的。我和你也苦拦过的。只是她哪里肯?” 麝月就道:“也就是从那里,我看出了她的心口不一。从此,也就生分了。现在,想必她在那贾雨村的府邸里,也颇能兴风化雨。” 晴雯听了,就道:“她若去了,自然是那宝钗的帮手。想必那宝钗扶了正了,她也要被纳为姨娘的。如此,她们两个,一正一副,那贾雨村一辈子也休想再纳别的妾室了!” 麝月听了,就摇头道:“只是,我看也悬。那一日,我去潇湘馆有事,正好听见林姑娘和云姑娘等坐了议论宝钗。原来那雨村竟还未休妻。想她们也未免高兴太早了!” 那晴雯听了,就恹恹道:“好了。说这些做什么呢?究竟她们是她们,我们是我们。若有一日,宝玉又发达了,她回来找宝玉,才真正是没脸。” 麝月听了,就笑:“你放心。到时你果然死了,我在这里,横竖不让她进来的。我知道你厌恶她。” 那晴雯听了,就点头笑:“果然就该这样。好歹,你要和宝玉过一辈子的。” 麝月听了,就叹:“又来了。难道宝玉就一辈子不娶妻子了不成?究竟,我还是妾侍。” 晴雯就道:“虽是妾侍,但保不定你以后生了一男半女的,取了功名,被皇帝封为诰命夫人什么的!这可是袭人一辈子往上爬的念想。不过,如今却是应在了你身上了!” 麝月听了,就笑:“你真会猜。也不知里梦里梦到了什么,醒来了就这样!好了,你若走不动,我扶你。真正,我是既伺候宝玉,又伺候你。” 那晴雯听了,就越发了痴,因对了麝月道:“我就要你伺候我。真正,我就要死了,还不许你伺候我几天?想我一辈子也是孤苦,临死了,若得你好生伺候几天。我在地下了,一定会保佑你的。” 麝月听了,只是摇头笑了一笑。因对她道:“那么,奶奶,你等着我。我这就给你端饭过来。”一时,果然袭人手里提了个食盒。那晴雯就坐下了,看了看食盒里的菜肴,就笑:“你果然细心。都是我素日最爱吃的。”因又指着那盘枸杞炒豆芽,说道:“尤其是这一样。” 麝月见了,就将饭碗和竹筷递了给她,笑道:“你说的,我哪样不放在心上?真正,宝玉要我好生照料你,我又哪会疏忽懈怠?”晴雯听了,也就不说话了,因低了头,和麝月一起吃起饭来。一时,吃完了饭,那晴雯就对了麝月道:“人是铁,饭是钢。这吃了饭食,果然就有气力了。我想去廊子下走一走。” 麝月就道:“好歹披见衣裳再去。外头究竟也冷。” 那晴雯听了,就瞧了瞧窗户外面,因对了麝月道:“我看也不冷。究竟,这天越冷,人方越精神。”那麝月见了,就叹:“真正你也是越发古怪了。”说完,麝月就将饭碗收拾出去了。 那晴雯就披着衣裳,去了廊子下。到了那梅树下,就见小红缩着脖子,在那里拿着小铲子铲冰。小红在黛玉的主张下,已然嫁了贾芸,如今夫妻二人住在了梨香院。那傻大姐自还是跟了小红。晴雯就笑:“小红,如今你也是正经的奶奶了,这样冷的天,为何不在屋子里歇着?” 小红听了,就抬了头,见是晴雯。就笑:“原来是你啊!今日我没事,就到了这里来看鸳鸯姐姐。因见这廊子下打滑,所以就问人要了个铲子。” 晴雯就道:“真正你勤快。只是仔细不要冻着了。”因又过了长廊,绕了个花圃,来到那假山石头下。晴雯到了这里,方悟出自己是来寻宝玉的。 那假山石也高耸,颇能吸收阳光,遮挡大风。昔日,与寒冬凛冽之时,那宝玉就喜在这里,垫了一块垫子,随便坐在这哪一处石头上,就着日头看书。若累了,就会呼唤一声:“晴雯,好歹给我拿碗茶来,我渴了。” 晴雯立在这里,看着空中的日头,幽幽就想起了前事。恍惚之中,只如宝玉就在那假山石旁似的。不想,正在沉思之中,身后就想起宝玉的声音:“怎么你是在这里?” 晴雯听了,心中颇觉感慨。因就回了头,与宝玉道:“我也不知自己,怎么在这里。算来,我自帽儿胡同回了园子,这里竟是少来。” 宝玉就道:“你少来,我也少来。看着这里,只觉得是前世今生了。” 晴雯听了,倒是笑了起来。因问宝玉:“那么,二爷这番来这里,是为的什么?” 宝玉听了,就叹:“我来,是为的凭吊来的。从前的宝玉,已经死了。” 晴雯听了,就喃喃道:“哦。从前的宝玉已然死了。那么现在的宝玉又当如何?” 宝玉听了,就叹:“现在的我,只是一个着了衣裳的木偶。早那帽儿胡同,我也曾发奋读书。不过经了这遭,我着实有些心灰。本来,我也想你们跟着我,能过上一点好日子的。” 晴雯听了,就道:“二爷。慢慢来吧。我知道你心里难过。” 宝玉听了,就叹:“好了。我只想在这里,一个人静静地呆上一会,谁都不能打扰的。这里到底还是冷,你不如还是回屋养病去吧。我想,待过了除夕,过了年了,你的病或许就好了。” 那晴雯听宝玉这样一说,这心里就不禁想起那道人的胡言乱语来了。因对着宝玉道:“想我的病,是熬不过今年的了。我的身子怎样,我知道。” 宝玉听了,就道:“不用多想。从前那林姑娘的身子骨儿,也不是很好。可你看看现在,她走路只是生风似的。” 那晴雯听了,还是不肯走,到底又对了宝玉道:“想我伺候二爷,也有了七八年了。如今我有一句话,只是想问一问二爷。若不问,到底是一生的遗憾。” 宝玉见晴雯这话里郑重。因就笑问:“你想问什么?若问,我必答。” 晴雯听了,就点头道:“好。我只问二爷,究竟二爷的心里头,有没有过我?” 宝玉听了,未免惊异。因觉晴雯不似这样直白的人。因就笑道:“晴雯,你怎么了?好好的问起这个?” 那晴雯听,还是执着道:“不。二爷须回我。不然,我的心不安。” 宝玉听了,就叹:“如此,你是定要我回答了?” 晴雯听,就点头道:“不错。我知道你惊讶。因这些话,袭人没有问过,茜雪没有问过,想麝月那笨丫头也没有问过。唯我要问。” 宝玉听了,就慨叹了一下,与她道:“我小时,老太太将你遣送了给我。那时,我就知道老太太的用意的。按着老太太的意思,待你长大了,就开了脸,做我的姨娘的。这些,我从开始就知道的。你来了我这里,我心里也是很高兴的。” 那晴雯听了,却是摇头道:“二爷,你明明知道,我要问的,不是这些。” 宝玉听,就与她笑:“傻丫头,其实我心里有没有你,你该知道的。从来,我待你们都极好的。” 晴雯听了,就叹:“我知道。从前你待袭人也是很好。只是我希望着,在二爷的眼睛里,我和她们能有些不一样。” 宝玉听了,就又笑:“你不用多想。你们在我的眼里,本来就是不一样的。” 晴雯听了,不禁心里一动。因对着宝玉,口里讷讷道:“那——” 宝玉就深深叹了一口气,安慰晴雯道:“傻丫头。我若是不中意你,你也不会同意老太太将你派了来我身边。” 晴雯听了,脸一红,不禁低了头。因又低声问他:“可当日二爷的身边,不也有一干的其他人等?” 宝玉听了,就笑:“当日袭人被老太太差遣过来,不过是使唤的丫头。只是她会钻营,这才入了太太的眼。麝月也是一样。只是你,却是被老太太头一个瞧中的。”宝玉这样一说,那晴雯果然就安逸了,因对了宝玉叹息道:“好了。我知足了,真正是死而无憾了。” 第478章 你心里可曾有过我 言情海 正文 第479章 归去来兮辞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79章 归去来兮辞 宝玉听了这话,就笑:“你问这个,就是为了得这四个字的?” 晴雯就道:“我问。就是问了这四个字。想二爷待我,果然有情。因此,我死而无憾。” 宝玉听了,却摇头道:“我既待你好,自然希望你活得久长的。这些傻话,以后可不要再说了。” 晴雯听了,却是笑:“我这样说,自有我的道理。” 宝玉见她神情古怪,不免细问:“晴雯,你到底是怎么了?” 晴雯就道:“你要问。我偏不告诉你。” 那宝玉听了,想了一想。就道:“也罢,你既不愿说,我也就不问。只是有一句,我须嘱咐你。此话,我也同麝月说起过。究竟我也不是什么劳什子二爷了,你们见了我。莫如还是叫一声宝玉,我方听得亲切!” 晴雯听了,就道:“只是这‘二爷’也叫惯了,这一时改不过来,可怎么办?” 宝玉听了,就叹:“改不来,慢慢改。再叫‘二爷’,我只觉得刺耳。” 那晴雯听了,就笑:“也罢。到底我心里,还是想叫你一声‘宝玉’。”一径说,一径就微笑转身离去。那宝玉遂立在那假山石下,默默看了她很久。 这一日天气晴朗,宝琴也又进了园子。黛玉出园去了那钱庄。宝琴遂找湘云聊天。湘云见了她。就笑:“今天,你怎么来了?林姐姐不是说你近日疲惫,叫你在家歇息几天的么?” 宝琴听了,就笑:“是。可我是个好动的人。只歇息了一日,又南哪里能坐得住?因此,见天色好,还是坐车来了园子。你们这里人多。也热闹。” 湘云听了,就笑:“你喜欢,不如就常来,也可以在这里住着,不必回家去。比如我,只是这贾家的亲戚,可还是厚着脸皮一直就住了下来。” 宝琴听了,就笑:“好。我来。住在哪里好呢?” 湘云就笑:“你来了,莫如就住在那紫菱洲,帮着二姑娘看屋子。反正她也常回来。” 宝琴听了,就叹:“我是喜欢这里。但是还知远香近臭的道理。莫如,还是隔三岔五地常来,你们反待我殷勤。若果然住下了,只怕天天要吵嘴的。” 湘云听了,就笑:“好啊。你这丫头,我倒一心待你,你却拐着弯地骂起我来。合着你是香的,我是臭的不成?我也住在也住了一二年了,横竖也没有和林姐姐吵嘴。” 宝琴听了,就笑:“我是和你说着玩呢?真正是我想来,但却是不能够。因我嫂子也大了肚子,她生了孩子,横竖我要在家照应着的。我这会子不来,以后就难有机会了。” 湘云听了,就又道:“以后也有机会。只要你想来。”因见外头阳光甚好,遂对了宝琴道:“天气甚好,不如咱们出去走上一走。也好晒晒太阳。” 宝琴听了,果然点了头,拉着湘云的手,一径出了潇湘馆的廊子。那翠缕见了,就遥遥唤湘云:“姑娘,姑娘——好歹多穿一件衣裳——” 那宝琴听了,就回头对翠缕笑道:“你们姑娘不用。跟着我,只是两个脚跑的。若多穿了,只怕就不灵活了。”那翠缕听了,只得作罢。 一时,二人出了潇湘馆,过了柳堤,就到了沁芳亭下。宝琴就道:“莫如,咱们去怡红院里瞧瞧宝玉去。好多会子未见他了。那日他从东城门回来,我叫他,他只如泥塑的菩萨一般,眼里无神的。” 湘云听了,就叹:“想这府里衰败了,宝玉也颇吃了不少苦头。他心里,自是有许多的苦。” 宝琴听了,就也叹:“人的运数,当真是难料。想这府里当日那般风光,那些跟着宝玉的女孩子也颇傲气。哪里想到这以后,宝玉是这等情形呢?” 湘云听了,就叹:“是啊。就像这府里的老爷,哪里想到俱是命丧在了牢狱里呢?本来是何等风光的人物!” 宝琴听了,就蹙眉道:“这样一想,方叫人悲哀。想来,在这天朝,无论多大的官,哪怕是做上了当朝一品。可一旦不中了皇上的意,或违拗了皇上,那便就比平头百姓还不好了。这样一想,这官还不如不做的好。” 湘云听了,就道:“的确使人惊惧。只是世人又哪里能看得透?” 二人一径说着,一径果然到了怡红院里。到了门里,见那守门的茗烟,宝琴就道:“你们二爷呢?”那茗烟就笑:“我们二爷出去了。” 湘云听了,就道:“出去了?你可知去了哪里?” 那茗烟听了,遂骚了骚头皮道:“这个,我也不知。究竟我们二爷从东城门回来后,每日里只是神出鬼没的。一般,我也不敢问他。” 湘云听了,就对了宝琴道:“既他不在,莫如咱们就回去。” 二人说着,就要转过身。不想,迎面就撞上了宝玉。宝琴见了,就笑:“二哥哥这是从哪里来的?分明我和云姐姐来,就是为了找你的。” 宝玉听了,就与她二人笑:“哦。既如此,不如就请往房中小坐。”宝玉说完了,遂引湘云宝琴进屋。 麝月见是云姑娘琴姑娘来了,想了一想,便进里奉了茶。那湘云和宝琴见了,就与麝月道了一声谢。 麝月就道:“云姑娘琴姑娘,多会子不来瞧二爷了。” 湘云就叹:“得了空了,就过来了。”一时,麝月退了下去。宝琴方问宝玉:“二哥哥,想以后在园子里,可想做个什么营生?”那宝玉听了,就缓缓道:“营生总还是有的。究竟我现在,还要眷顾麝月晴雯两个。” 湘云听了这话,就与宝玉点了点头。那湘云因又问宝玉:“二哥哥,你想做什么营生?莫如说来与我们听听?” 宝玉就道:“不过就是一心归田。近来我无事,只是读了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看完心里很有感触。我的心里很乱,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排遣方法。莫如就仿效了陶渊明,归隐山林田园,做个自在的农夫。” 那湘云听了这话,心里未免惊异。因又问宝玉:“听你说来,莫如你要离开这园子?” 宝玉听了,就叹:“我也只是这样的打算。究竟出不出去,还看以后。不过,近日我频频去那稻香村看了几回,那里倒也是种田植桑的一个好去处。” 那宝琴听了宝玉这话,就笑:“那稻香村,林姑娘一概都安排好了的。恐怕你去了,也找不到富余的地了。” 湘云听了,却是摇了摇头,对宝琴道:“也不尽然。那一日,我和林姐姐去了稻香村。林姐姐说,当日进这园子时,就觉得人工开凿太过的。因此,只想保留一二亩的天然土地。那稻香村的小溪尽头,却是有闲空的一些土地。隔了那条小溪,真觉到了那园子外头,身处哪家农庄村子的。如今那一二亩地空地,只是荒着还未动,种着喂马的苜蓿草。我见这苜蓿草长得蓊蓊郁郁的,因问她,这以后想就植苜蓿了?林姐姐听了,却又摇了头,说兴许这里以后另有用处。” 宝玉听了,就笑:“不错。而今我有意去那里,开凿几分田,种上一陇菊花。有事,就去田地劳作,无事,就回了屋子写诗作画。与世事是一概不问的。” 宝琴听了,遂也点了点头。但还是好意对宝玉道:“这果然极好。但我也看了一些书,但见那书上记载,那陶渊明见几个儿子长大后,因不怎么读书,却是木讷愚笨,心里颇后悔当初的决定。因他这一辈子,是将那么繁华看淡了。只是他儿子还小,跟着他一直住在那偏僻的荒野处,只是与人情世故半点不懂的。因想入城中去领略繁华,但又觉得无人提携。因此那陶渊明到了晚年时,心里颇矛盾,总觉是自己延误了孩子的前程。他写的那些诗里,也流露出这样懊悔的意思。” 宝玉听了,就笑:“这些,我也知道。只是有陶渊明在前。我断然会汲取教训。我隐我一个人的隐。喜我一人的喜。我出我的世,横竖与他人无干。若以后我有了孩子了,他们依旧过他们的入世日子。如此,两不相扰,两相清静。” 那湘云听了宝玉的话,直觉入神,因就问宝玉:“如此,你都是想好了的,以后再不改的了?” 宝玉听了,就长长一叹,与她二人道:“再不改了。想当日北静王也曾拿儒家激励我的。只是我究竟心灰了。但即便如此,我还是希望别人不要同我一样。” 宝琴听了,却是摇头一笑:“若是我。定然不这样归隐。若我是你,我就卷了包袱带了银子,只管去那海上,周游各国,了此一生。”贞围向亡。 湘云听了,就笑:“是。你这个想法,从前就说过的。究竟宝玉不似你,你从小就跟着你父亲去过外国,又会说几国的话。想你若去了,自然是如鱼得水了!只是我听说,那外国也不安宁,也时有海盗强盗的。你一个人去不免也害怕。若有人陪着,就是另一回事了!” 第479章 归去来兮辞 言情海 正文 第480章 乱有乱的好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80章 乱有乱的好 宝琴听了,就笑:“我哪里要人陪。多了一人,自是多了一份拘束。” 湘云听了。就也笑:“那也要分什么人。若是那英明神武的大英雄,那一路跟随,自是能保护与你。” 宝琴听了,就摇头一叹:“且往以后再看吧。” 湘云宝琴又和宝玉说了会子话,方又去了潇湘馆。黛玉已然回了,因看着她二人,就笑:“你们去了哪里?” 宝琴就笑:“去瞧宝玉去了。他告诉我们,说要归隐。还说看中了那稻香村小溪后头的田亩。” 黛玉听了,想了一想,就叹:“他这是灰心了。” 湘云听了,遂问:“那么。宝玉若是跟你提,你可愿遂了他的心?” 黛玉听了,就看了湘云一眼,笑道:“到底这园子不适合他。他也不会与我提的。” 湘云听了,因不解,遂问黛玉:“你怎知道?”贞亩在亡。 黛玉就叹:“我懂他。其实,若我是他。不如将此经历幻化了,写成一本奇书,好供后人浏览。如此,此生也就无憾了。” 湘云听,就默默沉思起来,因对黛玉笑道:“好主意。只是要写。用真名署名可不行。少不了还要取一二笔名。” 那黛玉听了,就又道:“或者,他写时,你在旁帮与着写注推敲。若果然如此,你便也跟着取一二笔名。方才有意趣。” 那宝琴听了,遂在旁笑:“你们说的,倒像是宝玉真正开书了一般?究竟,与此事,他尚且一无所知。毕竟,写书是极其费脑子费气力的事。” 黛玉听了。就叹:“不错。依我看,与其隐居,不如寻一个安静之所,将此生经历假借那虚幻的人物,统统写了下来。我看。日后必定是一本奇书。” 那宝琴听了,就抚掌一笑:“好。我这里也无事,不如就再过去告诉宝玉。通知他现在就预备着笔墨纸砚,好著一本旷世奇文的。” 三人正热闹说笑,就见跟着赵姨娘的丫头小吉祥儿赶了过来,对黛玉道:“姑娘,我们姨娘不大好了。方才,口了直吐了几口黑血。” 黛玉听了,就蹙眉道:“我知道了。你先回,我马上就到。”小吉祥儿走后,黛玉就叹:“我猜她也好不了了。终究是二舅舅的死,与她的打击太大。她的指望没了,便觉生无可恋了。” 湘云听了,也叹:“想她也是可怜的人。三姑娘远在安南,不得回国。环儿也不知在哪里。就剩了她一人了。” 宝琴就道:“若那环儿能回来看一看,想她的病也能轻一些。” 黛玉听了,就摇了摇头道:“不。她是好不了的了。那一日,我请了一个大夫来看。那大夫告诉我,说她已然病入膏肓了。怎么都是看不好的了。” 湘云听了,就也叹:“咱们这就过去瞧她。好歹她也是老爷的屋里人,三姑娘的亲娘。” 黛玉听了,就点头道:“正是。” 三人说着,果然就出了潇湘馆,过了翠嶂,去了那秋爽斋。那秋爽斋近日着实寂静。因探春走了,贾环出去了,贾政死了。那里再不复往日的热闹,只是冷寥。 那赵姨娘在房中不停咳嗽。听说黛玉等来看她了,因就要挣扎着坐起。黛玉见了,忙制止道:“姨娘躺下吧。”那赵姨娘听了,口里就叹:“我知道我的病。近来夜里也常做噩梦。” 黛玉听了,就安慰道:“姨娘不必多想。好歹我尽力为姨娘瞧病。那三姑娘近日来信,与信里说,若得了空,以后仍旧可以回来探望。因此,姨娘还是要将养好身子。” 赵姨娘听了,就摇头一叹。因缓缓道:“我等不到那一天了。这一世,我与她虽是母女,但到底缘薄。” 那找姨娘想了一想,因又对黛玉等道:“我就要死了。不是今冬,就是明春。总之是活不长的了。想我在闭眼之前,只是有一件心事放不下的。”说着,就不禁流下眼泪。 黛玉听了,就叹:“姨娘不必说,姨娘的心事,我是知道的。我也叫芸儿蔷儿出去找寻。” 那赵姨娘听了,就悲苦道:“那孽障若心里有我,自然就会回来。若心里无我,自然就不会回。现今管家也不追究了,想他也该看到。无奈,还是没有任何的消息。” 话说那贾环跟随那黑衣人,的确就在那平安州。近日,那黑衣人因要去皇陵办理一桩要事,只是带了几个有经验的紧要之人离开,却是将贾环撂下了。临行之前,那黑衣人又与了贾环一些银子,对贾环道:“我们几个就要走了。你且好自为之。” 贾环听了,就道:“大先生若要走,好歹将我捎带上。” 那黑衣人听了,就叹:“不是我不想带你,只是去的人越少越好。你到底年轻,以后的路也长。我们几个,已是黄土湮没了半截身子的人了。你去,不值当。” 那贾环不明白,因就又问:“大先生,去那皇陵盗宝,好歹我可以替你们放风。我并不是什么累赘。” 那黑衣人身边的一个灰衣人,听了贾环这话,就叹:“我们那里是去盗宝?真正我们是去——” 那灰衣人的话还未说话,就被黑衣人制止住了。因道:“好了。若我们能平安回来,你就依旧来找我们。若过了一月,依然不能回,你就不要找了。因我们大概就是死了,再无其他的。” 那贾环听了,心里惊惧。但好歹和他们也呆了一二年时间,因见他们要走,心里愈发地不舍。这厢遂还要恳求,无奈那黑衣人决心已然不改的了。这黑衣人便又对贾环道:“若我们不回。你就替我们立一个衣冠冢。待到了清明除夕时,与坟头摆上一些好酒好肉,好歹祭奠一下,也不枉认识了一场。” 那贾环听了,心里方觉得沉重,因就叹:“先生果然是不带我了?” 黑衣人听了,就上前拍了一拍他的肩膀,劝慰道:“不带了。你不过才十几岁,还未娶妻生子,如何要跟着我们去送死?你的面前有三条路。一条,不如你依旧回家去。另一条,你拿了银子自谋生路去,随便去哪里都行。再一条,若你果真忠心,就在这里等我们的消息,以后再做决定。” 那贾环听了无法,只得点头道:“好。我就听大先生的。” 待到了明日,黑衣人一行果然就整理了行囊骑了马往那北方赶去了。那贾环自是踮着脚儿,看着他们的身影俱不见了,方才恹恹地回到那莫愁巷里。 贾环心里悲苦,刚抬脚折进那巷子,却又不想进去了,因想着不如就去那街上溜达。这平安州鱼龙混杂,民风也彪悍。从前他上街,不过是帮与着黑衣人买酒送信,其他并不多看一眼的。但此时黑衣人不在了,贾环的心里,也颇觉得松懈,因就漫步街头,只管瞧那些热闹。 那贾环遂在街头看了一回杂耍,吃了一笼包子,又去了茶楼喝了一壶茶。因想着:我到底不能这般懈怠,万一那巷子里,又还有人寻大先生呢?况大先生也嘱咐过自己的,说这莫愁巷里住着的几个十来岁的年轻公子,都是身份贵重的。如今那几个年轻的公子,虽另有人看护了,但自己多操一份心,也没有什么坏处。因此,贾环遂又将脚步加快,赶着回莫愁巷子。 就在抬头低头之间,那贾环就看见了街角的拐口,有一个擂台。那擂台上摆放着一面旗子。那旗子迎风摆动,上写‘替人出气’四个字。那贾环不解其意,因就走过去看。待到了那里,果然挤着三三两两的人。一问,贾环总算明白了。原来这‘替人出气’,不过就是那台上的两人,因无钱了,想的一个招法。若这围观的人里,心里有气了,无处撒气,就上擂台随意伸出拳头,去打那二人。只管无所顾忌地开打,不伤了性命就行。贾环一瞧,这围观的人虽多,但却在底下指指点点,却无第一个敢吃螃蟹的人。那贾环遂走上前,因又看了那旗帜上写的另几行小字:打脸一次,铜板一枚。两次,铜板两枚。如此类推。打身躯各处一次,铜钱一吊。依次类推。用木棍、手杖—— 贾环还未看完,就听那擂台上一个身穿蓝色袍子的二十出头的人,手里拿着钱罐,指着那个跪在地上等待挨揍的四十开外的矮胖汉子,从擂台转了一周,笑对众人道:“你们不用怕,我这哥哥禁得打。你们打完了,我与他一点酒喝,也就好了。” 那贾环心里正郁闷,见有这个打人的活儿,想了一想,就拨开人群,朝那擂台上的蓝袍人,大声道:“我来一试。”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些碎银。又道:“我心里不舒服。只想好好揍一揍人。只是我担心,此人还是不禁打,若一下打死了,可怎么办?” 此话刚一说出,那擂台上捧钱罐的人就欣喜不已。这会子,他和那矮胖汉子已然饿了两日了,身上一干银钱俱用尽,当真是山穷水尽了。听了贾环的话,那蓝袍人就笑:“放心。他打不死了。若真打死了,也是不要你赔。”那蓝袍人巴不得那跪着的矮胖汉子就死了的。 贾环听了,就又问:“他是你什么人?怎么这样听你的话?”此言一出,果然惹得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是啊,既然跑江湖出来混饭吃,就该轮着被挨打,方显公平。岂能一人挨拳,另一人却是只管安心收钱呢?不妥,不妥。 那蓝袍人看出了人群中的骚动,因就叹:“他是我的哥哥。只是吃喝嫖赌,将家里一干家私都输光的。这且不算,家里的爹娘也被他气死,他婆娘孩子也俱被他卖了。我也替他背了一屁股的债。因此,无法,我只得带了他出来流浪。” 那蓝袍人刚将话说完,那跪着的矮胖汉子口里就咿咿呀呀起来,看似神情还颇为激动。那蓝袍人见了,便上前挥起一脚,踢了一下他的屁股,口里低低呵斥道:“听话一点。” 那矮胖汉子见了,看了他一眼,方又无可奈何地低了头。此时,众人方又明白了,原来那跪着的人是个哑巴。贾环听了,心里就放心了不少,因就上了那擂台前。刚要将怀中的碎银扔了那钱罐里,就见自己的一双脚,死死地被那矮胖汉子抱住了。 贾环见了,只得低了头,口里就道:“怎地?这不是你自愿的么?” 不想,那人听了的话,更是将他的腿用手死死收住,口里更是呜呜咽咽不停。那蓝袍子见了,心里颇不耐烦。但见那贾环低头瞧了那矮胖汉子一眼,又细细打量了一回,方失声惊道:“王大舅,怎么是你?”原来这哑巴,就是王仁。那收钱的蓝袍人,就是伙同王仁将巧姐儿卖了青楼的贾芹。这二人得了巧姐儿卖身的钱,每日里眠花宿柳地也过了一段神仙般的日子。只是不敢回金陵。因此,一来二去的,就到了这平安州。也是那王仁晦气,那一日和贾芹去了旅店就宿,喝酒吃饭之余,就吹嘘自己当日在那王家如何有钱,因他嗓门大,只听得店家动了心。原来这家店,却是个黑店。那给贾芹王仁吃的肉包,那肉馅俱是用猪肉和人肉调和的,因此一干往来的客人,一时也吃不出什么不对来。 那一夜,那王仁吃喝完毕,就去了房里睡觉。那贾芹却是睡不着,因就出了客栈,去了隔壁一家赌坊,通宵赌钱。因此那黑店的老板夫妇,遂就对那王仁下了手。因在他的屋子里,添了茶。那茶碗里却有加的蒙汗药和哑药。那王仁睡到半夜,因觉得腹中口渴,见贾芹还未回来,遂就起身捧起桌上的茶碗,喝了个一干二净。待到了清晨时分,老板夫妇就悄悄去了王仁的房中,见他自是昏睡不醒,心里大喜。不想,此时那贾芹因输了钱,却是垂头丧气地回来了。因推开门,冷不丁见老板夫妇在屋里头,就奇异道:“有什么事么?” 那老板娘见了,就笑:“没有什么事。因这位客官一整夜,打得那鼾声是如雷鸣一般。一大早地,因有客人说睡不好,提前走了。所以我们就上来看一看。”那老板娘一径说,一径就拉着店老板走了。 那贾芹也不疑心。遂也在房中睡下了。待再醒来时,天色已然黄昏。那王仁已然先醒了,只管拉扯他的胳膊,口里咿咿呀呀地叫唤不停。那贾芹被吵醒了,遂看了他一眼,口里就道:“莫要吵我。” 可是那王仁不管,还是拉着贾芹,更是大声叫唤不停。贾芹烦了,因就睁了眼,问他:“你到底怎么了?” 那王仁就急得打自己的嘴巴,张着嘴,给贾芹看自己的舌头。无奈贾芹不解。因被他吵得也不能入睡了。不如就去了楼下结账。那老板娘战战兢兢地接了银子,自是目送他好走。那王仁见贾芹走了,无法。也只能下了楼,追赶贾芹。那老板娘见那王仁还浑然不知,为免多事,也就不想问他收银子了。 待到了路上。那贾芹一回头,见那王仁还只管咿咿呀呀的,心里忽悟出了什么。因就对王仁道:“老舅,你大概是被人下了哑药了。” 那王仁听了,心里更加焦急,因就比划起来。贾芹明白他的意思,叹了一口气,就道:“老舅,你的意思我懂。只是,咱们刚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你去找他们理论,可有什么证据没?我看,分明那家店就是黑店。今早,那老板夫妇进了去,分明就是要将你拖下下去,入了厨房将你杀了的。莫如,你就认栽好了。” 那王仁听了,就不走了。就半蹲在地上,口里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因又一手指着贾芹,比划着说是贾芹带累了他。 贾芹就道:“老舅,好歹还是走吧。如今,咱们是一条藤上拴着的蚂蚱。我好你好,我不好你也不好的。这开弓了,就没有回头的箭。” 那王仁听了,无法。只能又跟着贾芹走。那贾芹也是个手头松散的人。这一路走,一路行,已然又耗去了不少的钱。到了最后,王仁的钱也被贾芹用光了。那王仁因就一路,追问贾芹要钱。弄得贾芹只生了厌弃之心。这一日,贾芹好歹将包袱里的一件衣裳典当了,换了一些吃食。二人在一座古庙歇息。那王仁吃饱了,也就躺在火堆上睡觉。贾芹却是不能入睡,因寻思:如今王老舅再跟着自己,也是个累赘。不如干脆就将他甩了,自己吃饱了全家不饿的。不想这厢抬脚刚要走。那厢王仁却在后头咿呀叫唤起来。贾芹见了,气得无法。因不想王仁这般难甩。 待进了平安城里。那贾芹见杂耍卖艺的也多,因又觉甩脱不掉王仁,遂在心里寻生钱的法子。苦苦想了三日三夜后,贾芹方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因就告诉了王仁。那王仁听了,只是苦着脸,不摇头也不点头儿。那贾芹见了,就冷冷道:“老舅。咱们也是山穷水尽了,没办法了。你只需点头,咱们就能即刻有饭吃了。你现今只是个哑巴,又不会说话,行事也不伶俐。所以,你只能做那被人打的角色。究竟,人家也不傻,若打死了你,也是要坐牢,吃牢饭的。你不过就挨一点痛罢了。待疼过了,也就好了。” 贾芹知道这个法子好,因就耐心劝说了王仁几回。到了最后,那王仁便长叹一声,点头答应了。如此,二人这才就摆了擂台,表演起来。 此番,这贾环既认出了王仁,因就又抬头细细打量起贾芹来。因这几年,贾环也大了,因此,一时之间,贾芹竟是没有识出贾环来。不过,贾环却是认出了这蓝袍人却是那贾芹。贾芹虽然蓄了胡子,不过到底还是能认出。 贾环见了,就对贾芹道:“芹儿,你和凤姐姐的哥哥,怎么在这里?” 那贾芹不想这第一个掏钱的人,却是三叔贾环。因又觉意外,又觉慌张。想了一想,那贾芹也问贾环:“三叔,你怎么也到了这里?”这贾芹是知道贾环从那狱神庙里偷跑一事的。只是不曾想他竟是到了这平安州。 一时,这围观的人,见贾环不开打了,反而聊起家常来了,就不免在下起哄。有几个不耐烦的,就将自己篮中的葫芦豆角芋头只管往那台上扔。有几个靠前的,因听了他们的谈话,就议论道:“分明那穿蓝袍子留胡子的人,年纪要大一些。可却是叫那皂色的年轻人叫叔叔,也是奇怪。” 另一个上了年纪的老汉听了,就笑:“这有啥奇怪的?俗话说的好‘摇篮里的爷爷,推车的孙子’。” 那贾环见那王仁只管抱着自己的脚,不撒手。因就对贾芹道:“芹儿,不如走吧。在这里,也是出洋相。” 那贾芹见了,想了一想,也就先撤了旗帜,将那钱罐又收回到包袱里,朝台下鞠了一躬。围观的人见了,因觉无趣,遂又骂骂咧咧了几句,方才扫兴离去。那贾芹方对了王仁又踢了一脚道:“起来,跟着我三叔走。” 那王仁一听,果然就爬了起来,乖乖跟在贾环身后。那贾环心里有话,遂带着他们往一头的偏僻处而行。过了一个巷子,就要往那莫愁巷而行,那贾芹终于又问:“三叔,你在这里,做的什么营生?” 那贾环听了,就笑:“我出了那狱神庙,就遇到了一个高人。如今在这里,自是做的强盗。”那贾芹听了,心里微一吃惊,想了一想,却又笑道:“这个好。我听说,这平安州是现今的三不管。本来强盗就多。我们到了这里,图的也就是这里的混乱。” 贾环听了,就道:“但你也看到了。这乱也有乱的好。” 那贾芹听了,更是点头称是。因又问贾环:“三叔住在哪里?做了这个营生,想必也发了不少的财吧?” 第480章 乱有乱的好 言情海 正文 第481章 癞头和尚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81章 癞头和尚 那贾环听了,就道:“也没有发什么财,不过吃喝总是不必担心。究竟我们这个行当。也是有头领的。打家劫舍的,可也是不干。” 那贾芹听,口里就‘哦’了一声。因又对贾环苦着脸道:“三叔。你算是发达了。只是你侄儿我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我和大舅已然两天没有好好吃饭了。三叔既有钱,不如请我们好生吃上一顿饭。” 那王仁听了,口里更是咿咿呀呀起来。贾环就叹:“芹儿,这王仁是怎么哑的?” 贾芹听了,也就与贾环说个大概。但却是将自己如何伙同王仁将那巧姐卖了一事,隐住了不说。那贾环就道:“好。你们且跟着我。我就住在那莫愁巷子底。如今我的头领带了几个兄弟出远门去了,因我年纪小,所以就叫我留在这里看门。你们现在来了,倒是也便宜。” 那贾芹听了。更是喜不自胜。果然,二人跟了贾环入了莫愁巷,但见巷子深幽,绕七绕八的,看这逶迤走形,只如那诸葛亮布下的八卦阵。那贾芹因见贾环走得认真,也就闭了口不敢问。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的工夫。贾环带着他们,果然就进了一间朱色的门。那贾芹进去一瞧,见里头布置得清雅大方,竟似有些自己在那园子的屋子。因心里就感慨起来。 贾环叫他们坐下。口里遂道:“我也不会下厨。那厨房里现有的,不过就是几盘鸡,一些熟牛肉。再加一点腌制的鱼干。还有几坛子的酒。” 那贾芹听了。已然就要流口水了。因对着贾环道:“好三叔,我都几日未动荤腥了。听三叔这样一说,我哈喇子都要下来了。” 那贾环听了,也就一笑,与贾芹王仁道:“你们莫要急。待我去厨房里取。”那贾芹见贾环走后,方坐在桌旁低声警告王仁道:“大舅。那事可是万万不能说。一说,咱们就死了。” 那王仁听了,口里就低声呜咽起来。贾芹见了,就又道:“当日我三叔虽和凤婶子不投,但好歹他们是叔婶。他知道了。心里总是不高兴的。若他回了金陵,告了那园子里,只怕他们要将你杀了的。究竟,你是巧儿的舅舅。” 那王仁一听,口里就更是激动。那声音就更是大。贾芹不悦了。就道:“你只管呜咽,到底是点头,还是摇头?” 那王仁听了,就看了一眼贾芹,点了头。那贾芹见了,果然放了心。不一会,那贾环果然就端了个大盘子,朝厅堂走了过来。那贾芹见了贾环手里托着的大盘子大碗,就惊叹:“好大的盘碗!” 贾环遂将盘里的鸡鱼和牛肉,摆放在了桌子上。那贾芹就问:“你们强盗都用这样大的碗喝酒吃饭么?” 贾环听了,就笑:“初时,我也不习惯。究竟当时我年岁也不大。不过,大家都这样喝,也就习惯了。果然是大碗喝酒大碗吃菜地尽兴。” 那贾芹听了贾环这样一说,心里就更是感慨,因道:“好三叔。我也要入了你的帮伙,与你做强盗,可好?”那贾芹一径说,一径就撕了一块鸡腿,放入口中大吃起来。 那贾环就道:“我倒忘了。这就与你们拿酒去。” 一时,贾环果然就拿来一壶好酒,三人开怀大吃起来。酒过三杯,那贾环到底又问:“你们就这样出来?以后就再没回园子去?” 贾芹听了,就遮掩道:“是啊。当日我们被那忠顺王的人,赶了出园子。我心想,与其被这样赶来赶去的憋屈,不如我主动离开的好。不想半路上,又遇见了逃难的大舅。因此,我遂与他一起搭伙离了神京,只管各处为家。” 那贾环听了,想了一想,方又道:“你们出时,我母亲还好吧?” 贾芹听了,就又撕了一块牛肉,边吃边说:“她?好得很。自打太太死了,姨奶奶的日子反好过了一些。” 那贾环听了,就黯然道:“这些,我知道。”贾环因又问园中其他人等。那贾芹也只是将自己知道的说了。贾环听得也是不尽兴。 那贾芹就又问:“如此说来,三叔是再不想回去了么?” 那贾环就道:“也不那么想。不过有时也做梦到园子。但我这样的人,还是出来的好。” 那贾芹听了,也就恨恨道:“这就是嫡庶之别了。想我的曾祖父,也是国公所出。不过可惜是偏房所生,因此,这过了几代下来,我们竟成了那府里的旁支遮末了。” 那贾环听了,就又笑:“如今,我也不恨了。只是我这样的性子,还是出来得畅快。那园子是好,但总是呆得憋屈。你不知,我是个喜欢野外的人。从前我母亲说,我们赵家的一个祖先就是个极有名气的强盗。我想我是随了他的性子了!” 那贾芹听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接口。想了一想,因就对贾环道:“既这里好,三叔也不必回去。我这里还想跟着三叔你呢!” 那贾环听了,就叹:“芹儿。此事我却是做不得主的。总是要问头领的意思再说。依我说,你们莫如还是回去,我给你们路费。” 那贾芹听了,便连连罢手,对贾环道:“我既出来了,就不想再回去的。即便做不成强盗,也是要子啊这里一辈子的。” 那贾环听了,就又道:“这又是何必?” 那贾芹和王仁吃饱喝足,加之奔走了一天,也就有些疲倦。那贾芹遂对贾环道:“三叔。我也不想使你烦难。现在我很累,只想先在你这里睡上一觉。若有什么,不如明日再说。” 那贾环听了,想了一想,遂对了他二人道:“也罢。我且带你们去客房休息。”那贾芹王仁听了,果然就跟在了贾环身后,去了那后头的客房。 贾芹王仁洗了脚,果然就各自睡下了。那贾环嘱咐了一回,方又回了自己房中。天色也渐次暗降下来,贾环点了灯,躺在榻上,却是不能入睡了。因借着酒劲,打开轩窗,抬头看着冷月。因就坐在窗前,低头沉思。想自己出来,也有足足两年了。生平无所念,唯一担心父母。因不通信息,此时的贾环尚且不知贾赦贾政已死。这贾环因跟随了那大先生,也学会了听话。现在细细一想,也觉那贾芹的话,有颇多的漏洞。莫如,不如自己索性就再去他房中,好生再问。如他酒意已醒,那便更是好。因此,贾环不禁又折回到了贾芹的房中。 贾环举着灯,看了看榻上的贾芹,但见他睡意沉珂,口中却是在说胡话,口里只管叫着巧儿什么的。贾环觉得奇怪,因就将灯放在了案几上,凝神静气,且听他到底在说什么。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见那贾芹卧在榻上,闭着眼睛,口里就大声道:“不错,那巧儿却是我骗走的。”那贾环听了,不禁一惊,因又听他继续往下说。但见那贾芹又道:“我恨二婶子你,将巧儿骗出去卖了花楼,不过就为的替我瑞叔报仇。当日我那瑞叔不过对了略动了一点心思,你可装作看不见的。如此也就过去了。不想婶子你竟是不放过。” 贾环听了,方就有些明白。原来这贾芹在梦里与凤姐说话。贾芹又道:“我也不怕你。听说你已经是个死人了。我却是活着的。哪有活人怕死人的?我就在这里,你来抓我咬我啊?”那贾芹一径说着,一径眉头就紧锁。那手本还是好好放在枕头一边的,这时也作腾空抓咬状。 贾环见了,还是不作声,只管在旁细听。那贾芹默了一会,方又闭眼笑道:“将巧儿卖了,我和大舅都是不悔的。因你造的孽,必然要报了你女儿身上。不报还一报,果然灵验得很。” 那贾环听了,也就暗暗点了点头,方又举了灯,往自己房中走去。待听了那贾芹梦魇之言,那贾环更是不能入睡了。因就坐在榻上左思右想起来。一时,这心里方又想起那大先生告诫之言,便更是矛盾不已。因就出了屋子,去了庭院,坐了那芭蕉树下的石凳上。忽然,一阵冷风吹过,那芭蕉树下就缓缓出来一个身穿白衣的和尚。那和尚手执念珠,到了贾环的面前,就呵呵地笑着。 贾环见了吃惊,因就站起问他:“哪里来的和尚?”因在清冷的月光之下,见那和尚头上满是癞子,贾环的心里更是嫌恶不已。 那癞头和尚就笑:“我从该来的地方来。去该去的地方去。”说着,就念了一句偈语。 贾环听了不耐烦,因就道:“我非出家的人,不过一个强盗。从来不看佛经,更是不懂偈语。” 那癞头和尚听了,就笑:“痴儿。不想你跟在一介高人身边,竟还未得造化。” 那贾环听了,就叹:“和尚说笑了。我本一个可怜的人,哪里能得造化?”因见和尚言辞诡异,那贾环的心里不免有些害怕,因又小心翼翼问道:“你到底是不是和尚?抑或是这芭蕉树里的树精?” 那和尚听了,就又呵呵一笑,因对贾环道:“我当然不是精怪。我不过是来度化你的。因我知你有烦难心事。” 那贾环听了,心里一动。但还是强作镇定,与那和尚道:“笑话。如今我做着强盗,无比自在的!哪里又有心事?” 那和尚听了,就立在他对面,笑道:“你,你有。” 那贾环听了,就装作满不在乎道:“好。那么不如你说出与我听听。” 那和尚听了,就笑:“分明你刚才,是去了一个人的屋里。因听了一些话,因此才引得现在浑身的不自在。” 那贾环听了,更觉纳罕。因问:“你怎么知道的行踪?你这和尚,莫非竟是一路跟踪我的?” 那和尚听了,就从怀中取出一面宝镜,递与贾环道:“我不必跟你。只要对着这面仙镜念一念咒语,我便知都做了什么。” 那贾环听了,心里就受不住了。因对了这和尚道:“是么?不如你就念一句,与我瞧一瞧。”那和尚听了,就点了头,在一块石上坐下了,将那面镜子抚了一抚,口里遂念念有词。果然,那和尚收了口时,但见他手里的镜子就发出一片夺目的光彩来。光华褪去,那宝镜里果然就现出一间黑暗的屋子,那屋中有一张床榻,那床榻上躺着的人,却是那贾芹。那贾环见了,便又情不自禁地看去。但见那屋子里,果然又发出一火烛的光来,那举着灯的人,就是自己。 贾环见了,已然吓得张口结舌,转过头去,不欲看的了。那和尚见他脸色煞白,便笑:“怎样,如此你可信我了吧?” 那贾环战战兢兢地就道:“你这和尚,弄得哪里来的妖镜?” 那癞头和尚就道:“休要胡说,只是宝镜。怎样,你要还想看更多,我都放了给你看。从你出生,一直到现在,都使得。” 贾环见了,就连连罢手道:“不用了。我信你就是。” 那癞头和尚听了,就微微一笑道:“怎样,你现在可想通了?” 那贾环听了,就遮掩道:“我想通了什么?” 那和尚就道:“你心里懂的。” 那贾环听了,就道:“我不懂。好了,我要回去睡觉了。你爱在这里,就在这里。”说着,就要转身往屋子里走。 那和尚见了,就在他身后,沉沉一叹,口道:“往左或往右,不过只差一步。不过,这一步,却是云泥之别。你须细细想好了。” 那贾环听了,心中的愤怨终于喷薄而出,因又转过身,对那癞头和尚说道:“和尚,你不懂。想当日我和我母亲,也不知受了她多少的气?想她的女儿,落入那暗门花楼之地,也是咎由自取。” 那和尚听了,就叹:“莫非,你要记一辈子么?” 贾环就叹:“我也不知。但我知道我心里还恨。当日那园子里,待我不好的人,我统统都记着。” 那和尚听了,便又问贾环:“那园子也破败了。既如此,你为何不回去报仇去?” 那贾环听了,想了一想,就道:“我不是不想报。只是我不屑去了。纵然报了仇,又怎样?毕竟,已经被欺负了,时光不能倒流了。” 那癞头和尚听了,就又笑:“若给你机缘,将那时光倒回了,你又当怎样呢?”那贾环听了,就默了一默,踌躇不语了。那和尚就叹:“依我看,你即便回了去,也是不会行恶事的。不过还是言语上愤懑罢了!” 那贾环听了,心里奇异,遂问:“你怎知道?或许,我果然就去报仇了呢?” 那和尚听了,就又叹:“痴儿。何必执迷不醒?我且问你,你有何仇,何恨?” 那贾环道:“我是那府里的庶出子。因我不是府里太太生的,自我出生以来,就一直受他们的偏见。那府里的一干人等,见了我总是一副瞧不上的样子。若有什么,只管欺负我。头一个,就是我那琏二嫂子。如今她女儿入了青楼,我的心里,只是称愿的。” 那和尚听了,就笑叹:“哦。这便是你心里的怨恨了。可还有其他?” 那贾环听了,想了一想。好半天道:“也并无其他。” 那和尚就叹:“痴儿。你可知,这天下的庶出子,自出生以来,遭受的都和你一样的待遇!低贱如街头乡下的平头百姓,高贵如那宫里的皇子。”贞亩史巴。 那贾环听了,不免就凄惶起来,因就喃喃道:“是么?” 那和尚就又叹:“自古嫡庶有别。从古至今,就是这样地不平!不过,想那些庶出子中,也不乏出类拔萃的。想你在那府中,也并非不读书。想那些典故,你也该知道一些。” 那贾环听了,遂低了头,与和尚道:“不错。我却是知道一些。比如袁绍和袁术。又比如那自古的宫廷,也不乏庶出的雄才大略的君王。不过,这些又与我何干?真正,他们是才俊,而我却是强盗。” 那和尚听了,就笑:“强盗又怎样?强盗中也有高人。” 那贾环听了,就摇头道:“和尚。不必抬举我。实话告诉你,仅仅就是那些恨,已然就叫我放不下了!其余的,且不必多说,我是不会听的!”那贾环一径说,却又捂住了耳朵。 那和尚就道:“纵然你恨意未消,但你那侄女却是无辜。你到底是她的叔叔,既知道了真相,莫非还睁着眼,放了那两个恶人不成?” 那贾环听了,心里也觉烦难。那和尚就叹:“冤冤相报何时了?如今,你的母亲已然放下仇怨,你又何必如此执着?好歹,不如回去看一看。这错过了,就是永远错过了。” 那和尚因觉贾环顽固,与他说了一大堆,也颇觉疲累。因又将念珠挂了在脖子上,向后略走几步,方又隐了在芭蕉树下,霎时不见了。 那贾环见了,也觉怪异了。和尚既走,贾环也就重新入房中。闭了门,歪在床榻上,脑中却是想起那些孔孟的词句来。从前,读孔孟之书,贾环总是觉得最烦腻不过的。因觉枯朽而又晦涩拗口。不想这会子回想了,却觉句句上口。因心里,又想起了父亲的告诫。 那贾环昏昏沉沉,时至第二日清晨,却也未入睡。那贾环起了床,心中已然有了主意。因去了贾芹的房中,见他和王仁也已醒了过来。那贾环就笑:“昨晚睡得可好?” 贾芹听了,就伸了个懒腰,笑道:“极好。从来未睡过那样好的觉。”那王仁听了,也在一旁兴奋地比划。贾环见了,就又道:“如此我果然放心了。因我身上有一桩事,事情也紧急,得赶快去办理。你们既不想走,莫如就住在这里,且等我回来。” 那贾芹听了,心里遂兴奋不已。因对了贾环道:“三叔果然肯收留我了?”那王仁听了,也咿咿呀呀地叫唤。 贾环就道:“我看你们也有做强盗的本领。好歹等我回来。不过也就三五日。你们且听我的话,只管安分地在这里,哪里也不许去。因这巷子,本就是仿那西蜀宰相诸葛孔明造的屋子。你们贸然出去,不熟悉地形,只是要误入了这里一处死牢的。” 贾环此言一出,果然贾芹就畏惧了,因道:“三叔,你这里就很好了。我很乖的,哪里也不去的。” 贾环听了,就点头微笑,口道:“好。这里什么都有。厨房里有酒有米有面。你两个即便吃上一月,也是有富余的。好歹我三五天就回来。” 那贾芹听了,就笑:“三叔吩咐得好仔细。如此三叔只管放心去办事,横竖我和大舅自能料理炊食。” 那贾环听了,就又点头道:“好。”到了午后时分,那贾环果然就提了个包袱,骑了马,出了那莫愁巷。那厢,贾芹和王仁住在贾环的屋子里,当真不敢出去一步。 第481章 癞头和尚 言情海 正文 第482章 星夜奔驰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82章 星夜奔驰 那贾环也就星夜奔驰。到了第三日,方骑马到了金陵城外。看着高大威仪的城门,那贾环的心里。就有些感慨。想了一想,还是拍马进去了。半个时辰过去了,贾环已然就到了那大观园的正门外。那守门的周瑞家的和王善保的已死,如今却是换了茗烟。那茗烟见了那风尘仆仆的来人,因觉身形也熟悉,心里不禁一奇。但见那来人下了马,将马拴在了一处,就要进园子。待走近了,那茗烟上下打量了一番,方惊叫:“呀——竟是三爷——” 贾环听了,就淡淡笑道:“茗烟。却是我。” 茗烟见了贾环,口中更是结结巴巴道:“三爷,你这可是回来了?” 贾环听了,就对了茗烟道:“茗烟,快去告诉宝玉,我有事要见他。”想想,贾环方又问茗烟:“到底宝玉在不在?如今这园子里管事的。究竟是谁?” 那茗烟听了,就回:“看来三爷出去得早,竟是什么都不知。如今这园子里管事的,说那林姑娘。” 茗烟遂请贾环进去。一路上,贾环又问了茗烟不少的事。因此,还未去那怡红院。贾环已然知了这园子大半的事。贾环就叹:“不想老爷们都死了。太太们也都不在了。” 茗烟就叹:“姑娘们也都嫁了。三姑娘自是嫁去了那安南国,当了那里的王妃。” 那贾环听了,就怔怔道:“是么?我姐姐竟然嫁了那么远?想这里头必有缘故。” 茗烟就道:“究竟怎样,我也不大清楚。总之,是三姑娘愿意的。听人说,她去了那安南国后,还给园子里写了信。那信里说,她在那里过得也甚好。宝二爷有一回说起,说三姑娘已然有孕在身了。” 那贾环听了,就惆怅道:“她出去了。想以后也回不来了。我在外头。却是不曾得见。想就是永不得见了。” 那茗烟就笑:“三爷也别难过。究竟姑娘过得好就行。” 那贾环听了,就又问茗烟:“我母亲可好?” 茗烟听了,想了一想,就道:“我也不知好不好。究竟,姨娘的屋里我也难得去。听她屋里的小吉祥儿说。姨娘是好一阵歹一阵的。”贞亩史亡。 贾环听了,就加快步子道:“罢了。你且不必去知会宝玉和林姑娘。我先瞧瞧我母亲去。如今我母亲住在哪里?” 茗烟听了,就道:“如今姨娘住在从前三姑娘住的秋爽斋里。三爷要去,我这就与你带路。” 那贾环听了,就对了茗烟道:“真正你也糊涂了。我不过出去了一二年,何曾就将这园子忘了?究竟怎么走,我心里清楚的很。” 那茗烟听了,就搔头一笑,与贾环道:“是了。这怎么会忘?” 一径说,那茗烟就先去潇湘馆和怡红院通报。贾环遂拔脚去了秋爽斋。他到了那门外时,可巧黛玉和湘云宝琴就在里面。秋爽斋的门口也无人守候,贾环就信步欲进了里侧的西厢房。从前,自己和母亲到了姐姐这里,惯常姐姐喜在这里招待。因听里面有人说话,贾环遂更确定母亲在里头。待进了去,果然看见那床榻上,躺着一个形容枯槁的人。细细一看,果然是母亲赵姨娘。 母亲的床边,坐着黛玉湘云宝琴三人。贾环遂扑通一声,跪在了赵姨娘的床前。冷不丁的,屋里多了一人,着实唬得黛玉等吓一大跳。那赵姨娘见了地下跪着的人,仅看形容,已然是儿子贾环了。那贾环抬了头,因就一把握住赵姨娘的手,口里就道:“母亲。我是个不孝子。这会子才回来看你。” 那赵姨娘握了贾环的手,心里激动。因就哽咽道:“环儿,果然是你。我这心里默念了千百回。不想果真天可怜见。” 贾环听了,就叹道:“母亲,我这就来伺候你。” 那赵姨娘在榻上见了儿子,已然心满意足了。因对着贾环道:“不想我还能看见你,虽死也是无憾的了。”黛玉见了,就道:“环儿,回来了就好。你瞧,你回来了,你母亲的气色也就变得好了一些。” 那贾环听了,就与黛玉道:“这会子,我想和我母亲说说话。过一会,我想告诉林姐姐你一件紧要之事。” 那黛玉听了,遂问:“环儿,什么紧要的事?” 贾环就道:“现在也不方便讲。” 那黛玉听了,也就点了头,又拉了湘云和宝琴的手,二人会意。遂又嘱咐了赵姨娘几句,方才出了秋爽斋。贾环见黛玉等走了,方又悲戚道:“想母亲的病,都是因为而起。” 赵姨娘听了,却是苦笑:“不。你错了。我的心里虽想念你,但并不煎熬。” 贾环听了,就问:“那母亲的心里,可是想着姐姐?” 赵姨娘就叹:“都不是。我的心里,只是思念老爷。你可知,母亲这一生,本是平凡不过的。我赵家的祖上是出了名的强盗,到了我祖父那一辈,却是犯了事,落了一个五马分尸的结局。我还在肚里时,我母亲就被分着来这府里做事了。我是最正经不过的家奴。在我年轻时,无事时也常常想,大概我这一生就是这样了。不想,到底还是遇到了老爷。” 那赵姨娘说着,嘴角边就泛起一丝微笑。因又觉得口渴,遂对贾环道:“帮娘倒一杯茶来。” 那贾环听了,果然就起身,到了一杯茶,喂着赵姨娘喝下了。赵姨娘喝了茶,清了清嗓子,方又道:“想我这样一个低贱的人,不想这一世竟是没白活。仅仅能入了老爷的眼,我即便孤单一世,也是愿意的了。可命运眷顾我,后来我又生了你姐姐和你一女一男。当时我就想,哪怕现在老天让我死,我也是无怨无悔的。虽太太有时拿我穿小鞋,但太太到底是太太,我也不恼。我那时年轻,虽不恼太太,却是恼别人。也因觉得有了孩子之故,就觉旁人怠慢了我。”说罢,那赵姨娘遂就长长一叹,因又对贾环道:“不过,我到底是错了!这府里却有坏人。但也就那么几个。我却因此连老爷都恨了上去!现在我方明白,人的运数也是注定的。这是老天惩罚我了,我到底不能同老爷白头偕老了!” 那赵姨娘说罢,却又叹了一叹,又道:“环儿,你瞧,为娘又贪心了不是?究竟我到底是个小妾。我若要和老爷白头偕老,可将太太和那孔氏往哪里放?因此,老爷没了,我便求了宝玉,只说以后我死了,唯愿在那孔氏身后再开一个小穴,我远远地望着老爷就够了!我是个福薄的人,也不知何故,竟是活到了现在。环儿,为娘说了这么多,不过是为了告诉你。放下那些仇怨,回来吧。以后,你帮与着你哥哥们,也是一样地复兴家业,并无一人敢小瞧了你。” 那贾环听了,起先沉默不语,遂就嚎啕大哭。因哽咽着对赵姨娘道:“晚了。我的心性已经养成。如今却是习惯了在外游荡。” 那赵姨娘听了,目光也就黯然了一下,方又低低问他:“那么,你来见我,想以后还是要走的不成?” 因就又紧紧抓住了贾环的手。“好孩子,不要走!娘求求你!你父亲走了,你姐姐走了,娘在这里住着,只是害怕!你既回来,不如就陪陪娘好不好?若要走了,也等娘死了——” 那赵姨娘说着,不禁重重地喘了口气。贾环见母亲难受,就答应道:“好。我答应娘。娘在一日,我与娘跟前进孝一日。” 那赵姨娘喝了药,遂又躺下了。因说要休息,遂叫贾环不如去见见贾琏宝玉等。贾环也就应了,换了衣服,刚到外间,就见贾琏宝玉并了贾芸贾蔷齐齐地过来了。贾环还未开言,贾琏就叹:“环儿,回来了就好。你在外面,到底使我们悬心。” 宝玉就上前握住了贾环的手,打量了他一番,方就叹道:“环儿,你长大了。算来,你今年也有十六了吧。” 贾环听了,就点头:“不错。我十六了。” 宝玉就叹:“从前,总是我有意无意地疏忽你。有时回想,你也有颇多的可爱之处。想你既然回了,那些愤怨,不如都放下了吧。这园子里正缺男丁,你来得正是时候。” 那贾环听了宝玉的话,心里也颇感慨。因也细细打量了宝玉一番,方又对了贾琏宝玉笑道:“怎么,宝哥哥看起来,竟是和琏哥哥一样地老了?” 那贾琏听了,就叹:“我不似你。我足足大你十岁,可不就老了?只是宝玉还年轻,他不老。” 岂料,那贾环听了,却是固执道:“不。分明他也一样地老。你看看他的眼睛——” 宝玉听了,也就懂了。遂对了贾琏贾环道:“我懂环儿的意思。我看着虽不老,可是神情分明老了。想这人,一瞬间地老下去,就是从神情开始的。最先衰老的,就是眼睛。” 那贾环听了,就黯然道:“其实我也老了。” 那贾芸听了,遂有意将气氛抬高。因对着贾琏等笑道:“既然都老了,想站着也疲累。琏二叔宝二叔环三叔不如坐着说话。”想想,那贾芸方又道:“只是论辈分,我虽是侄儿。但年纪只是比宝二叔还大的。叔叔们比我小,都说老了。那我这个做侄儿的,岂非也老了?” 贾芸说完了,因又暗中推了一把贾蔷。贾蔷见了,就也笑道:“我也老了。我的年纪,只是比芸儿你还大几岁的!” 宝玉听了,就道:“咱们在这里坐着,也是扰了赵姨娘养病。今日难得兄弟叔侄的齐全,不如就去了那凹晶馆,咱们坐下好生叙话。那里地方大,也清幽。更难得是,因它后头设了天然的屏障,一应的冷风俱是吹不进的。” 贾琏等听了,就点头道:“也好。”因又问贾环的意思。贾环听了,也点了点头。当下五人遂一路同行,自去了凹晶馆小叙。 第482章 星夜奔驰 言情海 正文 第483章 不堪为人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83章 不堪为人 待进去坐下了,那贾琏方又叹息:“到底是短了一人。”众人听了,都知他说的是那贾兰。宝玉听了。遂道:“那一日,咱们与城门见了他,迄今也有小半月了。他去后,也就未再回园子。”贾琏听了,就道:“他是个孝顺的孩子。但只是以李氏之命是从的。想他也不是不愿回来。” 五人正坐下说话,那紫鹃却就提了一盒糕点过来了。见了贾琏等,那紫鹃就回,说这些点心是姑娘亲做的。做好了,姑娘就叫她趁热赶着送了过来。因还有几日就快到大寒了。园中数日无事,黛玉便亲下了厨房,琢磨着做了一些精致的糕点。 贾琏等听了。口中道了谢。一时,紫鹃退了出去后,贾琏遂将点心盒子打开。贾环瞧了一瞧,拿了一块,吃了一口,方叹:“我在那平安州也常去买芙蓉糕吃,但总不及园子里的味道。” 贾琏因问他:“如此,你不如就回了家里,住了下来。” 贾环听了。就叹:“到底我还是要出去的。我习惯了在外。住在家里了,反不习惯了。我这会子回来,其实是来说一桩要紧的事的。” 这贾环本想去知会黛玉的,因见贾琏就在这里,告诉他自是更妥当,因就道:“我在那平安州确实遇见了两个人。” 贾琏听了,就道:“哪两个人?” 贾环就叹:“一个是凤姐姐的哥哥王仁,另一个则是那东府的芹儿。原来是他二人拐卖了巧儿。因此,我想法子将他们拘了,便从平安州出发回了园子报信。” 那贾琏听了,果然神情激动。因就站起道:“那一日,林妹妹告诉我说。巧儿的失踪,大抵和他们有干,不想果然如此。”贾琏因又问那两人在何处。 贾环就说了地址。宝玉就道:“既如此。咱们就这去那平安州,将他二人给活捉了回来。然后报官。” 贾琏听了,就道:“也不必报官了。那珍大哥哥已然死了,我已然成了这家里的族长。咱们就这将他们抓了回来,好歹在园中处置。再则,从他们的口里,也就能知道了巧儿的下落了!”贾琏反深深一叹。 说着,方又拍了拍贾环的肩膀,叹道:“三弟,总是多谢你了!” 贾环听了,就道:“到底我还是巧儿的叔叔。那夜听了,心里也是极为愤怒的!不想那王仁尚且是巧儿的亲舅舅,也忍新做起这样的勾当!” 那宝玉听了,就也叹:“那贾芹也是个畜生。当日凤姐姐在时,总是将那些肥缺捡给他去办!这怎么狠得下这样的心?” 那贾芸贾蔷听了,不禁怒骂:“贾芹抓来了,我便上前咬他的肉。真正是亏得是姓贾的。” 贾琏就道:“到底还是我女儿的下落要紧。”一径说,一径就叫了李贵过来。那贾环就道:“我来带路。” 一时,那鸳鸯过来,说午饭备置好了。贾琏就道:“不吃了。”因就告诉鸳鸯,巧儿有下落了。那鸳鸯听了,就感天感地道:“阿弥陀佛。到底那两个恶人现身了。我就说,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的。” 鸳鸯因又看着宝玉等,说若要去,到底还是吃了饭再去。 那贾琏听了,想了一想,遂道:“也是。究竟三弟回来了,还未吃上一顿好饭。”因又问贾环的意思。 那贾环就道:“他两个也蠢笨。这听了我的话,只怕半步也不敢出门的。也不耽误这会的工夫。” 因此,五人遂去了嘉荫堂用饭。到了那里,只见黛玉湘云等都在那里等了。黛玉见他们来了,遂笑:“今日也算是团圆之日,不如大家一起吃个饭。”因此,也不分男女有别,贾琏宝玉等遂就和黛玉湘云等围着桌子一起坐下了。 鸳鸯紫鹃等过来上菜,黛玉就笑:“今日这些菜肴,俱是园中生长之物,极是新鲜可口的。就连这些鸡鸭,也是饲养的。这些鱼虾,自然是那池子里捕捉的。这清炒的蘑菇木耳笋干,更是鲜嫩。” 宝玉见了,心里喜欢,就笑:“就是这样好。自给自足的,比什么都来得。” 宝琴听了,就也笑:“依我说,这里可不就是那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么?只不过,咱们都不是那武陵人氏。” 湘云听了,不禁抚掌一笑道:“这个比喻好。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那桃花源的入口是青山溪水小洞,咱们这里却位于热闹的大街!” 当下,众人就说笑吃起来。无奈,那贾琏虽也面带微笑,但神情分明沉重。黛玉知道他的意思,因就低低与他道:“琏哥哥,且毋须担心。待吃了饭,你们再就过去。究竟,也需将饭吃饱了上路。” 贾琏听了,就点头一叹:“我知道。但究竟心里难过。因再过几日,就是你凤姐姐的祭日了。若巧儿还是无下落,我去了你凤姐姐的坟头,也是无脸祭奠啊!她若是在地里问我,琏儿啊,都这么久了,咱们的孩子可找回来了么?我听了,可该怎么说?”一径说,一径就泪流满面。 黛玉听了,就道:“会的。想巧儿吉人天相,一定会逢凶化吉的。当日,那刘姥姥说过的,说就给姑娘取个巧字,以后若有什么不好的事了,都从这个巧字上化解。想那刘姥姥虽是村妪,但其实是个很有见识的人,她也是一个可靠之人。”那黛玉说完了,心里就想:那刘姥姥和板儿去了那瓜洲,也有小半月的时间了,竟还未回来。若没有消息,也早就回了。莫非,他们在那里,果然是寻出了一二么?因又想:到底那王仁和贾芹现身了。如此,即便刘姥姥那里断了线索,她这里也能再续上。这样一想,便心安了不少。 那贾琏听了,就对了黛玉道:“若真巧了,那果然是好。”因被黛玉苦劝着,到底又吃了半碗饭。贾琏等吃完了饭,方就预备车马,和宝玉贾环贾芸贾蔷一起动身赶往平安州去了。 到了那平安州。贾环领着贾琏等进了巷子。果然,王仁和贾芹还躲在屋里,此刻二人正翘着腿吃饭呢。那贾芹酒意正酣,因不过酒瘾,因就叫王仁再去厨房取酒,这猛一抬头间,不想就见贾琏等人沉沉立在门口。王仁也察觉了,因就泥塑般地立着不动,不敢抬腿了。 那贾芹心里还不敢相信,因还伸手擦了擦眼睛,这才发觉不是幻觉。因就站了起来,讪笑地对贾环道:“三叔,你这么快就回了?莫非在半路又遇上了二位叔叔?”那贾环听了,就道:“芹儿。你做了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到底不能往邪路上走,因此还是赶着回去告诉琏二哥哥。这会子,你束手就擒吧。” 那贾芹听了,想了一想,方知贾环出去,原来为的来捉自己的。但觉不可思议,因又问贾环:“三叔,我不明白。我什么都没告诉你,你是怎么知道的?”那贾芹说完了,因又看着王仁,将眼一瞪:“莫非是你?”想想,又一叹:“我竟是忘了。你虽不能说话了,但到底还是会写点字。” 那王仁一听,口里便又咿咿呀呀起来,因又摆手又摇头的,模样只是滑稽。贾环听了,就道:“你是没说。不过是我托那和尚的福,你与梦中说了出来。” 那贾芹听了,心里便更不明白了。贾琏也不多语,径直就对李贵道:“李贵,取麻绳过来,将他们的手脚皆捆缚住了,扔了往车里。待到了园子里再说。” 贾琏刚说罢,那李贵等几个大汉,就过了来,拎起贾芹和王仁的胳膊,死死捆绑住了。贾芹见了,就闭眼一叹:“也罢。既被你们找上了,我认命就是。”那王仁扔了在车里,因被李贵扔得疼了,伤了他的屁股,因就不停地咿呀叫唤。 一路之上,那贾琏方问那车中的贾芹:“我问你,你和王仁,将巧儿究竟卖到了哪处?” 那贾芹却是个倔性子,因觉自己给贾瑞报了仇了,又兼被李贵等痛打了,因此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横竖贾琏怎样问,他就是闭口不说。 贾环见了,遂对了贾琏道:“这样问他,也是不行。我到底是做过强盗的。我有法子令他张口,待回了园子再说。” 那贾芹一听贾环这样一说,倒是心里惊惧,因就开了口,问他:“你是要对我用刑不成?” 那贾环见贾芹张了口了,因就一笑,说道:“你到底是开口了。” 贾芹听了,就道:“反正我被你们捉住了,我认栽。只是要杀要剐的,但求个痛快,只别对我用刑。” 那贾琏就叹:“你这样待巧儿,我岂能让你快活就死?巧儿所受的苦,你们都要给她还回来。” 那贾芹听了,口里就冷哼一声道:“琏二叔,告诉你,若我现在仍有机会,我还是要那样做。要怪,就怪二奶奶弄死了我瑞叔。我这样不过替他报仇。” 贾琏听了,就啐了他一口,说道:“这样的话,亏你也能说出来。那贾瑞本就品行不端,你二婶子不过教训他一下。” 那贾芹听了,就道:“我不管这个。我只知道我从小没爹没娘,俱是我瑞叔帮衬着我。我就是要替他报仇。” 贾琏听了,心知此人偏执不可救药,也就不与他开口。那宝玉听了,却又道:“这一路上,究竟让旁人看见咱们的车上,绑着两个人也不好。不如,将他们放在箱笼里好了。” 那贾琏听了,果然就点了头。因叫李贵从车底下取来一个大木箱。李贵遂将王仁贾芹二人,死死塞了进木箱里。那李贵想了一想,又寻了两块抹布将他二人的口塞住了。如此,大家轻松上路。 车马夜行,待入了神京,进了园子,那贾琏遂命将王仁和贾芹关了进厨房的鸡笼里。那柳二嫂子见了,就骂:“黑心肠的东西。将你们关了在鸡笼里,只是亵渎了这些能生蛋的鸡!”因此,这柳家的因觉贾琏不狠。见贾琏一行刚走,这柳家的就找了一个木棍,就着鸡笼的铁框子内,劈头盖脸地朝着贾芹王仁打来。贾芹受不过,就道:“别打了。好歹我卖的也不是你的女儿。你一个做下人的,何必替主子操心呢?” 那柳家的一听,更是气不过了。因就打得更厉害。一边打,一边更是咒骂:“我是下人怎么了?总比你不是人的好!”因打着贾芹王仁,却是将那些鸡吓得够呛。那些鸡因觉受了惊吓,只管往贾芹王仁身上飞啄,更是弄得他二人身上一滩鸡屎。 那焦大正在柴房隔壁睡觉,因听出了隔壁的动静。因就起了床,过来看怎么回事。那柳家的也就三下五除二地告诉焦大。那焦大听了,更是火冒三丈,因就指着贾芹的头道:“混账东西。”想想又拍手朝柳家的笑道:“好了。我可有得玩了。我正愁这个冬天,怎么过呢?整日里吃吃喝喝睡睡的,也怪不好意思的。” 那柳家的听了,就笑:“你有什么玩?” 那焦大听了,就笑着伸手指了指贾芹王仁二人。因道:“我和他们玩。你焦大爷爷年轻时可是个练武的好手。如今年岁也大了,一般也不和人打架。不过,我没事了,可以来逗他们玩一玩。” 那鸡笼里的贾芹听了,就叫唤道:“焦大。你疯了,我好歹还是主子。” 那焦大听了,简直要一巴掌扇过去,因对了贾芹道:“屁!你还有脸说是主子?我看你就是一坨屎!” 那柳家的听了,就对了焦大笑道:“好了。和畜生计较什么?刚三爷走时,不是说过的么,他自有法子对付。你老还是省点力气留着吃饭吧。” 那焦大听了,还不解气,到底又上前,就着鸡笼的空隙,踢了他几脚,方才又讨好地问柳家的:“柳嫂子,今天你给我开了个什么小灶?”因又提了提裤子,嘿嘿笑道:“刚睡醒,这睡得时间也长,撒了一泡尿,这肚子又空了。”一边说,一边就给那柳家的看自己的瘪肚皮儿。 那柳家的见了,就啐了焦大一口,口里笑道:“我可说过多少次了?肚子饿,就支使我一声。有脸没脸的,老给我看你的肚子干什么?” 那焦大听了,就又嘿嘿一笑,说道:“总是怕你不信我嘛?所以每回总要给你瞧瞧。” 那柳家的听了,口里就没好气道:“真正你是这园子里祖宗爷爷。姑娘爷们的饭还没好的,就要先将你的给侍弄好。难不成我竟是上辈子欠你的不成?”那柳家的一径说,一径却果真去了厨房。那焦大进了,方又将衣服系好了,屁颠屁颠地跟着柳家的进了厨房。 那柳家的见了他,就将一个橱柜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食盒。柳家的将食盒打开,给焦大瞧了瞧。口里说道:“你老睡了一天一夜。我只当你就要睡死过去,赶着去给姑娘们报信呢?不想,那李贵回了来,看了你一回,却又告诉我,说你好着呢,只是入了冬天了,就和那冬眠的蛤蟆一样,整宿整宿地睡着不醒的。因此,我见你老醒了,就要与我要吃食。所以,早早地就预备下了。你摸摸,这盒子里还烫着不是?” 那焦大听了,果然就上前将盒子摸了一摸,因就朝柳家的笑道:“是很烫。我知道柳嫂子待我好。”那柳家的,却是叹了一口气。将那几样热菜从食盒里端了出来,一样一样地摆在了小桌上。那焦大见了,就赶紧寻了一个小凳子,哈着腰坐下了。 那焦大拿过了筷子,扒了几口饭,又夹了一块猪肉,因就感叹道:“好吃啊!我就知道,柳嫂子你心疼我。” 那柳家的一听,不禁啐了他一口,笑道:“你美得你!我不过见你上了年纪,况姑娘们也嘱咐过了我,因此才这么着。你都当我乐意?没事,谁不会喝了酒去挺尸去!” 那焦大听了,就又腆着脸笑道:“虽这样说,但柳嫂子待我还是好。”想想,这焦大不禁感叹起来了:“你到底才四十几的人。可我焦大却是往七十上去了。要是我再年轻一些,我定然去求那林姑娘,将你取了来做老婆。”贞欢场巴。 那柳家的听了,见焦大嘴里更是胡诌起来,因就拉下脸子道:“若你和我一般大,我也不稀罕你。真正这人不能有同情之心,我这刚待你好了一些,你就越发地蹬鼻子上脸的了!” 那焦大因睡饱了觉,又兼吃饱了饭,心里高兴,嘴里越发胡说起来,听了柳家的话也不生气,因就又道:“柳嫂子,我这话也不是胡说。你将耳伸过来,我告诉你一见稀罕的事。” 这柳家的见焦大神秘兮兮的,因不知他要说什么。想了一想,到底还是将耳朵凑了过来。那焦大见了,就一乐,果然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那柳家的一听,果然脸就红了。因就对焦大道:“你老是欺负我男人死了么?这样地玷辱起我来?你那话儿一日举三次的,与我有什么相干?”因就将脸别过去。 那焦大见了她忸怩起来,就笑:“真正我是信你,因此才告诉你。其实我也纳罕。从前在那东府里,吃穿只如乞丐似的,也不想这些事。如今到了这园子里,吃好的,睡好的,身子也越发硬朗了。每回醒来了,总是蠢蠢欲动的。” 那柳家的听了,因就将脸转了过来,对了焦大道:“好。你算是提醒了我了。从此,我只管给你送些冷的馊的吃。你就不与我胡言乱语了。” 那焦大听了,就将饭碗放下了,对柳家的叹道:“我又不是开玩笑。你若是无事了,尽管来找我。我只管让你尽兴的。想从前呀,我焦大爷爷也风流过,那——” 那柳家的听了,已然将脸子撂下了。因就对焦大道:“为老不尊。我哪里就想了?真正我女儿都快要生孩子了!” 那焦大听了,就笑:“你有外孙那又怎么了?这行人事,也是天经地义的。” 那柳家的听了,也不和焦大说话了,因就从橱柜里翻捡起东西来。寻了一遍,却是未寻到。那柳家的想了一想,因就问焦大:“这橱子里的那些冷饭呢?” 焦大听了,就道:“我吃了。” 那柳家的听了,就埋怨:“你吃干什么?这是给那鸡笼里的畜生吃的。因二爷也关照过了,还没问出巧儿的下落来,到底不能先饿死了他。” 焦大听了,就跳了起来,对她道:“什么?那两个畜生你还给他们吃饭?依我说,不如就给一些发了霉的杂粮好了。就他们,还想吃饭?” 那柳家的听了,想了一想,遂点头道:“你说的也是。”一径说,一径就从那泔水缸里,取了两个发了霉的馒头,递给焦大道:“你出去,将这两个馒头给他们吃。” 那焦大遂将馒头接过了,却又在馒头里各自夹了一块牛肉。那柳家的见了,就问:“你这要做什么?不准我送米饭,你却又给他们喂肉?” 那焦大听了,就笑;“我不过耍一耍他们。”那柳家的听了,因还要捡菜,也就不与焦大出去看。那焦大手里便拿了两个馒头,到了柴房后的鸡笼旁。那焦大将那牛肉伸手往那贾芹的脸上引了一引,一边就笑:“想不想吃?” 那贾芹和王仁从平安州押了回园子,已然一昼夜未吃饭了。二人肚子已然很饿,因见了这块非肥牛肉,不禁都伸着头,只将那脖子伸得比鹅脖子还长。那焦大见二人眼里闪着光,就将牛肉引得更高了一些。那贾芹就道:“好爷爷,休要引逗我。到底我是真饿了。好歹给我吃一口。” 焦大听了,就笑:“你要吃。我偏不给你吃。除非,你学狗叫与我听。” 那贾芹听了,就懊恼道:“我到底是人,虽然想吃肉,可到底不能学狗叫。不吃,就不吃吧。”因就闭了眼。焦大见了,就道:“好。”因又到了那鸡笼的另一边,拿着牛肉,对那王仁道:“你乖,你与我叫。” 第483章 不堪为人 言情海 正文 第484章 卜世仁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84章 卜世仁 那王仁却不似贾芹。一来,他年纪比贾芹大,身子也更是虚弱。也就更禁不得饿。这王仁听了焦大的话,口里果真就‘汪汪汪’地叫唤起来。焦大听了,倒是感慨起来,因就蹲了下来,与鸡笼内的王仁道:“这是从前的那位趾高气扬的仁三爷么?我竟是看错了不成?如今,也会为了一块肉学狗叫?”想想,这焦大又道:“不过,我知道你是真不容易。这嗓子也哑了,这几声也叫唤的不容易吧?” 那王仁听了,不禁频频点头,又嘶哑着叫唤了几声。张着口,只待去吃那块肉了。那焦大见了,想了一想,就要将肉放入他口中。那焦大伸舌就要吃,那焦大却又将牛肉给缩了回来。那王仁见了,口里便咿呀地叫唤。焦大就笑:“到底我还是不能给你吃。我不过逗你玩一玩。要是真给了你吃,我焦大成了什么人了?”因此,焦大便站了起来,将手里另两个冷馒头往笼内一扔。那贾芹见了。担心笼内几只肥大的鸡抢先了去吃。因赶紧夺了过来,几口几口地就吞咽完了。那王仁伸手却是不及贾芹灵活,那地下的馒头到底被身边一只白鸡给抢了去。 那焦大见了,遂与王仁道:“放心。肉虽没有,搜馒头还是有几只的。总是不能将你饿死。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拿。”焦大说罢了,就将手里的肥牛肉放入口中,细嚼慢咽起来。那焦大方又对那贾芹道:“你也就这德行。虽不吃肉,可见了这馒头,还不将爪子伸得像狗似的?”一径说,一径就进厨房去了。 到了黄昏时分,那贾琏同了宝玉贾环遂又将贾芹王仁带了去怡红院审问。贾琏便又问贾芹:“你到底肯不肯说?” 贾芹听了。只是将脸一扭。贾琏见了,想了一想,方又问王仁:“他不说。你说。你若说了,好歹我留你一条命。”这贾琏心也慈,因觉王仁虽不是人,但到底还是熙凤的亲哥哥。 因这贾芹是贾家的人,作为族长,贾琏有处分贾芹的权力,而不必报官。但王仁不是贾家人,出了这样的事,本该报官的。但贾琏和宝玉等一合计,因担心官府审人不力,所以还是将王仁拘在了园子里。 那王仁听了,果然欣喜不已。因就作手势问贾琏要执笔,贾琏也就给了。那王仁便跪在地上,拿了笔,携了几页。王仁一边写,贾琏一边看。原来,这王仁和贾芹将巧儿卖了是一个姓卜的人牙子,得了银子五百两。但那人牙子将巧姐带去了哪处的妓院,王仁却是一点不知。 贾琏看完了,就对王仁道:“你写的都是真的?” 那王仁听了,就点头。贾琏方又转脸对宝玉道:“这神京城也大,找个人牙子也不是那般地容易。何况,有些人不过是起了歹心,兼带了做这行。究竟,与人面前,他又是有正职的。” 宝玉听了,就道:“你说的也是。正因这样,才是这样难找。” 那贾芸在旁听了,却是沉吟不语。想了一想,方道:“此人姓卜。因我想起我老舅也姓卜。或许,他二人有什么渊源不成。” 那贾琏听了,果然眼光一闪,因对了贾芸道:“那如此好。你不如回你舅家一趟,打听打听。到底这神京城内,姓卜的不多。或许,是有什么瓜葛。” 那贾芸听了,就叹了一声,因与贾琏宝玉道:“我那个舅舅,如今我已然都和他断了往来了。我和他已经数年不通见面了。” 宝玉听了,就问:“这是怎么回事?正经的母舅,怎么不通往来呢?” 那贾芸听了,就又叹:“我的舅舅原叫卜世仁。原在这城里开香料铺子的。因他为人一向小气,上一回,我因帮着园子采买,半路之上,只是短缺十几两银子,因就找他去借,只说过两日了,问林姑娘拿了钱了,即刻就来还他的。无奈,他那案头放着白花花的银子,却是不愿借我。不但如此,我且还被我舅母给赶了出来,说了我一车子的钝话。我一赌气,就说以后各自都不要见了。即便过年过节的,我也不登门了。不想我舅舅竟是一口答应了我。还说什么如今你们家也败了,你更是个没用的人。我自是巴不得你不要来找我的好。” 宝玉听了,遂叹:“果然他这样,你若有血性,自是不该再去找他。” 贾芸听了,就笑:“不错。所以以后,我果真就不去找他了。不过,想来也可笑。因他开的香料铺子,因经营不善,又加上被人下了套,却是亏了很多的钱。我已然不想他了,他却是想起我来了。上次,我刚回梨香院,小红就告诉我,说我舅舅今日来找我,说他家生活困难,如今见我们过得好了,好歹求我们支借一点银两。我听了,就嘱咐她,以后他若再来,你好歹就给一点碎银。但我却是无论如何不想再见他的了。究竟,患难才见真情。” 那贾琏听了,便对了贾芸道:“不过,为了巧儿的事,你到底还是要去见一见他。” 那贾芸听了,就道:“巧儿也是我的族妹。为了她,我怎么都是愿意去打听的。只是,我舅舅也穷了,我估摸着,从前他住的屋子,大概也卖了。因此,不大确定他还在不在那里。” 贾琏听了,想了一想,就道:“不过,他既然穷了,总是还要来找你的。应该也会来得勤。” 那贾芸听了,就对了贾琏等道:“好歹我去那里看一看。若果然遇见,那果然好。”一径说,一径就出去了。 贾芸既出去,贾琏遂也不再问贾芹了。依旧叫李贵将他押了去柴房。那王仁见了,口里又开始咿呀叫唤。因他口不能说,贾琏遂叫他写下。王仁也就提笔写了。贾琏看了一看,原来这王仁因觉和贾芹关在一起,受他的欺辱,只求贾琏将他另关了别处。 宝玉见了,想了一想,就对了贾琏道:“他既然不想去柴房。那咱们也有别的去处给他。反正,这园子也大。” 贾琏听了,因问宝玉:“你有什么主意?” 宝玉就道:“莫如,就将他派了去看守池子。究竟也入了冬了,那看守池塘的婆子也上了年纪,如此下去也是不好。上回林妹妹也提起过的。但她事多,说过了也未执行。我看将就王仁遣了去那凹晶馆后头看池子。” 贾琏听了,就道:“也好。这样,也是物尽其用。”想想,贾琏方又对宝玉道:“不过我这舅家哥哥生性贪婪狡猾,你若将他放了去看池塘,只怕他还是要借机逃出去的。” 宝玉听了,就笑:“这有何难?只需将他戴上脚链子即可。那脚链子沉重,若果真要逃,也逃不远。况还有看门的人。” 那王仁听了,不想自己做了这龌龊之事,竟还能得看池子的活计,已然欣喜的不知如何是好了。因就跪了与贾琏几个响头,随即又在纸上写了几行字。那贾琏看去,大意却是:当日将那巧儿作践卖了,却是那贾芹做的主。到底自己不是主谋。如今自己也知酿下了大错,只是夜里惊惶不安的。贞欢场圾。 那贾琏听了,就对了王仁道:“这又有何用?”因就叫李贵过来,叫他给王仁脚上上铁链子,将他送了去那池塘。 话说那贾芸因不敢耽搁,果然就去了卜世仁家里。不想,这卜世仁到底精明,家中虽艰窘,可到底未曾将屋子卖了。自己只是与婆娘住了后面一间厦房,却是将其余几间屋子租赁了。即便如此,这卜世仁的日子仍不好过。因他当日为盘活铺子,可是欠了一笔高利贷。如今虽四处寻营生,又将收得的租金还贷,可还是不够。因打听外甥如今在那园子也甚好,不但帮与着采买,也成了家。因此,这卜世仁便又想起贾芸来了。 那一日,虽在外甥媳妇那里吃了闭门羹,但卜世仁未见外甥,到底还不死心。这一日,因在家中和婆娘对坐喝酒。因喝寡酒无味,便问婆娘可有好的下酒菜。他婆娘听了,就没好气道:“你难道不知咱们艰窘么?有这些花生米下酒,还不好么?” 那卜世仁听了,也就不吭气了。想了一想,方又问婆娘:“咱们的丫头可有回信?我知道,女婿有钱。如今他们在扬州城里,开着富春包子店,生意极其兴隆的。” 他婆娘听了,就朝碟子里捡了一粒花生米,吃了肚中,就叹:“你难道还不知我们的丫头么?行事只和你似的,鬼精鬼精。想从她那里,要上一个铜板,只比登天还难的!” 那卜世仁听了,心里更是懊恼:“想想真是可气。咱们就这一个丫头,如今见老子娘都快没法子活了,却还见死不救的。” 他婆娘听了,口里就哼了一声,与他道:“这不过‘一报还一报’罢了!想你从前,待你的老子娘是怎样的?这丫头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了。” 那卜世仁听了,却是拿眼瞪了一下婆娘,口里骂骂咧咧道:“我不会教女儿,你在旁又做的什么?你难道不是煽风点火么?我不去那官衙,告你个忤逆公婆之罪,就是给你烧高香了!” 他婆娘听了,心里恼火。口里就道:“好啊,你这个老家伙,这会子开始咒骂起我了!你也不想想,自打你被人坑了,你喝的酒吃的菜穿的衣服,都是从哪里来?不过是我变卖了簪环供应的你!你就这样恩将仇报起来!再则,那香料铺子到底是谁的?还不是我的爹娘留了我的?你倒好,如今竟是将好好的铺子整没了。这笔账,我且还未和你算呢!”他婆娘一径说,一径就将手叉着腰。 那卜世仁听了,又见婆娘这个阵仗,果然就蔫了。因就陪了笑脸,叫婆娘在坐下了,口里就安慰道:“不要生气了!我是对不起你。不过,咱们还未到那山穷水尽的地步。我都打听过了,如今我那外甥手里有钱。我只需去那里,多跑跑腿,多动动嘴皮子,便就能周转几百两银子出来的。” 他婆娘坐下了,口里就冷笑:“是么?不要忘了,当日他可是被咱们给赶了出去的。这会子,你又是被他婆娘给赶了出来的。这样的美事,横竖不要想了。” 那卜世仁听了,想了一想,却是摇头道:“到底我还没见他。到底我是他的舅舅。如今老舅落了难了,这做外甥的如何能不管呢?他若周济我,我就满大街地给他张扬去。到时,且看是谁没脸。”说着,那卜世仁遂又喝了一口酒。 夫妇二人正在厦房说话,就听门外有人唤道:“舅舅,舅母——” 卜世仁听了,将耳朵提了一提,小声对他婆娘道:“你听,这是谁的声音?” 他婆娘听了,便也屏住气,细细听了一听。方狠狠一拍大腿,与他道:“这是你的好外甥在叫唤!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那卜世仁便点头笑道:“不错,果然是他的声音。”因就不吃酒了,站了起来,对婆娘笑道:“想来,是我那外甥媳妇将我去找他一事,告诉了他。他知道我落难了,果然就来找我了。真正是我的好外甥。”那卜世仁一径说,一径口里就‘阿弥陀佛’地念起来。 他婆娘听了,想了一想,就提醒他道:“你也别高兴得太早。还不知他过来,是为的什么事?你忘了那件事了?好不好的,他也是姓贾的。” 卜世仁听了,口里就满不在乎地道:“那件事,他又哪会知道?如今,那贾芹和王仁也不在了。也不知逃往哪里去了。何况,我不过就做过那一次的买卖,这来回折腾的,也未赚什么钱。到底这贩人的买卖也不好做。如今人赃俱不在,哪里又会想到我的头上来?” 他婆娘听了,就告诫道:“你好歹还是要小心点。” 卜世仁听了,就不耐烦道:“我说不打紧,就不打紧。好歹我外甥就要来了,你倒是出去开门支应一声!” 他婆娘听了,方就整理一下衣裳,与他道:“若他来了,见了咱们果然落魄,拿言语嘲笑我们,咱们可就有脸?” 那卜世仁听了,就催促道:“我那好外甥不是这样的人。你不必担心,到时他进来了,咱们好酒好菜地招待一番,再与他认个错,好歹也就完了。到底是我的亲外甥,总不会僵持一辈子的。” 他婆娘听了,就要笑:“好酒好菜?如今咱们哪里拿的出来?” 那卜世仁听了,就道:“我且不管。好歹你与我收拾去。”见婆娘还没开门之意,但卜世仁担心贾芸又走了,因就赶紧穿了鞋,开了门,在廊下眺望道:“可是我的贤外甥来了?” 因自己的宅院大都租了出去。因此,尽管心里急切,那卜世仁还是将嗓门压得低了一些。那贾芸还是听见了,因寻出卜世仁的声音在后,想了一想,就顺脚往宅子后来。一到了那后头的厦房,贾芸果然看见舅舅抬着头,左顾右看。因就上前,一笑说道:“舅舅,一向可好?” 那卜世仁听了,果见那贾芸从穿堂走来了,因就心里激动跳跃。见了贾芸,那卜世仁遂一把握了他的手,脸上已经笑成一朵菊花。因就对了贾芸道:“贤甥,不想你果来看我了?老舅我在家里盼了你几回了!你再不来,只怕我的眼睛已然就瞎了!” 那贾芸见他住在这里,因就问道:“老舅,如今怎住在这里?” 卜世仁听了,口里就叹:“我只当你知道的。如今不比从前了。我的铺子也关了,生意难做啊!因借了几分高利贷,只得将其余的屋子租了出去,收几个租金,也好苟延残喘。” 贾芸听了,就点了点头。那卜世仁就道:“贤甥,外头寒冷,请往屋子坐!”一时,贾芸的舅母也掀了布帘出来了,因对着贾芸笑道:“好外甥,舅母也在家想你呢!”夫妇二人因就殷勤请贾芸进屋坐着。 那贾芸听了,也就点了头。待进了屋子,那卜世仁见桌子上仍旧摆着一盘花生米,不禁怒对婆娘道:“怎地了你?糊涂了不成?如今外甥来了,你倒是与我置办酒菜去呀?” 他婆娘听了,心里发怒,只因碍着贾芸,不好发作。想来想去,只得将明日祭祀用的几块豆腐几只鸡蛋和豆芽拿了出来。那卜世仁就请贾芸坐下先喝茶。一盏茶的工夫,他婆娘倒也收拾出了丰丰富富的几样小菜。那卜世仁看了,心里极为满意。但见那桌上,摆放着一碟冻豆腐,一碟炒鸡蛋,一碗炒的嫩嫩的青菜,还有一碗红烧的面筋。虽无荤菜,但已然比平日的伙食好多了。 他婆娘因见卜世仁使眼色,只得别别扭扭地又去了厨房,取来一坛黄酒,也一并放在了桌上。贾芸这还是第一次在舅家吃饭,因见了他二人殷勤,就笑:“舅舅舅母客气了!” 卜世仁听了,就笑:“都是自家人,说什么客气!”因又给贾芸夹了一块面筋,又给贾芸倒酒。 贾芸也就喝了。待吃了面筋,因就对卜世仁道:“老舅,听说这几日你进园子找我去了。我听了你生计烦难,因就想过来瞧你的。无奈我事情也多。今日到底有空了,因就顺脚过来瞧老舅。” 那卜世仁听了贾芸的话,心里更是喜欢,因就握了贾芸的手,叹道:“好贤甥。究竟你的心里还想着老舅。从前,老舅也不是不想帮你,究竟那铺子要周转。如今,你不计前嫌地来了,老舅我在这里,就与你赔个不是。”那卜世仁说着就站了起来,又给贾芸敬了一杯酒。 贾芸见了,遂也站了起来,因对卜世仁道:“我是晚辈,哪里好叫老舅与我敬酒!当真是折煞我了!” 甥舅二人遂就假意谦让一一回。那贾芸喝了会子酒,忽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放了在桌上,对卜世仁道:“我竟忘了。因来得匆忙,竟是忘了置办礼物。因此,就权当将这锭银子作了礼物了,还请老舅收下。” 那卜世仁见了,心里更是喜欢。因叫过在厨房煮汤的老婆,叫她好生将银子收好。果然,他婆娘收了银子,就眉开眼笑地说道:“好外甥。当日我与你说的那些气话,你可别忘心里去。真正,我是个直肠子的,自己说过的话,自己都不记得的。你若记在了心里,也是白记。”一径说,一径就将银子收在了箱笼里。 酒过三巡,贾芸就打开了话匣子,因对卜世仁道:“老舅啊,如今你除了出租屋子,还做些什么营生呢?我看你们着实过得艰窘。”卜世仁听了,就苦着脸道:“可不是。若不是穷狠了,我哪里又会去找你?究竟,人要脸树要皮。”想了想,那卜世仁就又叹:“我也不做什么营生,不过四处帮人跑跑腿儿。就这么一年一年地混下去。你那表姐也是个心狠的,见我们落了难了,不但不寄些钱过来,却是写了信来,说是若我和你舅母死了,好歹将这些房子留给她。好外甥,你听听——”那卜世仁说了,差点就要落下泪。 贾芸见了,就抚慰道:“说不定,表姐也有自顾不周之处,心里头却是想帮你的。不过,你们这样下去,总是坐吃山空。难道,果真就没有什么好做的营生么?”那贾芸也有意试探。 卜世仁听了,却是笑:“好外甥,莫如我去那园子,帮与着你采买?” 贾芸听了,就笑:“我那却也是苦差使。如今,我也是进退不得。若我手里有钱,还想去做那贩卖人的生意呢?那却是个好营生。” 那卜世仁因喝多了酒,脑子转得慢。听了贾芸的话,赶紧就罢手道:“好外甥,那哪里是个什么好营生。如今贩人,只是蚀本的。” 第484章 卜世仁 言情海 正文 第485章 酒虫上脑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85章 酒虫上脑 那贾芸听了,心里果然一动。因就对卜世仁笑:“老舅也是说笑话了。那贩卖人口是个无本的买卖,如何就会蚀本呢?”卜世仁听了。就喝了一口酒,与他道:“贩人果然不赚钱。这年纪小的反比大的费钱。七八岁的女孩子,就要费上几百两银子的本钱。果然卖了给妓院,那老鸨也收下了,也不过就多给几十两的跑腿钱。且开那妓院是要交税的。这多一个人,那妓院就需多交一份人头税。那些老鸨自都是精明的人,如何肯往自己的口袋掏银子?因此,那多出的几两人头税,还是要人牙子掏。因此,我说这贩卖人,是个亏本的买卖。” 那卜世仁想了一想。方又道:“除非,将这人卖了与人家做丫鬟,亦或是妾侍,那或许能赚些钱。只是也难,如今的主家都精明,若是身世不明,或是见被那人贩子贩了来的,多是摇头不要的。” 那贾芸听了,就眯着眼与卜世仁道:“这些。老舅是怎么知道的?莫非。老酒也曾做过这样的营生?” 那卜世仁酒虫上脑,笑了一笑,就与贾芸道:“好贤甥,实话告诉你,当日是我也是买卖过一个人的。这个人,你也认识。” 那贾芸听了,心里一紧。因对着卜世仁道:“是么?不知老舅卖的这个人是谁?” 那卜世仁听了,就得意地摇头笑:“好外甥,你莫如猜上一猜?”贞欢场亡。 那贾芸听了,想了一想,就淡淡笑道:“老舅莫要逗我了。我哪里能猜到?我认识的人也多了去了。一时半会的,哪里能想到?” 卜世仁听了。就低了低嗓子道:“只管往近些猜。” 贾芸听了,就笑:“近些,也只有我住着的园子了。莫非。老舅卖的是那园子里的人?” 卜世仁听了,就拍了下桌子,笑道:“好外甥,你竟是猜对了。想想我也是不信。不想这世上果有卖亲外甥女的人。想你们园子里的人,也是奇葩。” 那贾芸听了,心里已然肯定卜世仁说的为谁了。因就冷冷道:“老舅,我那园子里的确有个贩卖亲外甥的人。莫非,果然就是他?” 那卜世仁本还得意洋洋的,因见贾环忽然沉下脸,这酒就醒了一半。他婆娘一直在厨房煮汤,因厨房就在主屋隔壁。此番那鸭脖汤就在锅里小火煮着,他婆娘一边看火,一边就留心听屋里说话。因见卜世仁就要将贩卖那贾家巧姐的事与贾芸一说,他婆娘心里不禁一紧,因担心他说漏了口。 因此,他婆娘遂将勺子一丢,掀开帘子就对了贾芸笑道:“好外甥,你休听他胡说,就他的胆子,哪里看去做那贩卖人口的营生?他不过见你来了,心里高兴,因此就口里放炮一番。” 那卜世仁听老婆这样一说,又见老婆朝自己眨眼,遂也就对贾芸道:“是啊。究竟我手里也无钱,哪里又能去做那样的营生?不过说笑与你听罢了。”他婆娘就也笑:“我这就将汤端上来。” 那贾芸见了,心里就在冷笑。因就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方站起身对卜世仁道:“老舅,我也吃饱了。因还有事,所以还要回去一趟。” 那卜世仁还未回过神来,因对了贾芸道:“怎地这样着急?好贤甥,好歹再坐一坐,咱们再聊些天。我家里的境况,你也都看见了。如今,我却想做一些小本的买卖,你这里与我借五百两银子如何?” 那贾芸听了,就叹:“老舅好大的口气。究竟我手头也并无这许多的钱。” 那卜世仁听了,就摇头笑:“好贤甥,你这样说,可就没甚意思了。那一日我去你家里,进了里头,你媳妇招待了我。我见你们的屋子,布置得那般精致,那坐的桌椅,喝得茶碗,俱是上等的。若果然没钱了,只管将那些都卖了,也能卖出几百两银子的。好贤甥,你莫和我哭穷。好歹我只是与你借,究竟以后还是要还的。” 那贾芸听了,想了一想,方就对了卜世仁笑道:“老舅,你果然要与我借?” 卜世仁就腆着脸皮道:“好贤甥,难道我还诓你不成?如今我做梦,俱是梦的白花花的银子。” 那贾芸听了,就笑:“好。你果然心急,莫如就随我一起去那园子。我从家里给你。” 那卜世仁听了,已然心花怒放了。因就对贾芸道:“好。不过你们那园子也又富裕了。好歹容我换一身衣裳再去。到底,我不能与你丢脸。” 那贾芸听了,遂点头道:“好。”一时,那卜世仁进了屋子,告诉他婆娘说要随贾芸去那园子取银子。他婆娘倒是个有心计的,听了他的话,还是摇头道:“暂时不要去。我担心他方才起了疑心。” 那卜世仁听了,就笑他婆娘:“就你多心。没凭没据的,我怕什么呢?你且给我寻身衣裳来,我好过去那园子。” 他婆娘见了,想了一想,也就拿了衣服过来,随他去了。 那卜世仁果然就随了贾芸去了那园子。待进了园子里头,那王仁因见贾芸带他行走的方向不是那梨香院,而却是别的去处,就有些奇怪。因对贾芸道:“好贤甥。我是进过这园子的。你的屋子并不在这里。” 那贾芸见他疑惑,就笑:“老舅莫要担心。究竟从这里走,能抄近路。” 那卜世仁听了,也就笑:“不过,这里的景致当真好看。虽是严冬,不过还是处处红红绿绿的,我且就看一看。” 一时,那贾芸就将卜世仁带往了怡红院。贾芸见了李贵,遂对了李贵耳语一番。那李贵听了,便看了一眼卜世仁。因就对贾芸道:“我这就去回。” 那卜世仁见了,心里疑惑,就对贾芸道:“好贤甥哪,咱们是要到这里么?” 贾芸就道:“是啊。其实我也没有那许多的钱。我这里帮你向我二叔支借。好了,他在家里,你且随我进去吧。我二叔是最随和不过的人。” 那卜世仁听了,就问:“好贤甥,你二叔叫什么名?” 贾芸就笑:“老舅,我二叔姓贾名琏,就是那巧儿的父亲。” 那卜世仁听了,想了一想,方觉出不对劲来,因就想拔腿走,遂对了贾芸道:“是么?啊——好贤甥,我方想起一件事来。我约了一个人,这会子我须出去见他。改日,改日我在过来。” 那贾芸听了,就冷冷一笑,对了卜世仁道:“老舅,晚了。这来了,就不能走了。不然,我怎好和我二叔交代?” 那卜世仁听了,就惊惶道:“交代?这是怎么回事?” 贾芸就道:“老舅,你少遮掩。”他话刚说完,只见那李贵就同了几个汉子又过来了。 卜世仁见了,手脚更慌,因还是要强溜。那李贵就上前拎着他的衣服道:“卜掌柜,我们琏二爷正在屋里等着你过去呢!” 那卜世仁就道:“可我不认识你们二爷呀!” 那李贵就道:“进去了,你就认识了!你不必害怕,我们二爷是个极和善的人。”那李贵一径说,一径就推着卜世仁走。 那卜世仁心里恐惧,因又对贾芸道:“好贤甥,为何他要拉着我,好歹我是客人呀!” 贾芸听了,就叹道:“老舅,你不诚实。都到了这份上了,你还遮掩。我且问你,那王仁和贾芹拐带出了巧儿后,可是就卖给了你?” 第485章 酒虫上脑 言情海 正文 第486章 脂粉白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86章 脂粉白 卜世仁听了,心里方大骇。站立也不稳了,腿脚也打起颤来。贾芸见了。就道:“老舅,你不说,那么就是了?” 卜世仁虽四肢瘫软无力,但好歹还能言语,因就强辩道:“哪里就是我?”因他还侥幸那贾芹和王仁在外头。岂料,贾芸听了,就道:“老舅,如今那贾芹和王仁已然就在这园子里了。若果真不是你,想那王仁也不会冤枉与你。好歹你与他会会。” 那卜世仁听了,心里一片死灰,方知无望了。因也走不动路了。那李贵等也就架着他去了贾琏屋里。待到了那里时,果然见那王仁也在里头。贾琏见了卜世仁,就问询贾芸:“这便是你那舅舅?”因又拿眼看贾芸。贾芸遂与贾琏点头。 贾琏遂问王仁:“你可识得他?”因指着卜世仁。 王仁只想给自己周旋的余地。因见了卜世仁,果就睁着眼,咿咿叫唤,且一手指着卜世仁,神情激动。 贾琏也就明白了。因就对卜世仁道:“我的女儿,果然就是你买的了?” 卜世仁见了王仁,便知不妙了。因冒冷汗不止。又见贾琏质问。遂一下瘫软在地。因此。贾琏问什么,这卜世仁就回什么。原来这巧儿却是被卜世仁卖了一个中间人。那中间人却是带着巧儿去了瓜洲。如不出意外,大抵那巧儿就在瓜洲。 贾琏听了,悬着的心,方放了下来。到底瓜洲离金陵也不远,早晚找寻的也方便多了。那卜世仁瘫软在地,因还对着贾琏道:“琏二爷,我什么都说了。那么我可以回去了吧?” 贾琏听了,遂冷笑了一声。因又问贾芸:“芸儿,好歹他是你的舅舅。你说,是公了还是私了?” 那卜世仁听了,遂移了过来。搂着贾芸的大腿道:“好贤甥,好外甥。你可得帮帮老舅啊。究竟我也是一时的贪心。这事做了后,就金盆洗手的。也没指望靠这些发财。” 那贾芸听了。就长长一叹。因对了贾琏道:“二叔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我是一应不问的。毕竟,这是丧天良的事。” 卜世仁听了,因就一边搂着贾芸的腿,一边求饶:“好外甥。你帮与帮与我说几句好话吧。究竟你的姥姥没了时,我也帮与你了母亲不少。求你看在你母亲的份上,好歹帮着我求求情。” 那贾芸听他提及母亲,心内忽有不忍,因就面露迟疑之色。贾琏也看出来了,因就沉吟不语。一时,宝玉和贾环听说那姓卜的人牙子已经寻到,一时也就过来了。 那宝玉听了,就道:“莫如,还是报官的好。” 那贾环就道:“不错。不但这卜世仁要报官,王仁也须一同报官。” 贾琏听了,就问:“一定要报官?” 宝玉就道:“究竟这贩卖人口恶劣。想从古至今,这样的事不绝。此事究竟不能轻饶,这行坏事的人,必定要得到惩罚。以德报德,以怨报怨,这人世间方才清朗。” 那贾芸听了,心里本还犹豫不决的,因听了宝玉的话,也就定了定神道:“不错。我不能因他是我舅舅的缘故,帮亲不帮理。也罢。那就送官。” 那卜世仁听了贾芸的话,便长叹一声,将头低了下去。那王仁见了,口里更是咿呀起来,因觉自己到底是立了功的,如何还要送了去官衙呢?那宝玉见了,就上前道:“你是巧儿的亲舅舅。当时既能狠心将她卖了,以后怎样悔恨缓解都是无用的。毕竟,从你当初决意将他卖了起,你心里的恶种子已经种下了。” 一时,那李贵等得了吩咐,就先将王仁和卜世仁拖了出去,等候贾琏写诉状。黛玉也得知了,因就过来问询:“既如此,咱们赶紧就去瓜洲!” 贾琏听了,就道:“我一人去就行了。” 黛玉就又道:“那刘姥姥也在瓜洲。你若去了,好歹见一见刘姥姥。兴许她那里的消息更多。” 贾琏听了,也就点了点头。 话说那妙玉被那人牙子,送了进瓜洲的凝萃院后,便是整日地不吃不喝,只是一心想求死。那王老鸨因见妙玉是个绝色,心里喜欢。因就将往日的凶狠之色收了起来,反给妙玉安排了一处好房间。这一日,这王老鸨在房内算完了账,吃了晚饭。因就剔着牙,去了那院子后头。来到妙玉的住处前,那老鸨也不先进去,反是走到窗子前,朝着里头看了一看,见那妙玉因三天不吃饭,现在只是趴在桌子上。那老鸨也就笑了一笑,方轻轻走进门来。那妙玉见了她,就笑:“姑娘,妈妈我又来了。” 那妙玉被那人牙子送了来凝萃院时,那老鸨因见妙玉身着道装,遂叫了几个帮衬的婆子过来,将她身上的衣衫一概都换了。因自持自己这院子里,打手也多,所以将妙玉的手脚松了后,也未与她捆绑。这老鸨见妙玉饿得快昏过去了,因就进了屋子,到了那桌子边儿,好言好语地又劝起来:“我说,姑娘,你这是何苦?”因见着桌上的三荤三素,摇头一叹,又道:“论起,你倒也不是最倔烈的。不过,我这里最倔烈的姑娘,如今已是我这楼里的头牌!真正,何必和我自己过不去呢?你这是没尝过男人的滋味!这身子真要让男人沾了啊,保管你以后就日日离不开男人了!” 那妙玉听了这话,只觉耳里脏污之极。因就捂着耳不听。那老鸨见了也不恼,因又道:“我知道你是个修行的人,心里只是三贞九烈的。其实那不过都是虚名。真正,有银子赚,才是王道!” 那妙玉听了,终于启口道:“我只求妈妈让我死了。” 那老鸨听了,就叹:“真正你也将命看得太不值钱了!我知道你清高,知道你不稀罕。不过你也不要小瞧了咱们这凝萃院!究竟,这十年之中,我这里的姑娘被人赎出去做了诰命夫人的都有!若你回心转意了,伺候得这些公子王孙殷勤,保不定就会碰到个有情有义的,花大价钱将你赎出去。如此,你也就得了造化了!” 那妙玉听了,还是说道:“我不想这些,妈妈若真为我着想,不如就给我一丈白绫。” 这老鸨听了,口里不禁冷笑,因对了妙玉道:“姑娘,你当真想得简单。真正,我是花大价钱买了你的。这什么还没赚到的,哪里就让你死的?你死了,我岂不是蚀了本?” 那妙玉听了,就道:“那怎么办?我这一生,什么都想过了,就是未想一天,我竟然会入了妓院。原来,这方才是我的劫!”那妙玉说毕,不禁深深一叹。 那老鸨听了,就笑:“既来之,则安之。想姑娘这青灯古佛地也是辛苦,不如从此改头换面地换种活法。这去了道袍,着了红衫,涂了胭脂,插了珠钗,抬头笑脸地和那些王孙公子一处,说笑谈天,饮酒作乐,弹琴吹箫,有何不好呢?” 那妙玉听了,就笑:“果然好。只是我那样做了,便就不是我了。” 那老鸨见妙玉反是笑了,面上不禁有些着恼。因就对着妙玉半推半敲道:“姑娘,我这楼里的出去的,只有病死的赎出去的人,可从没有寻死自尽的人。姑娘莫要与我开了晦气!我到底是要开门笑脸地做生意的!” 那妙玉听了,就问:“我果然不从呢?” 那老鸨听了,就收起笑脸道:“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好歹我这里,有的是那些彪形大汉。你若不从我,我只管叫几个大汉过来,与你开苞。你既想死,我总是要与我的手下一些便宜。”贞厅岁巴。 那妙玉听了,心里不禁发冷。那老鸨就道:“本来,你温顺一些,我也不为难你。到了开苞那一日,我也会替你寻个清俊的男子,与你开苞。且还再给你一些钱。不过,你既然这样不识趣,也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那妙玉一听,就道:“你要怎样?” 那老鸨就道:“我要你尝一尝被男人沾的滋味。我这些打手,都是与男女之事熟稔的。待你也不会多粗暴。你且好好享受享受。想以后觉出味来了,也就不想死了。” 那老鸨一径说,一径果然就拍起手来。果然,这房子隔壁四处就出来两个男人。老鸨见了,就吩咐他们道:“她就交给你们了。你们破瓜时,也不要太威猛了。你们轮替着上,互相帮与着,她也便就无力气反抗了。” 其中一个汉子听了,看了下妙玉,遂对了老鸨道:“今日就做?” 老鸨听了,就点头道:“现在就行。只因她不听话。我也是无法。”想了一想,这老鸨又道:“不过,她到底是我的摇钱树。你们只需破她的瓜,别的地方不许咬碰。你们行事时,我便在一旁监督着好了。” 那两个汉子虽见妙玉是个绝色,但因见多了姑娘,也就不以为多美了。听了老鸨的话,只当见公事来行。那妙玉听了,心里方才慌张起来,因站起道:“我是被掳来的。并非是我所愿。你们要讲良心!” 那老鸨听了,就面无表情道:“姑娘,当年我也是被掳来的。我进这楼里时,不过才五岁。” 妙玉听了,心里更是惊慌,因又道:“可我到底是带发修行之人。究竟我不比别个。” 那老鸨听了,就指着面前的两个大汉道:“你是个道姑,那他们之前还是五台山的和尚呢!” 那妙玉听了,心知自己大概逃不过。但到底还是强撑着对那老鸨道:“你放我回去。好歹我叫人给你补送银子来。” 老鸨听了,就摇头道:“我哪里知你的话真假?万一你出去了,只是溜了不见的?我又哪里找你去?” 妙玉听了,就道:“妈妈可以叫人跟着我的。” 那老鸨听了,就道:“我这里的人,都是身兼多职的,哪里有那许多的空闲与你出去?这样的话,且不要说了。”可叹妙玉自小入空门多年,不懂半点的人情世故,也不懂和这老鸨假意迂回,因此只是事情弄恶劣了。 那老鸨已不打算废话了,因就对了这两个汉子道:“好了。你们且抱着她去里头的榻上。我在一旁看着。” 那两个汉字听了,果然就上前将宝玉一把抱起。妙玉见自己的身子竟被这两个男人搂住了,心里痛恨之极,可身子却是不能动弹,因就咬着牙,只将眼睛瞪着那老鸨。 待入了房中,那老鸨就坐了在椅子旁,悠然观看。因看着榻上只比粉脂还白的妙玉,就叹:“多少年了,到底还有这样齐全的人!” 那老鸨遂从那两个汉子手里接过了妙玉的衣裳,因觉这衣裳尚有体香,就又叹:“这样的身子,只不知要迷死多少人的!我的乖乖,若不是因你不听话,我岂会待你这样?真正,只是心疼死你的!” 那两个汉子听了老鸨的话,又瞧了一瞧妙玉,方就有些激动。因都想先上前一沾芳泽,彼此就有些不相让了。一个说:“莫如我先上。我耐力好。”另一个听了,就道:“还是我先,我那话儿大。我好了,你再入,也是一样的。” 那一个听了,就不悦道:“如何一样?” 那老鸨听了,就对他们道:“何必争执?你们一个在上,一个在下,不就好了!” 那一个汉子听了,就道:“妈妈,这可不大能行。究竟她有牙齿,我若入了她的口,她恼火岂不是要咬我的?不行不行。” 那老鸨听了,就笑:“你这个蠢人,真正你忘了那些招术了?她要恼你,你就挠她的胳肢窝。她笑了,你不就遂意了?” 那汉子听了,就也笑:“真正我是忘了。究竟多少回未这样了。以前那些姑娘们不听话,妈妈你都是捆绑了行事的。这一个,却是特别。” 那老鸨听了,就笑:“之前,也就一人行事。如今,却是你们两个。我就是要让这姑娘,知道男人的好!你二人做的活儿,姑娘们那里是有口皆碑的。” 第486章 脂粉白 言情海 正文 第487章 只管拿银子来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87章 只管拿银子来 那老鸨见了,因就翘着腿儿,只欲在一旁沉着眼观战的了。不想。刚掏出了块绢子,就听外头有人唤她:“妈妈,妈妈——” 那老鸨一听,是那红云丫头叫他,只得站了起来,走到那窗根下问:“是谁找我?吼叫的这样大声?” 因觉红云还欠调教,遂又交代了那打手几句,方出了来。这老鸨见了红云,就蹙眉问道:“什么事?” 那红云就笑:“妈妈,咱们院子里来一个乡下的姥姥,那姥姥直说要见妈妈你!” 那老鸨听了。就奇怪问:“一个乡下来的姥姥?”那红云听了,便又笑道:“一个姥姥,他的手里还牵了一个十一二的傻小子。”贞在吐巴。 老鸨听了,就又问:“就她们两个?可还有其他人?” 红云就又笑:“并无其他人。”那老鸨听了,也就点了点头。因就同了红云,穿过圆形的拱门,到了前院。待到了院子前儿,果然看见一个白发的老妪拉着一个孩子的手,直是瞪着眼睛看着这四下。那老鸨也就到了跟前。对了那四下观望的刘姥姥道:“我就是这里的妈妈。” 那刘姥姥见了这老鸨。打量了片刻,忽然就扑通一声,拉着板儿朝她跪了下来。那老鸨不妨,不禁吓了一跳。因对着这刘姥姥道:“你是哪里来的?为何要跪了下来?” 那刘姥姥听了,就跪下流泪道:“奶奶你是这里的头儿。我朝奶奶跪下,自是因这里,有我一个亲戚家的孩子。如今,我一路打听到她在奶奶您这里。因此,想求奶奶将她放了出来。”原来那一日,那二丫头挺着肚子,果然就去那旅馆找那刘姥姥去了。那二丫头遂尽心尽力地帮与着寻找起来。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到底这巧儿的下落,是被这二丫头七拐八拐地找到了。 这一日,二丫头也就挺了个大肚子。去了那旅馆知会刘姥姥,只等拉着她,一同去那凝萃院见那老鸨。不想,车子刚出了大街,那二丫头的肚子就疼了起来。刘姥姥见了,就与她道:“大概你是要生产了。” 那二丫头听了,就捂着肚子,忍疼摇头道:“可那稳婆说了,我还未到生产的时候。” 刘姥姥听了,就叹:“确是未到时候。只是这些时日,你日日为了我的事烦劳,因此只是折腾的肚里的孩子早产了。”那刘姥姥就要将二丫头送了回她家里去。 无奈,那二丫头因心急巧姐,只是不让刘姥姥送她。因就对她道:“姥姥,你赶紧去吧,不用管我。我到底还未生产,一个人坐车回去就使得!” 那刘姥姥听了,想了一想,也就道:“好。那你一路当心点啊!”那二丫头听了,也就叫车夫调转车头回去了。不想,这好人果有好报,这二丫头回了家里,因对她相公说要生孩子了,她相公听了,心里慌张,即刻就叫人去请产婆。这二丫头叫唤了一夜,到底与第二天早上产下了一个大胖小子。 话说这老鸨听了刘姥姥的话,就道:“哦,你原是来找那孩子的。” 刘姥姥听了,就赶紧道:“可不是。我足足找了她快三年。到底天可怜见,让我给寻到了。” 那老鸨听了,心里遂在合计得失。因对了刘姥姥道:“这里说话也不方便。姥姥不如与我里头细说。这会子,你只管起来。” 那刘姥姥听了,只当有扭转的希望。因就赶紧站了起来,拉着板儿的手,对老鸨道:“好好好。只盼妈妈你让我见一见姑娘。” 老鸨听了,就道:“你且跟我进去再说。” 那刘姥姥听了,就同了板儿跟了王老鸨去了她屋子。到了里头,那老鸨就笑:“姥姥你也坐下。究竟也这么大年纪了。” 那刘姥姥听了,也就别别仄仄地挨着板凳坐下了。那老鸨又叫人过来与她上茶。那刘姥姥见了,哪里敢喝,只是陪笑说要见巧姐。那老鸨听了,便一面喝茶,一面心里在合计:究竟那姥姥口里说的巧儿,年纪还小,待她来了月信之事,自己还需等上五六年。而那个道姑,却是已经成年。只待将她驯服了,随时就可以接客的。论来钱快,当然是那个道姑。如今,她的手里,也有些短钱。若将这巧儿放了,得些银子,倒也有些好处。只是看这姥姥衣衫破旧,举止寒酸,分明是个没钱的主。 因此,这老鸨就试探:“姥姥是哪里的人氏?”因又指了指板儿:“这孩子可是你的孙子?” 刘姥姥听了,就回:“我是神京八十里外刘家庄人氏。他是我的外孙。” 这老鸨听了,就点了点头,与刘姥姥道:“果然,我听你有些神京的口音。只是,你红口白牙地过来要人,那是使不得。究竟我当日买了那孩子,可是花了不少的钱。” 刘姥姥听了,就小心翼翼问:“奶奶花了多少钱?” 那老鸨见她诚惶诚恐地样儿,就有意吓唬她一下:“不多,也就一千两银子。” 刘姥姥听了,不禁惊叹:“一千两?” 老鸨就笑:“不错,一千两银子。如今,姥姥你只需拿出一千两银子,我即刻就放了她。真正,她这几年在外这里,做的衣裳吃的饭食,我一概都未算上银子呢!” 刘姥姥听了,就叹:“奶奶,能不能少些点?这会子,我拿不出一千两的现银来!” 那老鸨听了,遂将脸一甩,站了起来,就与刘姥姥道:“没银子,就不要来找人。我这里,只认钱,不认人!”因就叫红云送客。 那刘姥姥见了,就跪下哀求道:“奶奶,好歹让我见一见姑娘。究竟,那银子的事,且容我去筹措。” 那老鸨听了,就挥了挥手里的帕子道:“什么时候拿银子来,我与你什么时候见姑娘。”一径说,一径就往妙玉那处去了。 话说,那两个汉子,在那老鸨走后,因也就行动起来。软硬兼施的,又因技艺高超,只把妙玉弄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待入巷时,不想身子竟有了反应,因更是羞愧。那两个汉子敏锐,因听了那吟哦之声,自是相视一笑。 第487章 只管拿银子来 言情海 正文 第488章 知耻而后死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88章 知耻而后死 那两个汉子完了事,穿了衣服,下了床。那老鸨也就进来了。因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妙玉。对那两个汉子道:“好了。你们出去吧。” 其中一个汉子听了,便对着这老鸨道:“妈妈,这姑娘方才也不是那么抗拒。妈妈还是有调教的余地。”一径说,一径又不舍地看了妙玉几眼。另一个汉子则对了老鸨道:“果然身子不错。方我入巷时,只觉里头深深浅浅,好一番洞天。若她回心转意了,定然是这里的一块红牌,无人能及的。”二人说着,方又看了看床上的妙玉,这才退出去了。 那两个汉子退下了,这老鸨也就在她床前坐下。可里笑道:“姑娘,已然这样了。莫如就穿好了衣裳起来吧!如今,可尝出了这一二滋味没?” 那妙玉听了,只是闭着眼不语。这老鸨想了一想,又道:“我知道你害臊。究竟这第一回却是叫两个人侍弄了。不过,过了这一关,你以后就大方了。” 那妙玉听了,还是不语。这老鸨就又道:“听你的口音,我知道你是仪征人。想我的老家。也是那仪征。”因就和妙玉套家常。妙玉听了。就冷冷道:“我不是。我是金陵人。” 不想这老鸨听了,就道:“哦。你原是金陵人。我这里恰好有一个从金陵来的。我这叫她过来,与你说话。不过,她到底还是个孩子。因此,你不如穿上衣裳。” 那老鸨口中说的,便是那巧姐。那巧姐自被卖了在这里,改了名儿却叫作灵哥儿。灵哥儿对刘姥姥寻她之事一无所知,每日只是心心念念指望那李纨来找她。虽她年小,但因为姿色过人,所以这老鸨还是与她配了一间屋子,单独住着。因年纪小,不能开苞。所以老鸨倒是隔三岔五地找人来叫她学管弦之艺。这一日,这灵哥儿在房内拨弦,那红云就进来说道:“灵儿。妈妈叫你去一个新来的姑娘屋里。” 灵儿听了,就住了弦,问她:“现在就去?” 红云就道:“当然是现在。” 灵儿就又问:“妈妈为何要叫我去?”那红云就道:“妈妈叫你去,你去就是了。又不是叫你陪客,你怕什么?” 那灵儿听了,也就跟着红云,去了那妙玉的屋子。进了里头,那老鸨就拉着灵儿的手道:“你也是金陵来的,这里有你一个家乡人。你且和她说会子话。”老鸨因就指着坐在床边的妙玉。 那灵儿听了,遂和妙玉对视。不想只看了一眼,就觉得熟悉。想了一想,便知她是谁了。因当日自己虽年小,但也到了记事的年纪。虽则不大见到妙玉,但心里的印象总是有的。灵儿看着妙玉,心里激动。但那妙玉却是只管低着头,看着脚下。 老鸨便对灵儿道:“你们好歹聊聊。”因就拍了拍灵儿的肩膀,和红云出去了。这老鸨估摸那刘姥姥根本拿不出一千两的现银来,因想着这灵儿到底还要在这里长住。届时,这道姑回心转意了,她二人互相扶持,再买上几个金陵的丫头,好生调教,待过了三五年,就打出‘秦淮八艳’的招牌来,也是一桩美事。 那老鸨走后,这灵儿就对了妙玉,低低道:“妙玉师父,是我——” 妙玉一听,心里惊讶,因觉此女声音熟悉。因就转头瞧了一眼灵儿。只看了一眼,妙玉就失声道:“你,你是巧儿?” 那灵儿听了,就点了点头,目中含泪。那妙玉也就忍着下身之痛,站了起来,朝她走去。握了巧儿的手,妙玉方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回,这才将她一把揽入怀中,悲叹道:“果然是巧儿!”因见了巧儿,这妙玉到了这时,方才低低地呜咽起来。 巧儿见了,就道:“不能哭。究竟外头有人听着呢。” 那妙玉一听,方又止住了哭声。因对着巧儿道:“好了。不想是我遇见了你。我虽然陷在这里了,但好歹要将你给送出去——” 巧儿听了,就道:“那一日,我跟着其他几个姐姐们,去了那甘露寺烧香,却是遇见了我大伯母。我朝她跪下了,求她帮我。如今我在这里,却是一直在等她的消息。”贞在斤号。 那妙玉听了,就道:“你说的人,是那李纨李大奶奶?还是那珍大奶奶?” 巧儿听了,就道:“是兰哥哥的娘。” 妙玉听了,就叹:“我还以为是那珍大奶奶,不想却是她。她不会帮你的,你想也是白想。”因妙玉也知李纨为人。 巧儿听了,就疑惑道:“是么?” 妙玉就道:“她既出了园子,想的就是和咱们一刀两断的了。你母亲在世时,她就和你母亲不投的。如今哪里会来帮你?不要多想了。” 不想,妙玉这话却是漏了口风。这巧儿听妙玉说自己母亲已死,不禁悲切问道:“果然我的母亲不在人世了?” 妙玉听了,就叹:“你母亲是病死的。也是因想的你。” 那巧儿听了,也不说话了。因就跪了下来,朝着金陵方向磕了三个响头,方才垂目叹息道:“我是这有命无运之物。既被我舅舅拐卖进了这里,想必这一辈子都是不能出去的了!” 妙玉听了,因就道:“你放心。我虽然也厌恶这里。但为了你,我怎么着都要将你给送了出去!” 巧儿听了,这才想起问妙玉:“姑姑是怎么进来的?” 妙玉就叹:“具体我也不知。不过不外乎有二,一则是那忠顺王爷见我不从,托人将我卖了来的。再则就是那府里有人见不得我,因此偷着将我掳了出来卖了!” 巧儿一听,就长叹一声:“姑姑已然自身难保了,又有何能为将我送出去?这入了这里,便是再难出去的。我因年纪小,一直在这里学琴学艺,但却也常见那些新来的姑娘,刚进来时,个个都是怎样地要死要活,后来,统统都转了性子,一心一意地赚银子去了。所以,我想,待我长大了,也定然和她们一样的。在这里,还是要听妈妈的话,不然她整起人来,可是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妙玉听了,心里就一通。因看着巧儿,心里暗下决心:不如就索性答应了这老鸨,但求她将巧儿放了。她还小,不该在这里下贱地一辈子。 因想通了,妙玉就对了巧姐道:“我累了。这会子只想好好休息休息。不如你还是出去吧。” 那巧儿因听妙玉声音低沉,担心她寻死。便上前说道:“好姑姑,总是要好好活着。没事时,我便常来看你。”那妙玉听了,也便与巧儿点了头。 巧儿出了去后,妙玉方就出了卧房,去了前房,在桌旁坐下了,拿起筷子就吃饭。本就三天未吃饭,腹中饥饿,方才被那两个汉子弄得简直要昏厥过去,这便更觉得身子无力了。因就猛速吃了大半碗饭,但听房门有脚步声响,抬头一看,见是那老鸨又进来了。 那老鸨见她终于吃饭了。因就在旁叹道:“既如此,何必当初呢?将身子弄坏了,对自己也无好处。” 妙玉听了,想了一想,就道:“我却是扭转了性子了。从前是我不知道男人的好处。” 那老鸨听了这话,就笑:“你这样想,方就对了。究竟你方才也不是无反应。” 那妙玉听了,方就又道:“只是,我有一个要求。” 那老鸨听了,就问:“什么要求?只要不是烦难的!” 妙玉就道:“要我接客,妈妈只需将那小姑娘放出去!究竟,她还小。在这里,也不与妈妈生财。” 老鸨听了,就摇头道:“你说的是那灵儿?那不行。虽她年小,但再过四五年,也就大了。到时,我可一笔一笔地收回银子。” 妙玉听了,便问老鸨:“妈妈果然不愿?” 老鸨就笑:“就是这个不行。姑娘且在想些别个。不过你既想开了,我总是要着人告诉你一下,我这里的规矩。到时,还需给你取一个名字。” 那老鸨见妙玉低了头,反趁势晾了她一把。那妙玉就又道:“实话和妈妈说了吧,那灵儿姑娘却是我的一个侄女儿。当日她被拐了进这里,她母亲只是着急急死了的。因此,到底请妈妈通融一下。” 那老鸨听了,不免来了气,因对着妙玉道:“通融?你们都叫我通融,可有谁来通融我?当日我不过十二,就被妈妈叫人与我破了瓜。可叹那开苞的人,却是一个鸡皮疙瘩的六十老翁。那老翁年虽老,花样却是不少。鞭子蜡烛绳子都是全的。只弄得我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躺在榻上三天不能下床。如今,我待这楼里的姑娘,算是好的了!” 那老鸨因想起往事,心里郁闷,也就不想和妙玉说话了。只管抬脚朝外走。 话说这刘姥姥和板儿出了那凝萃院后,祖孙两个就在那旅馆里苦愁起来。板儿就道:“姥姥,不如咱们回去,将剩下的地,全都卖了!” 刘姥姥听了,就叹:“那几分地,也不值几个钱。莫如,还是留着的好。” 板儿听了,想了一想,方又对刘姥姥道:“莫如,咱们去问那掌柜娘子支借一些?” 刘姥姥就又道:“她已经送了我三百两了。我想,那是她的全部了。再借,可就不地道了。” 板儿听了,方又道:“这么算来,到底还差那二三百两的银子。姥姥也就别打肿脸充胖子的了,不如还是赶回金陵,进那园子去知会。这找到了巧儿的下落了,咱们总是要赶紧去告诉那园子里。” 那刘姥姥听了板儿提醒,赶紧就道:“我也糊涂了。只管在这里瞎愁。究竟巧儿姑娘的家人还未告诉呢!走,咱们这就回金陵!” 刘姥姥到底是个精细的人,虽恨不得插上翅膀进那园子告诉黛玉巧姑娘的下落,但到底还是抽空去街上买了一些红糖鸡蛋,去了那二丫头家里,看望一回。那二丫头正在喂奶,一听刘姥姥说果然寻到了那巧儿的了,喜的已然不知如何是好了。 这二丫头因问刘姥姥是赎金可够。刘姥姥就笑道:“够的。这会子我和我外孙子先回金陵,去知会那园子里的人一声。好歹,她们才是巧姑娘的正经家人。” 那二丫头听了,也就点了点头。因不能下床,到底又叫相公雇了辆马车,将刘姥姥和板儿亲送了车上,方才放心。 一昼夜的工夫,那刘姥姥和板儿顾不上吃饭休息,已然到了园子外面。那守门的茗烟见是刘姥姥来了,又知巧儿姑娘有了下落,赶着就去给黛玉报信。一时,那刘姥姥也就先去了潇湘馆。到了那里时,但见这园中的男女,全聚在屋里头了。 黛玉对了鸳鸯就叹:“彼时,琏二哥哥就在那瓜洲。咱们这就着人去知会他。”因就请刘姥姥和板儿先吃饭。 刘姥姥见了,颇不好意思道:“林姑娘,是我无能。若手里头多了那二百两的银子,巧儿姑娘也就被我带回来了。” 黛玉就叹:“姥姥已然够尽心尽力的了。真正姥姥是巧儿的大恩人。” 那惜春听了,就加了一句:“究竟那二丫头也仁义。咱们也需好生谢谢她。” 惜春听了,也就点了点头。黛玉便叫茗烟过来,叫他吃了饭,即刻就骑了马去那瓜洲,给贾琏通与消息。那鸳鸯见了,方就长长叹息一声道:“如此,巧儿能回了来,我也可放心去给二奶奶上香了!”鸳鸯因又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平儿。平儿已然有了五个多月的身孕,因听了鸳鸯这话,也是双十合十,口里念阿弥陀佛。因就挺着肚子从榻上坐起,说要亲手布置巧儿的屋子。 鸳鸯听了,就叹:“不用你劳烦,我来收拾好了。你不过六个月未到,肚子就这样的大。若因劳碌动了胎气,岂非不是我的过失?”一径说,一径还是叫平儿依旧躺下,又给她添了一点点心,方才出了去。 那刘姥姥带着板儿果然就好吃好喝了一顿。因路途困乏,二人吃喝完毕,也就睡在了潇湘馆内的客房里。黛玉知这祖孙两疲惫,因此只命人在外照应,是不许人进去打扰。 隔日中午,这刘姥姥和板儿睡得酣畅深沉,竟是还未醒来。黛玉也就和湘云惜春先用饭了。不想刚吃了饭,那赵姨娘的小丫头吉祥儿却是慌张过了来,见了黛玉,跪下就道:“姑娘,姨娘没了!” 黛玉听了,便放下了碗筷,对着湘云惜春道:“到底是撑不过去了。我还只当环儿回了来,她又能拖延一些时日的呢!不想,还是这样!” 湘云听了,就道:“到底是病入膏肓了。怎样扭转都扭转不过来的。” 因就叫小吉祥儿先过去。又叫了贾蔷过来,叫他去预备棺椁。黛玉待和湘云惜春去了赵姨娘的屋子,但见她虽断了气,面色却还平静如常。黛玉见了,方又叹息道:“我竟是不周全了。早知如此,就不该叫环儿也跟了去瓜洲的!如此,她也能见环儿最后一面!” 那小吉祥儿在旁听了,便回了黛玉道:“林姑娘,究竟姨娘咽气前,面上还带笑容的。姨娘也问了我,说怎么不见了三爷。我就说三爷随了琏二爷去了瓜洲找巧姑娘去了。姨娘又问我,说那巧儿果然就有下落了,我说有了。姨娘听了,面上就很高兴。说三爷该去,究竟这人总是要死的。见不见他,也不过这样。” 黛玉听了,就叹:“想从前姨娘在府里头,行事说话总是叫人误会的。她却也是可怜。”因又决定将赵姨娘好生厚葬。因又叫人在秋爽斋搭建灵堂,将赵姨娘先入殓了,一应布置完毕,只待贾琏贾环宝玉带了巧儿回来。 果然,那贾琏得了茗烟的信,心里大喜。因就和宝玉等去了那凝萃院。见了老鸨,贾琏就说明了来意。那老鸨不想这贾琏就是那灵儿的父亲。又因他也拿了齐全的银票来,也就陪笑道:“大爷莫要着恼。究竟咱们这里是青楼。这开了门,就是要做生意的。这既有人卖姑娘,我又如何不收呢?不过,大爷既带了银子过来,我也就不为难大爷。” 这老鸨一径说,一径就叫红云去将巧儿带了出来。那巧儿正在房中看谱子,因听了红云叫唤她,就道:“红云姐姐,这一大早的,难道妈妈又要叫我?” 这红云听了,就朝巧儿笑了一下,口里说道:“灵儿,你的好事来了。实话告诉你,你的爹爹来了,带了银子说是来赎你了!” 那巧儿听了,还只当红云说笑话。那红云见她不信,就催促道:“快去吧。真的是你爹爹来了。这是多好的事,真正我替你高兴!”那红云一径说,一径就拉着她的手,只管往老鸨房中去。 那巧儿也就迟迟疑疑地到了门前,抬眼一瞧,见那房内坐着的二人,一个是二叔宝玉,一个正是自己的父亲!巧儿见了贾琏,当真是悲喜万分,因就在门外唤道:“爹爹——” 那贾琏听了这声音,心里激动。因就看着门外的那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只看了几眼,就知是自己三年未见的女儿。贾琏遂站了起来,上了前,一把抱住了女儿。父女二人相拥大哭。 宝玉也过来了,因也上前抚慰。那老鸨见了,也就痛快收了银子。贾琏和宝玉遂带了巧儿出了凝萃院。待去了马车旁,那贾环在旁已然遥遥地见了。贾琏遂对了巧儿道:“女儿。你能出来,自是亏了多人的帮助。你三叔也是其中得力的一个。” 巧儿听了,遂走到贾环的面前,行礼欲拜。贾环就道:“你能出来就好,不用行礼,我是的亲叔叔,只是替你着想的。” 那贾环便要抱了巧儿上车。巧儿上车前,方才懊悔道:“我忘了说一事了!” 那贾琏就问她何事。巧儿就道:“那妙玉姑姑也在那楼里。我却是见过她的。” 贾琏听了这话,心里吃惊。宝玉忙问:“巧儿,你果然见过那妙玉?” 巧姐听了,就点头。将自己所见妙玉一事告诉了父亲等。贾琏听了,忙命李贵调转马头,因就要折回凝萃院。宝玉就叹:“原来她被那忠顺王逼去了王府,不想却是被卖到了妓院!”一径说,一径就将手狠命捶打车上的木辕。 巧儿既走,一时那凝萃院的姑娘们都知道了。那妙玉也在房中悉知了,一面替巧儿高兴,一面就替自己难过。因又在心里猜测这赎巧儿的人是谁。那老鸨也就进了妙玉的房中,看了看妙玉的脸色就道:“我知道你是在羡慕那灵儿。不过,她既走了,你也好安心地替我接客了!这会子,我要替你安排一个扬州的巨贾!那些个扬州来的富商,出手都是最阔绰的!” 那妙玉听了,只是低了头,沉吟不语。那老鸨只当她害臊,因就笑道:“姑娘何须难为情。究竟那男女之事,你也品出了滋味。”那老鸨因又对她道:“你若点头答应尽快接客,我这里给你再添置一些珠钗衣裳。这房间里的摆设,也该再增添一些。” 那妙玉听了,方就凄然笑道:“多谢妈妈费心了。妈妈若果有心,不如给我几只金戒指。究竟我小到大,只是带发修行,却未带过一个戒指。” 那老鸨听了,就笑:“这个简单。你且等着。你这样好看的手,原就要戴几只戒指。”那老鸨说着,果然就出了去。半盏茶的工夫,那老鸨就给她送了两对赤金镶宝石的戒指。妙玉也就收下了。 待老鸨离开后,妙玉就将房门关了。因看着这桌上的两对戒指,深深叹一口气,遂将这四个戒指,一个一个地艰难吞入口中,咽了下去。方又将身上的衣裳换了,复又穿上了自己的道袍,从容躺在了榻上,闭目等死。她是知耻而后死。 第488章 知耻而后死 言情海 正文 第489章 彼岸花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89章 彼岸花 这一日,那柳湘莲却是在那王府地牢,做起了深沉恍惚的梦来。地牢黑深。阖上门,便是伸手不见五指。那柳湘莲在半梦半醒之间,睁了眼,就看见面前盈盈立了一人。 此人神态恬静,形容鲜艳,一身洁白的道袍,细细一瞧,却是妙玉。柳湘莲见了,心里无限喜欢,因就赶紧爬起,对了那妙玉道:“你怎么来了?” 那妙玉见了他。神情亦喜亦悲。因看了柳湘莲半日,方幽幽一叹道:“我为何不能来。我想来,便就能来。” 柳湘莲听了,就笑:“你来,是因为心里想我?” 那妙玉听了,就叹:“我来看你。是因为心里放不下你。好歹见了你之后,我也就要走了。以后,便是再不能相见的了。” 那柳湘莲听了,遂低头细细又瞧了妙玉几眼,放又笑道:“既一心来见我,为何又要走呢?你放心,我在这里不会死的。这好吃好喝的,身体倒越发壮实了起来。”想想。这柳湘莲又道:“美中不足的却只一件。就是我心里放不下你。你不是被忠顺王拘禁了么,怎么还可以行走自如?”因还是不解。 妙玉听了,便与他凄然道:“我哪里是身子来了。我的身子已渐渐枯朽,我只是魂魄来了。”纵页妖圾。 那柳湘莲听了,却是摇头不信。因与她道:“休要唬我。那魂魄是没有影子的,我且只看看你有没有——”那柳湘莲一径说,一径果真低了头,查看这地牢里她的影子。不想,这地牢幽暗,除了妙玉光亮的身姿。什么都瞧不见。那柳湘莲不禁懊丧起来了。因对她道:“我却是瞧不见。不过,我不信你是死了。” 那妙玉听了,就与他叹息道:“我却是死了。因马上就要去那奈何桥边了。所以求了那些小鬼,好歹来看一看你。” 那柳湘莲听了她这番郑重。因就笑道:“你说你是死人,我且问你,你是什么死的?” 妙玉听了,就叹:“我是吞金而亡的。” 那柳湘莲听了,就道:“吞金而亡?谁逼得你?” 妙玉听了,就淡淡道:“你想知道,莫非是要为我报仇?” 柳湘莲就道:“你是我心里最紧要的人。你死了,我果然要为你报仇。” 那妙玉听了,就笑:“听了你这样说,我心里很高兴。你,果然要为我报仇?” 柳湘莲就也笑:“我如何不要为你报仇?你且说,是谁害得你如此?可是忠顺王?” 那妙玉听了,点了点头,方又摇了摇头。因对那柳湘莲道:“我过会子走后,自会托梦与你。你入了梦。就会知道了。” 那柳湘莲听了,忽然沉默不语起来。因心里悲戚起来。半响,方对妙玉道:“既如此,莫非你当真死了?”因心里大恸,遂紧紧握了妙玉的手。因觉妙玉的手果然冰冷。 妙玉遂叹息:“柳郎,我果然要走了。那孟婆已然在等我了。到底我不能令她久等。” 柳湘莲一听,心里却又起了疑。因又对妙玉道:“不。你并没有死。你说这些,可是来试探我的心意的?那佛家不是说过的,不度那自杀自刎之人的。这些人,若死了,是不得三生轮回的。” 那妙玉听了,就道:“真正我也不知。究竟我没骗你。马上我就要去那奈何桥了。”一径说,一径就作出要走的模样。那柳湘莲果然着了急,因拉着妙玉的手道:“不,我不让你走。我还未娶你呢,怎好让你走?” 那妙玉听了,就哀哀道:“你也别急。我且在那奈何桥边等你。究竟怎样我都等你,横竖不过那桥去。” 那柳湘莲听了,心里虽感动,但还是不放妙玉的手。妙玉也急了,边挣脱边道:“你放手吧。我先去那阴间了。你在这阳世好生活吧,多行好事,莫问前程。咱们下一世便总能在一起。” 妙玉将手挣脱,说完了这话,立即就消失不见了。那柳湘莲见了,便在牢里高唤:“妙玉,妙玉——”可地牢外的那些把守之人,一时都在酣睡,哪里听得见柳湘莲的断肠之声! 那妙玉的魂魄果然就到了阴曹地府。待去了那彼岸花遍地的桥边,见了那孟婆,妙玉就叹:“这些花开得好艳丽,红得只像人的血!” 那孟婆听了,一边拿着木仗熬药,一边对她道:“姑娘,你猜对了,那些果然就是人血。” 妙玉听了,心里一惊。因又问孟婆:“这些花为何要用人血浇灌?” 那孟婆听了,就叹息:“这一朵花,其实就是一个痴情的冤魂。因她们还有牵挂,所以一直不愿走。因求了我,将魂魄幻化为一滩血,浇灌在这些花上。只苦苦等那阳间的人过来。” 妙玉听了,心里高兴。因就对孟婆道:“这果然好极。我也想变成那一滩血,浇在那些花儿上。” 孟婆听了,就叹息:“这法子也有弊处。就是有朝一日,喝了那孟婆汤,出了那奈何桥后,却是不一定托身为人。若成了一棵树一棵草一只鸟儿什么的,也是没奈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情郎娶妻生子。那一世若果不得成人了,怎样变幻都不行的,总得要历完一世才行。我将这些都告诉了你,就是希望你能稳妥地想好了。这想好了,便就再不能悔改了。” 妙玉听了,想了一想,方就道:“下一世,能见到他就行了。这已然是得造化了。如此,我也不悔。” 那孟婆听了,就点了点头,与她道:“好。姑娘既已想好了,我老婆子也就不说什么了。这沿途遍开的彼岸花里,也不知有多少个你这样的痴情魂魄。” 那妙玉听了这话,果然就闭了眼。那孟婆遂拿了一根簪子,叫妙玉伸出一只胳膊来,那簪子在那朱砂痣上一刺,那妙玉的身躯顿时不见,立时就变幻为一滩殷血。那孟婆就拿了个小瓶子,将妙玉的血收了,将血洒在了那奈何桥边盛开的一朵花骨朵上。那花吸收了精血,顷刻之间就伸展绽放起来。 第489章 彼岸花 言情海 正文 第490章 托梦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90章 托梦 那柳湘莲在妙玉走后,也就又做了一个噩梦。梦中,那夏氏和那老鸨的恶行。尽数再现。因又梦到那妙玉吞金逝亡前。那柳湘莲就冷汗淋漓地醒了来。因就在地牢内大喊:“我要出去。放我出去。叫你们王爷过来!” 此时,已是清晨。那外头看守的人就开了铁门,借着黯淡的光线,进了那地牢内。那看守的人就与柳湘莲道:“大爷莫要难为我。究竟我们王爷还未回来。” 那柳湘莲就道:“你,放我出去。我有事,要出去。” 那看守的就道:“大爷待得气闷,这些我们都知道。只是好歹要等王爷回来。若我们私自将你放了,王爷回来定要治我们的罪。究竟,我们也并没有这样的胆子。”纵页吉巴。 那柳湘莲因想起托梦之事,就怒骂道:“且放我出去。不然我将你们一拳打死。” 那看守的听了,倒是笑起来了。因对那柳湘莲道:“大爷好大的口气。只是大爷现在不过瓮中的土鳖。横竖是不能将我打死。除非大爷会那茅山术,穿墙而过,将我一拳打死。” 那柳湘莲在狂怒之际,遂双手扳那拘着他的铁条。也不知是那些铁条锻打的不够牢靠,还是因自己的力气着实大,与他狂啸之时,手里就扳折了一二根的铁条。那柳湘莲见了,眼里还只不信。因就又伸手扭断了几根。那看门的见了,不禁大骇。那柳湘莲遂就从那漏洞中钻了出来。因一手扭住那看门的脖子,一边问他:“大爷我究竟能不能将你打死?” 那看门的已然吓坏了,朝着柳湘莲下跪磕头求饶。柳湘莲也不难为他,只是一脚将他踢翻在地。口里说道:“大爷就要出去了。你若聪明些,就说什么都不知道。”说罢。柳湘莲就大步出了牢门,上了那阶梯,出了地牢口。因还是清晨,那替班的人还未过来,四下正是无人。柳湘莲遂一个鹞子翻身,翻墙就势出了那围墙门。柳湘莲记着自己做的梦,因一边回忆,一边就往那城门外走。他估摸着,大抵还需一昼夜,放才到那瓜洲。 话说那贾琏宝玉等因得了巧儿的提醒。纷纷调转马头,又往那凝萃院而且。那老鸨收了银子,初时还高兴。不想好未到一盏茶的工夫,就见那红云丫头慌慌张张地跑了来。老鸨见了。就不耐烦道:“红云,你怎么从来也没个体统?咋咋呼呼的,只是叫人见了心慌。” 红云听了,只管朝着老鸨回:“妈妈,不好了,不好了——” 那老鸨听了,就道:“到底是怎样不好了?看把你急得?” 那红云就急道:“妈妈,是那新来的那个道姑不好了。” 老鸨听了,就不紧不慢地笑着说道:“你倒是说说,她是怎么个不好了?她现在已然转了性子,方才还问我要了几个戒指的。” 那红云就道:“妈妈,那道姑死了!” 老鸨一听,妙玉竟然死了,因心里发堵,遂问那红云:“她是怎么死的?方才不是好好儿的么?” 红云就道:“方才我过了她房里。想了想,就去瞧瞧她。不想进了她房间,却是半点声响也没有。我心里疑了惑,难道说,吃了饭又躺在床上睡觉了?这样一想,我便去了她的卧房。不想竟看到那妙玉闭着眼躺在床上,脸上青紫一片。我还上前笑她装死,因还狠狠推了她几下,不想她还是半点动静也无。我这才慌张了起来。因又摸了摸她的鼻子,果然她竟是断了气了。我吓得立刻就又出来,赶着来告诉妈妈!” 那老鸨听了,知红云这话不假,方才按着胸口,拉着红云的手,往妙玉的屋子去。进了屋子里头,果然见那妙玉脸色乌黑地躺在床上,身躯已然冰冷。 那老鸨想了一想,又愣了一愣,方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因又拍着手叹道:“你这丫头当真是死性不改。我都当你转了性子了,不想竟是来诓我的。你这死了倒不要紧,可怜我的一千两的银子啊,这叫我从哪里弄来!”这老鸨的哭声也大,一时就惊动了这凝萃院的前后左右,上上下下。那些个姑娘和恩客听了哭声,都穿了衣服过了来瞧。因知道这里死了个姑娘。 那老鸨见满院子的人都聚拢来了,因担心生意耽搁了。想了一想,便收了泪。转过身来对了那些个门外看热闹的姑娘道:“姑娘们,好歹都出去。这姑娘本是得了女儿痨,可叹我被那人牙子给骗了!” 那些恩客们听了,却是将信将疑。其中一个矮胖男人就道:“既人死了,妈妈你便赶紧将她收拾了入殓。这样年轻的人死了,总是有怨气的。” 那老鸨待要开口,就见外面又闪进一个婆子,那婆子在那老鸨耳边低语了几句,这老鸨的神情便也大骇起来。那贾琏宝玉和贾环也就到了外边,直说要找老鸨见那妙玉。 那老鸨无法。因又殷勤驱散了客人,方从屋子里出了来。那贾琏对那老鸨道:“方我们走时也匆忙。因我的女儿说,你们院子里新买的一个姑娘,也是我家的人。因此,我不放心,所以带着女儿,叫她领路,到底要来看一看。若果然就是,少不得也要将她带走的。” 那老鸨见了贾琏等,就想再掰谎遮掩,因对了贾琏等道:“这个我哪里知道?究竟金陵也这样大!不过,今天我这里,的确有个姑娘死了。你们要看,我就带你们去。”那老鸨说着,因就叫贾琏等进来。 贾琏宝玉贾环进了里头,见了那床躺着的妙玉,一时都悲痛起来。那宝玉因就问那老鸨:“她是怎么死的?” 这老鸨就回:“她进来时,就是个有病之人。这会子,她是得了痨病死的!真正我也被那人牙子给坑了!”这老鸨一径说,一径便顿脚叹息。 “得痨病死的?”宝玉听了,只是不能相信。 第490章 托梦 言情海 正文 第491章 且须冷静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91章 且须冷静 那老鸨听了,就陪笑:“我唬大爷作什么呢?果然就是得痨病死的!”那贾琏和贾环听了,也就上了前。看了看妙玉乌青的脸色,心里半信半疑。 那老鸨见了,就继续胡诌:“这姑娘来时,身子就不大好。我是个慈善人,这将她买了来,就是当自己姑娘看待的。因此,一日三餐地倒是好茶饭地招待她。不想,她也不知为何,只是将这病瞒了我。这会子,她死了,我才知道!” 这老鸨说着。还不停叹息起来。 此时,那巧儿也进了来了。因听了这老鸨的话,口里只是说道:“不,你骗人!前几天,她还好好的!” 那老鸨见了巧儿,就笑:“姑娘小。她若一心瞒着你,你是怎样都瞧不出的!” 这老鸨话音刚落,就听外面好一阵喧哗声。那红云又慌慌张张地赶过来了,见了那老鸨,口里就道:“妈妈,妈妈,那门口来了一个人,那人一手提着一把剑。就说要进来找人。” 那老鸨本被贾琏等拘着不能走,又听红云说外头又有人来捣乱,只急得在地下打圈圈。因就对了红云道:“也罢。不想这凝萃院开了也二十来年了,横竖今日是遇到劫难了。这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就叫他进来,我会一会他。” 那老鸨说完了,就对了贾琏等道:“几位大爷,好歹与我出去一下。” 那贾琏听了,就道:“妈妈去哪里会,横竖我们跟着就是。” 那老鸨听了。心里无法。因就对着贾琏等道:“大爷何必如此?不过,大爷要跟,莫如就跟着好了。横竖我也逃不出这院子。” 那红云也就带了老鸨出了屋,去了那外面。那柳湘莲果然就提了剑。满院子地找人。 待那柳湘莲见了老鸨,那贾琏等在后不仅惊异起来!宝玉见了他,口里就唤:“柳兄!你怎么来了这里?” 那柳湘莲听这里有人唤他,心里也一惊。待细细一看,方知是贾琏宝玉等人。因也问道:“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那贾琏见了,也就将女儿巧儿一事,大致告诉了柳湘莲。柳湘莲听了,就懊丧道:“我是来这里寻人的!前天,我梦见那妙玉死了,就死在了瓜洲凝萃院!我想她不会无缘无故地托梦给我,所以梦醒了,就即刻出了金陵来寻她!”那老鸨听了柳湘莲这话,浑身不禁战栗。 宝玉听了,不禁叹息:“她果然是给你托梦的!这会子,她却是死了!” 那柳湘莲听了宝玉这样一说。全身不禁冰凉。因就僵立在那,默然了半响。好半天方喃喃问:“她,果然是死了么?这么说,你们都知道她死了么?” 贾琏听了,更是悲叹:“不错,她死了。我们本想也将她赎出的,不想竟晚了一步。因此,心里自责不已。” 那巧儿却是没跟了过来,却是趴在妙玉的床前痛哭。这哭声也响,柳湘莲也听见了。因对了贾琏等道:“这是在哭妙玉么?好歹我去见一见她!”这柳湘莲一径说,一径就往妙玉那处走去。 那贾环在旁见了,就叹:“他倒是熟悉这里的路!” 宝玉听了,就又叹:“他不是说过的,那妙玉给他托过梦的!想来,在梦里都告诉他如何进去了!” 那贾环听了,就又长长叹息一声,也不说话了。 那老鸨见那柳湘莲方又往妙玉屋里去了,因听他提及过那姑娘托梦一事,又担心他进了去,会看出些端倪。因此,便也提心吊胆地跟着柳湘莲进去了。那贾琏因担心柳湘莲冲动行事,遂嘱咐了宝玉贾环,叫他们不如也跟着自己再进去。 那柳湘莲就到了妙玉的床前,因看着床上冰冷的妙玉,那柳湘莲早已是泪流满面的了。因握了妙玉的手,对她哭泣:“我来晚了。终是我的不好。你能有今日,都是当日我太犹豫的结果。若当日我见了你,不必想那许多,只管去求府里的老爷,想也就没有这些事了!”遂更是痛哭不已。那贾琏宝玉贾环巧儿听了,心里更是难过不已。 那老鸨听了,就在旁假意劝道:“大爷不必哭了!不想这姑娘虽然短命,但却能得一个有情有义的郎君,纵死也是值了!” 那柳湘莲听了,也只是不理。又过了一个时辰的工夫,那柳湘莲的心里,已然有了主意,方对了那老鸨道:“妈妈且将那两个打手叫出来。” 那老鸨听了,心里又惊又疑。因就对柳湘莲笑道:“大爷叫他们出来干什么?不过都是极粗陋的人。” 那柳湘莲听了,就淡淡道:“妈妈叫他们出来便是。”说着,柳湘莲便从肩上取下一把剑,拔出剑鞘,朝这老鸨一指。这老鸨见了,果然就吓了一跳,因赶紧说道:“大爷莫要急,我这就去叫他们。” 那老鸨不敢怠慢,出去了半盏茶的工夫,果然就将那两个打手从后院给叫了过来。这两个打手听说妙玉死了,究竟是自己上过的姑娘,所以心里也好一阵难过。 那柳湘莲见了这二人形容,因和妙玉形容得不差半分,遂不紧不慢地道:“你们的死期到了。且都跪下吧。” 这两个打手听了,彼此瞧了一瞧,因觉这人言语可笑。其中一个便道:“大爷说的笑话。怎地我们就要死了?” 柳湘莲听了,就冷笑一声:“你们该死。那床上躺着的姑娘,便就是我的未婚妻子。你们玷辱了她,就该死。” 这两个大手听了,就对了柳湘莲道:“我们在这里,做得就是这样的事。大爷要诉委屈,只管找那些人牙子。”纵页厅亡。 那柳湘莲听了,还是冷笑:“她们我自会找。不过,我现在该将你们结果了!”说着,这柳湘莲就将手中之剑往那其中一人身上刺去。那人来不及躲闪,柳湘莲的利剑一下就刺中了他的心脏,那人即时就倒下了。贾琏在旁缉拿了,不禁疾呼:“柳二弟,且须冷静!” 那柳湘莲哪里肯听,又刷刷两剑,却又将剑朝那一个打手刺去。那人想逃,无奈腿脚发软,竟是不能走。那柳湘莲遂轻松上前,一剑刺穿了他的脖子。 那旁边的老鸨见了,已然吓着了。因想趁机逃走。柳湘莲当然不放过,疾走几步,就将那老鸨的衣襟扯住了,那老鸨见了,只是不住跪地求饶。那柳湘莲也不说话,只是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朝那老鸨的胸膛就刺了进去。 第491章 且须冷静 言情海 正文 第492章 既惊且异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92章 既惊且异 那老鸨也倒地死了。此时这凝萃院乱成一团。红云那丫头进了来,想了一想,就扯着嗓门叫嚷道:“不好了。不好了,杀人了杀人了!” 那柳湘莲见了,遂大步向前,对了红云警告道:“你再叫嚷,我也一并将你给杀了!”因又举着手里带血的匕首与她瞧。那红云见了,立时就闭住了口。 想也诧异,虽这凝萃院出了三条性命,可柳湘莲出去时,却是无一人阻拦。那贾琏贾环巧儿也就出了院门。那宝玉也就抱了妙玉的尸首出了来。柳湘莲与他们道:“我这厢就和你们别过了。我且还须赶回金陵,结果那夏氏几人。”因就又到了宝玉跟前,看了妙玉几眼。 宝玉就悲叹:“都是你往日藏匿得好。当日我们几个的心里。是根本不知你有这段心事的。若知道了,也定然为你们安排。” 那柳湘莲听了,就遗憾道:“这却是我的错。想我之前与男女之事上,太过矜持傲慢了,这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因又忍住眼泪。 贾琏听了,便叹:“事已至此,只是你不必再杀人了。你已背负了三条人命了。那凝萃院的人醒了过来了,还是会出去报官的!” 那柳湘莲听了,就对了贾琏道:“一命抵数命,这样也值了!”说完了,又嘱咐贾琏等道:“我先回金陵,然后再去你们那园子,到她的灵堂来祭奠。” 一径说,一径竟不顾贾琏等挽留,骑了马就率先离去。那宝玉看着湘莲决绝而去的背影。不禁叹道:“曾经,我自诩我是个情痴的。不想他才是!” 贾琏便在一旁道:“依我们的性子,是只将妙玉赎出来就完了事的。不想他来了却是这样!因此我现在心里复杂得很。虽妙玉死了,但我竟还是为她高兴的。但与湘莲那面,我却又替他叹息。这惹上了人命官司,以后便是入那牢狱等待秋后斩头的了!” 宝玉听了,心里不忍。遂又对贾琏道:“咱们还需赶紧回了金陵。到底不能让他再杀了那夏氏。”因抱着妙玉轻轻放入车内,那巧儿坐在车里,也就陪着妙玉。巧儿虽小,但在凝萃院呆了几年,人世一概的离合悲欢,已然全懂。贾琏掀开帘子进了来,看着女儿道:“你就在车里,陪着你妙玉姑姑,可怕?” 巧儿听了,就摇头道:“爹爹,我不怕。虽然她是死了,但与我的心里,还只一个活人一样。” 那贾琏听了,也就点了点头,方将车帘子放下了。那李贵就开始套辕驾车。贾琏遂带着贾环宝玉在旁策马奔驰。一昼夜的工夫,也就出了瓜洲。到了金陵。 进了园子,满园上下是又喜又悲。喜的是,巧儿终于找寻回来了。悲的是,妙玉却是丢了性命。那鸳鸯平儿得了消息,自是赶了来,将巧儿搂在怀中大哭。贾琏见了,遂叫巧儿先跟着鸳鸯平儿进房。自己则同宝玉黛玉几个商量入殓妙玉的事。纵大司扛。 那刘姥姥和板儿一醒,紫鹃就在旁叹道:“姥姥,板儿,那巧儿姑娘已然回了园子了。” 刘姥姥一听,简直还不敢相信。因对了紫鹃笑道:“姑娘,你骗我。哪里就这么快?分明我们才不过睡了一觉。” 紫鹃听了,就在一旁又叹:“不错。姥姥是只睡了一觉,但却是睡了三天三夜。这潇湘馆里三天,听得都是姥姥震天的呼噜声。” 那刘姥姥听了,便看了板儿一眼,因诧异道:“果真睡了三天?我这外孙子也是一样?” 紫鹃就笑:“果真。板儿也是一样。真正我们在旁大气也不敢出,唯恐扰了姥姥的好觉。” 那刘姥姥听了,知紫鹃这话不似有假。因就想了一想,叹道:“姑娘,我是许久没有睡上好觉了。夜里总是迷糊一阵就醒了来的。想这会子巧儿姑娘有下落了,所以这心才也踏实了。板儿这孩子自是和我一样。” 刘姥姥这话刚一说完,一旁的春纤也就端了一个盘子进了来。刘姥姥鼻子尖,已经闻到了酒菜的香味。那春纤就朝刘姥姥笑了一笑,将盘子放在了桌子上,将那些菜肴一样一样地拿了出来,摆在桌上。因对着刘姥姥道:“姥姥。我们姑娘吩咐过了,待姥姥醒了,就叫我们将饭菜端上,犒劳姥姥。” 那刘姥姥听了,遂拉着板儿的手,站了起来。那板儿就问:“果然巧儿姑娘回了来么?” 紫鹃就道:“刚才就说了。只是你姥姥不相信。你们好歹用过了饭,我这就带着你们去见她,可好?” 那板儿一听,简直心花怒放。因就对着紫鹃春纤道:“那果然好。” 刘姥姥见了,就伸出手指朝板儿的头上点了一点,与他道:“先好好吃饭去。”说完了,刘姥姥口里又念了句‘阿弥陀佛’。因睡醒了来,方觉肚里更饿了。抬头见了那满桌子的好菜,刘姥姥不禁吞咽起了口水。那板儿还是孩子,因二三年未吃过一顿像样的饭菜,闻了那桌上鱼肉的香气,真的是肠胃大动。 那紫鹃见了她祖孙二人吃着津津有味的样子,不禁在旁叹息起来。 刘姥姥是个人精,觉出了紫鹃春纤二人的不对,因就喝了一口酒,放了筷子,方问她们:“巧姑娘回来了,不是极好的事吗?怎地你们的脸都是挂着的?” 那紫鹃听了,也不隐瞒她,因就道:“姥姥,我们也不瞒你。那一日琏二爷将巧姑娘赎了出来,不想那凝萃院里还有一个妙玉师父。那妙玉本是在拘在那忠顺王府的,不想却是被不明之人掳了出去,却是也卖到了这凝萃院。这前脚巧儿姑娘出了来,后脚她就吞金死了。想想也是如此,想她这样清高自许的人,如何由得人那样践踏?也唯有以死明志了。真正也就是这样凑巧。因此,如今这园子里的人,都是半喜半悲的。” 那刘姥姥听了,果然就放下了筷子,因对着紫鹃春纤道:“怎么竟是这样?”因又点头叹息:“说来,还是我疏忽了。若我知道,也自然会多留一份心,与她打听。”这话说完,刘姥姥顿觉腹内无任何食欲了。因对紫鹃春纤叹息红颜薄命。 紫鹃见了刘姥姥伤心,心想:自己本是着了姑娘的意思,与她祖孙俩供应好茶饭的。不想这说了出来,只使气氛更是压抑。因就强笑道:“好歹,她还是遇到了一个有情郎。”因又对着刘姥姥将那柳湘莲一事说了出口。 那刘姥姥听了,果然更是叹息。因就对着紫鹃春纤道:“依我们村里的老话说,这两人就是前世有缘了。那柳湘莲就是为妙玉还债来的。” 那紫鹃就道:“姥姥还是继续吃饭吧。究竟她也死了。咱们在这里评论死去的人,总是不尊重。姥姥和板儿用过饭了,我这就带你们先去那栊翠庵给她烧香磕头。如今,林姑娘将的灵堂还是置办在那栊翠庵。想她的魂魄在那里,也自在。” 那刘姥姥听了,也就不住点头道:“姑娘说的是。我和板儿用过饭了,即刻就去拜祭。” 话说那柳湘莲骑马赶回金陵后,果然就去了那忠顺王府。这一日,忠顺王却是在家,哪儿也未曾去。因上回那几个看守的人,赶来跪着回他,说是那柳湘莲柳二爷好臂力,竟将那拘着他的铁条都折断了,趁夜逃出了地牢。这忠顺王爷听了,心里只是半信半疑的。因不相信此人有这样大的气力。因也就带了几个人,来到府后的地牢里查勘。这忠顺王见了这几根折断的铁条,也就默默叹道:“这样勇武的人,不想却不能为我所用,也是人生一大遗憾!”一时这心里,就羡慕起水溶来。 因府里出了这等蹊跷事,所以忠顺王无事,便尽量在府里呆着,哪里都不去。况近日朝堂之上,皇帝也不知何故,待他总是淡淡的。若说起话来,也总是旁敲侧击。只是叫他心惊。因此,干脆就在府里,假装闭门思过起来。且人在府里,还能着人去打听妙玉一事,也算一举多得。 这忠顺王在书房,正看着雨村寄来的信,就听长史官在书房外回道:“王爷,那柳湘莲说有要事求见。”这长史官见了柳湘莲,因想起他断折铁条出地牢一事,心里自不敢怠慢。因就一路引领他,好生往里头走。一边走,这长史官心里也疑惑:既他拼命跑出了地牢,就不该再来王府。难道他不担心王爷再将他捉住么?若果然如此,想他下一次该不会这般好运。 那忠顺王听说柳湘莲来了,心里既惊且异,因就将雨村的书信放入抽屉中。镇定了心神,方对长史官道:“果然是他?” 那长史官就回:“果然是他。” 忠顺王听了,遂沉默片刻,方慢慢道:“如此,请他书房来见。” 第492章 既惊且异 言情海 正文 第493章 天真迂腐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93章 天真迂腐 那柳湘莲也就坦荡进了来。那忠顺王见了他,也只呵呵笑道:“我敬你是个人才。因此你只管放心,这一回我却是再不会捉你。” 这柳湘莲听了。起先也不吭一声。待进了来,忠顺王请他坐下了,下人来上了茶又退出去,开门见山道:“我来找王爷,已然存了必死之心了。” 那忠顺王一听,心里微有诧异。因就问他:“我都不再拘禁你了。这必死之心,又从何说来?” 那柳湘莲听了,就道:“实不瞒王爷,如今我身上,已有那三桩人命案子。” 忠顺王听了,心里更是吃惊。因问他:“这又是何故?”纵大司圾。 那柳湘莲就道:“我已然将生死置之度外了。这样做,不过都是为妙玉报仇之故。” 那忠顺王一听,就问:“妙玉?你见过她了?” 柳湘莲听了,就道:“她死了。吞金死在那瓜洲的凝萃院。” 忠顺王听了,心里未免悲痛,因就问柳湘莲:“这又是何故?” 柳湘莲听了,不禁站起,口里恨恨道:“只请王爷将那夏氏叫出来。”因就与忠顺王,将那妙玉托梦一事说了出口。那忠顺王听了,心里半信半疑,因就对柳湘莲道:“果然是这样?待本王着人将她叫了来。” 柳湘莲听了,方又道:“想妙玉之死,终是因王爷而起。若王爷未耍手段将她逼迫了来,想她也不会死。这笔账,王爷如何和我算?”那柳湘莲对着忠顺王。又横眉冷目起来。 那忠顺王听了,就对她道:“本王哪里想到这些?当日妙玉不见了,本网也是心急如焚的。”一径说着,那夏氏也就战战兢兢地过了来。 进了里头,柳湘莲看了那夏氏一眼,果与妙玉形容一致。因就对忠顺王道:“请王爷好生问她。” 忠顺王听了,便叫夏氏跪下。口里道:“贱妇,且将你当日如何弄了妙玉出府一事,速与本王道来。” 那夏氏听了,只当忠顺王果有证据在手,这几日她在府中,时常眼跳,因觉不踏实。出府找了自己的婶子堂妹,说出自己心中烦忧。不想那夏金桂却是半点不在乎,口里还安慰她:“姐姐就是这样胆小,这天下的案子破不了的多着呢,也不多咱们一件。”这夏氏虽得了金桂的安慰,不过心里还是不踏实,只怕有一日被人知晓了。 因此,夏氏见了忠顺王,便哀叹看一声,将如何弄了妙玉出府卖了给人牙子一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忠顺王。那忠顺王听了,心里怒不可遏,当下就一脚踢在了夏氏的胸膛上。这脚力甚重,夏氏被踢得口里直吐血。那忠顺王方命令长史官:“将这贱人带了去柴房关着,一应吃喝的都不供应,只待将她饿死为上。” 那夏氏听了,一时想起自己的一双儿女来。因又哀求忠顺王:“到底我只是被我婶子蛊惑了。究竟也不希望那道姑死的。求王爷看在咱们生有一双儿女的份上,给我一条活路吧。” 那忠顺王听了,更是怒道:“你生的也定是贱种。想他们长大了,本王也是不待见的。好不好地,只是撵出去。” 那夏氏听了,心里凄惶,可还存了侥幸之心。因又对那忠顺王道:“可是,我到底罪不至死啊!真正可恨的是那老鸨!还请王爷饶我一命才是!” 那忠顺王已然不想听夏氏的声音了。因就喝问那长史官:“你是怎么了?还不将她带走,脏污了本王的书房?” 那长史官听了,方知王爷是下了死令了,也不多想了,叫那几个家丁赶紧将夏氏拖走。一时,那夏氏走了,柳湘莲方又道:“王爷,到底那夏金桂母女也不能轻饶。” 忠顺王听了,与他点头道:“这个,本王知道。”二人又默默无语了一阵,那柳湘莲方又道:“好了。这些相干之人都受了惩了,王爷你怎么还不动手自刎?” 那忠顺王一听,心里一愣,因觉这柳湘莲天真迂腐。想了一想,方又对柳湘莲笑道:“妙玉死了,本王心里只是难过无比的。本王非杀她元凶,为何要自刎?” 柳湘莲听了,就道:“此事因王爷而起。王爷总是要与我一个交代。我不想妙玉在地下不安。” 那忠顺王听了,就道:“我已经给你了你交代了。你还想怎地?究竟我是王爷,只是在殿前与皇上做事的。我的性命,只是掌握在皇上手中。你不过一个江湖浪子,如何就能差遣起我来?”因露不悦之色。 那柳湘莲听了,还是梗着脖子道:“我不管这些。我只知道,你也该死。” 那忠顺王听了,不免又气又笑,遂安慰他道:“本王到底是水溶的叔叔。你若真要本王死,好歹等他回来再说。”一时,那长史官将夏氏绑在了柴房,方又进来回忠顺王。那忠顺王又令他去那夏家捉人。 柳湘莲听了忠顺王之言,想了一想,方道:“好。只是北静王回来了,且通知他去牢里找我。因我到底杀了人,现在心事已了,我就要去官衙投案了!” 那忠顺王听了,心里不禁惋惜。因又对他道:“你是个人才。若果然死了,到底可惜。” 那柳湘莲就道:“杀人就要偿命。为了她,我心里不悔。” 那忠顺王就叹:“不想你是个情种,倒是令本王起敬。想你虽投了案了,我那侄儿回了来,还是要与你通融的。究竟,你这是激愤杀人。去了官衙,也不是即刻就判死罪的。纵然是死罪,也等来年的秋天处斩。” 那柳湘莲听了,就与他道:“我走了。我不去投案,也是人心惶惶。想那贾家的妙玉,到底因王爷而死。若王爷心里有一念之仁,就该放了那贾家。终是不能将人逼迫得太无去处了!” 那柳湘莲一径说着,一径就将剑插入了剑鞘中,背负至肩上,大步出了书房。这王府上下知晓了柳湘莲的行径,只是惊叹。 第493章 天真迂腐 言情海 正文 第494章 朝夕和我作伴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94章 朝夕和我作伴 柳湘莲既走,那忠顺王在书房思来想去,还是决意去妙玉的灵堂拜祭。因就叫长史官准备了些东西。坐车去吊唁。那贾琏等在栊翠庵听了竟是忠顺王来了,不免心里悲愤。 宝玉就道:“我这就去会他。总是不要叫他进来。”一径说,一径果然就要出栊翠庵。 黛玉听了,想了一想,遂在旁道:“他既来了,好歹就让他进来。若将他置之了门外,想以后定惹事端。” 贾琏听了,也就对宝玉道:“也罢。且就请他进来。”宝玉听了,也就忍住气。 一时,那忠顺王果然悲戚着进了来,那长史官跟随在后。手里果然提了许多拜祭之物。贾琏见了,到底还是上前行了一礼,因对他道:“王爷请坐。”那黛玉见了,遂在旁道:“不想王爷此番是轻装简从而来。倒是稀罕。”因想起上次那长史官气势汹汹搜检一事,黛玉的口气中,自是含了讽刺。 那长史官也听出来了。因就在忠顺王身后朝黛玉说道:“林姑娘,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我们王爷听说妙玉姑娘没了一事,心里是极痛悔的。” 黛玉听了,口里只是冷哼一声。忠顺王听了,却也不就坐,到了妙玉的棺椁前,却也落了几滴的泪。因就对着妙玉的棺椁,喃喃自语:“本王将你接进府里,本是想宠爱你一世的。不想那几个歹人竟弄得你入了那泥垢之地。以至命陨异乡。却是令本王痛惜无比。此番,本王是怀了一颗诚挚之心,前来祭拜与你。望你在地下安息吧!” 黛玉听了,遂上前道:“好了。想王爷也拜祭完了。究竟我们事情也多,恐一时也无法将王爷招待得周全。不如王爷还是先出园子的好。”言下之意,自是要撵客。 那忠顺王听了,也不着恼。只是对黛玉等道:“究竟我是诚挚而来。” 那黛玉听了,却是淡淡道:“王爷可有愧疚之心?究竟妙玉的死,总是与王爷当日的行径,脱不了干系。” 那忠顺王听了,也就尴尬一笑,口道:“我若能料得以后,也定不会如此而行!” 贾琏听了,便上前道:“此事那柳湘莲已作了了结。这过了,也就不打算再提了。总是要与她入土为安的好。我们这里果真事多,王爷的情,我们领了就是!” 那忠顺王听了,也就点了点头,因对了贾琏等道:“好。”因就又转过身,对了妙玉的棺椁,双手合十拜了一拜,就叫过那长史官随自己出那栊翠庵去。 到了那园门口。那忠顺王方又对了那长史官叹道:“你且先回去。” 那长史官听了,遂问:“王爷莫非不回府里去?” 忠顺王就道:“不回。本王要去另一处地方。” 那长史官谨慎,听了就问:“王爷要去哪里?可要随行护送?”纵助介扛。 忠顺王听了,就摇头道:“不必。本王只想孤单而行。” 那长史官听了,心里明白,方就道:“王爷可是要去那紫檀堡?” 忠顺王听了,也不语。只是执了缰绳。上马而行。那长史官见了,想了一想,还是着人暗中保护。 忠顺王骑着马,出了金陵城门,又行了数十里路,方就到了那琪官所住的紫檀堡。忠顺王下了马,见了这里环境清幽,又听了那林中几声婉转的鸟鸣,这心情就有些好了。时节虽是严冬,但此处松柏环绕,竹林间栽,林间树下不时有溪流淌过。这清溪也未被冰冻封住,溪水清冽,只管汩汩地流淌。且那溪水两旁,还绽放着一朵朵叫不出名字的花,那些花儿倒映在溪水里,只是衬的这溪流温润可爱起来。那忠顺王见了,也就喃喃自语:“这里,果然是个好所在!” 他低调踏马而来,本以为那琪官不知,心想与他个惊喜的。不想琪官还是知道了。因想了一想,遂一人出了那堡门,悄悄来迎接他。 那琪官因见忠顺王神情惆怅,一步三叹的,因就从树丛中出了来,与他道:“王爷——” 忠顺王听了这声音,心里激动。因就回了头,看着面前的琪官,上前叹息:“琪官,果然是你。” 琪官听了,就也叹:“当然是我。” 那忠顺王就道:“这些时日,你就一直住在这紫檀堡,哪里也未去?” 琪官听了,就点头道:“自出了王爷府邸,我便一直隐居在这。早晚看云赏雨的,也过得惬意。” 那忠顺王听了,就又叹:“你出了去,我一直未来找你。你的心里,可曾埋怨我?究竟我的心里,一直有你的。” 那琪官听了,就也叹:“埋怨?为何要埋怨?王爷来找我,我高兴。不来找我。我也是一样地度日。” 那忠顺王听了,便欲上前握住琪官的手,苦笑道:“你这样说,分明心里还是怨我。”因就又道:“现在想来,我的身边,也只有你待我是一心一意的了。” 那琪官听了,就悄悄脱开忠顺王的手,淡淡一笑道:“王爷与我有再生之恩,我的心里当然敬重王爷。” 那忠顺王听了,就摇头道:“我也不要你敬重。只是希望你再回了王府,朝夕和我作伴。” 那琪官听了,就低头一叹:“王爷。自出了那皇宫之后,我的心境就已改。其实,想王爷该知道,我并不好男风。” 那忠顺王听了,就与他道:“这些,本王也知晓。” 那琪官听了,心里不解,因就问:“既如此,王爷又为何——”想想,那琪官就叹:“我知道王爷爱的是我扮的女相。可我终究是男人。” 那忠顺王听了,却又上前揽过他的手,细细看了他一回。方又道:“你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干系?” 那琪官听了,心里激动,口里就道:“王爷的意思是——” 那忠顺王就叹:“我在意的,只是你琪官这个人。你回来吧,我的心里很孤独。这些时日,我的头上已然又添了几根白发。我或许是老了。” 第494章 朝夕和我作伴 言情海 正文 第495章 滴翠亭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95章 滴翠亭 那琪官听了,心里就有些感慨。因就看了看忠顺王,方道:“王爷请先进堡。我与王爷把酒言欢。” 那忠顺王听了,也就点了头,随琪官进了紫檀堡。至进了房内,那琪官就叹:“我料着王爷必来找我。” 那忠顺王听了,就也叹:“你矜持,一直不来找我。到了最后,却是我来找你。” 那琪官边听,边掀了帘子,与忠顺王道:“现在,倒也不是那以后。” 忠顺王听了不明,因问:“琪官。这又是何意?” 那琪官就笑:“想果真到了那最后。却不是王爷来寻我。却是我来寻王爷。” 忠顺王进去坐下了,就也笑:“这又是什么典故?” 那琪官就嘱咐人过来摆酒上菜,一径又回:“不是什么典故。我总是咱们以后该是那样的收鞘。” 忠顺王听了,就又问:“收鞘?本王竟是不懂了。想你在这深幽竹林里,每日不是唱戏,却是面壁参禅来了。” 琪官就道:“我也不是参禅。只是沉淀了心思,将那以后之事看得长远了一些。”遂就在忠顺王一边坐下了,伺候倒酒,不在话下。 那贾琏等在那栊翠庵内,将妙玉的棺椁停放了七日。方才迁入贾家祖坟安葬。这几日,那刘姥姥和板儿遂就宿于大观园中。这一日,那巧儿醒了来,因就要去找板儿玩。那鸳鸯见了,就叹了一叹,与巧儿换了一身衣裳,又与她梳了头,方对她道:“去吧。你们只是一日见三回还不够的。”因又觉得奇异,遂进屋去告诉平儿。 那平儿听了,就摸着肚子笑:“我也看出来了。究竟他们还小。” 那鸳鸯就道:“如今咱们也不似那从前。若果然巧儿有意,待三四年后,想二爷也自会为她主张。板儿实诚憨厚,倒是一心一意待咱们姑娘的人。也先别论穷富根基。” 那平儿听了,就叹:“如今还论什么呢?咱们这里还只是惊惶未定的。那宫里一有个什么圣旨出来了,咱们便是又要遭祸的。倒不如,待她大了。将她平平安安地嫁了那农庄,安稳过一世的好。” 那鸳鸯听了,就叹:“不错,我猜二奶奶若在世,也定会这样想。” 那平儿听了,就感叹:“到底她现在又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了。想你我二人到底不曾辜负了她的嘱托。” 那鸳鸯就笑:“她回来了。你瞧二爷的精气神也好了不少。如今只是看着比从前年轻了。因心理舒畅,待你也愈发好了。” 那平儿听了,就淡淡道:“我不过托了我肚子的福。如这怀有身孕的是你,想二爷只是更高兴的。” 鸳鸯听了,就轻叹:“又来了。好不好的,到最后总是拉上我来。我若再大了肚子,又有谁来照顾你?你放心,你将孩子生下了,我只待他如自己亲生一样的。”那平儿听了,也就抬头看了鸳鸯一眼,却是不曾说话。 这一日。因天气晴朗。那湘云也就出了潇湘馆,去了那滴翠亭赏梅。因见这亭外的梅花着实开得好看,遂就对翠缕道:“你不如替我跑趟腿,再回去那潇湘馆取块帕子过来。” 那翠缕见了,就笑:“姑娘要帕子做什么?” 那湘云就笑:“你也瞧见了,这阶下的落蕊一片一片的。我的心里,见了只是可惜。因觉这些落梅被风吹散了,与其散落进那沟渠污泥塘子去,不如我用帕子将它们一概都包了起来。到了晚上,拿它们枕在了枕上睡觉。到了明日我,我头上身上定然一缕梅香的。” 那翠缕听了,就叹:“这个主意好。只是那帕子得需是大的才行。” 那湘云就道:“有的。前一阵子,我和林姑娘各自做了一条秋香色的罗帕。你且去取来,我在这里等你。” 那翠缕听了,也就出了亭子,与她去取。 那湘云遂在这里,寻了个凳子坐下,幽幽地看起眼前飞落的那些梅花,因就想起自己的心事来。发呆了半响,忽听身后有一人轻轻唤道:“云妹妹。” 那湘云听了这声音,知是宝玉,遂就站起身,回了头,与宝玉道:“是你。” 宝玉也就到了她跟前,与她叹道:“虽然天气好,可到底还是冬天。无事还是不要出来的好,以免着凉。” 那湘云听了,就也叹:“我不是林姐姐。她事情多,忙活起来了,便觉时间过得快了。我起了来,梳了头吃了饭,便就半日无事的。因无事,便就觉得时间漫长。因此,倒是不如出来走走,打发排遣下。如此,也就混过了一日。” 那宝玉听了,就笑:“原是这么回事。你说的也是,入了冬了,想这园子也无什么杂事了。众人俱各就各位的。” 那湘云就道:“我见这些梅花落下了可惜,因此叫翠缕回去拿块帕子包了起来带回去,晚上睡觉前放于枕边,闻着也是一夜的好梦。” 那宝玉听了,就也道:“想以前林妹妹见了,俱是将这些花瓣收拾了,埋入土中立了花冢的。你却又是这样。” 那湘云听了,就道:“我和她身世相近,见了她总是见了半个自己。可我到底不是她。”一径说,一径就又问宝玉:“宝哥哥,那晴雯还好吧?上回,我见了那麝月,听那麝月说,说那晴雯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果然就是如此么?” 宝玉听了,就长叹一声,因对了湘云道:“那麝月说得也是没错。晴雯果然更不好了。想生老病死的,这些也是无法的事。”纵尤央划。 那湘云听了宝玉这话,因心里就想起那卫若兰来,也就感伤道:“不错。死生之事,却是无法。”一时,那翠缕果然送了帕子过来了。见了宝玉,翠缕就笑:“老远地,我就在这里见姑娘身边多了一人。到了近处一看,原来是宝二爷。” 宝玉听了,就与翠缕道:“翠缕,以后见了我,休要再提什么‘爷’字!究竟这贾家也败了,死的死,亡的亡。我不是经商的富人,也不是入仕的官人,哪里是什么爷呢?”因就要翠缕改口。 那翠缕天真,听了宝玉的话,就笑:“二爷如何不是爷呢?仅只这个园子,不就是一份产业?如何称不得爷?再则,想以后二爷大婚了,那新娘子的家人,横竖不也要称呼二爷一声‘姑爷’呢?想这姑爷就不带‘爷’字了?”那翠缕说完了,就笑嘻嘻地瞧着宝玉。 宝玉听了,就摇头道:“那又是另一说。” 湘云听了,就对了翠缕道:“你可还有事?若有事,不如还是出去,去办你的事去。” 那翠缕听了,就摇头一笑:“我知道,有宝二爷在这里,姑娘用不着我了!” 那湘云听了,就叹:“你真正会说话。从前我怎未发觉?” 那翠缕听了,就又笑:“姑娘。我果然有事。我还需去找紫鹃借鞋样子去。既姑娘嫌我碍眼,那么我不如走好了。”这翠缕一径说,一径果然就下了亭子。 那湘云见了,就对了宝玉叹息:“你别瞧她伶牙俐齿的,其实也吃了不少的苦。因当日我家败了,她也被卖了一户苛刻的人家为婢,早晚做活不得安息,足足熬了一年,才被林姐姐赎了出来。” 那宝玉家了翠缕的背影,就道:“从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你见她高兴,就越发要将那些事隐起来。真正,这日子是向前看的。” 那湘云听了,想了一想,方问宝玉:“宝哥哥,上一回你说要学陶潜归隐的。如今可是都想好了没?” 宝玉听了,就沉吟道:“想以后,我还是会那样的。只是现在还不行。” 那湘云听了,就道:“你的这些想法,琏二哥哥知不知道?” 宝玉听了,正欲回答。就见茗烟匆忙走过来,对了宝玉道:“原来二爷在这里。二爷快回去,三爷说他有事找你。” 宝玉听了,就问茗烟:“你可知是什么事?” 茗烟听了,就摇头道:“这我不知。三爷说,请二爷去秋爽斋与他说话。” 湘云听了,就对了宝玉笑道:“既他找你,你这做哥哥的就赶快要去,不好叫他久等了才是。”宝玉听了,也就点了头,下了滴翠亭,同茗烟去了那秋爽斋。 到了那里,果然见贾环在门口等着了。宝玉见了,遂就对着茗烟道:“你去忙你的吧。” 那贾环见了,就对了宝玉道:“哥哥请屋里坐。”一径说,一径就和宝玉往屋里走。宝玉进了,坐下了,就问贾环:“为何这样郑重?你要与我说什么事?” 那贾环听了,想了一想,方对了宝玉道:“请哥哥来,也没有什么紧要的事。无非就是告知哥哥一声,既巧儿回来了,我也该走了。” 宝玉听了,心里吃惊。因就对贾环道:“我不懂了。你既回来了,为何又要走?” 那贾环就叹:“如今,我见这园子各处也安好。也见到了我娘,姐妹们待我只比从前好的。我的心里,早就安逸了。我去那平安州,自是为了不负那大先生与我的嘱托。” 宝玉听了,就踌躇道:“你口中说的那位大先生,究竟是何人?” 贾环就道:“我不知。想来,我也在他身边呆了二三年了。见了他,除了叫他一声‘大先生’,还真不知他的底细。” 那宝玉听了,想了一想,方又问贾环:“环儿,你果然要走?” 贾环就道:“果然要走。到底我不能置那莫愁巷不顾。大先生回来或回不来,我总是要在那里等消息。” 宝玉听了,就低头一叹:“也罢。如此我是不能勉强你了。只是你要走之事,除了我,可曾告诉过其他人?” 那贾环听了,就与宝玉道:“哥哥,我只告诉你一个。我想一个人悄悄地走。哥哥也别担心,想以后我总是会回来。” 宝玉听了,无法。因只得拍了拍贾环的肩膀,与他道:“你说的话,我记在心里了。如此,我以后只是等你回来的。且勿要让我失望。” 那贾环听了,也就重重点了点头。因又想起什么,方问宝玉:“怎么我回来了,那彩云不见了?” 宝玉就道:“她不在园子里了。” 贾环听了,便又问:“不在园子里?莫非回家去了?” 宝玉就道:“当日你和她交了恶,她心里伤心,太太死后,她就去了她姨妈家里,她姨妈在家里开了个染坊。她去了那里,帮与着浆洗。” 那贾环听了,心里遂一动,因又对宝玉道:“这二三年地也就过去了。大概她也嫁了人了,她原就比我大上二三岁。” 宝玉听了,就摇头一笑道:“我不知道。只是上回听李贵说起过。你若想见她,我不如派人去找她。” 那贾环听了,就也摇头:“不必。因她到底也伺候了我几年,待我也不错。因那茉莉粉之故,到底也是我过于苛责了她。现在想来,心里只有愧疚的。既她安好,我又何须去打扰人家?” 那宝玉听了,就也一叹,方与贾环道:“算来,那彩玉也快十九了。这样的年纪,兴许是嫁了人了。又或许,孩子也有了。” 那贾环听了,心里就觉得惆怅。因就与宝玉道:“哥哥。过了今晚,明朝早上我就动身走。待我走后,你在园子各处去知会去。” 那宝玉听了,也就点了点头,对他道:“如此,你好好地去吧。我总是在这里等你回来。” 话说这一日,那黛玉同了湘云等去了贾琏屋里看鸳鸯和平儿。巧姐儿也在。贾琏去了扬州,却是不在。黛玉见了巧姐儿,遂笑:“当日,那刘姥姥和板儿回去了,你与他们送了好些东西。只叫刘姥姥收拾不完的。因外面有车等着,来不及再进来与你说个谢字。因此,她却是嘱咐了我,叫我见了你,转达她的意思。” 那巧儿听了,就道:“姥姥也是太客气了。当日我谢了她几次,她只是不受的。”想了一想,那巧儿又道:“到底姥姥心善。当日我在那瓜洲,却也是见过大伯母的。我以为她见了我,定会来帮与我的。不想竟是半点不曾。” 那平儿听了,遂问:“姑娘,你说的大伯母,可是那李纨李大奶奶?” 巧儿听了,点了点头,口道:“是她。可叹她就在瓜洲,见了我在那院中,就是不来帮我,还只管说好话蒙我。” 那鸳鸯听了,沉吟了一下,方道:“依她的性子,是不会来救你的。” 湘云听了,就叹:“不想大嫂子竟是这样无情。也罢。这以后她就带着兰儿过她的日子吧,但凡不要再来求咱们。” 黛玉听了,就也叹:“大抵那兰儿是好的。虽被李氏熏陶着,可却一直未移了心性。若我有空了,倒真想去见他一回。” 众人正说着,就见那紫鹃在外笑道:“姑娘,那甄家的太太来了。说是要见姑娘呢!” 黛玉听了,心里不明。因就叫紫鹃进来,朝她笑道:“你大概听错了罢?大概她来了,却不是来找我的,而是找四姑娘的!” 鸳鸯听了,就笑:“林姑娘,紫鹃不会听错。大概,那甄家的太太就是来姑娘你的。”那鸳鸯说着,面上就带了一些深意。 黛玉见了,即刻也就明白了。湘云听了,遂在旁笑:“我竟是好几日未见四姑娘了。也不知她在那暖香坞,究竟做些什么?也不出来走动,也不出来找咱们聊天!” 黛玉就道:“前几日,我去她那里瞧过她。你猜她在作甚么?” 湘云听了,自然要问。黛玉就笑:“她倒也不作什么。这一回,却是果真认真在屋子里作起画儿来。我看了一回,她还没有画好。这园子四处的景致加上了,只是还未着色。” 那湘云听了,就叹:“想从前,老太太也是嘱咐过她的。无奈,因她听宝钗说费笔墨,也就撂下了不画了。不想这个时候,却又提起笔来。” 黛玉就道:“我也问她,说为什么这会子想起画了?她听了,就回我,说从前心里郁闷,纵然想画也画不好的,说现在不同了。我问她现在有何不同,她却不肯告诉我了。”黛玉说完了,因就对湘云鸳鸯等一笑。 鸳鸯就道:“四姑娘到底也大了。也快十五岁了。” 黛玉听了,就叹:“可不是?真正日月如穿梭。好了,你们且继续聊,既然那甄家的太太来了,我总是不能不去待客。想来,该是那重要之事。” 那鸳鸯听了,就点头笑道:“林姑娘,你每日早晚都是忙的别人的事。什么时候,可替自己也忙上一回?” 那湘云听了,就也笑:“快了。我听人说,那北静王近日也要回来了。” 黛玉听了,也不说话。只是拉着紫鹃的手,主仆二人笑着就出了贾琏的屋子。 第495章 滴翠亭 言情海 正文 第496章 眼盲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96章 眼盲 不想那甄家的太太进园子,果然为得惜春和甄宝玉之事。黛玉听了,遂请了甄家太太进潇湘馆里屋细谈。那紫鹃上了茶。黛玉方道:“太太热枕,只是这样的事,不是我能做得主的。想太太也知道,如今我们这园子里,并无长一辈的人。长兄为父,好歹等我那表哥回来再说。” 那甄家的太太听了,就与黛玉道:“姑娘这样说,可是嫌弃我们穷了?” 那黛玉听了,忙笑道:“太太为何这样想?” 那甄家的太太就叹:“姑娘这样说,我不得不这样想。因你们到底还有园子,还有进益。你们还养着好些丫头小厮婆子的。我看着也穷不到哪里去。我们就不同了。如今削官为民的。不过守着几间屋子和几亩薄田过日,一应还要重来的。” 那黛玉听了,就叹:“果然太太多心了。我这样说,无非我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这样的婚嫁大事,我自是不能做主。” 那甄家的太太听了,就道:“这些,我也知道。我如何不知道?只是,今日我过了来,好歹与姑娘细细一问。” 那黛玉听了,只得道:“我想。四姑娘心里固也是遂意的。太太且不必多担心。究竟我们不是嫌贫爱富的人。” 那甄家的太太听了,心里终于缓了一缓。方才对黛玉道:“究竟,我的心里没底。虽与府上有老亲,但那是过去的事了。与外人瞧来,这府里果然败了,可我的眼睛看着清醒。虽然这府里的老太太老爷太太们不在了,但你们这些小辈却是一个一个出了来。想府里的二姑娘到底也是将军之妻。” 那黛玉听了,就点头道:“不错。二姑娘的夫婿近日的确升了将军一职。的确是一桩可喜之事。” 那甄家的太太就又道:“府上的三姑娘,我们都知道,如今她是去了安南当王妃去了。姑娘你又是北静王聘下的未婚正妻,以后嫁了过去,也是堂堂正正的王妃。想这府里的其他男丁,如今只是毫发无损地呆在家里,日后依然有作为。况皇上也不追究了。因此我说,你们的家业,是又复兴了起来。我们家却是真正地破败了。因此虽贸然来提亲,可心里到底没底。因此,不得不先找姑娘一问。” 那黛玉听了,就笑:“太太,这些是次要的。还请太太不必放在心上。究竟我们四姑娘心里,取中的是甄公子其人。想以后他们能琴瑟和谐的,就比什么都好了!” 那甄家的太太听了,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因就笑对黛玉道:“姑娘这样说,我也就什么都不担心了!” 那黛玉听了,不免就问:“只是,那甄公子也这样想?” 甄夫人听了,就叹:“他倒不这样想。还说我的这些想法,是俗之又俗的。还劝阻我来的,说以后咱们的日子也会好的。只是我到底要来一问。” 黛玉听了,就笑:“好了。想我说了这些,太太也该放心了。这会子我们那四姑娘正在屋里一心一意地作画呢。太太想见她,不如我就同了太太去。” 那甄夫人听了,就笑:“我知道林姑娘事多。不如就请姑娘找一个人,同我过去,也就行了。” 那黛玉确实有事,听了甄夫人的话,就点头笑:“好。”因就叫了春纤过来,叫她同了甄家的太太去暖香坞。 待甄夫人走后,那紫鹃就在旁笑道:“姑娘,这甄家的太太也有些意思。” 黛玉就道:“人家是担心咱们眼睛高,因此心里紧张。其实,咱们哪里是这样的人?”一径说,一径就叫紫鹃将那些账本拿出来,好趁着白天,再核对核对。 这一日黄昏,黛玉看完了账,就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因就轻唤紫鹃道:“紫鹃,与我倒一杯茶。” 那紫鹃听了,也就进了来,但却是两手空空。黛玉见了,就笑:“我的茶呢?” 紫鹃就笑道:“姑娘。王爷回来了。” 那黛玉听了,心里不免惊喜,且还带了几分紧张。因就站起问紫鹃道:“你从哪里听说的?” 那紫鹃就叹:“姑娘,如今王爷正在园门外等着。那茗烟还等着姑娘的回话呢。” 黛玉听了,就笑:“既他来了,为何不请他进来?他也不是什么外人。” 那紫鹃听了,就又叹:“只因王爷说了,因自己也刚回,因天色已晚。若姑娘疲惫,不想见她,不如明日他再过来。” 黛玉听了,就摇了摇头,对紫鹃道:“我这出去园门一看。”那黛玉说着,果然就出了潇湘馆。这一路,心情自是起伏不定。终于,到了园门口。果然有一高大轩昂的人,牵着马立在那里。仅看了那背影,黛玉方知是水溶了。只是尽情情怯的,黛玉立在水溶身后,口里却是讷讷,不敢与他说话了。因就默默地盯着水溶的身影,看了许久。 那水溶终于察觉身后有人,也就回了头来。只闻着身旁的一缕幽香,水溶方知是黛玉了。因就淡淡笑道:“玉儿,是你!” 黛玉听了,心里感慨。因就对水溶道:“是我。你到底是回来了。”一径说,一径就要请水溶进去。 水溶听了,却是摇了摇头,与黛玉道:“玉儿。听听你的声音,与我就够了。” 黛玉听了水溶此话,心里狐疑。因就立在他对面,瞧了水溶的眼睛许久,口里慢慢道:“王爷,今儿我穿的什么衣裳?” 那水溶听了,想了一想,就笑:“玉儿穿的是家常的松花色裙子。” 黛玉听了,心里一恸。因就又道:“王爷,我头上插得是什么簪子?是金的,还是银的?亦或是玉石的?” 水溶听了,就摇头道:“玉儿发上也就一根玉石簪子。” 黛玉听了,方深深叹了一叹,对了水溶道:“王爷,你错了!” 那水溶听了,就与黛玉笑道:“哦?我竟是错了?” 黛玉就叹:“王爷。我穿的是秋香色的衣裳。头上却是一根簪子未戴。王爷,你莫是眼睛看不见了?”因又朝水溶走近。 水溶听了,也不隐瞒,因就慢慢说道:“玉儿。我的眼睛,却是看不见了。” 黛玉听了,就叹:“王爷既看不见,又为何能骑马到了这里?” 水溶就道:“我虽看不见,但这匹老马却是识途的。” 黛玉听了,就又叹:“王爷的眼睛,是怎么坏的?” 水溶就道:“在那回疆,启程之时,一不小心沾上了那眼盲之药。初时还不觉,待回了神京后,却是愈发地重了。当初,还等见些光。现在,却是一点都看不见了。” 黛玉听了,心里愈发疼痛,因就上前,搀扶着水溶道:“王爷既来了,莫如就进屋小叙。” 那水溶听了,就淡淡笑道:“不了。玉儿,我来这里,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你知我回来了,心里也就放心了。” 黛玉听了,就与他道:“王爷放心。想这天朝医术高明的人,也自是多。王爷的眼睛,终是能好!治不好了,我也陪在王爷一边,伴王爷一世。”纵尤丰才。 那水溶听了,就与黛玉笑道:“玉儿。你这样一说,我的心里果然放心许多。想我一旦治不好了,我岂不是一个瞎子?不想玉儿你并不嫌弃我。” 那黛玉听了,心里便发酸。因就强笑道:“我如何会嫌弃了王爷?休说王爷只是眼睛不见了,即便腿胳膊折了,容貌毁了,我待王爷的心,依旧是一样的!” 那水溶听了,就叹:“好。我也见了你了,也和你说了话了。也该回去了。” 黛玉听了,就道:“王爷何必如此着急?” 水溶就叹:“因天黑了,我的马儿也看不清道。因此我也不大能顺遂回了王府。” 那黛玉就道:“既看不清,莫如王爷就宿在园子附近。待清晨时分再回去不迟。” 水溶听了,就摇头笑道:“那不可。我到底不能不顾及你的清誉,究竟你我二人还是未婚的夫妻。” 黛玉听了,便低头咬了咬唇,方对水溶道:“既如此,王爷不如索性娶了我!想我在王爷身边,也能长久照顾王爷。” 那水溶听了,就笑:“好玉儿。若说娶你,现在也来得。只是你心里,可是将这园子一干地琐事都放下了?” 那黛玉听了,就叹:“想琏二哥哥和宝玉也就在这园子里。我也打理得差不多了。我到底也不姓贾。究竟王爷在我的心里,只是更重要的。” 那水溶听了,便满意而笑:“玉儿。你的话,我听了当真高兴。只是也不急,我且边在府里治眼睛,边等你一概地都处理完了。真的是不急的。” 黛玉听了,便抬头问他:“王爷,这样果然使得?真正你眼睛不见了,我心里只是心急如焚的。”想了一想,黛玉方又道:“王爷也不必苦着自己。究竟你那王爷还有几名姬妾,早晚让她们在旁伺候,也是一样的。” 那水溶听了,却是笑着摇头:“玉儿。其实与出发之前,我就与她们几个安排了妥当的去处。如今,她们也都不在王府了。” 黛玉听了,心里不免一惊。因就又问:“王爷将她们都安置在何处了?究竟不能薄待了她们!” 那水溶听了,就道:“你放心。总是极佳的去处。” 那黛玉听了,也就不问了。想了一想,还是道:“若她们心里并不是愿意的呢?” 那水溶就道:“好歹我都如实告诉了她们。她们也都看开了,与其过着有名无实的日子,不如去外头另寻一番天地。她们也年轻。” 黛玉听了,想了一想,遂就沉吟不语了。好半天方又道:“这样,大抵不大好吧?若别人知道了,只怕要笑话你的!如今,这神京城内哪个公子王孙身边没几个姬妾的?独王爷这样,只怕——” 那水溶听了,就道:“玉儿。不必多顾虑。若对你一心一意,这眼里又哪能入得进其他人?因此,倒不如遣散了的好。” 那黛玉听了,也就叹了一叹。方就问水溶:“王爷当真不进去了?” 水溶就道:“不进去了。我才回来,本想明日来见你的。不想腿脚不听使唤,到底还是又来了。” 那黛玉听了,就激励道:“我记得王爷之前说的话。想咱们日后自是能来日方长的。既王爷要回,我也就不勉强了。” 那水溶听了,就笑:“嗯。我这就回去。待明日上了朝后,我就回皇上说我要回府治眼睛。因此,一概的朝政事务,我俱是不能问的了。想皇上见了,也不能不允我的。到时,我便可常来看望你。” 黛玉听了,就道:“你来了,我好生地招待你。” 那水溶听了,也就点了头,方就熟稔地上马,调转马头往另一处去了。 那黛玉在后,盯着水溶的背影,是看了又看。因也黄昏日暮了,方才又慢慢折回潇湘馆去。那湘云已经回来了,见了黛玉失魂落魄的样子,就笑:“方我听紫鹃说了,说北静王来瞧你了。怎么你这么快就回了?” 那黛玉听了,就叹:“他是回了。不过他的眼睛,却是瞎了。因走夜路,马儿的眼睛也恍惚,因担心有什么闪失,所以他到底告辞走了。我不过和他说了半盏茶的话。” 那湘云听了,就叹:“你又要焦急了。本来还以为你们会顺顺遂遂的。” 黛玉听了,就道:“也没有什么。他眼睛瞧不见了,想以后也就不能处理公务了。如此,可以休息一段时日。我的心里,只是更高兴的。” 那湘云听了,就道:“那样果然也好。”因就又劝勉了几句,方提醒黛玉吃饭。 那水溶骑马回了王府,洗漱在书房歇下了。那焙岩就进了来回:“王爷,忠顺王爷给王爷送来一封信。” 水溶听了,就叹:“焙岩,好歹你与我读一下。我的眼睛不是看不见了么?” 那焙岩听了,就道:“是我疏忽了。”因就小心拆开信件,好生与水溶细读起来。待念到一半,水溶方就坐不住了,因就站起道:“怎么竟是这样?柳二郎竟是坐了班房?”因叫焙岩不必往下念了。 水溶也顾不得休息,想了一想,遂又对焙岩道:“你与我换件衣裳,我要去那牢里看望他。” 焙岩见了,遂好意提醒:“王爷,究竟现在天也黑了。王爷的眼睛——” 水溶就道:“我眼睛虽看不见,可到底不能不去。”那焙岩听了,就道:“王爷不如就坐车过去。我在一旁搀扶着王爷。” 水溶听了,就点头道:“也好。” 因此,回到神京第一夜,水溶也顾不上休息,到底又坐了车,去了那官衙的牢狱。那守头听说是北静王水溶来了,心里当然不信。因就对了那焙岩道:“休要瞎说。那北静王是什么人,岂能大半夜地来这里?况他不是去了那回疆巡抚的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因就是不信。 焙岩无法,只得出去将水溶搀扶了进来。水溶进了来,遂将怀中的令牌递了给焙岩。焙岩便对那牢头道:“你且看看,这是什么?” 那牢头见了那令牌,方知真的是北静王来了。因就跪下行礼:“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王爷不要恕罪才是。” 水溶听了,就与他道:“你只管将那柳湘莲带了来这里,与本王叙话就是。” 那牢头听了,不敢怠慢。因就赶紧起来,取了钥匙,去了后头的牢子里,将那柳湘莲提了出来。那柳湘莲正在地上睡大觉,正睡得酣畅之际,就觉有人在旁拱他,口里遂不耐烦道:“不要搅了大爷睡觉。究竟,大爷还有几天的好日子呢!” 那牢头听了,就在柳湘莲耳边笑:“柳爷,你且起来。有贵人来看你了。” 那柳湘莲听了,还只管闭着眼,口里嘟囔道:“贵人?这里只有阎王是我的贵人。” 那牢头见他愈发说得不像了。因就大声对他道:“柳爷,北静王爷来看你了。他可不是一个大贵人?” 那柳湘莲已然被牢头搅的睡不成觉了,猛一听那牢头说起‘北静王’三字,那柳湘莲遂下意识地将身反跳了一下,站了起来。柳湘莲此刻睡意全无,听了牢头的话,就问:“不许玩大爷。果然是那北静王要见我?” 那牢头就道:“柳爷只管信我。现在王爷就在那提审的屋子里等着柳爷你呢!” 那柳湘莲听了,便就半信半疑地跟了那牢头走。待去了那屋子,但见明晃晃的灯烛下,果见水溶立在那里。柳湘莲心里激动,因就大步上前,将脚镣子甩的悉索作响。口里就道:“王爷,不想果然是你——” 那水溶听了,便叫那牢头退下,叫焙岩也去外头候着。因就对了柳湘莲道:“我的事,我都知晓了!” 那柳湘莲因见水溶行动生疏,心里起疑。因就喃喃道:“王爷,你——” 水溶就道:“我的眼睛,暂时瞧不见了。但因担心你之故,所以到底不能不来。” 那柳湘莲听了,就叹:“王爷果然待我情重。”想了一想,柳湘莲却又道:“不过。到底我的心里不悔。如今,只是在这牢里,一心待死。” 水溶听了,就长长一叹道:“你不能死。究竟这激愤杀人,在我天朝,除了死刑外,还有流刑。到了明日,我去一下刑部。” 柳湘莲听了,便叹:“王爷不必为我费心。” 水溶听了,就道:“既能活,为何又不活下去?想那妙玉在九泉之下,也不希望你就此轻生的。” 那柳湘莲听了,方苦笑道:“王爷。我想我这一世的姻缘不好。先前是那三姐儿,现在又是妙玉。我总是不能与她们久长的。纵然能活下去,想也是一个人地过。” 那水溶听了,却是摇头:“你这是灰心了?” 那柳湘莲听了,就叹:“不灰心,也要灰心。” 水溶听了,就道:“想你从前是那样地落拓不羁,如今竟也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我是懂你的。你到底还未看破那红尘。而我,也定然不会让你就死。” 那柳湘莲听了,就笑:“王爷果然懂我?有时,我自己都弄不懂我自己!”因又摇头苦叹。 水溶听了,就道:“你不必多想。我见你精气神还好。我这里已然嘱咐了那牢头,想你在这里也不会有人敢为难你。你放心,你总是能捡回一条命。” 那柳湘莲听了,就叹:“我当真不会死?” 水溶就道:“想以后,你还要为我做事呢。我怎么忍心见你死?你一死痛快了,可曾想过你家里的姑妈?想她此时不见了你,只怕眼睛都望得瞎了!” 那柳湘莲听了,果然心里一动。因就叹息道:“说起她,我确实不能死了!究竟我死了,她也更是孤苦伶仃的了!” 水溶听了,方就勉励道:“你这样想就好。按天朝的律法,这有罪之人,也是能立功的。想你以后还是能得自由之身!” 那柳湘莲听了,先沉默不语。想了一想,方又对水溶道:“借王爷的吉言了!我却是糊涂了。” 那水溶听了,方就唤焙岩进来,搀扶自己。因就对柳湘莲道:“好。你这样说,我也就放下心了。你且安心在这里几日,我也要回去了。想再过几日,那冯紫英也该回来了。” 那柳湘莲因见水溶提及冯紫英,方又黯然对水溶道:“王爷,卫若兰若兰兄已然病死了,不知王爷可知晓?” 水溶听了,就叹:“我知道的。那冯紫英写了信,托人告诉我了。那时我知悉了,心里只是难过无比的。因也就与外懈怠了起来,所以才被人暗中使了计,将眼睛熏瞎了。” 那柳湘莲听了,就道:“既如此。王爷不如早些回去歇息。想王爷吉人天相,这眼疾一定能好。” 水溶听了,就与柳湘莲一笑道:“我想,咱们都会好起来。”因就叫焙岩搀扶着出了去。 那水溶回到王府,歇息了半宿。翌日清晨,就又坐车进宫面圣去了。 第496章 眼盲 言情海 正文 第497章 这便就很好了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97章 这便就很好了 皇帝在书房见了水溶。皇帝见他由李公公搀扶而来,遂叹:“坐下吧。” 水溶听了,也就坐在了一边。皇帝便又叹:“你放心。你是朕的肱骨大臣。朕总是要治好你的眼睛。”因想那霍集占着实狡诈。 水溶听了,遂笑:“治不好,也无甚紧要。究竟臣的心里清明就行。” 皇帝听了,却是与水溶摇头,因道:“不可。你就是朕的眼睛。朕务必保你眼睛明澈。”水溶听了,便低头一笑,因又对皇帝道:“皇上这样说,臣的心里很高兴。” 皇帝听了,就默了一默。方对了水溶道:“朕到底不是昏君。” 水溶听了,面上更是微笑,因也对皇帝道:“臣从来都知道。所以才放开了手脚。” 皇帝听他这话。就从案几旁站起。对了水溶道:“你既有眼疾,不如就趁此休息休息。昨日你着了吴大人呈给朕的书信,朕都一一地瞧过了。果然也可行。想那回疆到底也要执行中原的官制。切还需再派兵驻扎。不然,以后总是生乱。” 水溶听了,遂也点头道:“自那霍集占叛乱平息后,那回疆百姓因就更安居乐业起来。想来,这天底下的百姓,不论种族教派,内心都是希望安定的。” 皇帝听了,便与水溶道:“就是这后续更重要。因此朕才叫了你去。若别人去。朕也不大放心。终究,你是朕的堂弟。”说罢,那皇帝还上前轻轻拍了一拍水溶的肩膀。想想,皇帝又道:“你既来了,一时半刻的,也不必再出宫去。你且就在这里休息,待到了晚上,朕同了你去容嫔的宫里小宴,以此来为你接风。” 水溶听了,就站起道:“皇上爱惜臣,臣心里感念。只是,臣到底还是出宫的好。想来那里,到底是后宫。” 皇帝听了,就摇头道:“朕叫你去,你就不必拘于小节。”那水溶听了,也是无法。 这厢。那老李公公就先去了咸福宫里知会容嫔,叫她先预备着招待。待李公公离去后,容嫔方叹:“想我到底是要辜负我哥哥了。” 那慵云在旁听了,就问:“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容嫔就道:“我想我是不能杀了那皇帝的。究竟我也看出了,他算得当世之明君。” 慵云听了,就摇头道:“无论怎样,他是汉人的明君。同咱们也无什么干系。” 那容嫔听了,却还是摇头,因对了慵云道:“你错了。我既嫁给了他,就也算是汉人了。想我哥哥到底在回疆不得人心。我不能助纣为虐。” 那慵云听了,想了一想,便威胁她道:“可是已经晚了。到底公主已然露出了一些端倪。想那皇帝也是知道一二的。” 那容嫔听了,就摇头叹息道:“我不管了。听人说,如今那回疆被朝廷治理的也很好。百姓们只是比从前更高兴的。我何苦要去杀了他呢?” 那慵云听了,就在旁冷笑道:“公主心慈,想必是知道那北静王眼睛瞎了。因此于心不忍吧!” 那容嫔听了,遂遮掩道:“哪里就是!不过我哥哥使这样的手段,也着实让我郁闷。” 那慵云听了,便在后又道:“如此说来,公主果然改了心意了?” 容嫔听了,就叹:“喀丝丽。好歹你别逼我。” 那慵云听了,就又冷笑道:“公主。我不是逼你。只是我到底不能负了你哥哥的命令。” 那容嫔听了,就回了头,与她道:“你到底是我哥哥的什么人?听你之言,也不似上下属那么简单。” 那慵云就笑:“我不是你哥哥什么人。我只是他的奴仆。在那回疆,人人都说他贪婪暴虐,可我却认为他是天底下再好不过的男人。”容嫔听了,心里不解。那慵云就继续道:“那年我五岁,父母死于疾病。为了能有口饭吃,我不得不去各处的集市要饭。旁人都不理我,可只有你哥哥收留了我。从此,我便死心塌地效忠于他。” 那容嫔听了,就叹:“喀丝丽,不想你还有这一段。你不说,我一点不知道。”纵匠长弟。 那慵云听了,就道:“公主,我是一定要为大王报仇的。你不忍杀了那皇帝,我来杀!” 容嫔听了,心里一惊。遂就对她道:“你杀我杀,可有什么不一样么?若露出了破绽,咱们都要死。” 那慵云听了,就摇头道:“公主。我有我的法子。我不会连累了你。” 容嫔听了,还是摇头:“不。我不会让你这么做。这样太危险了。莫如,你还是回我哥哥身边去。” 那慵云听了,就断然摇头道:“公主,我在他的面前,是立下了誓约的。我不能破了我的誓。我不能将你婉转了心意,回那回疆,你哥哥还是要杀了我的。”因请容嫔收回心意。 容嫔听了,心里当真烦难了。想了一想,因就对她道:“你到底还是在逼我。”因就不想理她了。 待到了晚上,容嫔在宫里预备了晚宴,风清月明之时,果然皇帝就携了水溶过来了。容嫔见了,遂上期与皇帝行了礼。那水溶便也循着声音,与容嫔行了一礼,容嫔赶紧回礼。因就低声嘱咐那慵云,口道:“你且先下去。” 一时,皇帝携了水溶,也就坐下了。容嫔遂在一旁捧酒伺候。皇帝见了,就朗朗一笑道:“容嫔,你也坐下吧。”那容嫔听了,也就依言坐下了。皇帝看着她,喝了一口酒,就悠长而叹道:“容嫔。你的故乡,从此可就安逸了。”皇帝的话中,自是带了深意。 那容嫔听了,就低了头道:“臣妾在此谢过皇上。”皇帝听了这话,就与她道:“你不用谢朕。你的心里,是恨朕的。” 容嫔一听,心里一惊,手里的酒杯差点掉了在地。皇帝就笑:“不过,朕知道你本性且善。你到底什么也未做。这便就很好了。待过几日,朕要将你的妃位给晋一晋。且,再叫那郎世宁过来与你作画。” 第497章 这便就很好了 言情海 正文 第498章 与你遮风挡雨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98章 与你遮风挡雨 水溶听了,便对了容嫔道:“如此,恭喜娘娘了。” 皇帝听了。就笑:“安抚了回疆。容嫔也的确该晋一晋位分。”皇帝方又对水溶笑道:“你从那回疆带了那郎世宁来,朕果然喜欢。想那西洋画法果然和咱们作的不一样。一概的器物都是有光影的,果然新鲜。” 那水溶听了,也就点了点头,笑道:“皇上喜欢就好。” 那皇帝想了一想,方又道:“莫如,到了明日,朕也叫林姑娘进宫来。叫那郎世宁也与她画一画。” 那水溶听了,就道:“她事情多。待有空了,莫如臣就请了他去那园子,为她作画。也是一样地便宜。” 皇帝听了。就干笑道:“朕知道你的心思。且就不为难你了。”因又叫水溶喝酒。 待月至中天时分,皇帝才令李公公带了水溶去宫里一处偏殿歇息自己则在容嫔宫里歇下了。果然到了明日,那李公公就又来咸福宫给容嫔颁旨。那圣旨上说,容嫔自进宫以来,小心谨慎,恪守宫规,侍君也勤,因此晋嫔为妃。着称容妃。 又过了几日,贾琏也从扬州回了来。黛玉见了她,遂提起那甄家提亲一事。贾琏听了。就颔首道:“她家和咱们家,自算是亲上加亲。果然也是极好的。我是并无二话的。” 那黛玉听了,就笑:“宝玉也是这么个意思。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贾琏听了,遂与黛玉道:“我也不擅长这些。莫如,还是烦林妹妹你去料理吧。” 二人正说着,就听那李贵在外回道:“林姑娘,北静王过来了。说要见姑娘。” 贾琏听了,就朝黛玉一笑道:“咱们出去接他。” 黛玉听了,就笑:“就叫李贵带着他往那凹晶馆就是了。他也不是疏客。” 贾琏听了,就笑:“我知道。但他总是我的妹夫。生疏怠慢了他总是不好。” 黛玉听了,就道:“琏哥哥不必如此。王爷原是低调的人。想那经营盐务之事,我大抵都脱手交给你了。想必你以后扬州金陵的往返的也辛苦。又要建账安置人,这都是辛苦的差事。莫如还是在屋里多歇息。且平儿也快生产了,心情起伏不定的,哥哥多照应她一日。她的心里便高兴一日。” 那贾琏听了,就叹:“妹妹果然是个细致人。如此也罢。”因就目送黛玉出怡红院。 那李贵见黛玉出了来,就忍不住笑:“姑娘。王爷是来了。可还带了一个高鼻深目的外国人。那外国人长得古怪,穿了咱们这里的衣裳,越发滑稽。且手里还提了个木板夹子,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园子里的人,见了那外国人经过,无不掩嘴哈哈大笑的。” 那黛玉听了,心里就一奇,因又对李贵道:“那外国人,就是那么一个长相。你见惯了,也就不怪了。”那李贵听了,只是忍住笑,回了黛玉,自去办自己的事了。 那黛玉也就去了那凹晶馆。进了里头,水溶由焙岩扶着。已在那等着她了。见她果然来了,水溶便站起笑:“玉儿,你来了。”因就指着一旁就坐的外国人,与黛玉介绍:“他叫郎世宁,会说中国话。当日在那回疆见了我,直说要跟着我来天朝朝拜皇帝。因他告诉我,说他会作画,还会几何算术。因此,我就将他引荐给了皇上。不想皇上见了,果然喜欢,就留他在宫里住下了。又封了他从四品的官职,只是令他在宫里作画。因他西洋画法技巧甚高,因此我想与你也见一见。且看咱们的画技和他们的有什么不同。” 那郎世宁见了黛玉,就站起行礼,方叹:“姑娘果然是少有的中国美人。” 黛玉见他面善,又见他汉话流利,就也笑:“谢郎大人夸奖了。”黛玉方又对水溶道:“究竟,我只是粗通绘画。可惜四姑娘不在。她若在,只是比我懂更多的。” 那水溶听了,就笑:“玉儿。我知道你今日有空。既郎大人来了,你就坐在那,好叫他与你作画。” 黛玉听了,就笑:“作完了,王爷要装裱了挂在墙上么?” 水溶听了,就点头道:“郎大人画好了,我果然要挂在书房内,朝夕相看。” 黛玉听了,心里不免酸楚。因就叹:“可惜你的眼睛,现在看不见!”纵匠东巴。 水溶听了,就笑:“我的眼睛总会好的。今日上午宫里有太医来瞧过了,还是有治愈的可能。” 黛玉听了,方移了话题道:“其实,我的心里也好奇。究竟他会将我画作什么样?” 水溶听了,就笑:“你只需静静等几盏茶的功夫。” 郎世宁听了,就将携带的画架支了起来。与水溶黛玉笑道:“我作画很快的。也不需几盏茶的功夫。我作画时,你们可在旁说话聊天。” 那水溶听了,遂微笑点头。黛玉果然将身姿收端正了,与水溶道:“这园里的四姑娘也快成亲了。我的任务又少了一个。”水溶听了,就笑:“玉儿。你做的够好的了。想她嫁出去了,我也就好来迎娶你了。” 黛玉听了,却又叹息:“不。这园子里还有一个。她若得了归宿了,我的心,方才是真正地放下了。” 水溶听了,想了一想,方道:“你说的可是那云姑娘?” 黛玉听了,就点头道:“就是她了。如今,三春都已得了归宿,就剩下她一个了。那琴姑娘到底有薛蝌操心。想云儿的命运,果然要比她们几个更跌宕一些。我不能自己走了,将她丢下不管。” 那水溶听了,就笑:“那么,我就不急。我知道她们与你也很重要。而玉儿你又是重情义的人。无论有什么,我总是站在你身后,与你遮风挡雨。” 黛玉听了,就感慨而笑,因对了水溶道:“我知道。” 一盏茶的功夫后,那郎世宁遂放下了画笔,与水溶黛玉道:“我作好了。只是还未上色。林姑娘请过来看一下。且看像不像你。” 第498章 与你遮风挡雨 言情海 正文 第499章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499章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黛玉听了,遂同了水溶到了那画架前,细细看了一看。水溶就笑:“我虽不得见。但想一定高妙。想必这画纸上的人,是栩栩如生的。” 黛玉看着便叹:“果然这西洋画法,与咱们的泼墨写意不同。头发上的簪子都分毫不差的。”水溶就笑:“那果然好。”那郎世宁见了,就笑:“我这里还需再细细着色。王爷和林姑娘不妨随意说话。”一径说,一径就在一旁细细涂绘起来。 水溶知道郎世宁不能被扰。因就站起对黛玉道:“咱们且去外面说话。你不如扶着我。”因就和郎世宁说了一句外国话。那郎世宁听了,就抬头与水溶笑,且还对他伸了一根大拇指。 黛玉听了,心知水溶有话要说。果然就扶了水溶到了馆外的走廊下。黛玉方笑对水溶道:“那郎大人和你说了什么?” 水溶就笑:“不曾说什么。” 黛玉听了,就问:“那为何他要与你竖拇指?” 水溶听了,就又笑:“总是说你的好话。他是在夸赞你。”水溶一径说,一径就握了黛玉的手。方对她道:“那贾雨村犯了事了。如今正被缉拿进京。” 黛玉听了。心里一惊,方就问:“怎地这样快?” 水溶就道:“这已然不算快了。”因就轻松一叹。 黛玉听了,便又问:“他不是被放了学政的么?正是风光得意之时,如何就被下了牢狱?那忠顺王不是一向视贾雨村为他的左右手么?” 水溶听了,就告诉她:“如今,我那皇叔也是自身难保。因皇上那里,摆满了那些告发他的密信。那回疆一事既已平定,皇上的重心也就移到那治贪肃廉上来。皇上不能直接拿我皇叔开刀,所以这贾雨村就不免做了替死鬼了。不过,他原也就不干净。如今在那学政任上。也不知收受了多少的礼。” 黛玉听了,心里忽想起宝钗怀有身孕一事。因就问水溶:“那果然是好。想此人一向两面三刀,狡猾之极。只是,这雨村既没了入牢狱,他的那些内眷又是如何一个处置法?” 水溶听了,就继续道:“雨村是重罪。他的家眷是再不能护得周全的。” 黛玉听了,就又问:“怎么个不能周全法?” 水溶听了,就对她道:“玉儿。想你也是熟读经史的。那建文帝归权失败后,固然不知所踪。你可知那永乐帝朱棣是怎样对待那些跟随建文帝的旧臣的?” 黛玉听了,就叹:“这些,我却是不大知道。还请王爷细细告知。” 水溶听了,就与她道:“当日建文帝兵败后,可是将建文帝的那些旧臣家眷都送去了教坊司。那教坊司是个怎样住所,玉儿你也是知道的。那些旧臣的女眷进了那教坊司,只是被凌辱着不停生孩子的。待生下孩子了,如是女子。饲养长大了,仍旧在那里做妓。如是男孩,待长到四五岁,阉割了送进宫里当太监。现在咱们虽是天朝,但这些律令,确实一概未改,仍旧沿用前朝旧例。” 黛玉听了,心里更是一惊。因就问水溶:“我知道,那贾雨村在姑苏有一妻,生二子。现住在金陵官邸的,是他的一个侧室,不过也已有孕在身。听王爷所说,大概他家的女眷都要送去那教坊司?那几个孩子长大了,果然就是男的当奴女的为妓?” 那水溶听了,就点头道:“就是这样的一个规定法。皇上这样做,无非就是借前朝之律法。来清明当今之吏治。” 黛玉听了,便蹙眉道:“那雨村的继妻,我听说却是一个老实人。如今只是被雨村撵出去住在姑苏郊外,带了两个孩子苦熬度日的。若她也被官衙捉去了,我的心里,只是同情她的。” 水溶听了,就叹:“覆巢之下,岂有完卵?终究是这雨村咎由自取。”纵匠双扛。 那黛玉听了,心里还是不忍,因对了水溶道:“虽然如此,但想那雨村的继妻也是可怜。王爷能否找人通融一番,好将她放了出来。” 水溶听了,沉吟了半响,方对了黛玉道:“玉儿。我知道你一向菩萨心肠。此事,好歹我问过吴大人再说。审讯贾雨村一案,是吴大人负责的。究竟,如今那雨村的家眷却还未有一个入狱。若能通融,我自当与你通融。” 那黛玉听了,方放了心。待要再说什么,就听管内那郎世宁笑道:“王爷,我画好了!” 黛玉听了,方又扶了水溶进去。黛玉立在画像前,看了半响,方点头赞道:“果然和我一模一样。想园子里的其他人见了,只是要唬一跳的!” 郎世宁听了,就问水溶:“王爷是要拿了画像回去,还是就放在这园子里?” 水溶听了,就点头笑:“我还是要拿回去。若眼睛好了,便可早晚欣赏了!” 黛玉听了,便低头笑了一笑。水溶因还有事,因就对黛玉道:“玉儿。我要出去了。究竟还有要事。”黛玉听了,遂与他点了头,嘱咐道:“眼病要紧。忙碌之余,还请多加休息。”水溶听了,也就点了头。一时,焙岩进了来,依旧搀扶着水溶,同了那郎世宁,慢慢从园子里出去。黛玉又叫了贾芸贾蔷等相送不提。 那水溶出了园子后,黛玉还未回潇湘馆,就见紫鹃一脸笑意地走了过来。黛玉见了,就道:“你怎么这样高兴?” 紫鹃就笑:“姑娘。跟着二姑娘的司棋和跟着邢大姑娘的篆儿来了,如今都在咱们那里呢!”黛玉听了,心里遂一动,因问紫鹃:“是么?二姑娘和邢姑娘怎样?生了孩子了么?” 紫鹃听了,就笑:“生了!她们感情好,倒像商量好一样,俱是昨儿个生下了孩子的!咱们二姑娘生的是个小公子,那邢姑娘诞下的却是个千金!如今,那司棋和篆儿却是过来送红蛋的!” 黛玉一听,心里果然欢喜。因就对紫鹃道:“我这就去!” 第499章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言情海 正文 第500章 多此一举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500章 多此一举 一时,园子里的人都是欢喜异常。黛玉又着人去知会了贾琏宝玉等。众人自是忙着给孙绍祖和薛蝌回礼。那司棋见了,就又道:“我们姑娘说了。这一男一女的,莫如两家的孩子就作了娃娃亲。小时常走动,大了感情就自然好的。” 黛玉听了,就笑:“那样果然也好。”湘云在旁,见了司棋,便又笑问:“瞧你这发式,想必是成了亲吧!” 那司棋听了,就笑:“我嫁了人了。是姑娘与我做的主。”纵匠斤巴。 湘云听了,便问:“果然还是你那表弟?” 司棋听了,就低头笑道:“果然还是他。如今他也在姑爷家里帮衬着。” 湘云听了,就叹:“你跟了你们姑娘。竟也得了造化了!” 司棋听了。就又笑:“也不过是这样混过着。总是姑娘姑爷好了,我们才好。” 黛玉就笑:“绣橘呢?” 司棋就道:“她在家里照顾姑娘。我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实在她才是个有心的。前几日,却是叫姑爷的一个下属看中了,再过几日就要与他订亲了。真正是嫁了过去,开了脸,就是做奶奶了。” 黛玉听了,就笑:“你们何须比较?只将日子过畅快了才是正经。”那司棋和篆儿因又在潇湘馆里说了好一会子话,自黄昏时分,才又出园子各自离去。 那黛玉因忧心娇杏,到底还是叫了周瑞家的女婿冷子兴过来。与他先去姑苏查看。那冷子兴听了,自去办事不提。这一日黄昏,湘云和宝琴去了惜春的暖香坞叙话,黛玉独在房内添香阅账。正在专心致志之时,就觉身旁走来一人。黛玉见了,也便惊惶。因看着那人的衣角,知道是那说过话的跛足道人。 黛玉见他走近,方就将账册合上了,与道人道:“你又来了。” 那道人见了,就笑:“我果然要来。” 黛玉就笑:“你来了,可又是要与我说什么?” 那道人就叹:“你总是不听我的话。我且问你,你可是叫人去了那姑苏?” 黛玉听了,心里惊诧,因就对道人道:“我知你有些神通。不错,我果然要去救那娇杏。” 那道人听了,就摇头:“多此一举!” 黛玉就道:“救人一命。胜似七级浮屠。她本就无辜,我为何不要救她?” 那道人听了,就叹:“好。只是她的两个孩子,也是雨村所出。你能护她周全,却是不能庇及那两个孩子。” 黛玉听了,想了一想,因就道:“我不懂了。究竟孩子是无辜的。” 那道人听了,就又摇头一笑,方道:“可是他们身上,终究有雨村的血。想当日这府里败了,可不是都连根拔起的?哪里又论及年长年幼了?” 黛玉听了,遂低了头,沉默不语。那道人就叹:“你且不必管。究竟那娇杏有娇杏的造化。” 黛玉听了,就叹:“她又有何造化?既是罪臣之妻,难保不被株连了入狱。” 道人就笑:“你信我便是。且将那冷子兴唤回。一个月后,你总是能知晓她的消息。” 黛玉听了。就蹙眉问他:“我果然该信你么?” 道人听了,就又笑:“你须信我。你若不信,一月之后,可与我去那姑苏探看。那娇杏果然自有造化。” 黛玉听了,心里将信将疑。沉吟了半响,方道:“好。我且就信你一回。” 道人听了,遂掐指一算,与黛玉道:“痴儿。我倒也佩服你。如今这园子里的一干人,说来俱是得了你的匡助。想你的功劳,警幻仙子也瞧得见。她得知了,必然会与你一个好结果的。” 黛玉听了,就笑:“果然有仙界么?我却是不信的。我只信人定胜天。” 那道人就道:“你不信也罢。想你以后得了结果了,总不要忘了去那青埂峰下,遥祭一番。” 黛玉听了,就又问:“我为何要去那里?” 道人就叹:“你便是那里的一颗仙草幻化出来的。去祭拜了,也可彻底了了前世。” 黛玉听了,自是不懂。因就笑道:“好了。你不用提醒我。我的前世几何,我心里很清楚。” 那道人听了,就道:“好。我也不多说了。究竟我这几日也忙。”一径说,一径就消失不见了。黛玉见了,便收敛了下心思,继续看账本。待天色渐晚时,找来李贵,叫他去将那冷子兴找回。那李贵听了,就回:“姑娘。想这会子也晚了。那冷子兴是个伶俐之人,只怕现在已然乘船到了姑苏了!” 那黛玉听了,想了一想,便道:“你且也赶过去。见了他,叫他即刻回来。” 那李贵听了,便点了头,自去备马收拾。天色已黑,湘云宝琴方从惜春处出了来。黛玉见了,便问:“怎么今日这样晚?” 湘云听了,就道:“本来是说笑一回,就过来的。不想四姑娘那里,却是又过来一人。因此牵绊住了。” 黛玉听了,不禁问:“是谁去她那里?” 湘云就叹:“林姐姐,你猜一猜。” 黛玉就道:“我哪里能猜的出?莫如你还是告诉我。” 湘云就道:“竟是原来那东府珍大爷的侍妾佩凤。她赶着过来,却是来回四姑娘,说珍大奶奶住在太湖边,已然生病死了。因她到底是从这园子里出去的,是四姑娘的嫂子。所以,佩凤想着还是过来报个信儿。” 黛玉听了,便好生一叹。因对了湘云道:“那佩凤还在那里?” 湘云就道:“还在。因天色晚了,四姑娘便叫她住下了。待明日再走。本她就跟着我来的,因四姑娘说你事情多,恐扰了你,所以叫佩凤明日还要来见你。” 黛玉听了,就又叹:“也罢。待我明日去见她好了。到底珍大嫂子是先珍大哥哥的继配。这一下没了,总是要将她的棺椁接了进城,葬在了珍大哥哥的衣冠冢旁。” 湘云听了,就点头道:“那佩凤说,珍大奶奶死前也这样嘱咐了她。到底,她人虽在外,但心里还是想着园子。” 三人正说着,忽见春纤又掀帘进来道:“姑娘,宝二爷过来了!” 第500章 多此一举 言情海 正文 第501章 此消彼长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501章 此消彼长 春纤话音刚落,那宝玉果然就进了来。黛玉便笑:“天色已晚。这会子,你又来作甚么?” 宝琴见了宝玉。便也笑道:“林姐姐,他来必然有事。”因又对宝玉道:“宝哥哥,你的心里可有了决定么?” 宝玉听了,知道宝琴是问他归隐一事,因就对她笑道:“与经商,我也没有天分,因此不及琏二哥哥。论读书,我也没有兰儿勤奋。我想,我这样的人,大概只有归隐了农田,方才是正经去处。” 那湘云听了。就与宝玉道:“如此。你果然是想好了。”那宝玉听了,遂坐下叹:“唯有那样,我才心安。此番过来,是提前与你们说上一声。” 黛玉听了,就叹:“我知道了。只是这样了,你果然心安?”因心里还有怀疑。 宝玉就叹:“果然心安。忙时耕田劳作,闲时在家读书写字。把酒话桑麻,还来就菊花的日子,最是适宜我。” 黛玉听了,就笑:“也罢。各人俱有各人的造化。你什么时候想好了。你就什么时候搬到那稻香村后头的竹篱去。” 那宝玉听了,就叹:“真正归隐了。那里倒也不适合我了。到那时,不如去这金陵城外,买上一二亩的田,正正经经地做个农夫去。” 那湘云听了,就笑:“你说的也是。若要去,便就去的干净。什么都不牵挂的。” 黛玉听了,就也笑:“好。你若搬出这园子了。好歹我去看你。” 那宝玉听了,想了一想,遂对着黛玉道:“林妹妹。这一路走来,你可是为这园子,费了不少的心。想你也累了。如今,你该为王爷着想才是。” 黛玉听了,就笑着摇头,与宝玉道:“我倒也不急。有你的总是有你的。等你们都好了,我才能都了了!”因就朝宝玉湘云宝琴又一笑。 宝玉遂又在潇湘馆处盘桓了一会。更深露重时分,方才又回了怡红院。待去了那里,见麝月屋子里灯还敞亮着,宝玉就进了去,问她:“怎么还不歇息?” 麝月听了,就回了头,与宝玉道:“我在等你回来。” 宝玉听了,就立在镜子边,朝着晴雯的屋子看了一眼,方道:“你去看过她了?她今日怎样?” 那麝月就叹:“她当真不好。如今这几日,我只是拿人参吊着她。” 宝玉听了,就叹:“我再去看看。之前,我还想着,待她身子好转了,咱们就搬到外头,去了那农庄单住着。如今却是不大能够了。”一径说,一径就叹息着去了晴雯的屋子。 那晴雯见了烛光之下,宝玉那拉长的影子,就在榻上叹:“二爷来了。”宝玉听了,也就进了去。见了此刻的晴雯只比中午更黄瘦的,就叹:“我来了。”遂坐在榻前,握了晴雯的手。 晴雯的手冰凉枯槁,宝玉就又道:“想明日,我再买一些人参来。总是要保你无事。” 那晴雯听了,就摇头一笑,因对着宝玉道:“二爷,不用了。不必为我费钱费心思。我的大限我自己知道。” 宝玉听了,遂笑:“果然有大限,你又如何知道?” 晴雯听了,想了一想,忽问宝玉:“还有几天快到除夕了?” 宝玉听了,遂掐指一算,方与她道:“也就三五天的工夫了。你问这个作甚么?你躺在榻上,只管安心地养病。” 那晴雯心里因想起那道人之言。听了宝玉的话,方知自己不过三五日的时辰,心里反倒不惧怕了。因就对宝玉笑:“随便问问。”因又对宝玉道:“到了除夕那一日,还请二爷不必来看我。只管让我安心睡觉就是。” 宝玉听了,就叹:“除夕我如何不来?好歹与你和麝月三人吃上一顿饭。想过了除夕,就是元日了。过了元日,就是立春了,你总是能一日日地好起来。” 晴雯听了,遂苦笑:“你不用安慰我了。我的病,我知道。如今也就只能喝些人参汤了。一应的饭食都是吃不下的。我都瘦成了这样了,如何能好?” 宝玉听了,默了一默。还是与她道:“能喝人参汤,果然就很好了。你安心歇息,我在一边看着你。” 晴雯听了,就叹:“不用。我知你也疲惫。”因就叫宝玉出去。宝玉无法,只得到了外间,又嘱咐了麝月几句。 到了明日,那佩凤果然过了暖香坞来见贾琏宝玉黛玉等。众人答应了佩凤的请求。贾琏便着了贾芸等去那太湖料理尤氏的丧事。待将尤氏的棺椁运了进城,日后好与贾珍同葬。 这一日,水溶便在书房听焙岩读信。就听王府一个管事的在书房外回:“王爷,冯大爷来了。” 水溶一听,果然高兴,因就叫焙岩即刻去迎。待冯紫英进了水溶的书房,得知他竟失了明,就叹:“想我要是早回了,兴许就来得及了!” 水溶听了,就笑:“有什么事么?” 那冯紫英就叹:“想我在南疆,可是认识一个从天竺过来的僧人。此人极善治眼疾。若我早些知道了,定然将他一同带了回来。” 那焙岩听了,遂在一旁插话:“冯大爷这会子派人去请,也还使得。” 那冯紫英听了,就点头笑:“不错。我回了家了,就叫人去将他请来。” 水溶就笑:“不必着急。其实,这看不见也有看不见的好。” 冯紫英听了,就道:“这都有什么好处?与我只是再麻烦不过的。” 水溶听了,就悠然而道:“这看不见东西了。我也就不处理公务了。什么俗务都可卸下不管。这在府里,无事时,我可随意拿跟木杖出来走一走,听听鸟叫,闻闻花香,最是惬意不过的。” 那冯紫英听了,顿了一顿。方道:“这样果然也好。” 水溶听了,方就又道:“但有些事,我到底不能不问。这也是无可奈何之处。”因问冯紫英,那老太子劝说的怎样了。 冯紫英就道:“太后薨逝后,老太子一直就匿在皇陵。因见了王爷的信,知王爷将他的儿孙安排得甚好。且只要他安逸了,皇上也不过分追究这些事了。老太子也就听了吴大人的建议,悄悄出了皇陵,梯度了,穿上了僧衣,拿着钵子,一路南下而去了。老太子身边跟随的人,倒也忠心,横竖还是不离开他半步。我将他们护送出了泉州口,送他们上了一条大船后,方又回了南疆。” 水溶听了,遂站起长长叹息道:“如此,想他以后终是不能够回来了!那海外也不知哪处,便就是他的魂归之所了!”水溶说完了,心里遂又惆怅不已。 冯紫英听了,也喟叹道:“是啊。不然,又能怎样呢?若留在神京,保不定还要别人利用,再惹皇上猜疑。莫如,还是彻底远遁的好。” 水溶听了,就又叹道:“也罢。如今我也只能这样了。” 冯紫英听了,就道:“王爷且不必自责。那老太子一行离开时,神色俱是愉悦的,并不见半点伤心。那老太子还对我说,此番他是追随建文皇帝而去了。从此海阔天空地四处游历,也没有什么不好。那船上装的银子,横竖他们是用不完的。” 那水溶听了,还是摇头道:“可这到底是生离。离别,总是苦的。因此,老太子那般形容,也是做给了皇上看的。想那送行的人之中,也定有皇上的耳目。若老太子一路流泪哭泣,依依不舍,抱怨诅咒的,想皇上知道了,反而不好。”因又深深一叹,因对了那冯紫英道:“如此,倒还是当个平头百姓的好。” 那冯紫英听了,也叹:“我却是没有想到这些。不过,想来也确实这样。” 那冯紫英见水溶神情悲伤,因有心将话题移到别处去。想了一想,就问水溶:“我刚回来,就听人说,忠顺王爷似乎遭皇上冷落了?” 水溶听了,就道:“不错。如今我皇叔只是在家赋闲。但即便如此,那些复起的大臣,还是不能放过他。” 冯紫英听了,就纳闷道:“大概不会吧。究竟忠顺王爷是皇上正经的皇叔。那些大臣心里纵然愤怨,可好歹也该顾及皇上的面子!” 水溶听了,就苦笑摇头:“皇上向来推崇的是平衡之术。这老太子之事了结了,皇上必然将重心移到反贪肃廉上来。从前因要重用忠顺王之故,皇上少不得顺了他的意,贬责了好些大臣。如今,皇上有意再起用这些大臣,言下之意,已是不言而喻的了。” 冯紫英听了,遂道:“这么说来,果然皇上要拿贾雨村开刀了?” 水溶就道:“不错。如今,那贾雨村已被关押在了刑部,只等搜集罪状。那些罪名却都已拟定好了。” 冯紫英听了,就又叹:“如此一来,想朝中又该有大的变动了。” 水溶听了,就道:“此消彼长。千古不变的理。” 冯紫英听了,想了一想,忽然就问:“那么,这金陵等几家世家会因此复了官职么?” 水溶听了,就道:“皇上的心思也难猜。不过,目前看来,还未有此迹象。”那水溶方又移了话题,与冯紫英道:“你既来了。不如随我再去那卫若兰的坟上拜祭一番吧。” 冯紫英听了,就点了头,叹道:“好。方我来时,还将这件事记挂在心上的。”冯紫英说完,因又问起那柳湘莲之事。水溶便细细告诉了他。冯紫英听了,就又叹息:“不想那柳二弟果真是重情重义之人!” 水溶就道:“律令既下,到底不能不遵。如今,他被判了流刑去了那西部。” 冯紫英听了,就道:“且让他受些苦。以后再想法令他戴罪立功,从那里再回来。” 水溶听了,就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三五日一过,果然到了除夕了。这几日,园子里的人皆收拾整理的忙个不停。那晴雯躺在榻上,也听得了外间的动静,遂就闭目一叹,自言自语道:“阎王怎么还不来带我走?如今,我水都喝不下了。” 话音刚落,麝月就进了里间来。因看着晴雯,说道:“这会子可好了一些?” 那晴雯听了,遂拉着麝月的手,与她道:“我不好。想过了晌午,我就要走了。不想到了最后,陪着我的,却是你。” 那麝月听了这话伤感,因就对晴雯道:“也不是我陪着你。你我本就是姐妹一场。陪着你的,是宝玉。” 晴雯听了,就又对麝月道:“好姐姐,其实我也不想今日就死的,毕竟今日是除夕,是好日子,我不能触了大家的霉头。但我也无法,因之前有一个高人与我说的,说我今日就是死在除夕。” 那麝月听了,还只当晴雯玩笑,因就笑道:“哪里来的高人?你告诉我,我去找他,请他再则我算一算!”因就叫晴雯别胡思乱想。 晴雯就叹气:“你须信我。我果然是逃不过的!我咽气了,好歹你别叫宝玉进来!我不想让他瞧见我断气!”麝月听了,就笑:“腿脚长在他身上,如何他能不来呢?” 那晴雯听了,心里着急。因就苦求麝月:“他果然不能来。那高人还与我说,若他见了我咽气,我下辈子就不能再见到他。那高人说的,我心里是信的。” 麝月听了,越发当晴雯胡诌。但为了安抚她,遂点头道:“你放心。想今日他事多,大概也不会进来。若他果真进来了,我就说你睡下了。” 那晴雯听了,就点了头,又对麝月道:“麝月,我死了,你即刻就为我备一副棺椁,将我葬在了那园子后头的木芙蓉下。如此,就好了。明天就是元日了,你们早点将我打发了,也是清静。” 那麝月见她越说越不像话,因就笑道:“好。我都听你的。这会子我要出去一下,过会子再来。”一径说着,一径就放下帘子出去了。 那麝月便出了去,往潇湘馆处去借了一样什么东西。那紫鹃见了,便苦留麝月吃了顿饭。那麝月吃了饭,遂就拿了那借的私物回了怡红院。因心里记挂晴雯,将那些棉絮条放了桌上,就进了去。抬头一看,只见那晴雯还闭着眼安稳地躺在榻上,麝月便一笑,想了一想,方又出了去。 那麝月便就在外间,边拿布包着棉花,边等晴雯醒来。一晃,就到了下午。听了房间里的西洋钟一声声地作响,麝月的心未免慌乱起来。因就又去了后院,将那新熬的人参汤放在盘子里,端了来,复又进了晴雯的屋子。 麝月将人参汤放在桌上,弯下腰,对着晴雯又轻唤:“晴雯,晴雯——”不想晴雯还是一动不动。连叫了几声,那麝月方失了魂,遂伸出手在晴雯的鼻尖上触了一触,因觉气息全无。麝月的心里是又惊又叹。惊的是晴雯果然将话说中了,叹的是她的样貌依旧栩栩如生。因就镇定心神,悄悄出去找宝玉。宝玉在书房写字,见了麝月就问:“她怎样了?” 麝月就叹:“二爷,晴雯死了。”宝玉听了,心里顿觉剧痛,因就抚着胸口,三步两步地去了晴雯的屋子。到了里头,果然如麝月说的,人虽断气了,可相貌依旧如生。宝玉遂在一旁落下了泪。麝月就叹:“我知道她这病,是好不了的,因此心里也有准备。不想她这去了,我还是一样地难受。”因也留了泪。 宝玉就悲叹:“她在我心里,只是比林姑娘云妹妹次一些的人。不想,她到底短命。” 麝月听了,就道:“二爷待她的心思,我素来都知道。虽她死了,可是我心里,只羡慕她的。”因就将晴雯告诉她的那些话,复又述了给宝玉。 宝玉听了,心里自是惊异。想了半响,因就对麝月道:“她要葬在那木芙蓉下,我自是满足她。她原也配那花。” 麝月听了,就问:“如此,二爷将她入了棺椁后,是放在屋中,等元宵过了入土呢?还是就依了她的意思,死后即入葬?” 宝玉听了,就叹:“当日是顺了她的意思!你且叫李贵茗烟进来!”麝月听了,急忙去唤。 一时,李贵茗烟就进来了。宝玉就叹:“晴雯死了。竟是没逃过除夕。你们赶紧去外头买上一副上好的棺木,我即时将她入殓了。” 李贵茗烟一听,朝着晴雯的屋子就磕了一头,赶紧就出园子去买。临走时,宝玉又嘱咐:“买了,也不必运了进园子,只管在那园子后头的木芙蓉花丛边等。”那李贵听了,不知何意。宝玉遂道:“我这就将她带了去那里。”一径说,一径就叫麝月给晴雯换衣服。麝月听了,就翻开晴雯的箱子寻了起来。一时,果然也找到了几件好衣裳,却又在箱笼里找到了一把扇子。 麝月拿着这把扇子,就叹:“我记得,这是二爷赏与她的,不想她果真还存着。” 宝玉听了,也就过来看了一看,将扇子放在手心,摩挲了一下,方道:“不错。当日她撕扇子与我开心,我高了兴,就随后给了她这把古扇。”因就又叹息了一声,对了麝月道:“你随我出去时,且将这把扇子也带上,一并放入那棺木。”想了一想,宝玉方又对麝月道:“她虽死了。可你们到底也姐妹一场,你与她换衣裳时,也不必多害怕。” 那麝月听了,倒是叹气,因对宝玉道:“二爷放心。我何时我说会怕?”待麝月将晴雯穿戴好了,宝玉就吩咐锄药预备一辆车,抱着晴雯入了车里。宝玉在前驾马,麝月则坐在一旁。待出了园子,去了园子后头,果然见李贵茗烟将棺木都买来了。 宝玉见了他们,就指了指前方的一簇花丛,说道:“就在这里入葬吧。”李贵听了,遂同了茗烟拿起铁锹开挖起来。到黄昏时分,一个大坑也就挖好了。那李贵将棺木打开,宝玉遂抱了晴雯进去。待李贵将棺木阖上,宝玉遂闭目叹息道:“好了。你们埋土吧。”那麝月见了,更是连磕了几个头。 掩埋干净,那李贵就问宝玉:“二爷,这样就好了?” 宝玉听了,就道:“这样就好了。每年除夕这个时候,我会到这里来上香。”宝玉说着,就叫李贵茗烟等先回去。纵坑长划。 日暮黄昏将近,宝玉还踯躅在这里哀思。麝月便道:“二爷,咱们回去吧。林姑娘还叮嘱我,说到了晚上叫二爷你去凹晶馆吃饽饽汤圆呢!想这一日过了,便是元日了!” 宝玉听了,遂与麝月叹:“麝月,我的心里很平静。好,我们这就走。”那麝月听了,便搀扶着宝玉的臂膀,二人一前一后,慢慢往那园子走去。 待进了园子,果然大家都围拢在凹晶馆里,坐在了桌子旁,只等着宝玉来开汤下面。那湘云见了,就笑:“怎么这会子,他还不来?” 黛玉就道:“他不来,总是有不来的理。咱们且再等等。” 惜春听了,就也笑:“从前他不是有个绰号,叫作‘无事忙’的。我看,现在又应了景了!” 黛玉听了,就道:“他若忙,必是真忙。”因又感慨道:“想过了除夕,便是新年了。咱们又虚长了一岁。到了大年初二,想姑娘们也都会陆续回来。想一想,就知十分热闹了。再过几天,到了那正月十五,可就是你的出嫁之日了。” 那惜春听了,脸就红了一红。贾琏遂也叹:“想这日子果然也快。我还记得四妹妹刚生下来那会。” 一旁的巧儿听了,就笑:“那爹爹可还记得我?”贾琏听了,就叹:“我如何不记得你?生你时,你娘在床上打滚了两天两夜。”因提及熙凤,贾琏父女一时都伤感起来了。 湘云见了,着意调节气氛,因就与贾琏笑道:“琏哥哥,平儿姐姐怎么未来?那鸳鸯姐姐也不过来凑热闹了?” 贾琏听了,方才忍住泪道:“平儿就快生养了。身边不能离人。因此,这些天,都是鸳鸯照顾她。” 湘云听了,正欲说话。这刚抬了头,就见宝玉慢慢地从外面进了来。湘云见了他,就笑:“宝哥哥,我们都在等你呢!” 宝玉听了,忍住伤痛,过来在贾琏下首坐下了。黛玉见了,便问:“宝玉,你究竟有什么事牵绊了?” 第501章 此消彼长 言情海 正文 第502章 云里雾里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502章 云里雾里 宝玉听了,想了一想,就叹:“晴雯死了。方才我去了园子外头。将她入葬了。”众人听了,不免喟叹。贾琏听了,就道:“人死不能复生。宝兄弟你也别过多伤心。”黛玉听了,心里却在思量。算来,她也只帮晴雯续了二载的寿命。因又想起那道人的话来。莫非,人的寿限真的不能胡乱改的?因又沉思不语。宝玉听了贾琏之言,遂叹:“其实我也不伤心。这生死之事自不能强求。只是她也陪了我近十年,如今不在了,到底心里难过。”一径说,一径眼圈就又红了。 湘云见了,就道:“宝哥哥是性情中人。伤心还是难免的。换作我。只是更甚的。”一时。紫鹃春纤等将饽饽汤圆热气腾腾地端了上来。黛玉方道:“好歹是除夕。这园子里外也都布置上了。琏哥哥也祭了祖了。咱们吃完了年饭,不如多放爆竹烟花,将那些晦气都除尽了!” 那贾琏听了,就道:“我来领你们放。”贾琏因看着这圆桌也未坐满,就叹:“到底还缺了二三人。” 黛玉听了,就道:“想环儿以后还是要回来的。只是那兰儿难定。” 贾琏就叹:“但看以后吧。这会子,咱们先吃饽饽。” 除夕一过,便是元日。这些时日,那薛姨妈和薛蟠却是在家过得冷清。因贾雨村被羁着进了牢狱,那宝钗挺着肚子在家。自是惶恐不安。屋漏偏逢连夜雨,那袭人见雨村遭殃了,就对宝钗提出要回家去。宝钗见了,不免哀求,因与袭人道:“好姐姐,好歹等我生养下了再走。” 袭人就叹:“奶奶,我若还在这里,只怕连我也要逮进去了。” 宝钗听了,就道:“好歹我还未进牢子。你如何就要走呢?” 袭人听了,就又叹:“大人犯了这样重的罪,自然是要株连奶奶的。我也问了人了,奶奶是大人的妾室,像奶奶这样的,保不定是要入了那教坊司的。若都这样了,我还跟着奶奶作甚么呢?”那袭人边卷着包袱,边就朝宝钗冷语。 宝钗听了。心里凉了半截,因就对袭人道:“袭人,不想你是这样的人!亏我待你这样好!” 袭人听了,就笑:“我是怎样的人?奶奶你叫了我过来,无非还想和从前一样,将我作你的狗腿,听你使唤!真正奶奶你当我傻呢!”那袭人说着,就提了包袱往院子外走。 宝钗行动不便,因就挺着肚子道:“也罢,你走吧。我如今都这样了,与你也没有什么用处了!你依旧回宝玉身边去吧!兴许,那园子以后又兴旺了!”纵坑阵亡。 袭人听了,也不回头,口里就道:“我去哪里,不劳你担心。”一径说,一径就要走。 宝钗听了。就在她身后道:“袭人,你也别太凉薄了。真正,你也有你的报应。” 那袭人听了,就笑:“奶奶这话当真好笑。真正我杀了人,放了火么?我不过一个平头的百姓,处在世上,只想找些依靠。如今奶奶这里既然靠不住了,我当然要另寻他处。想来这世上的人,像我这样的,也不知多少。” 那袭人边说,边就又回了头,朝宝钗道:“奶奶。好歹咱们也认识一场。如此,就别过了!”因就捧着包袱出了院子去。 这袭人走在街上,看着熙来攘往的人群,心里辗转。因见街角边有个卖糖葫芦的,便从口袋里掏出几个铜板,打算买上几串,回家带给侄儿吃。这刚说要买,就听身旁有一人道:“鸳鸯姐姐,咱们且再去那绣坊一趟。回头再去了晴雯坟上烧点纸。”那袭人听了这个声音,心里一动,疾忙回了头看,不想果然是麝月。 袭人糖葫芦也不买了,因就唤道:“麝月。” 麝月正和鸳鸯手挽手逛街,听了有人叫她,也就向左一看。不想见此人竟是袭人。那鸳鸯也看见了,二人一时都立住了。袭人见了鸳鸯,便又笑道:“鸳鸯,好久不见了。” 鸳鸯听了,就看了看袭人,笑道:“是你呀。我当是谁呢?” 那麝月便道:“咱们还是赶紧去那绣坊吧。”因将避过袭人。袭人见了,忙又道:“且等一等——” 鸳鸯听了,就蹙眉道:“你还有什么事?我们都很忙的。” 袭人听了,就笑:“我知道。这偶然见了你们,我不过有话问一问你们。好歹,咱们都是一起长大的。” 那鸳鸯听了,就也笑:“是呀。你不说,我倒也忘了。我只记得,从前府里遭了殃时,你可是比黄鼠狼跑得还快的。”那麝月听了,不禁在旁一笑。 袭人听了,脸就有些红,因对麝月鸳鸯道:“你们不知道。我也是有苦衷的。我到底不似你们家生子。我在外头有娘有哥哥嫂子的,他们既叫我走,我如何能不走呢?” 那麝月听了,就笑:“你走这走好了。真正也没人说你。” 那袭人听了,就讪讪地笑:“不过。我到底是走得匆忙了。因此,在家时,心里只是惦记你们。如今,二爷可好?晴雯可还在二爷跟前?” 麝月听了,就道:“我们都好得很,不劳你惦记着。” 袭人听了,就又笑:“方才,我听你们说‘去那晴雯坟上烧纸’。我不会听错吧,莫非晴雯死了?” 那鸳鸯听了,就道:“晴雯死不死的,和你也没什么干系。我只记得,从前在园子里,你只是四只眼睛巴望她死的。做事说话的,从来都给她下绊子。”鸳鸯一径说,一径就拉着麝月的胳膊,叫她快走。 那袭人听了,也就不说话了。因就立在街角沉思。看情形,大概那晴雯果然得病死了。她死了,想那宝玉身边也就只剩了麝月一人了。因此,这袭人心里,就涌起复回园子的心思来。 那卖糖葫芦的见了,就问她:“姑娘,你还买不买了?” 袭人回了神,与他道:“我买。”因就买了五串,握在手里,垂着头往前走。不想今日这街上人声鼎沸,来往的车马也更是多。这袭人边走边出神,不想就在街的另一头撞上了一辆奔驰的马车。 那驾马的人猝不及防,因要勒住马,可依然来不及。因就眼睁睁地见袭人的身子给裹挟进了马车底下。袭人的双腿被马和车碾轧住了,立时疼得昏了过去。 这驾车的却是蒋玉菡琪官。彼时他从忠顺王府转回去自己的紫檀堡,因转过街角时,车马未减速,不想果真撞了人。 那琪官自不是坏人,撞了人也未想逃逸,况街上人也多。见人群朝他慢慢聚拢了来,也就下了马,将那车底下的人抱了起来,好生放入马车中。因就对围观的人道:“你们不必看了。好歹我将她送去医馆治疗。终是我的不是。” 那围观的人,见琪官言语诚恳,竟也放了他走了。琪官遂又驾车去附近一家医馆。待掀开轿帘时,那琪官忽然注意到袭人腰间系着的那条茜红色的汗巾,心里一动。又看了下袭人的面容,心里更是猜测她的身份。 那琪官便抱着袭人进了医馆。因是过年,这家医馆内只有一个老大夫值夜。听见馆内来了人,这老大夫便出来看望。那琪官就道:“大夫,好歹请你治一治这姑娘的腿。” 那老大夫听了,遂叫琪官将袭人放在了一张榻上,过来检视。因看着袭人肿胀淤青的腿,那老大夫就叹:“不必看了。这腿骨已经碾碎了。要想活命,需将这腿锯断了!”这老大夫因又问琪官是这姑娘的什么人。琪官听了,只得一五一十地俱讲给这老大夫听了。 那老大夫听了,就叹息道:“也罢。好歹我给她喝一碗药,大概她会醒来。到时你问一下她的住处。” 说着,这老大夫就去准备汤药去了。那琪官就立在榻前,低头看着袭人。一盏茶的工夫,那老大夫果然端了碗药,给袭人喝了几口。一时,那袭人果然醒了来。因知自己双腿已废,那袭人便在榻上流泪不止。琪官见了,就道:“是我犯下的错。且请姑娘告诉我你家的地址,我好去通知你家人。” 那袭人听了,就告诉了琪官地址。那琪官听了,不敢耽搁,朝着老大夫嘱咐了几句,就去袭人哥哥家了。那花自芳见有生客造访,已然心里存了疑。这到了最后,方明白此人竟是那肇事元凶。因就上前扯着琪官的衣领子道:“我妹妹在哪?赶紧与我去瞧!” 袭人嫂子听了,心里也慌了神,因就对她相公道:“我也去。好歹是我的姑子。”因此,夫妇两个遂就坐了琪官的马车,一同往那医馆去了。 待进了医馆,花氏夫妇见了袭人的惨状,又听大夫说她的腿无用了,从此以后就是一个瘫子了,心里更是懊丧。 那花自芳就对了琪官道:“你花多少银子也无用。怎么也济不上有腿脚方便。” 琪官听了,就道:“我知道。只是我撞了人了,就该赔银子。” 袭人嫂子听了,口里就呜咽起来,因对着袭人道:“姑娘。想你以后是断不能嫁人的了。这可叫我怎么好?” 那老大夫听了,想了一想,因问琪官有无娶妻。那琪官听了摇头。那大夫听了,就对花自芳笑:“既你家不要银子。莫如就将你妹子嫁了给他。从此一生让他奉养,岂不是好?” 袭人嫂子听了,果然觉得这个主意好。因就对花自芳道:“你觉得怎样?”那花自芳听了,不置可否。因就转头问琪官做的什么营生。 那琪官听了,就如实道:“我只个唱戏的戏子。” 袭人嫂子一听,就面露轻蔑之色,与花自芳道:“咱家可曾和戏子攀过亲?”那花自芳听了,想了一想,遂摇了头。 琪官就道:“我虽下贱,但在神京郊外还有些田亩。若你们将她嫁了给我,我自不会亏待。” 那花自芳听了,心里就踌躇。因就问琪官的名字。琪官也就一一地告知了。那花自芳听了,想了一想,忽然就问:“如此说来,你可识得原先那贾家的贾宝玉宝二爷?” 琪官听了,就点头道:“我和他有些交情。” 那花自芳听了,不禁叹息起来:“我这妹子,原先就是那宝玉身边的贴身丫头。” 琪官听了,心里方恍然大悟。因对了花自芳道:“方才我见她腰间系着的那块茜香色的汗巾子,心里就起疑的。因那块汗巾是我送给那贾宝玉的。当时我还想,如何这巾子会在她的身上?不想竟是这样。” 袭人嫂子听了,遂就看了花自芳几眼,方与这琪官道:“罢了。依我说,也别戏子不戏子的。如今这世上,有钱的就是大爷。既他未娶亲,又有点钱,咱们这就将妹子托给他。” 那袭人在榻上,与半昏半醒之间,似乎听见了哥嫂的说话。因想张口说话,可因为腿脚太疼,喉咙里却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也就由得哥嫂去说去。 话说那宝钗因得了官衙禁令,横竖不能出去。雨村府邸的一干仆人,如今也被官府遣散,一个不留。因此,偌大的府邸,如今只宝钗一人住着。到了晚上,黑灯熄火的,宝钗害怕自不必说。那薛姨妈和薛蟠因是宝钗的亲眷,横竖也不得进去探望。因此,母子二人坐在家里只是发愁。明知过几日就是元日了,那薛姨妈因担心女儿,一应的馒头糕点俱是未做,只是僵坐长愁。 薛蟠就叹:“妈妈这会子可想起我的话了?我就说了,那雨村的官做不长的。不想,果被我言中了!” 那薛姨妈听了,就道:“马后炮有什么用呢?究竟咱们横竖见不到你妹妹。想她还挺着个肚子——” 那薛蟠听了,就道:“能怎么办?也只有我过去将她给劫了出来。” 薛姨妈听了,忙阻止道:“你疯了!你若去了,也只将你抓了起来的。到底,我靠的人是你!”那薛姨妈想了一想,方道:“看来,我还是要去那园子一趟,好歹去求一求林姑娘。” 薛蟠听了,心里不解,因就问母亲:“这会子,去那园子干什么?想妹妹这样的事,他们也该知道了!只是,此事弄得这样大,想她们有心帮,也帮不上的!” 那薛姨妈听了,却是摇头,因对薛蟠道:“我知他们不待见我。蟠儿,好歹你替我去一趟。想你和贾琏宝玉的交情,原也不坏。” 那薛蟠听了,就懊恼道:“我如何去?真正我也没脸了!只要一想起妈妈和妹妹从前做的那些事,我就害臊。妈妈且别难为我。” 那薛姨妈听了,就哀嚎道:“到底是你的面子重要,还是你妹子的性命重要?”因又哭着说要去寻死。 那薛蟠被薛姨妈弄得无法,只得点头叹气道:“也罢。好歹我过去求一趟。只是也不知管不管用。” 薛姨妈听了,就又哭泣:“如何不管用?只要你诚心去说。好歹宝玉是你妹妹的嫡亲表姐!”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话说那冷子兴去了那姑苏后,就着意寻访起娇杏的下落来。这一日,这冷子兴因腹中饥渴,就在街边一茶铺前坐着,花上几文钱,喝茶吃烧饼。正喝得酣畅之时,就见茶铺外飘然走进一僧一道。那冷子兴不禁细看,只见那僧人是个癞头,那道人却是个跛足。 子兴想:或许这两个是那云游四方的僧道,今天是化缘路过这里的。因就继续喝茶吃烧饼。不想这两个僧道坐下了,要了一壶清茶。那僧人喝了一口茶,吃着烧饼就道:“好了。想再过些日子,咱们就能安逸了!” 那道人听了,就笑:“到底现在还不能。” 那僧人听了,就点头道:“不错。到底还须去那甄家一趟。究竟那娇杏是那仁清巷甄家的丫头。” 那子兴听了这僧道之言,又见他们提及‘娇杏’二字,心里不禁一动。因就提耳细听。 只听那道人就笑:“此事也不难。只是要为难了那两个小儿了,想他们也是七八岁的年纪了。” 那僧人就道:“也不算为难。如此,方可重新投胎去一户好人家。一切还可以重来。” 那道人就叹:“时辰不能耽搁,想神京那些人,动作也迅速。咱们歇息好了,即刻就过去。” 那僧人听了,就点头道:“倒也不赶。” 那子兴听了这些话,只觉如云里雾里,一时想也想不明白。心想:总是与那仁清巷的甄家有关,莫如自己就率先赶过去。因此,子兴茶也不喝了,将剩下的几个烧饼用油纸包了,揣了在怀中,出了茶铺,沿街打听,终于打听到了甄家的住处。 那子兴走到了那葫芦庙,见了庙旁一座干净整洁的宅院,心想大概就是这里了。因就整理了下衣冠,到了那油漆的大门前,轻叩起了门。 吱呀一声,那门果然就开了。开门的却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头包蓝布巾的妇人。那妇人见了子兴,上下打量了一番,就道:“你找何人?我家老爷和小姐不在。” 那子兴听了,心里失望。想了一想,方就道:“我不是来找你家老爷和小姐的。我是神京城内那贾家的门人。此番过来,是来寻一个叫娇杏的人的。她原是神京城内贾雨村的继妻。” 那娇杏听了,怔了一怔,就咯咯笑。因就对了子兴道:“我就是那娇杏。只是我哪里是那什么假语村的老婆!你是弄错人了!” 第502章 云里雾里 言情海 正文 第503章 天地之大德曰生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503章 天地之大德曰生 那冷子兴听了,心里一怔。因就对娇杏道:“你就是那娇杏?” 娇杏听了,就笑:“我就是。除非你找的是和我同名的。” 那冷子兴听了。就摇头道:“你既是这甄家的娇杏,想来总是不会错。”因看着娇杏的装扮,遂又问:“你既没有嫁那雨村,可是嫁给了谁?” 那娇杏听了,就笑:“你这人真正也好笑。我何必要骗你?”因就打发冷子兴走。 一时之间,那士隐携了老妻同了英莲也就从庙里回来了。那雨村见了门口立着的一个陌生人,遂上前问:“你找谁?” 那冷子兴听了,就礼貌而道:“想必您就是甄家的老爷了?” 士隐听了,就点头道:“我就是。”那冷子兴就道:“我来贵府为的是寻人。”士隐听了,就捻须道:“你要寻谁?”纵坑来技。 那子兴听了,指了指娇杏。就笑:“就是她。她本是那学政大人贾雨村的夫人。不想她只摇头说不是。” 那士隐身旁的霍起听了。就上前道:“你这人,怎地这样说我浑家。娇杏是我的老婆。” 士隐听了,大概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因就对子兴道:“你却是弄错啦!这娇杏是我甄家的丫鬟。从小就一直在的。待她大了,我就将她许配给了我家这个男仆。只如今还未生孩子。”因就这指了指霍起。 那子兴听了,心里诧异。因觉林姑娘弄错了。偏巧这时那英莲也走了过来,与子兴道:“这会子也弄清了。好歹你就回去吧。” 那子兴听了,遂看了一眼这甄家女儿。这一看,可就将子兴给看住了。因这冷子兴也是见过这香菱的,今日一见,只觉这甄家的女儿和那薛家买来的香菱丫头是一模一样。那眉心也是有一颗红痣。子兴诧了异,因就吞吐道:“甄小姐,你可曾在金陵呆过?” 英莲听了,就笑:“你这个人,真是越说越奇怪了。我不过十几岁,一直在姑苏长大的,如何又去了你金陵?” 子兴听了,心里犹疑。因还不相信世上有这等相似之人。那士隐的老妻封氏见了子兴还不走,心里已然不悦了,口里就道:“我的女儿,我如何不知?你一定认错人了!”一径说,一径就拉着英莲进屋子去,那娇杏和霍起自是跟随在后,俱进了门里头。 子兴在门外就唤:“甄老爷,甄老爷,且等一等——” 那士隐听了。就与子兴道:“你回吧。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我们这里,一概没有你要找的人!”说罢,便命霍起将大门阖上。 那子兴见了,想了一想,只得恹恹地回去。 话说那日薛蟠去了那大观园,贾琏和宝玉知薛蟠的来意,也自是好生招待了他。 薛蟠坐下就叹:“想你们也知我来时是为了什么了!” 贾琏听了,就道:“知道。只是这忙我们真帮不了!” 薛蟠就道:“我知道。只是我母亲非让我过来,我能怎么着?依我说,我妹妹这是咎由自取。” 宝玉听了,遂在旁叹息:“从来宝姐姐都是极聪明的人,行事只滴水不漏的。怎么到了这最后,竟弄成了这样了?” 薛蟠听了,就也叹:“当日她委身与那贾雨村,也是为了救我。说来,也是我害了她。” 那宝玉听了。想了一想,就道:“事情大抵是这样。只是,她急病乱投医,却是找错人了。当日我父亲就说过的,说他这样的人,官一定是做不长的。不想,果然如此。” 薛蟠就道:“我母亲叫我来,总是希望能得一个结果的。你们果然无法了么?” 贾琏听了,就叹:“果然无法。我们现在俱是无官职的平头百姓。况我也无心仕途了,如今只一心经商。既不在那官场,如何能认识那官场里的人?” 薛蟠听了,还是道:“可你们到底骨架子大,且内囊又不空。好歹去求求北静王爷,不就完事了?” 贾琏听了,虽就叹了一叹,因对了薛蟠道:“你不知。如今这雨村一事,皇上是下决心要立典型的。朝中的大臣,谁都不敢保。如今连忠顺王的闭口的,更是无旁人替他出头了!” 那薛蟠听了,就叹:“那贾雨村生死怎样,我是不管的。好歹只求让我妹妹不进那教坊司。她到底就要生养了。” 那宝玉听了,更是叹息:“就是这样烦难。如她只是那雨村的家仆还好办些。偏她是侧室,且还怀了那雨村的孩子。这叫官府里的人如何能放过?” 那薛蟠听了,心里更是苦恼。因就问贾琏宝玉:“如此说来,我妹妹是无人可救了么?” 宝玉听了,想了一想,方与他道:“林妹妹是先太后的干女儿。她那里有太后授予的令牌。想来,这园子里的人,也只有她顶一些用场。” 那薛蟠听了,果然就道:“好。我这就去潇湘馆找林姑娘。”这说着,果然就起身去了那潇湘馆。那贾琏见他走了,方对了宝玉道:“你也真粗心了。你这样说,岂不是为难了林妹妹?毕竟,那宝钗曾意图谋害过林妹妹的命!” 宝玉听了,就叹:“我知道。只是我见那薛蟠也可怜。因他这个人,和他妹妹不一样,却是个憨厚重情的。”贾琏听了,还是摇头道:“也罢。就算你不提醒,想必他还是要去找林妹妹去。” 彼时那黛玉正在潇湘馆的廊子下,听那子兴一句句地回话。黛玉听了,果然心里诧异,因对了湘云道:“云儿,这样的事,你信么?” 湘云听了,就笑:“林姐姐,我是半信半疑的。” 那冷子兴就又回:“林姑娘,云姑娘,我说的句句是真。不但那娇杏未曾嫁与了那贾雨村,就连那香菱也从未出过姑苏半步!” 黛玉听了,就叹:“你的话,我是信的。我只是奇怪,究竟是谁,能有这样大的法力,能让时光倒转,将一切回到了从前?”这样一说,心里忽就想起那跛足道人。 湘云听了黛玉的话,更是诧异,因道:“林姐姐,你的意思是——” 黛玉就道:“我是说,因她们大抵是那无辜之人,所以上天不忍夺取他们的性命。因此,着了高人过来,施了法术,将他们一干地挪移开了。” 那冷子兴听了,想了一想,遂连连点头道:“姑娘说的是。这样一说,我立刻就懂了!” 黛玉听了,遂叹:“也罢。既娇杏无忧,我也就作罢。”因就叫冷子兴先退下。待他走后,黛玉方对了湘云道:“果然香菱那丫头回了家么?我倒真想去看上一看。” 湘云听了,就笑:“听他说的那样仔细,大概就是找到家了。如此,她便不是无根的浮萍了,那果然好。” 二人正说着,就听紫鹃过来回道:“姑娘,那薛大爷来了。说是要见姑娘。” 黛玉听了,就问:“哪个薛大爷?” 紫鹃就又回:“是宝姑娘的哥哥。” 黛玉听了,便看了一眼湘云,说道:“他来,是为了他妹妹的事。” 湘云听了,就问黛玉:“林姐姐,你是见,还是不见呢?” 黛玉听了,就叹:“真正我的心里也为难。” 湘云听了,就道:“既为难。那不如不见。好歹叫紫鹃去回,就说你忙着呢,不见客的。” 黛玉听了,就又叹:“那样也不好。好歹我见一见他。”因就叫紫鹃将他请进来。 那薛蟠遂跟着紫鹃进了黛玉会客的屋子。这薛蟠之前也在园子见过黛玉几次,因知她是从前老太太心肝上的人,况又是北静王水溶的未婚妻子,因此心里只是尊重。 待进了里头,黛玉见了他,就道:“薛家表哥,且坐下说话吧。” 那薛蟠听了,就道:“林姑娘,我就不坐了。此番来见姑娘,为的就是我那妹子的事!” 黛玉听了,仍旧叫薛蟠坐下。湘云在旁陪坐。春纤过来上了茶。那薛蟠就又道:“林姑娘,从前是我妹妹对不住你。我这厢就代她替你赔罪了!”一径说,一径就要朝黛玉跪下。 黛玉见了,忙叫他起来,口里说道:“你且起来说话。” 那薛蟠听了,还是低头道:“姑娘若答应帮我,我方起来!” 黛玉听了,就叹:“我这帮不帮的,只是次要。如今那雨村在风口浪尖上,我若替宝姐姐出头了,只怕反会害了她。这本来是入教坊司的,兴许被人一拾弄,反而进了大牢。” 那薛蟠听了,就问:“听姑娘一说,我妹妹果然就没法子了么?” 黛玉听了,就叹:“现在我也无能为力。不过,若她果然被教坊司的人带走了,我还是可以帮她一帮。”那薛蟠听了,心里就有了些底。因对黛玉作揖道:“姑娘若肯帮忙,待我那妹妹无恙了,我便过来给姑娘磕十个响头。” 黛玉听了,就笑:“你也别急着谢我。究竟我也不知管不管用。” 话说那袭人因就被哥哥嫂子送了入琪官的紫檀堡。在返回的路上,那花自芳就叹:“我看那琪官也是个忠厚人,大概会待咱们妹子好!” 他婆娘听了,就也叹:“真正也是咱们姑娘倒霉。像她这样断了腿了,也只有做一辈子的老姑娘了。不过,既他撞的,也只有嫁了他才是正经!不然,将她接了回来,以后咱们归西了,可不就苦了咱们孩子?” 那花自芳听了,就叱他老婆:“瞧你平时待她不错,不想却是假仁假义。好歹她是我妹子。” 他婆娘听了,就嘲笑:“我知道她是你妹子。想她手里有钱,你就待她真心实意的。这会子她也没钱了,也成了个废物了,你就这样甩得远远的!真正我也看明白了!从前,我只当你待她是真好呢!” 那花自芳听了,就道:“我当然待她好。只是她不能白白这样,不能便宜了那戏子,而让咱们受累。” 他婆娘听了,就笑:“那戏子果然给了你五百两银子?” 花自芳听了,心里未免得意,因就对他老婆道:“我不过随口提了一提,他就这样痛快应了下来。他撞人是不对,但咱们若是遇到那起穷狠了的人呢?不但一个铜板没捞着,反倒垫了许多的车马费。那样才是真正的倒霉。”这花自芳一径说,一径就将车马驾得更快了。 那袭人见自己双腿已坏死,知道自己这辈子站起无望了,又知哥哥也不管她了,更是心如死灰。又隔了几日,那琪官便请那老大夫过来与袭人截肢。袭人听了,只是与琪官道:“你将我杀死好了,我不怨恨你的。怪只怪我命苦。” 第503章 天地之大德曰生 言情海 正文 第504章 一世不得周全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504章 一世不得周全 那琪官听了,因就道:“姑娘这样一说,只叫我心里更愧疚了。” 袭人就道:“杀了我吧。我当真是生不如死。” 琪官听了。就叹:“我若杀了你,我也要去坐牢。既你哥哥已将你许配了我,我好歹会护你一世周全。” 一径说着,一径就将袭人抱了榻上。 袭人听了,就也叹:“一世周全?我想我是不能够的。” 那琪官听了,就道:“有何不能够?我有屋子有银子,且还是自由之身。”因就叫袭人相信。那袭人听了,只是摇头。她本以为,那宝钗嫁了那雨村,也会得一世周全的。可才不过过了一二载,那雨村就落了大狱。因此。与这样的话。袭人是不信的。 既过了元日,天气就愈发暖和起来了。袭人锯了腿,在屋子不得出来。那琪官也就常趁着好太阳,将袭人从屋里抱出来,与廊下一坐。琪官安顿好了袭人后,便也常骑着马从紫檀堡出去。那袭人知道他出去,是为了见那忠顺王,因此也就不问。 那忠顺王因失了势,如今只是门庭冷落鞍马稀。这一日,那忠顺王独自在书房喝酒。那长史官就来回,说是那琪官又过来了。忠顺王听了,便叹:“我竟是被他说中了。不想到了最后,竟只他不离不弃。” 因就问那长史官:“你到底何时动身?” 那长史官听了,就回:“还有三天。我就带了家小返回老家去了。” 那忠顺王听了,就叹:“既要走,我自不留。能快些莫如就快一些。这偌大的王府,想来也是人迹稀少了,才得清净。” 那长史官听了,遂不语,只是退下了。一时,那琪官果然就进来了。忠顺王见了他,就叹:“你来了。好歹陪我喝上几杯。” 琪官听了,也就坐下了。那忠顺王又道:“听说,这几日,你在那紫檀堡。竟是娶了妻室了?” 那琪官听了,就淡淡一笑,方对了忠顺王道:“说来,那也不过是无可奈何。”因就将袭人一事概述与了他听。 那忠顺王听了,就叹:“如此,你要伺候她一世了?我这里,你也是不能常来的了?本来,我还想劝说你与本王再住一处的。” 琪官听了,想了一想,方道:“虽则是名义上的,我到底不能丢下她。王爷这里,我常来便是。” 那忠顺王听了,也不说话了。沉默了半响,方又道:“想我以后只是被贬谪的。复起自是无望的了。以后,也不知要被撵到哪里。” 琪官听了,就道:“大概。皇上不会这样无情吧?” 忠顺王听了,就道:“皇上的脾性,我是了如指掌的。鸟兽尽,角弓藏。千古不变的理。” 话说那一日薛蟠出了潇湘馆后,那湘云遂对了黛玉道:“林姐姐,你果然要帮她?” 黛玉听了,坐下就叹:“若按我的心,我是不想帮的。不过,我倒也不能眼睁睁地见她入了那教坊司。想她如此,也算是得了教训了。且她还挺着个大肚子。” 那湘云听了,想了一想,就摇头叹:“林姐姐,你果然心软。依我看,她确实不会领你的情。” 那黛玉听了,就看着她道:“不会吧?我到底是帮她。” 湘云听了,就笑:“她是怎样的性子,想必你该知道。若她果真想来求你,只怕早托人来了。” 那黛玉听了,就道:“可是,既她哥哥求了我,我到底不能不管。我帮她是一回事,她领不领我的情,则是另外一回事。” 湘云听了,就叹:“你果是菩萨心肠。也罢,你好歹就去解救一回。我则在一旁,看她究竟能得一个什么因果。” 黛玉听了,就与她道:“我不过去看一回。那官府的人,给不给我面子,我且还不知道。若果然帮不上,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了。”二人遂又在房中用过了午饭,方又去了惜春那里。因不几日惜春就要出嫁,所以那暖香坞自是忙碌。二人去时,惜春正在屋里给大观园行乐图着色。见了黛湘二人来了,惜春放下画笔就道:“你们来了。我的画,也快要画完了。” 湘云见了,就打趣她:“就快作新嫁娘了,怎地还这样闲空?” 惜春听了,就道:“究竟我这画不能不画完。” 湘云听了,就问:“这画完了,是放在园子里,与我们作个念想呢?还是当作嫁妆,带了去那甄家?” 惜春听,就一本正经道:“你们都是会画画的。我画的,我自己带了走。若想你们了,且就将这画拿出来,细细看上一回。也就免了想念之苦了。” 黛玉听了,就点头道:“好。只是那甄家也不过就在神京,你要回园子看,也很便宜。依我说,还是将画儿留下吧。” 那惜春听了,就扑哧一笑,方道:“林姐姐,云姐姐,我是在逗你们呢?我作画,原就是为了大家高兴。待着好了色,咱们就将它装裱了挂了在那嘉荫堂的正房。如此,也不枉咱们在这里住了一回。” 黛玉听了,就道:“好。你不将它带走,那便就好。我这就叫人请装裱匠先过来。” 又隔了几日,那甄家的人果然来园子里迎亲。迎春岫烟等也回来了。那些见风使舵者,见贾琏经商赚了不少银子,这园子也富庶。且又见那雨村被判了死罪,忠顺王也失了势,心里揣度贾家会复起,因此借着惜春出嫁一事,都备了礼物来奉承示好。那贾琏宝玉等见了,也就笑着收下礼物,一一招待。那黛玉等装扮好了惜春,忍着笑泪,簇拥着将她送上轿子不提。 惜春的喜轿被甄宝玉迎了走,黛玉等又立在园门口,眺望了一回,方才又回到嘉荫堂。嘉荫堂宴宾客小憩处,那宝玉却是扶着水溶出了堂后,去了一处初绽的杏林下,且行且谈。 到了一块假山石旁,宝玉遂道:“王爷,这里的杏花开了。” 水溶听了,就笑:“我虽瞧不见,但鼻中早闻了一缕清香。” 宝玉听了,就也笑:“想从前,我只将我那三妹妹喻成杏花的。” 水溶听了,就道:“用杏花来形容她,也是匹配。” 宝玉听了,就又叹息了一声,方道:“时间当真过得也快。细细一算,她也在那安南呆了二年有余了。” 水溶听了,就也叹:“的确快。想我将林姑娘护送了来金陵,只仿佛就在昨日似的。” 宝玉听了,就笑:“想我四妹妹的亲事了了,我可就等着喝王爷和林妹妹的喜酒了。” 水溶听了,就也笑:“我何尝又不是在等你的喜酒?” 宝玉听了,心里微微一怔。因就对水溶道:“我哪里有喜酒?我少时富贵,青年落魄。这一辈子,横竖是不去祸害人家姑娘的了。”因就朝水溶一笑。 水溶听了,就淡淡道:“你也别先这样想。究竟,天下的事都难预料。” 那宝玉听了,想了一想,方道:“想王爷是知道我的。现在的我,只是一心归隐。其他,什么都不想的。” 水溶听了,就笑:“宝玉。你果然都想好了么?” 宝玉听了,就道:“果然都想好了。我的这些心思,园子里的人都知道。” 水溶听了,想了一想,就问:“如果皇上想复了你们家的爵位,你又当如何?” 宝玉听了,就摇头一笑:“若这样,我的初心还是不改。究竟我经历了这几年,一应的世情都看透了。” 水溶听了,方想再说什么。那宝玉就道:“王爷,且在这里再等上一等。我也该去送一送那些宾客了。想必林妹妹也该过来看你了。” 水溶听了,就坐在假山石上,就着和煦的春风,轻轻一笑。果然,宝玉出了去后,见了黛玉,就与她笑道:“林妹妹,这会子无事,莫如去后堂见一见王爷。” 黛玉听了,就也笑:“你为何不陪着他?这迎宾送客的,自有琏二哥哥周旋。” 宝玉听了,就又笑:“我这是替你着想。你该谢谢我才是。” 那黛玉听了,就笑对宝玉道:“王爷果然在后头?” 宝玉就道:“果然就在。如今,他在那里闭目养神,边闻花香,边等着你。” 黛玉听了,就点头道:“好。我去瞧瞧他。”待说完了,黛玉果然就出了嘉荫堂,到了那杏林里,寻水溶。待转出了一个假山口,黛玉果然瞧见水溶独自一人坐在石上,正凝神静思。 黛玉见了,就住了脚步,在一旁默默看着他。水溶觉察出身旁有人,因就抿唇一笑:“前方来的人,可是玉儿?”纵阵共技。 黛玉听了,就上前笑:“是我。” 水溶听了,就要站起。黛玉已然走了过来,扶了水溶的臂膀,就又笑:“王爷如何知道是我?” 水溶听了,就道:“我能感觉到。并不须人说。” 黛玉听了,就看着面前纷繁盛开的杏花,心生感慨。遂与水溶道:“果然时间飞驰。不想我在这园子里,也足足呆了五年。” 水溶听了,就与她道:“玉儿。我知道,想当日我一路护送你来,你的心里,只是排斥这里的。” 黛玉听了,心里便一怔。扶着的水溶的手,也不禁松了一松。因就迟疑道:“既如此,王爷为何还要将我送了这里?” 水溶听了,想了一想,方就道:“将你送了金陵,本是你父亲的意思。后来我一想,与扬州相比,莫如你还是住在舅家好些。” 黛玉听了这话,心里自是不懂。因就问水溶:“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得似懂非懂的?” 水溶听了,心知自己还不能揭开谜底。因就对黛玉道:“玉儿,你以后总会懂的。现在,我且还不能说。” 黛玉听了,就叹:“你我之间,竟还有不能知会的话么?” 水溶听了,只得诚挚道:“玉儿。其他都无甚么。只是这一件,我还需等些时日,再告诉你。” 黛玉听了,就又叹:“也罢。你不愿说,我也就不问。只是,你告诉了我又怎样,终究我父亲是不在人世的了。” 那水溶听了,看了看她,想说什么,到底还是住了口。 又过了几天,天气更是昼暖了。一晃三月就到了。湘云清晨醒来,启窗视之,见潇湘馆廊下,那些桃树已然绽放初蕊,红的白的煞是好看。湘云本性是极爱花儿草儿的,因见了这些繁丽的桃花,就转头对榻上的黛玉道:“林姐姐。你起来,几乎一夜之间,这些桃花就开了。当真是好看的紧。” 那黛玉听了,也就披了衣,从榻上起了来,走到湘云身边往外一瞧。看了一会,方就对湘云道:“你瞧那廊下的小池里,已然都飞了水鸟来了。当真是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 湘云听了,就与黛玉笑道:“你这也是夸大了。咱们这里有的不过小池,嬉水的不过那一只白鹭,如何就是江水鸭子的了?” 黛玉听了,就与她笑:“云儿。我这是心里喜悦。”想想,黛玉方又对湘云道:“前几日,我好歹疏通了那府衙长史。他们也松了口了。今日既天气这样好,莫如我就坐了车,去那羁押的场所,看望宝钗。” 湘云听了,想了一想,不禁又将窗户阖上了。因就对黛玉道:“不想果然严苛。我本以为宝钗被那教坊司的人带走前,是能一直住在她家里的。不想,到底还是被带走了。” 黛玉听了,就叹:“那羁押的场所,俱是那些罪臣家的女眷,地方是极喧哗极嘈杂极肮脏的。想宝钗挺着个大肚子,在那里定然难熬。” 湘云听了,不禁将头一低,因对了黛玉道:“如此。我且就与你一起去。” 黛玉听了,也就点了点头,方又对湘云道:“想咱们去了那里,还是要换一身简单些的衣裳。” 二人待用过了早饭,那黛玉果然和湘云卸下了装饰,另换了一件家常的素衣,坐了车,不带一个丫鬟,遂就坐车出了园子。湘云在车上,遂问黛玉:“那羁押之地,离这里有多远?” 黛玉就道:“我也不知道。好歹李贵认识。”那湘云听了,遂在车里问赶车的李贵。李贵听了,就大声道:“出了城门,再行二十里,也就到了那里了!” 那湘云听了,遂就问李贵:“你对那里熟悉?” 李贵听了,就边甩鞭子边回:“倒也谈不上熟悉。只是从前我负责采买时,顺道经过那里。” 湘云听了,想了一想,遂就掀下车帘,对了黛玉道:“你说,咱们去了那里,宝姐姐会见我们么?” 黛玉听了,叹了一叹,便道:“我也不知道。” 那李贵遂就将马儿赶得快些。又过了一个时辰,黛玉和湘云终于到了那羁押的别院。黛玉湘云互相搀扶着下了马,朝着高耸的围墙外往里瞧了一眼,但见里面房舍破旧,哭声叱声不绝。这心就不禁缩紧了一些。那负责看守的得了消息,知北静王的未婚王妃今日会坐车来探望那贾雨村的一个侍妾。因就早早地在门口迎接。那看守的见了黛玉,便下跪行礼。 黛玉见了,就与他道:“不用。你只管带我们过去就是。” 那看守的头目听了,想了一想,也就站了起来,但还是不敢抬头。因就唤过一个送饭的婆子过来,吩咐她道:“只管将这二位姑娘带了那里去。”那婆子听了,遂就点了点头。那婆子便请黛玉湘云进了去,替她二人带路。 走在坑洼不平的沙路上,湘云就问那婆子:“那姑娘平常饭食怎样?” 那婆子听了,想了一想,就道:“她挺着七个月的大肚皮,饭量如何不好?我送什么,她都吃什么。一概不挑食。” 湘云听了,便就怔了一怔,因就问那婆子:“你们都给她们送些什么饭?” 那婆子听了,就笑:“二位姑娘果然是城里来的小姐,却是不知我们这里。这既是关押了来了,又哪能有什么好吃的?一日两餐的,不过就是掺和了沙子的糙米饭,外加几块咸菜罢了。” 那黛玉听了,心里不禁一惊。因就问:“就是这样?” 那婆子听了,就道:“可不就是这样。想她们要喝水了,也要等我心情好了。好不好的,这才去送她们一瓢冷水。不过,我到底是心善之人。送了饭后,总是要与她们一碗水的。究竟不吃饭一时半会地并不会死。可这要是不喝水,方就死得更快了。” 湘云听了,就问:“那贾家的侍妾可在里头哭泣?想她挺着这么个肚子,一日两餐地又是吃的这些,只怕日子难过之极。” 那婆子听了,就叹:“二位姑娘,不然又能怎么样?这里到底不是什么慈善救济的地方!谁叫她们家的男人犯了事了呢!我在这里也呆了一些年头了,依我看来,她现在倒也不是最惨的!” 那黛玉听了,心里又一惊。因就问道:“如何才是最惨的?” 那婆子就叹:“现在,她还是好的。待她将孩子生下了,那才——”那婆子未将这话说完,就见前头两个看守抬着担架,那担架上架着一个羸弱的奄奄一息的女人。那婆子见了,就指了一指,与她二人道:“那女人生了重病,只不过还未死。这里的人,就已然等不得了!” 黛玉听了,便问:“那么,他们这是要抬着她去哪里?” 那婆子听了,就叹:“还能去哪里?既然好不了,没得白占地方,白耗费饭食。因此,好不好的,只管抬了扔了去后头五里外的乱坟岗!” 那湘云听了,就惊道:“那么,以后就不管了?” 那婆子听了,就又叹:“不管了,都要死的人了,如何管?反正三五天一过的,那些人不是死了,也就被野狗吃了。与这些,我如今都看得淡了。” 那黛玉听了,就与湘云看了一眼。那湘云遂就对那婆子道:“如此说来,这里每一日,都有人死去了?” 那婆子听了,就道:“也差不多是这样。想她们来时,大都身子还康健。但这里到底是地狱,既来了,受了惊,挨了冻饿,三五日就不好的。若抗不过了,那病也就愈发重了。果然要不好了,难道还不给扔出去?待上头查问了,就报一个病死的,也就完了。” 那婆子一径说,一径就从腰间取了一串钥匙,走到前方一溜低矮的屋子外,对了黛玉湘云道:“姑娘若不嫌脏,且就跟我来。” 那黛玉到了这里,鼻中已然闻得阵阵恶臭。那湘云熬不住,就对了黛玉道:“好臭!又膻又臊的!” 那婆子听了,就与她们笑道:“若果真嫌臭,且就立在这里,好歹我将她提溜出来。” 那黛玉听了,叹了一叹,对了湘云道:“云儿。咱们还是进去吧。好歹要见见宝姐姐是个什么形景儿。” 那湘云就道:“也罢。” 那婆子听了,遂就对她们道:“你们进去了,可别害怕。”因就快速进了那屋子,待到了一个铁门前,那婆子就取出钥匙开了锁。那铁门也厚重,待开时,便‘哐当’一声,只震得那里头羁押的人一跳。 黛玉湘云也就进了铁门里头。四处举目一瞧,但见屋子里是一个挨着一个的铁笼子。那铁笼不过刚够一个人高。这些铁笼子里,关了满满的人。 黛玉看去,有老妪,有少女孩童,还有被抱在怀中哺乳的婴儿。这些被羁押的妇女皆衣衫褴褛,面现菜色,神情呆滞。穿过狭窄的过道一路走,黛玉湘云的耳边,那婴儿啼哭之声就不绝。 那些婆子走到里间,指了指里头靠着墙壁的那个牢笼,方对了黛玉道:“你们要找的,就是她了!” 说着,就对黛玉道:“可要我开了门,将她提了到外间,与你们说话?” 黛玉见了,想了一想,方对了那婆子道:“不用了。我们只是见她一见。”那婆子听了,就道:“好。我且就在外头等着。”婆子说着,就出了铁门外。 那黛玉便借着屋顶一缕光线,走到那铁笼前,看着笼内的人。只看了一眼,黛玉的心几乎提了起来。那湘云也看清了里头蜷缩的那个蓬头垢面的妇人,因就转过脸,问黛玉:“林姐姐,她果然是宝姐姐么?” 那宝钗挺着肚子坐在草褥子上,睁着无神的眼睛,看着铁笼外的黛玉和湘云。黛玉见了,就对了湘云道:“她是宝钗。” 宝钗见了她们,也不站起,只是靠在壁上,与她们道:“你们怎么来了?” 黛玉听了,就叹:“那一日,你哥哥过了来求我。看在昔日咱们同住大观园的份上,我到底要来看看你。” 宝钗听了,就见遮盖在眼上的草屑拨开了,与她道:“那我谢谢你了。只是这会子你见了我这番狼狈,心里一定很得意吧!” 湘云听了,就也叹:“宝姐姐。我和林姐姐是好意来看你。” 那宝钗听了,口中就冷笑了一声,方道:“好意?你们分明是来看我笑话的。” 黛玉听了,就道:“我知道你疑我。” 宝钗听了,就闭目道:“不错。我是疑心你。从前是,现在也是。你们走吧,我不需你们的好心。” 湘云听了,就叹:“真正我们是来帮助你的。你可知,林姐姐身边,还带了太后赐予她的免死令牌。她说要将你救出去,那便就有八分的把握。” 宝钗听了,便用手撑着腰,勉强靠在墙上站了起来。因就上了前,在铁笼里与黛玉道:“我只是想知道,从前我做的那些,你当真都不恨我?想那小雀儿,也是因砒霜送了命。” 黛玉听了,就叹:“我不恨你,那是假的。只是,念在你哥哥诚心求我的份上,念在你是宝玉嫡亲的表姐份上,我是要将你救出去。” 宝钗听了,就摇头笑:“不必了。你有这份心,那便就够了。” 那湘云在旁听了,就叹:“宝姐姐,你也不要太固执了。究竟现在能救你的人,也只有林姐姐,并无其他人了。” 宝钗听了,就对了湘云道:“云儿。我谢你来看我。只是,这一次,却是我的劫。我大抵是不能安然度过去了。” 湘云听了,就叹:“既你知道,为何又不肯走呢?” 宝钗听了,就道:“我不想走。只因林妹妹能救我一次,却是不能救我第二次。我想,即便我现在出去了,以后还是要再回来。我是知道雨村的罪状的。” 黛玉听了,就与宝钗深深一叹,方道:“宝姐姐,想你也是个绝顶的聪明人。只是在婚姻之事上,却是犯了大错了!那贾雨村寒儒出身,只一心想往上爬的。多少欲望都是满足不了他的。他能有今日,想必你该看得到。” 那宝钗听了,就冷笑道:“不。你错了。我嫁给那贾雨村时,并非不知他的为人。” 黛玉听了,心里不解。因问:“既如此,你为何还要——” 那宝钗就道:“你听说过‘落魄的凤凰不如鸡’么?当日我也是走投无路的,因此才这么着。我不比你,不管怎样,你总是北静王爷堂堂正正的王妃。我心里的苦,你是不懂的。” 黛玉听了,想了一想,便就苦笑道:“你不将自己的心敞开了,别人如何能进去?” 那宝钗听了,只是沉默不语。湘云就道:“如今,你也不要死撑着了。你不眷顾你自己,好歹眷顾一下你肚里的孩子。” 那宝钗听了,口里就冷冷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我都不得周全了,他又怎能得周全?我活着,他方能活,我死了,他也就死了。” 那湘云听了,就叹:“既如此,你就答应了林姐姐。我们好歹保你腹中的孩子安全。” 那宝钗听了,就道:“他也不是我肚子里的孩子。与我而言,他不过一个不合时宜的孽障。”宝钗说完了,复又躺下,坐着打盹,不理黛玉湘云了。 湘云无法,因就对着黛玉道:“林姐姐。她不听我们的。莫如,咱们还是出去吧。” 黛玉听了,遂深深叹了一叹。因就对宝钗道:“好。我不勉强你。什么时候你想通了,再托人告诉我。” 黛玉一径说,一径就拉着湘云的手出了铁门。 那婆子已然在外等了一些工夫了。见了黛玉走了过来,就上前笑:“二位姑娘出来了。”黛玉见了那婆子,想了一想,方从随身携带的小袋子里,掏出几锭银子,递给那婆子,口里道:“这些银子,还请你收下。”那婆子见了那些银子,心里止不住欢喜,可面上还是一本正经道:“这可使不得。若别人发现了,我也要进了那牢笼的。” 黛玉听了,就笑:“不打紧。你不说,也不会有人知道。我只一个要求,还望嬷嬷你应了我。” 那婆子听了,也就顺势将银子收下,藏在了怀中。因又对黛玉道:“姑娘,你又什么想嘱咐我的,尽管说出便是!” 那黛玉听了,就叹:“那牢笼里关押的,是我的一个要好的姐妹。因她大着肚子,自是行动不便。所以我烦请嬷嬷一日三餐地给她一些好茶饭。那盖着的被子棉絮什么的,也帮她勤换一下。总是不要叫她生病的好。” 那婆子听了,就笑:“原来是这个。姑娘请放心,我干的就是这个差使。姑娘既给我了银子,我如何不给姑娘办事?” 那黛玉听了,也就相信了。因就对了那婆子道:“好。那么多谢嬷嬷了。”湘云见了,便道:“林姐姐。我们走吧。” 黛玉听了,便有回头朝着那屋子看了一看。深深叹了一口气后,方拉着湘云的手出了别院,叫了李贵,上车走了。 二人坐在车上,只管想着方才见宝钗的情形。沉默半响,湘云方道:“林姐姐,你说宝姐姐以后会这样?” 黛玉就叹:“依她的性子,进了那教坊司,只是比死还难过几倍的。她既拒绝了咱们的帮助,那等着她的,唯有一个‘死’字了。” 第504章 一世不得周全 言情海 正文 第505章 春日渐融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505章 春日渐融 黛玉说完了,湘云便也默了。 又隔了几日,那薛蟠进园子来探听妹妹的近况。黛玉也就如实告诉了他。薛蟠听了,就叹:“我错了。想她本是个心高气傲的。林姑娘你这一去,只怕更令她心里愤懑了。因此,我倒是不替她想法子的好。” 因又深深一叹。 黛玉听了,就道:“那样的性子,也自是天生。那一日我和云姑娘去了,她听我的话,还是一意提防着。她终究是不信我。” 薛蟠听了,就叹:“她就这样。如今我妈妈只在家里哭得死去活来。不过这又能怎样?” 黛玉听了,就道:“到底我也是没法子了。要不,你再想想法子。另外找人去。” 薛蟠听了。就叹:“也罢。也只有等她入了教坊司,我想法子寻一大笔赎金,将她赎出来了。”那薛蟠一径说,一径就垂头叹气地走了。 薛蟠回到家里,薛姨妈见了,就问:“事情怎样了?”薛蟠也就一五一十地告诉母亲。那薛姨妈听了,心里更是难过。因也就不吃饭了,只管躺在床上,口里喃喃:“都是我害得她!都是我害得她!” 薛蟠也不大会安慰人,因此倒了一碗茶给母亲喝上后。就去找冯紫英筹措银子。待午夜时分回了家后,想了一想,到底又想去母亲房中小坐一回。薛蟠拿了一盏油灯,推开薛姨妈的房门,将油灯放在了桌上,看了看榻上的母亲,见母亲正闭目沉睡,神态安详。想了一想,也就又举着油灯出了来。 翌日清晨。那薛蟠胡乱睡了一觉后,也就醒了来。因觉腹中饥饿,便想早些用饭。因家里仅剩的几个仆人已经遣散,薛蟠只得自己去厨房添水加柴地做饭。半个时辰后,那薛蟠也做出了一锅稀粥。稀饭既熟了,薛蟠也就盛了一碗,端了来放在桌上。这清淡寡粥,薛蟠也自咽不下。想了一想。到底又从一个坛子里头寻了几块之前就腌制好的卤牛肉。那薛蟠将牛肉切了几块,放在了盘子里。方才就着牛肉吃起粥来。纵岛低血。 薛蟠吃饱了,想了一想,方又端了一碗粥,去了薛姨妈的房间。他刚推门进房,鼻中就觉得这房内有怪味传来。薛蟠将碗放在了桌上,对着母亲轻唤道:“妈妈,妈妈——” 那薛姨妈听了,只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薛蟠起疑,因就轻推了一把薛姨妈的胳膊。那薛姨妈还是无任何反应。薛蟠无意转了头,瞥见那桌旁放了一包开了封的老鼠药,心里便一震。便大了胆,伸手在薛姨妈鼻下触了一触,鼻翼竟是没有一丝气息。 那薛蟠顿时吓出一身冷汗。镇定想了一想,方知母亲的确是死了。因又转过头,看了看母亲。思来想去后。那薛蟠便回了房,将冯紫英借给他的一包银子,从中取了几锭。遂就出了屋子去了街上的棺材铺里。薛蟠忙了整整一日,终于将薛姨妈悄悄入殓了,就葬在屋后不远的那块空地里。 因春日暖融,园子里的花儿树儿的也开得更为繁茂。这一日,黛玉便和湘云出了潇湘馆,去了那柳堤散步。黛玉看着湘云扯下了一根柳枝,就道:“云儿。那卫公子的事,也过去了这么久了,你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湘云听了,未免一怔,因就问黛玉:“林姐姐,你是什么意思?” 黛玉就笑:“宝玉已经在刘姥姥那处不远的庄子上,买了一二亩的水田,预备着就要去做农夫了。这些想必你是知道的。” 湘云听了,遂将步子停了一停,方对着黛玉道:“这些我却是知道。只是这会子你为何又要说出来?” 黛玉就叹:“我不放心你。只因我想来,如今宝玉还未娶,你也未嫁,既都单着,不如就续上前缘,还在一起的好。” 湘云听了,想了一想,就笑:“林姐姐。好好儿的,怎么又提起这些往事来?究竟,宝玉的身边,还有那麝月陪着。他不孤单的。” 黛玉听了,就笑:“那不一样。我看,如今他还和从前一样,心里还是一样地喜欢你。” 那湘云听了,不禁一笑,因就将手里的柳枝折了弯儿,对黛玉笑道:“林姐姐,你是记性不好。从前,他心里的人,却是你。” 黛玉听了,就笑:“或许是有那么一点。但都过去了。他的心结早已打开。现在,我和他不过就是兄妹之情。真正,你还是不一样的。” 湘云听了,就也笑:“你不是宝玉肚里的蛔虫,你怎么知道他的想法?莫非,你问过他?”湘云一径说,这心却是紧起来了。 黛玉就笑:“我没问过他。但我知道,若你想嫁给他,他是会点头的。真正,你也只嫁给了宝玉,我的心里,才能真正地安逸。” 湘云听了,就笑:“林姐姐,我的事你不必操心。”二人正说着,就见那鸳鸯慌张地走了过来。见了黛玉湘云,口里就道:“林姑娘,云姑娘,可曾见过咱们二爷?” 黛玉听了,就道:“不曾。这一大早地,他不在园子里吗?” 鸳鸯听了,就道:“不在。我四下都找过了。今儿我刚醒了来,去了平儿的屋里,她见了我,说肚子痛,我估摸着她大概就要临盆了。因此就在屋里找二爷。不想二爷竟是不在。”那鸳鸯说着,焦急不已。 湘云想了一想,就道:“这个时候,他既不在,莫非是去祭奠凤姐姐去了?” 那黛玉听了,就叹:“大概就是。因那凤姐姐的生日,就是这一天!” 鸳鸯听了,就也叹:“我却是忘了。只是现在平儿快要生孩子了,她口里只管嚷着叫我去找二爷,可怎么办?” 黛玉听了,就对了鸳鸯道:“这会子,估计琏二哥哥也不能及时赶回。莫如,我和云儿先到你们那里,帮着照应照应。”那黛玉因又问鸳鸯:“稳婆找了没?” 鸳鸯听了,就道:“找了。如今她们都去了平儿屋里。” 那黛玉听了,就点了点头,对鸳鸯道:“那平儿是初生孩子,所以心里紧张害怕。咱们这就过去。”三人一径说着,一径就去了怡红院。那平儿下身已出血,躺在榻上只是叫唤。因见了黛玉湘云等人,那平儿就叫道:“痛,好痛——” 鸳鸯听了,就上前握了平儿的手道:“好平儿,你且再忍一忍。” 那稳婆听了,便过了来,笑道:“姑娘们放心。这女人总是要经生孩子一关。”因就叫黛玉等先出去,要了热水巾子剪刀又进去了。 那黛玉等听了,只得在外屋等待。一时,巧儿也过来了。鸳鸯见了她,就道:“巧儿,你不必日日起得这样早。” 巧儿听了,就道:“姨娘,我习惯了。从前,在那楼里,天还没亮就须起来练习的。”那鸳鸯听了,就默了一默。巧儿却是不以为意,因又对黛玉等道:“林姑姑,这生孩子果然很痛么?” 湘云听了,就笑:“你说呢?”黛玉见了,便移了话题道:“好姑娘,你不必担心。你平姨娘会无事的。你且先去洗漱,吃了早饭了,就去园子四处散步去。” 众人正说着,那茗烟就在外头道:“爷回来了!”鸳鸯一听,心里十分惊喜。茗烟话声刚落,那贾琏果然就进了屋子。巧儿见过父亲,就退了出去。鸳鸯就上前道:“二爷,平儿要生了,现在正在里头说要见你呢!” 那贾琏听了,心里便一怔。因就道:“果然要生了?” 鸳鸯听了,就道:“不错。还请爷赶紧进去。”那贾琏听了,也就大步进了平儿的屋子。见了那稳婆,贾琏便问是否顺产。那稳婆听了,就蹙着眉头上前道:“这位大爷,情况恐怕不好。奶奶胎位不正。那孩子如今还是横在肚子里。” 贾琏听了,心里便一惊。因对稳婆道:“果然是难产么?” 稳婆听了,就道:“这都是奶奶怀中身子时,懒得走动,因此才弄得这胎位不正。我且尽力一试。若果然不得生下,大爷也别怪罪我。” 贾琏听了,就对稳婆道:“如何会怪罪?”因就走到平儿的床前,握了平儿的手道:“你别怕。你一定会平安地将孩子生下。” 那平儿听了,就哭泣:“二爷。我大概是不能够了。不过才一个上午,我已然没了气力了。” 贾琏听了,就叹:“你且再忍一忍,或许孩子就生下了。我好歹在一旁看着你。” 那稳婆听了,就对了贾琏道:“大爷,这女人生孩子,男人在旁总是不好。莫如大爷还是出去等着的好。” 贾琏听了,无法。想了一想,只得对平儿道:“也罢。我在外面等,也是一样的。这园子里的姑娘,无一不盼着你顺利生下孩子的。” 那平儿听了,心里还依依不舍。因就紧紧拽住贾琏的衣襟道:“二爷不要走。二爷走了,我心里更是害怕。想二爷若出去了,我恐就要死了。” 那贾琏听了,遂安慰她道:“你休要胡思乱想。这好好儿的,哪里就会死呢?”因此,还是将平儿的手放开了,慢慢出了屋子。 那平儿见贾琏走了,就低低哀嚎。一时,那孩子又在肚里蠕动,那平儿便又声嘶力竭地叫唤起来。贾琏黛玉等在外屋听了,只是不忍闻。 第505章 春日渐融 言情海 正文 暗第506章 柳暗花明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暗第506章 柳暗花明 不想那平儿果然难产。到了黄昏时分,平儿已然气息微弱,口中说不出话了。那血自是涌了一床。那稳婆也是无法了。因就出了来,与贾琏等道:“奶奶果然不好了。这孩子竟是出不来。”因就洗了手,对贾琏说要回家去。 那贾琏见了,遂进去看了平儿一回。但见那平儿果然气息奄奄。因就对着稳婆道:“如何就这样匆忙?这会子,可叫我们叫什么人过来?”因就叫稳婆不要走,且再想些法子。 那稳婆无法,就道:“我是想不到法子了。真正你们再去找别人。”因就竭力要走。贾琏无法,只得再去找可靠的产婆。这样折腾了一昼夜,孩子还是未出。迎春也知晓了,因就荐了一个从宫里出来接生经验丰富的嬷嬷。那嬷嬷果然将孩子接生了出来。却是个男婴。不想那平儿却因为失血过多,到底还是死了。贾琏抱着孩子。忍住悲伤。将平儿厚葬了。那墓就在熙凤一边。 待过了五七,贾琏就对了鸳鸯道:“这些天,你照顾孩子也辛苦。我想过了,这个孩子莫如就过继给你。待再过一二年,我就将你扶正。从此,咱们和巧儿芳儿好生过日子。” 那巧儿也就过来了,因从鸳鸯的手中接过弟弟,笑道:“芳儿,芳儿,笑一个和姐姐看。” 鸳鸯见了。就叹:“他不过才一个多月,哪里就会笑了?” 那巧儿听了,却是抱着孩子与鸳鸯道:“姨娘,你瞧,芳弟明明笑了!” 那贾琏听了,也就凑了前看,便叹:“真是笑了。这孩子和平儿很像。”因又感伤起来。 话说那雨村下了狱,因不堪刑讯逼供,到了最后,果然就将忠顺王招了出来。刑部的人不敢怠慢,便将那些招认的供词,叫雨村画了押了,送了宫里,请皇上裁夺。 这一日,水溶也在皇帝的书房处。皇帝与案几旁,将这些供词看罢了。就与水溶道:“朕的皇叔果然牵扯进来了。这自是在朕的意料之中。” 水溶听了,就坐在一旁,淡淡道:“那贾雨村果然罪不可赦,只是——” 皇帝听了,就淡定道:“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即便他是朕的皇叔。” 水溶听了,想了一想,方道:“那么,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皇帝听了,就缓缓道:“朕想过了。到底还是要将他给圈禁了。那王府是不能让他再住的了,总是要将他迁徙去别院。朕知道你宅心仁厚,你放心,他到底是朕的皇叔,朕只想剥夺他的自由。他的命,朕也不想要。” 水溶听了,心里定了一定。方又道:“不知皇上想将皇叔送去哪里?” 水溶听了。就道:“此事,朕已经想好了。从前拘押那庄亲王的地方,我看就很好。如今庄亲王死了,那地方也一直空着。那里清静无人,很适宜一个人闭门思过。皇叔年纪也大了,去了那里,也可安然了此一生。”纵岛史圾。 水溶听了,就问:“只是皇叔还有几个未成年的儿女。皇上又预备怎么办?” 皇帝听了,就淡淡道:“他们的名字,宗人府是不能入的了。朕已将他们贬为庶民,但好歹还有人照应。想以后长大了,也可过安宁的寻常日子。” 那水溶听了,就叹:“想皇叔也是要强的人。此番皇上将他贬了圈禁,终生不得自由,与他而言,只是比死还难过的。” 皇帝听了,就道:“朕已然是留了情了。想来,朕也是上了年纪了。若再年轻一些,只怕要将他处死的。” 那水溶听了,就默了一默,因就对皇帝道:“皇上,臣今日进宫,原就是为求皇上一事。” 皇帝听了,就看了看他,方缓缓道:“水溶。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想说什么。” 水溶听了,便道:“皇上果然知道?” 皇帝听了,就叹:“你来,无非是想要告诉朕,你倦了,你累了,你不想再出没朝堂了,可是不是?” 水溶听了,就如实道:“不错。皇上果然猜得对。臣却是倦了。” 皇帝听了,就道:“若朕依然不放你走呢?” 水溶听了,就又叹:“皇上,臣虽处江湖之远,可到底还是心念朝堂的。国家的社稷安危,臣一日不系在心上。只是,臣想换一种活的方式。” 皇帝听了,就道:“你不如直白告诉朕,你是不愿让林姑娘久等,从此好与她双宿双飞去了?” 水溶听了,就淡淡道:“皇上此言也不错。臣和林姑娘原就有婚约。现在,也到了我娶她的时候了。” 皇帝听了,不免苦笑:“水溶,朕其实羡慕你。想朕拥有三千后宫,却始终得不到一个可心之人。”因又深深一叹。因不想失去水溶,皇帝遂还想坚持,因就又道:“朕倒是有个折衷的法子。以后,你的眼睛好了,你也不必日日上朝。有什么重要的事了,朕且派人与你传消息,听一听你的意见。终究,你是朕的肱骨之臣。朕,不想失去你。” 水溶听了,就叹:“其实满朝的俊才也多,只等皇上发现。臣其实不过微不足道的人。” 皇帝听了,只是摇头,因道:“水溶,朕已是在恳求你了。虽朝廷不乏有才之人,但朕信得过的,不过就那么几个。” 水溶听了,就缓缓一笑,与皇帝道:“那,就需要皇上的智慧了。想他们忠诚不二,皇上不能只是恩威并施,还需想别的法子。” 皇帝听了,遂又叹又笑。因对着水溶道:“朕方才所说,你以为如何?想以后朝政无事了,你大可以和林姑娘过安逸的日子去。” 水溶听了,知道皇帝暂时是不想放他走的了,因又想林如海出访列国还未回来,因此就与皇帝道:“皇上既挽留臣,臣总须给皇上面子。” 皇帝听了,就也笑:“水溶,你是越来越会说话了。想那林姑娘原就极会说话,你和她相处久了,终于也沾染了她的优点来。” 一时,皇帝又与水溶说了会子话。待水溶出宫了,皇上才又出了书房,直往那容妃的咸福宫去。这一日,容妃换了回装,执了宝剑,立在宫墙下的一簇牡丹花下,那郎世宁则在一旁,与容妃画像。 慵云见太监报说皇上来了,遂就走到容妃面前,低低与她道:“皇上来了!” 容妃一听,遂就对郎世宁道:“郎大人且先等一会。皇上过来了。”那郎世宁听了,就道:“无妨。娘娘且行和皇上说话。并不妨碍我与娘娘作画。” 容妃听了,也就点了点头。方又过了来,对慵云道:“喀丝丽。我的主意已定,怎样都不会杀了皇上的。你若不想在这里,我就送了你回回疆。我哥哥已经病死,你不必有什么顾忌了。” 那慵云听了,就问:“公主这样说,莫非是爱上了那皇帝了?” 容妃听了,就定了一定。想了一想,方对慵云道:“休要胡说。” 慵云听了,就笑:“公主休要不好意思。我知道从前公主待北静王有些意思。但禁不住和皇帝日久生情。” 慵云刚说完,皇帝果然就进了来。容妃见了,赶紧行礼。因知皇帝不喜慵云,遂就嘱咐慵云行完礼后退下。郎世宁也过来,欲与皇帝跪拜。皇帝见了,就笑:“你就不必了。我还记得你说的话。你说你们国家是不兴这一套的。” 郎世宁听了,就也笑:“入乡随俗。臣也渐渐地习惯了。” 皇帝听了,就摇头道:“罢罢罢。你还是保留你本真好。”因就看着容妃的装束,笑道:“许久不见你这样的装扮了。”皇帝看着眼前的一片姹紫嫣红,忽然感叹起来,因就道:“想你也进宫二三年了。朕的心里,竟已淡忘你是回人一事了。” 那容妃听了,只是移了话题道:“皇上还请进去喝茶。” 皇帝听了,却是笑了笑。方与她道:“不必了。朕就在一旁看郎大人与你作画。有什么好茶,只管叫人送了来这廊子下。” 那郎世宁听了,也不言语,只管在旁认真作起画来。足足两盏茶的工夫过去了,皇上便问郎世宁:“怎地还未画好?平常你的速度不这样慢。” 那郎世宁听了,遂就上了前,将画框呈了给皇帝,笑道:“皇上,你且看看臣的画。” 皇帝听了,也就顺势接了过来,看了一下,方就对容妃笑:“这个郎世宁,倒是有些意思。你瞧瞧,他竟是把朕也画上去了!” 容妃听了,果然也瞧了一瞧,因就赞叹:“果然栩栩如生!”遂就又看了一眼皇上。正巧皇上也抬起眼,二人的目光正好对上,彼此心里都打了个突。 皇帝看了画,心情极好。因就对着郎世宁道:“你画的好。朕要赏你!” 暗第506章 柳暗花明 言情海 正文 第507章 入赘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507章 入赘 又过了几日,那冯紫英果然寻到了那天竺高僧。水溶的眼疾得了那高僧医治,果然便一日好似一日。冯紫英便道:“王爷。那高僧说了,待再过一月,王爷的眼睛也就痊愈了!” 水溶听了,便笑:“那高僧送与我的药膏,我也一直擦着。如此说来,也要到了那五月。” 冯紫英听了,就也笑:“想那五月天,自是极好的天气。”水溶便又请冯紫英去王府后园叙话,又问起他柳湘莲一事。 冯紫英就道:“他在那里果然极好。” 水溶听了,就问:“到底是怎么个好法?” 冯紫英就道:“他流放在那里,却也不曾整日消沉。前一阵子,他竟还在那里捉住了几个采花贼。也算是立了一功。”纵以沟巴。 水溶听了。就叹:“他虽愤世嫉俗,但还未看破红尘。如此这样也好。”水溶说完了,因又嘱咐冯紫英好生着人照料柳湘莲的姑妈。 话说那贾雨村果然被判了斩立决。只待皇帝朱笔一挥。那宝钗听了,知自己这一辈子,翻身是无望的了。因就在那牢笼整日不吃。七天之后,那宝钗果然绝食而亡。死前,未留下一个字。 宝钗自亡的消息,一时也传到了园子里。待遇等听了。都叹息着摇头。薛蟠因就雇了辆车,将宝钗从那别院拉了出来,带回家里,连同她腹中的孩子,一起葬在了屋后薛姨妈的身边。 薛蝌宝琴过来拜祭,那薛蝌就问薛蟠今后有何打算。薛蟠便叹息:“我的心里很平静。你可知,我母亲和妹妹死了,我的心里,竟是不怎样悲伤的。” 薛蝌听了,就也叹:“死者已逝。活着的人,还需好好活着。今后,你想做些什么营生?若一时想不到,不如就随我一起。在这神京城中贩卖木炭。” 那薛蟠听了,想了一想,就道:“我母亲和妹妹死了,我也就了无牵挂了。此刻我只想去那姑苏一趟。” 宝琴听了,就道:“大哥哥。你是想去见那甄家的女儿?” 薛蟠听了,就点了头,与薛蝌宝琴道:“不错。好歹我要再走一趟。她若是香菱,那我须和她再团圆起来。若果真不是,那我就去她门上求亲。” 宝琴听了,就叹:“大哥哥果然也虔诚。如此也好。与其终日牵挂,不如前去问一问的好。” 话说那薛蟠当夜就骑了马,悄然出城去了那姑苏。昼夜奔驰不息,到了第三日,也就到了那姑苏。因凭着记忆,薛蟠果然又寻到了那甄家。 恰巧这一日士隐夫妇和英莲俱在家。因听了娇杏:“老爷,门外有个陌生的男人。所要见老爷和姑娘。”这甄家守门的本是上回薛蟠见过的聋哑老头。只因他年纪大了,腿脚也不利索,那士隐同情他年事已高,因就给了银子,将他侄儿叫了过来,接他回家去养老。他侄儿因见士隐给了许多银子,心里自是肯。如今这看门的却是那霍起娇杏夫妇。士隐正与妻女喝茶闲话,听了娇杏的话,想了一想,就道:“什么人?可是上回来的那个莫名其妙的冷子兴?”娇杏听了,就回:“却也不是。那人说他之前来过一次,说见过小姐。” 士隐听了,心里遂一动。因看着英莲,问道:“果真如此?”英莲听了,就笑:“想是上回那个叩门寻吃的人。真正,我也忘了。”士隐听了,就道:“今日咱们也无事。莫如就见他一见。”因就叫娇杏将他带了后院。 待薛蟠进来了,那士隐也就站起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想了一想,又叫女儿先回避。他老妻封氏见了,就笑:“这人长得粗大魁梧,兴许是干活的好料子。”封氏遂请薛蟠坐下了,奉了茶,方问他:“你是什么人?来这里找我们,究竟为的什么?” 那薛蟠见不见了英莲,就直白道:“实不相瞒,此番我过来是为了求亲。”那薛蟠因就自报家门,将上回英莲赐饭一事,细细诉与了士隐夫妻听。末了,这薛蟠还不忘添加一句:“甄小姐合我的眼缘。因我从前有一侍妾,模样和甄小姐不差半毫,她的眉心,也有一颗红痣。因此,那一日我走后,便对小姐念念不忘。此番,我是诚挚而来。” 封氏听了,就笑:“既诚挚而来,为何不带些东西?” 那薛蟠听了,讷了一讷,方道:“我太匆忙了,竟是忘了。想回头,我赶紧补上。” 那封氏听了,就呵呵一笑,说道:“不必了。想你也是个实诚的人。”因此,见了粗枝大叶的薛蟠,倒有几分喜欢。 士隐听了,也就试探道:“薛公子,想你不知。我家这女儿却是独生。我膝下只这么一个女儿。你若有心,也就不必回神京去了,只管做我家的上门女婿就好。” 那薛蟠听了,心里便怔了一怔。因就犹豫道:“我是求亲而来。这做入赘的女婿,我却是还没想好。” 士隐听了,就哈哈一笑,因对了薛蟠道:“方才你听说,你家也败了。如今你也只孤身一人。想姑苏和神京也不远。你入赘了, 以后得了空了,还是能常回神京看一看的!” 那薛蟠听了,因不舍英莲,想了一想,遂就道:“好。只要能和英莲小姐一处,横竖怎样我都愿意的!” 那士隐听了,不禁朝老妻看了一眼,方道:“不想,今日竟迎来一桩喜事。真正也出了我的意料之外。”因就叫娇杏将小姐请出来。那英莲因得了娇杏的信儿,已然又红着脸出来。那薛蟠见了英莲,遂上前行礼。士隐又对女儿道:“为父替你选的这个女婿,你心里可满意?”英莲听了,就在母亲身后叹道:“自古婚姻大事,媒妁之言。我谨听父母大人的意思。”那士隐听了,遂道:“好。想他也会入赘了咱家。从此,你们二人就和睦第过日子去。” 那薛蟠听了,便跪了下来,与士隐道谢。那士隐听了,便扶薛蟠起来,口道:“不必谢我。以后我就是你的岳丈了。咱们自是一家人。实不相瞒,我这女儿也曾相看了几户人家,只是石子扑进水里,不听响声的。不想今日倒是爽快应了。说到底,是你们前世有缘。” 第507章 入赘 言情海 正文 悦第508章 女为悦己者容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悦第508章 女为悦己者容 因在姑苏甄家待的惬意,那薛蟠也就不回神京了。因就给薛蝌写了封信,告知他入赘甄家一事。并说自己事事如意。薛蝌接了信,读罢果然欣喜,因就告诉了宝琴。 那宝琴进了园子,遂将薛蟠和英莲一事,告诉黛玉湘云等。湘云听了,倒是感叹起来了。便对了宝琴道:“我猜那英莲就是香菱。只是她偏说自己不是,也是奇怪。” 黛玉听了,想了一想,就道:“倒也不奇怪。她若还叫香菱,只叫她记得许多不开心的事。这叫了英莲了,便仍是父母膝下不离不弃的好女儿。” 宝琴听了,就笑:“果然是这样。反正他二人如今也在一处了。这果然好。待我大哥哥成亲那日。我定要和我哥哥一起去姑苏恭贺。”纵以岁巴。 黛玉听了,遂就问宝琴:“想那娇杏果然还在那甄家了?” 宝琴听了,就点头道:“不错。我大哥哥的信中,也提到了那娇杏。只是问她什么,她都说自己从未离开姑苏半步。” 黛玉听了,就道:“若果然什么都不记得,那也自是好。这不记得了,心里也能安静。” 这些时日。那怡红院因有了婴儿的哭声,自是比从前热闹。这一日黄昏,湘云遂去了鸳鸯那里看望,待回来时,却是在沁芳亭遇到了宝玉。 宝玉见了湘云,就笑:“你是从怡红院里出来的?” 湘云就点头:“链二哥哥的孩子果然可爱。” 宝玉听了,也笑:“这有孩子就是好。想咱们这个园子,许久不闻婴孩的哭声了。” 湘云听了,便一笑:“有孩子就有生气。”那湘云想了想,因又问宝玉:“宝哥哥,你究竟什么时候搬去那刘庄?” 宝玉听了,就道:“现在还不过去。待到了那夏天。”因又告诉湘云:“我在那里买了个宅子。那宅子后头有个很大的池子,想到了夏天。那池子里的莲花,一定绽放的蓊蓊郁郁的。若在那池子边搭个屋子避个暑,也是极好的事。” 湘云听了,就叹:“宝哥哥,这园子里也不乏池子。你若要避暑。横竖哪处都行。究竟,我们的心里,还是希望你留下的。” 宝玉听了,就笑:“不一样的。与我而言,园子是园子,外面是外面。” 湘云听了,就问:“可是你嫌这园里的池子是人工开凿的?所以,只想去外面领略天然?” 宝玉听了,想了一想,还是摇头:“倒也不是这样。我只是想做个真正的农夫。若还在这园子里,总归是四不像。” 那湘云听了,也就明白了。因就对宝玉道:“我懂了。”因就转身下了那桥。 宝玉见了湘云的背影。就又道:“云妹妹。我这之后,你当怎样?” 湘云听了,就笑:“我不怎样。无非还是一个人,继续住在这园子里。” 宝玉听了,就摇头道:“这样不好。终究林妹妹是要出嫁的。莫非她嫁了北静王了,你也要跟着去?” 湘云听了,就又笑:“她走了,我还是这样。若这园子容不下我了,好歹我就一个人搬出去。” 宝玉听了,就叹:“你想住,便可住一生一世。只是你一个人,到底凄凉。想你以后若老了——” 湘云听了,就苦笑:“宝哥哥,我哪里想到这许多?我不过过一日是一日。想我经历了那一遭,虽外表平静如常,但到底是心灰了。” 宝玉听了,心里不忍,因就对了湘云道:“你若是愿意,不如就随了我走。” 那湘云听了,就又叹:“我若是跟了你出去,得用个什么由头呢?” 宝玉听了,就笑:“何须什么名头。到底你是我的表妹。你若愿意,我便照顾你一辈子。” 湘云听了,就笑:“听你这样说,我果然高兴。只是,我到底不能跟你走。”因就看了下宝玉,离开沁芳亭走了。那宝玉立在那里,看了湘云许久,却是不懂她的意思。 这一日,水溶也扶了根杖藜进了园子来。黛玉请他在潇湘馆里,自己书房坐下。紫鹃过来上了茶,水溶方道:“玉儿。这还是我第一次到了你书房。”那水溶便又看了下黛玉书房的摆设。 黛玉听了,就悠悠笑:“怎么,我的屋子怎样?”一径说,一径就燃起了淡淡的芸香。 水溶见了,就问:“现在也不是夏天。莫非这屋子里有虫子?” 黛玉听了,就笑:“虽不是夏天。但潇湘馆近竹近水,稍有不注意,就会有一些肉眼都不看不见的小虫子飞了进来。我倒还无所谓,只是担心云姑娘不便。”那黛玉说完了,就又朝水溶笑:“真正,你还未回答我的话呢?” 水溶听了,就道:“我未进来时,就猜你的屋子是这样。想你也不好装扮,那么屋子里头,堆积的自是满满的书了!” 黛玉听了,就笑:“女为悦己者容,你怎知我不爱装饰?” 水溶听了,就喝了口茶,与她道:“玉儿,你这样一说,直叫我心里伤心。” 黛玉听了,就又笑:“王爷。我不过与你玩笑罢了!只是,相比于装扮和读书,我的心,自是在后者。” 水溶听了,就站了起来,到了她书橱前,浏览了一番。方道:“玉儿。你这个爱好,在你十二岁时,我就知道。” 黛玉听了,想了一想,还是叹道:“时间真快。不想我认识王爷,也足足快六年了!想咱们初见,却是一个大冷的冬天,我在阶下赏梅,你过来与我谈论诗词——” 水溶听了,就也笑:“是啊。当日我在你家见了你,心里只是紧张之极的。”黛玉听了,心中不解,因问水溶:“这些我果然不知。只是当日我不过十二,王爷见了我,何至于紧张呢?”水溶听了,就与她道:“如何不紧张?虽则是冷天,可与你说话,我心里只是忐忑。手心里沁出细密的汗。” 黛玉听了,就叹了一叹。水溶就道:“只因在乎你。所以才紧张。想来,从见了你第一眼开始,我的心里,就有了你了。” 悦第508章 女为悦己者容 言情海 正文 贵第509章 民贵君轻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贵第509章 民贵君轻 黛玉听了,就又笑:“如此说来,王爷与我是一见钟情了?” 那水溶听了。却是摇头:“这倒也不是。” 黛玉听了,心里些微失望,因就道:“那是怎样?”因就看着水溶。水溶见她欲言又止的形容,不免笑道:“玉儿。我只觉前世里见过你。所以今世这样念念不忘。当日见了你的容貌,我心里只诧异的不知怎样的。因还觉得是梦中,所以暗中掐了几下自己的胳膊。待你上了前,我才方知不是梦境。”那水溶说完了,脸儿就有些红。 黛玉听了,倒是笑起来了。因就与水溶道:“这些,你不说,我哪里知道?”也是太过欢喜,黛玉遂又告诉水溶:“王爷。其实我是死了一回的人。今世,算是重生。” 水溶听了,心里诧异,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因就小心翼翼地问道:“玉儿。这话是玩笑还是当真?” 黛玉见自己一不留心,已将自己心头之秘说了出来,这再遮掩回去,反而不妙。因就坦然道:“王爷。我这话却是当真。我果然是重生之人。”因就在书房内,将自己前生种种。说与了水溶听。 水溶专注地听着。待她讲完了,方轻松道:“果然就是这样?” 黛玉听了,见水溶神色只是如常,因就不解,遂问水溶:“果然是这样。只是王爷听了,心里竟是不好奇的?有时我自己想想,都觉不可思议的。” 水溶听了,便将手里的茶盏轻轻放与桌上,因就对黛玉道:“不,玉儿,我好奇。” 黛玉听了,就又问:“既然这样,那你——” 水溶听了。就摇头笑了笑。遂与黛玉道:“不想你前世果然受了苦。好歹,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一世,你我终得圆满了!” 那黛玉听了,心里还要问:“王爷前世果然认识我?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那水溶听了。就笑:“前世,自然是在贾府。当日那贾府中秋祭祀,你在人群中踟蹰漫步。那一日我恰好有事来贾府,穿过了花厅,去了那廊下,不想第一眼却是见到了你。” 黛玉听了,心里惊异,因就努力回想前世。想那一年的中秋,自己大概和他无意邂逅过。只是,前一世,自己心里堆积的都是愤懑抑郁,却是将他的惊鸿一瞥。视作不见。水溶见她陷入回忆之中,因就笑道:“玉儿。我这样一说,你果然想起来了?” 黛玉听了,就叹:“不错。我记得那一日,我出了轩廊,是有一个身着墨色袍子的人,立在我身旁的桂花树下。不想,竟是你。” 水溶听了,心里忽然溢出几丝伤感来了。因就对黛玉道:“念念不忘,必有回想。算来,咱们到底是三生有缘。”纵以丰亡。 黛玉听了水溶这话,忽然觉得哪里不对。想了一想,因就对了水溶道:“王爷这样一说,岂非也是重生了而来?不然,又怎会说是在前世见了我?”因就心里起疑。 那水溶听了,只是笑:“我也不知该怎么说。所幸,今世咱们是在一处了。”因此,便移了话题,只管问她如今这园子的收益如何。黛玉见水溶遮掩,就叹:“如此,我竟是幸运的。只可惜这前世今生的,我终是不能与我父母团圆。” 水溶听了,终于如实道:“玉儿。有一事,我藏于心里很久。现在诸事情已定,我想也到了该告诉你的时候了。” 黛玉听了,就问:“王爷要告诉我什么?”因直觉和父母有关。 水溶听了,就看了黛玉几眼,方缓缓道:“玉儿,其实你的父亲林大人并未死。” 黛玉听了,心里简直不敢相信,因就问他:“什么?我的父亲竟未死?既未死,如今他是在哪里?”这说完了,还觉水溶的话不可信。水溶就笑:“林大人果然未死。他如今还好好地活着。当日他那样做,不过是得了皇上的授意,无奈为之的。” 黛玉听了,就问:“我父亲他得了皇上什么授意?” 水溶就道:“因西风东渐。皇上也知这四海之内,除了那东瀛高丽安南之外,还有别的疆土。因就想着了可靠的得力之人,好生去外面看一看。你父亲林大人,是皇上心腹中的心腹。皇上派他去,心里只是放心不过的。” 黛玉听了,还是不解,因问水溶:“这也罢了!只是我父亲去就去,为何一定要假死了脱身呢?” 水溶就叹:“你父亲死了,那老太子一党的人,因觉无了掣肘,方才更肆意放诞起来。因也就更容易被皇上发现。况你父亲在外面,除了了解各国的风土人情外,还有一要事。” 黛玉听了,就又问:“我父亲还要去办什么事?” 水溶就缓缓答:“因皇帝知道,那些西方的国家,政治体制也和咱们天朝不一样。且也听说了三权分立这样一些新鲜的词句。皇上又听说那西方的一些国家,近日俱兴工业纺织机械一事,所以心里好奇,到底要着人去一看。你父亲渡船去了那里,想回来时,一定要给皇上呈上一本厚厚的笔记的。” 那黛玉听了,思索了一回,方道:“只是我父亲果然带回来了,想皇上看过了,又该怎样呢?” 那水溶听了,却是叹了一叹,因对黛玉沉重道:“我也不知。只是,我在府邸无事时,那郎世宁也常过来与我叙话。听他提及那‘三权分立’一事,我细细思来,若果真如此,那自是比天朝的制度要进步许多。毕竟,天朝行的是人治。可将这万千黎民的幸福,只系与一人身上,终是不妥。如帝王是圣君,那当然好办。可若依了这世袭的制度,帝王是昏君,那又当怎样?只是我看,这样的三权分治,你我这一辈子是不能见到的了。”黛玉听了,便就对水溶叹道:“听你说话,只像个先知。你我这辈子不能看见,那我要问你,大概要过多少年,这天朝的百姓,才能得了那三权分治的雨露呢?” 水溶听了,就深深一叹,方对黛玉道:“想世事总是在进步。孟子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想这样的大同世界,以后总是会实现。” 贵第509章 民贵君轻 言情海 正文 5第510章 草字辈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5第510章 草字辈 黛玉听了,心里便也一叹。因就移了话题与水溶道:“我父亲到底什么时候能回神京?” 水溶听了,就道:“快了。方我进宫里去见皇上时。他与我透了信。也就这半个月的时间了。”黛玉听了,心里便感慨。因就对水溶道:“不想,老天竟是无比眷顾我。” 水溶就笑:“玉儿。如此好的天气,咱们不如去这园子四处看看?”黛玉听了,欣然点头:“好。我也不愿辜负了这大好的春光。” 那水溶就携了黛玉,出了潇湘馆,去了那寂静清幽的翠嶂。到了那里,水溶便抬了头,因又对着黛玉道:“玉儿。你且看看天上的那些云。” 黛玉听了,便也依言看着天上的云,因对水溶笑道:“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想王爷可是要与我说这个?” 水溶听了。就摇头道:“不是。玉儿,你瞧这些云,散了又聚,聚了又散。想人生的离合,也莫过与此。” 黛玉听了,方与水溶道:“王爷这是在感叹人世的无常了?”因又想着这园子遭了劫后,也陆续死了不少的人。这样一想,果然心里更是感慨。 水溶听了。还是摇头:“我想说的,也不是这些。” 黛玉听了,方又问:“那么王爷想说什么?”水溶就道:“我想说的是这下半句。” 黛玉听了,只得笑道:“这下半句又是什么呢?” 水溶就叹:“虽人世无常,可我却能执你手,与你相伴到老,也是人生一大幸。”黛玉听了,岁觉得满足,可也听出其中几分悲怆的滋味。因就对水溶道:“听你这样说,果然是极好。只是我这心里,竟觉得好一阵难过。论理,我不该这样的。”因就惆怅摇头。 水溶见了,就道:“玉儿。你这是推己及人。你是想起这园子里的其他人来了。” 黛玉听了,想了一想,就道:“也是如此。我这里终身有托了,便也希望别人能过好。我这心里,头一个堵心的。就是那云儿。”纵土页圾。 水溶听了,就道:“那你预备要怎么办?” 黛玉听了,就摇头叹息:“我也不知。只是我若不在了,她也就孤单了。这园子里人虽多,但却都不及我那么了解她。”水溶就道:“那么,宝玉呢?” 黛玉就叹:“宝玉的心,我现在还看不大明白。若我看明白了,也就不这般烦恼了。在我的心里,他们二人要是能结为夫妇,那便再好不过了。” 水溶听了,就笑:“如此,我代你去问一问他。” 黛玉听了。想了一想,也就点了头,说道:“也好。此事到底未露形。因此,王爷只需含蓄点拨,旁敲侧击地好。” 水溶听了,就与黛玉道:“玉儿,我懂。” 话说这一日黄昏,那神京郊外的一处古刹荒庙内,那一僧一道因走得累了,便在那庙里歇脚。 那道人边拿着葫芦喝酒,一边就对那和尚笑:“这酒果然不错,你也喝一些。”因就将葫芦递给那和尚。那和尚接过了,喝了几口,也赞道:“果然滋味不错。” 那道人听了,便依着墙根和衣躺下了。因又问那和尚:“咱们出了神京,便要往哪里去?” 那和尚就笑:“且在去那姑苏一趟。到底还要给那娇杏送两个孩子。” 那道人听了,就叹:“不想,那雨村果然就死了。那皇帝倒也爽利。这依我的性子,本还要将他弄了路过姑苏,待晚上歇了进那葫芦庙里,好让他再与那士隐盘桓一番。” 那和尚听了,就笑:“那又怎样?那士隐也并不记得前事了。” 那道人听了,也就一叹,口里又道:“出了姑苏,咱们又该去哪里?” 那和尚就道:“出了姑苏,咱们便就去那青梗峰下。”因又问那道人:“当日那贾府的宝玉扔了在桂树下的石头,你可拾了带了来?” 那道人听了,就点头道:“那石头,我带了。如今就藏在我衣袖里。”那道人说毕,便从袖中取出那块石头,与和尚看。和尚见了,就笑:“好。咱们一路去那青梗峰下,自是要带了这块石头。” 那道人听了,就问:“倒是真快。这就要度别人了。只是,那贾府的劫,果然就了了么?” 那和尚听了,就点头道:“了了。如何不了?” 那道人听了,就问他:“你的修行一向在我之上。我且问你,那贾府以后还能复兴吗?” 那和尚听了,遂沉吟了半饷,方对那道人道:“玉字辈的人,这一辈子是无望的了。想来那草字头的还行。以后光复门楣,自是要看他们的了。” 那道人听了,就又问:“师兄说的可是那贾兰和贾芳?想那宝玉此刻还未有子息,只不知他的后人又当如何?” 那和尚听了,就摇头:“那贾兰固然刻苦读书,只是天资有限。想他这一世,虽能做官,但因那李氏严苛之故,恐终日抑郁,因而不得长命。想他下了世后,他的后人之中,定有一二个出类拔萃之人。不过,这也是以后的事了。那宝玉日后却也会得一贵子。那孩子长大了,也是要出将入相的。” 那道人听了,就叹了一叹,方对了和尚道:“如此说来,以后这贾府果然还能复兴。” 那和尚听了,就道:“不错。” 那道人就又问:“如此说来,这一世,这贾府的玉字辈的人,果然就只能靠经商务农为生了?” 那和尚就道:“士农工商,已是正道,又不入下九流,这果然已经很好。想那皇帝也在观察他们。若不出我所料,想那皇帝临终之前,也会与那贾府平反。这贾府的后人,以后还能袭了国公之位。所谓世代书香之族,俱是由此而来。” 那道人听了,就叹:“如此,也只是走了一个大圈子。” 那和尚听了,就笑:“想着人世一遭,贵为帝王,贱为白丁,人人都不过是在兜圈子。只不过,有的人能将这圈画得圆一些。如此而已。” 5第510章 草字辈 言情海 正文 第5511章 闲散王爷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5511章 闲散王爷 又隔几日,皇帝果然下了旨,令忠顺王即刻动身。出发去那别院。那琪官在紫檀堡悉知了,只是早晚悲叹。 那袭人也看出来了,因问他:“到底怎么了?你日日悲叹?” 那琪官听了,就叹:“忠顺王被圈禁了。想他在那里只是孤单凄苦,因此我心里难受。”袭人心里,是知道琪官和忠顺王爷一事的。听了他的话,就道:“那么,你想预备怎么着?” 琪官听了,便看了一眼袭人,口里遂道:“袭人。我想我要负了你了。”袭人听了,心里一惊,因问他何意。那琪官就道:“我在这里。只是心里不安。想从前王爷对我的种种照拂,因此只想朝夕陪在他身边。以后,你就一人住在这紫檀堡。好歹,这里也有下人伺候你。” 那袭人听了,心里便冷笑。口里却又对那琪官道:“也罢。既然你心里放不下,莫如就过去。只是,你想过去伺候他,也须经别人点头才行。” 那琪官听了。只当袭人真的同意了。因就道:“这个不难。我且去求求北静王爷。他的话,在皇上那里很管用。” 那袭人听琪官这话,竟丝毫没有眷恋她之意。因就叹道:“如他肯帮忙,那果然极好。” 琪官听了,就道:“我知你是个极妥当的人。想我若不在了,你必定能过得很好。真正这里,什么也不缺。你若是乏味了,也可叫他们送你回家去。” 那袭人听了,就叹:“这个,不消你说。”那琪官听了,遂点了头,当夜就先打点起来。那袭人在榻上看着,一宿无话。 翌日。那琪官果然就骑马去了北静王府。与水溶求情。水溶听了,倒是长长一叹道:“不想。你待我那皇叔,倒是真情实意。”琪官听了,就淡淡道:“没有王爷,就没有我。如今。我不能只顾着自己,而忘了报恩。” 水溶听了,便看了琪官数眼。因又问:“你果然愿意去陪他?这一旦点了头了,就没有回头路走了!”因叫琪官三思。 琪官听了,就笑:“王爷。我都想好了。家中里外也布置得妥当了。我想王爷见了我来,心里也高兴万分的。” 那水溶听了,就与琪官点头道:“好。待我入宫,去和皇上说道。想来,我皇叔有你陪着,日子也不寂寞。” 又隔一日。那水溶果然进宫去见皇帝。皇帝听了,有些诧异,因就笑道:“朕这皇叔还是个有福气的。” 水溶听了。就问:“那么,皇上的意思是——” 皇帝听了,想了一想,就点头道:“朕也不忍心让朕的皇叔一人呆在那破院子里。毕竟,他的年纪也有些大了。的确,也需要人照顾着。那琪官果然是最适宜不过的人选。好。” 水溶听了,就道:“如此。待臣出宫后,就转告与他。” 皇帝听了这话,因就微微笑道:“水溶。你这个人,倒也有些意思。想老太子一党,你暗中帮扶着与朕作对,那贾家你也暗中施了不少援助。如今忠顺王失势利了,你又那样热心地为他善后。究竟,你心里是怎么想的?”皇帝喝了口茶,只是瞧着水溶的眼睛。 水溶听了,就道:“皇上,臣这样做,无非就为了那两个字。” 皇帝听了,就问“哦?是哪两个字?” 水溶就道:“就是那‘不忍’二字。因得知了,心里不忍,所以要与他们那样做。” 皇帝听了,就叹:“为这二字,也不管他们是不是你的敌人?” 水溶听了,就淡淡道:“在臣的心里,他们从不是敌人。他们都不过是臣的亲人。臣身上流的血,和他们同出一源。” 那皇帝听了,心里便受了震动。因放下了茶盏,沉默了半响,方喃喃说道:“朕的确是忘了,他们都是朕的亲人——” 水溶看着皇帝的神色,因就叹道:“正因为他们俱是臣的亲人,所以臣到底不能坐视不管。臣问了,管了,心方才安。” 皇帝听了,更是默然。好半响,方垂下眼睛,对水溶道:“水溶,你不是朕。朕若在你位置上,也自会和你一样,可朕是皇帝。” 水溶听了,心知这话题不能再续下去。因就对皇帝道:“都是臣的不是,只引得皇上您不高兴。”皇帝听了,就轻轻一叹:“水溶。朕不怪你。咱们位置不同,想法自然也就不同。但朕能理解你的作为。” 水溶听了,就也笑:“皇上能这样说,臣的心里,已然暖融之极。臣知皇上是明君。” 皇帝听了,就趁势说道:“水溶。朕知道你会拍马屁。不过这明君身边,自是不能缺了贤臣。因此,你莫如继续在朕身边好了!你结你的婚,你上了你朝。朕哪里会干涉你的私事!”想了一想,那皇帝就又道:“若是那林姑娘蛊惑的你,那朕就去那园子和那林姑娘理论!想若胜了这伶牙俐齿的林丫头,也是人生一大快事!”皇帝说完了,因就呵呵一笑。 皇帝意犹未尽,便又对了水溶道:“水溶。你比朕幸运。想朕若年轻二十岁,又再仁慈一些,决计不让林姑娘嫁了你!” 水溶听了,就笑:“皇上这样一说,臣当真觉得自己幸运。不过,臣的心里,还是感激皇上的仁慈。” 皇帝听了,就故作正经道:“水溶。你少与朕说好话。我不过问你们的事,只不过应了那句老话‘君子有成人之美’。” 水溶听了,更是笑道:“臣知皇上是君子!”纵土状巴。 皇帝听了,心里不免酸楚,因就道:“水溶。你与那林姑娘何时办亲事?想你们成亲之日,朕一定要亲去了你的府上,与你讨杯酒喝!” 水溶听了,就道:“快了。只待林大人出海巡游回来。皇上若果真驾临了臣的婚宴,那真是给臣和玉儿天大的面子了!” 皇帝听了,就道:“水溶。朕既给你面子,你也该给朕面子。既人在神京,又何须做那闲散王爷?你年轻还轻,学古人早早归隐可不好。” 第5511章 闲散王爷 言情海 正文 第512章 把酒章话桑麻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512章 把酒章话桑麻 水溶听了,就笑:“皇上。臣不是归隐。臣只是累了。这飞鸟尽,角弓藏的。臣的心里,的确很累。” 皇帝听了,就干笑道:“水溶。你多心了。朕,的确需要你。” 水溶听了,就也笑:“如今也算盛世。想朝廷内外也暂无紧要之事。因此,臣想借着这个当口,好生歇息一下。” 皇帝听了,就道:“你这样说,那果然好。好了,无事你先退下吧。我知道宫外的事情多。” 水溶听了,想了一想,也就退下出了宫。待回到王府。见那琪官还立在廊下等候。那水溶便下马与他道:“琪官,你的事,皇上允了。”纵土低扛。 那琪官听了,果然心里大喜,因就朝水溶伏地磕了头。水溶见了,忙将他扶起。说道:“你去吧!我皇叔除了爱听戏,便就死研习那西方的几何算术。你去了那里,好歹带上几本书本。”水溶说完了。想了一想,因猜琪官那里大概没有那样的算术书,因就对琪官道:“你且等一会,好歹我送你几本。” 不想那琪官听了,却是笑道:“王爷。我家里有。知王爷好这些,因此早早地都预备下了。”水溶听了,心里不免感慨起来了。 那琪官遂回了紫檀堡。那袭人见了,因就问:“怎么说?” 琪官就道:“皇上允了。明日我就动身。从此,我就长长远远地陪着王爷了。你且好自为之吧。” 袭人听了,便叹:“我就知道,我这样的人,是要孤苦一世的。好吧,你去吧。” 那琪官听了。就笑:“我得了空了,仍可回来看你。我与你留了银子留了房子,这没了我,你行动方可更自由。” 那袭人听了,心里就叹:如今我没了双腿。何谈自由?但口里却道:“你说的却也是。” 那琪官听了,果然心里更放心。当夜就收拾了一下,拿了包袱,骑了马,与袭人话别,出了那紫檀堡。 那忠顺王本已存了必死之心了,不想却听守卫告诉他,说是琪官奉了皇帝的旨意,来这里陪着他苦熬。那忠顺王听了,心里且惊且喜。一时,那琪官过了来,见了忠顺王。因就握了他的手道:“王爷。琪官来了。从此琪官在这里,日日与王爷吹箫唱曲。” 那忠顺王听了,感激涕零。因就对琪官道:“好。有你在身边,我别无所求了。” 话说那袭人自此一人孤单住在紫檀堡。起先,她哥嫂知道她有钱,倒还常来看望她。但时日久了,竟是一点未从她那里得到银两。因此,这来往得也就日渐疏淡了。后来,那袭人就将紫檀堡卖了,得了一大笔银子。因担心她哥嫂得知了,再来骚扰。想了一想,就拿了银子,同了一个贴心的婆子,也不知往哪里去了。 这一日,那冯紫英却又带了柳湘莲的一封信,到了水溶的王府。 那冯紫英进了水溶书房,就笑:“王爷。这柳二郎来信了。” 水溶接了信,因就上下浏览了数眼。因就笑道:“这果然好。如此,他还有七八日,就要回来了?” 那冯紫英听了,就笑:“却是如此。也多亏他在那里立了功。想回来了,也就和平常人一样了。” 水溶听了,就道:“我就在这神京城里等他。哪儿都不去。”想了一想,水溶还是摇头道:“不。我还有一事,要出这神京城。想柳二郎回了,你便替我迎接他吧。待事情过了,我自会回来。”那冯紫英听了,便点了点头。 话说那一日水溶在那大观园,与宝玉好一阵叙谈。那宝玉的心里,果然就起了涟漪。连着几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因此到了白天,那眼睛四周就有些黑圈。黛玉见了,遂明知故问:“宝玉,你怎么了?” 宝玉就笑:“我也不知怎么了。这园子日渐安好,那被查封的两府宅子也要送还了我们。可如今我却这样心神不定起来。”因就摇头一叹。 黛玉听了,就笑:“是啊!想府里的宅子开封了后,你还回去做那农夫么?” 宝玉听了,就道:“这是我的初心,并不改的。过年过节的,我自会回来。”想了一想,宝玉又道:“我想着那老太子的事也过去了。想环儿跟随的那几个人,也都出了海外。莫如,你叫芸儿蔷儿去那平安州一趟,好歹叫环儿回来。” 黛玉听了,就笑:“你说的是。方才琏二哥哥也提到了。他说也叫人去了那瓜洲,请大嫂子和兰儿回来。不过,我看着后者却是不能了。” 宝玉听了,就叹:“大嫂子和环儿不同。环儿的心,还是在这园子里的。可大嫂子却是不能忘了从前她受的冷落。我看,这一辈子她也是不会忘的。因此,她是再不会回来的。” 黛玉听了,就也叹:“她不回来,咱们且等兰儿。好歹给兰儿留屋子。” 宝玉听了,就道:“如此,也只能这样了。” 黛玉见宝玉点了头,因就移了话题道:“宝玉。有些话我不能不问了。究竟你的心里,喜不喜欢云儿?” 宝玉见黛玉这般直白,心里不禁一怔。因就笑道:“怎么了?好好的问起这些个!” 黛玉听了,就笑:“你且回答我。” 宝玉听了,想了一想,就与黛玉道:“我见到她,心里想的只是这四个字‘同病相怜’。” 黛玉听了,就问:“除了这个,便再无其他了?” 宝玉听了,就叹:“现在我也想不到更多。” 黛玉听了,就问:“如果云儿想嫁给你,你是接受呢,还是婉拒?” 宝玉听了,就笑:“只要她愿意。那么,我便也愿意。” 黛玉听了,心里未免惊喜。因就对宝玉道:“此话当真?” 宝玉就叹:“林妹妹,我的话何时不当真了?想她若愿意,我便也一生一世待她好。我和她原就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五岁上就认识了。只要她与我住在一起,想我爱上她,不是什么难事。” 黛玉听了,就点头道:“好。我想你们本就投缘,只是阴差阳错的,才没在一起。你和云儿的事,我来撮合。” 宝玉听了,便又笑又叹:“如此,辛苦林妹妹了!”黛玉听了,果然就去那潇湘馆劝解湘云。宝玉看黛玉疾走,遂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许久许久。 黛玉的话,果然极有功效。到了最后,湘云竟是点了头了。时间很快,转眼就到了五月末。水溶的眼疾已完全无恙。宝玉在园子里娶湘云为妻,纳麝月为妾。又过了七日,那宝玉果然带了湘云麝月茗烟,收拾了行囊,出了那园子,只往那刘庄而去了。 那水溶和黛玉,自是依依不舍地相送。临别时,宝玉遂与水溶黛玉道:“你们若有空了,好歹就过来看我。我自杀鸡把酒地招待你们。” 黛玉听了,便笑:“宝玉。想那刘姥姥就住在那里。如此一来,你们倒是能多走动了。” 宝玉听了,就道:“不错。方才巧儿知我去那里,只是嚷着要跟我一起走呢!不想我贾宝玉半生富贵,如今却要去那刘庄,以耕田诗酒为乐。当真是想也未想之事!” 湘云听了,就叹:“世事无常。不过这样也遂了心。因此也就了无遗憾。”湘云说着,遂同了宝玉麝月与水黛二人话别。 第512章 把酒章话桑麻 言情海 正文 第513章 神仙眷侣(大神结局) 黛玉露华浓 作者:芳苓 第513章 神仙眷侣(大神结局) 本站访问地址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过了暮春五月,这天气就一日暖似一日了。%D7%CF%D3%C4%B8%F3 这一日,水溶却是又过了园子来。黛玉正在潇湘馆的廊子下看着紫鹃春纤雪雁几个扑蝶。因听说水溶来了。遂就对了那遣唤的婆子道:“且叫王爷在柳堤等我好了。” 那黛玉嘱咐完,便唤了衣裳,出了潇湘馆,去了那柳堤。待到了那柳荫丛下,发现水溶已在那等着了。见了黛玉,水溶就笑:“玉儿。你父亲已然回了天朝了。此刻你父亲的车马就在姑苏。” 黛玉听了,心里惊喜。因就对水溶道:“果然如此?” 水溶就笑:“果然如此。不如咱们一齐坐车赶往姑苏,迎接与他。” 黛玉听了,就点头道:“想我父亲知道了,一定欣喜。” 水溶听了,就道:“好。既如此,我这就回府准备。明日一早就来园子里等你。”末了,那水溶又道:“玉儿。待你父亲进了神京,咱两个就成亲。” 黛玉听了,就笑:“王爷好自信!若我父亲知道了,心里只对你不满意呢?你又当怎样?” 水溶听了,就笃定一笑,因对黛玉道:“玉儿。其实说来,原是你父亲撮合的你我。”那水溶一径说。一径就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封信,递了给黛玉,口道:“这是你父亲离开扬州那日,给我写的信。” 那黛玉见了,遂也小心接了过来。仅看了这信封上的端庄字迹,黛玉便知这的确是父亲的真迹。因就取出信纸,细细看了起来。 待看完了,黛玉就叹:“不想真是这样!不想那时,我父亲竟动了将我嫁给你的心思。”因就又摇头又点头。 水溶就笑:“当日贾府老太太袒护宝玉,只一心要我退出。我忍了又忍,只是未将这封信拿出。” 黛玉听了,就笑:“你当然不能拿出来,和老太太只能智斗。我若拿了出来。她见了,只怕更是生气的。”想了一想,黛玉遂又朝水溶叹道:“一想那中秋之夜,就是我外祖的祭日,我的心里。只是难过的。” 水溶听了,遂也叹:“真正我喜欢你的外祖。她原是个极有趣的老太太。有她在,满屋子都是谈笑风生的。” 黛玉听了,就叹:“是啊。想从前这园子,是何等的热闹。” 水溶听了,就与她道:“快了。你们这园子,以后便又要兴旺了。政公一案,刑部的人也在搜集证据,为他平反。这贾家的宅子也都又退还了。从此以后,贾琏等也不必挤在园子里住了。这该搬的都该搬了出来。” 黛玉听了,就笑:“是啊。果然不必挤了。不过,想大家一齐住在这园子里。也是别有热闹。”纵土节扛。 翌日。水溶果然备了车马前来迎接黛玉。那宝琴过来了,见了黛玉,就叹:“林姐姐这是要去哪里?” 黛玉听了,就道:“我和王爷要去姑苏一趟。” 那宝琴听了,就又叹:“如今,园子里的姐妹嫁的嫁,走的走。你若去了姑苏,我在这里,便愈发无人陪我玩了。” 黛玉听了,就笑:“哪里?你可去找鸳鸯同巧儿。若还觉得乏味,不如就叫了你嫂子一同进来。若觉得和园子实在无趣,也可去找二姑娘四姑娘。真正她们都在神京。你哪里就寂寞了?” 宝琴听了,就笑:“听你这样一说,我缺不该如此。” 黛玉听了,就与她玩笑道:“我知道,这一来二去的,真正你也大了。这人大了,心便也大了。你放心,待我从姑苏回来,定与你寻一个如意的郎君。” 那宝琴听了,脸却红了一红,因就对黛玉道:“不要,我不要。” 黛玉听了,遂又笑道:“你不要,莫非你心里有人了?”黛玉本是玩笑,不料,此言一出,那宝琴却是沉默无语了。 黛玉见了,便笑问:“若有人,却是谁?” 那宝琴听了,想了一想,却又顽皮道:“林姐姐,我不告诉你。” 黛玉听了,就又笑:“好。你不想告诉我。待你想说了,便就来与我说。我替你拿主意。” 一时,那宝琴就去了鸳鸯那里。黛玉遂在潇湘馆里,好生嘱咐了紫鹃春纤雪雁药官藕官一干人。黛玉一个丫鬟俱不带,遂就跟着水溶出了园子。 那水溶在前头挥鞭驾驶,因就对车内的黛玉笑:“玉儿。此番你的心情如何?” 那黛玉听了,掀帘看着满眼的碧树红花,方笑道:“王爷是怎样的?” 水溶听了,看着脚下的曼曼芳草,就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玉儿,待接了你父亲后,咱们就在这神京城内,做一对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黛玉听了,就笑:“王爷不远行了么?” 那水溶听了,就轻轻一笑:“大隐隐于朝。我看这金陵城就很好。想多少传奇故事,就从这里出去。” 黛玉听了,就笑:“王爷。日后你我二人也会是传奇么?” 水溶听了,遂将手中的鞭子轻轻一甩,方对了黛玉道:“玉儿。你我已然就是传奇。” ———————————————————————————————————————— 待水溶和黛玉赶到那姑苏时,那跛足道人和那癞头和尚,也飘然到了这里。这一天黄昏,天却是下了小雨。那道人见天色已晚,遂与道人道:“也罢。不如咱们今夜就投宿在那甄家。” 那道人听了,就点头:“好。正好可去给那两对夫妇送去麟儿。”二人一径说,一径果然就到了甄家的门前。娇杏前来开门,见是一僧一道来投宿,因就来屋里回士隐夫妇。 那甄士隐原就是好客之人,听说有出家的人过来借宿,便对那霍起娇杏道:“这天也落了雨,虽不冷,但也易着凉。如此,且请他们进来,与我喝上几杯,暖一暖肠胃,也是好的。”那娇杏果然答应而去。那封氏见了,就笑:“老爷慈善了一辈子了。也罢。我已经吃饱了,你且陪那一僧一道吧。我且去女儿房中,再看上一看。女婿出门去了,我好歹多陪陪她。” 那士隐听,就与老妻道:“去吧。且再添置一些酒菜。” 封氏听了,就笑:“方才你说请他们吃酒,我就觉得不对劲了。这入了空门的人,又怎好吃酒吃肉?” 士隐听了,就对老妻笑:“你不懂。只管将酒肉拿来就是。”封氏听了,无法。只得与他端来酒菜。 那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也就进了来。士隐果然礼貌请他二人入座。那僧道也不客气,只是将杯中之酒喝尽了事。那士隐因陪了许多的酒,却是有些不胜酒力,伏在桌子旁,却是昏昏欲睡。不想在半梦半醒之间,却又偷听了他们一夜的话。 翌日清晨。那士隐酒意褪尽,也就悄然醒了来。待睁开眼睛,但见老妻正忙着收拾桌上的残羹冷炙。士隐见了,就笑:“我竟是伏在这桌上睡了一晚上?那个和尚和道士怎么不见?” 封氏听了,就叹:“真正你年纪也大了!昨晚上,你不是一人在屋里自斟自饮自乐的么?”想想,那封氏却又笑:“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咱们女儿有喜了!那娇杏夜里跑来告诉我,说也有了孕了!你听听,这可不是喜事?” 那士隐听了,心里只是恍惚。因就对老妻道:“真正你也糊涂了。昨晚你不是与那一僧一道添置酒菜的么?你忘了?” 他老妻听了,就笑:“这是你做的梦吧?我只知道,这会子你该起来了。这天亮了,雨也停了。咱们院子前儿,又结了好几个葫芦蕊。风儿一吹,满院子都是栀子花的清香。老爷,你不是最爱栀子花的么?” 那士隐听了,遂起身将轩窗推开。果然清风拂面,心旷神怡,惬意无限。 复制以下地址到浏览器:%7a%69%79%6f%75%67%65%2e%63%6f%6d 第513章 神仙眷侣(大神结局) 言情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