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塾女相》 分卷阅读1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1 ? 书名: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文案: 庶女的日子的确不好过。但柏(bǎi)溪觉得吧, 待遇好坏是旁人给的,日子好坏是自己过出来的。 这是一个怀揣理想,奋起努力 几经波折辗转,最后终于梦想成真的故事~ ☆、第一章 柏府嫁女 外头天寒地冻,宵禁伊始,街道上除了值夜的守城军与更夫定点出没一下,已见不到半个人影。位于东街的柏府里灯火通明。 盛华堂里生着火盆,不时有哔哔啵啵地声响发出。柏老太太闭目斜倚在铺着丝绒软垫的暖榻上,捻着手中的一串红珊瑚佛珠。半晌之后,她缓缓睁开了双眼,看向躬立在下首的儿子,问道:“事关柏府世代的清贵声誉还有柏氏一族几百口人的性命,老爷想仔细了?” “您老总算是吱声儿了啊!”柏敬暗暗想到,将身子又低了三分,毕恭毕敬地答话道:“正因事关重大,儿子思前想后,始终无法决断,特来请老太太明示。” “老爷这话说得稀奇了,”柏敬话音刚落,柏老太太便笑出了声,“明明就是你跟媳妇儿商量好了的,却盘算着让我老太婆担下这宠嫡贬庶的名声,不愧是翰林院的掌院院士,脑子够活泛儿呀。” 听出柏老太太言语间的不悦,柏敬一下子跪在了地上,伏身解释道:“母亲言重了,儿子绝不敢对母亲有欺。这场赐婚来得突然,儿子实在抉择不了。母亲是家中长辈,见识高于我等晚辈后生,儿子这才敢来叨扰母亲清净……” “罢了罢了,说来说去,还不是媳妇儿舍不得蕊丫头嫁给那祁家少将军。”柏老太太不耐烦地打断了柏敬,“话说回来,祁家将门忠义,皇上有心厚待,实属人之常情。可惜祁家长子年纪大了蕊丫头一轮还多,又是个丧过妻的,蕊丫头是嫡出,才貌人品皆是一等,何须这般委屈?再者,眼下虽无战事,但边患并未完全平息。沙场无常,那祁重万一有个好歹,蕊丫头要怎么办?这门婚事,除了皇上亲赐这一点,着实没有任何让人满意之处。” “母亲说的是。蕊丫头跟她娘亲哭着求到了儿子跟前,说是无论如何也嫁不得。儿子拗不过就应了她们。可皇上亲口御赐的姻缘,不嫁便是抗旨不遵,咱们总得给个交代。”柏敬琢磨着柏老太太的话里的意思,小心翼翼地说到。 柏老太太又闭上了眼睛,沉默了好一会儿,只“嗯”了一声,就挥了挥手示意柏敬不必再多言。柏敬磕了头,起身退去了屋外。一回到自己屋内,妻子杜氏立马问道:“老太太怎么说?” “同意了。”柏敬言简意赅。 杜氏大喜:“我就说嘛,蕊丫头从小在老太太跟前儿长大,跟老太太比跟你我还亲,老太太肯定不会舍得把她嫁给那个鳏夫。” 柏敬皱起了眉头,正色道:“别一天到晚鳏夫鳏夫地叫,当心祸从口出!” 杜氏心情大好,对丈夫的疾言厉色不甚在意,笑脸相对地说道:“老爷教训的是,我记住了。” 柏敬哼了一声,吩咐道:“宠嫡贬庶可大可小。蕊丫头的婚事要立刻定下来才好让祁家没有理由发难,也堵了那些好事言官的嘴。” 杜氏不屑道:“嫡庶有别,庶出的儿女还想着跟嫡出的争宠不成?” “无知妇人,你懂什么!”杜氏不知轻重的话让柏敬生了怒意:“要是让人知道我们是有意不将蕊丫头嫁去祁府,就不单单是嫡庶之别,而是欺君之罪,岂是你我担待得起的?” 见柏敬是真的动了气,又听他说得严重不已,杜氏忙递过一杯热茶,赔着笑脸道:“老爷放心,蕊丫头的婚事虽说是为了档掉祁家才说起的,但一早我就打听过了,裴相的嫡公子不论家世人品不知越过那鳏……那祁重几百倍了。究说起来,老爷与裴相分属同门,平日里往来也甚是投契,他家夫人早有结亲之意。眼下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她要是听了指不定比咱们还要着急呢。明个儿我就让人去裴家通气,统一了说法,接下去的事儿就好办了。” 听到妻子思虑周全,柏敬满意地点了点头。杜氏伺候柏敬梳洗后,便与他一同歇下了。因着女儿的危机顺利解除,杜氏少不得要表示一下自己的诚意,使出浑身解数,勾得柏敬心襟动荡,夫妻二人共赴巫山,几番云雨过后,才是安生入睡了。 第二天,给老太太请过安,杜氏叫来了玉姨娘。 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女人,瘦弱得仿佛风一吹就要倒,杜氏心里那口气还是无法平顺—— 当年老太太过寿,她巴巴从外头买了几个能干得体的丫鬟进府帮佣,没想到寿宴上柏敬一时兴起喝高了,就将一个叫玉儿的丫头的身子给占了。这可不是普通的开通房纳姨娘,而是□□。当时柏敬正要提拔进翰林院,要是此事闹了开去,他的仕途与柏家的前程就全完了。让柏家庆幸的是玉儿生性懦弱,事关名节她亦是不敢声张,杜氏一番恐吓与利诱之下让她偃旗息鼓,默默地在柏府当了个有名无实的通房丫头,伺候在杜氏身旁,成了她刁难出气的对象。 让杜氏没想到的是当初给玉儿灌下的汤药没起作用,被发现时,玉儿已经怀有三个月的身孕了。杜氏心里恨极了,却也不敢明目张胆再做什么,给她抬了姨娘。后来得知生下的是女儿,杜氏将漫天神佛感谢了个遍。至于柏敬,则将这件事视为自己一生的污点,再也没有亲近过玉姨娘,连带着柏溪这个女儿也只是在出生的时候见过一眼,因着不是儿子,再不曾问津。这更是让杜氏心里乐滋滋的。 谁知乐极生悲,就在杜氏忙着关注玉姨娘的时候,柏敬前头纳的李姨娘有了身孕,生下的正是一个儿子,这让杜氏气得眼睛都冒血了。李姨娘的性子不好拿捏,生了儿子后,柏敬言语间多少也会维护些许,杜氏便将这笔账一并算在了玉姨娘头上,想着要不是她的事让她无暇顾及李姨娘,也不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好在,在妻妾的争斗中,杜氏不忘增强战斗力,一鼓作气,再不衰,三不竭地统共生下了三子一女,牢牢稳固了自己在柏家的地位。杜氏母家势力不容小觑,她自己对柏敬又是拿捏得当,夫妻二二十多年,仍能让柏敬对她流连不已,本事可见一斑。综合因素下,李姨娘不敢造次,玉姨娘更是带着柏溪生活在几乎被遗忘的角落,战战兢兢委委屈屈地过日子。 “今儿叫你来是有桩喜事要说与你。”虽然看人不顺眼,但一想到与祁家的婚事,杜氏还是庆幸玉姨娘当年生了柏溪,否则自己女儿今次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的。果然上天是眷顾她的,当年所受的气,此刻全数在儿女身上连本带利地讨了回来。如此一番想,心情倒是也好转了起来。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2 玉姨娘相貌平平,性子又懦弱,原本被强占身子还闹过自杀,自打生下了柏溪,就死心塌地地守着女儿过活了。她知道杜氏不待见她,这会子听她和颜悦色地与自己说话,心里并不认为她真的要说什么喜事。“太太指的是……” 杜氏喝了一口茶,瞥了一眼玉姨娘,慢悠悠道:“一转眼溪丫头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事情一码归一码,总不好耽误了女儿家的前程。” 杜氏的为人玉姨娘心中有数,要是她真能那般公允,何至于这十三年柏溪都过得比府里的三等丫头都不如。她心中不安,可女儿的婚事本就是由当家主母做主,她半个字也置喙不得,她只能忐忑恳求:“太太说的是。奴婢求太太疼爱五姑娘,给她一个好去处。” “这是自然。”杜氏心中越发得意起来:“祁老将军的嫡长子可配得上溪丫头?这可是当今圣上御赐的婚事呢!” 玉姨娘惊得长大了嘴巴,老半天说不出话来。杜氏见了,不屑地笑道:“好了,今儿告诉你这话,是念着这些年都是你自个儿带着溪丫头,让你心里有个准备,好好珍惜接下来与她相处的日子,也算是全了你们母女一场的情分。回去吧。” 玉姨娘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会落着这么一门好亲事,连连磕头表示对杜氏的感激之情,回去的脚步也变得十分轻快,巴不得一步就回到自己住的院子,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女儿。而另一边,柏溪已经得知了消息。告诉她的人,正是李姨娘。 “都是老爷的女儿,摆明是太太舍不得三姑娘,让你去顶包。我说五姑娘,这是一辈子的大事,你可不能再逆来顺受了。”李姨娘一副打抱不平的模样。 柏溪素知李姨娘为人,只笑了笑,没有说话。李姨娘巴不得柏溪闹个天翻地覆鸡飞狗跳,见她这样不甚在意的回应,哪里能甘心?刚要再开口煽风点火,正巧玉姨娘回来了,面带喜色,如沐春风。柏溪见了,轻轻叹了口气。李姨娘见了,好笑地问道:“妹妹这般喜上眉梢,可是遇着什么好事了?” 玉姨娘笑道:“承姐姐吉言,刚才太太叫我过去,说是五姑娘的婚事定了,是……” “是祁老将军的嫡长子祁重祁少将军。”李姨娘抢过了话头。 玉姨娘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道:“消息传得真快,姐姐已经知道了。” 李姨娘心里冷笑着,想要开口点醒眼前这个不知所谓的女人,只听得柏溪道:“李姨娘,接下去的话我会与姨娘说,就不劳烦您了。” 柏溪的长相随玉姨娘,并无让人惊艳之处,在柏府又自小不受待见,按说该是个唯唯诺诺的小丫头片子,可柏溪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是那般。就像此刻,对柏溪下的逐客令,李姨娘竟然有种不得不走的压迫感。她当然不愿露怯,故作大方道:“也好,终究是五姑娘自个儿的事,是该由你亲自说的。”说完,便转了身,优雅地扭走了。 “姐姐慢走。”玉姨娘巴巴喊了一声,回过头对柏溪说道:“李姨娘是有那么些膈应人的地方,可这些年肯搭理咱们的便也只有她了。今日她好心来恭喜,五姑娘不好这样。” 柏溪早习惯了母亲这种坚决不得罪人的处事风格,不置可否地拉着她坐下了,问道:“太太具体怎么说我这桩婚事的?” 闻言,玉姨娘又是喜上眉梢,将杜氏的话复述了一遍。“这些年下来,我心里是恨着的。没想到太太会为五姑娘谋划这么个好终身,我便怪不着她了。” 柏溪叹道:“我说是庶出的女儿,这些年过得如何娘很清楚。如今这么好的婚事却落在了我的头上,娘当真以为是老爷太太大发慈悲么?” 玉姨娘道:“我原也是这样想的。可太太不会拿这事来消遣咱们吧,李姨娘都知道了,府里其他人想必也听说了。总是不会假的。” 柏溪无奈地笑了笑,将真相告诉了母亲:“李姨娘告诉我,祁家嫡长子祁重,二十八岁,嫡妻亡故。从军之人一旦上了战场,生死难料,太太是舍不得三姐姐嫁过去受委屈,才选了我的。老爷跟老太太也是这个意思。为了不落人口实,太太还与裴左相的夫人统一了口风,只道三姐姐早已许了裴家长公子,柏家剩下的女儿便只有我了。” 玉姨娘没有说话。并不是在愤恨,也不是在为柏溪不值,而是猜测着柏溪的想法。尽管真相在前,她还是觉得这门婚事对柏溪这样的庶出女儿而言是极好的了。柏溪的长相随自己,并没有让人惊艳之处,在家里又是这样的境况,她一早就忧心她的将来。眼下能有这么个归宿,在她看来,是天上掉下的馅儿饼。 “五姑娘,依我看……” “娘,不必说了,我都明白。” 玉姨娘的意思柏溪能猜出个十成十。这些年在柏府所受的足以让她能理性地对待任何的不公。或者说,她对此早早地就有了心理准备。没有选择但是她并不抗拒这门婚事。待遇好坏是旁人给的,日子好坏则是靠自己过出来的。 ☆、第二章 祁少将军 深夜,柏府该歇下的人都已歇息了。 解披风,掸细雪,挪火盆,倒热茶……玉姨娘诚惶诚恐地伺候着远道归来的贵客,柏溪不坐也不说话,低着头站在一旁,专心致志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柏长兴呷了一口茶,皱了皱眉:与祁府的婚事定了,也没能改变母亲对这儿的态度,从屋子的陈设到这茶的味道,仍是和从前同样——同样的差。转而看向柏溪后,又是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这个妹妹……命实在不好。 “不过一年未见,五妹妹竟与我这般生分了?”放下茶盏,敛起心事,柏长兴微微一笑。 柏溪这才抬起头,看向对面那张俊秀的脸。此刻,他正眉眼含笑地与自己对视着。许是从小看着柏溪长大的缘故,柏长兴的眼中对柏溪没有半分的避忌。一直以来,柏溪对他亦是心存感激,整个柏府,除了玉姨娘,也只将他视作亲人,倒也无甚尴尬。 “怎会呢?这些年若不是大哥哥你暗中照拂我与姨娘,我怕是也等不到这场赐婚。可既然指了人家,再不能如从前那般随性胡闹,这男女之防便是首要。你我虽是兄妹,也不好这样深夜只身前来,以免风言风语的,误了你的前程。” 柏长兴闻言,被刚入口的茶噎了一下。他听不真切柏溪言语间的情绪——似有淡淡的责备,又似是真的担心。“我才从外地回来,听蕊儿说起此事,一心急着过来看你,没有想太多。是我顾虑不周。” “大爷言重了,五姑娘是为您想才那样说的。”玉姨娘大字不识,却听出了这番对话中的不寻常,忙是打圆场到。 “我知道,这件事委屈你了。”柏长兴没有回应玉姨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3 娘,继续对柏溪说道:“父亲此举原先只为权宜,谁曾想皇上与祁府都不介意你庶出的身份,欣然答应了,便是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至此,柏溪终于肯移步至柏长兴身边坐下,看着他问道:“这就是奇怪的地方了,不知大哥哥对此有何见解?” 柏长兴摇了摇头,“或许是那祁府之人见惯沙场生死,比咱们豁达,并不在意这嫡庶的世俗之见吧。” 柏溪轻笑道:“就像大哥哥你一样,这柏府上下,待我与姨娘亲近之人,你是唯一一个了。” 柏溪说得真诚,柏长兴却愣了愣,佯作环顾四周地移开了原本大方落在柏溪脸上的视线。 “吱呀——” “少将军到——” 门被推开,一句满带着喜庆的高喊将柏溪从回忆中拉了回来。脚步声离自己越近,原本沉静的心绪,便越是慌乱。仿佛迎面而来的不是一个人,是一头凶猛的野兽。 紧张中,柏溪眼前忽然一亮。盖头被掀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大红的靴子。她并不敢抬头向上看.而那人掀了盖头后,再无其他举动。 “你怕我?” 不知何时,那双红靴子已经离开了柏溪的视线,声音亦不是从她的头顶传来,而是从对面。柏溪稍稍抬了眼,瞥见一名身着红衣,面貌俊朗刚毅的男子坐在桌旁。面颊红彤彤的像是喝了不少,可眼神十分清澈,说起话来声如洪钟,并未醉酒。 祁重也在打量柏溪:一张并未完全长开的小脸上精心施了脂粉,一双小手无措地绞着喜帕。喜服倒还合身,那顶喜冠却与她并不相称,似乎随时都可以压断她细嫩的脖子。坐在他眼前的,分明是一个形容幼稚的孩子,却因缘际会成了自己的继室,着实可笑。 “你别担心,我虽丧偶又正值虎狼之年,却非无德无品之人,不会对你怎么样的。”祁重哈哈笑了几声,放柔了声线。 “嘻……”听到那句“虎狼之年”,柏溪忍不住笑出了声。意识到自己失仪,又赶忙敛气屏息。 “不必如此紧张,”祁重也觉得好笑,侧过身子,开始自斟自饮道:“看来柏家的确不看重你,否则不会用你来顶包柏蕊。” 诧异于祁重的直白,柏溪偏了偏头,觉得不适,看向祁重,见他不甚在意的模样,便自行摘下了喜冠,并未做声。 祁重三杯酒下肚,未听到回应,便是转过头,柏溪连忙将头低下。祁重只好又将身子侧过,慢悠悠道:“不好奇我为什么会接受这次的赐婚吗?” “少将军别无选择。”柏溪脱口而出到。 祁重晃悠着酒杯的手顿住了,再一次回过神来,这一次恁是柏溪将头埋得再低,他也没有避开的意思。他紧盯着柏溪,问道:“出口不凡,你读过书?” 柏溪正懊悔自己嘴快,说了不该说的话,听得祁重这样问,心里更是紧张,忙是否认道:“咱们南国的女子都是不允许读书识字的,况且少将军也知柏府待我怎么样,我怎么可能有那样的福气呢?” 祁重自是不信:“难得有女子将读书识字视作一种福气。”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你说说,我为什么别无选择呢?” 柏溪真想撞了南墙去,只得现编一个理由搪塞了:“皇上赐婚,谁能拒绝呢?” “皇上赐婚的是柏府的嫡长女,柏敬拿你来充数,我自然可以拒绝。”祁重并不打算放过柏溪,毫不避讳地追问到。 “对哦,那……少将军为什么不拒绝呢?”柏溪实在想不出更好的理由,只能反客为主。 面对柏溪一脸天真的疑惑,祁重狡黠一笑:“你心知肚明,我无需多言。” 柏溪暗中腹诽,面上仍是一副大惑不解的模样。装傻嘛,谁不会呢。好在祁重就此打住,没有再继续追问了。 约是有半个时辰的沉默后,祁重唤了人进来,伺候柏溪梳洗换了衣裳。虽说是顶包的婚姻,因着柏府的颜面,婚前,杜氏也是安排了人教习了一阵子。柏溪自然知道这样的梳洗过后要进行什么。可刚才祁重明言不会对自己怎么样。她不确定,对方是否是真君子,说到做到。 回到新房的时候,祁重已换上了常服,新烫了一壶酒,仍旧坐在桌子旁,自斟自饮。柏溪暗道:“原来祁府少将军是个酒鬼。” 祁重好像没有发现柏溪的回归。连喝下三杯酒后,干脆拿起了酒壶和酒杯自顾走到了窗边,坐到了窗台上,与月明星稀的夜空对饮起来。柏溪安心了——看来,祁重是真的对她没有兴趣。 “那一年我十五岁……” 正当此时,祁重开口了:“跟随父帅和大司马副将出征,敌军来势汹汹,杀我兵士,烧我粮草,乱我军心。我军一时陷入困境。几经商求,父帅就是不同意我的计划。我便偷偷带着一百人的一队兵夜袭敌军营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先烧了敌军的粮草,再暗杀守营士兵,最后单刀直取敌军首将头颅。我军摆脱困境,大胜凯旋,威震四仪。皇上开心地不得了,重赏了全军上下和祁家,而我从那以后便可独自挂帅。这在我南国,前无古人。” 十五岁……也就是十三年前,柏溪还在玉姨娘的肚子里头。但她听柏长兴说起过这件事。那时的她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与那个传奇故事里的主角有如此的际遇。 “庆功宴上,皇上兴高采烈地给我和大司马家的千金赐了婚。那一年,她也是十三岁,青春正好,明媚娇俏,我们俩是打小就有的情谊。可你知道,新婚头一夜我们是怎么过的吗?” 祁重自言自语了好一阵子,忽然回过头问柏溪。柏溪摇了摇头——她自然是不知道的。 祁重大笑了起来,柏溪却借着月光看清了他湿润的眼角。 “她不但从小偷偷读书识了字,还习了一身好功夫。新婚那夜,在我掀开盖头后,她必要与我比划一番,说是只有赢了她,才有资格成为她真正的夫君。我是谁,我可是南国年少封帅第一人,岂会输给她一个闺阁女子?最后,还不是心服口服做了我娘子。” “那后来呢?”柏溪其实想问,祁重的原配是怎么去世的,到底不敢问得太过直接。 祁重又是一杯酒下肚, “那是南国最不平静的时候。婚后第三个月,我就带兵出征北番去了。再回来时,她已经不在了。听母亲说,我走后不久她便发现怀有身孕,满心欢喜地等着我回来。可最终等到的却是一份有误的军报,传我死于乱军之中,她一时情急动了胎气,母子俱损……” 说到此处,祁重已然哽咽难言。今日,看着同样身穿喜服、年仅十三的柏溪站在自己跟前,从头至尾,他的眼前浮现的都是往日有她的一幕幕。柏溪不像她,一点儿都不像,这让他连一丁点麻痹自己的机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4 会都会没有。他只能借酒浇愁。 柏溪不知祁重与原配竟有如此往事,更不期他会在新婚之夜告诉她这些。从前在柏府,只有她和玉姨娘哭的份儿,她从来没见过一个大老爷们儿哭得这样涕泪横流,一时也失了方寸,不晓得该如何安慰。 ☆、第三章 祁府规矩 作者有话要说:  友情注释: 女主名字——柏(bǎi)溪,不读“bó”哦 (#^.^#) 昨夜迷迷糊糊睡着,醒来时,洗漱的东西已经准备好,几个丫鬟婆子正候在一旁。见柏溪起身,一个妈妈忙将床头的火盆挪开了些,一个丫鬟双手捧过漱口器具和润湿的帕子,待柏溪清了口,擦过了脸,又是另几个丫鬟上前要伺候柏溪穿衣。从前在柏府,这些事儿都是柏溪自己做的,这会子自然是不习惯。她终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她们道:“不敢劳烦妈妈和姐姐们,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丫头婆子们一愣:在祁府可没有哪个爷或姑娘这样子对她们讲话。这是新人客气呢,还是嫌弃她们伺候得不周到呢?一时间,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场面顿时陷入尴尬。 “让她们弄吧,祁府的生活你早晚得适应。” 祁重的声音从隔着一道屏风的外间传来,让丫头婆子们舒了口气。柏溪也不好再推脱,忍着那股别扭的劲,生平第一次享受了主子的待遇。 令柏溪心生叹服的是,祁府虽为武将世家,府里的规矩却并非大而化之。甚至比起柏府那样的书香门第,更为严肃工整。下人们的动作有条不紊,利索老道。从头至尾,细细听去,也只能听到轻微的呼吸声。以她如今的处境而言,刚才那番推辞,不仅有失身份还显得小家子气,可丫头婆子们除了有些不知所措之外,并无轻视之色。至少明面儿上是如此。想到柏府那些当面就跟红顶白的人,柏溪心中唏嘘不已。 一阵忙碌过后,众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了祁重与柏溪两人在屋内。柏溪没有忘记昨夜的事情,但看祁重神清气爽,全无酒气,仿佛并不记得自己在新婚之夜跟妻子说起了故人。柏溪吃不准他是装傻还是真的酒醒忘事,便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打破沉默。 “在想什么?” 看柏溪盯着自己却不说话,眼神忽闪忽闪的,祁重好奇地问到。 “若是太太问起……” 斟酌再三,柏溪还是决定问清楚——得知自己要代替柏蕊嫁来祁家,她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不想祁重对亡妻情深意重,对她丝毫不上心。她并不介意,可若是被外头的人知晓,在如今的世道,于她一个女子而言,并非好事。尤其传到柏府,玉姨娘的境况不知会比现在糟糕多少。所以,在去拜公婆之前,与祁重统一口径是最上乘的做法。 “问什么?”祁重没能明白柏溪忧心在何处。 柏溪一口气憋闷在胸口,指了指床榻。 “实话实说就行。”祁重恍然大悟,却给出了一个意外的答案。 柏溪瞪大了双眼,仿佛听见了什么惊天的秘密。转而又是只能丧气:原本便是强人所难的一场成婚,他不在意也是正常。既然是自己有求于人,哪里能奢求不用开口祈求,他就能主动帮忙呢? “我的意思是,少将军能否帮我隐瞒?”虽已想得透彻,这种事终究难以明言。况且话说到这份儿上,祁重应该是能明白的。反之,他若是不愿帮忙,就算直言,也于事无补。 “其实我一早便该安你的心,”祁重略感歉意:“你不必多虑,我娘不会问的,更不会教旁人知晓。”’ 柏溪闻言,神情渐渐转为讶异——这祁家,真有意思。 “我说得这么直接,吓到你了是不是?”祁重忽然觉得自己对柏溪有些残忍。 “呵,没有。”柏溪笑了笑:“我只是觉得诧异。” 细细观察了一番柏溪的神情,真的除了意外再无其他。祁重意味深长地说道:“你的表现实在不像寻常的十三岁女子。” 柏溪失笑道:“我原本就不是寻常的十三岁女子啊。” 祁重皱了皱眉,表示不解。 “昨夜一句话就让少将军认定我读过书,可并非只有书上的东西才能让人成长。”柏溪清醒而谨慎:“若是少将军从小的境遇和我一样,想来就能理解了。对我来说,和我娘好好地活着是生平最重要的事,旁的,实在是没有心思顾及。” 祁重没有忘记柏溪的出身,对她的话亦是无言以对。点了点头后,率先朝外走去,柏溪调整了呼吸后,跟了上去。 二人一路无话地到了忠君堂。柏溪给新公婆敬了茶,例行了规矩后,祁老将军留下了祁重,祁老夫人带着柏溪熟悉祁府的环境。期间,祁老夫人对柏溪说了许多话,问了许多问题,就是没有问起二人昨夜洞房的事。柏溪终于相信了祁重的话——这一家人对此,都是心里有数而且不在意的。 待柏溪回到自己房中,已是快午时了。约是一炷香的时间后,有丫鬟前来请她去偏厅用午饭。她到的时候,祁重已经在那里了。见柏溪进来,示意她入座。 “我娘的意思是,你年纪尚幼,又初来乍到,一切都以你舒服自在为要,不必拘谨。以后,除了早上问安一起用饭,其余的都在咱们自己房中用了即可,不必去她跟前立规矩。家里的大事小情,你若是有兴趣,便去跟她学着打理,若是不愿劳烦,不愿过问,也不勉强。”祁重接过丫鬟递过来净手的帕子,一边擦手一边说到。 这边柏溪也擦着手,:“太太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丫头婆子你但凡看得顺眼的,挑几个去身边伺候。倘或觉着身边有人不自在,只管将他们安在外头候着,有需要的时候,唤一声就好。”祁重接过清口的茶,继续嘱咐到。 柏溪应道:“这个……太太也嘱咐过了。” “吃饭吧。” 祁重当然知道母亲都交代清楚了,他重复一遍,是想着试探柏溪。但见柏溪并没有多心的样子,便也安心了。 柏溪能猜到祁重的心思,她既乐得自在,当然佯作不知。 用完午饭,祁重去了练武场。柏溪说是回房休息,自然是睡不着的——原本以为成了亲日子会有比从前更难过,谁承想祁府竟是这般自由自在,简直正中她的下怀,但也从里到外都透着古怪。柏溪很清楚,祁府之所以对自己这么放任,都是源于祁重对她仍有怀疑。这几天,她还是乖乖地做一个守规矩的新媳妇儿比较好,等三朝回门后,一切再作打算。 ☆、第四章 深夜偷溜 依着规矩,新妇回门娘家须得派人来接。柏敬与杜氏自然不会在明面儿的事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5 情上落了旁人口实,一早便安排了人和车到了祁府候着。让柏溪意外的是,柏长兴居然也来了。 “老太太嘱咐我过来的。”未等众人问起,柏长兴率先解了大伙儿的疑惑。 “原是我想错了。贵府待溪儿竟是这般看重,想必这几日一直担心她会受委屈,一到日子,就让大舅子来看溪儿了。”祁重半打趣半讽刺地调侃到。他没想到的是,柏溪在听到他称呼自己为“溪儿”时,心底忍不住升起一阵恶寒。 “少将军说笑了。五妹妹虽是庶出,却同是柏府的人,何来不看重之说。”柏长兴面无波澜,笑得从容有礼:“祁老将军与少将军都是国之栋梁,又怎么会为难一个小女子?只是老人家念孙心切罢了。倘有失礼之处,还望海涵。”说着,柏长兴便向祁老将军夫妇行了大礼。 “大舅子才是言重了。听闻你前不久才求学归来,明年春闱必然高中。他日同朝为官,少不得要求你照应一番了。” 祁重虽为武将,说起那些场面话倒丝毫不逊色,让柏长兴刮目相看。柏溪因着之前的相处有所了解,并不觉得什么意外。听着二人你一句来他一句往的,谁也不肯谦让于谁,她不仅没有要打断的意思,反而觉着很有趣。倒是祁老夫人有些听不下去了,看向祁老将军,示意他出面阻止这场话中有话的对决。 祁老将军默契地意会到夫人的心思,干咳了几声,道:“时间不早了,别误了时辰让老人家久等,早些出发吧。” 三人便朝二老行了礼,在众人簇拥中朝外头走去。柏溪坐轿,祁重与柏长兴各骑一匹马,后头的队伍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跟着几十号人和车,惹得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只道这是柏府的千金三朝回门,何等荣耀。 尽管心里较着劲,祁重与柏长兴还没有幼稚到在大庭广众下争辩。至于柏溪,浑然不在意,一心只想着回去看看玉姨娘。一路倒也相安无事。到了柏府门前,小厮们迎着柏长兴与祁重去了前厅,丫头婆子们上来打轿帘,请了柏溪下轿,由偏门引往柏老太太屋里去了。 屋子里自然是没有玉姨娘和李姨娘的。老太太坐在上头,柏蕊正依偎在她身边,祖孙二人正说笑着,杜氏也不时插些话,当真是其乐融融。柏溪的到来,让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有丫头铺好了软垫,柏溪跪下给老太太和杜氏行了礼,又与柏蕊见了平礼。老太太让坐下后,有人端了火盆放到柏溪脚边。这些年,这样子四个人说话是第二次。上一次,正是柏溪出嫁的时候。 “多谢老太太、太太费心,溪儿在祁府一切都好。”柏溪对今日的安排表示了感谢。 “好就好。”老太太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不怪她如此——柏溪这个孙女,她几乎是不记得的。论规矩,她不会出差错。可论祖孙情,她是真的没有。 至于杜氏,虽说是为了自己的女儿让柏溪顶了包,仍自始至终觉得是自己给了柏溪一条明路,否则以她的出身,哪里能有这样的福气。今日见她容光焕发,确是在祁府过得不错的模样,心气儿更是难平。 杜氏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你过得好我们自是放心,可是别忘了自己是从哪里出去的,也别忘了是怎么才有的好日子。千万别学那些倒打一耙的东西,只记得受过的委屈,不记得得到的好儿。” 柏溪起身朝杜氏福了福,谦恭地说道:“太太说的是,溪儿记住了。” 语毕,柏溪唤了一个丫头进来,拿过一个精致小巧的盒子,走到柏蕊跟前,递给她道:“听闻三姐姐跟裴家大公子的婚期定了,做妹妹的准备了一份贺礼,还望姐姐不要嫌弃。” 柏蕊收下,讷讷地说了声“谢谢”,再无他话——她跟其他人一样,若不是这次的事情,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是有妹妹的。至于这次替婚,因着杜氏,她也没有太多感激。 杜氏却并不买账,只觉柏溪是在炫耀,还想开口教训一番,老太太发话了:“知道你心里记挂着人,不用在这儿伺候了,想去哪便去吧。” 她们跟柏溪相处觉得别扭,柏溪亦然。柏老太太这话如同大赦,柏溪行礼谢过,退出后,带着人径直去了玉姨娘处。到了那儿,才算是到了家,连周遭的空气都变得清新可爱。 这些年日子过得虽然苦,可母女二人从未分开过。此番相见,都忍不住伤情抱头痛哭起来。伤心了好一阵,二人才是止住了。 柏溪细细打量了玉姨娘一番,眼见她的气色较之从前并未有变,心头又是一阵发酸——纵是自己入了高门府邸,也没能改变母亲的待遇。如若可以,她真希望能将母亲接到身边亲自照顾。可惜,此事不合规矩,任祁府如何宽容,也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玉姨娘见柏溪望着自己,一言不发,愁眉不展,知道她是在心疼自己,忙是宽慰道:“这些年都过来了,还担心什么呢?你的终身有依靠,娘心里再无牵挂。太太虽不曾宽待我,但也不如从前苛刻,日子较之以往已是好过了许多。” “嗯。”柏溪明白母亲是宽自己的心,不忍再惹她伤心。交给玉姨娘几包衣裳和一些银两,嘱咐道:“既然女儿有了好去处,娘也要照顾好自个儿的身子,这些衣裳和银子,该穿就穿,该用就用,不要舍不得。今时不同往日,尽量别委屈了自己。” 玉姨娘摸着装有衣裳与银两的包袱,眼泪簌簌落下:“你能给我带这些,说明祁府待你不薄,我也就真的放心了。” “好了,今日相聚是开心的事,咱们好好说会儿话,别只顾着伤心了。”柏溪为玉姨娘擦去眼泪,笑着说到。 玉姨娘点了点头,母女二人寒暄起来。直到掌灯时分,太太屋里派人来问柏溪在何处用饭,柏溪回道:“我就在这里吃吧。等用过了晚饭,再去向老太太和太太问安。” 玉姨娘惶恐地劝道:“这样不好,不合规矩。” 柏溪坚持道:“我去了她们反倒不能自在说话,何苦浪费了你我相聚的时间又惹得她们不痛快呢?明面儿上的礼过得去,她们不会计较的。” 玉姨娘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很是开心地与柏溪吃起了饭。这次,是她这么多年来吃的最惬意的一次。 从柏府回到祁府,祁重与柏溪没有多言,各自洗漱后便歇下了。同屋不同榻,柏溪并未入眠。听到祁重的呼吸渐渐平稳,她重新穿好了衣裳,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门。今夜的月光有些暗淡,但凭着这些日子对祁府的观察,柏溪还是顺利地从后门溜了出去。 “将军,要不要末将跟上去?” 柏溪前脚刚出门,祁重从门右侧的假山后走了出来。身边跟着的是他的副将韩翊。 “随她去吧。”祁重若有所思,对韩翊嘱咐道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6 :“记得和出去时一样,给她留门,别叫其他人发现。” 韩翊不懂,却没有多问,只应了一声“是”。 祁重这才放心地离开了。 ☆、第五章 是故人来 月光黯淡,让夜色平添几分阴郁。夜幕下的城郊更显寂寥清冷。一辆马车由远及近,停在一座府苑门前。 柏溪掀开车帘,对赶车人微笑颔首示了意,下车推开院子门,只身走了进去。 往事历历在目。第一次跟着柏长兴来到这里的时候,柏溪还只有七岁。她想,无论今后际遇如何,她都不会忘记当时见到的那一幕—— 竹林中,少年月白色的身影如行云流水,用她难以看真切地速度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偶尔几片竹叶飘落,竟被他的剑气劈成两半。待他落定,发现了柏长兴与她,便是收起长剑,朝他们走过来。那是柏溪所见过的,最精致的容颜,光彩富贵而不浮华,连因着练武而暂时没有平静的呼吸都透着雅致。少年走到他们跟前,似乎觉察到什么,伸手摘去了黏在左鬓的半片竹叶,泛红的脸上流露出的笑意带着一丝羞赧。 “第一次见面便这般狼狈,见笑了。” 这是少年对柏溪说的第一句话。那样随意,那样亲切,仿佛二人相识已久。这与柏长兴给予的兄长的关怀不同,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给予的善意。柏长兴是至亲,而那少年,是柏溪不幸童年生活中的一个梦,伴随着暖暖、淡淡的竹香。时至今日,依然如此。 上一次来这儿,是去年春天。那时春光灿烂,竹林深处小亭中,故人煮酒,尽管不是无事闲谈,倒也真是惬意。如今正值寒冬,庭院深深,竹林犹在,沿途小径亦无衰草枯扬,可那股清新的香气早被透着森森凉意的寒气所替代,比不得春日的明媚光景。风起,柏溪从回忆中醒过神来,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加快了脚步。 进到屋内,一股暖意迎面袭来,柏溪不禁握紧了双手,止住了寒颤。 “参见殿下。”柏溪福身,向对面的男子行礼到。 盛涤尘正在煮茶,茶壶中的水已开始沸腾,水泡咕噜咕噜噜地响着,从壶嘴中氤氲出一团团水汽。他伸手掸了掸,对柏溪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先坐下喝杯茶,暖暖身子。” 柏溪走到了门右侧的位置,解下披风放在一旁,将双手凑近了桌边的暖炉烤起火来。盛涤尘亲自将一杯茶端给了柏溪后,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殿下让大哥前来通知我,随意编个身份也好,何苦称呼自己为老太太?”柏溪没有客气,喝了一口茶,将茶杯握在手中,调侃到。 “一年不见,口齿果然又伶俐了许多。”盛涤尘并不恼,一面应着声,一面给自己斟了茶。却没有喝下,盯着柏溪半晌,眼中的笑意渐渐褪去,缓缓道:“这件事……委屈你了。” “谈何委屈呢?” 柏溪真心地笑道:“祁重是个正人君子,祁老将军与老夫人又都是宽厚之人,府中下人待我也很尊重。比起柏府,我无疑是置身天堂了。” 盛涤尘没有因为柏溪的话而释然:“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 柏溪不言,低头喝了一口茶。 盛涤尘轻叹了一口气——眼前的人,在旁人眼中不过是一个自出生起就命不好的小丫头,大字不识,唯诺怯弱,没有人发现真实的她是何等聪颖机敏。可在他和柏长兴面前,她会卸下所有的伪装,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她是真的将他与柏长兴当做了亲人与知己,倒是他们两个,有时难免为时势所迫,有负于她。 “长兴告诉我他回来当夜去看你,你问过他父皇与祁府为何会答应以你代柏蕊嫁过去。”见柏溪没有要开口的意思,盛涤尘只好继续说到。 柏溪点了点头,没有接话。 “他那么了解你,想必话一出口就已经后悔没有实言相告了。” 盛涤尘话已至此,柏溪心知躲不过去,唯有应道:“大哥不明言,是不想我多心。说到底是皇上的意思,便是祁家,也得谨记着功高震主的避讳,不是吗?” 柏溪一直都明白—— 皇上赐婚祁重与柏蕊,目的并不单纯。无论柏敬猜没猜到皇上的真正用意,他让自己代替柏蕊都正好称了皇上的心思——祁家世代忠良是事实,军威赫赫也是事实。这些年因军功所积累的势力与民心非一般文臣可比。若在儿女婚事上强强联手,难免有坐大的嫌疑。所以,答应娶一个毫无势力的庶女为继室,是安皇上的心,也是保祁家的平安。柏溪能嫁入祁府,不是运气好,而是因为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是帝王的权衡之术。而柏长兴没有正面回答柏溪的问题,是怕加深柏溪对父亲与亲妹的埋怨。他待她好,但柏敬与柏蕊才是他真正嫡亲之人,有心相护是人之常情,柏溪完全能够理解。她失落的是,大哥并不像盛涤尘所言,足够了解她。 盛涤尘并不意外柏溪的通透,露出赞赏的神情。 柏溪有心结束这场对话,报以微笑地眨了眨眼,毫不掩饰自己洞察了一切:“殿下还是让大哥出来吧,难不成要躲上一辈子吗?” 盛涤尘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好一副玲珑剔透的心思。”说罢,转头对后面说道:“长兴,是咱们两个大丈夫不够磊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话音落下,柏长兴从屏风后走出,朝盛涤尘施了一礼,继而面带羞愧地望向柏溪,柏溪处之泰然地示意他安心。至此,二人之间算是解开此结了。 “原想着事成之后另行安排,谁想到,我们不在的时候,竟生出这样的变故。”盛涤尘对柏溪的终身匆匆被定深感惋惜。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是殿下你教我的。况且经此一遭,我倒觉得有了一个增强殿下实力的便宜之处。”柏溪很是乐观。 “你想拉拢祁重?”盛涤尘即刻领会了柏溪的意思。 “嗯。皇上忌惮祁家,祁家无可奈何但难免有所寒心。虽然还没有到另择良主的地步,可如果有人能够全然信任他,交个朋友总是不会拒绝的。” “话虽如此,终究太冒险。”柏长兴不同意。 “长兴说的是,我们现在还没有必要这么做。”盛涤尘也不同意。 “祁重是可用之人,我们不可错失。”柏溪坚持。 “可是……” “殿下可还记得自己为何要坐上那一张龙椅?” 盛涤尘仍想劝说,柏溪抢先问到。 盛涤尘闻言,与柏长兴互望了一眼后,点了头。 “这就是了。”柏溪笑道:“殿下,大哥,你们放心,我心中有数,不会冒进的。” ☆、第六章 飞来横祸 柏溪坐着去时的马车回到了祁府,从虚掩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7 着角门顺利进了屋。听到祁重平稳的呼吸,她无声一笑,悄悄躺回了自己的床榻。一阵倦意袭来,她才是阖上了双眼。黑暗中,祁重睁开眼,默默估计了一下时辰,翻了个侧身后才是真正歇下了。 之后,一切如常。 眼下虽无战事,但祁重并未就此懈怠。除了休息的日子,他每天都会去军营操练士兵,或者去武场自行练武。闲来的乐趣亦是和父亲一起研究战略。与柏溪的交流不过是些不痛不痒的寒暄。 祁老将军从不过问内宅之事,一切都是祁老夫人打理。她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对柏溪从不苛责挑剔。祁重倒是有个妹妹,但自幼体弱,从小便养在外地外祖母家中,据说是那儿的风水好,适宜养身,柏溪至今不曾见过小姑子的面儿。 上无公婆刁难,下无小姑烦扰,夫君与她谨守着男女之防,柏溪在祁府的日子可谓是逍遥自在。按说比起在柏府的时候,出门要方便许多。可自打那次深夜见过盛涤尘与柏长兴后,柏溪就像任何嫁做人妇的女子一样,除却必要时世家之间的出面往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每日清晨陪着老夫人一起用过了早饭,再陪着闲话一两个时辰,便回到自己房中,随心打发起自己的时间—— 要不是那晚韩翊也见了她出门,祁重都要怀疑那是自己的幻觉了。明明心中有所牵挂却能做到人前人后若无其事,这样小的年纪有这样的耐性,他怎么能相信自己所娶的是一个寻常女子? 祁重对柏溪很是好奇,可也仅止于好奇,并没有拆穿的意思。日子就这样无风无浪地过着,一转眼就到了来年春天,也到了所有有志于仕途经济的学子们最紧张的时候—— 每年八月,南国的各路州县选拔人才的考试便会紧锣密鼓地陆续展开。榜上有名者才能在次年的二月参加礼部的会试,会试前三名者才有资格参加殿试,由当今圣上评定出状元榜眼探花之别。 无论是寒门学子还是高门世子,若想入朝为官,以上都为必经之路。即便是皇室子弟,也不例外。未免有人忌惮权贵身份而徇私不公,每次的考官都由皇帝亲自委派,只听命于皇帝一人,各地官员无论官职大小,都需听命。如此一来,即便不能保证百分之百的公正,每年去到礼部考场的佼佼者们都还是货真价实者居多。至于殿试,断没有人敢弄虚作假。 一年前,盛涤尘与柏长兴离京也正是为此。柏溪有着绝对的信心,他二人定然是可以进入殿试的。至于那个能与他们并肩齐驱之人,柏溪也很是期待。如果那人能在将来为他们所用,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京城本就是繁华之都,一下子涌进诸多满腹学识之人,或为招摇展示,或为以气势压人,或为考前解压,各派学子间的切磋此起彼伏,热闹更甚往日。盛涤尘与柏长兴偶尔也会参与其中,但到底碍于身份,不敢太过张扬,才能混迹期间不被发现。 柏溪没有出过祁府大门,对外头的事却不是一无所知。每每得了有趣的事,那二人会想法与柏溪知晓。一来解闷,二来是想着能否提前发现那个能与他们一较高下之人,对于是否能够结交也好做到心中有数——殿试的名单并不公布于众,而是秘密告知。这样做,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心思不纯,妨碍殿试的公正——可惜,尽管三人大费周章,还是到了殿试当日,盛涤尘与柏长兴才见到他们一直在找的人。 状元——璩明 榜眼——盛涤尘 探花——柏长兴 殿试的榜单一经公布,全程哗然。因为这个璩明,既非皇室子弟,也非侯门贵子,是个不折不扣的乡下穷小子,来京的费用也是几经波折才勉强凑齐的。最重要的是,在此之前,根本没有人知道或是听说过这个名字,之前热闹非凡的切磋亦是没有人见他参与过。真正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这样的结果有人欢喜有人愁。愁的自然是那些权贵势力,喜的无疑是寒门出身的学子。璩明的胜出让他们看到了更多的希望,这种希望甚至超过了自己落榜的遗憾。经过殿试一役,盛涤尘与柏长兴对璩明的才学自是佩服至极,他的出身更是符合他们的预期。 “见过大奶奶。” 来人是祁老夫人跟前的珍珠,处事颇有风范,少见她这副模样。柏溪从刚得到消息的庆幸中敛了心事,奇怪地问道:“姐姐这是怎么了?何事如此慌张?” “刑部来了人,要太太交出大奶奶。太太问及缘由,来人只说是奉了圣旨,不便相告。”珍珠焦急万分。 闻言,柏溪心下一沉,脑海中闪过很多的可能,却又被自己一一推翻。 “老爷和少将军可回府了?”柏溪实在想不通,即是随口问到。 “已经派了人去通知,只是刑部来的人气势汹汹,怕是等不及老爷与大爷回来,大奶奶您就会被……”珍珠欲言又止。 “无妨。姐姐别急,我随你去便是。”柏溪竟似事不关己,说完,由珍珠引着去了前厅。 远远便能看见十几号人围在院子里,待走近看了,个个面无表情,严肃非常。春日融融,周遭的氛围却教人生寒。 柏溪进到厅中,对祁老夫人行了礼,说道:“媳妇儿不孝,教您受惊了。” 祁老夫人笑着扶起了柏溪,“我什么阵仗没见过,岂会被他们吓到?”说罢扫视了一眼四周,那眼神不怒自威,看向柏溪时,目光又重新转为了柔和:“你放心,祁府的人不是他们想带走便带得走的。” “下官也是奉旨办事,还请夫人不要为难下官。”为首之人恭敬到。 “万事有因,不知我媳妇儿身犯何罪?”祁老夫人一改平日的温和,寸步不让。 官员将身子又低了三分,回话道:“圣上有命,下官不可多言。” 不论祁老夫人是为了什么,这些时日的宽容相待和此时此刻的相互之情都让柏溪心生感激,她又何忍年过不惑的她为了自己而与人这般争执不下?再者,祁老夫人有意拖延至祁重他们回府,可柏溪不这么想——皇上亲自下旨,自是非去不可。是福是祸,亦是个人造化,眼下说的做的再多,都是徒然。 祁老夫人还想力争,被柏溪阻止了。“皇上召见,我走一趟又何妨?太太无须担心。” 继而对着刑部的人道:“抓我一人,何须如此兴师动众?” 官员不再多言,示意人将柏溪带走。柏溪第一次在人前展现威仪的一面:“不必麻烦,我自己会走。” 说罢,转身对祁老夫人行了大礼,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七章 初露端倪 毫无征兆地被押进了刑部大牢,柏溪心里是有些慌的 她个人的生死在皇帝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8 眼中无足轻重,然而当下,她是祈重的妻子,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不是极其严重的事情,皇帝不会亲自下旨。而且看那前去抓人的刑部官员态度决绝,并不怯于祈老夫人的身份,可见是事先得了上意了。柏溪思来想去,觉得最有可能的便是她与盛涤尘的来往被发现了。若是如此,就真的大事不妙了。她急于知道外头的情形,可恨现在无人可以相助。 柏溪在牢中忧心难安,祈府那头也是一片愁云。 大司马跟随祈老将军征战半生,两家又是儿女亲家,情分自是不必说。若不是当年的意外,一切都会很圆满。正因此,祈重一心顾念忘妻,十多年不娶,二老心中尽管着急,到底顾念着他与大司马一家的感受,没有过多催促。 好容易等到皇帝赐婚,即便门不当户不对,又是碍于圣意裁决,二老仍是欣慰的。大司马一家也亲自前来贺喜,以此让祈重安心。无奈祈重主意极强,二老拗不过,又见柏溪年纪尚幼,才是想着等过两年,祈重与她朝夕相对多少也能生出一些情谊,那时再去说服祈重。谁承想出了这样的剧变。 柏溪能意识到局面的严峻,祈家人当然也可以。只是,柏溪素日循规蹈矩,并无出格之事,二老实在想不通她会犯下什么大罪,竟让皇帝下旨直接进府拿人。 "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祈老将军一脸严肃地看着祈重,语气颇似审问。 "重儿,出了这样天大的祸事,你可不能再任性胡为,自作主张了。"祈老夫人也觉得蹊跷。 祈重原本心里猜测是否与柏溪那夜出门有关,可事情还没弄清楚,没得乱上加乱,即是回话道:"孩儿并无事欺瞒父亲母亲。此番究竟为何,还请容许孩儿前去打听一番,再向父亲母亲回禀。" 见祈重说得诚恳不似有假,祈老将军与老夫人只得暂时按下心头疑云,由着他出府打探消息去了。 祈重只身先去了东街,在远处观望了一阵子。不出所料,柏府风平浪静,看上去根本没有得到消息。这让他对自己先前的猜测又多了几分确信 祈重没有忘记成亲当日,自己酒后多言,将往事细数给柏溪听了去。尽管不是提不得,但对于一向谨慎的他而言那确是一次失态。 其实,那夜离开祈府,并不是柏溪第一次趁祈重睡着后偷出卧房。就在成亲后的第二天夜里,柏溪一个人去了祈家祠堂,对着祈重原配的牌位感慨了许久。言下之意,既是惋惜她因一个误会而离世,也是羡慕她拥有过两情相悦的美好。时至今日,仍然有人将她放在心尖上疼着爱着。 柏溪并没有言及自身,但那些肺腑之言听在祈重耳中,自有另一番意思:柏溪心里也是有人的,而皇上的赐婚,柏府的安排,祈府的妥协,彻底击碎了她的希望。所以,在听了自己那番话后,她才会心绪难平,深更半夜地跑来这里,对着一个不会给任何回应的牌位倾诉衷肠。 祈重心里对柏溪充满了歉疚。在日后的生活中,他最大程度地予她自由也是出于这个原因。甚至当他意识到柏溪深夜出府极有可能是去与心中人相会时,也不曾阻止。新婚之夜的几句争锋,让他觉得柏溪虽有执着,但绝不会不计后果。若是他早料到自己的信任会让柏溪和祈府惹祸上身,就算再对不住人,他也得得拦下她。 话虽如此,祈重却很清楚,如果仅仅是因为柏溪的"不守妇道"被发现,也断不会到圣旨降罪的地步。除非......除非那人的身份不同一般。 想到这里,祈重脑海中闪过一幕往事。当时只觉是柏府不愿落人口实,如今细细思忖,一切未免太过巧合。祈重不再犹豫,策马驰至柏府正门。 守门的小廝们自然认得来人是谁,赶忙迎上前去。祈重开门见山,问道:"你家大爷可在府中" "少将军找我何事" 小厮未及回话,柏长兴正巧回府。祈重见他单骑一马而不是坐车,心中更是笃定了几分。 "此处说话多有不便,请随我来。" 祈重说罢,扬鞭策马往西而去。柏长兴微微蹙眉却是没有耽搁,即刻跟了上去。 祈重直到西郊才停下来。这里距离柏长兴他们与柏溪三人密会的府苑已经没有太多路程了。柏长兴面上不动声色,心中不由一沉。 "那夜我算过时辰,溪儿应当是来了此处的某个地方,见了某个人。" 祈重环顾了一遍四周,没有发现具体的位置,只有出言试探。 果不其然,柏长兴听完他的话,原本泰然的神色有了变化。祈重完全确定了自己来对了地方。 "圣上赐婚,柏敬嫌我年纪不与令妹相配,又是征战沙场生死难料之人,便让更为年幼的溪儿代嫁。如此被弃之如弊屣之人,怎会得贵府老夫人高看"祈重并不给柏长兴反驳的机会,继续说道:"巧的是,回门归来当日,溪儿便偷偷出了门。从那以后,她好似没有那么委屈了,心也稳了下来。不知是什么人许了她什么" 柏长兴既与盛涤尘谋划大事已久,当然想过会有暴露的一天。但没想到是今日,更让他意外的是第一个提出质疑的人竟会是祈重。但他不是轻易会失方寸之人。揣度着祈重言语间的诸多试探,他便能断定祈重没有确凿的证据,对于柏溪深夜外出的真实目的也是有所误会。思及此,一开始的措手不及根本不足以让他自乱阵脚。 "少将军的话好生奇怪,长兴实在是听得一头雾水。这些日子我一直忙于准备会试与殿试,并不知道少将军所言之事。" "哼,想不到探花郎非但学识不凡,更有临危不乱的大将之风。"祈重冷笑道:"又或者是我想错了,你也与柏府其他人一般,并不将溪儿的生死放在心上。" ☆、第八章? 一字之恩 "什么意思"柏长兴这次是真的听不懂对方的话了。 祈重问道:"你可知溪儿现今身在何处" "刑部天牢!圣上亲下的旨意,刑部尚书亲去祈府抓的人!" 眼见柏长兴一脸茫然,祈重没有耐心再与他兜圈子,一字不落地说出了今早的事。 柏长兴新中探花,但吏部文书未下达,皇帝尚未做出具体安置,他还没有正式官职,不必入朝。今日一早,他先是按盛涤尘的意思来西郊府苑处理一些事情,然后返回柏府,再准备进宫找盛涤尘禀告的,完全不知晓柏溪发生了什么。乍听到祈重的话,他惊愕道:"怎么回事" "这话,该是我问你才对。"祈重上前一步,说道:"回门当日你假借柏老太太之名到祈府递消息,之后溪儿便出了门。见过谁,说了什么话,你当是比我清楚。" "五妹妹出事我也很担心,但我的确听不懂少将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9 军的话。"柏长兴并不坦白,而是想着先离开这里再去找盛涤尘商量。说罢,即是转身就要上马离开。祈重忙是拦住了他的去路。 "少将军若真有心,便该想些实际的法子救出五妹妹,而不是在此处与我做这般无谓的口舌之争。"柏长兴心里越是着急,面上越是神态自若。 祈重不得不对眼前人的淡定从容心生佩服,但他已经追查到这一步了,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呢? 祈重也一跃上到了马背,诚意十足地说道:"既然都是为了救人,我愿同行。" 柏长兴皱了皱眉:这个人,可真够难缠。 祈重将柏长兴的神情变化尽数看在眼中,觉得是时候将一切都挑明了:"大皇子想必已经知道了此事,也正急着找大舅子你商量呢。" 早在他们来到此处的时候,柏长兴便想到,祈重了解了一些他们还没有打算让他了解的东西。原本猜测着这莫不是柏溪拉拢祈重的计划之一,有意引他前来,但很快他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如果是柏溪的意思,绝不会不事先告知他与盛涤尘。却是没有想到,竟是柏溪自身有了祸事。倘若是因为他与盛涤尘的关系,眼下,柏府与宫中怕是早已乱成一团了。 甩不脱,只好由他去了。或者,有祈重在,关键时候能帮上忙也不一定。如此一想,柏长兴不再理会祈重,以最快的速度朝城中赶去。祈重也是即刻跟了上去。 为以防万一,二人先回了柏府,那里并无异动。祈重自是想要即刻进宫,柏长兴却开始迟疑了 假设柏溪的入狱与她和他以及盛涤尘相结交有关,此刻进宫,不仅帮不到柏溪,反而会坐实柏溪的罪名。更何况还有祈重在场,怕是皇上会认为盛涤尘与祈府也早已暗渡陈仓,赐婚之事中的种种曲折,便不再是君王权衡下的胜利,而是臣子特意设的阴谋。如此一来,柏溪再难翻身。 然而,这些话暂时还不能告诉祈重。尽管柏溪提议过拉拢祈重,但时机还没到,又是在这种突发的状况下,在没有完全确认祈重的立场之前,绝不能贸然让他参与其中。这同样会加剧柏溪的危险。 "柏府尚无动静,可见圣上仍在犹豫如何处理此事。此刻进宫,我觉得并不妥当。不若你我先各自回府,派人去宫中探听消息再做打算,以测万全。" 之前急于探究真相,祈重并未想到这一点,现在冷静下来,也认为柏长兴所言的确是最稳妥的做法。 "好。只是无论消息好坏,都请让我知晓。当然,我也不会隐瞒。"祈重同意了柏长兴的提议,却不放心地嘱咐他到。 柏长兴苦笑道:"若是好消息,自然没有隐瞒的必要。可若是坏消息,事关祈府与柏府,又岂是你我能隐瞒的" 祈重点了点头,不再与柏长兴多言,赶回祈府安排去了。未免惊动其他人徒增困扰,柏长兴若无其事地进到了自己屋子。尔后,随即遣了身边的人给宫中带去了口信。 话分两头。祈重与柏长兴一番明里暗里地较量,都是焦心不已,盛涤尘这边也已得到了消息,但不是他探听而来,也非收到了柏长兴的口信。而是得了圣旨宣召,去到锦贤殿,见到了柏溪。 初到时,锦贤殿中只有皇帝与璩明二人。分别依礼见过之后,皇帝即下令让人将柏溪带了进来。看到盛涤尘在场,柏溪的心事更沉重了几分,盛涤尘意外之后,也隐隐担心起来。好在到底相识已久,默契十足,二人所有的情绪都成功地隐藏在了一副素不相识的漠然中。皇帝与璩明并没有看出一丝来。 "臣妇参见皇上,万岁万万岁。"柏溪跪地伏首。 "起来回话。" 原打算就这样跪着等结果,谁料想皇帝竟允许她起身。不过这样的恩慈丝毫不能让柏溪轻松,反倒觉得这是山雨欲来的征兆。 依礼,得皇帝赐婚的夫妻需得在成亲第二日入宫谢恩。只是谢恩时妇人不得入内,只能在殿外跪候。因而,这是皇帝第一次见到柏溪。其貌不扬,形容尚幼,是他对柏溪的第一印象。但突逢巨变,面见圣颜,她虽不曾表现得多英勇,却也没有过多的胆怯。对着垂首而立的柏溪看了许久,皇帝似乎有些相信他所听到的那件事了。 皇帝没有发话,锦贤殿内的时间和空气好像都静止了般。终于,皇帝看了一眼自己钦点的新科状元。 璩明会意地行礼领了旨,款步走到柏溪跟前,以学生之礼相待:"学生璩明拜见老师。" 一言既出,除了皇帝,盛涤尘与柏溪都面露诧异之色。 "三年前,老师曾在西郊赠与学生此物,要学生万事从心,切不可太计较得失。今朝得以得偿所愿,少不得老师当年点播。一字之恩,受用终身,万不敢忘。" 见柏溪完全不记得自己,璩明从袖中取出一张纸,一边摊开,一边解释到。 柏溪看去,只见一个"怂"字。纸张已然泛黄,墨迹也早已干涸,可尘封记忆的沉疴却逐渐开始剥落 ☆、第九章 西郊偶遇 柏府的生活不尽如人意,但因着柏长兴的照拂,得以不那么举步维艰。依南国旧例,女子不可读书。柏溪一开始并不明白,柏长兴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偷偷教她习字。直到他带她见了盛涤尘,柏溪才知晓个中情由,也乐得与他二人为伍。这个秘密,一直只有他们三人知道。 三年前,与璩明偶遇的那一天,正是柏府老太太寿辰。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柏溪最轻松的日子她没有出席的资格和必要,甚至,杜氏为了防止她使坏,任何环节都不许她参与。玉姨娘也是如此。 柏溪好说歹说,总算说服了玉姨娘让她换了男装,偷偷出了柏府。老太太寿辰,柏长兴自然不会在外头,她只是想出门透透气。而她唯一能去的地方,便只有西郊。 这一次,她没有从头到尾独自一人闲走发呆,而是遇到了一个灰心丧气,整个人生都笼罩在阴暗迷茫中的穷书生。他们都不能未卜先知。柏溪没有料到一次偶遇会让自己今日身陷囹圄,璩明亦是不曾想到,一个十岁的稚童竟能改变他的一生。 "先生,你......你怎么了?" 蓬头垢面,络腮胡子拉碴,双眼毫无神采,璩明的模样很是吓人,可看着前面的一滩湖泊,柏溪实在放心不下,于是鼓起勇气走上前去。一股熏人的酒意迎面扑来,柏溪皱了皱眉,强忍着不适地关心到。 璩明抬眼看了一下柏溪,随即又撇过脸去,自顾自地喝着酒,并不理睬。 "你是因为落榜了在这里喝闷酒吗?" 柏溪没有放弃,联想到五天前才放过礼部会试的榜单,眼前的人又是一副落魄读书人的模样,柏溪大胆猜测到。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10 嘭! 酒壶应声而碎,璩明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冲柏溪吼道:"走开!" 被壶中的酒溅了一身,璩明的态度又极是吓人,柏溪也有些恼了:"你这人......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没错,我就是一条狗,一条没钱没势毫无用处的狗!"璩明突然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放声大哭起来,不见半点斯文。 柏溪本来要走,见到他这个样子,气顿时便消去了大半。也是个可怜人,又喝得神志不清,自己何必跟他计较呢? 这样想着,柏溪干脆坐到了璩明对面,不再说话,而是耐心地听他哭诉。尽管璩明说话颠三倒四,她还是了解了他为何会在这里喝酒发疯。 她猜得不错,璩明确是落榜的学子。他家境不富裕,但从小天赋极高,双亲竭尽了全力挣钱,请了先生教他读书。璩明十分争气,头一次参考,便在州试中拔得头筹。 双亲为他读书已是费心耗神,落得一身伤病。此番若不是教习的夫子相助,他根本没有机会进京参加会试。因此,他是抱着必进殿试的决心来的,最后却连礼部的会试都没能通过。他自觉无颜面对双亲与恩师,更认为不是自己才疏学浅,而是一身落魄,无钱疏通致使落榜,伤心愤懑之下才是借酒浇愁至此。 听完了这些话,柏溪对璩明的同情渐渐掺杂了其他的东西。她从随身带着的笔袋中取出纸笔,写下了一个字后,递给璩明道:"送你的。" 璩明喝得虽多,但正所谓伤心人难醉,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醒。纸上的一个"怂"字刺眼无比,柏溪的神情又极是不屑,璩明被激怒了:"你是谁家的孩子学了多少东西竟敢用来骂人?" 柏溪面无惧色,从容地将笔袋收好,反问道:"遇到挫折不反省自身却胡乱猜疑,难道不是'怂'吗?你说你自幼天赋极高,那你可曾与你所在州县之外的人比过你愤愤不平,认为自己落榜是由于无钱打点,那你看看会试中考的榜单上,是否全无出身如你一般之人他们无钱可以考上,你为何不能究说到底,你所谓的天赋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学识不敌他人,不但不思进取,还在此处怨天怪地。你这样便对得起为你cao劳的爹娘对得起教你读书助你赶考的恩师见你至少长我五岁,想得竟不如我通透,只知一味自视甚高,简直可笑!" 柏溪说完这些话,才觉得胸口的憋闷一扫而光。璩明被她数落得一愣一愣的,但一开始浑浊无焦的眼神渐渐变得澄澈起来。柏溪的那些话掷地有声,如当头棒喝,让他意识到自己先前的所为不过是在逃避现实。他背负的希冀太重,他给自己的压力也太大,他不能允许自己失败,因为失败不起。无奈现实残酷,自己终究是辜负了所有人。 璩明始终不敢承认的事实被柏溪的话一一挑明,他再一次嚎啕大哭起来。柏溪听得出来,他这一次哭,没有任何怨怼,只是懊恼,无可抑制的懊恼。她心软了,觉得自己说话太重,真的伤到了他。 过了好一阵子,璩明的情绪慢慢平复了下来。他站起身,整理好了衣襟头发,对有些无措的柏溪施了一礼,道:"刚才多有得罪,还望小兄弟见谅。" "醒了?"柏溪试问到。 璩明面露惭愧之色:"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醒了。" "呼"柏溪长舒一口气:"之前我还以为你要投湖呢。" 璩明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说道:"在下璩明,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能被点醒,证明璩明是个聪明人。好好努力,终会有出头之日的。柏溪心里对璩明有几分欣赏,却是因着身后的人,不能实言相告自己的身份。 "萍水相逢,不说也罢。只要你不计较我方才言语多有冒犯就好了。" "刚刚的那个字,可否赠与我"璩明也不勉强。 柏溪重新拿出那张纸,说道:"其实我写这个'怂'字,不是在骂你,而是在劝你。" 璩明不解:"这话怎么说" 柏溪笑了笑:"这个字你得分开看。" 璩明闻言,即刻会意:"从心。小兄弟是劝我一切从心,尽力就好。" "嗯。"柏溪点头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力而为,万不可太计较得失。此番落榜,三年后仍能再战。可若心气就此颓丧了,那一切都无从谈起了。而且听你说,你家道虽贫,亲人间的感情却是极好。这一点,比起很多人,已经很幸福了。万望珍惜。" 柏溪面上笑着,璩明却听出了她话中的些许戚戚。正欲开口,柏溪顾左右而言他道:"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家了。就此别过。" 柏溪说完,顾不上礼数有失,即刻离开了。 ☆、第十章 罪魁祸首 “当日之人未曾告知姓名,状元郎缘何断定是我呢?” 柏溪此问没有任何的侥幸想法,只是纯粹地好奇。 “得人恩惠千年记。学生饱读圣贤书,不敢做忘恩负义之人。虽有违君子之道,那日仍是偷偷尾随老师到了柏府。这么多年,只当老师是柏府的公子。若知老师是女子……” 璩明后悔极了也内疚极了。原意是想中了状元,亲自向当年的一字恩师道谢,于是向皇帝说出了当年西郊之事。岂料害得柏溪身陷囹圄。若非自己当年失察,没能看出柏溪是女扮男装,此番也不会贸然求见柏府公子。 在南国,女子读书识字意味着什么,璩明一清二楚。当年的柏溪不过十岁,竟能有那番见解,可见学习的日子不短。自己的一时疏忽不仅连累了柏溪,连她的授业者也要连坐了。求知何罪?有罪的是他璩明啊。可事已至此,便是拼了这状元的头衔,也于事无补了。 柏溪所有的疑惑都解开了——皇帝听了璩明的讲述,只消对一下年龄便能察觉异样——柏府符合这个年龄的,除了柏溪再无旁人。可谓是证据确凿了。 “状元郎有心了。只是当年稚子无知胡言,怎当得起状元郎一声‘老师’呢?” 此时的柏溪反倒比起先前毫不知情时要轻松了许多。 “《师说》有云:‘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如不是老师当日良言相赠,学生这副身骨怕是早已喂了湖中鱼虾,哪里能今日殿试中状元呢?一日为师,终身为师。陷老师于险地,学生万死难辞其咎,唯有与老师共进退。” 璩明是真心尊柏溪为师,便是到了这厉害关头,也不愿撇清关系。说完,对着柏溪施了一礼后,他转身朝皇帝跪了下去,俯身启奏道:“皇上圣明,对高门富贵与贫贱寒门一视同仁,微臣才有光宗耀祖扬名立身的机会。不料未及报恩,却令恩师步入死境。微臣斗胆,恳求皇上恩准,由微臣代老师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11 承担所有罪责。” “此事与你无关,你不必如此。”柏溪自然不会同意。 “求皇上恩准。”璩明不理会柏溪的拒绝,继续请求到。 “嘭!”皇帝重拍龙案,怒问道:“朕钦点的新科状元竟为了一名罪妇罔顾清名,你当殿试是朕闲来无趣闹着玩笑的吗?” 璩明一心替柏溪代罪,根本没有考虑到会因藐视皇威而惹得皇帝龙颜震怒。此时,亦是顾不得许多。“老师戴罪学生享功名富贵,微臣七尺男儿,无以立足。皇上若无法饶恕老师,微臣只求同罪。”璩明将身子又低了三分,脸几乎是贴在了地面上了,以表决心。 其实三年前的事柏溪并没有放在心上,以至于早已不记得眼前这个人了。而他,不但念念不忘,在高中状元之后,还肯称呼比他年幼的自己为老师。这件事,他原本可以完全置身事外,以他的学识和皇帝对他的赏识,青云直上只是时间问题。他却不惜以死相护,柏溪实在感动不已。 “状元郎重情重义,有你这样的人在朝为官,实为苍生之幸。我很庆幸当年对你说了那些话。”柏溪对璩明俯身示意道:“万望你珍重自身,切莫轻言生死。他日无论身处何职,都能以己所学为国为民,如此,方不辜负所有人对你的期许。” 柏溪说完眼中已是隐隐有泪。 盛涤尘一直在旁观,却是早已确定了今日自己为何会被召来锦贤殿。皇帝既知道了柏溪的秘密,与她有关的人都有嫌疑。璩明遇见柏溪是在西郊,而那所府苑的主人正是柏长兴,柏长兴又是自己的伴读,他自然也在皇帝的怀疑之中。没想到,千般计算万般提防,竟被凭空冒出的一个新科状元搅乱了一切。 柏溪说话时没有看盛涤尘一眼,但他明白,她那话不单单是说给璩明听的,也是说给他听的。她是在告诉他不可冲动,要保全自己。因为目前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实他与此事有关。只要他一口咬定毫不知情,即便不能完全消除自己的嫌疑,至少不会被牵累丢掉性命。只要人还在,一切就还有希望。为此,这件事他半分手都不能插,柏长兴与柏溪的生死他也不能顾。然而,真的只能用两个至交的性命去赌那个不一定会胜利的未来吗? 皇帝扫了一眼殿内众人,神情较之方才,都有了极大的变化。柏溪的话他也听到了,确是有些动容,但这些动容远不足以让他姑息她所犯的罪。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的罪是饶不了,柏府众人也难逃干系。”皇帝终于开口了,却是想要找出柏溪身后的人:“如果你从实招来,是谁敢无视国法,犯下此等大错,朕或许可以免去柏府的连坐之罪。否则,无论府中众人知情与否,都需以同罪论处。” 锦贤殿内再一次陷入沉寂。柏溪低着头,愁眉深锁。她的回答系着太多人的生死,也系着那个他们三人从小谈到大的理想。璩明的出现不在预料,在他们的计划还没有那么成熟的时候,他的出现将他们置身在了深不见底的漩涡边。在柏溪的认知中,璩明没有错,盛涤尘和柏长兴没有错,她自己,更没有错。她怎么能甘心就此让所有人的未来举步维艰呢? “朕已经给了你足够的时间去考量了。”皇帝失去了等待的耐心。 柏溪闭上眼,深呼吸了一下,终是下定了决心——置之死地而后生,即使生还的可能性极小,总好过坐以待毙。 “是臣妇长兄,柏府嫡长子,柏长兴。”柏溪如实回答到。 璩明与盛涤尘都讶异于柏溪的坦白,只有皇帝并不意外,将目光投向了正望着柏溪的盛涤尘,问道:“尘儿,你怎么说?” 闻言,盛涤尘立即跪了下去,却没有应声——承认与否认都是极坏的答案。 “除了长兄,皇上应追究的还有一人。”盛涤尘犹豫间,柏溪语出惊人。 “哦?还有一人?”这一回,连皇帝都吃不准柏溪的心思了。 “不错。此人才是所有事情的起因,罪责最大。” 皇帝又看了一眼盛涤尘,继而问道:“他是谁?” 柏溪抬起头来,双眸中没有一丝怯意,直视着高高在上的君王,不急不缓地说道:“臣妇触犯国法,全因圣上而起。臣妇服罪后,还请皇上亲下罪己诏!” ☆、第十一章 满盘皆输 破釜沉舟没有换得转机,柏溪重新回到了牢狱之中。这场毫无筹码的赌局,她输得彻底——锦贤殿内所发生的事迅速传开,柏溪苦守多年的秘密最终被公之于众。明日午时,她就会被斩首示众,成为皇帝杀鸡儆猴的示范。 与她有关之人,更是无一幸免—— 柏长兴明知故犯,本应同罪论处,但念他是出于手足之情而受人蛊惑,且当时年幼无知,外加柏府世代忠心耿耿,才得以保全性命。责令除去探花之名,幽闭府中,不得出门,亦不允许会客。 大皇子盛涤尘,无法查证他是否知情,但对身边之人失察没有及时制止此等有违国法之事,同样被幽禁在自己的宫中。 最无辜的,当数祁府。因着与柏溪的夫妻之名,祁重难逃干系,被褫夺了军权。虽然没有禁足的旨意,值此风声鹤唳的关头,祁老将军与老夫人也是不会允许他轻举妄动的。 消息初初传出时,无疑是一石激起千层浪,震惊了所有人,迅速成为街头巷尾最为热议的话题。添油加醋之下,流言纷纷。各府中人表现不一。最忧心如焚的当属玉姨娘了—— 她素来只知柏长兴对她母女二人颇有照拂,全当是他为人心善,从来不曾察觉到他与柏溪之间的秘密。她哪里需要柏溪知书达理,学富五车,只要她像任何一个寻常的女子一般,嫁人生子,一生无虞便可。可如今,却是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就要天人永隔,教她如何不惊慌失措,肝肠寸断? 明知没有人会搭理自己,她仍是在柏府各处哭求,求柏敬,求杜氏,求柏老太太。可在他们看来,柏长兴是被柏溪连累,恨她母女二人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冒着株连满门的风险去帮柏溪谋生机呢?最后,柏敬下令将玉姨娘关进了她所住的小院子里头,不许她出门半步。没有任何人替她说话。可怜一个弱女子,不过一个晚上,就憔悴得不成人形了。 长辈们不知数落了柏长兴多少,骂他不争气,险害柏府所有人于死地。柏敬罚他跪在祖宗的牌位前悔过。嫡亲的两个弟弟不敢忤逆父母的意思;庶出的那一个,自小便不与他亲近,,要不是怕激怒柏敬,总会趁着这次机会奚落上几句,自是不会搭理柏长兴。 柏蕊身为柏府的嫡长女,从小万千宠爱,锦衣玉食,不识愁为何物。遇到不如意的婚事,也是一个哭诉就能够让庶妹代嫁。而柏长兴作为嫡长子,好学上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12 进,品行端正,是皇上亲选的大皇子伴读。他们两个是柏府内外的荣光和骄傲。她想不通,柏长兴为何会为了柏溪而犯下这么大的过错。 “她究竟有什么好,值得大哥哥对她如此青眼有加呢?”站在柏长兴跟前,柏蕊终是问出了萦绕心头的疑惑。 看着眼前这个嫡亲的妹妹,柏长兴眼中满是作为兄长的疼爱。而对柏溪,他除了怜爱疼惜,更有知己般的惺惺相惜。原本,他与柏府的其他人一样,对柏溪母女的存在是没有任何概念的。直到九年前的那个冬天,他第一次遇见柏溪后,一切都变了。 身为太子伴读,只有每月的十五到十七能回家小住三日。遇见柏溪,是柏长兴回府的第二日。那一天,他读书累了,看见窗外风雪停了,想着去书房后头的芳汀苑里看一看红梅开得如何。若是开得好,也能摘下一些送与母亲与妹妹。 不想有人跟着坏了兴致,柏长兴独自一人去了芳汀苑。在园子的入口,一片盛放着的红映入眼帘,白雪红梅,极致惊艳。他顿时心情大好,先前读书的倦意也消失无踪。进到了园中。却见到一个身影闪去了墙角。再看那些红梅树,有几枝已有折断的痕迹,还有一枝梅花未及摘走,耷拉连在树上。 柏长兴之前有过耳闻,家大业大的世家府苑里总有些手脚不干净的,趁着主人不在意的时候做些下作的事,这偷鸡摸狗便是首当其冲。自己没瞧见便也罢了,如今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岂能姑息败坏柏府家风之人存在? “出来!”两个字掷地有声,那人却是没有任何动静。 柏长兴想着果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径直走到了墙角,准备将那人揪出来,以儆效尤。与想象中贪小忘义之人被抓现行后谄媚地向自己请求原谅的场景不同,柏长兴见到的是一个衣着单薄、身量幼小的女童,此刻正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地将几枝红梅护在怀中。 便是家生的下人,最小也得到了十岁才能进府伺候。眼前的这个孩子,看上去不过三四岁。柏长兴消了之前的怒气,蹲下身,问她道:“你是哪家的?” 天寒地冻加上恐惧,柏溪说不出话。柏长兴见了,忙是将身上的斗篷解下,覆在了柏溪的身上,柔声道:“你别害怕。告诉我你是谁,我送你回去。”继而看了一眼她怀中的红梅,又是安慰道:“虽然你不该不问过人就摘,这些花还是送给你吧。” 柏溪抬头看向了柏长兴。他不认得她,她却晓得他是柏府的嫡长子。与那些人一样,是不屑于自己和娘亲的。可是,他的笑容是那么和善,身上的斗篷是那么暖和,他刚才还说要将这些红梅送与自己。柏溪怀疑,或许是自己记错了人?可是她知道,自己没有。 柏长兴也看清了柏溪。稚嫩的面庞上满是对自己的探究,眼中又满是疏离防备。他看出来了,她是认识自己的,但这副神情完全不是下人对公子该有的。柏长兴脑海中一个激灵,忽然间明白过来了。 “你……你是……玉姨娘的孩子?” “嗯。”柏溪终于点了点头。 “哦,我说呢,家生的奴才不会这么小就进来做事。”柏长兴随口说到。 柏溪的眼神霎时黯淡了下去。她不再看柏长兴,站起来将斗篷还给了他后,像模像样地对他施了一礼:“多谢你的花。等我娘病好了,我会想办法报答你的。”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家生的奴才都不会这么小进府伺候,柏溪又有何过错,要从小在府中受苦呢?意识到是自己的话伤到了柏溪,柏长兴很是不安。他忙是追了上去,柏溪早已不见了踪影。正巧有下人来报,说是老爷找,他只好暂时按下心事,去了柏敬处。 深夜卧榻,眼前浮现的是柏溪望着自己时的眼神,是她独自离开时瘦弱的背影,耳边响起的是她那句不失礼数的道谢,念着原来她冒着被重罚的风险偷入芳汀苑摘梅花,是为了病中的母亲。脑中纷纷乱乱,柏长兴辗转反侧,终是决定去一趟他原本可能永远不会去的地方。 于是,有了后来的暗中照拂,他也得以发现了柏溪天资聪颖,惹人喜爱。与盛涤尘商量过后,便开始教柏溪读书习文,从而导致今日种种。 尽管早知自己带柏溪走的是一条险途,可情势如此瞬息万变,是柏长兴始料不及的。他失去了前程与自由,柏溪却要丢掉性命。他后悔了。 柏蕊一直在等柏长兴的答案,却只见他眼神忽明忽暗,神色阴晴不定,又不时叹息。她不安道:“大哥哥,你……在想什么?” “宫中和祁府现在的情况如何?”柏长兴答非所问。 柏蕊一愣,继而回答道:“听父亲说,祁重被夺了军权,禁足在家了。大皇子也不允许出宫门半步。” 闻言,柏长兴最后的一丝希望没有了——单靠一个璩明,根本无法扭转乾坤。 “都是我害了溪儿。”柏长兴闭上了双眼,说完这一句后,再不言语。 柏蕊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又是第一次见柏长兴这般垂头丧气,不知该如何安慰。半晌之后,见柏长兴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只有悻悻离开了。 ☆、第十二章 死里逃生 祁重的出现让柏溪意外极了。她没想到,自己临死前见到的最后一个故人,会是他。 “你怎么来了?”柏溪忧心忡忡地说道:“你不该来的。” 这种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祁重听懂了柏溪的言下之意,却是一笑了之。“母亲说,这段时日有你在身边,慰藉了她不少思女之苦。大局难变,只能做些饭菜与你,聊表谢意。”祁重打开了手中的食盒,将食物一一端了出来,示意柏溪坐下尝尝。 闻言,忆起祁老夫人的慈善宽和,柏溪顿时红了双眼。她没有说话,坐到了祁重对面,接过祁重递来的筷子,夹起一道菜入口,眼泪便滑落出眼眶。 “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柏溪放下筷子,擦去了眼泪,诚心实意地对祁重道了歉。 “眼下并无战事,兵权是否在手无关紧要。”祁重毫不介意。 一个武将被夺去了兵权,怎会无关紧要呢?柏溪知道祁重是在宽慰自己,只能苦笑。莫说她是将死之人,便是自由之身,她又能为他做些什么呢? 祁重看着柏溪,心绪同样繁复。诚然,对眼前这个人他并无男女之情,但既然与她有了夫妻之名,便有夫妻之义,因她所受到的任何牵连他都不会怨怼。不仅他如此,父亲母亲对此也从无半句怨言。甚至,他今日得以进来看她,也是父亲托了人。皇命难为,他们一家能为柏溪做的,不过如此了。 祁重的心思,柏溪能看出几分,心中十分感佩祁府的大义。她笑着对祁重说道:“饭菜很好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13 吃,替我谢谢老夫人。” “好。”祁重点了点头。 几句简短的对话后,二人都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牢房中多了一个人,也多了一份沉默。 “你……有没有什么话要托我转达?”半晌之后,祁重小心翼翼地问到。 “转达给谁?”柏溪不明白祁重为何会有此一问。 柏溪的反应让祁重有些疑惑。此时的她难道不应该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交代了吗? “虽然不能直接去见柏府的女眷,给大皇子殿下或是柏家大爷传个话,我还是能做到的。” 柏溪摇了摇头,仿佛从未担心过这件事:“不必了。我所想说的,殿下与大哥都明白。只要他们自身无虞,就一定会替我照顾好娘亲。”提到母亲,柏溪哽咽了起来:“只是我不在了,旁人再多的照顾于娘亲而言,都是无济于事的。是我不孝。” 祁重并不讶异他们三人之间的默契。尤其是柏溪与盛涤尘之间,他最能理解。这样的年纪,这样的感情,他也曾拥有过。祁重觉得他比柏溪要幸运一些,自己与心爱之人是门当户对,终成眷属。而柏溪与盛涤尘,原先横亘着身份,往后则隔着生死。纵然彼此一往情深,奈何造化不成全。 “你在想什么?”眼见祁重眉头微蹙,柏溪问到。 祁重回过神来,深呼吸了一下,感慨道:“我在想,如果你不曾结识他们,现在会是如何?” 柏溪听了,思忖了一番,继而认真地说道:“无论如何,嫁入祁府是无可避免的了。” “不愧为状元之师,这步田地下还有心思打趣人。” 祁重被柏溪的话逗得笑了起来,也对她的从容心生了几分敬佩。 柏溪无奈地说道:“生死已定,愁眉紧锁无济于事,只好苦中作乐了。” “少将军,时辰要到了。” 祁重还想再说些什么,只听到外头狱卒催促的声音响起。 祁重看向柏溪,柏溪冲他一笑道:“虽无机会报答,还是烦请少将军替我谢过祁老将军与夫人,也多谢你今日前来看我。” 祁重笑不出来,只应承道:“好。” 柏溪没有再说话,对祁重施了一礼,目送他离开后,重又蹲下,继续吃起剩下的饭菜来。 柏溪的案子轰动全城,以至于她在去往刑场的路上,围观的人络绎不绝,使得囚车行进的速度不得不慢了下来。放眼望去,并无熟悉的面孔。柏溪这才完全安心。 尽管围观的是人山人海,行刑的队伍仍是按时到达了刑场。柏溪跪在行刑台上,面前是一片血迹斑斑,不知多少人命终于此。可因读书而招致杀身之祸的,她是前无古人,怕也是后无来者了。一旁的刽子手扬起大刀,一道刺眼的强光让柏溪闭紧了双眼。出于对死亡的本能的恐惧,她握紧了双手,瘦弱的身体依旧忍不住颤栗起来。 “学生恭送老师。”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柏溪睁开眼睛,只见璩明跪伏在自己对面。她看不见他的脸,却能感受到他真真切切的哀伤。围观的人议论纷纷,或是啧啧称奇,或是慨叹万千。柏溪只说了“多谢”二字,头颈便被压下。监斩官一声号令,刽子手手起刀落。 “什么人!?” 一支利箭疾行而至,刽子手的大刀被弹飞,直直插入了后头的椽柱之中。刽子手整个人也被震退了开去,距离柏溪好几步之遥。 监斩官大惊,忙是下令将刑场里外三重地围了起来。柏溪听见异动,睁开双眼直起身来,看见祁重正从外围朝自己跑来,手上挽着的是他平日练武时惯用的弓。他扶起一脸错愕的柏溪,解开了她身上的绳索,示意她安心:“别怕,没事了。” “祁少将军,哦不,现在是祁大公子了。”监斩官盛怒之下,走到祁重跟前,阴阳怪气地说道:“你可知刑场劫囚,罪加一等!” “大人莫恼,我是奉圣旨前来的。”祁重和颜悦色地说完,目光望向了监斩官的身后。 监斩官狐疑地转过身去,只见皇帝身边的徐公公手握圣旨立在面前,当即变了脸色,跪了下去。 徐公公面无表情地将圣旨展开,所有人都跪地叩首后,他不急不缓地高声念到:“柏溪之案有变,着令暂缓行刑,押还刑部大牢。” 众人山呼万岁,徐公公将圣旨交与了监斩官,转身离开了。死里逃生,柏溪来不及问清缘由就被押走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引得众人猜测不断,却是谁也猜不透皇帝的心思。 ☆、第十三章 以死求生 刑部的人直接将柏溪带去了锦贤殿。皇帝好整以暇地坐在龙椅上,他的下首方,坐着一位胡须花白的老者。老者精神矍铄,衣着朴素淡雅。柏溪入殿时,他正与皇帝说着话,皇帝俨然是十分恭敬的模样。 “罪妇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按下心头疑惑不表,柏溪跪下叩首。 皇帝与老者齐齐看向柏溪,一个敛了笑意,不怒自威;一个则是捋着胡须,双眸含笑地打量着不远处的人。 皇帝没有理会柏溪,而是对长者说道:“先生有什么话,尽管问便是。” 长者并未起身,只拱手谢过,即是面向柏溪,说道:“抬起头说话吧。”待柏溪看向他,他又是问道:“女娃娃,你可认得老夫?” 柏溪摇头,如实回答说:“不认得。” “那依你看,老夫是何人?”老者不着急表明身份,继续问柏溪到。 想了想刚才入殿时见到的一幕以及皇帝对老者的称呼,又细细观察了他一番,柏溪心中有了几分猜测——眼前人须发皆白,容貌苍老,已然有八/九十的高龄。入朝堂面见圣颜,不论是他自己还是身旁立着的书童,都是布衣裹身,对皇帝恭敬有礼却显得不卑不亢。放眼天下,除了他能如此,应该再无旁人了。 “先生既是先帝恩师,更是救我之人。”说完这话,柏溪对着老者以学生之礼拜了一拜。 “哈哈哈果然聪慧机警,老夫甚幸。”荀尚丝毫不掩饰自己对柏溪的欣赏。 皇帝不曾开口,听了柏溪的回答也不禁流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但很快又淡去。 “年纪不大,惹出的案子可不小,连老夫远在深山都有所耳闻。”荀尚打趣到。 柏溪不知道回应什么话才好,只笑了笑。听得荀尚又是问道:“都读过什么书?” 柏溪正身,说道:“经史子集,均有涉猎。” “嗬,好大的口气。”荀尚意味深长地与皇帝交换了一下眼神,继而说道:“此番获罪,心中想必不服。” 柏溪很清楚,前面所有的问题都是寒暄,这个才是今日的关键所在。上一次破釜沉舟换得杀机毕现,这一次她该循规蹈矩地认命吗?可如果皇帝与荀尚想要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14 的是这样的结果,又何必如此麻烦,让她从鬼门关口回来一趟? “罪妇自知身犯国法,不敢不服。但因读书获罪者,在我南国,想来我是唯一之人了。” 柏溪斟词酌句,尽量委婉却不失本意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皇帝自是听出了弦外之音。柏溪话音刚落,他就微微眯起了眼,问道:“你是在怪朕不讲道理?” 柏溪没有说话,似是不置可否,实则是表示默认。 荀尚思忖了一番后,起身面向皇帝,俯身请求道:“皇上,再过几日便是我南国‘学士园’论礼之期。既然这女娃娃自认读书万卷,不若今年就让老夫与她论上一论。如此既彰显君德,亦能让她心服口服。不知圣上意下如何?” “先生既开了口,朕哪有回绝之理?”皇帝同意了荀尚的提议,但对柏溪提出了苛刻的条件:“你得想清楚,今日你若甘心伏法,死的是你一人。若你执意理论,输了,朕也没有理由放过其他人。” 皇帝的话好似千万斤的重担压在柏溪肩头。她要面对的,不是一般的学者,她哪里有把握赢呢?可若不争上一争,柏长兴的前程无光,祁重的兵权难回,盛涤尘再无值得相信、可以辅佐他之人。所有人的意气风发挥斥方遒,都会消弭在壮志难酬的颓丧中。那样的日子于他们而言,怕也是生不如死吧。而她,虽然没有把握,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多谢皇上,多谢先生,罪妇定当竭尽全力。” 柏溪深知,当自己说出这句话后,才是真地走上了一条回不了头的路,可她必须走一遭。为自己,也为他们。她没有注意到的是,此言一出,非但是荀尚,便是皇帝眼中,也有了对她勇气的另眼相看。 学士园论礼既是学儒间唇枪舌剑的盛会,更是无名学子扬名的另一机会。尽管不能借此入朝为官,但声名在外便是对才学的肯定。若是被名家欣赏,还能被收做门下弟子,这被学子们视为无上的荣光。因此,不但是参与者,围观者也是年年有增无减,今年尤甚—— 一来,荀尚出身宿儒世家,才学无双,入他门下,是多少人穷极一生也无法达成的夙愿。当初先帝也是五次亲临学庐相请,他才入朝为师。先帝薨逝,他坚持辞去帝师一职,归隐山野了。纵然盛名在外,这么多年几乎没有人再见过他。此番柏溪案竟让他老人家出面,有志之士自然不会错过这一次机会。 再者,今年的论礼与往年截然不同。宿儒名家对负罪之女,论的还是南国国法,皇帝也会亲临,这可比以往那些学派之争更有吸引力。 好学者有之,猎奇者有之,五日之后,学士园被怀揣各种心思的人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柏溪早已换了干净的衣裳,站在了场上。一心只念着这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并不在意众人对她的品头论足。 “皇上驾到!” “荀先生到。” 两声高呼,所有人都跪下山呼万岁,继而对着款步而来的荀尚施礼致敬。待皇帝坐下,荀尚对他俯身拱手后,也入了座。 击鼓三声,司仪宣布论礼开始。柏溪上前,分别对皇帝与荀尚施了礼。 “为何读书?” “为求知。” “为何求知?” “欲明理。” “欲明何理?” “缘何男子可以读书求功名,女子只能目不识丁,为人附属。” “天地分阴阳,男女各司其职,有何不妥?” “敢问先生,太//祖年间为何无此分别?” 一番快问快答,因柏溪的一句反问而暂停。所有人原先的饶有兴致顿时变成了讳莫如深。皇帝蹙起了眉头,荀尚也是面露诧异——柏溪有此一问,必然是知道那件事。既然知道,仍敢当众尤其是当着皇帝的面提出,无疑是以死求生了。 ☆、第十四章 大获全胜 南国太//祖盛焱于乱世群雄中崛起,建立南国。建国之初,百废待兴之期,无论男女,凡于国于家有利者,皆可入仕为官。及至高宗年间,更是出了南国史上至今为止的唯一的一位女宰相——萧薇。 萧薇出身豪门望族,天资极高,三岁能诗,五岁能文,及至八岁,神童之名已传遍天下。太//祖极其喜爱,将她从小选入宫中陪伴皇子公主读书。自她十二岁开始,便不时召见,与她议论国事。 好景不长。太//祖忽染恶疾薨逝,东宫之位空悬引发夺位之争。萧薇深知太//祖属意高宗,巧计周旋,外加族人势力,最终辅助高宗成功继位。高宗拜之为太傅,官居正一品,统筹科考教习之事。 高宗三年,篡位逆党余势死灰复燃,因族中出现背叛者,萧薇为护高宗,险些丧命。祸乱平息后,萧薇的夫君死于乱军之中,萧薇自身亦是身负重伤。虽得御医全力救治转危为安,却因为伤势过重而且伤到了要害,无法再为人母。高宗感其忠义,怜其不幸,擢升其为女相,文臣武将对此皆心悦诚服,没有人提出异议。 萧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势如日中天,当时无人能与她相提并论。或许是伤情绝望,或许是势令智昏,萧薇对上隐瞒下情,对下结党营私,排除异己,最后竟妄想将自己认的义子扶上帝位,取代高宗。幸好忠臣义士同心协力将萧薇一派镇压,才得以保住盛世皇朝。 高宗与萧薇是总角之交,又有生死之义,她的谋反让高宗心痛不已,更让所有人心有余悸。痛定思痛,从那以后,高宗颁布诏令,废除女子科举,南国的女子从此不得读书习文,有违此法,立斩不赦。家族监管不力者,知情不报者,酌情连坐。 高宗在位三十年,薨逝前将皇位传于世宗,即是就是当今皇帝。因此,距离萧薇谋反案不过几十年的时间,当时的很多人都健在,对此记忆犹新。便是后来出生的年轻人,但凡读过史书,也都知道这是南国最不能提的一桩旧事。此刻,柏溪竟敢当众问起,所有人都为她捏了一把冷汗,包括她自己——孤注一掷不是由于因为笃信自己的实力,而是无从选择。 荀尚是当年萧薇案的亲历者。若不是他善察情势,出言提醒,高宗怕是也来不及防备。他与高宗亦师亦友,柏溪的话让他忆起悠悠前尘,心中感触良多。但面上,他并没有流露出哀伤之意,只对柏溪道:“你既说自己经史子集均有涉猎,对这桩往事必然一清二楚。又何须明知故问呢?” 听了这话,柏溪松了一口气——皇帝与荀尚没有发怒,自己便有机会。她又将身子低了三分,说道:“非是罪妇明知故问,而是从读书之初,就有一事不明。今日先生在此,还请不吝赐教。” “说来听听。”荀尚捋了捋胡须,很是耐心。 柏溪起身,环视了一眼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15 四周,提高了声量:“今日在场之人,除我柏溪外,再无女子。而我因读书获罪,为求自救才能在此立足。今日情状,皆因高宗年间萧薇谋乱案而导致。可诸位扪心细问,古往今来,以下犯上作乱者,女子有几人?男子又有多少?悉心辅佐圣君者,是否全无女子名姓?萧薇一人之过却要殃及天下女子,实在毫无道理。再者,从来圣贤、光宗耀祖与否不在男女之别,不在是否为官为相。男子不必非入仕途不可,女子亦可身怀青云之向。一切,不外是人各有志,各有所长罢了。又有多少男子为此背负不忠不孝之名,苦度一生?” 其实,柏溪说的道理,尤其是最后的一番话,是太多无心仕途之人的心声。可这么多年了,没有人敢公然说出来。自古男尊女卑,男儿功成名就才被视为正途,至于女子是不是能读书,便是女子本身,都不十分在意。相比于受萧薇案连累而有性命之忧,就更加微不足道了。因而有识之士虽有,无奈人微力单,根本左右不了大局。 柏溪的话音落下许久,学士园始终寂静无声。围观之人都在回味柏溪的高谈阔论。荀尚对柏溪原是欣赏的,但不期她旧事重提,又听完她的话,竟是隐隐显出担忧来——眼前人虽无萧薇的天资,但跟一般人比起来,单单论胆识,已是十分出挑。假以时日,必然不会只是囿于内宅的寻常妇人。却不知于国于家,是福是祸。皇帝的神情仍旧没有太大的变化,但落在柏溪身上的目光十分耐人寻味。 “好!” “读书无罪!” “求知无罪!” …… 人群中,不知是谁带头高声喝了一句彩。随即掌声如潮,对柏溪的声援连连不断。往年出现这样的场景时,便意味着胜利者的诞生。 柏溪笑着谢过众人,转身面对皇帝是依然心怀忐忑——她的话虽得了人心,但要皇帝赦她无罪,便是要他承认高宗立法有失偏颇。这件事可大可小。柏溪知道,自己又一次站在了皇权的漩涡中心。而她前路如何,全在皇帝的一念之间,自己一丝一毫都做不得主。其他人也是屏息以待皇帝的决定。 皇帝看向荀尚,征求起他的意见:“先生是当年萧薇案的亲历者,又是今日论礼之人,不知意下如何?” 荀尚起身行了一礼,回答道:“众意拳拳,不可违。” 皇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当即宣布道:“柏溪案一干人等皆无罪开释。自今日起,废除女子读书禁令。三年后,恢复女子科举。”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震惊不已。柏溪原想着皇帝能赦免她,她就有机会做进一步的努力,没想到他会当场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心中欢喜不已。忙是跪地谢恩:“皇上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岁。” 其他人也从惊愕中回过神来,跪地高赞皇帝的开明之举。皇帝在众人的山呼中离开了学士园。园内所发生的一切,很快事无巨细地传去了外头,自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第十五章 柏府愁云 红日西斜,学士园内的人群早已散去,柏溪只身立在论礼台上,回想着这几日来的连番变化,心绪万千。 一朝祸从天降,险些丧命,却又因祸得福,自己期盼了近十年的事,就在刚才尘埃落定了。三年,她只需再等上三年,便可争取功名,救娘亲脱离苦海。只要再等上三年,距离她与盛涤尘和柏长兴的理想便能更进一步。一切如梦似幻,但柏溪现在很清醒,很清醒地知道这些都是真真切切地存在着的。 激动之下,泪珠滑落,却在泪眼朦胧中见到祁重与柏长兴迎面而来。柏溪擦了擦双眼,迎上前去,笑道:“你们怎么一道来了?” “门口遇着的。” 柏长兴言语间甚是欢快:“学士园的事和皇上的旨意早就传得沸沸扬扬,父亲自然没有理由再拘着我。只是殿下一时还不方便出宫来。” “母亲让我来接你回去。”祁重言简意赅,没有过多的话。 柏溪闻言,却是笑意渐渐散去,眉头微微蹙起。柏长兴知道她的心事,即是说道:“我来之前去见过玉姨娘,告诉了她你的消息。” 柏溪自责道:“都是我不好,害娘亲为我担惊受怕。” “放心吧。这件事过后,她的日子定然会比以前好很多。”柏长兴出言宽慰到。 柏溪明白柏长兴的意思,但仍是放心不下。按理,她是该立刻回祁府去告罪谢恩的,可是…… 见柏溪望着自己,祁重会意道:“我先陪你回柏府一趟便是。” 柏溪轻道“多谢”,三人即是往外走。许是这几日来连番剧变使得柏溪殚精竭虑,耗费太多神思,从柏府回来,去见过祁老将军与老夫人后,她竟是晕了过去。祁重忙是请了郎中来。听得郎中说她只需多加休养,外加开了些凝神补气的药,他才让郎中离开,又着人去禀告父亲母亲,使二人安心。 丫鬟去煎药,祁重亲自守着柏溪。此时的柏溪人事不知,一张脸上不见半分血色,较之平时更显纤弱。哪里有刚才与荀尚对论时的半分气势。 想着在学士园的所见所闻,祁重不禁皱起了眉头——他与柏长兴并非偶遇,他一早便混迹在围观的众人之中。非但是他,璩明也去了,第一声的喝彩便是璩明起的头。未免多生事端,皇帝走后,他二人也先不动声色地各自散了去。 柏溪在论礼台上的一言一行祁重都一清二楚。天子在场,名儒当面,一个身负死罪的女子,竟能那般毫无惧色,慷慨陈词。她的孤注一掷,她的直言不讳,她的胸中丘壑,实在教祁重震撼不已。这个小女子,外柔内刚,比起阵前冲锋的猛将,也是丝毫不逊色的。到那一刻他似乎有些明白了,以柏溪的才学和胆魄,与盛涤尘之间,又怎么会只是单纯的男女之情?从前,原是自己小看了她。 想着想着,祁重忆起了故人。若她还在,必会与柏溪成为知己。可惜…… 时隔多年,亡妻仍是祁重心头的沉痛,便是他自己,都不敢轻易触碰。他阻止自己感伤下去,起身替柏溪掖了掖被角。正巧丫鬟将煎好的药端了进来。见柏溪睡意正浓,祁重不忍打扰,即是示意丫鬟将药放在一旁,静等柏溪醒来。他自己则出了房门,原打算去书房研习兵书,不知不觉去到了祠堂。到底,心意是骗不了人的。他放弃了挣扎,对着亡妻的牌位,任回忆放肆地漫开,痛苦着,也甜蜜着。 祁府早已风平浪静,柏府的风浪却才刚刚开始。 柏溪身负死罪之时,他们恨她连累柏长兴,若是柏溪此刻已经死在刽子手的刀下,玉姨娘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可时势骤变,柏溪不但死里逃生,皇帝竟还当众宣旨允许女子读书习文,更要在三年之后恢复女子科举。在此之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16 前,他们虽不知柏溪腹中点墨几何,此番学士园论礼之后,自然清楚,若是三年之后参加科举,柏溪最差也必是会试佼佼者。那对他们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碧华堂里,柏老太太、柏敬、杜氏、柏蕊以及杜氏次子柏长善都依着辈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除了柏长善,其他人都是愁云满面。 “父亲不必如此忧心。便是她柏溪得了功名又如何,您是翰林院的掌院院士,女儿又与裴相家的公子有婚约在身,难不成她还敢报复咱们么?”个中厉害,柏蕊能分析出一二来。但她自视甚高,根本不惧。 “是啊老爷,她再厉害也还是柏家出去的女儿,玉姨娘在府里头也要过日子不是?她总得顾及自己的名声和她娘的感受吧。”杜氏也觉得柏敬过虑了。 柏敬虽为文人,但在官场多年,长袖善舞,比起深宅妇人看得深切看得长远些。他叹了一口气道:“要真是有你们说的这么简单就好了。” “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杜氏不明白,柏蕊也是一脸疑惑。 柏敬分析道:“长兴是大皇子的伴读,怕是早带着溪儿见过大皇子了。皇上正值壮年,不曾立储,可大皇子才得了殿试榜眼,在新进的学子中声望高着呢,难保日后不是他登上大典。要是溪儿与他一路,什么掌院院士,裴相公子,不都得顾忌她三分?你们忘了,新进的状元可还口口声声尊她为老师,连刑场那样众目睽睽的地方,都叩头相送呢。” “大皇子声望虽高,母族势力早已没落。众皇子中,我倒觉得二皇子四皇子更有可能。”一直旁听的柏长善质疑了父亲的说法。 “当初也是因着这个,皇上选你大哥当大皇子伴读时我觉得他是有意打压柏家。可如今看来,皇上的心思难猜啊!”眼下的情势让柏敬十分头疼。 “都是大哥哥不好!不知道着了哪门子邪道,竟与那人亲好,给父亲惹出这么大的祸事来。”柏敬的话让杜氏与柏蕊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对自己的儿子,杜氏是爱之重之,这下也是怪之责之,柏蕊更是直接指摘起兄长来。 “什么这人那人,都是自家兄弟姐妹,这般疏离像什么话?” 柏蕊话音刚落,柏长兴的声音从外头响起。下人打起帘子,柏长兴款步而入,对着柏老太太与柏敬和杜氏分别行了礼。 “从小到大,我何时有了那样一个妹妹?大哥哥做错了事还这样凶人家,简直蛮不讲理!”柏蕊毫不示弱地将柏长兴又数落了一句。说完,走到柏老太太身边,以撒娇的方式告起了状:“老太太,你可要为蕊儿做主。” 柏老太太宠爱地拍了拍柏蕊的手,表示安抚。继而看向柏长兴,厉色道:“蕊儿说的在理。你与溪丫头感情好是无妨,但不该瞒着咱们一家子。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倒教你父亲如何做人处事?” “以柏溪和玉姨娘在柏府的处境,大哥要是一早说了,她们母女不被揭掉层皮才怪了,哪还有今日?” 柏老太太说完,柏长兴还没有开口辩解,柏长善就开始腹诽到。只是他立在一旁,面无异色,没有人察觉到他内心的活动。 “老太太教训的是。欺瞒大家是长兴考虑欠周。”柏长兴承认自己的做法不是最好,可对柏溪,他有信心:“如今大局已定,无论从前如何,只要今后真心地将玉姨娘和溪儿当做一家人来看,大家担忧的事就绝不会发生。” “她真能不计较?”所有人都不相信柏长兴的话,但碍于大家长的颜面,自然只有杜氏出面提出疑问了。 柏长兴信誓旦旦地保证道:“今日溪儿回府,母亲可见她有一点倨傲?若是她心有怨怼,大可不必人前惺惺作态。” “她是你教出来的,她的秉性你自然清楚。你这么说,咱们也就先这么想着吧。”柏敬半信半疑,却也无话可反驳。 “父亲宽心便好。”柏长兴恭敬地说到。 对自己这个长子,柏敬原先是无比骄傲的。可现下,感情实在复杂。对他给自己的宽慰,只淡淡地哼了一声,不再多言。 柏老太太听出了柏长兴话中的重点,当即对杜氏嘱咐道:“从今天起,你对玉姨娘好好安顿,但也不要太过了。免得教人家自视甚高,从而看轻了你这个当家的主母。” 杜氏心有不甘,无奈大势所趋,不敢任性胡为,不情不愿地应下了。 “好了,都散了吧。闹了半天,头又晕又疼的。”柏老太太双手扶额,一脸不耐烦地下了逐客令。 柏敬忙是起身,说道:“儿子去请郎中。” 其他人也都是一脸担忧之色。 柏老太太挥了挥手,说道:“只要你们少做些混账事来烦我,我自然长命百岁。都下去吧。” 闻言,众人都只有退了出去。柏蕊想要留下,也被老太太拒绝了。去到门外,兄妹三人恭送走了柏敬与杜氏,柏蕊对着柏长兴使性子地瞪了几眼,气呼呼地走了。 “大哥,你别跟三妹妹一般见识。从小咱们都以为你最疼的是三妹妹,这下突然冒出个五妹妹,还闹得这么惊天动地,难怪她心里不舒服。”柏长善打起了圆场。 “自家兄妹,我不会的。”柏长兴自是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柏长善欲言又止。 柏长兴道:“跟大哥之间,有话直说。” “我想拜托大哥一件事。”柏长善憨憨一笑:“若有机会,我也想见一见五妹妹。” 柏长兴笑道:“都说了是自家兄妹,何来拜托的话?总有机会的。” 柏长善闻言,一副放心的模样,对柏长兴拱手道:“多谢大哥,二弟告辞了。” 柏长兴点头后,二人便各自回房了。这些年背负着与柏溪的秘密,眼见着她与玉姨娘在柏府的生活,柏长兴每次回府的心情都很是沉重。今夜,他终于能心情松快地入眠了。 ☆、第十六章 局中之局 御花园的临湖轩内,烛火通明。皇帝与荀尚正饮茶对弈。 皇帝落下一子,问道:“先生是否觉得朕cao之过急了?” 荀尚捋着长须,笑呵呵地回答道:“皇上找老夫出面时可是信心十足的,这会儿时过境迁了,怎么反倒犹豫起来了?” 皇帝将手中的棋子放入棋盒,丝毫不隐瞒自己的心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柏溪,于我南国是福是祸,朕心里还真没有十足十的把握。” “皇上是担心柏溪会成为第二个萧薇?”荀尚一语中的。 皇帝嗯了一声:“论礼当日,朕见先生似乎也有此担忧。” “不错。”荀尚承认道:“只是皇上筹谋已久,定然是想了透彻的。老朽不过一时伤情罢了。” 荀尚盛名在外,又是九十的高龄,历经的风云变幻数不胜数,皇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17 帝在他面前也是晚辈。加之与高宗的情谊,皇帝明白他说的话出自真心而非奉承—— 荀尚的出现不是偶然,柏溪的胜出也并非全凭自己的智勇。皇帝的局,早在柏长兴第一次带着她去见盛涤尘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布下了—— 后宫妃嫔众多,但皇帝心中最珍爱的,是盛涤尘的生母,已故的宛妃。宛妃生性纯厚婉约,身后又无家族势力倚仗,皇帝只有与她在一起时,才觉得轻松自在。母凭子贵,在生下两位皇子后,皇帝原想力排众议,将她升至贵妃位。宛妃不愿多生事端,良言相劝,才让皇帝放弃了那个念头,也因此更得皇帝欢心。 因着宛妃的缘故,又是第一个儿子,皇帝对盛涤尘自是与众不同。可若要论皇帝最爱重的孩子,当属他与珍妃的第二个孩子——三皇子盛涤衡。无论从哪一方面,三皇子都像极了皇帝。可惜因为一次药石无灵的急症,三皇子早早夭折了。宛妃伤心之下,积郁成疾,不久也去世了。 接连痛失两位挚爱之人,皇帝痛心不已。然而,一国之君身边最不缺的便是善解人意又貌美承欢的女子。时日一长,皇帝不再沉溺于伤情之中,对盛涤尘也不似从前那般亲近。甚至比起其他皇子来,还要疏远许多。 这么多年了,盛涤尘和其他人一样,都认为皇帝早已忘记了宛妃与三皇子。殊不知,皇帝是愈爱之,愈远之—— 南国立储,以贤能为准,无分嫡庶。皇帝对庶出的两个儿子格外看重,他二人也确是当得起“贤”这个字,尤其是三皇子,比起兄长更甚一筹。满朝文武都暗道,日后登上大殿之人,必是他们兄弟其一。 安宁祥和的表象之下,是错综复杂的各族势力间的明争暗斗。皇帝的喜爱既是宛妃母子的荣耀与风光,也是他们的催命符。三皇子的病逝并非意外,而是人为。皇帝虽有怀疑之人,却轻易动不得。为了保护心爱之人剩下的唯一血脉,他只能忍痛疏离。 这才有了,盛涤尘无论表现得多么优秀,皇帝都只暗暗欣喜,不露声色;每每淘气犯了错,便会遭到明里的斥责。久而久之,那些人便也不将他放在心上了。 得益于暗中的观察与保护,皇帝发现了盛涤尘与柏家兄妹的秘密,也发现了改变朝廷污浊现状的机会。虽有违高宗颁布的禁令,但凡事不破不立,他很欣慰,自己的儿子比自己有远见。 赐婚,是这个局的关键之一。祁家的兵权将会是盛涤尘最好的助力。皇帝素知柏敬最为趋利避害,必然不会让自己心爱的嫡女嫁入祁府。柏溪才得以名正言顺地与祁重成了婚。在此之前,皇帝与祁老将军彻夜长谈过。祁老将军忠君爱国,自然愿意襄助圣君。这一切,老夫人与祁重目前尚不知情。 身为帝王,文武都不可或缺。皇帝早就打算重用寒门无权势却有才学之人。璩明的出现是个意外,也是个绝佳的契机。得知当年西郊之事,皇帝一早便去请了荀尚,在荀尚秘密地入京后,他便下旨抓人,后头的种种事端波折,既是对柏溪的考验,也是为了造就舆论之势,好让一切顺理成章,堵住悠悠众口。 所有人都知道柏溪死里逃生,却不知这是皇帝的一场豪赌。观察多年,他深知柏溪的秉性与萧薇不同,但前车之鉴实在太过惨烈,纵然未雨绸缪再多,仍旧无法毫无顾虑。 荀尚话音落下良久,皇帝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感慨万千地说道:“还是先生闲云野鹤来得自在,不必坐在这人人都虎视眈眈的位子上,日日患得患失。” “皇上忧国忧民,是百姓之福。”荀尚之所以愿意重入朝堂,也是相信皇帝的选择。 “先生当真不肯留下,助朕一臂之力吗?”皇帝希望荀尚能继续与自己并肩作战。 荀尚只是做了自认为对的事情,无意卷入夺位之争,执意要走:“皇上运筹帷幄,老朽没有再能相助之处。老朽年事已高,清净的日子能过一日便是一日喽。” “此番事出无奈,才敢叨扰先生清修。请先生多多保重,若有机会,朕也定当清闲一回,去先生那里避避世。” 皇帝没有强人所难。 “老朽恭候圣驾。”荀尚拱手谢过。 二人心照不宣,重新开始下起棋来。 一局终,天色明,对着湖中碧波悠悠,皇帝负手而立,目送着故人远行而去。 祁府中,柏溪醒了来。但见时辰尚早,一个丫鬟靠着门柱睡意正浓,桌上的药早已凉透,她不好意思惊动旁人,只将一床薄被轻轻覆在丫鬟的身上,自行梳洗后,出了房门。 祁重不在房中,柏溪先是去了书房,不见人。去到练武场,远远地,只见他正弯弓射箭。春日的清晨,凉意森森,他却是满头大汗,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这里了。 那把弓,柏溪认得,正是祁重在刑场上将自己救下时用的。那日命悬一线,只听耳边一道疾风掠过,睁眼时,他跑了上来,告诉她,一切都过去了。那一刻,柏溪的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击了一下,一种难以言明的情绪涌了上来。 柏溪不晓得该如何去形容那种感觉,但是今早醒转不见祁重,她下意识地就要找到他。可此刻见着了,她又想不通自己为何要找他,现在是该悄悄地离开还是上前与他说话。 祁重专心致志,没有发现柏溪的存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原先守在房中的丫鬟气喘吁吁地跑到柏溪跟前,请罪道:“奴婢该死,一时贪睡,竟不知大奶奶一早醒了。” 柏溪如梦初醒,一笑安慰道:“不妨。原是我醒得早。”说着,看了看天色,到了该去给祁老夫人问安的时辰,即是说道:“走吧,回房准备一下,去太太那儿。” 丫鬟看了看祁重所在的方向,问道:“奶奶不喊大爷一道回吗?” 丫鬟的话让柏溪有了一丝窘迫。她摇了摇头,直接转身走了。丫鬟看不懂,却也不敢多问,连忙跟了上去。 柏溪走后不久,祁重终于停了下来,准备回房梳洗,等请安用过早饭后,就去军营。柏溪无罪开释,他的兵权重新回到手中,更是不敢懈怠。 回到房中,柏溪已经准备好了。祁重见她气色甚好,也是放心。转眼看见桌上的药还好好的,说道:“这药过了夜,不能喝了。等用过早饭,让她们再去煎一副。” “我无碍了,药……不用喝了。”不用想也知道那药是什么味道,柏溪皱起了眉头。 祁重觉得柏溪的表情很有意思,却是忍住笑,坚持地说道:“郎中说你身子原本就虚,前几日又受了不小的惊吓,这些药凝神补气,非喝不可。若是怕苦,让丫鬟们准备好糖片就是。” 看到祁重认真的样子,柏溪自知是躲不过去了,只好顺从地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祁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18 重笑了笑,进到里屋去梳洗。尔后,便与柏溪一道前往祁老将军与老夫人住处请安去了。 ☆、第十七章 凭添知己 用过早饭,祁重随祁老将军去了军营,柏溪陪着老夫人闲话打趣。老夫人一开始的打算是,等过两年,柏溪长大一些,等她与祁重真正成为了夫妻之后,再让她接手祁府内宅的大小事宜。可经此一役,老夫人再难将柏溪当做一个年幼的小丫头了,她相信也庆幸,自己得了一个好的帮手。 祁府对自己的宽容与爱护,柏溪一直感激在心。老夫人提出要她慢慢学着打理家事时,她自是欣然答应了。一番交代下来,她有信心自己可以胜任。不料,老夫人突然问起她与祁重的情况,她一时语噎,涨红了脸。 以往,柏溪对于有关祁重的问题,都是淡然坦荡的。今日的反应教老夫人看出了不寻常的地方。她心中想着莫不是儿子开了窍,自己终于得偿所愿了。 老夫人拉着柏溪的手,欢喜地问道:“好孩子,别害羞,告诉我,你们是不是圆了房了?” 柏溪摇头表示了否认,老夫人的神色渐渐转为失望,柏溪不知从何宽慰起。她承认,因为这次的事情,她对祁重从之前的完全不在意变成了有些好感,可也仅止于好感,并没有到郎情妾意的地步。而且,祁重心心念念的另有其人,她不想去做无端的打扰。 老夫人不知道柏溪心里的想法,见她不说话,只当是祁重的表现让她觉着委屈了。忙是拍了拍她的手,宽慰道:“你放心,只要你心里是愿意的,重儿那边,我去说他。” 听到老夫人误会了自己意思,柏溪想要直接说自己没有那个想法,又怕伤了老人家的心。一番思量之下,才是开口:“这种事还是两厢情愿的好。少将军是孝义之人,若太太去说了,他必然应允。可心里是不痛快的。我……不想勉强他。” 柏溪的一席话让老夫人是又感动又惭愧:“真是个好孩子,重儿怎么就转不过这个弯儿呢?” “太太莫急。少将军放不下,证明他是情深意重的可靠之人。我进府的时日尚浅,以后日子长了,总会有那么一天的。”这下,轮到柏溪安慰老夫人了。 老夫人握紧了柏溪的手,重重地叹了口气。她嘴上没有坚持要去点拨祁重,心里却在思索着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顾及了柏溪的颜面,又能敲打敲打自己那个痴心的儿子。 离了老夫人住处,柏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眼下对她而言,最重要的是准备三年后的科考。她必须一举中的,如此,他们的计划才能更进一步。至于祁重……顺其自然吧。 祁重回来后,对自己与往日并无不同,柏溪才是完全安了心。 祁府的日子一如既往,外头的情势却是不容乐观—— 柏长兴与璩明,一个进了吏部,一个进了户部。至于盛涤尘,原本殿试之后,他就可以封王辟宅,不必住在宫中了。但皇帝对盛涤尘的态度十分古怪,虽撤了他禁足的旨意,却没有恢复他榜眼的名衔。他既无法出宫做王爷,又不能再参加科考,只能日日待在宫中,细嚼慢咽那些流言蜚语。 若是以往,这般苦闷之时,他还可以去西郊,与柏长兴和柏溪叙话谈心。然而现在,柏长兴倒无妨,柏溪声名大噪,虽居于深宅,一举一动仍被人关注着,贸然见面,只会让盛涤尘的处境更为艰难。她只能借着回柏府看玉姨娘的机会,从柏长兴那儿得到消息。 “皇上赦免了我们,重开了女子科举,但对殿下,他是忌讳着的。” 柏溪善察人心,但君心犹如隔着层层浓雾的深渊,她能猜的不过一二:“就如大哥你说的,尽管没有证据证明殿下参与了我们的事,但这些年,他与你几乎形影不离,若说他一点都不知晓,真是说不过去。一个皇子有这样的举动,动机必不会单纯。皇上一直不给殿下明确的旨意,要么是在试探,要么,就是在警告他。” 柏长兴认同地点了点头,蹙着眉说道:“殿下与你分析的一样。他让我们稍安勿躁,一切,等三年后再做决断。” “我明白。”好容易有了今时今日的局面,柏溪不会轻举妄动。 从柏府回来,柏溪只字未提自己与柏长兴的对话。她有心拉拢祁重为盛涤尘效力,但她没有对他提及过自己与盛涤尘、柏长兴之间的关系,也没有透露过自己三年后的计划。柏长兴曾告诉过她,她身陷囹圄之时祁重的所言所行,她便清楚,祁重是知道什么的。可他不问,她便也不说。在柏溪心中,这是她与祁重的一场无声较量,不到万不得已,没有十成把握,不能轻易开口。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一转眼,便到了第二年的秋天。柏蕊与裴相嫡长子的婚期也到了。依礼,祁重应与柏溪一同去柏府道贺,但边关急报传来,祁重必须前去处理。柏溪与几个丫鬟婆子,带着贺礼先去了。 看着张灯结彩的柏府,柏溪想起自己成婚的时候。虽说是皇帝赐婚,可热闹喜庆程度远远比不上柏蕊的。柏敬与杜氏,亲自忙里忙外,不亦乐乎。柏老太太舍不得孙女嫁人,不知哭湿了几条帕子。这才是一家人该有的真心与真情。而她于他们,不过是个因着时移世易,不得不应付的外人,言语间满是客套与谨慎。 若说伤感,倒不至于。若说丝毫不艳羡,也是违心。终究,她是姓柏的啊。 “五姐姐,你在想什么?” 思绪缥缈间,一个稚嫩的童音响起。她循声望去,只见柏长兴、柏长善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跟前。他们身边立着一个六岁左右的男童,正好奇地打量着她。 “前头那么忙,你们怎么都过来了?”柏溪没有回答那个提问,岔开了话题。 “前头都忙得差不多了。二弟和六弟一直想要见你,但你往日总是来去匆匆,没有适合的机会。今日趁着三妹妹的婚事,总能见着了。”柏长兴解释到。 柏溪闻言,向柏长善施了一礼,喊了一声“二哥哥”。又对着那六岁的小童笑了笑,唤了一声“六弟弟”。 “我听大哥说了五姐姐的事,五姐姐你真了不起。”柏长安像模像样地表示了自己对柏溪的钦佩。 “你与璩大人是一字恩师,与我便是一句话的知己了。”柏长善比起柏长安更为自来熟。 原本毫无交集的人忽然跟自己这般近乎,柏溪浑身不自在,顾及柏长兴,才是没有表现出来。柏长善的话却真的是让她一头雾水了。 “什么是……一句话的知己?” “因为二哥哥就是五姐姐说的那种,无心仕途的男子啊。”柏长安人小鬼大,抢在柏长善之前说到。 一句话逗得在场的人都忍俊不禁。柏长善重重敲了一下弟弟的头,继而也不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19 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自己屋子里头一次这般热闹,玉姨娘心里十分快活,忙是招呼柏长兴兄弟几个入座。因着柏溪的关系,她也终于有了像样的东西招呼客人了。 “大老远就听到这里笑声不断,原来大家都来了。”众人刚一入座,李姨娘的儿子柏长毅也出现了。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语出讽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儿原本就这般富贵呢。” 一句话,让所有人都陷入了尴尬,他却没有打住的意思。看到柏长兴,又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我忘了,大哥原是这里的常客,无需见外。不知二哥与六弟,何时也与五妹妹这般熟稔了?” 听柏长毅越说越不像话,柏溪听不下去了,打起了圆场:“都是自家兄妹,何来熟与不熟呢?四哥哥原也是不来的,今儿不也过来了吗?” 柏长毅冷笑一声,说道:“我可不像某些人,攀亲附贵的。是父亲找不着人,才让我来告诉各位一声,祁少将军来了。” 柏溪福身道:“有劳四哥哥跑一趟了,多谢。” 柏长毅没有客套,直接转身走了。柏溪偷偷舒了口气,神色如常转过身,面向了兄弟三人。柏长兴与柏长善并无不快,只有柏长安气呼呼地鼓着小脸。 ☆、第十八章 千金归来 柏溪与祁重赶在宵禁前一刻回到了祁府。祁老将军与老夫人已经歇下,二人即是回房各自梳洗。往日,待丫鬟婆子们都散去后,祁重便会睡去外间的榻上。今日,他没有立刻离开。 “听说今儿个,柏家嫡出的爷儿们都去跟你认了亲了。”祁重看着柏溪说到。 柏溪一愣,继而笑着问道:“少将军是听谁说的?” 祁重一副你明知故问的表情,但还是回答了柏溪的问题:“柏四爷。” 柏溪果然不意外,也正面回答了祁重的问题:“大哥有心消弭我与他们之间的隔阂。尽管有些不习惯,却不好教大哥为难。” 祁重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我不过随口一问,你不觉得为难就好。早些歇息吧。”说完,转身去了外间屋子。 柏溪立在原地,想着祁重的话,默默地叹息了一声—— 如今的情势下,柏敬他们担心她对以往所受的怀恨在心,有朝一日功成名就,会为难柏家。所以,玉姨娘的处境变好了,她回府时也成了不可敷衍之人。其实,对柏家其他人虽然没有感情可言,但她身负柏长兴从小对自己的相助与教导之恩,也就没有理由秋后算账,睚眦必报。上一次赐婚时,柏溪问及个中缘由,柏长兴有所保留。她以为,至少这一点,柏长兴是明白的。却不料他与那些人一样,怀揣着相同的担忧。 今天柏家兄弟的到访,柏长兴事先没有知会过柏溪。在没有丝毫准备的情况下与柏长善柏长安他们打交道,又惹得柏长毅一番犀利言辞,于她,确是有为难之处。可柏溪完全能够理解—— 柏长兴身为柏府的嫡长子,身份无法忽略,责任无可避免。她没什么好怪的,甚至可以想成,柏长兴是为了补偿她这些年所遭受的冷遇才那么做的。她只是禁不住感慨,一向对她的事表现得不甚在意的祁重,竟能一句话道破自己的心事;从小到大无话不谈的兄长却自始至终不能完全信任她。是祁重比他们年长,看得通透呢?还是柏长兴的立场为难,当局者迷呢? 柏溪对着面前的屏风发了一会儿呆,才是吹熄了烛火,睡了下去。 后知后觉地,祁重问自己为何会对柏溪提及那件事,却是没有答案。见到里屋的光亮暗了下去,索性不再多想,闭上了双眼。 倏忽间,又是两年过去。祁府的日子实在舒心,柏溪初入府时的稚气全脱,容貌虽不是惊艳美极,却十分端正,又因着腹有诗书,比起一般的大家闺秀,更多了温润与睿智。从去年开始,祁老夫人便将内宅的事物悉数转交给了柏溪,只在柏溪遇到难处时帮上一帮。而柏溪这个主母确实当得不在话下,所有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对下赏罚有序,祁府人人都心服口服,并未因她年纪小而有所轻视与怠慢。 柏溪的变化祁老夫人看在眼里,是又喜欢又着急。喜欢的是柏溪个性纯厚又能为她分忧,着急的是她和祁重之间依然不温不火。看着相敬如宾,实则徒有虚名。为此,祁老夫人不是没有找祁重谈过心,可每次说起这事,祁重要么装傻充愣,要么就找诸多借口。无论如何,就是不肯让老人家称心如意。更让祁老夫人心堵的是,一开始与自己同一阵线的丈夫祁老将军,对这件事也不如从前那么上心了。好在柏溪总会巧言宽慰,表明自己会努力让祁重改变,她才能稍稍宽心。 这年春天,祁府迎来了一件喜事——柏溪那个素未谋面的小姑子要从外祖父家回来了。女儿回家,老夫人的心思分散了一些,这让祁重与柏溪都觉着轻松了不少。祁府一早派了人马车船去接,里里外外的事宜也都悉数备好。算算日子,再有两天,祁玉就能到了。 祁重不去军营的时候,会去书房研读兵书或是去练武场练习骑射。柏溪处理完内宅的事务,则会有意无意地去附近走上一走。若祁重在书房,便只在外头站一会儿;若在练武场,也不打扰,只静静地看上一段时间便默默回房。否则,总觉得会少些什么,无法全然安心看书。 起初,柏溪还弄不明确自己对祁重的心思,几年下来,她到底是想清楚了。从祁重将她从刑场救下来那一刻,他便在她心上了。这些年的朝夕相对,更是让她对他生出了情意。虽然比不上祁重与亡妻那般铭心刻骨,激荡缠绵,但已经足以让她心甘情愿与他做夫妻了。只是祁重始终没有任何表示,柏溪便也不好开口。 “哪来的偷窥蟊贼!” 柏溪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只听得一声怒喊,她还没反应过来,一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人手持一把长剑,凌空而下地朝她刺过来。 这一声喊叫惊动了祁重。他来不及细想,拉弓上箭,阻止那人靠近柏溪后,又忙是飞身至柏溪身边。那人不等他站稳,又是执剑袭来,很快便与祁重满院子地打斗起来。 柏溪从一连串的惊吓中镇定下来,紧张地看着他们。可看着看着,她脸上的担忧之色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对一切了然于心的微笑。没过多久,祁重夺过那人手中长剑,剑尖直抵在那人喉间,柏溪这才走上前去。 “还你。”祁重将剑掉转至剑柄一端,递给那人时,脸上不是怒气,而是充满无奈的宠溺之色。 那人毫不客气地将剑收回,对着祁重哼了一声,转而看向了柏溪。 “小姑好。”柏溪福身施了平礼。 祁玉惊愕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柏溪笑而不语,祁重则是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20 赶忙打趣道:“光天化日,敢在祁府练武场持剑伤人的,除了祁家的大小姐,谁还有这个英雄胆魄啊?” 祁重明褒实贬,惹得祁玉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柏溪笑道:“不是说后日才能到家,怎么今儿个就到了?” “我想着给大家一个惊喜,故意诓你们的。”显然,祁玉对自己的安排很是自豪与满意。 “惊喜?”祁重毫不客气地说道:“明明是惊吓!” “一路上听到许多关于大嫂的奇闻轶事,我心里好奇嘛。大哥又在不远处,是绝不会让我伤着人的,是不是?”话虽如此,祁玉还是郑重地跟柏溪道了歉:“大嫂,不好意思,我一时贪玩儿吓着你了。” 柏溪笑着摇了摇头,“无妨。” “我就知道,大嫂绝不会是小气之人。”祁玉说完,还不忘对着祁重挑了挑眉,随即又是丝毫不掩饰自己对柏溪的敬仰之心:“大嫂,你简直就是女中豪杰,我对你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说着,还俯身对着柏溪拱手作起揖来。 ☆、第十九章 其乐融融 祁玉的恭维让柏溪很是不好意思。她扶起祁玉,笑着说道:“小姑身手了得,才当得女中豪杰。” 听了这话,祁玉来不及谦虚一番,祁重就立马说道:“你别夸她。她要是当了真,下回指不定做出什么事儿呢。” 见祁重一脸认真,柏溪忍俊不禁,以袖掩口而笑。 祁玉重重地捶了一下祁重的右肩,不满地抱怨道:“别人是娶了媳妇儿忘了娘,大哥是有了媳妇儿忘了妹妹。不行,我得去让娘评评理。”说完,她挽住柏溪的胳膊,拉着她朝祁老夫人的住处走去。一边走,一边求援道:“大嫂你得给我作证。如果你偏袒大哥,我可不依。” 柏溪回头看了一眼祁重,继而笑着应道:“是。” 祁玉与柏溪的对话,祁重听得一清二楚。看着她们的背影,他哭笑不得地跟了上去。 听到祁玉提前回来的消息,祁老将军与老夫人确是喜出望外,但见她与祁重和柏溪一道前来,三人又是神色各异,心中不免纳闷。三人一道给二老请了安后,祁玉忙是将刚才的事说与了二老听。 “娘,我好不容易才回家,大哥就这样对我。你说,他是不是该罚?”祁玉靠在老夫人肩上,撒娇到。 这个女儿从小身子弱,经得道高僧指点,必须远离京城,在风水极好之处静养才能安然长大。二老为了女儿,不得不忍受骨肉分离之苦,将祁玉托付于外地的外祖家。如今,见她身康体健,心里爱都爱不及,明知是她一早胡闹,却不舍得数落半句。况且,他们也清楚,兄妹二人虽不常见面,感情却是要好。祁玉这般,不外乎是故意拿祁重玩笑罢了。 “好好好,让你大哥给你道个歉便是了。”祁老将军慈爱地笑而不语,祁老夫人则爱抚着说到,又给了祁重一个眼神示意。 祁重哪里真的会跟祁玉计较?即是依着母亲的意思,对祁玉作揖拜了一拜,问道:“祁大小姐满意与否?” 祁玉哼了一声,故作严肃地说道:“勉强吧。” 语毕,在场所有人都笑了起来。其乐融融间,一家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祁重与祁老将军出了门,柏溪则回了房,好让祁老夫人与祁玉母女二人好好叙叙话。 这些年虽有书信往来,时机恰当时,祁家人也会去看祁玉。但路途遥远,车马不便,便是见了,也不能逗留太久。对此,老夫人始终心怀有愧。听到祁玉完全康复了,还跟着外祖父学了些功夫,祁老夫人是既开心又感伤,说着话就落下泪来:“你长这么大,为娘都不能陪在你身边,是娘亏欠你了。” “娘亲千万别这么说。” 祁玉忙是替母亲拭去了泪水,说道:“以前身子不争气,不能在爹爹和娘亲跟前承欢膝下,觉得亏欠的人是女儿才对。现在女儿回来了,一定会好好孝敬您与爹爹的。” 祁玉的懂事和体贴,使得祁老夫人甚为欣慰。她将女儿揽在怀中,温柔地拍着她的后背:“好,都听你的。” 二老思念女儿,祁玉同样想念双亲。她抱住母亲,闭上了眼睛,感受母亲怀中的暖意。 这头母女重聚温馨不已,另一边,柏溪回到房中,想着刚才的事,脸上不禁漫开了笑意。祁玉着实可爱,与祁玉相处时的祁重也不似以往沉稳寡言。柏溪是头一次见到他与人那样斗嘴。今日她才知道,他也有活泼、逗趣的一面。早上的事虽然是祁玉的恶作剧,但想到祁重飞身至自己身旁时的模样,柏溪的双颊渐渐浮现出红晕——原来,他是会担心她的。 柏溪深呼吸了一下,敛了心事,坐到案前看起书来。而老夫人房中,祁玉问起家中的事情,老夫人少不得将柏溪夸了又夸。 到家之前,祁玉便听说了柏溪的事,对这位新入府的嫂嫂是打心眼儿里佩服。此时听闻她侍奉双亲极为孝顺,更是由衷地感激。 “怪不得大哥能够放下以前的事,就是我今日初初见她,都觉得十分投缘。”祁玉实心实意地说到。 祁玉的话让老夫人一下子转喜为忧,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祁玉觉着奇怪,从母亲怀中坐起,见她满面愁云,担心地问道:“娘这是怎么了?” 祁老夫人叹道:“若你大哥真的放下了,也不枉溪儿这些年毫无怨言地守着他。” 祁玉不明白母亲的意思,祁老夫人即是将实情告诉了女儿。 “我今早故意朝大嫂出手,大哥看上去紧张得不得了,怎么会……”祁玉有些难以置信。 祁老夫人又是叹道:“除了这事儿,你大哥对她倒也没话说。” 祁玉忽然想起早上见到柏溪时,她正默默地在祁重身后看着,直到离开时也没有要与他说话的打算。原以为是柏溪不想打扰祁重练武,这下,她才是恍然大悟。 祁玉不说话,祁老夫人叮嘱道:“这事儿关乎你大嫂的名声,你可别张扬。” 不想,祁玉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替柏溪不平道:“先嫂嫂出事的时候我也很难过很伤心,这么多年过去,我都还记得她。可……可大哥这么做,实在太过分了。也是新嫂嫂性子好,容他这么欺负!” “你大哥那个脾气,他不愿意,谁能强扭呢?可气的是,你爹爹对此也不管不问的,就剩我一个人干着急了。”老夫人朝女儿吐起了苦水。 祁玉颇为无奈——祁重是极孝义之人,连母亲出面都没用的事,她又能说什么呢?而且,她与大哥感情好是一回事,但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总不便去管兄长房中的事。眼下,她唯有自己多陪陪柏溪。一来是真心与她亲近;二来,全当替哥哥赔罪了。 究说起来,祁玉比柏溪要大上两岁半。若不是病弱耽搁了,以她的年纪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21 早就嫁做人妇了。无论在外祖家,还是在祁府,她都是万众宠爱集于一身的明珠。因此,不识人间疾苦,性情天真烂漫,胸无城府,与沉稳的柏溪比起来,她更像是一个小孩子。柏溪与她在一起时,也常常会忘记此事,真心将她视作妹妹。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姐妹可以谈心,祁玉的到来让她在祁府的日子更添欢愉。 早些年,为了给祁玉积福,祁老夫人在城东的佛堂中结了福灯祈愿。如今祁玉平安归来,自然是要去还愿的。这一日,老夫人便带着柏溪与祁玉还有一干丫头妈妈护卫们出了门。三人同乘一车,一路上说说笑笑,也就不觉得路远无趣。 ☆、第二十章 初明心迹 听到祁老夫人一行人出事的消息,祁老将军与祁重即刻赶回了家中。见到祁玉时,她显得颇为狼狈,正小声抽泣着,身旁的丫鬟不住地安慰,神色极为慌乱。 “爹爹,大哥……” 见到父亲与兄长,祁玉从椅子上起身,话没说完,就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一边哭着一边自责道:“都怪我没用,只能勉强救回娘亲,大嫂她……” 祁重忙是扶起祁玉,神情凝重地问道:“知道是什么人吗?” 祁玉摇了摇头,回忆道:“我们陪着娘还完愿,便启程回府。走到一半的时候,一伙人蒙着面的壮汉拦住了我们。护卫们与我虽然都会些拳脚,但对方人多势众,很快我们就落了下风。他们好容易护着我与娘到了安全的地方,再去救大嫂时,那伙人劫持着大嫂早不知了去向……” 祁玉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祁重将祁玉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并无明显的伤处,即是问道:“母亲怎么样了?” 祁玉抽泣着回答道:“娘受了极大的惊吓,方才请了郎中来看。服了药,她昏昏沉沉地就睡了过去。大哥,你一定要把大嫂救回来……” 祁重轻拍着妹妹的肩膀,看向了祁老将军。“爹,我去找京兆尹大人帮忙。” 祁老将军眉峰紧锁地听完了祁玉的叙述,听到祁重的话,忙是阻止道:“不知来人身份,不明去向何处,贸然发动府衙的人出面搜查,怕是会危及溪儿性命。” “是啊大哥。我原也是要立即报官的,可娘说大嫂独自被贼人掳去,此事一旦传开,即便她平安归来了,也会声名受辱,我们才是想着先去通知爹爹和你的。”祁玉不再哭泣,也是拉住了祁重,劝他冷静:“我让家里的护卫都去找了,一有消息,他们就会回来通知我们的。” 若在平时,祁老将军和祁玉能想到的,祁重不会想不到。可心慌意乱之下,他没有办法冷静沉着地思考。听父亲与妹妹的话在理,他说了一句“我出去找找”便大步流星地跑到马厩,策马狂奔而去。 一路上,祁重猜测颇多。若这次只是一次简单的劫持事件,他就还有机会救出柏溪。如果不是呢?再过几个月,就是皇帝承诺的女子科考重开之日。一个政令的改变,有支持者,自然也会有反对者。柏溪与璩明、柏长兴的关系,柏长兴与盛涤尘的关系,必然会引起某些人的忌讳。涉及到自身的利益之时,什么丧心病狂的事他们做不出来?想到这里,祁重的心头仿佛被千钧的钝器狠狠地击打了一下。 因着用了全速,祁重只用了平时一半的时间就在柏府与璩明府邸之间跑了一个来回,不巧他们都还在宫中没有回来。祁重本来要直接进宫找人,可想起父亲与妹妹的话,立刻打消了念头——宫中各派势力的耳目众多,复杂难测,他不能冒险。一番思量之下,祁重决定亲去事发地点查看,没能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后,又急急赶去了位于半山腰的普愿寺,向寺中的僧人打探消息,也是一无所获。 祁重的预感越来越糟糕——普愿寺的位置虽偏,但香火很旺,无论是侯门中人还是平民布衣,都会来这里进香祈福,听高僧讲授佛法。以往,祁老夫人不是没有来过,缘何柏溪一陪着来就出了事?再者,如果只是一般的匪人,怎么可能做到没有丝毫破绽?无论做哪种分析,祁重都无法说服自己这是一次意外。不仅不是,还是一次计划周祥、蓄谋已久的行动。他们的目的就是柏溪。 在战场上,不管面对多勇猛的敌人,祁重都不曾畏惧过。这一次,他深深地感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上一次,柏溪身陷囹圄,要不是荀尚的出现,他根本没有办法救出她;现在,她生死不明,他却连劫走她的人是谁都不知道。这么多年,他到底为柏溪做过什么呢? 其实,他心里全都清楚。柏溪站在书房外,他知道;柏溪在练武场默默地看他,他知道;柏溪每次的欲言又止,他知道……直到此刻,祁重才不得不承认,他自以为淡然无痕的这几年,看着柏溪一点一点改变的这几年,她早在他的心里了,是他一直在抗拒这种改变—— 十几年前,自己心爱的人和那个未曾出世的孩子,都是因他而死,他不能也没有资格接受一段新的感情。他还害怕,有朝一日自己出征在外,柏溪会因为一封误传的军报重蹈覆辙。 祁重不许自己回应柏溪的心意,却会忍不住期盼每日回府见到她的时光;明白她对科考志在必得,他不动声色地帮她留出充分的时间读书备考;听到柏长兴自作主张安排她与柏长善他们见面,他会担心她为难;祁玉突然朝她出手,不明情况之前,他也会紧张到使出最凌厉的招数…… 明明每一次都会被她牵动心绪,偏偏不肯在任何人面前流露分毫,更不敢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内心。甚至,他还想过,等柏溪与柏长兴他们的大事得成,自己便有机会放了她,让她去寻找真正属于她的幸福。现在,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多么混账。 担忧,歉疚,悔恨……祁重的心头五味杂陈。不知不觉,寻人至深夜,他带着满身满心的颓丧回到了府中。听得祁老夫人与祁玉都歇下了,即是回去了自己房中。如往常一样,房内烛火通明,祁重怀揣着一丝明知不可能的希望进到了里屋,床上整齐的被褥格外刺眼。他恨恨地捶了一下桌子,却听得身后一个声音响起: “你回来了?” 祁重愣了好久,直到柏溪走到他跟前,他仍是难以置信地瞪着双眼,仿佛要把她看穿一样。 祁重的样子有些吓人,柏溪只当他今日军务缠身太累了,忙是说道:“太太告诉我,老爷说你今日军务繁多,要到很晚才能回来,让我熬些参汤给你。我去厨房看了火候,已经差不多了。我去端给你。” 柏溪说着就要离开,祁重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了她,但不说话,只是手上的力道渐渐加重,似乎要将柏溪的手腕折断才甘心一般。 “啊嘶……”柏溪吃痛地喊出声来。 回过神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22 来的祁重赶忙了松开了手,看着柏溪的泪水在眼中打转,他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顿时手足无措。 祁重的反常让柏溪十分不解。她一边揉着手腕,一边担心地看着祁重,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祁重的神色满是歉意,问出口的却是:“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柏溪不明所以,如实答道:“与太太和玉儿一道回来的,怎么了?” “哦没什么,今天下午我与父亲一道回来了一趟,没见着你。”祁重随口试探到。 柏溪解释道:“回府后,母亲说想将往年读的佛经整理一下,又怕丫鬟婆子们不懂弄坏了,亵渎了菩萨,便让我带着她们去了庵堂。” 听到这里,祁重的理智悉数回归。他完全明白了,今天的事全是母亲与妹妹为了刺激自己,故意安排的。刚刚回府时,府中一派安宁祥和,没有半分主母不见的紧张氛围。柏溪若真的身陷险境,二老与祁玉又怎么会不等他回来就睡下了呢?祁重只怪自己心乱如麻,没有意识到这些破绽。而看柏溪的反应,显然也被蒙在了鼓里。 “对不起,我今日事情太多,一时恍惚,弄疼你了。”祁重道了歉。 柏溪笑了笑,示意自己无碍。 “夜深了,你早点歇息吧。参汤我会喝的。”祁重并不打算告诉柏溪今天他经历了什么。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出去了。 柏溪不是傻子,祁重肯定有事相瞒。但她也明白,祁重若有心告诉她,不会故意打马虎眼。一阵倦意袭来,她不再多想,自行歇下了。 ☆、第二十一章 开诚布公 在武场整理好自己常用的兵器后,祁重去到了书房。正收拾的时候,祁玉走了进来。看到书案上的一摞书,她皱紧了眉头,却不说话。 “大小姐素来心直口快,什么时候学会的欲言又止啊?”祁重一边继续自己的事情,一边调侃到。 “大哥呢?什么时候学会生气就离家出走呢?”祁玉反问到。 祁重笑道:“这是什么话?我一个武将,奉旨去边境戍守,怎么成了离家出走了?” 祁重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让祁玉气结,她一把抢过祁重手中的书,质问道:“是奉旨还是请旨?” 祁重并不恼,从祁玉手中重新将书拿回,放在了一旁的架子上,然后背过身去整理书案:“最近边关不太平,光是这个月就有三封急报传来。我不请旨,皇上也会命我前去。” 祁重的话对祁玉根本没有说服力。她两三步走到书桌的另一侧,毫不留情地拆穿道:“这些都是哥哥你的借口。爹爹也说了,这一次并不是非你去不可。是你执意请旨,皇上才派你去的。你……你就是因为生我们的气离家!” 这一回,祁重没有再辩解。祁玉见状,又是说道:“谎称大嫂被贼人绑去的事全是我的主意,娘也是为了你好才配合我,大嫂更是毫不知情。你生气,骂我打我我都认。可你这样一走,我还有何颜面去见大嫂呢?” 祁重仍是不说话,拿起书就要往外走。祁玉赶忙拦住了他的去路:“大哥……” 祁重避无可避,终是开了口:“我没有生气,我明白娘和你的心意。溪儿她既不知情,你像往常一般与她相处即可。便是她知道了,也只会怨我,不会迁怒你们的。” 说着,祁重推开祁玉,伸手去开门。 “你在逃避!”情急之下,祁玉高声喊道:“你明明对大嫂有情,但又觉得对不起先嫂嫂,所以你不敢承认,不敢再每天面对她!你能躲多久呢?一年两年?还是你打算这一走就一辈子都不回来了?你心里不痛快了能一走了之,大嫂呢?起初她也是被迫嫁到咱们府里头的,结果咱们这么对人家,她到哪儿去说理呢?” 祁玉气极之下脱口而出的每一个字都冲击在祁重的内心。他伸出去开门的手附在门上,一动不动。 祁玉深知祁重不是薄情之人,更知道这些年他心里的苦楚,冷静下来,也后悔自己冲动之下,话说得太直白了些。她走上前去,见祁重神色戚戚,心中必然不好受。她于心不忍,柔声道:“大哥……” “大奶奶好。” 几个丫鬟途经书房,见柏溪站在门外,即是上前请安。柏溪微笑着点了头,她们就走了。 听到动静,兄妹二人皆是一惊,对视了好一阵子,才是鼓起勇气打开了书房的门,却不见柏溪。 “完了完了,我们的话大嫂一定全听去了。她要不是伤了心,不会就这样走掉的。”祁玉急地直跺脚。 祁重的神色比起刚才更为晦暗,一言不发地离开了。祁玉自知又闯了大祸,慌得六神无主,忙是跑到祁老夫人处求救去了。 走到卧房外,祁重在门口踟蹰了一会儿,但也知这种时候,逃避是最坏的选择。他深呼吸了一下,走了进去。 柏溪临窗而站。听见身后有响动,转过身来,眼神正对上祁重的双眸。 “你……” “我都听见了。原想着去书房看看你有没有需要帮忙的,没想到,了解了你昨晚为何会那般奇怪。”不等祁重问出口,柏溪率先说到。 柏溪的坦白让祁重无话可接。他借着放书的机会思索了一番,才是说道:“并不是如玉儿所说,我不是负气离家,我……我真的是不放心……真的是边关的军情……” 祁重想要辩解一二,说出口的话却是语无伦次。柏溪轻笑道:“将军既是武将,自当以军事为重。玉儿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祁重年长柏溪十五岁,经历过的人和事都比她要多得多。此情此景,他一点看不出也听不出,柏溪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心里不舒服故意这么说。 没有任何准备地知道了昨天的事,听到了祁重与祁玉的对话,又因为丫鬟们的问安而被曝露,几番状况突发之下,柏溪心里也是乱糟糟一片,这才急急离开了。但在祁重回来之前,她已经平复了心绪,想通了很多事情,并打算做一件早就下定决心要做却一直没有恰当时机能做的事。 见祁重心事重重地站在那里,半晌不说话,柏溪便猜到他的心思,决定打破沉默。 “你一定在想,我是生气或伤心了,故意说这话些话的,是不是?” 对方既已看透,自己也没必要否认,祁重点了点头。 “我承认,从你在刑场上救下我,我便对你起了心思。这几年朝夕相对,我也从一开始被迫代嫁的不情愿,到愿意成为你的妻子。”柏溪将自己心里的感受一字一句地说给祁重听道:“我知道你心有所系,但原想着你总有放下的一天。刚才听了玉儿的话,我觉得那一天可能永远都不会来了,我也等不起了。” 柏溪的心意祁重很清楚,但最后的话让他不是十分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23 明白。 祁重疑惑地看着柏溪,柏溪的神色并无异样。她没有直接替祁重解惑,而是另起了话题:“大哥曾告诉我你带着他去了西郊。我想,你已猜到了我们和大皇子殿下有联系了。” 这是柏溪第一次跟祁重说起盛涤尘,祁重心头的疑云又添了几分。他说道:“你在祠堂说的话我听见了,后来你深夜出府,我以为你是去会意中人。我信你自有分寸,没做阻拦。后来你出了事,我想你那夜去见的人应该是大皇子殿下,被皇上发现了,才会龙颜震怒。” “如果不是学士园与荀先生论礼,你会一直认为我与殿下是两情相悦。”柏溪不意外地说到。 对于自己的荒唐想法,祁重不禁自嘲道:“是我狭隘了。” 柏溪笑了笑,说道:“你虽是武将,文也不落人后。我的秘密大白于天下,你自然会知道我和大哥并非只是殿下的至交好友,确切地说,我们是在效忠他。我据理力争,让皇上废除了禁令,重开了女子科考,既是为了自救,也是为了将来能更好地替殿下做事。” 说到这里,柏溪停了下来,开始观察祁重。见他的社情没有太大变化,心知他对这个一早有了猜想,即是继续试探道:“纵然我与大哥有心相助,殿下母族势力早已没落,又不得圣上看重,他要争东宫之位,根本不可能。可因着这场计划之外的赐婚,让我们有了获得极大助力的机会。” “祁家的兵权。”柏溪虽未明言,祁重却已了然。 “不错。”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没有再遮掩的必要。柏溪诚实地说道:“那夜我去见他们,就说了这个提议。但是皇上圣心难测,我的案子结束后,所有人都各归其位,只有殿下被架在半空中,进退两难。是殿下要我们稍安勿躁,一切待科考之后再做打算。” “那你现在为什么……”祁重想不通。 “计划不如变化,很多事都出乎我的意料。就比如,我对你的心思。我想你与我同一阵线,却不想用欺骗和利用的手段。” 柏溪笑着说道:“今日把一切都说出来,是信任,也是深知自己的存在让你有多么为难。我想让你了解,我对你有心不假,所幸没到痴心的地步,不至于伤情绝望。而且比起儿女情长,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当然,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去告发我们;另一个,则是助我们成事。事成之后,我会与你和离。” 柏溪语出惊人,祁重怀疑自己的耳朵:“和离?” “你无需不安。在此之前,你大可离开京城,我会安抚好太太与玉儿。”柏溪又给了祁重一颗定心丸。 事情的走向偏离了祁重的预想,他怎么也没想到,她会用这样的方式,既为盛涤尘筹谋,又给他解脱的余地。 祁重听得出来,柏溪对自己全盘托出,是在冒险,却不是毫无把握——无论是为了让祁府避嫌,还是出于对柏溪的个人亏欠,他都不会去做柏溪给的第一个选择。 至于和离……她是在以他的自由为筹码。他与柏溪是皇帝赐的婚,若是和离,便是藐视君威,无论祁府还是柏府都会大祸临头。如果盛涤尘日后登上了皇位,只要柏溪开口,一定会很顺利。到时候,只需要说是为了盛涤尘的大业而安排的这场婚事,于柏溪的声名也不会有影响。 柏溪的想法很周全,但是,从听到自己与祁玉的对话到两人相见,时间并不长,可见她不是今日才有的念头,也足以证明她那句对他有心却不痴心是实在话。如此,也是好事一桩吧…… 不过,帮盛涤尘谋划东宫进而助他登上大位,祁重一时难以决断。他对盛涤尘的了解不多,这件事又干系重大,他不能贸然作出承诺。 柏溪知道祁重不可能当场决定什么,即是说道:“还有很多时间让你去考虑。或者,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让大哥安排,在你走之前与殿下见上一面。” 祁重没有回应,柏溪也没有再说话。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呆着,直到祁玉扶着老夫人进来。 ☆、第二十二章 良臣会主 祁老夫人进来,祁重与柏溪忙是迎了上前。老夫人看也不看祁重,只拉着柏溪的手说话,可说出来的话很明显是说给自己儿子听的。祁重站在一旁,很是无奈,却不愿再惹母亲动气,半句都不曾反驳。柏溪好说歹说地劝走了祁老夫人,与祁玉陪着她一道回了房,又说了许多宽人心的话,终是让老夫人谅解了祁重,答应再给他一些时间。祁玉见柏溪一切如常,也是放了心。 柏溪没有回房,她刚刚跟祁重说了那么多,她想,他需要一个人好好地静一静。她也没有闲着,而是给柏长兴写了一封家书,询问玉姨娘近来的状况。但字里行间,藏着“急见殿下,速速安排”的消息。这是他们从前惯玩的文字游戏。 三天后,柏溪收到了柏长兴的回信。同样的,时间地点等关键信息被很好地隐藏在家常的寒暄之中。万事俱备,只需祁重点头,她便可以带他去见盛涤尘。柏溪笃信祁重不会告发她,但他是否会与盛涤尘见面,她并没有把握。柏长兴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将时间定在了祁重出发前一天的晚上。除非祁重不答应,否则总是来得及的。 这三天,对于祁重而言是挣扎纠结的,对柏溪来说,更是格外漫长的。好在,在出发的前一天下午,祁重松了口。夜里,从二老那儿回到卧房后,祁重屏退了下人。不久,便与扮作随行小厮的柏溪出了将军府。 柏溪的案子一出,柏长兴西郊的府苑变得毫无隐蔽性可言。祁重已然猜到这次的见面不会在那里,但当柏溪带着他到了京城最出名的青楼‘秦烟阁’时,他还是大吃了一惊。柏溪没有做过多的解释,示意他只要进去见到了人,自会明白。 秦烟阁的名头祁重早有耳闻,但百闻不如一见,目之所及,便是个普通过堂端茶水的小丫头都是极其标致的,里头见客的姑娘容貌如何不难想象。风尘之所,单是美色便足以让好色之客流连忘返了。可这秦烟阁,无论是周遭环境布置,还是人们的打扮穿着,亦或是台上乐妓们演奏的曲子,处处都透着精雅别致,让祁重对青楼的固有印象有些改变。 因着一早有了安排,祁重与柏溪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顺利地在三楼最左边的厢房见到了盛涤尘与柏长兴。这间厢房位置虽靠边,得益于窗户开得好,楼下的一切都能尽入眼底。柏溪与祁重进去的时候,盛涤尘与柏长兴正听楼下的曲子听得津津有味。 “参见殿下。”柏溪将门关上,祁重立即向盛涤尘行了礼。 “少将军肯来相见,自在说话便好,快快请起。”盛涤尘扶起了祁重,尔后示意大家都入座。 见柏长兴与柏溪都没有任何推辞地坐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24 下了,祁重说了句“谢殿下”,坐到了柏溪身边,正好面对着盛涤尘。 “少将军定然奇怪我们为何选在此处相见。”盛涤尘看着祁重说到。 祁重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西郊去不得,可这秦烟阁,如此繁华热闹,人多眼杂,也不是个好地方。” “少将军熟悉兵法,当知兵不厌诈。谁又能想到,我会在此处与各位见面呢?便是被发现了也不怕,最多只是一个落魄皇子流连烟花之地罢了。”盛涤尘自我调侃地解释了祁重的疑惑。 “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殿下英明。”祁重真心地赞誉到。 盛涤尘对此只笑了笑,没有继续客套。柏长兴与柏溪只默默旁听,并没有插话的打算。 四人沉默了片刻,盛涤尘问道:“少将军对此处,有何看法?” 祁重在脑海中将方才在楼下所见的细细回忆了一遍,由衷地说道:“虽是青楼,却有清雅之风。” 盛涤尘扬了扬眉,说道:“再清雅,也是青楼,做的是送往迎来、卖笑度日的生意。” 盛涤尘说这话时,没有半分轻视的语气。甚至,祁重从他的话中听出了悲悯之情。盛涤尘接下去的话证实了他的感觉是对的:“若是有的选择,哪个女子愿意委身在此呢?” 祁重也深有同感。“是啊。我虽是第一次来,但素闻秦烟阁的姑娘们个个身怀绝技,颇有才智。无奈为生计所迫,沦落风尘,实在可叹。” “天子脚下尚且如此,放眼天下,又有多少这样的人呢?不单是女子,便是男儿,有志难伸者也是不胜枚举。”盛涤尘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注视着祁重,表明了心志:“愿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这便是我谋取东宫之位的初衷,也是我毕生的目标,少将军以为如何?” 既然答应来见人,祁重自然明了今晚的主题。从进来以后,他就在等盛涤尘的话。这会子,听他这样说,既觉得意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盛涤尘身为皇子,除了宛妃在的那几年日子好过之外,其后都可谓举步维艰了。在一般臣子的府中,尚有跟红顶白之人,皇宫之中,只会更甚。盛涤尘可不就是皇族中的寒士了?令祁重对他心生敬意的是,他并没有自怨自艾,还能推己及人,立下大志。有如此胸怀,将来为君,必然贤明。 身处的地方,盛涤尘的话,让祁重想到了这些年他所经历的人和事。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久经沙场,见惯生死,可每每一场战役结束,看着尸横遍野,他的心里总会倍感悲凉。死的人便是死了,不知他们身后的亲人何以为继?而那些人中,是否就会有被迫卖身为奴为婢甚至为娼之人呢? “殿下心怀苍生,臣佩服不已。”祁重诚心地说到。 “只有心怀苍生是远远不够的。我的情况少将军很清楚,溪儿应该也分析过,若无少将军相助,大事难成。”盛涤尘直入主题,却不急着要祁重给自己一个承诺:“只是事关重大,万一失败,牵连之广少将军心知肚明。今日相见,纯粹是为了让少将军了解,我并非是衷于权力、利用至交之人,仅此而已。” 对方的坦诚让祁重毫无负担,此刻,他也是有些信服眼前这个自称为落魄皇子的人了。他敬了盛涤尘一杯酒,笑道:“臣很庆幸今日来了此处。” 祁重的话点到为止,但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将来,他即便不能成为助力,也不会当他们阻力。那么今日的安排,便算是成功了。在场的都是聪明人,深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默契十足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柏溪看了柏长兴一眼,柏长兴即刻会意,拍了几下手,一群琵琶半遮面的袅娜女子鱼贯而入,坐在众人对面,纤纤十指轻拢慢捻抹复挑,泠泠弦上音不绝于耳。 柏溪在她们进来前就已起身站到了一旁,像任何一个普通的小厮一样,略略低首俯身,只在必要时上前为三位公子添些茶水。 ☆、第二十三章 临行一诺 从秦烟阁回来,柏溪即刻换了衣裳,祁重唤了人进来伺候她梳洗。二人没有多话,各自歇下,却都无法入眠。 从大局出发,祁重答应去见盛涤尘,柏溪是乐意之至的。有了祁重的支持,盛涤尘的胜算会大很多。然而,这也意味着,祁重答应了自己的提议,将来大事得成之日,便是他二人和离之时。她说自己不到痴心的地步,可这些年的情意又怎能轻易抹的去?她从情窦初开到日益情深,祁重虽不曾正面回应过什么,他日常经意不经意的关怀总能让她暗暗欢喜。今次之后,却是再无可能。柏溪明白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她不能贪心地想着两全齐美,奈何心里堵得慌。她侧身朝里,眼角有泪滑落。 祁重同样心事沉沉—— 自古伴君如伴虎,为君王倚重的同时,难免伴随着君王的猜忌。祁府世代忠良,手中握有重兵,从来心无二致,忠君爱国,也无法完全让皇帝安心。赐婚之事,祁老将军没有说过什么,祁重却感受到了皇帝对祁府明理恩赏厚待,实则忌讳打压,不得不接受柏敬的调包之计。从那时候开始,他对朝政的走向变得格外关心。 东宫之位悬而未决,大位之争暗潮汹涌。其中,以二皇子与四皇子呼声极高。可二皇子虽有贤德之名,但生性懦弱怕事,缺乏决断;四皇子果断多智,但行事手段凌厉,仁心不足又好猜疑。在祁重看来,他二人都非最好的人选。他们中任何一个登上大位,于南国,于祁家,都不是幸事。至于盛涤尘,宛妃与三皇子在世时,他便贤名在外,这些年虽遭冷落失了势,论起他,仍是赞赏惋惜居多。三年前殿试,他身居榜眼,用才识重新引起人们关注,可惜受柏溪案牵连,至今进退不得。 祁重明白,身在朝廷,祁府不可能永远置身事外,处于中立。他迟早要做出选择。答应去见盛涤尘,很大程度上是他相信与柏溪结交之人应是与她性情相投的。今日一见,祁重觉得不虚此行—— 盛涤尘眼下的处境可谓是没有任何改善的迹象,但他言谈举止之间,仍是大家风范,毫无颓丧之气。对祁重,也是坦诚以待,既不掩饰自己对他的需要,也不急于让他当下立断。为人如此磊落,已属难得。而他那句“愿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朴实温情又荡气回肠,更教祁重震撼不已。他当场即有论断——如今的皇室子弟中,盛涤尘确是最适合那个位置的。 可是太难了。即便有了祁府的相助,以盛涤尘目前的势力,想要心愿达成,仍旧是前路茫茫,九死一生。如盛涤尘所言,一旦失败,牵连实在太广。因着这个顾虑,祁重才只说了那句立场有些暧昧的话。他必须给自己充分的考虑时间,也必须给祁府的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25 将来留一份余地。 祁府的前途与命运让祁重牵挂于心,柏溪的那句事成之后与他和离也一直压在他的心头。在了解到柏溪的意外是祁玉安排的一场闹剧后,他的害怕多过气愤。祁玉的话一点儿不错,他就是在认清了自己对柏溪有情后不敢再面对她,才执意请旨去边关戍守的。他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无惧死亡,可身处对故人的承诺与对新人的情动之间,他沦落成了一个手足无措、一心想着逃避的懦夫。 乍一听到柏溪说出“和离”二字时,祁重的心里顿时涌起一股冲动,他想让她再给她一些时间,让他整理清楚,话到了嗓子眼儿,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整个祁府,谁都可以说那句话,唯独他最没有资格。他要是说了,才是真正地欺负人了。 听到里屋的动静,祁重便知柏溪也没有睡着。他侧了个身,隔着一道虚墙,朝向了柏溪所在的方向。不期手腕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心中一个激灵,心绪更加繁乱。 二人就这样,各怀心事地无眠到了天亮。 今早的祁府,氛围极是伤感。祁老将军的舐犊之情全融于了言简意赅的叮嘱之中。祁老夫人原本觉着儿子的所作所为很是荒唐,心里憋着气,可等到祁重来请安时,没说几句话,便落下泪来。祁玉也是双目通红,依依不舍地嘱咐了许多,惹得祁重笑话她道:“娘不是说了在给妹妹物色婆家吗?这样细心的姑娘也不知哪家有这个福气?” 一句话,让所有人转悲为喜。祁玉眼角挂着泪,红着脸啐道:“这样不正经的将军还是快点走得好!” 祁玉话音落下,所有人都笑了起来。祁重跟着笑了一会儿后,望向了站在老夫人身旁的柏溪。她虽极力表现得平静,但离情悉堆眼角,明眼人一下便能看穿。 其余三人都知道,这段时间,祁重与柏溪之间发生了一些事情,祁重的离家让他们对柏溪的歉意更深。这会子,见祁重似是有话要对柏溪说,有意离开。祁玉眼睛一转,对着祁老夫人说道:“哎呀,娘,我突然想起来我为哥哥准备的包袱还落了一个在您房中。” 祁老夫人明白女儿的心思,忙是配合道:“你这丫头总是丢三落四的,你一个人怕是也找不着,我跟着你一块儿去。” 祁玉一脸不好意思地扶起了老夫人往里走,祁老将军也很自觉地就势离开了。 偌大的厅堂里只剩下祁重与柏溪两个人,气氛一下子变得极为微妙。两个人都像柱子一般杵在原地,惹得在后头偷听偷看的祁玉恨不得跑出来将祁重推到柏溪跟前去。 “我……” “你……” “你先说。” “你先说。” 祁重鼓起勇气说话,没想到对方也开了口。礼让之下,又是异口同声。这样的默契让二人都笑出了声。 “在外一切保重,家里的事你不用担心。”柏溪只说了一句家常话。 “我知道,我说这话很厚颜无耻,也的确太欺负人。可我想了整整一晚上,觉得还是得让你了解我的心意。”祁重从怀中掏出一枚木牌,放到柏溪手中,看着她说道:“等我回来,好不好?” 说话时,祁重的双手没有挪开。他手心的温度和所问的问题,让柏溪猝不及防。比起刚才无言时的局促,现在的她俨然成了一个目瞪口呆的木偶,仿佛不认识眼前的人一样。 柏溪既然提出和离,自是伤了心。祁重有心挽回,却没有自大到认为柏溪会因为他态度的改变而回心转意。柏溪半晌没有应声,他即是松开了她的手,后退了一步,微微一笑,柔声问道:“吓到你了?” 柏溪回过神来,看到自己手中的是一块被雕成梨花状的木牌,模样甚为精致,上头还刻着她的名字。看上去做了有段时间了,也不知祁重是什么时候什么心境下所做。在她已不抱希望了以后,祁重的所言所行,给她的不是惊喜与欣慰,而是迷惑。一时之间,她不知该如何回应。她愣愣地抬眼看向眼前人,讷讷地摇了摇头。 祁重无法分辨柏溪的摇头是在回应哪个问题,但也没有再追问。她给了他那么长的时间,他也应该给她时间好好想一想。 ☆、第二十四章 流言四起 祁重一走数月,偶有家书传来,除了报平安就是些家常的问候。科考的日子越来越近,柏溪禀明了祁老夫人,老夫人十分贴心地将内宅家务又揽了过来,祁玉也乐得帮忙,让柏溪得以安心温书备考。 祁重临行前送的木牌,被柏溪系在书案前的笔架山。读书休息的间隔,一抬头便能看见。每每想到祁重问话时的场景,她总会露出会心的一笑,当初的迷惑也早已消除。 “还以为嫂嫂是在专心看书,原来在这儿睹物思人呢!”柏溪正看着木牌时,祁玉走了进来,打趣她到。 柏溪早已习惯,并没有觉得窘迫。她笑着起了身,问道:“你怎么来了?” “这个时辰,当然是给你送吃的啊。”祁玉将手中的托盘放到桌上,说道:“嫂嫂你总是看书忘了吃饭,每天又睡得很晚,这就是……是……” “废寝忘食。”看着祁玉在那儿纠结,柏溪善意地提醒到。而听了祁玉的话,她才意识到现在已经过了午时了,肚子是有些饿了。 “长此以往会累坏身子的。”祁玉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赶紧用饭吧。” “有劳小姑了。”道了谢,柏溪坐到了食榻前,用起饭来。 祁玉坐到了柏溪的对面,双手托腮地看着她。柏溪好奇地问道:“为何这样看着我?” “我越来越觉得嫂嫂实在是个很神奇的人。”祁玉说这话时,眼中闪着钦佩的光芒:“外头谣言传得那般不堪入耳,你如何能一点儿都不在意呢?” 柏溪咽下口中的饭菜,喝了一口茶后,笑道:“不外乎是我进府多年无所出,与少将军有名无实之类的,倒也不是谣言。” “可这事儿明明只有咱们几个知道,怎么就传得满城风雨了呢?今儿个我去外头转了一圈,听她们说的越来越离谱了。要不是记着嫂嫂你的话,不要在这个时候让将军府太引人注目,我当场就要他们好看。”想到自己所听到的,祁玉气不打一处来。 “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呢?有心人想知道,总会有法子探听到。不过都三年了,传出去的只有这些,他们的手段也高明不到哪儿去。”柏溪却事不关己,也不把对手放在眼里。 “未必是真的现在才知道。”祁玉对此有不同的看法:“依我看,他们就是在嫂嫂要参考科举的时候,借着大哥离家的事故意放出这些话来扰乱你的。太阴险了,嫂嫂你可不能轻敌。” 祁玉的分析柏溪早已想到。有将军府少将军之妻的身份在,那些人不敢明里招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26 惹,只能出这种攻心的招数。可对于从小在流言堆里长大的柏溪而言,那些话根本就是雕虫小技。众口铄金,在柏溪这儿,则可以炼金。她不仅要参加科举,还要夺魁。再等到祁重回来,流言就会不攻自破,她无需为此费神分心。 “正因如此,我更不能受影响。”柏溪心中自有分寸,但流言四起,困扰的不单单是她和柏府,对祁府的声名也是有损。加上这桩婚是皇帝亲赐,一旦传言坐实,更有藐视皇威的嫌疑。尽管到目前为止,皇帝没有因此事对祁府发难,柏溪心中仍是有愧的:“只是连累将军府为了我……” “嫂嫂这是什么话?”柏溪话没说完,祁玉就打断道:“咱们是一家人,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究说起来,都是大哥太固执才惹出这许多事,就算要怪也得把账算到他的头上,怨不得嫂嫂你半句。” 祁玉的袒护让柏溪感动,她的天真又让柏溪觉得可爱。柏溪笑道:“你现在数落他他可听不见。待他回来,你千万别因为心疼他戍边辛苦而舍不得说他。” 祁玉闻言,俏皮地一笑,说道:“只怕到时候舍不得的人是嫂嫂你吧。” 只顾着调侃没有注意到话中的漏洞,被抢白了一番,柏溪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祁玉笑得更开心了:“嫂嫂慢用,我不打扰你了。”说完,即是一溜烟跑走了。 柏溪红着脸吃完饭,继续看起了书。 科考之日很快来临。比起一年一度的男子科举,这场几经波折后的女子科举更加引人关注。 女子不得读书的禁令颁布了数十年,原来熟读诗文的女子早已没有精力或是心思去参加科考。当初,皇帝正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给了三年之期,让所有有志于此的人都可以有所准备。因此,这次参考的考生人数,比起预期的还要多出许多。寻常人或是出于好奇,或是胸怀大志,而对大位有所寄望之人,更是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三年的时间足够让他们培养自己的人手了。 然而,与从小便有人教导的柏溪比起来,除非天资奇高,只有三年的时间,再如何学习,终究会有差距。关于这一点,也始终让柏溪被有心人诟病。谁知考试当天,皇帝亲下旨意,为了公允,规定比起其他参加科考的女子,柏溪需要晚进考场一个时辰。这样一来,原先抱怨的人无法再有微词,而原先笃信柏溪能够高中的人则是替她悬着一颗心。其中,就包括柏长兴、盛涤尘和璩明。无奈为了避嫌,他们不便与柏溪相见。 “会考统共才两个时辰,一个时辰也太久了吧。等嫂嫂进去,她们都差不多写了一半儿了。”出发前,祁玉还在为柏溪打抱不平,却忘了这是谁的旨意。话一出口,就被祁老将军与祁老夫人齐齐瞪了一眼,只好悻悻地闭了嘴。 话虽如此,祁老将军与祁老夫人与祁玉有着同样的担心。就是柏溪自己,因着一旦失败,就需要再等上三年,本就是负压前行。皇帝的旨意一下,更觉有千钧重担在肩。但在众人面前,她极力表现得轻松:“若是没有这道旨意,我便是高中了,也是胜之不武。现在,皇上圣心明断,一视同仁,想来也是对我的信任,我一定不会辜负这份隆恩的。” 祁老将军对皇帝布的局一清二楚,自然希望柏溪得偿所愿。而祁老夫人,原本是出于对柏溪的喜爱与愧疚才支持她,并不在意她是否能高中。但近来流言纷纷,柏溪若是能够高中,无论是对她自身还是对祁府,都是扬眉吐气的好事,便也开始紧张起来。此刻见她信心满满,说出的话又颇识大体,也是稍稍安了心,嘱咐她“尽力就好”。 柏溪感激地拜别了二老,转身赴试去了。 进到考场,拿到考题,要思考从何处切入,要打好腹稿,还要想着避免俗套,出奇制胜,直到落笔时,时间又是过去了三分之一。 胸中丘壑凝于一笔,柏溪聚精会神,笔走龙蛇,将这些年的所积累的择优而撰。当停笔的锣声响起,她正好完成最后一划。考场如战场,她又是最后一个出发的,比起其他人,更为艰难。放下笔,她才觉察到自己满头大汗,手足酸软,连心跳的速度都快于平时。待考官将考卷收走,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第二十五章 殿试风波 柏溪不负众望,从会考中脱颖而出。同入殿试的有一名富商之女,名唤田柔。见柏溪在打量她,即是冲她露出了笑容。眉眼弯弯,甜美可爱。柏溪想着,笑容这样明朗,性情必也爽快。她想到了祁玉。心里念着,不知有没有机会介绍她俩认识认识,兴许能成为好友。 除了田柔,柏溪还见到了柏蕊。这是柏蕊出嫁后,柏溪第一次与她见面。早前便听柏长兴说了她开始读书,此次也会参加科考,在锦贤殿相见,柏溪虽不意外,却还是忍不住感慨——这三年,柏敬还真是没有闲着,看来是真的害怕她得势之后报复于他。 此刻,皇帝还未到,锦贤殿中只有她们三人。 “三姐姐。”柏蕊不愿在柏溪跟前丢了份儿,并不打算主动与她说话。柏溪不介意,大方地上前打了招呼。 柏蕊避无可避,便也回道:“五妹妹。”。 “原来你们是姐妹,怪道看着神似。”田柔意外之后,笑着说到。 “哦?田姑娘可是第一个说我与五妹妹相似之人。”显然,柏蕊听到这话并不开心,但柏府嫡长女和裴相嫡长子之妻的身份让她自矜涵养,没有直接表现出自己的嫌弃。 “不是说你们长得像,而是眉眼间的感觉像。”没有觉察到柏蕊的心思,田柔认真地将姐妹二人又打量了一番,仍是坚持自己的看法。 柏溪笑了笑,没有说话。柏蕊忍着不快,也挤出了一丝笑意。田柔瞧着两人有点古怪,却又不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正想着的时候,一声“皇上驾到”让三人立马整肃形容,连呼吸都更为谨慎起来。她们跪地俯首,待皇帝落座,三人异口同声地说道:“臣妇/民女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没有开口,立在他身旁的徐公公高声道:“起~” 三人即是起身,柏蕊第一,柏溪第二,田柔第三,于右侧立成一排。皇帝伸出手,徐公公忙是递上一张考卷,皇帝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文章写得不错,字体娟秀不失大气。柏府不愧世代书香,果真教女有方啊。” 田柔知道皇帝夸的不是自己,没有出声。柏蕊与柏溪不确定皇帝夸的是柏家的哪一个女儿,也没有说话。皇帝将考卷递回,徐公公接过后,皇帝扫了一眼下头站着的三名女子,最后将目光定在了柏蕊身上。 “柏蕊,你说说看,为什么会这样写?” 听到自己的名字,柏蕊忙是上前,行了礼后,回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27 话道:“回皇上的话,此次会考的题目是一个‘考’字,臣妇想着,必然是皇上想了解世人尤其是女子对于重开女子科考有何看法。禁令废除后,臣妇才得以读书识文,犹如发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时而妙趣横生,时而发人深省。不仅自己涨了见识,也能更好地理解夫君的心思,辅助加持于他,致使家宅内外更为和谐。皇上恢复的是女子科举,可受惠的不单单是女子,而是所有人。臣妇所写绝非歌功颂德,全是肺腑之言。” 花容月貌,声如百灵,所述内容有理有据,头头是道,教人信服。此时的柏蕊,完全当得起“才貌双全”四字。皇帝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说得好。” “谢皇上赞赏。”柏蕊福身谢恩,退回了原来的位置。 “柏溪……” 柏溪不是第一次来锦贤殿,到底不如另两位紧张。听到皇帝念了她的名字,不疾不徐地走了上前。“臣妇在。” 皇帝将柏溪的卷子看了看,先是皱起了眉头,看向她的时候,亦不如方才面对柏蕊时那般和颜悦色:“女子科举是因为你的胆大妄为才恢复的,怎么你这上面,与它有关的都是一笔带过,其他的内容倒是洋洋洒洒,长篇大论呢?” “回皇上的话,时间有限,臣妇所学也有限,考卷所述,是尽力而为。”柏溪说得实在,田柔一脸疑惑,柏蕊面上神情没有变化,心里早已窃笑不止——被大哥看重之人,不外如是。 “三年前可不见你如此谦逊。”皇帝并不相信,“说说你的想法。” “是。”柏溪福了福身,继而说道:“重开女子科举固是隆恩浩荡,泽披四海,但它与男子科举一样存在着致命的弊端……” 柏溪说到这里,在场所有的人都变了脸色。柏溪却没有任何停下来的意思,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当今的科举,在制度上已然做到了最大程度的公正,但最根本的问题一直存在,那便是豪门望族所接受到的教育远非一般寒门学子可比,地域的千差万别也是症结所在。科考虽无门第之别,每年能进入殿试的,大多仍是出自权贵之家。至于礼部会考表现优异的其他人,说是会根据实情需要作出安排,实则其中猫腻利害之多,也是难以尽数言说。朱门势大,寒门无光,这并非当朝之弊,却已是陈年旧疾。如不及时加以修正,于国于家,迟早会生出大乱。” “以你所言,口口声声尊你为师的璩明又是何等出身?”皇帝沉着脸问到。 “敢问皇上,自太/祖建国以来,如璩明者,有几人?” “……” 南国立国以来,与璩明同样出身又身居要职者,只有五个人。柏溪的反问让皇帝哑口无言,但让众人诧异的是,他非但没有当堂震怒,神情反而一下子由阴转晴。“见地不凡,又敢直谏君王,难得,难得。” 柏溪暗地里舒了口气,福身道:“谢皇上赞赏。” 皇帝没有示意柏溪起身退下,而是哼笑了一声,问道:“那你可知,在此次科考之中,不仅有人与你见地一致,连考卷上的每一个字都一模一样呢?” 皇帝话音犹在,柏溪猛地抬起了头,见他眼角虽有笑意,目光却极是凌厉。她怀疑自己听错了,想要开口确认,只听得身后噗通一声响——田柔面色惨白地跪在了地上,全身发抖,冷汗直冒。 皇帝将两张卷子揉成一团扔了下来。柏溪蹲下身捡起,展开一看,眉头越皱越紧——她没有听错,也没有看错。白纸黑字,除了字迹不一样,其他的没有任何出入。 “这……这是怎么回事?”柏溪一头雾水,神情凝重。 柏蕊见状,走上前来拿过柏溪手中的两张考卷,只看了一眼,便花容失色:“五妹妹你……你们……为何会……” “还不从实招来!”皇帝一声怒吼,所有人都连忙跪下。 “启禀皇上,我……臣妇……不知道。”柏溪的确不知情,可也无法解释。 皇帝的目光射向了几乎瘫在地上的田柔,徐公公立即会意,小跑下玉阶将田柔拖到了柏溪身边。 “回……回……回皇上的话,民女考前……重金……求买了考题,这文章……这文章是找人代写,民女背下,然后……然后……”田柔的声音越来越小,但无碍大家听清她所说的事实。 听到田柔的话,柏溪心下一沉——如她所言,自己不也成了买题找代笔的作弊者了? “民女出身商户,家境富足,自小不服商人地位卑下。皇上重启女子科考,民女便想着趁此机会替商人们争光,没想到会入殿试,更没有想到找的那人会给出两篇一样的东西来……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田柔悔不当初,连连告饶。 “皇上,臣妇没有。”田柔的认罪让柏溪百口莫辩。 “空口无凭。”对柏溪的话,皇帝满脸都写着怀疑。 莫说皇帝,柏溪自己都清楚自己的辩白有多无力。这件事太匪夷所思,好在她的脑子尚算清醒:“臣妇没有证据,但愿意与所谓代笔之人当堂对证。” “好,看在柏府与将军府的面子上,朕给你这个机会。” 皇帝说完,便命田柔招出代笔之人身在何处。田柔哪敢隐瞒,悉数招供。皇帝即刻令徐公公宣旨下去。柏溪与田柔,当下即被押去了刑部大牢。柏蕊顶着乱哄哄的脑袋出了锦贤殿,赶紧让人去柏府报了信。 ☆、第二十六章 天牢密会 柏敬收到了柏蕊让人传来的消息。此刻,他正心烦意乱地在书房中踱着步,脑海中浮现的,是月初与亲家裴丞相会面的情景—— “使不得使不得……”听到裴相的话,柏敬连连拒绝:“我是忌讳那丫头得势报复,但会考作弊,等同欺君,我柏府所有人都逃不掉,这种玉石俱焚的事万万做不得。” 裴相摸着长须,笑得和善:“你我已是儿女亲家,害了你我能得到什么好儿不成?你放心,只要你按我的意思去做,保你全家安然无恙。” 柏敬并不放心,但见裴相表现得甚为笃定,即是问道:“柏敬愚笨,相爷能否说得再清楚些?” 裴相招了招手,柏敬凑上前去,裴相对着他耳语了一番后,依旧笑呵呵地望着满脸诧异的柏敬。若是旁人见了,定然想不到在这般慈眉善目的表象下,酝酿的是一条杀人计。 “嘭!” 一声巨响,柏敬惊了一跳。定下心神,见柏长兴站在了自己跟前,被他撞开的门还在晃动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这是哪里学来的规矩!”柏敬板着脸训斥到。 柏长兴理亏,忙是行礼道歉:“孩儿一时情急,请父亲原谅。” 柏敬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父亲可知溪儿出事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28 了?”柏长兴急切万分。 “蕊儿一早派了人传来话了。”柏敬已然猜到柏长兴的来意。 柏长兴上前一步,请求道:“父亲,我们得救溪儿。” “救她?怎么救?她犯的罪有多严重你不知道吗?”柏敬怒目道:“你自己都不晓得能活到哪一天,还想着救人,简直自不量力!” “溪儿绝不会找人代笔,她也无需找人代笔。”柏长兴表示了自己对柏溪完全的信任。 “证据呢?”柏敬当然不会相信柏溪:“田柔已经认罪了。” “就是因为田柔认罪太快才事有可疑,其中一定有蹊跷。”柏长兴说话时一直盯着柏敬。 柏敬原就心烦意躁,柏长兴审视的目光更让他不安:“什么蹊跷?会考结束,所有考卷都会封存进翰林院,在呈报皇上以前都是由我亲自看管……” “所以孩儿才敢来问父亲,看管考卷之时可有什么异常事件发生?” 柏长兴问得委婉,可言语间对柏敬的怀疑之心十分清楚。柏敬顿时火气上头,将手边的一只杯子怒摔至柏长兴跟前,高声骂道:“混账东西,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柏长兴跪在了地上,说道:“父亲息怒,孩儿绝不是在质疑父亲的为人。此事不仅关乎溪儿的生死,更牵涉到整个柏府的前程,儿子才斗胆一问。” “滚出去。”柏敬不愿再听柏长兴说一个字。 “父亲……” “滚出去!”又是一个茶杯被摔碎在地上。这次,柏敬的力道显然比上次要大上许多,一块碎片弹起,柏长兴的脸上立即出现了一条血痕。 这点小伤柏长兴不在乎,但见柏敬气得七窍生烟,自己再说下去也无济于事,只好先退下了。柏长兴走后,柏敬一个趔趄坐到了椅子上,因着呼吸的幅度太大,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柏长兴出了书房,顾不上处理脸上的伤口,急急出了府,往璩府赶去,不期在中途与璩明相遇。 “璩大人,我正要去找你。” “柏大人,这里说话不方便,跟我来。”简单地打过招呼,璩明调转马头往回跑。柏长兴即刻跟了上去。 刑部大牢中,柏溪平复下了心绪,细细思量了一番——上一次是意外,若是就那么死了,便也只有她一个人。可这次,如果不能证明她是清白的,死的就是一批人了。祁府,柏府一个都逃不掉。下手这么狠,针对的当然不会是她柏溪一人。对方是要剪除所有可能或已成为盛涤尘羽翼的力量,断了他的大位之路。 方才在锦贤殿,她一时慌乱才会说出要与代笔之人当堂对证的话。这会儿冷静下来,便知那人不存在——考卷上的文章是她临场所写,就算田柔真的曾在考前找人代笔,也不可能与她的一模一样。那些说辞根本是为了陷害柏溪而事先编造好的。 想通了这一点,柏溪便不难猜到这桩事件中的一个关键人物——所有考卷在会考结束后都会封存进翰林院,由柏敬亲自看管。唯有他可以在皇帝之前查看到考卷的内容,也只有他可以将田柔重写的考卷放入封存的考卷之中。这是最合理、也是唯一的解释。 柏溪出身柏府,犯下欺君之罪,柏府同样难免株连。想必对方是许了柏敬定保柏府无恙的承诺,他才肯参与其中的。想到这里,柏溪嘲讽一笑,暗道柏敬纵横官场这么多年,竟然因为对自己的心结而变得如此天真。 “你笑什么?” 自进来后,无论柏溪问什么,田柔都不作回应,但她一直在观察柏溪。看到她好好发着呆突然笑了起来,不由好奇地问到。 柏溪瞥了田柔一眼,她仍然是那副纯然无辜的模样,仿佛是真的犯了错才陷身于此。她试探地回答道:“我在想你身后的是什么人,值得你大好年华为他赴死。” 田柔一脸茫然:“什么身后的人?我们是作弊被发现才进来的。”说着,田柔叹了口气:“也是咱们运气不好,偏偏遇上一个贪财不顾人的混蛋,居然给了咱们一模一样的文章。否则,咱们现在可都是风风光光的人物了,你说是不是?” 知道对方故意鸡同鸭讲,柏溪不再搭理她。田柔撇了撇嘴,去到了对面的墙角。夜里,田柔酣睡正浓,柏溪却无法入眠。她知道外头有人在为她奔走,她既希望他们能查出真相,又担心他们也会误入圈套,授人以柄。她尤其担心的是柏长兴——她能想到的,他也一定想到了。夹在她与柏敬之间,柏长兴不知有多为难。 “大嫂……” 柏溪正忧着心,听见有人压低了声音在喊自己。转头望去,祁玉正蹲在牢门外边。 “你怎么来了?老爷太太可好?”柏溪连忙上前,怕吵醒田柔,也是压低了声音问到。 “听说了你的事情,爹和娘都着急得不得了,幸好璩大人和柏大人去了府里一趟,安抚住了他们。”祁玉握住柏溪的手,仔细将她打量了一番。 “又让二老因我不安生了。”柏溪自责极了。 见柏溪满面愁云,祁玉忙是另起了话题:“爹爹给大哥写了信,他收到后一定会快马加鞭赶回来。” 说到祁重,柏溪更为一筹莫展——算算日子,祁重戍边的期限也是快到了。可这会儿回来,摊不着好儿;可若不回来,会有拥兵自重的嫌疑。是她害得他进退两难了。 “事情并非没有转机,”祁玉身后的丫鬟抬起头来,开口说道:“老师且不必如此忧心。” ☆、第二十七章 风波再起 “璩……璩大人……”柏溪惊讶之下,以手掩口才没有让提高的音量惊动田柔。 “眼下情势严峻,唯有以此掩人耳目了。”璩明自知女扮男装看上去很滑稽,笑得羞涩。 柏溪没有一丝一毫的取笑之意,她万分感激地说道:“璩大人高义,难为你了。” “为了老师,学生义不容辞。”璩明说的恳切。 知道璩明与祁玉进来天牢定是费了一番周折,柏溪不再浪费时间,问起了重点:“现在外头情形如何?” 璩明也严肃了起来,回答道:“案情尚未明朗,祁府柏府暂时无碍。但田柔已经认罪,田家的人被悉数收监。礼部凡接触过考题之人,也都被罢官待查。” “唉,”柏溪叹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礼部这次可是无妄之灾。”想到玉姨娘,不知又要为她的事担多少心,流多少眼泪,柏溪心中自责不已:“事情闹得这么大,我娘定也听到消息了。” 璩明忙是说道:“我来之前与柏大人见过,是他想出去祁府请老将军和大小姐帮忙。我进来前,他让我务必转告你,这件事柏府女眷尚不知情,请你无需忧心玉姨娘。” 璩明的话使得柏溪心里五味杂陈:“大哥现在,一定很为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29 难。” 祁玉没有听懂柏溪的话,璩明却是心知肚明。想起与柏长兴偶遇进而商议时的一幕,他也是不无感慨:“是啊。若是查明此事与柏院士有关,柏大人真不知要怎么办了。” “你是说陷害大嫂的人是……”听出了璩明话中的玄机,祁玉难以置信:“可这对他有何好处呢?” “只是猜测罢了。”柏溪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简单回了祁玉一句,即是问向璩明:“对了,刚才你说事情有转机?是查出了什么吗?” 璩明敛了情绪,忙是配合着点了点头:“皇上派去找代笔之人的人一无所获,柏大人与我便就此提出质疑。虽比不上考卷那般的物证有说服力,但没有人证,皇上也不愿妄下判断。当即下令全力搜查,待人证物证齐全再判此案。如此一来,我们便有时间去找证据,还老师清白。” “大嫂没有作弊,哪来的代笔之人呢?”祁玉一语道出了关键。 柏溪对此也不乐观。 “智者千虑尚有一失。只要是人为的谋划,必然会有漏洞。”璩明表现的信心十足。 “无论如何,诸事小心。他们既然出手了,不会就此罢休,不要为了我误了自己。”柏溪嘱咐道:“这话,璩大人记着,也烦请转告大哥。”璩明应该还不清楚他们与盛涤尘的事,但柏长兴知道了,一定会转达。 柏溪刚刚说完,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璩明忙是退到了祁玉身后,低下了头。 祁玉起身,狱卒走了进来。柏溪身陷囹圄,但将军府并未失势,他目前还不敢罪将军府的人。朝祁玉施了一礼,狱卒讨好地笑道:“大小姐,换班的时辰要到了,您不能再多留了。” “知道了。”祁玉没有让狱卒为难,从璩明手中接过一个荷包:“今日多谢你行方便之事。我嫂嫂还要在此多留一段时间,请多费心照看。” “哎呦大小姐您看……您这是哪儿的话。”狱卒诚惶诚恐地接过那包碎银子,笑逐颜开地说道:“您放心,有小的在一日,夫人绝对不会受苦。” “那就谢谢你了。”祁玉对着狱卒说完,回头看了柏溪一眼。柏溪对她笑了一笑,她便带着璩明离开了。 回头看到田柔睡得香甜,柏溪试探着喊了几声,见对方没有反应且不似有假,便随她去了。或许是跟祁玉与璩明的见面让柏溪安了不少的心,她感觉到了倦意。靠着墙坐下,闭上双眼,没过一会儿,便沉沉睡了去。 身处牢狱不见天日,柏溪一觉醒来,也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看见地上放着两碗未动的牢饭与水,才知已是第二天了。她就着一碗水漱了口擦了眼,觉得清醒了不少。再看田柔,半分没有醒转的意思。如果不是断定她的身份不简单,柏溪真要佩服她的没心没肺了。 一边吃着难以下咽的饭菜,一边想着不知外头情形如何,大半日很快就过去了。田柔仍旧一动不动地躺着,柏溪忽然意识到了不妙,忙是走上前去,先是轻轻推了推人,肢体的僵硬让她整颗心往下一沉。她伸出手去探田柔的鼻息——哪里还有呼吸? ☆、第二十八章 死有对证 陷害之人不给柏长兴与璩明丝毫可以反转的机会。早在柏溪发现之前,皇帝就在今日的早朝上得知了田柔死亡的消息。 乾坤殿内,皇帝看着刑部侍郎李松呈上的奏报,面色不善。玉阶下,大皇子盛涤尘、二皇子盛涤玄、四皇子盛涤朗站于第一排,身后是各大臣依文武职分左右而立,再依官职高低按序排成行。 殿内有几十号人,却是鸦雀无声。看完奏折,皇帝望向一众臣子,原本低着头的人群又将身子俯下了三分。满朝文武中,有三朝元老,有功高的老臣,也有新进的年轻面孔,皇帝心里不住地感慨——若是他们都能一心为国,大公无私,他这个皇帝也不必做得这么累了。 “人前一天关进去,第二天就暴毙。李松,你就是这样管辖刑部的?” 皇帝语气不善,李松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皇上明鉴,非是臣看管不力,而是有人处心积虑替人脱罪,臣……防不胜防啊!” “哦?”皇帝挑了挑眉,一脸的好奇:“如此说来,你已经查清楚了。” 听到这里,璩明便知自己与祁玉去过天牢的事被发现了。只是他没想到,对方下手这么快又这么狠。不等李松回答,他自行上前承认道:“启禀皇上,李大人所指‘处心积虑’之人,应该是臣了。” “不止你,还有祁府大小姐祁玉,是她掩护你进天牢的。”李松似是害怕璩明一人担下所有罪责,连忙说出了祁玉的名字。 祁老将军、盛涤尘和柏长兴闻言都面色一凛,璩明却气定神闲。他并不看李松,只对皇帝禀话道:“得知老师被诬陷,臣即刻前去将军府找到祁老将军,恳求他安排臣去见老师一面。为了掩人耳目,臣扮作大小姐的随身丫鬟去了天牢,与老师细说了外头的情形,好教她安心,并无谋害人命之事。” “皇上并无探监的禁令,璩大人为何不光明正大地去看人?”李松当即质疑到。 璩明反问道:“我如此隐秘都被李大人获悉了,要是光明正大,怕是连牢房的门都进不去吧?” “砌辞狡辩!”李松毫不示弱:“柏溪会考作弊在前,杀人毁证在后,已是铁铮铮的事实。至于璩大人是否为帮凶,我自会好好调查!” “如李大人所言,会考作弊已是死罪一条,我们何必多此一举?”璩明寸步不让:“杀人毁证的是某些不愿真相大白之人!” “谁知你们是不是因为无法自证清白,故意反其道而行之?” 李松自觉胜券在握,并不在意璩明试探性的话语:“田柔已死,璩大人怎么信口开河都成了。” “这么高明的反其道而行,一般人可想不到,李大人实在智慧。”璩明毫不留情地嘲笑到。 一句话,让除了李松之外的人都笑出了声。盛涤尘与柏长兴互相看了一眼,都示意对方不要太张扬。二皇子盛涤玄笑得最欢,四皇子盛涤朗比起他来显得稳重,只扯了一下嘴角,笑意就消散了。皇帝以拳掩口地咳嗽了几声,殿内又恢复了肃静。 李松与璩明殿堂争吵,已是失了礼仪,之前皇帝没有怪罪,反倒听得饶有兴致。这下终是开了口:“你二人都言之有理,但有过亦是事实。璩明私下探监,李松监管不力,等下了朝,都各自领罚去。” “臣遵旨。”璩明与李松只能领旨谢恩。 “柏敬,你对此事有何看法?”皇帝突然点了名。 柏敬忙是上前,躬身拜道:“臣只觉此事匪夷所思,但百思不得其解。” “你可不能不解啊!”皇帝意味深长地笑道:“此案一日不破,你也是有嫌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30 疑的。” “臣惶恐,臣惶恐。”柏敬颤颤巍巍地跪了下去,表忠心道:“臣自任翰林院掌院以来,无时无刻想的都是尽心竭力,绝不敢做有违圣恩之事,请皇上明鉴。” “皇上,微臣相信舍妹不会欺君罔上,也相信柏院士不会假公济私,此事一定另有隐情。”不忍父亲受难,柏长兴上前请旨道:“若皇上信得过微臣,微臣愿意协助璩大人查办此事。” 柏长兴话音犹在,李松即是反对道:“皇上,柏长兴是柏溪的兄长又是授业者,璩明自称柏溪的学生,他两人理当避嫌。” “不错。不仅是你们,大皇子也不得插手。”这一次,皇帝站在了李松一边。 这不是第一次被当朝排外,盛涤尘习惯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俯身一拜,应了一声“是”。 “二皇子,四皇子,你们说说,谁来办这个案子合适啊?”皇帝问起了另两个儿子。 “父皇,儿臣觉得四弟可以胜任。”二皇子盛涤玄露出了勉强的笑容,表示自己有心无力。 “二哥何必自谦?论起能力,四弟我自愧不如呢。” 事关祁府与柏府两个重臣之家,四皇子盛涤朗是个精明人,不愿接这个烫手的山芋。 “四弟说笑了。这些年你行事学问哪样不比我强,这是人人有目共睹的。”盛涤玄继续谦让。 “二哥……” “好了好了,不要再你推我让的了。”皇帝的一句话,让两个人都闭了嘴。皇帝看着自己这两个儿子——盛涤玄仁厚但寡断,盛涤朗果断但凌厉,思来想去后,下旨道:“朕命你二人一起办案,为期十天。” 闻言,二人无奈地应了下来。皇帝起身走了,朝臣们渐渐散去,这场事态百出的早朝才算结束。柏长兴扶起了柏敬,与璩明交换过眼神后,随盛涤尘一道离开了。 乾坤殿内,二皇子与四皇子一筹莫展,望向对方时,眼中满是埋怨。 对着两位皇子行了一礼后,李松得意地看了璩明一眼就往外走,璩明冷笑一声,问道:“李大人当真以为死无对证吗?” 李松不相信璩明有确凿的证据,但听了他的话心里不免有些发怵,强作镇定地不予理睬,走到殿门外的拐角处,却停下脚步,偷偷听着里头的动静。 听璩明这样说,二皇子与四皇子异口同声问道:“证据何在?”问完,又是各自白了对方一眼。 “二位殿下细想,”璩明朝二人拜了一拜,回话道:“雷同考卷一出,田柔便认了罪。老师若想自证清白,必然要想方设法留着田柔性命,等找到代笔之人一起当堂对证。如今,代笔之人不知所踪,田柔却突然暴毙,看似加重了老师的嫌疑,实则是对方太过着急,反倒露出了马脚。只要让御医进行尸检,必会有所发现。” 二皇子与四皇子赞同地点了点头,李松在心里不屑地笑了一声。 ☆、第二十九章 柳暗花明 两天后,尸检的结果出来了——田柔没有中毒或受伤,而是死于突发心梗。依御医所言,田柔的病是至少十年以上的旧疾,应该是此次涉及的案子太大受了惊吓,外加天牢潮湿阴闭才导致病发。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盛涤尘与柏长兴都在璩明府上。 “殿下英明,他们只怕正怒骂李松毁了一步好棋。”对盛涤尘的先见之明,璩明极是佩服。 盛涤尘笑道:“多亏璩大人在乾坤殿演了一场好戏。现在,虽不能立即让溪儿无罪释放,但杀人毁证是不成立了。” “臣只是依着殿下的部署略进了绵力而已。”璩明自谦到。 “诶诶诶,你们再这样客套来客套去,可就没意思了。”柏长兴听不下去了,忙是出言打断到。 话音落下,三人齐齐笑了起来—— 当日柏溪出事,盛涤尘不方便去柏府,即是偷偷去了璩明府上,让他去找柏长兴。三人会面之后,一番商议之下,盛涤尘安排柏长兴与璩明二人去了将军府求助,在祁玉的掩护下,由璩明出面去天牢中探望柏溪。一则,确是为了给柏溪递消息,让她安心;二则,他们都了解当前敌暗我明,防不胜防。唯有自行露出破绽,引诱敌人率先出招,才能见招拆招。 三人早知对方会用田柔来大做文章。他们将计就计探明对手是谁。李松是第一个跳出来的人。璩明在乾坤殿与他唇枪舌战,使得皇帝将案件转交给了二皇子与四皇子查办。众所周知,那两位皇子是东宫之位的有力人选,表面上礼让友爱,暗地里互相较着劲。无论这次作弊事件是哪一方所为,都会丧失一部分一手遮天的可能。 尸检查证的事也是璩明依计故意透露。眼下,比起盛涤尘,他们更加忌讳对方。机会难得,一方定要极力找到致对方于死地的证据,另一方则会拼命掩盖事实。无论出来哪一种结果,对柏溪而言,都不算坏事。 “他们太着急了。”盛涤尘摇了摇头,似是在替对手可惜:“以为田柔死了,一切都尘埃落定,不想一个李松就让咱们找到了突破口。” 既要谋东宫之位,弄清楚谁与谁一派是必备的功课,盛涤尘当然清楚李松背后的人是谁。 “我见李松素来行事公正,以为他当真如传闻中那般不偏不倚,还曾心生敬意。要不是这次,我真看不出来。”璩明入朝日子尚浅,又无心参与大位之争,自然不如盛涤尘与柏长兴了解朝中各人的真面目。 盛涤尘叹道:“官场中人,天子之家,谁又能完全与世无争呢?便是我这些年毫不起眼,还是因着三年前殿试得了榜眼,让裴相重新开始忌惮。这一次,他们真正想对付的人是我,溪儿是受我牵连。” 璩明没有想过参与什么争斗,但三年前于盛涤尘和柏长兴同殿论政,便有心结交。这几年,不至亲密无间,却能一道饮酒畅谈。这次并肩作战,更增进了他对盛涤尘的了解。听出他话中的无奈与悲怆,璩明开口道:“殿下的谋略不输给任何人,臣以为……” “璩大人,有些话,只适合放在心里。” 璩明话没说完,被盛涤尘打断了。他懂璩明要说什么,只是现在,还没有到要说的时候。璩明是聪明人,当即会意。二人默契地相视一笑。 盛涤尘与璩明你一言我一语,柏长兴始终蹙着眉头,没有说话。二人不知道的是,在柏长兴来璩府之前,柏长善曾去柏府书房找过他,二人聊了好一阵子—— “此话当真?”柏长善说完,柏长兴激动又不敢相信,确认到。 柏长善笑道:“大哥也知我一向无心仕途,就爱摆弄那些草药医书的,为此没少受父亲责骂。这次五妹妹的事我觉得蹊跷,这段时间我就是在找确切的方子。方才,终于被我找到了。” “太好了,有了这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31 个,溪儿便无事了。”柏长兴双手揽住柏长善的肩,十分高兴。 柏长善提醒道:“大哥,你得想清楚,五妹妹无辜,父亲就危险了。” 一句话犹如一盆冷水,柏长兴冷静了下来——是啊,柏溪脱罪了,嫌疑便全数到了柏敬身上。他不是主谋,也是共犯。身为人子,怎么可以亲手将父亲推入绝境呢? “你明知此事对父亲不利,为何还来告诉我?”柏长善与柏溪只见过一面,谈不上任何交情。纵使单论家族利益,他也应该站在柏敬这一边。柏长兴想不通他为何要帮柏溪。 “就是两厢为难,我才只告诉了大哥你。” 柏长善的语气好似真心,又仿佛玩笑。柏长兴不解地望着他。 柏长善想了想,决定跟柏长兴说说心里话:“从小到大,在所有人的心中,大哥是最标准的榜样,而我则不学无术,胸无大志。没有人能理解我,我也没有跟任何人诉过苦。我与五妹妹素无往来,她在学士园的那番话亦不是为了我说的。可当我听我到的时候,心里甚为震动,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感动。也许是应了那句‘白首如新,倾盖如故’吧。我说五妹妹与我是一句话的知己,那并不是为了与她亲近故意而言。我是真的欣赏她。但我是柏家的儿子,不能对不起父亲。考虑再三,唯有来大哥这儿了。不做隐瞒,算得上没有辜负知己;不做决定,就不算害了父亲。” “你倒是精明,把难题全丢给了我。”听了柏长善最后的那句话,柏长兴哭笑不得。 “就当是我这个做弟弟的嫉妒大哥好了。”柏长善对着柏长兴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大哥好好想,二弟先退下了。” 柏长善走后,柏长兴在书房里独自苦闷着。半个时辰后,他收到了璩明派人传来的消息,来了此处,听到了预期的结果。柏溪境况好转,他开心的同时,心事也越重。对手的身份已然明朗,他犹豫着是先将柏长善的发现隐瞒,再见机行事,还是立刻告诉盛涤尘与璩明。 ☆、第三十章 心腹之患 柏长兴缘何沉默着愁眉不展,盛涤尘了然于心。他走到柏长兴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裴家与柏家是儿女亲家,并不意味着这件事令尊也参与了。他对溪儿心有芥蒂,但总不至于不顾你的前程,不顾柏氏一族几百口人的性命。” “是啊柏大人。那日在乾坤殿,柏院士的表现不像有假,其中有什么隐情也不一定,你且不要如此忧心。”璩明此话不纯是安慰,而是真心这么觉得。 “在此之前,李松何曾露出过马脚呢?”柏长兴无法宽心,又因着决定暂时不将柏长善的发现实言相告而心生愧疚:“人们只道我对溪儿有恩,却不知我总有辜负她的时候。” 这句话,盛涤尘颇有同感。是他带着柏溪走上这条路的。他的出现,带给柏溪不一样的人生和希望,也带给她种种的艰难和险阻。上一次他差点就眼睁睁看着她死了,所以这一次他抛开顾虑,拼尽全力为她筹谋。可最后能否让她安然无恙,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更加难以想象的是,如果柏长兴选择保护柏敬,他又该如何抉择? 眼见盛涤尘也默不作声了,璩明有心转换一下氛围,即是问道:“殿下,柏大人,咱们下一步怎么做?” “我派了人去探查田柔的身份,暂时还没有结果。但裴相与四弟是舅侄,尸检结果对裴相有利,定然是四弟从中周旋。二弟不会就此放手的。咱们现在只需以不变应万变即可。”整理好情绪,盛涤尘又是那个善察人心、运筹帷幄之人了。 璩明与柏长兴都觉得盛涤尘的话在理,商定了下次会面的时间后,三人便各自散了。 二皇子与四皇子联合办案,两方的态度截然不同——四皇子那边消极怠工,一心拖延时间。只要没有证据能证明柏溪是无辜的,她必死无疑,裴相一干人就安全了。二皇子这边自是急不可耐,迫切地想要找出证据,证明田柔的死不是意外,而是人为,而且必须是与四皇子有关的人所为。 双方明里暗里地针锋相对,十日之期很快便只剩下了一日,案情仍是没有任何新的进展。比起其他人,夹在柏敬与柏溪之间,柏长兴更为寝食难安。他思前想后,唯有自己代父服罪,才能两边都不辜负。他已然下定了决心,明日早朝后便去觐见皇帝。 翌日的朝堂上,皇帝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问道:“案子办得如何了?” “儿臣无能,父皇恕罪。”四皇子盛涤朗面露惭愧之色,内心却是窃喜不已——他在盛涤玄身边安插的人手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意味着今日一切都会结束。尽管一开始他并不将舅舅对盛涤尘的忌讳放在心上,但能除去一个对手总是令人开心的。从此以后,他只需要专心对付剩下的一个就可以了。 “虽然没有找到代笔之人,田柔之死也与柏溪无关,但没有证据能够推翻雷同考卷和田家人的证词……” “父皇,儿臣有证据可以证明柏溪没有作弊。” 四皇子想要将事情盖棺定论,话说到一半,二皇子盛涤玄出言打断到。 一言既出,殿内众人心思不一。有纯粹惊讶的,有真心欢喜的,有暗道不妙的,也有因为两厢为难而忐忑不安的…… “证据何在?”皇帝问起话来依旧不急不缓。 盛涤玄看了一眼神色由晴转阴的盛涤朗,得意地笑了笑,上前一步,回话道:“启禀父皇,考卷就是证据。” 皇帝与其他人听了盛涤玄的话都是一脸的疑惑。柏长兴心中一惊,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握成了拳。 裴相与盛涤朗的脸色明显晦暗了好几分,眼中闪过不安。他们当然清楚考卷中的玄机,可没有想到盛涤玄会查到。他们这才意识到,这些日子盛涤玄不是没有发现,而是费尽心机地隐瞒住了,为的就是在此刻提出,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考卷一直在皇帝身边。听到盛涤玄的话,皇帝命徐公公将东西拿了出来。盛涤玄请求道:“请父皇御鉴,哪一张是柏溪的手笔。” 徐公公将两张考卷一左一右地呈到了皇帝跟前,皇帝看了一眼,指着右边的一张道:“笔力尚有不足,字形倒别具风骨,确是好字。” “多谢父皇相助。”盛涤玄谢恩之后,示意徐公公将田柔的考卷交给自己。紧接着,他从袖中取出一枚火折,迅速点燃了考卷。举动惊人,饶是皇帝在场,人群中也不禁发出了呼声。可接下来,让人们更为惊讶的事情出现了——燃起的火焰不一会儿就灭了下去,考卷却是完好无损。 “都说纸包不住火,田柔的这张考卷却能灭火,大家说奇不奇怪?”眼前的结果正是盛涤玄所期待的。他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32 一边向众人展示着考卷,一边高声问到。原本小心翼翼的惊呼声渐渐变成了嗡嗡嗡嗡地议论声。 皇帝的眼光四下观察着,将所有人的反应悉数收在眼中。他哼了一声,殿内即刻恢复了肃静。他催促道:“别卖关子了。” “是,父皇。”盛涤玄回身,应了一声后,说道:“儿臣不如四弟上进,素来喜欢读些怪诞的奇闻杂谈之书。儿臣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为了拓印旧书故本,蟒国研制出了一种药水,可以将一张普通的纸变得不惧明火。在被这种药水浸润过的纸上写出来的字,无法分辨是新写的还是早前就写好的。只要调剂好药水的分量,便可随心所欲地将新写的东西仿造得与样本一样。儿臣与柏溪未曾谋面,但三年前她与荀先生学士园论礼之事尽人皆知,儿臣也有所耳闻,知道她素有才名,会考作弊实在说不过去。这次奉旨查案,一心想解开疑惑。无奈能力不足,十日来一无所获。可就在今早,儿臣突然想到了这个,才在早朝之上斗胆一试。不料竟真的歪打正着了。” 盛涤玄的“灵光乍现”不仅证明了柏溪案确有蹊跷,更让这桩案子变得复杂严重起来——蟒国位于南国北部边境,正是此次祁重戍边之地。太/祖建国时,双方约定划界而治。但近年来,蟒国蠢蠢欲动,不时挑衅,已成为南国的心腹之患。田柔若与蟒国有关,就兹事体大了。 ☆、第三十一章 密谋疑云 “这么说来,田柔很可能是蟒国的细作。”皇帝皱起了眉头。 “儿臣与父皇的想法一样。”盛涤玄接话道:“父皇重开女子科举,重用寒门之士,使我南国气象焕然一新。蟒国一向居心叵测,定然不乐见南国强盛,于是密谋构陷。儿臣猜测,若是柏溪被诬陷身死,接下来他们便会想方设法,抹黑父皇重开女子科举的政令,借机造谣生事,动摇民心。” 皇帝赞同地哼笑了一声:“其心可诛啊。” “启禀皇上,臣有不同的想法。”眼见大势将去,盛涤朗不甘心束手就擒,又不方便出言反驳,即是看了一眼裴相,裴相又看向了李松。李松会意后,站出来说道:“经商之人常年四处走动,接触的人形形色/色,田柔有这种药水不足为奇。” “李大人的意思是,田柔是偶然拿到了这种药水,并非蟒国细作。”盛涤玄态度温和,问出的话却是绵里藏针。 “回殿下的话,臣的意思是田柔的身份可疑,但如果在没有查清楚的情况下就传出她是蟒国细作的消息,只怕会让人对会考的制度产生质疑,有损天家颜面。”李松态度亦是谦卑,说出的话却直击要害——参加礼部会考之人都要经过严格的身份审查,到头来出现一个敌国细作,传出去不是要成为天大的笑话了吗? “李大人这话可是讳疾忌医了。”璩明站了出来,回击道:“正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无论多严密的部署总有疏漏之处,何况是敌国精心策划的阴谋。”说到这里,璩明对皇帝拜道:“皇上,臣以为,彻查这桩案子不但可以肃清陈弊,还可以彰显圣上的公正之心。如此,非但不会成为笑谈,反而可以使民心更为安稳。” 得民心者得天下。璩明的每一个字都有理有力,饶是李松再巧言善辩,一时也找不到话反驳。 “父皇,璩大人所言极是。无论田柔是否为蟒国细作,这次的案件都必须彻查。”盛涤玄跪下请求道:“儿臣不才,愿为父皇分忧,继续纠察此案。” “皇上,当前的证据已足以证明老师是无辜的。”璩明跪下,替柏溪开罪到。 听到这里,祁老将军露出了安心的笑容,盛涤尘却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在此之前,柏敬疏于值守的嫌疑可大可小,尚有转圜的余地。可依盛涤玄所言,柏敬的罪名一旦落实,便是通敌卖国的死罪,柏溪、柏蕊或能因为已经出嫁而免受株连,柏长兴与其他人都必死无疑。 盛涤玄今日所说的药水之事,正是当日柏长善告诉过柏长兴的。他们都很清楚,一旦涉及蟒国,事情的本质就有了变化。柏长兴这才决定暂时隐瞒下此事,早朝后独自面圣,代柏敬担下疏忽值守的罪责,大事化小。不曾想盛涤玄洞察了先机,他再无退路可走。 柏敬也知道盛涤玄的话意味着什么,终于支撑不住了,噗通一下跪到了地上,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皇帝眯着眼问道:“柏爱卿有话要说?” “臣……臣……冤枉……”柏敬百口莫辩,只能伏地喊冤。 柏长兴见状,忙是跪了下去:“皇上,若田柔是蟒国细作,极有可能在柏院士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窃取考卷,求皇上明察。”说着,伏地磕了一个响头。 盛涤尘与柏长兴的关系不是秘密,无需避嫌。他跪地恳求道:“启禀父皇,此案案情尚未明朗,涉案之人于我南国又举足轻重,如果轻易判罪,只怕正中敌国下怀。” “父皇,皇兄说的不错,请父皇明断。”盛涤玄站在了盛涤尘这边。 “请皇上明断。”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在场的人都深知事情的严重性,齐齐跪下,异口同声地请求到。此时的他们,无论真心还是假意,至少明面上是同心协力的。皇帝沉默了片刻,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柏敬革职待查,在案情水落石出之前,与柏府其他人均不得出柏府,不得会客。” “谢皇上恩典。”柏敬与柏长兴谢恩到。 “蟒国一事既是由二皇子查出,此案便继续交由你办,务必尽快理清事实,勿枉勿纵。” “儿臣遵旨。”盛涤玄领旨到。 “柏溪受人诬害证据确凿,即刻无罪释放。” “谢皇上隆恩。”祁老将军代柏溪谢了恩。 “皇上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诸事安排完毕,众人少不得要表示一番。皇帝在山呼声中起身离开,众人随后散去。 柏溪从刑部大牢出来的时候,祁玉已经在外头等了好一会儿了。看到柏溪,她小跑上前,挽住柏溪的手臂,脸上和言语间是难以掩饰的欢愉。重获自由,柏溪也是心情大好。二人一路说说笑笑地回了祁府,柏溪仔细梳洗了一番,去见了祁老将军与老夫人,这才从老将军口中了解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以为是皇子间的斗法,不料竟与蟒国有关。”与柏敬全无父女之情,可事情牵涉到柏长兴,柏溪无法无动于衷。 祁玉一早听说了柏溪在柏府的遭遇,对柏家人并无好感。外加担心柏溪再受牵累,即是出言劝道:“嫂嫂,这件事二皇子正在查呢,你就别操心了。” “不是大哥从小照拂教导,我不会有今日。”柏溪表示自己不能袖手旁观。祁玉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好再说什么。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33 祁老夫人赞许地冲柏溪点了点头。 柏溪问向祁老将军:“老爷方才说是二皇子查出田柔身份可疑的?” 祁老将军点了点头:“二皇子与四皇子对东宫之位都有一番心思,但平日里见他优柔寡断,行事能力远不及四皇子,这次却察人所不能察,确是叫人刮目相看。” “皇上将此事只交付了二皇子一人,可见对四皇子是有所失望的。又是他让我洗清了罪名,外头的人怕是会认为咱们与他有所联系。”柏溪若有所思地说道:“想必这件事后,二皇子的声望会远远盖过四皇子了。” “不错。”祁老将军明白个中利害,叮嘱道:“你明日进宫谢恩,二皇子必然也在,与他说话时要多留个心眼儿。” “是,溪儿记住了。”柏溪应到。 ☆、第三十二章 互明心意 从祁老夫人处回到房中,早有下人将一切打理好。柏溪与她们说了几句话,就让她们各自下去歇着。她坐着发了一会儿呆,也觉得有些倦了,即是上床小憩,不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的日上三竿。 “糟了,误了进宫的时辰了。”柏溪一边奇怪着为何没人叫醒自己,一边急急起身梳洗。却见到书桌前有人伏案而眠,定睛一看,竟是祁重。柏溪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事发当天祁老将军才修书与祁重,来来回回怎么算,祁重都不可能在今天出现在这里。可眼前的人……柏溪用力掐了自己一下,疼痛感让她确认了自己是清醒的,也让她想起自己还有事要做。见祁重还没有要醒的征兆,她放轻了动作,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收拾妥当,蹑手蹑脚地往外走去。 “你醒了?”柏溪的手刚触到门栓,一个带着慵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柏溪回过身,祁重正朝她走过来。她奇怪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夜里到的。见你睡得香,没有惊动你。”祁重如实回答后,朝窗外看了看,说道:“你从昨天下午睡到现在,该吃点东西了。” 说着,祁重打开门吩咐了下去。待他梳洗完毕,膳食已经摆在了外屋的桌上。祁重拉着柏溪坐下,先盛了一碗热汤递给了她。 许是太过意外,从见到祁重起,柏溪的表现全不见平日的机灵与稳重,她接过祁重递来的热汤,问起话来结结巴巴:“你……怎么……会……” 柏溪字不成句,祁重却是明白了她的意思,解释道:“说来也巧。戍边的郑将军有密报要呈与皇上,他不放心别人,命我亲自护送。半道上,我收到了父亲派人送来的消息。对不起,如果知道会出这么大的事,我不会走的。” 听出祁重话中的歉疚,柏溪摇头道:“事发突然,谁都想不到……”说完又是想起了面圣的事,即是放下了碗 “现在我得进宫谢恩,等我回来再说。” 祁重一把按住了柏溪,说道:“早朝的时候皇上说了,近日政务繁多不得空儿,命你等他召见再去。” “原来如此。”柏溪恍然大悟:“我说为什么没人喊我起来呢。”继而将胳膊从祁重手中抽出,傻乎乎地笑了笑:“吃饭……吃饭吧。” 柏溪有失常态,祁重不免担心,关切道:“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吗?”说话的同时,他伸出手覆在了柏溪的额头上。 柏溪心中一颤,双颊迅速飞红。祁重皱了皱眉:“你在发热。定是在天牢中受了凉,我去找郎中。” 不等柏溪再说话,祁重风风火火出了门。柏溪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果然烫得似火,胸口也是闷闷地不爽快。她深呼吸了一下才觉着舒畅了些。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从领口掏出了一样东西—— 祁重临走前送她的木牌她一直带在身边。在牢里的这段日子,每每想起当时祁重看她的眼神和他手掌心的温热,柏溪烦乱的心总能瞬间安定下来。对他的思念让她既窝心又忧心。想起方才有失方寸的反应,她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转而想到祁重去请了郎中,又开始发起愁来。 胡思乱想间,祁重带着郎中回来了。祁玉本来不想打扰柏溪与祁重的,但在园中闲逛时见到祁重领着郎中来,放心不下地跟了过来。柏溪骑虎难下,只得由着郎中替她把起了脉。 郎中先是面露疑惑,进而眉头紧皱,惹得祁重与祁玉担心不已。就是柏溪见了,也忍不住怀疑自己真的受了寒气所侵,生出什么毛病了。 在三人紧张兮兮的注视下,郎中终于收回了诊脉的手。祁玉走到了柏溪身边,祁重则连忙询问柏溪的情况。 郎中面色不善地左思右想了一番,迟疑着回话道:“夫人心脉忽快忽慢,体内热气旺盛但并非受了风寒或是发热所致,依老夫多年经验,更像是……” “是什么?”这次,是三个人异口同声地问了出来。 郎中俯身告罪道:“请恕老夫冒犯之罪,夫人的症状更像是少女怀春。” 此话一出,所有人反应不一。 丫鬟婆子们想要笑但碍于家规礼法只得使劲憋着。柏溪只觉这是她人生中最丢人的时候,哪里还有脸继续待着?快步躲进了里屋。祁重一脸惊呆样地立在了原地。 祁玉干咳了几声,勉强止住了笑意,对着惴惴不安的郎中说道:“下去领赏吧。你当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了。” 郎中正后悔一时失言,听了祁玉的话如蒙大赦,连连谢恩,跟着引路的婆子匆匆退了出去。祁玉看了看祁重,对着里厢使了使眼色,领着其他人也走了。 祁重回过神来,脸上不禁漫开了笑意。顾及到柏溪的感受,他端正了神色后朝里屋走去。柏溪正急急地来回踱着步,好巧不巧地撞到了进屋的祁重。一个没站稳险些跌倒,祁重下意识伸手去扶,她整个人便落在了他怀中。 成亲这么多年,柏溪还是第一次离祁重这么近,近到他面上的每一个细节她都看得清清楚楚。他的呼吸起伏有序,她却快要窒息般呼吸愈发急促。好在祁重扶人的力道不大,她轻易便挣脱了他手臂的环绕。朝后退去,不期退到了床边,脚下一绊坐了下去。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四年前,她代嫁进祁府的当晚,便是这样。她独自坐在床边,祁重在她的对面,喝着酒,诉说着往事。那时的她因有心避开而紧张,此时,因心里有情而心生忐忑。 “我想,我临走时的那个问题,你已经有答案了,是不是?”祁重没有靠近,而是面带笑意,语气温柔地问到。 柏溪装傻道:“什么问题?我不记得了。” 祁重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柏溪颈间。在带着郎中进来时,他便注意到了柏溪戴着自己送她的木牌。 柏溪见了,忙是辩解道:“我是觉着好看才带着的。” 祁重仍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34 是不说话啊,只笑望着柏溪。柏溪无奈地取下木牌,问道:“这个……是什么时候做的?” 祁重认真回忆了一下,回答道:“你第一次在武场偷看我练武之后。” 柏溪诧异道:“你……你知道?” 祁重点了点头:“不仅是武场,你在书房外我也知道。” 柏溪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没想到对方早就察觉了。与生俱来的自尊让她有些恼了,转过头去不再搭理祁重。 祁重走上前,坐到了柏溪的身边。柏溪将头转向了另一边,祁重跟着坐了过去,在她要再避开时,双手揽住了她的肩膀,直视着她的双眸问道:“生气了?” “少将军观人于微,看不出来么?”柏溪挑了挑眉,反问到。 祁重的眼角眉梢都是宠溺的笑意,在柏溪的额上轻轻一吻。柏溪整个人好似石化了般呆呆地望着祁重,无法佯装恼怒了。 “溪儿,我很想你。”祁重没有就此打住,十分直接地表白了心意。那样如水般柔情的目光早已将柏溪的心融化了。她低下头,坦诚了心意:“我也是。” 祁重用手托起柏溪的下颚,慢慢靠近她。柏溪本能地闭上了眼睛,手下的被单被她抓扯出了大幅度的褶皱。 “大爷大奶奶,老爷派人来说璩大人到了府上,要你们去前厅见客。” 就在祁重要吻上柏溪的时候,外头传来了这句话。二人在暧昧的氛围中略觉尴尬地相视一笑,起身整理了一番,往外走去。 ☆、第三十三章 螳螂捕蝉 二人去了前厅,见到了璩明,各自行过礼后,祁重打量了璩明了一会儿,见他精神奕奕,问道:“今日早朝听说璩大人告了病假,现在看来另有隐情了。” 璩明微微一笑道:“是老师授意我这么做的。” 璩明说完,与祁重一起看向了柏溪。柏溪解释道:“皇上下旨柏府众人不得出府与会客,我回不去;你不在家,我不方便独自去璩府,只有让人传话与璩大人,请他来府一叙。让他告假,是为了趁着早朝人都在宫中,便于查些事情。” 祁重恍然大悟。柏溪问璩明道:“有人去过柏府了?” 璩明点了点头:“正如老师说的,人是从柏府的西角门溜进去的。” 祁重听柏溪说起过,柏府的西角门一来位置偏不起眼,二来它通向的是下人们的住处,白天时候都是锁着的。因此那儿并无人看守。以前,柏长兴就是将西角门的钥匙偷偷配给了柏溪,她才得以不时偷溜出柏府。此事虽不为外人道,可若是柏府中有人里应外合,那里会成为偷入柏府的最佳之处。 祁重已然了解他不在的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这下听了柏溪与璩明的对话,他明白柏溪在想什么,也判断出了那人的身份:“皇上将此案全权交与了二皇子,四皇子坐不住了,派人去了柏府。” 柏溪摇了摇头:“现在还不能确定那人是哪一方的。” “为什么?”祁重与璩明异口同声地问到。 “目前的情况看来,这次的案子谁受益最大呢?”柏溪问到。 “自然是二皇子。”璩明回答到。 “这就对了。”柏溪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道:“原先我想着,他们陷害我是为了打击殿下。可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我倒觉着更像是请君入瓮。” “你的意思是打从一开始整件事就是二皇子的计谋,为的是引四皇子上钩,从而名正言顺地借刀杀人。”祁重理解了柏溪的话。 “不错。”柏溪继续分析道: “你们都清楚我在柏府的处境,也知道皇上重开女子科举让柏院士对我心怀芥蒂。但他是个极会趋利避害之人,在了解大哥对我有恩的情况下,决不会为了莫须有的担忧而冒株连全族的风险。除非,授命于他的人不仅许了他保柏府无恙的承诺,更有能力做到这个承诺。” “反间计。”祁重完全明白了:“大皇子殿下虽然失势,因着你和柏大人,裴相仍是有所忌惮,于是策划了会考作弊之事。他们没想到的是,柏院士明面上是奉四皇子之命行事,可他真正的主子是二皇子。只要证实了田柔是蟒国的细作并与四皇子有关,他最多只会担一个疏于职守之罪。二皇子日后夺得大位,必会加以重用,眼前的损失便不算什么。” “有可能田柔也是二皇子的一招死棋。他一早知道考卷的蹊跷之处,故意在最后关头说出,打了四皇子一个措手不及不说,也给老师和祁府施了一个天大的恩情。日后他必然会想方设法与祁府亲近,让祁府成为他登上大位的助力。至少,现在人们都觉得祁府是二皇子那边的了。”璩明也有了推测。 “所以还得麻烦璩大人去柏府一趟,让大哥务必留心柏院士的一举一动。如果他是四皇子的人,四皇子最有可能要弃车保帅,威胁他畏罪自尽;若他是二皇子的人,他要么耐心等待,要么会突然记起什么重要的事情上书皇上。或者,双方都会有所行动。”柏溪说着,从袖中拿出了西角门的钥匙交与了璩明。 “好,事不宜迟,我这就去。”璩明与柏溪和祁重告了别,匆匆出了将军府。 “事情尚不确定,你还是希望这一切都是二皇子的谋划,对吗?”璩明走后,祁重一言说中了柏溪的心事。 柏溪不讶异祁重看穿了自己,说道:“是二皇子所为,在这件事上,大哥不需为难了。以后,他还有机会改变柏府的立场。于我,可以救我娘,也能偿一点大哥从小的照拂教导之情。” 此刻的柏溪看上去格外令人心疼。祁重上前将她揽入怀中,轻抚着她的肩,说道:“不管结果如何,你都不是孤军奋战,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这样一句话胜过承诺万千,给了柏溪前所未有的勇气。柏溪没有说话,只抱紧了祁重。 柏敬的前程盛涤尘不关心,可柏长兴被软禁他心急如焚。与其他人一样,他也在暗中探查,发现有人偷偷去了柏府。柏溪为防打草惊蛇,没有让璩明跟踪,盛涤尘的人却一直跟着那人。让他意外的是,那人进入皇宫后,出于谨慎故意绕了好几圈,最后竟进了皇帝的寝宫。 “启禀皇上,四皇子与二皇子的人一前一后都进出了柏府。” 那人将自己所看到的禀报了皇帝:“奴才谨记着皇命,没有打扰他们与柏大人的会面。” “璩明呢?”皇帝面无波澜地问到。 “璩大人从昨夜就守在柏府的西角门附近,午时三刻去了一趟将军府后,回家换了一身小厮的衣裳,又从西角门偷入了柏府。” “很好,继续盯着。”皇帝流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切记,不到必要,不可出手。” “是,奴才遵旨,奴才告退。”那人站起躬身退了出去。 皇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35 帝赞许地笑了几声,对徐公公说道:“朕果然没看错人,是个聪明的丫头。” “皇上慧眼识人,老奴佩服。”徐公公忙是笑着应到。 皇帝朝寝宫南角走去,停在一扇虚掩的门前,脸上的笑意已消散。他颇为感慨地叹道:“这些年父子陌路,宛妃要是知道了,不知会不会怪朕对涤尘太疏远了。” 徐公公是当年宛妃之死的目睹者,他很清楚皇帝这些年的苦处。不忍皇帝哀伤,出言宽慰道:“皇上为了殿下苦心筹谋,宛妃娘娘泉下有知,只会欣慰感激。” 皇帝拍了拍徐公公的肩膀,说道:“如今,朕的身边只有你能说说体己话了。” 徐公公惶恐地俯了俯身,却瞥见入口处立着一个人。 ☆、第三十四章 不速之客 会考作弊案发生之初,柏敬不想徒生无端的麻烦,下令几个儿子不许透露半句。这会儿柏溪无罪释放,他被革职软禁,再也瞒不住了,整个柏府都笼罩着一层阴郁。 玉姨娘一开始就不是自愿留在柏府的,对柏敬更谈不上感情二字。纵然是有,这么多年他对她们母女不闻不问,也早消耗殆尽了。得知此事后,她更多的是庆幸柏溪安然无恙。但其他人不一样,他们都指望着柏敬。柏老太太与杜氏心里恨着柏溪惹是生非,偏又不可能去将军府找人,只能找玉姨娘的晦气,撤了她屋里的好供给,让她重回了从前的日子。 比起她们,李姨娘对柏溪和玉姨娘的恨意更甚一筹——她的儿子柏长毅是庶出,原本就比杜氏的几个儿子低了一头,如果柏敬出了事,柏长毅这辈子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可碍于形势在柏溪那边,心里多少有些顾忌,便也只敢在言语上欺侮。 “妹妹这些年不声不响,却教出了一个好女儿。”李姨娘气冲冲到了玉姨娘的住处,明里暗里地讽刺道:“从小勾住了大爷,让他瞒了一大家子的人不说,这会子又收拾起老爷来了。” 玉姨娘性子懦弱老好,又不善言辞争辩,只能无力地出言维护道:“五姑娘为人厚道,不会做坏事的。” “哟,妹妹这话说的,倒像是我在编排五姑娘似的。”李姨娘冷笑了几声,提高的音量极是刺耳:“厚道不厚道不好说,这狐媚子的手段和打击报复的狠毒我领教到了。” “你……你胡说!”玉姨娘又急又气,涨红了脸。 “我胡说?”李姨娘丝毫没有收敛,继续说道:“她能瞒着你读书识字,就能瞒着你任何事。从小跟着大爷后头转,说是兄妹,谁知道有没有龌龊!” “你……”玉姨娘气极,抬起手扇了过去。 李姨娘用力抓住了玉姨娘的手腕,面露狠色:“敢情是五姑娘出息了,你骨头硬了,会急眼打人了!你以为她真的是祁少将军的夫人?我告诉你吧,外头都传遍了,她跟那个祁少将军根本有名无实。你最好现实点,祈求老爷没事,柏府没事。否则,谁都没安生日子可过!” 一长串话说完,李姨娘一把将玉姨娘甩在了地上,冷哼一声,转身怒气冲冲地走了。玉姨娘备受羞辱,又恨自己不能为柏溪正名,眼眶中的泪啪嗒啪嗒直往下落。 玉姨娘在柏府不打眼,眼下却是焦点。不一会儿,李姨娘去她那儿闹了一场的事就传遍了整个柏府。柏老太太和杜氏自是听说了。以前,她们就不替玉姨娘出头,如今心里有怨,只会觉得李姨娘替她们出了口气,更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当没发生一样揭了过去。 “大哥这时候去,只会给玉姨娘招来更多的闲话,派个靠谱的人过去看看就成了。”柏长兴听了,要去看望,被柏长善拦住了。 “是了,我一时着急,考虑欠周。”柏长兴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去的话太为不妥。 “大哥是受五妹妹所托,关心则乱。”柏长善一语中的。 柏长兴没有多言,立即吩咐了人去了玉姨娘处,继而问道:“你找我有事?” “我原本就是闲人一个,现在柏府所有人都站在刀俎上,我还能有什么事儿呢?不过来找大哥说说话罢了。”柏长善打了一通马虎眼。 柏长兴一脸不相信地看着柏长善,等着他说实话。 柏长善笑了笑,说道:“刚才我好像看见了璩大人。看他打扮成那样,想必是要掩人耳目地给大哥带话了。” “是五妹妹让他来的。”柏长兴没有隐瞒。 “五妹妹是要以德报怨吗?”柏长善打趣完,又是摇了摇头,否认了自己的说法:“是大哥大义灭亲在前,她这样是报恩才对。” 柏长善的不正经弄得柏长兴哭笑不得:“什么大义灭亲?你在说什么?” 柏长善意外道:“难道不是大哥告诉皇上考卷的蹊跷之处的吗?” 柏长兴回答道:“是二皇子发现的。我原想着瞒下这件事,再用自己去替父亲顶罪。没来得及……” “哎,这就是偷鸡不着蚀把米。”柏长善大叹可惜道:“白白浪费了一个天大的人情。” “好了好了,有话就直说,别东拉西扯了。”柏长善的话不着四六,柏长兴略觉头疼。 柏长善这才凑到柏长兴跟前说道:“今天一早,有两个人进了父亲的书房。虽然都乔装了,但小心翼翼的模样并不像柏府的下人。” 听了柏长善所言,柏长兴对自己这个弟弟不得不刮目相看了。在此之前,他一心以为柏敬是陷害柏溪的人之一,直到方才璩明来此,转达了柏溪的话,他才有所悟。但很明显,柏长善比他先想到了一些东西。他认认真真地将柏长善打量了一番,颇有深意地笑道:“谁说二弟不务正业了。许多事,大哥都没你想得通透呢。” “别别别……”柏长善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高帽子不急着带,我能想到了也只有这些。既然五妹妹已经有了筹谋,璩大人也来过了,接下去的事我可就不插手了。” 说着,像是怕柏长兴继续纠缠自己一般,柏长善不等他回答就匆匆离开了。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柏长兴敛了笑意,陷入了沉思。 夜幕如期而至。这段日子,柏敬的心七上八下,今天更加寝食难安。子时已过,他仍独自在书房,一会儿扶额长叹,一会儿呆呆望着前方,坐又坐不安,站又站不稳。 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群蒙面的黑衣人从天而降。他们躲过了柏府所有的巡视,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柏敬的书房外。确定了环境的安全后,其中一人上前,一脚踹开了书房门,吓得柏敬立马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柏敬强作镇定地问到。 领头的黑衣人冷笑着释疑道:“殿下担心柏院士自惜贵命,特命我等前来助柏院士一臂之力。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36 ” 闻言,柏敬已然了解来人的身份:“四殿下就这么急着牺牲我来保全自己吗?” 黑衣人听了,却哼了一声,说道:“二殿下英明,你果然投靠了他人。如此,就更留你不得了。” ☆、第三十五章 入宫面圣 黑衣人不再给柏敬开口的机会,齐齐持剑飞身刺了过去。柏敬退无可退,整个人抵在了书案后的墙壁上。柏长兴从窗口飞身而入,一剑挑开了快要抵达柏敬心脏处的剑尖,紧接着一群护卫涌入,众人一阵混战。 接连损兵折将,黑衣人们渐渐落了下风,被迫着往书房外撤去。柏长兴带着人勇追穷寇,最终,在柏长兴制服了为首的黑衣人后,其他人也都被护卫们擒住了。柏长兴正要揭开来人的蒙面黑巾,对方却突然齐齐倒地。柏长兴最先反应过来,死死捏住了为首之人的嘴,发现毒/药已经被咬破。他迅速封住了那人的周身穴位,命人去找柏长善来。 “父亲……”进到书房内,扶着柏敬到椅子上坐好,柏长兴关切地观察着他。 柏敬只觉得浑身瘫软,根本没有力气说话,只摇了摇头。见柏敬没有受伤,柏长兴命人将地上的尸体收拾了。等收拾完毕,柏长善也赶到了,看了一眼黑衣人即说道:“要立即施针解毒。” 柏敬平日读书累了,会去书房的后堂小憩。兄弟二人将黑衣人抬去了那里,柏长善施针,柏长兴则回到了前头,见柏敬神色恢复如常了,上前问道: “父亲到了现在还不肯告诉孩儿实话吗?” 柏敬没有回答柏长兴的话,而是问他道:“你怎么会刚好出现?” “是溪儿让人提醒我留意父亲这儿的动静。”柏长兴如实回答到。 柏敬诧异道:“溪儿?” 柏长兴点了点头,将柏溪要璩明转达的话悉数说给了柏敬听。“父亲,溪儿猜的一点儿不错,是不是?” 柏敬没想到柏溪能想到这一层面,柏长兴又亲眼目睹了刚才的事,轻易打发不走,他唯有承认道:“不要怪为父心狠,身在官场,我也别无选择。” “父亲是别无选择,还是不想选择?”柏长兴理解柏敬的无奈,却无法认同他的做法。尽管有所克制,问话的语气中仍是带着不快。 “好了,你先下去吧,该如何做为父心中有数。”柏敬不欲多言。 “父亲……”柏长兴不甘心就此放弃,想要探明一切真相。柏敬心知拗不过他,便是率先离开了书房。他只好暂时作罢,打算着明日派人将今夜发生的事告诉柏溪。 第二日,祁老将军与祁重上朝还未回来,柏长兴的消息也没有到,徐公公便亲自来到祁府,宣召柏溪进了宫。柏溪跟着徐公公去到了御花园的临湖轩,那里空无一人。徐公公一句话都没说地就走了,柏溪既来之则安之,细细欣赏起了临湖轩的景致来—— 偌大的湖面波澜不惊,阳光斑斑勃勃地铺陈开去,偶尔风起时,俏皮地跳跃几下,很快又归于沉静。湖边并非常见的假山怪石,奇花异草,而是一大片竹林。这让柏溪想起了西郊的那座府苑,那儿也种植着成片成片的竹林,景致不及临湖轩壮观,清雅之处却是颇为神似。柏溪不禁感慨:皇帝疏远了盛涤尘这么多年,依旧敌不过父子天性中的相通之处。 “喜欢这儿的景致吗?”皇帝的声音在柏溪身后响起。 柏溪连忙回身,跪下拜道:“臣妇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话朕每日都要听,可谁又能真的万万岁呢?”皇帝坐到了玉桌前,说道:“过来坐下,陪朕下一盘棋。” 柏溪告罪道:“启禀皇上,臣妇不会下棋。” 皇帝愣了愣,看向徐公公,指着柏溪笑得很是欢乐:“朕还以为她无所不能,原来也有不会的东西。” 徐公公连连道“是”。 二人的反应让柏溪啧啧称奇:好像……没必要这么开心吧。面上,她实话实说道:“皇上见笑了,琴棋书画之中,臣妇只能跟‘书’沾个边儿了。” 听柏溪说得坦诚,皇帝面露欣赏,命她坐到自己的对面:“不下棋就陪朕说说话。” 柏溪不再推辞,依言起身,坐了过去。但面对的是一国之君,她还是谨守着礼数,只坐了三分之一的位置。 “没有话要问朕吗?”皇帝脸带笑意地望着柏溪问到。 既然是奉命说话,柏溪便不再低着头,直视着皇帝,回答道:“没有。” “朕倒是有许多话要问你。”皇帝语意深长地说到。 柏溪俯身,“臣妇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会考作弊案一开始就是因你而起,说说你的看法。”问完话,皇帝向后靠了靠,换了个舒坦地姿势。 柏溪不确定皇帝今日召她前来的真正用意,不好全盘说出自己的推测,只说了一番中规中矩的话:“距萧薇案平定不过数十年,对此心有余悸者大有人在。皇上重开女子科举,必然有人不能信服。再者,臣妇所言所行有悖常理,招人记恨也是正常。至于田柔,若她确是蟒国细作,想来也是趁虚而入。” 柏溪的回答听上去有理有据,实则是在避重就轻。皇帝看穿了柏溪的心思,不放过地问道:“此案的关键人物除了你,还有柏敬。考卷内容泄露,他的罪名几乎可以坐实。你认为,他该当何罪呢?” “无论田柔的身份是否会被揭穿,柏院士都难以独善其身。如此明显愚蠢的事,稍微有些头脑的人都不会做。柏院士久居官场,更应知晓个中利害。”柏溪回答起来游刃有余:“即便是柏院士一时糊涂,自有国法处置,臣妇无需置喙。” “你倒公正。”柏溪没有落井下石,皇帝似乎有些意外。 柏溪说道:“皇上因臣妇而重开女子科举,臣妇若因一己之私陷人于不义,便是辜负圣恩,臣妇万万不敢。” “说的不错。”皇帝满意地赞许到。 柏溪俯身道:“谢皇上。” “那你可知,”皇帝又问道:“昨夜柏敬在柏府遇刺,来人报的是二皇子的名号。” 虽然未及得知确切的消息,但因着早前有了猜测,料定二皇子与四皇子必会有所行动,此刻听到柏敬遇刺,柏溪不太惊讶,然而皇帝的后半句话不单让她心生了疑惑,也暗道了一句不妙—— 她明白了皇帝急急召她来,为的就是要在祁重或是柏长兴前头将此事告诉她,好获悉她最真实的反应。这说明,她方才的掩饰是徒劳,皇帝已经知道她之前做的事了。 ☆、第三十六章 身受皇命 跟皇帝说话有所保留,不被发现不打紧,被发现了就是欺君。柏溪忙是起身跪下请罪。皇帝阻止了她,依然笑得和善可亲:“不必慌张,朕只是想知道你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37 让璩明去柏府做了什么。” 看着皇帝好整以暇、一副闲话家常的模样,柏溪更为深刻地理解了何为“君心似海”。她再隐瞒不得,即是将自己对柏敬与二皇子和四皇子的关系的猜测以及自己让璩明去柏府之事都一五一十地说给了皇帝听。 皇帝听完,不置可否地问道:“如此说来,你也觉得行刺之事,二皇子是冤枉的?” “有两种可能。”柏溪分析道:“一是四殿下的确不知柏院士暗中效力二殿下,既要弃车保帅,又想以此栽赃;二是,二殿下兵不厌诈,险中求胜,计划借这件事让四殿下百口莫辩。” 作为上一代大位之争的胜利者,柏溪能想到的皇帝一样想的到。他一面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柏溪,一面说道:“今日早朝,二皇子刚说出田柔与四皇子有关,吏部便有人上奏了此事。双方各执一词,难辨真假。事情越来越复杂,朕也越来越糊涂。既然二皇子与四皇子都牵涉其中,让他们中任何一个人继续追查都难防诸口悠悠。朕找你来,就是相信你能替朕分忧。” 柏溪没想到皇帝会做出这样的安排,有点懵:“皇上的意思是……” 皇帝点头道:“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可……臣妇是柏家人,理当避嫌。”柏溪是想要尽快理清真相,但还未到高调行事的时机,她不想直接立于人前。 “柏府的家事朕不便插手但并非毫不知情,你心中没有怨恨已是难得,断不会有偏袒的可能。”皇帝对自己的决定很有信心。 “臣妇并无官职在身,查案的话,名不正则言不顺。”柏溪仍是不想受命。 “朕会赐你圣旨和金牌,再让璩明辅助你。只要是案情需要,你二人可以传讯各级官员,自由出入皇宫与柏府。有阻办案者,以同罪论处。这样,可算名正言顺?”皇帝一早下定了决心,没有更改的打算。 听出皇帝是打定了主意,若是自己再拒绝,怕是会因抗旨不遵而惹得龙颜震怒,柏溪只有应下:“皇上思虑周祥,臣妇……领命。” “就当是朕给你另加的考题。解决好了这件事,也能让那些对你不服的人无法再有微词。”见柏溪面露难色,皇帝出言安抚到。 “是,臣妇自当竭尽全力,不负圣恩。”柏溪谢恩到。 皇帝这才满意地让柏溪回去了。柏溪走后,盛涤尘从竹林后走了出来,去到了临湖轩的亭中—— 那日发现自己跟踪的人去了皇帝的寝宫后,他心生疑惑,便也跟着去了,恰好听到了皇帝与徐公公的对话。那一刻他才顿悟,皇帝这么多年对他的冷落疏离是为了保护他,他的父皇没有一刻忘记过他的母妃与胞弟。他涕泪横流地跪在了皇帝跟前,说了许多肺腑之言。 事发突然,但既然被发现了,皇帝便也实言相告。父子最终和好如初。今日正是皇帝让涤尘先隐身于竹林之中,远远地听着自己与柏溪的对话。 “父皇……”盛涤尘欲言又止。 “觉得朕太为难柏溪了?”皇帝一眼窥破盛涤尘的心事。 “儿臣只是不明白,”盛涤尘直言不讳地道出了自己的疑惑:“原本只需柏敬上奏是四弟所为,这桩案子便可以结束了。父皇为何要大费周折呢?” 皇帝没有直接解答,而是问道:“你知道二皇子是怎么发现考卷有问题的吗?” 盛涤尘摇了摇头。 皇帝顿了顿,悠悠道:“是祁重告诉他的。” 祁重上朝回来,听闻柏溪被召进了宫,心里直觉与柏敬昨夜遇刺之事有关,心里莫名地不安。方才听到下人禀报说柏溪回府了,再也坐不住地急急来到院子里迎她,却见她心事重重,完全是无意识地走着路。眼见柏溪要被脚下的台阶绊倒,他迅速跑过去了扶住了她,发现她的手冰冰凉,忙牵着她回到了房中,倒了一杯热茶,等她喝下后才是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刚才虚惊一场,又喝下一杯热茶,柏溪回过了神来,面对祁重的关心她无法若无其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后,她说道:“皇上将案子交给我和璩大人了。” 祁重明白皇帝这么做的理由:“是因为昨夜柏府之事?” 柏溪点了点头:“皇上说,二皇子查出田柔与四皇子有关,行刺之人报的又是二皇子的名号,他二人都不宜再查此案。如果我可以将这件事办好,不仅能替他分忧,也可以让人信服,于我今后仕途有利。” 柏溪说完,祁重沉默了许久。柏溪看着祁重面色愈发凝重,她眼中的忧虑亦是更甚。她握住了祁重的手,虽是问话,语气却极是肯定:“你也想到了,对吗?” 祁重仿佛并没有听见柏溪的话,兀自发着呆。“你……在想什么?”不知究竟,柏溪担心地问到。 祁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以笑掩饰道:“在院子里的时候,你在担心什么?” “也不是担心,而是太意外。” 柏溪只当自己以为错了,解释道:“我在想,也许柏院士真正效忠之人既非二皇子也非四皇子,而是皇上。” 在柏溪看来,眼下二皇子占尽优势,行刺一事看似兵行险着,实则多此一举。如果是四皇子所为,柏敬又是二皇子的人,那么上奏时根本无需提及二皇子,就可以将四皇子置于死地。事情变成这样,最大的可能就是所谓会考作弊案从一开始就是皇帝布的局。 听了柏溪的话,祁重的眉心不自觉跳了几跳。其实,早在他瞒着柏溪做了那件事后,他便有所猜测。只是当初既瞒住了她,他便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要告诉她。但皇帝今日做这样的安排,明显就是对他当初的决定心存顾虑。瞒着她是为了保护她,到头来却教她陷入更大的困境,这是祁重始料不及的。 ☆、第三十七章 为君之选 “祁重?”盛涤尘诧异道:“他不是在北境戍边吗?” “会考前,外头关于柏溪与祁重的传言你可听说了?”皇帝问到。 传言沸沸扬扬,上到八十老者下到垂髫小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盛涤尘想不听说也难。当时还是柏溪递了消息给他,表明自己不会受影响,他才安下了心。这会儿皇帝旧事重提,他即刻会了意:“从那时起,父皇就召了祁重回来吗?” 盛涤尘一点就通,皇帝很是满意,将自己此先的部署全盘托出—— 起初答应祁重的请求,命他去戍边,便是预备让他在暗中相助。而既有心布局,少不得在各处安插耳目,以便随时掌握各方的线索。早在柏长善将考卷的蹊跷告诉了柏长兴时,皇帝便料定柏长兴会因着柏敬而隐瞒下此事。他让祁重知晓,明面上让他考虑一下告诉谁,实则他希望祁重选择盛涤尘。但祁重思虑再三,选择的却是二皇子盛涤玄。 “便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38 是此时了解了父皇的心意,儿臣也不宜引人注目,祁重的做法并无不妥。”盛涤尘赞成地说到。 闻言,皇帝问道:“若是柏长兴告诉了你,你会如何选择呢?” 这个问题,盛涤尘想过,没有答案。现在皇帝当面问起,他依然没有办法回答。那二人都是他从小的至交,就像左手与右手,缺一不可。 “父皇会如何选择呢?”盛涤尘反问到。 盛涤尘的反应在皇帝意料之中。他回答得毫不犹豫:“朕自然会选柏长兴。” “柏府势大,祁府的兵权亦是极大的助力。”盛涤尘不是完全明白。 皇帝微眯起双眼,不疾不徐地问道:“柏溪死了,祁重必然对陷害之人恨之入骨。你只要让他知道你会为柏溪报仇,还怕他有二心吗?” 皇帝老谋深算的一番话实在骇人,盛涤尘不由面色一滞——他是有心拉拢祁重,可他从来没有想过用柏溪的性命去交换。 看出盛涤尘的心事,皇帝继续说道:“为君者,明面上要让他们相信你与他们同一阵线,心里却要有一把尺,不可被所谓的私交左右。” “父皇,儿臣……” “知道祁重为何不敢选你吗?”皇帝不给盛涤尘反驳的机会,“因为你的表现还不足以让他卸下心防,全然信任。这件事上,他会为了柏溪退而求其次,今后便可能为了柏溪背叛你。朕将此案交与柏溪,正是为了让他们完完全全成为你这边的人,你可不要辜负朕的一片苦心。” “不,儿臣此前见过祁重,看得出来他对溪儿很是信重。溪儿不会背叛我,祁重便也不会。”盛涤尘不敢也不想认同皇帝的话。 “人心难测,尤其是聪明人的心。”皇帝寸步不让,句句紧迫。 “溪儿是儿臣从小看着长大的,儿臣相信自己选的人。”盛涤尘也是异常坚持。 盛涤尘的表现在皇帝看来很是冥顽不灵,他渐渐情绪激动起来:“朕曾经很信任某些人,你母妃和涤衡也是,结果呢?” 提起母妃和胞弟,盛涤尘心中一痛,又见皇帝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不忍再与他争辩,只好暂时服了软:“父皇息怒,儿臣知错了。” 皇帝也曾年轻热血,他能够了解盛涤尘的感受。然而,天子之路本就是鲜血铺就。当年,他一时大意造成终身的遗憾,眼前这个儿子,他必须保住。为此,哪怕残忍,也不能让其一直天真下去。他按住盛涤尘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不要怪朕狠心,坐在那个位置上的,注定都是孤家寡人,任何情感都可能致命。” 盛涤尘默默点了点头,皇帝知他心中必然仍未全数认同自己的话,却也没有再逼他。叹了口气后,说道:“跪安吧。” “儿臣告退。”盛涤尘依言行了礼,退了下去。 皇帝不知在临湖轩的亭中站了多久,直到徐公公提醒起风了方回过神来。皇帝问道:“朕是否着急了点儿?” “殿下宅心仁厚,多谋而有主张,皇上应该开心才是。至于旁的,还有时间慢慢教。”徐公公宽慰到。 皇帝佯作不快地拍了一下徐公公的头,说道:“就你会说话。” 徐公公带着笑意弯了弯腰,继而伺候皇帝回寝宫去了。 皇宫里头父子之辩暂告段落,祁府这边,柏溪拒绝了祁重的陪同,自行去了柏府。柏溪俨然成了柏府的祸水,是柏府众人仇视的对象,但有皇帝的圣旨和金牌傍身,没有人敢为难于她。她顺利了进了府后,去了玉姨娘处。 “女儿不孝,连累娘受苦了。”眼见玉姨娘生活的窘境,柏溪自责不已,跪下请罪到。 玉姨娘哪舍得,忙是扶了柏溪起来,盯着她仔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才是安心道:“咱又不是养尊处优过来的,不打紧。你没事,娘就安心了。” 玉姨娘越是这样说,柏溪心里的那个想法就越坚定。她拉着玉姨娘坐好,说道:“娘,皇上把柏府的案子交给我了,只要我办好了,就可以论功行赏。到时候,我会求皇上恩准娘随我离开柏府,不知娘愿不愿意?” “离开柏府?”玉姨娘显然没想过。 “嗯!”柏溪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不了。”玉姨娘戚戚然道:“我身上有柏府姨娘的名分,跟了你去算怎么回事呢?” 柏溪劝道:“娘亲无需有顾虑,祁府不会有人为难你的。” 玉姨娘不为所动:“你好不容易熬出了头,没得因为我再招人闲话。” “我不怕。”柏溪根本不在意旁人的闲言碎语。 “我怕。”玉姨娘语带哽咽:“生下你,没能能给你任何好,还让你自小跟着我受苦。原以为你嫁去了柏府,日子能好过点,谁知……都怪为娘不好……” 说着话,玉姨娘落下泪来。柏溪听着奇怪,问道:“娘是听了什么闲话?” “李姨娘说……说外头传你跟祁少将军……”玉姨娘泣不成声。 柏溪接话道:“说我们有名无实,是不是?” 玉姨娘点了点头。柏溪一边替玉姨娘擦泪,一边说道:“成亲这些年我们确实没有圆房,可并非是他瞧不上我,而是念着我初入府时年纪太小。现在女儿长成了,老夫人正计划着呢。” “当真?”玉姨娘半信半疑。 “自然当真。”柏溪笑道:“娘亲定要好好保重自己。等去了祁府,含饴弄孙的好日子在那儿呢。” “一个女儿家说这些话也不害臊。”玉姨娘破涕为笑。 “跟娘亲说话害什么臊嘛。”柏溪撒娇道:“如此,就当娘亲答应女儿了?” “好,只要你觉着好,都依你。”玉姨娘本无留恋,应了下来。 柏溪开心地笑了起来。玉姨娘却是嘱咐道:“娘晓得你心里苦,但咱们总归是受了大爷的恩情,不可不报。” 柏溪说道:“娘放心,我自有分寸。” 玉姨娘相信自己的女儿,不再对此事多言。柏溪陪着她说了一会儿话,便起身告辞,去了柏敬处。 ☆、第三十八章 最后真相 不知是巧合还是对方有心等待,柏溪才出了玉姨娘的院子,就碰上了李姨娘。柏溪从前瞧不上她的为人,这下有正事在身,更不想与她浪费时间,想从另一条道绕开。 “五姑娘如今风光了,眼里没人儿了。”李姨娘岂是个息事宁人的?柏溪的无视让她很是恼火,出言挑衅到。 方才玉姨娘说了外头的传闻,柏溪便晓得,这段日子李姨娘没少上蹿下跳地欺负人,本就郁闷着,此刻见她不识好歹,便想着小惩大诫了。 见柏溪不说话,连正眼也不瞧自己,李姨娘更是心中不忿,索性走到了柏溪跟前,冷笑道:“五姑娘当真是金贵了,连句话都不肯与我说了?” 柏溪面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39 无表情地看向了李姨娘,问道:“你想听什么?” “算了算了,我命贱,贵人的话我听了怕折寿。”李姨娘叹了口气,阴阳怪气地说完,又是做出一副好心的姿态,说道:“我是听说五姑娘在奉旨办案,想提醒五姑娘一句,你跟玉姨娘都是柏府的人,柏府没了好儿,你们脸上也无光。” “姨娘错了,我是祁府的人。”柏溪的话诚恳无比。 没想到柏溪会这么说,李姨娘当场愣住了。柏溪冲她一笑,说道:“还是我来提醒姨娘几句吧。外头的风言风语听听就过去了,千万别当真,更别想着以此出幺蛾子。现在整个柏府的生死荣辱都在我的一念之间,你要真是为了四哥哥好,就不要惹得我不痛快,更不许找玉姨娘的麻烦。否则,我若是跟老爷提出,用你和四哥哥的前程换柏府的前程,你觉得,老爷会不会答应呢?” “你……”柏溪的威胁让李姨娘又气又怕。 “时候不早了,我得去办正事了,不陪姨娘说话了。”不给李姨娘抢白的机会,柏溪说完便离开了。剩下敢怒不敢言地李姨娘在原地生着闷气。 听到后头没了声音,柏溪停下舒了口气——从小到大,她不是不会斗,也不是不敢斗,是玉姨娘一直苦口婆心地劝她不要斗,她才忍气吞声。可是得势的人啊,往往容易得意忘形,作死而不自知。柏溪倒认为必要的时候得敲打敲打他们才行。 “精彩精彩,精彩极了!”整理好心绪,柏溪正要继续走,柏长善出现了。一边面带笑容地鼓着掌,一边朝她走来:“五妹妹刚才一番言辞,着实教人刮目相看。” 柏溪对柏长善的印象还是当初柏蕊出嫁时见的一面,心中不曾在意过。这会儿见他自来熟地与自己攀谈,虽不自在,也只得应付道:“二哥哥怎地来了这里?” 柏溪问的是重点,但不愿与自己多言的意思也是再明显不过。柏长善失望地撇了撇嘴,回答道:“父亲特来让我接五妹妹去老太太屋里,他和母亲都在那儿。” 柏溪暗暗奇怪着——传话的事随意找个人来就好。就是想着慎重,也该是柏长兴来,柏敬为何会差遣了柏长善?按捺下心头疑虑,柏溪说道:“有劳二哥哥带路了。” 虽说与老太太没有祖孙的情分可言,屋里柏溪也是去过的。这“带路”二字到底是随口一说还是有心疏离,柏长善无心深究。他做了个揖后,走在了前头,柏溪跟在了后头。 二人一路无话地去到了柏老太太屋里。除了柏老太太和柏敬夫妇,柏氏兄弟几个,除了年纪尚幼的柏长安之外都在,出了嫁的柏蕊也到了场。柏溪想着人到齐了也好,省得传话的人把话传走了样。 柏溪身负皇命,又有着将玉姨娘接走的打算,无需忌讳柏府什么。但顾念柏长兴,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也没必要撕破脸皮,仍是以柏家女儿的身份一一与众人见过了礼。其他人与往日大同小异,唯有柏长兴因着心中有愧不敢直视柏溪。柏溪只当他是在担心柏敬,没有往深处想。 “你喊我一声老太太,我老太婆就倚老卖老地问上一句。”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柏老太太了解柏敬,他一时半会儿拉不下脸与柏溪低声下气,即是代子问道:“你父亲这桩案子,你打算怎么做?” 听到“父亲”二字,柏溪心里直发笑。在她与柏敬之间,这个词可实在太新鲜了。果然到了生死关头,任何恶心的戏码都演得出来。 “老太太这话得问老爷。”柏溪没有接茬,仍以“老爷”称呼柏敬:“老爷效忠之人既是皇上,再大的风波于柏府,都是在走过场,不是吗?” 包括柏敬在内,在场的人听了柏溪的话都诧异之极。别人柏溪不意外,柏敬的反应则证实了她所有的猜测。 “我说错了吗?”柏溪佯作不知,看向了柏敬,问道:“原本,老爷只需上报行刺之事乃四殿下所为,案子就结束了,眼下却硬生生牵扯出二殿下,可见您既不是替二殿下做事,也不是替四殿下效劳。如果不是皇上,总不会是大殿下吧?” “老爷,她说的是真的吗?”杜氏信以为真,脑中紧绷的弦暂时松了一松,忙是扶住柏敬的手臂,确认到。 柏敬却推开了杜氏的手,一言不发。 柏溪也不说话,眼光扫过众人的脸。杜氏、柏蕊、柏长毅一头雾水,柏长兴似懂非懂,柏长善本是在思考,见柏溪望着他,朝她露出了一个明快的笑容,看得柏溪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柏敬的儿子了。而柏老太太,到底经历的人事多,一开始有些疑惑,想了一想,即明白了柏溪的言下之意了。 “糊涂,糊涂啊!”柏老太太直摇头地数落道:“你怎么敢……”后头的话,老人说不下去了,一是痛心,二是顾及柏敬大家长的颜面。 “你今儿既然来了,又何必故弄玄虚呢?”柏蕊看不下去了,开了口。言语间,仍是那个骄矜的大小姐。 “是,三姐姐。”柏溪并不计较,应了柏蕊一句后,说道:“若是替皇上做事,柏府自然无恙。可老爷呢,心里总是忌惮我,一时糊涂应了裴相的怂恿,偷换了考卷。事后我被押进刑部天牢,他们计划着用田柔的死让我再无翻身的可能。不料在璩大人和大哥的周旋之下,事情有了转机。老爷本就心有悔意,计划不顺利,他更怕牵累柏府上下,便私下去跟皇上认了罪,这才有了当前的局面。” 话说到这个份上,在场的人当然都能听懂。柏溪的话很婉转。说白了,就是柏敬贪生怕死,害人不成又要自保,无奈之下向皇帝投了城,出卖了二皇子与四皇子。如此一来,柏府要应付的不只是两位皇子,还有皇帝。毕竟柏敬偷换考卷是事实,案子尘埃落定后,皇帝会如何判定都是未知之数。柏敬原是想除去柏溪这个心头大石,没想到案子最终落到了柏溪的手上。他不知是该哭还是该庆幸了。 ☆、第三十九章 交换条件 此前柏敬嫌疑虽大,柏长兴始终心存一丝侥幸。这下听了柏溪的话,又见柏敬是默认的态度,他双手紧紧握成了拳——要不是柏溪命大,他也成了帮凶了。 比起柏长兴,柏蕊的心情更为复杂。一边是自己的父家,一边是自己的夫家,双方联手行事,她无疑可以从中得益。眼下却是,自己的父亲出卖了自己的夫君,而她必须二择其一。在她,根本是无解的难题。 “父亲,你做那些事的时候,可曾想过女儿的立场?”柏蕊眼中噙着泪,声音哽咽地问柏敬到。 柏敬没有回答,也回答不了。他当然清楚自己做的事会害苦了柏蕊,可柏府的前程和柏蕊的终身幸福比起来,后者便微不足道了。好在他终是没有沉默以对,看着柏溪问道:“从前的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40 事是我对不住你和玉姨娘,只望你念在你大哥的份儿上救柏府脱难。日后,我定当补偿你们母女二人。” 连认错都带着高高在上的倨傲,柏溪对此只能一笑了之。而她要的也并非所谓的补偿:“老爷答应我一个条件,便是不看大哥的面子,我也会全力保住柏府。” 柏敬皱了皱眉:“什么条件?” “案子结束后,给玉姨娘一封和离书,让她以自由之身随我离开柏府。” 柏溪明白,即使她居功请旨,皇帝也不好随意插手臣子的家务事,除非柏敬首肯;再者,玉姨娘的顾虑有道理,她有着柏府姨娘的名分,不清不楚地离开,总会为人诟病。柏溪不在乎,玉姨娘不会。但除去名分不能是因为被休弃,这是柏溪为母亲所争的一口气。为此她才说了,是和离书,而不是休书。 “一个姨娘,哪里来的和离?”对于柏溪的要求,杜氏有着异于常人的敏锐,比所有人都既快又准地指出了重点。 “太太放心,您的位置不会有人跟您抢的。”看着杜氏又气又怕的样子,柏溪宽慰道:“只要您和老爷答应了我的请求,其他的我自有道理。” 杜氏半信半疑,但见柏溪一脸诚恳,不像在诓她,于是看向了柏敬,柏敬则看向了柏老太太。大难当前,柏老太太哪里还有心情管这些小事,当即说道:“这是你们房里的事,自己拿主意吧。” 柏敬闻言,对柏溪承诺道:“好,一旦柏府平安无事,玉姨娘的事就依你。” 柏敬话音落下,柏溪不忘福身朝他施了一礼,以示感谢。继而她转身面向了柏蕊,尽管心有不忍,话却不得不说:“柏府能否转危为安的关键在于三姐姐选择站在哪一边。” 众人齐齐将目光投向柏蕊。柏蕊红着眼眶,苦笑道:“五妹妹认为,我还可以选吗?” 柏蕊是裴相嫡长子的妻子,裴相又是四皇子的舅舅,早在柏敬选择与二皇子合作时,柏蕊就成了一枚弃子。遑论事实上是皇帝主导着大局。柏溪的问话在柏蕊听来全是挖苦。 “四殿下素有才干又野心勃勃,绝不会坐以待毙。今日三姐姐不正是受了命,回来探听虚实的吗?” 柏溪能体谅柏蕊心里的苦,可在她看来,柏蕊并不完全无辜。早在柏蕊答应参加会考的时候,便成了局中人了。既然步入了棋局,输赢自是各凭本事,不能怨天尤人了。 事到如今,柏蕊心知瞒不下去,即是承认了:“不是只有你柏溪才会动脑子想事情。行刺的事件一出,想必二殿下也猜到了父亲行为有异,正想方设法打探着。不过因着我是柏家人,近水楼台而已。” “那么,三姐姐的决定呢?”柏溪问到。 柏蕊犹豫了。杜氏见状忙走到了柏蕊身边,劝她道:“蕊丫头你不能糊涂啊。现在皇上已经全知道了,四殿下定是保不住的。裴相是四殿下的亲舅,也脱不了干系。你要是继续替他们做事,可没有好结果啊。” “替柏府做事就有好结果吗?”柏敬做的事教柏蕊心寒,杜氏自私自利的话更让柏蕊心痛,她生平第一次对杜氏冷眼相待:“母亲别忘了,无论如何,父亲都犯了国法,难逃制裁。” “这个三姐姐不用担心。我可以保证,柏府所有人包括你在内,最后都可以平安无事。”柏溪所言不虚。她没有能力也不想保住四皇子或是二皇子一派,但柏蕊,还是那句话,柏长兴在乎的人,她都会尽力保全。 柏蕊自然不会相信,冷笑道:“你凭什么?就凭皇上将此案交给了你?伴君如伴虎,焉知皇上不是暂时利用你一下,然后弃之如敝屣?” “蕊儿!”柏长兴喊了一声,阻止柏蕊说出更荒唐的话。 “我说得不对吗?”柏蕊气极,连带着柏长兴一块儿指责起来:“往日父亲疼、母亲爱、兄长护着的,到了利害关头,一个个还不是都为了自己的利益,出卖背叛一样都不少!” 柏长兴是打心底里疼爱柏蕊的,如今的局面他责无旁贷。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他皱着眉,无言反驳。其他人特别是柏敬,也都说不出话。 在来柏府之前,柏溪便料到了这个局面。可真的身临其境了,她还是忍不住慨叹万千。见众人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她唯有解释道:“我自信可以保柏府和三姐姐你的周全,不是出于皇上对我的重用,而是我了解皇上真正看重之人,和他在洞悉了整个阴谋后没有立即拆穿的用意。只要我们帮皇上做好了他想让我们做的事,柏府就可以将功折罪,璩大人和我可以替三姐姐求情。纵然不复往日富贵,到底性命无忧。” “真正……看重之人?”柏蕊糊涂了。 “你是指……殿下?”柏长兴最先反应过来,却是难以置信。其他人也知他口中的“殿下”所指何人,震惊不已。 柏溪点了头。“那日我奉旨进宫,见临湖轩周边种满了竹子,置身其中的感觉与身在西郊府苑时甚为相似。当时只当是他们父子天性相通,但在听说了行刺之事后,我说服不了自己那只是巧合。我让璩大人去问了殿下,得知宛妃娘娘生前最爱的便是竹子,说是有君子之风,与之为伴,可养浩然之气。” 柏长兴茅塞顿开,看向了柏敬:“所以,纵使这么多年皇上都冷落殿下,裴相仍是心有忌惮,找了父亲布下此局,不料事先被二殿下洞悉了。” 柏敬无从否认。 “依你所言,皇上从来都是属意大殿下继位,此番也是在为他筹谋。”柏长善觉得柏溪的分析太有意思了,忍不住插了嘴。 柏长善这一句话,成功让柏溪注意到了他。但他得到的不是肯定,而是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是,也不全是。”柏溪蹙眉到。 ☆、第四十章 路遇桃花 从柏府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看到祁重,柏溪心头的压抑稍稍褪去了些。见到柏溪,祁重亦是笑着迎了上去。 见祁重不像是刚来,柏溪问道:“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进去呢?” “也没多久。想着你应该快出来了,便没让人通报。”祁重说得随意。 柏溪知道祁重是担心她,又因着柏府现在情况特殊,不想多增他们的麻烦而让她担上得势欺人的名声,才只在门口候着。柏溪心头一暖,鼻尖反而有些发酸。她略略偏过头去,眨了眨眼,好让神色恢复自然。 祁重看得分明,却不道破。等柏溪再次笑对着他时,柔声道:“回家吧。” “好。”柏溪轻言应了一声。 祁重率先跃上马车后,伸手将柏溪拉了上去。待二人坐稳了,车夫驾着车往祁府的方向而去。 车厢内,见柏溪有些恍惚,祁重便知她的心事何在,开口问道:“都说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41 清楚了?” 柏溪转头看向祁重,回答道:“说清楚了。只是可怜三姐姐,从一个不识人间疾苦的千金闺秀变成了亲父亲夫博弈的牺牲品。” 祁重不以为然:“不是她就是你。她还有活命的机会,如果是你,柏敬不会手下留情的。” 祁重说的是事实,为了柏长兴,柏溪也尽力了,可她心里仍是不通畅。“大殿下得势,三姐姐零落,一喜一忧,大哥必是最难受的一个。” 最初奉旨成婚之时,与柏溪犹如陌路之人,祁重却已是瞧不上柏府欺负她与玉姨娘两个弱女子,因此对柏长兴也是冷言冷语地针锋相对。后来了解了他与柏溪的事后,便也释然了。然而这次的事,让祁重心中有了一个结。听到柏溪担心柏长兴的感受,一时不忿,出言道:“他既做了选择,就该想到结果。” “嗯?什么选择?”柏溪听着奇怪,问到。 祁重自觉失言,忙是掩饰道:“我是说,天下没有两全齐美的事。今时今日的结果虽出人意料,但他当初选了大殿下,就当明白这不是一条好走的路,必要承受一些东西。” 祁重言之有理,柏溪不疑有他,点了点头。祁重见她面色疲惫,岔开了话题:“累了就先歇会儿,到家了我喊你。” 柏溪未及回应,马车一个急停,祁重眼疾手快扶住了柏溪,否则她怕是要整个人都被甩了出去。紧接着车夫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少将军,不好了,撞到人了。” 二人忙是掀帘下了车。只见一名十六七的女子躺在地上,表情极为痛苦。因是女子,即是由柏溪前去查看她的伤势。但见女子右脚踝处红肿,淤血明显,柏溪回头对祁重说道:“得立刻去医馆。” 说完,柏溪想要扶那女子上车,可是女子的伤势比肉眼所见的要重得多,寸步难行。 “冒犯了。”无奈之下,祁重只有将女子抱上了车。 柏溪随之进到车内照顾,祁重与车夫驾车去了最近的医馆。到了医馆门口,祁重又将女子抱进去就医。 “所幸没有伤到筋骨,我开上几贴外敷的药敷上几日便无碍了。”郎中对众人说完,便去开药。 看诊结束,二人将女子送回了家。那是一户农房,祁重与柏溪到的时候,一名农妇正站在门口张望着,正是女子的母亲。见到女儿负了伤回来,吓坏了。柏溪忙与她一起扶了女子进屋子。 “对不起,是我们撞到了双儿姑娘。”与祁重一起诚挚地道了歉后,柏溪拿出了一笔银两,递与农妇:“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还请收下。” “不,是我见天黑了着急回家,一时没有看清路,惊扰了少将军与夫人。”双儿忙是出言替二人辩解道:“刚才你们替我付了诊金和药钱,我们不可以再收你们的钱了。” 听了女儿的话,农妇收回了手,说道:“双儿说的是。少将军与少夫人的心意咱们领了,这钱收不得。” “双儿姑娘的伤需要好好休养,哪能不花钱呢?”柏溪坚持道:“你们若是不肯收下,我们难以安心。” “这……”农妇为难地看向女儿,见她不再反对,便也依着柏溪的话接过了银两:“谢少将军、少夫人。” 柏溪忙是扶起了农妇,不好意思地说道:“该是我们谢你们原谅。” 如此一番之后,祁重与柏溪才是放心地准备离开。 “少将军请留步。”眼见祁重与柏溪要走,双儿忙是喊住了他们。等二人停步转身,双儿望着祁重语带娇羞:“双儿晓得事急从权,可……可到底有了肌肤之亲,又是在大街上,双儿……双儿不敢妄想名分,只求能在少将军跟前为奴为婢,也就心满意足了。” 农妇听了这话,神情顿时大变,当即跪下请求道:“请少将军垂怜,否则民妇的这个女儿就活不成了。” 事发突然,祁重与柏溪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见祁重不表态,双儿当即羞愧地要去撞墙,农妇死死拉住了女儿,苦苦劝道:“你爹死得早,娘好容易拉扯了你成人,你这样去了,留下我一个人可怎么活啊……” “娘……”双儿抱住了娘亲泪如雨下。 祁重这里行不通,农妇转而跟柏溪求告道:“夫人也是女子,当知女子名节之重。请夫人可怜可怜我们孤儿寡母的,让少将军答应了吧。” 双儿见势,也转变了祈求的对象,对柏溪连连磕头道:“少夫人心善,双儿绝不会有任何妄念,定会好好伺候少夫人的。” 柏溪面露不忍,对祁重说道:“人家姑娘都开了口,少将军忍心拒人千里吗?” 祁重望着柏溪皱了皱眉,思考了一阵子后,说道:“本是我冒犯了姑娘在先,理当负起责任。只是我二人是皇上钦赐的婚,随意纳人等同欺君,纵是父亲母亲,也得问过皇上的意思。” “如此,真真是要了我们娘俩的命啊!”祁重话音刚落,农妇便哭嚎起来:“我苦命的女儿,都怪为娘不好,没有把你生在高门大户里头,让你平白遭人嫌弃啊……” “娘,是女儿不好,偏生撞了将军府的马车。要是一般的贩夫走卒,哪里还有这样的羞辱?”双儿说着,又要去撞墙。 “二位不肯谅解,我也没有办法,只能对不住你们了。”这一次,祁重不再阻止。说完这句话之后,拉起了柏溪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没想到祁重会这样一走了之,农妇有些怔住了。双儿的双眸中闪过狠厉之色,脚上的伤丝毫没有影响她身手的矫健。只见她一个飞身上前冲到院子里,一把长剑已然握在了手中。本想出其不意地用柏溪威胁祁重,却见二人停在了院中,而他们的对面立着一个身形挺拔的少年。 “参见殿下。”双儿收起剑,与追出来的“母亲”齐齐跪地行礼到。 ☆、第四十一章 信任危机 盛涤玄挥了挥手,双儿母女身形一闪,消失无踪了。 “少将军急着走,是嫌弃这儿农家破户,有辱身份?” 盛涤玄望着祁重,笑意盈盈地问到。 祁重拱手施了一礼,回答道:“殿下金贵之躯尚不避忌,臣怎敢当‘嫌弃’二字?实在是时候不早了,此地距将军府又有些距离,要是赶上宵禁,可就麻烦了。” “走之前,少将军能否告知我布的此局破绽在何处?”盛涤玄并不打算就此放他们离开。 不想柏溪起疑,祁重只有耐着性子说道:“习武之人的呼吸吐纳与一般人不同,臣自幼习武,第一眼便看出双儿姑娘并非寻常的女子。适才事出无奈有所冒犯,借机探得她的脉搏,更知她有一身好武功,断不会避不开区区马车。” 盛涤玄眼中毫无意外之色,却是恍然大悟状地点了点头,继而看向了柏溪,问道:“少夫人呢?是一早看出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42 了破绽,还是真心舍得让少将军开房纳人呢?” 盛涤玄又是苦心布局,又是亲身来此,用意可谓是司马昭之心了。柏溪心知肚明,面色仍是如常:“一名农妇独身一人带大女儿,其中艰辛难以为外人道。可方才我赠银两与她时见她双手光滑无茧,就已有所猜疑,但不确定她们究竟是二殿下你的人还是四殿下所派。” “哎呀,看来坊间的传闻当真是一个字都信不得。”盛涤玄甚为不忿地长叹道:“谁说少将军与少夫人貌合神离了?明明是心有灵犀,默契无间嘛。” 柏溪望着盛涤玄,哂笑道:“怎么?今日这一出是殿下闲来无事试探我们夫妻的?” 盛涤玄不拘身份,诚意十足地朝二人做了个揖:“是我失礼了。” “殿下无事的话,恕臣先行告退了。”祁重不愿再虚与委蛇下去。 “当日匆匆一见,我总想着何时能再与少将军把酒长谈。今日既然见了,又何必急着离开呢?” 盛涤玄虽不再阻拦,双儿却凭空出现般拦住了二人的去路。而此话一出,祁重心头一顿——即便此刻走了,柏溪也会问起缘由。 柏溪原就觉着祁重的反应过激了。因着他行事向来有分寸,此地又不宜久留,便是想着回去再问个究竟。 可盛涤玄明显不这么想。他走到了祁重与柏溪跟前,问道:“少夫人可还记得当日是谁发现考卷的蹊跷之处的?” “是二殿下。”柏溪回答到。 “少夫人可知我是如何得知考卷有蹊跷的?”盛涤玄又是问到。 “殿下的恩情祁重定当报还。”祁重出言打断道:“只是此时多有不便。改日,定当进宫面见殿下,以告今日不敬之罪。” 柏溪原想着盛涤玄今日来,无非是猜到自己大势已去,想要借着考卷之事买自己一个人情,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正要开口,被祁重抢先了一步。柏溪听得出,他的话既是请求也是警告。 “如今,我不过是个随时会被父皇制裁之人,敬与不敬没什么要紧。但柏长兴隐瞒考卷的真相乃是欺君的死罪,不是少将军三言两语就遮掩的过去的。” 如果双儿成功缠上了祁重,便会成为盛涤玄探听消息的耳目。可一开始他就没有对此报太大的希望。他来此就是要让柏溪了解柏长兴的背叛,了解祁重的顾虑。柏敬胆敢出卖他,他就要拉着柏府的人一起陪葬。 柏溪难以置信地看向祁重,祁重无言以对。 盛涤玄很是满意地大笑道:“其实少夫人应该能谅解,柏长兴是柏府的嫡长子,难不成要为了救你害柏敬丧命、毁掉自身前程吗?说起来,是柏敬自己愚蠢,跑去跟父皇告密,反倒害了自己。不过我听说少夫人在柏府时受了不少的委屈,此番正是报仇解恨的好时候,不是吗?” 在盛涤玄的刺激下,柏溪心头突然一阵绞痛,她痛苦地紧紧捂住胸口,终是吐出一大口血来,整个人朝地上栽去。 祁重抱住柏溪,连连喊着“溪儿”。她双目含泪地望着祁重,眼神却是涣散无法聚焦,很快便失去了意识。祁重抱起柏溪,见双儿仍挡在前头,狠狠地命令道:“滚开!” 盛涤玄当初之所以改变主意救下柏溪,就是想着要将她收为己用,不料未及行事就被皇帝摆了一道。他千方百计掩人耳目来见柏溪,就是要为自己求一个转圜的余地。目的才达成了一半,他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柏溪死去,示意双儿让开路。看着祁重驾车疾行而去,盛涤玄露出了一个属于胜利者的微笑。 祁玉本是来找柏溪说话,见她没有回来准备回房,却见她人事不知地被祁重抱了进来,忙是上前,竟见柏溪嘴角留有干涸的血迹,大惊道:“大哥,大嫂她怎么了?” 祁重头也不抬,令祁玉道:“先别问这么多,让人去打盆热水来。” 祁玉身旁的丫鬟手脚麻利地跑去打了水来。祁重替柏溪将脸上的血迹清理了干净,祁老将军与祁老夫人闻讯也赶了过来。未及问话,下人领着郎中进了来。众人退到一旁,让郎中把脉问诊。 “少夫人是急火攻心,好在淤血吐了出来,大碍是没有了。服了静心调息的药之后,这几日不可再多费神思,不然伤了内里,如何调养都无济于事了。”郎中细细叮嘱到。 “好,有劳了。”祁重谢过郎中,郎中忙道了句“不敢当”即是下去开药了。 “惊扰父亲母亲了。”祁重请罪到。 “别说这些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祁老夫人心焦不已。 祁重将遇见盛涤玄的事说了。二老唏嘘不已,祁玉红了眼眶,骂道:“柏府的人太可恶了。” “原想一直瞒着的,谁知道……”祁重真后悔没有一早带走柏溪。 “二皇子有心相告,躲得过今日躲不过明天。”祁老将军看得透彻。 祁重不再说话,走到了床边坐下。其余人见状,只有先默默出了去。 此前为了万无一失地救出柏溪,祁重没有选择告诉盛涤尘。他瞒着柏溪就是怕她伤心。今天发现双儿有问题的时候他就想带柏溪走,可没有好的理由,柏溪一定会起疑心,同样保不住秘密。 在祁重的记忆里,上一次这样看柏溪还是三年前她学士园论礼之后归来。一场赐婚,让他参与了柏溪的人生,也让他清楚了盛涤尘与柏长兴在柏溪心中的分量。执着如她,被看重之人背叛,还能原谅吗? ☆、第四十二章 背道而驰 柏溪睁开眼,看到祁重倚在床尾睡着了,她慢慢起身靠在床头,望着他,脑海中闪过的画面有过往与盛涤尘和柏长兴相处时的景象,亦有盛涤玄告诉她真相的那一幕。觉着头疼,她不禁蹙了眉轻柔太阳穴,一名丫鬟走了进来,见她醒了,喊道:“大……” 听到动静,柏溪忙是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丫鬟当即捂住了嘴。柏溪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走去了外间,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丫鬟福身道:“亥时三刻。” “大爷用过晚饭吗?”柏溪又是问到。 丫鬟摇了摇头:“大爷一直守着大奶奶,一步都没离开过。姑娘来劝了几句,他也不理人,姑娘就让奴婢们将饭菜在厨房的小灶上热着。说是大爷饿了或是大奶奶醒了,随时都可以吃。” 想着祁重可能会睡到明早,柏溪说道:“大爷醒了有我,你们先去歇着吧,不必等了。” 丫鬟自是不肯:“奴婢们没事儿的。郎中说大奶奶要好好静息调养,不可伤神费心。” 柏溪见状,只有说道:“这样,你去将饭菜和我的药端过来,我吃了就睡了。大爷必是累了,睡得正香,就不要吵醒他了。” “是,奴婢这就去。”觉着柏溪的安排很是妥当,丫鬟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43 依言去做了。 柏溪哪里睡得着呢?吃完饭,喝了药,哄走了丫鬟,她去到了院子里。夜空似乎是在配合她的心境,以乌云遮月,难见亮光。 柏溪记得自己不省人事前发生了什么。比起初初听到柏长兴所行时的意外与心痛,这一刻的她更多的是深深的无力感。她向来都明白,参与皇权争斗,无论是谁都难免为时势所迫。有朝一日,终会物换人非。盛涤尘不会永远是那个在竹林间舞完剑拈叶一笑的少年,柏长兴亦无法永远是只保护她的兄长。而她,兴许会因为某些人和事与他们渐行渐远甚至背道而驰。她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比她所认为的来得早来得突然。她不屈命运,但有些改变属于不可抗力。既然强行逆转的努力是枉然,不若顺势而为…… “想事情也得爱惜身子。外头更深露重的,快进来吧。”祁重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柏溪回过头去,他的眼里盛满了担忧。 柏溪有意安慰,敛了心事,一边朝屋里走去,一边玩笑地问道:“少将军饿醒了吗?” 祁重走到柏溪身边,一本正经地回道:“是。不过我瞧着饭菜都被少夫人吃完了,下人们也都被你遣去歇下了,这可怎么好?” “怎么好?”柏溪失笑道:“只好继续饿着了。也好让少将军谨记,以后不论发生何事都得填饱这里再说。” 柏溪说着,伸出手指戳了戳祁重的肚子。祁重一把握住她的手,劫后余生般紧紧地抱住了她:“溪儿,对不起,我应该一早告诉你的。” “告诉我什么?”柏溪轻轻推开祁重,问他道:“是告诉我大哥见死不救?还是告诉我你担心殿下会放弃我?” 柏溪越是这样若无其事,祁重越是担心:“不管怎样,总比毫无准备地从旁人口中听到要好。” “如果我因此有所改变,你会怎样?”祁重一脸严肃,柏溪便也不再逗趣,很是认真地问到。 祁重心头一顿,没有回答柏溪的问题。心知祁重迟疑的缘由,柏溪将话挑明道:“选择谁都是一场赔上性命的赌,我又何必枉费真心?良禽择木而栖。我纵非将相之才,也不必辅助一个随时会弃我不顾之人。” “你明知道,二皇子绝非良木。”柏溪的话使得祁重皱紧了眉头。 “他只是缺了些运气而已。”柏溪不以为意。 祁重不相信柏溪这是柏溪会说的话,提醒道:“皇上对所有的事一清二楚,他真正属意之人也是大皇子,凭你一人之力如何扭转乾坤?” “若大皇子与宛妃娘娘和三皇子的死有关呢?”柏溪一脸冷漠地问到。 祁重一怔,他听不懂柏溪的话。柏溪无比自信地笑道:“皇上做了这么多,无非是为了找一个合适的人调查当年的真相。我只要利用好了这个,杀谁助谁便可随心所欲。” 见柏溪似乎魔怔了般心意已决,祁重按住她的双肩,想要劝醒她:“溪儿你冷静点,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很冷静,也很清醒。”柏溪目光坚定地看着祁重说道:“这次死里逃生,他们的恩情我已悉数还清。但我还欠你一条命,无论你作何选择,我都绝无怨言。” “不,你不会的。”任柏溪说得再绝情,祁重都无法相信。 柏溪不再争辩,笑了笑,说道:“厨房仍有吃食,你饿了就去用点,我先休息了。”说完,转身进了里屋,躺去了床上。 祁重如何还有心思想自己饿与不饿,他满脑子都是柏溪刚才对自己说的话以及说话时的神态。他了解柏溪——她将计划毫无保留地告诉他,让他自行选择何去何从,是不愿对他和祁府有所亏欠。如此决绝地恩怨分明,尽管难以置信,他却不得不信,柏溪的每一个字都是出于真切的心意。 祁重出生入死血战沙场,不是为了功名利禄富贵荣华,而是他真地热爱他的国家。他决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用生命保卫的南国,将来落在一个阴险无德的君主手上。偏偏想要促成这一切的是柏溪,唯一能够阻止她的办法就是告发。可是,他怎么忍心将她逼上绝路? 进退两难间,祁重想到了一个人。眼下,也唯有他既能与自己相商,又能保护柏溪了。有了一个可能的解决之道,祁重仍是无法安心,又睡意全无,即是去了书房。天色微亮,便匆匆出了府。 ☆、第四十三章 人不如故 因着柏溪的缘故,璩明与祁重见过几次,但两人私下并无太多交集。听到府中下人说祁重一早来找自己,他很是诧异。而在听完他的话后,又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好半天才是问道:“会不会是老师有了什么计划,故意这样说的?” 被戳中了心思,祁重叹了口气:“我原也是这么想。可当时只有我们,她没必要假装。” 璩明认同地点了点头——以祁重的功夫,若是当时有其他人在院子里或是在附近,一定会被其察觉。而柏溪如果真的有计划,以她目前的处境而言,祁重无疑是最稳妥的帮手,她无需瞒着他。想到这里,璩明不胜唏嘘——想不到,当年劝他一切从心之人,如今却堕入了心魔。但是璩明知道,柏溪与他不同。或许,正是一直以来的真心遭遇了背叛,才格外无法接受吧。 “少将军将此事告诉我,是希望我能劝一劝老师?”璩明猜测到。 “若相谈有用,我也不敢前来叨扰璩大人了。”经过昨夜,祁重深知柏溪不是谁三言两语就劝得服的。他来找璩明,是有另外的托付:“我来,是想请璩大人全权调查此案,不要给溪儿插手的机会。” “圣旨与金牌是皇上钦赐的,我只是名义上的辅助。如若老师以此命令我,我不从便等同欺君,一样于事无补。”璩明道出了自己的为难。 “溪儿那边就交由我,璩大人只需全心查案即可。”祁重给了璩明一颗定心丸。 “好,我明白了。”璩明相信祁重既敢承诺,自当能做到。 “那一切就有劳璩大人了。”祁重郑重道了谢。 璩明扶了祁重一把,笑道:“老师对我有恩,我也不想她因为一时不忿而错入迷途,悔恨终身。” 祁重感激地与璩明相视一笑,细细商议了如何在保证柏溪安全的前提下行事。后来见时辰差不多了,二人便一同去了早朝。 往常,柏溪都是去给祁老夫人请了安后,在那儿与祁老夫人还有祁玉一块儿用早饭。可今日收拾完毕出了门,丫鬟妈妈们却将她直接引去了偏厅,桌上已经一应摆好了柏溪平时惯吃的食物。 不用问,柏溪也能料到这定是祁重的意思。果不其然,就在她了然的时候,一个妈妈上前,福了福身,禀话道:“大爷临出门前嘱咐了,说大奶奶这几日只管好好休养,不必去太太那儿请安了。”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44 眼前不过是一群安分守己奉命的人,柏溪没得与她们为难。她神色如常地笑了笑,说道:“好,你们也下去,吃了饭再来吧。” 祁府的下人们都知道柏溪的习惯,全都依言退了出去。柏溪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分析着现在的情况—— 祁重免了祁老夫人处的请安,明面儿上是为她着想,实则,是打算将她软禁在这个院子里头,断了她与外界的联系。昨夜争执过后,他便没在房中,今日又一早出了门,必然是去搬救兵了。祁重自认为了解柏溪,却不知柏溪更了解他。他圈住她,便证明他无心告发,而此时此刻,他能找的人,除了璩明,再没有谁了。 柏溪嘴角扬起了一丝笑意:一切都不出她所料,她便可继续依计行事。今晚过后,她要让祁重完完全全成为她这一边的。 祁府之中,柏溪对自己的神机妙算信心十足。军营里,祁重正愁云满面。即使是再棘手的军务,他都能应付自如。璩明需要的协助,他也可以尽最大能力地提供。只有柏溪让他无所适从。他阻止她外出,一来确是为了她的身体着想;二来,想必她已猜到,他是要软禁她。只要柏溪无法踏出他们所住的院子,自己又派了人看着,不准人帮她带信往来,她就没有机会与盛涤玄合作。祁重希望的是,柏溪能够尽快地恢复神志清明。而他,会陪着她,劝着她,不会让她做出绝非她本心愿意做的事。 心有牵挂,避不开军务繁杂。祁重紧赶慢赶,终是得以在晚饭前回到了祁府。让他意外的是,柏溪并没有如他预想中的那般质问自己。她如常地与他吃着饭,说着话,不时玩笑几句。仿佛昨晚的事只是一时的梦靥,她完全不记得了。 对此,祈重更为难安。晚饭后,他遣退了所有下人,决定与柏溪再开诚布公地谈一谈。等他回到房中时,柏溪却已在沐浴了。祁重只好一边看着书,一边等她出来。 “啊!”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了三分之二,柏溪人没出来,只传出一声尖叫,紧接着便是一阵重物砸地的巨响。祁重一惊,来不及细想,冲了进去,眼前的一幕让他进也不是退也不对—— 柏溪坐在地上,侧面对着祁重,不着寸缕的纤纤玉体只被散落下的长发遮掩着,若隐若现,欲盖弥彰,无碍祁重将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了个一清二楚。她的身后是摆放衣物的架子,歪斜着偏离了原来的方向,上头的东西洒落一地。应是柏溪出浴时脚滑,下意识手扶了一下,幸而没有砸到人。 虽说此前与柏溪确认了心意,但到底缺一个契机让二人跨过那条线。到现在为止,他们仍是有名无实。面对此情此景,祁重不知所措,柏溪也羞赧地想要起身穿衣。奈何脚上的伤让她徒劳无功。 “少将军就打算一直看我这样坐在地上,旧伤未愈,再染风寒吗?”无可奈何之下,柏溪别过红透的脸,问到。 祁重如梦初醒,一边暗骂自己该死,一边忙是取了衣服过去,覆在了柏溪的身上。尔后,将她抱去了床上,替她盖好了被子。 “嘶——” 祁重轻轻按了按柏溪的脚腕,柏溪疼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眼中氤氲出泪来。祁重起身去拿了跌打膏来,对柏溪说道:“忍一忍。” 柏溪死死咬住了嘴唇没有呻/吟出声,却无法止住眼泪掉落。待祁重停手,她早已泪流满面,额上也是大汗涔涔。 祁重润了一条温热的帕子,动作轻柔而仔细地替她拭泪擦汗。柏溪依偎进祁重的怀中,哭得更厉害了。听出柏溪哭声中的所有委屈,祁重揽住她,轻拍着她的后背,任由她发泄着。他盼着,这一次哭过后,柏溪能解开心结。 不知过了多久,柏溪止住了哭泣,从祁重怀中坐起,望着他,说话时带着浓浓的鼻音,声音听上去极是软糯:“你......还生气吗?” 看着眼前人红彤彤的眼睛,祁重心疼不已。将柏溪耳边的乱发撩到耳后,柔声道:“没有。” 不过两个字,就使得柏溪展颜,仿佛春日百花齐放般妍丽。祁重看了,甚为欣慰,他熟悉的柏溪又回来了,不自觉跟着笑了起来。柏溪掀开被褥,伸出手臂环住了祁重的脖子。原本覆在身上的衣物自动滑落,她却是顾不上,想要吻他。祁重迟疑道:“你的伤……” 祁重未及说完,柏溪用唇封住了他接下去的话。温香软玉在怀,又是心中之人,祁重难以自持,慢慢将柏溪压在了身下。一开始,他小心翼翼的生怕吓到了柏溪。但在柏溪的迎合下,他很快抛却了顾虑,随心而行。柏溪竭尽所能地给予回应,理智却未被欲/火侵蚀。她得意着,只差最后一步,她与祁重就完完全全地属于彼此了。那么,她便可以进一步取得他的信任,恢复自由了。 这样想着,柏溪稍稍分了心神。觉察到了柏溪的异样,祁重觉得,霎时间,好像有什么东西重击了他,泛滥的情/欲瞬间褪散。他停了下来,柏溪脸上的笑意刺激得他比起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醒,也都要痛苦。 感觉身上一轻,柏溪睁开了双眼。见祁重穿好了衣裳,她忙是起身问道:“怎么了?” 看着柏溪无辜的神态,祁重自问是否自己疑心太重。可刚才,不,从她受伤开始,就是一场有预谋的引/诱。他回答不了柏溪的问题,只想逃离此处。 “在你心里,我终究不及她。” 眼见祁重神色变幻,又一言不发地往外走去,柏溪心知自己失败了。可祁重能这么冷静面对,真的只是缘于发现了她的破绽吗? “至少……她不会为了一己之私,罔顾公义,更不会……”沉默了半晌,祁重挣扎之下,决定说出心里的话,可后头那一句,竟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更不会……”柏溪替祁重补全了那句话:“更不会自轻自贱如我。” 祁重不愿意那么想,更不忍心那么想。他想辩解,最终还是默默离开了。柏溪死死地将被褥捂在胸口,双眸中不见半滴泪,只有受到羞辱后的无尽恨意。 ☆、第四十四章 神秘信使 一早醒来,见进来伺候的都是生面孔,柏溪便知是昨晚的事惹恼了祁重。他这么做,是在警告她。 一名丫鬟上前,递上了洁面的帕子,柏溪眼都没抬地对所有人下令道:“都出去。” 仿佛没有听见般,丫鬟依旧捧着帕子低头俯身在柏溪跟前,其他人亦是继续做着自己手头上的事,没有人对柏溪的话有所反应。 “好,你们不走,我走。”柏溪说完,即是掸开眼前人的手,往外走去。 一名妈妈赶忙上前拦住了柏溪的去路,福身道:“大奶奶恕罪,大爷吩咐了,大奶奶……” “哐当!” 妈妈未及说完话,柏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45 溪一手扬翻了架子上的水盆,高声呵道:“你们还知道我是谁!给我让开!” 那名妈妈当即跪了下去,却是不肯走:“大奶奶息怒,奴婢们是奉命行事。”其余人见状,陆续走到她身后,跪了一地,谁都没有让开。 柏溪无奈,只能憋着一肚子气回去。梳洗完,丫鬟们将早饭端了进来。柏溪问道:“连偏厅都去不得了?” 在场的人全都低着头默认了。柏溪气极,转身坐回了床上,任凭丫鬟妈妈们如何劝都不为所动,一整天下来,莫说一粒米,就连一口水都没有喝。祁重迟迟不归,她们不敢惊扰祁老夫人,便是去找了祁玉。不料祁玉晚饭后留在了祁老夫人房中,情急之下,她们才不得不让老夫人也知道了。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祁老夫人听了后,只当是夫妻两闹矛盾,祁重瞒着她欺负柏溪,将众人训斥了一顿后,便要亲自去柏溪房中。 “太太,您近几日身子不爽,郎中说见不得风。夜里寒气重,去不得啊。”珍珠劝到。 “是啊娘,你要是不放心我一个人去,就让珍珠姐姐和我一块儿。您就不要去了。”祁玉帮腔到。 祁老夫人心里挂着柏溪,但祁玉与珍珠的话都在理,只好应了。安顿好祁老夫人,祁玉与珍珠急急去了柏溪处。 才走到屋子门口,二人就被酒气熏得皱起了眉头,捂住了鼻子。祁玉狠狠瞪了丫鬟妈妈们一眼,快步去到了里屋。 珍珠在外训道:“怎地饭不吃还给上酒了!” 都晓得珍珠是祁老夫人跟前得脸的,谁都不敢辩解。 柏溪面色通红,醉眼迷蒙地在桌前自斟自饮。祁玉走上前,夺下了柏溪手中的酒壶与酒杯。原以为是祁重安排的丫鬟妈妈们,柏溪生气地抬起头。见是祁玉,又好声好气地央求道:“好玉儿,还我。” “大嫂,”祁玉自是不给,“你身子还未全好,这样喝下去会出大事的。” “大嫂……”回味着祁玉对自己的称呼,柏溪自嘲地笑了起来,眼角有泪滑落。 祁玉见状,心急不已:“你生大哥的气,也不能糟蹋自己的身子啊。” 珍珠这时也走了进来,接着祁玉的话说道:“是啊大奶奶,就是念着太太会担心,也得爱惜自个儿,不是吗?” 柏溪伏在桌上,好半晌没有回应。二人以为她睡着了,想要将她扶去床上,她却抬起头,眯着眼望着她们,问道:“你们……能不能跟我……说说她的事?” “谁?”祁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珍珠是祁府的老人,当即明白了柏溪所指何人,偷偷扯了扯祁玉的袖子,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追问。祁玉这才理解,只对柏溪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并未开口。 “算了,你们都是祁府的人,如何会对我说实话。”柏溪赌气说完,摇摇晃晃地起了身,祁玉与珍珠忙是一左一右地扶住了她。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不该妄想的。”柏溪坚持推开了二人,转身朝床边走去。 柏溪醉酒,祁玉与珍珠知道说什么都是无用,只得一左一右地护送着她躺上了床,盖好了被子。 “珍珠姐姐,我去娘屋里回话儿,麻烦您在这儿照看了。”论起照顾人,祁玉比不得珍珠。她担心地看了一眼柏溪,嘱咐到。 “是,姑娘放心去吧,这儿就交给奴婢了。”珍珠领了命。 祁玉走后,珍珠替柏溪掖了掖被角,整理了一下头发,才是放下帘子,去到了外头,对着丫鬟们吩咐道:“去备一碗醒酒汤和一些清粥小菜,大奶奶醒了好用。” “是。”丫鬟们依言去了。 珍珠守在外头,等着祁重回来。期间进去看了几次,柏溪都没有要醒转的意思。想着柏溪一整天都未进食,又喝了那样多的酒,一直睡反倒伤身。即是让丫鬟们将醒酒汤和吃食端来后,进去喊醒了柏溪。 醒酒汤喂完,祁重才回来。方才他去祁老夫人处请安,被拒之门外。还是祁玉告诉了他前因后果,少不得数落他几句。祁重原意只是想让柏溪了解他绝不会妥协,没想到会闹成这样。他本就因着昨夜自己说的话后悔了一天,这下心里更是自责不已。别了祁玉,急急赶了过来。 见到祁重,珍珠站了起来,福身笑道:“奴婢告退了。” 祁重盛了一碗清粥,添了小菜,走到床边坐下,舀起一勺,递到柏溪的嘴边。柏溪将头转向了一边。 “少夫人此前不是教训我,说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先填饱肚子吗?”有意缓解气氛,祁重开起了玩笑。 “你走了,我自然会吃。”柏溪头也不回地冷语相待。 屋子里酒气未散,想到祁玉说柏溪一天没有吃东西,祁重心知此时不是谈心的好时机,唯有起身离开。柏溪去了桌边,面无表情地将所有东西都塞进了肚子。躲在一角的祁重将一切收入眼底,才是稍稍放了心。原打算今日回来时与柏溪好好谈一谈,但这种情况,他不忍再让她费神,更不愿再与她起冲突,只得暂时作罢,心事重重地出去了。 纵是喝了醒酒汤,柏溪的头仍是疼得厉害。她走回床边想要躺下休息,却发现枕头下好像有东西。掀开一看,是一张纸条。警觉地确认了四周无人后,她打开了纸条,上头只有三个字—— 二殿下。 ☆、第四十五章 各取所需 昨日惊动了祁老夫人,请罪也好,报平安也罢,都少不得要去一趟。以这个理由出屋子,柏溪料定谁也不敢阻拦。只是柏溪忘了,今天是休朝的日子,祁重并未出门。当她提出要去祁老夫人处时,被告知祁重等了她多时了。 见到祁重候在门口,柏溪停下了脚步,与他保持着距离,不走近也不与他说话。知道柏溪心里憋着气,祁重走向她,主动说出了祁老夫人的意思:“母亲说了,若今日我一个人去请安,便不用去了。” 依着柏溪的本意,是不会轻易如了祁重的意的。但念及祁老夫人,她暂时忍了下来,一言不发地往外走去。二人一路无话地到了祁老夫人屋内时,祁玉正陪着说话。 受了祁重与柏溪的礼后,祁老夫人不理会祁重,只拉过柏溪的手,关怀道:“有什么委屈尽管告诉我,我来好好教训他!” 祁重忙是俯身低头,一副知错悔改的模样。 “是我闹了脾气,倒教您挂心,实在不孝。”柏溪自然不会说出真实的原因。但见祁老夫人情真意切地关心自己,她打心底里觉得愧疚不已。 “就算是你闹脾气,也定是他不对在先。” 这些年,柏溪但凡有惩罚的举措,都是有理有据,叫人信服的,从来没有因为自己情绪不佳而拿谁出气的事儿发生。这会儿,听得她将错全揽在自己身上,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46 祁老夫人只当她是在替祁重开脱,更是替她不平。安慰了柏溪一句,转而质问祁重道:“少将军何时长了本事,在家里欺负起自己的媳妇儿来了?” 听得祁老夫人以“少将军”称呼自己,祁重知她是气极了,当即跪了下去,也不辩解地告罪道:“儿子知错,再也不敢了。还望母亲切莫因了儿子不孝气坏了身子。” 在平时,祁老夫人早就心软了。可昨夜听了祁玉与珍珠的回话,知道柏溪是因着祁重仍念念不忘旧人而伤了心,她便下定了决心,这次不能轻易放他过去了。她不是要逼祁重做个绝情忘本的人,但总不能一辈子揪着过往不放,让所有人都被其所累。祁府是义不容辞,柏溪又是何辜呢? “哼,这话你说得多,我也听得腻了。”祁老夫人隐下不忍,说道:“今天你给我一句准话儿。要是你心里有溪儿,我让她卖我一个面子,与你回屋好好过日子。你如果说心里没有她,我即刻让你父亲去跟皇上请罪,求他恩准你们和离。没得白白耽误了人家的大好年华,陪你在这儿发疯!” 此言一出,莫说祁重,柏溪也被惊到了。 祁玉看了看祁重与柏溪,急忙说道:“娘……” “没你说话的份儿,让你大哥自己说!”祁老夫人不为所动地阻止了祁玉说下去。 祁玉悻悻地闭了嘴。珍珠再得脸,身份上也还是一个丫鬟,更不会也没有立场去插手老太太的决定,只能在一旁小心伺候着,不敢置喙半句。 柏溪从前说过和离的话儿,可眼下情况与当时大有不同。昨夜又得知祁府有盛涤玄的人,就是为了与那人接上头,她也不能走。 “其实少将军待我很好,夫妻嘛,哪有不闹别扭的呢?”柏溪打起了圆场。 “我年纪大了,但不糊涂,这些年他怎么对你的我一清二楚。是我祁府对不住你。今天你别替他遮掩,也别怪我狠心。若是我们祁家果真没有这个福分要你做儿媳,我便认了你做女儿。日后嫁娶,也会替你风光筹谋,定不会教你受半分委屈。” 祁老夫人一番话情义两全,饶是柏溪也找不到可以反驳的地方。好在她相信,祁重是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让她离开祁府的,心里并不慌乱。 “母亲,孩儿不愿和离。”果不其然,祁重没有教柏溪失望。 祁老夫人如何看不出祁重心里有没有柏溪,不过是想着兵行险着地逼他一下,也不是真心要让二人和离。祁重的话让她悬着的心回到了肚子里。表面上,她仍是神情严肃:“好,这话是你说的。”说完,她问向柏溪:“溪儿,你的意思呢?” 柏溪看了祁重一眼,走到他的身边,跪下回话道:“我也不愿和离。” “既然你们都这么说,那从今儿起,不许再分床睡,更不许再为从前的人和事起龃龉,听到了?”祁老夫人下了最后的指令。 “是,孩儿知道了。”祁重一一应下。 “是,溪儿知道了。”柏溪亦然。 眼见事情完美解决了,祁玉有意缓解氛围,即是给了珍珠一个眼神。她上前扶起了祁重,珍珠扶起了柏溪。 “娘,人教训过了,哥哥嫂嫂也都答应了,可以吃饭了吗?”祁玉神情委屈地摸着自己的肚子问到。 祁老夫人消了气,被祁玉可笑的模样逗得忍俊不禁,戳了一下她的额头。祁玉讨好地挽住了祁老夫人的胳膊,与珍珠一道陪着她去用早饭,还不忘回头对祁重与柏溪使眼色。二人随即跟了上去。 等回到自己屋子里,祁重让所有人退下,想要与柏溪好好谈一谈。经过早上祁老夫人一顿撮合,柏溪也没有再赌气不作理睬,见祁重有意相谈,便耐心地等着他开口。 “对不起,是我胡乱说话害你伤心了。”不言其他,祁重诚意十足地道了歉。 “不能怪你。”柏溪也自我检讨道:“是我利用你在先,你生气也是必然。” “不管你做什么说什么,我都应该充分理解你的心情和立场,不该跟你置气的。”祁重走到柏溪跟前,握住了她的手,问道:“溪儿,我们讲和,好不好?” “我不想与你争执,可我,”柏溪将手抽出,后退了一步,“我没办法面对大哥与殿下,我只要一想到……一想到……”柏溪眼中渐渐有泪,接下去的话难以为继。 “那就不要面对。”祁重将柏溪揽进了怀中,轻抚着安慰道:“案子的事交给璩大人,你在家里好好休息,静等结果就好。至于旁的,等案子结束后再说,嗯?” 闻言,柏溪点了点头。祁重在她额上深深一吻,紧紧抱住了她。良久,感觉柏溪轻轻推了推自己,他松开了手。 “将这个交由璩大人,他查案时会方便许多。”柏溪取来了皇上御赐的圣旨与金牌,交给了祁重。 祁重伸手接过,未及说话,柏溪想起了什么,问他道:“在少将军看来,我这么做,算不算得没有为了一己之私罔顾公义呢?” 这正是那晚祁重指责柏溪的话,这会儿他自是语塞。看到他的无措,柏溪心中的郁闷一扫而光,嫣然一笑道:“快去吧。今日休朝,璩大人说不定也有事要与你商议呢。” “好,我快去快回。”祁重说完,出门去了。 目送着祁重的身影渐行渐远,柏溪脸上的笑意随之慢慢消散。约是一炷香的时间过后,珍珠来了房中,行礼道:“见过大奶奶。” “太太怎会这个时候放你过来?”柏溪有些意外。 “姑娘还在太太屋里。”珍珠回话到。 “闹了这些天,心情都不松快,姐姐可愿陪我去院子里走走?”柏溪放下书,问到。 “是,奴婢遵命。”珍珠退到一旁,待柏溪起身走到了前头,她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 二人一路走到了院子北角的碧梧亭,柏溪环视了一下四周,确是祁府最为安静少人的地方。她走进去歇脚,见珍珠仍站着,即是说道:“姐姐不必拘谨,坐下说话吧。” “奴婢站着就成。”珍珠不愿逾越了规矩。 柏溪只好随她,整理了一下衣摆后,状似无意地问起:“姐姐来祁府多久了?” “十五年了。”珍珠如实说到。 “想来,当初为了到太太身边,也是费了不少心思吧?”柏溪说着,拿出了昨夜在枕头下发现的那张纸条。 珍珠一脸茫然地看着柏溪,柏溪一瞬不瞬地盯着珍珠,说道:“明人不说暗话。此处只有你我,姐姐大可放心。” “大奶奶在说什么?”珍珠依旧懵然。 柏溪展开纸条,慢慢说道:“屋子里的人告诉我说,昨夜是姐姐亲自照顾我到少将军回府的。除了你,谁还有机会把这个放在我的枕头下呢?姐姐既赴了我的约,又何须装模作样呢?” 猜到送信人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47 是珍珠,柏溪心里便有了打算。刚刚在祁老夫人屋里,珍珠上前扶起她时,她趁机塞了一张纸条在珍珠身上,约她一见。 至此,珍珠终于承认道:“大奶奶好头脑。” “姐姐才是深藏不露。”对方心计之深,柏溪自愧不如。谦虚之后,她开门见山地问道:“二殿下有何吩咐?” 身份挑明了,珍珠说起话来爽利了许多:“二殿下想借皇上御赐的圣旨与金牌一用。” 柏溪蹙了蹙眉,说道:“你来之前,我让祁重转交璩明了。” “这是何意?”珍珠大惊。 “若非如此,他不会全然信任我。”柏溪解释道:“不与他和好,纵然太太护着我,他坚持将我囿于院中的话,谁都无可奈何。现在,他对我没了戒心,我得以恢复自由,他也会跟我说璩明查案的进度与结果,更有利我行事。” 柏溪言之有理,珍珠却是担心:“可殿下那边……” “如今,二殿下的处境并不比四殿下好多少,要了圣旨与金牌也没多大用处。倒不如借璩明的手查出真相,既除去了大位之路上的障碍,又不必沾的一手荤腥。” 珍珠不懂柏溪的意思,柏溪却不愿多言,只说道:“我与姐姐不同,我只为报自己的仇,不为效忠,不想惹上额外的麻烦。你依我的话禀告二殿下,他明白最好。不能明白,也于我无碍。”继而她抬头看了看天色,提醒道:“太太与玉儿聊得应该差不多了,姐姐赶快回去吧。” “是……奴婢告退……” 珍珍珠每时每刻都不曾放松过警惕方能在祁府潜藏这么多年都没被发现。尽管此处只有她与柏溪,她仍不忘谨守着本分,福身行了礼,才带着满腹的疑虑转身离开了。柏溪在碧梧亭中独坐了一阵子,起身往回走去。 ☆、第四十六章 借刀杀人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祁重直到戌时末才回来。进到屋里,柏溪倚在窗前的榻上睡着了,睡前看的书歪在一旁。祁重上前,从她手边轻轻抽出了书,将她抱起朝床边走去。见到自己的被褥也在,想起今日一早祁老夫人的嘱咐,祁重不禁笑了笑。放下柏溪,洗漱完,他睡到了她身旁。 祁重没有想过,成亲四年半,第一次同床而眠会是在这种局面之下。但柏溪睡得很熟,神色安宁而温柔。看着这样的她,想到前几日的南辕北辙,祁重庆幸又安心。吹息床头的烛火后,他拥着柏溪入了眠。 柏溪在祁重的怀中睁开了双眼。暗夜里,一双眸子清亮如明星。她并未真的睡着,而是在听到了祁重的脚步声后才闭上了眼睛,只为避免奉命而为之下共眠的尴尬。在所有事情结束前,她都决定如此。而等所有事情都结束后,也不知会是怎样的光景,她与祁重何去何从亦是未知之数。感受到身边人的温度与呼吸,柏溪微微蹙起了眉头,愁绪难掩。若有所思了一阵子,终是抵不过倦意,沉沉睡去了。 盛涤玄很快收到了珍珠传来的消息。正是让珍珠确认了柏溪与祁重的矛盾不假,他才示意了珍珠与柏溪联系。他不意外柏溪会帮他,但柏溪的话却教他不得不费心想一想。 “这个柏溪,自恃有些小聪明,竟敢目中无人藐视殿下。”说话的人是刑部侍郎李松—— 一直以来,人们对于盛涤玄的印象都是仁心有余,果断不足。在行事能力方面,盛涤朗的口碑远远超过了他。然而,世人不知道的是,这些年,盛涤朗走的每一步尽管初衷都是他自己的利益,可实际上,全是在不自知地替盛涤玄剔除障碍。柏敬、李松……盛涤玄在盛涤朗身边安插的人手远远不止他们两个,他眼线的分布也不仅仅是在盛涤朗的身边。但是千算万算,他还是棋差一招,他真以为皇帝放弃了盛涤尘。如果不是柏溪让他又有了转圜的余地,他多年来的心血早已功亏一篑。这一次,盛涤玄誓要一举除去所有挡路的人。 盛涤玄原是在案前沉思,听了李松的话,反倒舒展了眉心,替柏溪说起了话:“若她对我至诚至敬,我才要怀疑她的用心。她这样做,反而叫人放心不少。” “她把殿下要的圣旨与金牌给了璩明,殿下还相信她吗?”李松难免讶异。 盛涤玄解释道:“我让柏溪将圣旨与金牌给我,是为了印证她到底是假意投诚还是真心报仇。现在她将圣旨与金牌给了璩明,却给了我一个绝佳的提示。这个提示,可比那两个东西有用多了。” 李松听不明白,即是俯身道:“臣愚钝,请殿下明示。” “会考作弊案的真相父皇早已掌握,无需再查。柏溪要我借助璩明的手查出真相,是在告诉我父皇真正要查的是另外一桩案子。” “另外一桩案子?”李松仍是不懂。 往事悠悠,盛涤玄也忍不住有所感慨。他起身踱步至了窗前,双手负于身后,缓缓说道:“所有人都以为父皇喜新厌旧忘了他们母子二人,谁知他会为他们筹谋至今呢?” “殿下是说皇上对当年宛妃和三皇子的死心怀疑窦?”李松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 盛涤玄眯起了眼,一丝笑意浮现:“如今想来,当年重用璩明、重开女子科举也少不得是为了今日的名正言顺。父皇当真是下的一手好棋啊……” 李松多少能理解盛涤玄的心情。当年宛妃宠冠后宫,盛涤尘与盛涤衡兄弟极得皇帝爱重,尤其是盛涤衡,若非突染恶疾,想是早已入主了东宫。母子三人风生水起,莫说其他妃嫔与皇子,便是皇后也黯然失色。盛涤玄与盛涤朗的母妃本无太多往来,在皇帝的冷落中渐渐成了可以聊天叙话之人。宛妃与盛涤衡之死正是她们联手合作的结果。现在,二人都身居贵妃位。因手中都握有对方的把柄,纵然暗中角斗不曾停止过,表面上始终维持着姐妹相称的和平假象。 “殿下,当年的事……”李松忧心忡忡地欲言又止。 盛涤玄转回身,望着李松,丝毫不为此担忧:“父皇若有确凿的证据,断不会隐忍这么多年。这件事,可以是四弟那边做的,也可以是我做的,更可以是大哥出于嫉妒父皇看重三弟而为。柏长兴是大哥的人,大哥若是起了杀心,他必然会是帮凶之一。” 李松闻言,脸上的忧色当即被欣喜所替代:“一旦大皇子成了杀害宛妃与三皇子的真凶,便会彻底失去皇上的信重。那时,柏敬的话会变得毫无说服力,殿下就成了被人诬陷的受害者。至于四皇子,自然是大皇子的同谋了。” “这下,李大人还认为柏溪只是有些小聪明吗?”柏溪此计一举多得,既周全又狠毒,盛涤玄竟对她生出同路人的惺惺相惜之感了。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48 “柏溪是大皇子与柏长兴教出来的。这一回,他们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李松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李松的话正是盛涤玄心中所想,他得意地笑了起来,半是真心半是打趣地提醒道:“李大人以后要小心,千万别轻易得罪女人,尤其是聪明的女人。” 李松不知该如何回答,只陪着笑不说话。尔后,盛涤玄吩咐了他一些要办的事,他便依言而去了。 另一头,祁老夫人让珍珠给柏溪送些补品,她趁机传达了盛涤玄的话与柏溪:“殿下说,多谢大奶奶提点。大事得成之日,大奶奶有任何心愿,他都会全力相助。” “好,有劳姐姐了。”柏溪笑靥如常,仿佛珍珠所言不外一句寻常的叮嘱。 “奴婢告退。”珍珠也不多留,朝柏溪福了福,离开了。 接下来的日子,柏溪与珍珠再无会面。不知是疑心尚存,还是不愿柏溪费神,祁重每日回来,并没有与柏溪主动说起过案子的进展,柏溪也不曾问过。她确信,盛涤玄能从“真相”二字中领会到她的用意,后头的事便不用她操心了。 ☆、第四十七章 宛妃之死 作者有话要说:  友情提示: 本章节所有药名、药效和地名都是我为了剧情需要自行编造的,根本不存在,请勿考据。╮(╯▽╰)╭ 对宫中最得宠的人下手,必然是经过了精心的布局,若是留有蛛丝马迹可供追查,盛涤玄、盛涤朗与他们的母妃们也不会安然无事至今。事隔多年,又必须暗中行事,璩明查起此案可谓是毫无头绪又举步维艰,一度裹足难前。细细推敲之下,有一件事,引起了他的注意。 当年宛妃因三皇子之死哀伤成疾去世后的第一个月,御医院曾经起过一场大火,烧毁了不少多年来的诊治记录,包括宛妃母子的。而参与过诊治的御医,不是因年高体衰告老还乡,就是因故被罢免了医职。近身伺候宛妃与三皇子的人也都没能继续留在宫中。尽管事发的时间间隔不一,又都各有情由,但有一点毋庸置疑——绝大部分的人都和宛妃与三皇子有关,很难教人相信是纯粹的巧合。 祁重比璩明年长、为官年数也久,但他身为武将,常年在外,并不比璩明了解得更多。为此,璩明进宫去找了盛涤尘。盛涤尘与柏长兴尚不知柏溪已知道他们所隐瞒的事,璩明只说她身有不适,让自己前来问话。盛涤尘并未起疑。 母妃与亲弟的死是盛涤尘心中不堪回首的痛,他比任何人都更想要找出真相,替至亲伸冤报仇。这么多年,他零落一身却还坚持和努力地朝那个位置走,这也是理由之一。他知道璩明在做的事,他来找自己,必定是有所发现,即是问道:“璩大人查到了什么?” 璩明没有回答,而是提出了一个问题:“臣是想问殿下,御医院的那场火因何而起?” “据说是个值夜的药童熟睡中打翻了手边的油灯,没有及时发现而酿成了大祸。”盛涤尘回忆到。 “那名药童现今何在?”仿佛找到了突破之处,璩明眼前一亮。 盛涤尘皱了皱眉:“事情一出,即被杖毙了。” “简直是草菅人命!”心知药童必是无辜枉死,璩明恨恨地骂到。 “纵然我有怀疑,奈何他们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可捕捉。当时父皇沉湎悲伤,也无心管这些意外的杂事,御医院的院首又是裴相的门生,便都交由他们处置了。”盛涤尘一直都认为,这是个极大的错误。 “诊治的记录真的全数被烧毁了吗?”璩明不死心地问到。 “母妃和三弟的确是没有了。”当初,盛涤尘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可惜为时已晚。 闻言,璩明陷入了沉思。他总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可又说不清道不明。半晌之后,他请求道:“殿下可否助我潜入御医院?” “你想做什么?”盛涤尘不解。 “一场人为的大火可以烧毁所有,但事过留痕,未必就不会留下一些东西。”璩明答道:“如今证据难寻,不若死马当活马医一次。” “好,我与你一道。”听璩明言之有理,盛涤尘二话不说地应下了。 是夜,璩明留在了宫中。待夜深人静时,盛涤尘出现在了御医院的前厅。因着当年的那场大火,守夜之人由药童换成了成年的药师。可御医院里仍是呼噜声频频。确认了四周的安全,盛涤尘示意璩明可以潜入了,而他则守在这里替璩明把风。 两个时辰后,璩明从里头出来,对着盛涤尘点头示了意,先行离开了。有意教训一下守夜之人的玩忽职守,盛涤尘用力拍了拍桌子,那人硬是半点反应都没有。盛涤尘不放弃地加大了手上的力度,终于得到了回应。 现在明面上,盛涤尘依然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可对一个药师而言,生杀之权还是有的。被扰了清梦,那人不耐烦地咒骂了一句。睁开眼,看清了面前的是谁,那人当即吓得无比清醒,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行礼道:“参见大殿下。” 盛涤尘不说话,神情十分严肃,那人不免心中胆怯,将头又低了几分。盛涤尘这才说道:“我睡不着四处逛逛,唯有在御医院附近听到了呼噜声。我明白守夜辛苦,但在其位谋其职,倘若人人都如你这般懈怠,莫说御医院了,怕是整座皇宫都不知有多少火灾要受。” 听盛涤尘说得严重,那人哪里还站得住,忙是跪下请罪道:“微臣知罪,再不敢玩忽职守了。” “嗯,如此最好。”盛涤尘见好就收,不多做追究。说完,转身离开了。 那人惊出一身冷汗,这会儿才是有所察觉地用袖子擦了擦额头,后怕地睡意全无。 回到宫中,璩明已经在那里等候了。盛涤立马将门关上,上前问道:“找到什么了?” 璩明从袖中拿出了一样东西,交给了盛涤尘:“只有这个。” 盛涤尘接过一看,是被烧了只剩下一半的药方纸。大部分的字支离破碎,想是只有懂得医理之人方能辨认。他唯一勉强可辨的是“归元”二字。 “这是当年给三弟用的方子。”归元殿正是三皇子盛涤衡的寝宫,盛涤尘自然不会忘记。 璩明也这么认为:“那场大火之后,多数的诊治记录都被烧毁,没有被完全烧毁的也因看不出内容而被处理掉了。这半张药方是我在一本烧毁不算严重的医书的夹页中翻出来的,应该是当初整理时无意留下的。” 盛涤尘紧紧盯着那半张药方,既激动又怅惘,好半天说不出话来。璩明见状,继续问道:“殿下可有值得信任的御医?若是民间的郎中,便更好了。” 药方只有一半又字迹模糊,璩明并没有把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49 握。而御医院当初能帮助裴相行事,这一次当然也可以。璩明不想冒险,想着寻找与裴相与御医院毫无瓜葛之人更安全。 “去柏府,找柏长善。”柏长兴与盛涤尘是知己好友,柏长兴少不得会对他说起柏长善的事。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想不到一向被大家认为不务正业之人此刻能帮上关键的忙。 “柏二爷?”璩明有些意外。 “不错,他自小嫌我与长兴所读的之乎者也过于迂腐,对齐家治国之书也毫无兴趣,只醉心于医药之道。为此,柏敬没少斥责他不长进。”说起这些的时候,往年柏长兴的无奈和柏长善的窘境,盛涤尘历历在目。 “未免惹人起疑,臣先回府换身衣裳。待早朝过后,臣即刻去柏府。”璩明不耽搁,盛涤尘点头后,他迅速离开了。 隐忍多年,终于有机会让母亲与亲弟沉冤得雪,盛涤尘的心情难以言喻。他独坐了许久,临近早朝时间,又是无事发生一般出了寝宫。 早朝过后,璩明马不停蹄地去了柏府,见到了柏长兴,转告了盛涤尘的话。柏长兴喊来了柏长善。从璩明手中那过那半张药方,柏长善端详了许久,愁眉不展,一言不发。原本就没有报太大的希望,现在便谈不上失望。但唯一的线索眼看断了,璩明难免遗憾。 “难为柏二爷了。”事情虽未解决,璩明却不忘对柏长善表示感谢。 柏长善却好似没有听见,头也不抬地盯着那半张药方。璩明与柏长兴互相看了一眼,耐着性子继续等,不再打扰。 不知过了多久,柏长善忽然起身走到桌边,拿起纸笔写写画画了一阵子。璩明与柏长兴走过去一看,他竟然是在根据药方上残存的字迹推敲完整的内容。见他神情谨慎而认真,二人心中不由生出一丝希望来。 “我能看出的,只有这些了。”柏长善终于停下了笔,对二人说到。 璩明看不懂,柏长兴亦然,他问道:“可有不妥?” 柏长善摇了摇头,说道:“并无不妥。这些药的剂量是超常了些,但三皇子当年是急症,这么做无可厚非。” “这样说来,问题不在用药或御医。”璩明觉得这未必不是收获,至少帮他排除了一种可能。 “不,你们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璩明话音刚落,柏长善突然想起了一些事。对二人说完,即是快步出了屋子,朝自己房中跑去。一顿乱翻之后,抱着一本医书又急急忙忙重回了柏长兴的房中。 “你们看……”将医术翻开到其中一页后,柏长善指着上头的一张古方,示意他们将其与自己方才写出来的方子进行对比。 二人仔细核对了一番后,发现除了药引之外,用药完全一样,心中有了些猜测,齐齐看向了柏长善。 “‘走马高’又名‘万里光’,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其毒性极强,只需极少的量便可使得周围寸草不生。此药无色无味,无迹可寻,蔓延速度又非常之快,只要沾染,即便有解药,也根本赶不及救治。”柏长善替二人解开了疑惑。 “中毒之后的反应呢?”柏长兴与璩明异口同声问到。他们想的都是,如果当年盛涤衡是中了“走马高”的毒,应当会被发现才对。 “中毒之人,轻者七窍流血,重者全身溃烂直至尸身消失。但万物相生相克,只要辅以这方子上的几味药材,提前服下,可以拖延毒性发作从而争取救治时间。若是死后被人灌下,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死者无法生还,毒性却会隐藏,无从发觉。因其外形似花,又有人称之为‘花无痕’。” 柏长善的话使得柏长兴与璩明都面色凝重起来——盛涤衡死的时候,不过一个天真烂漫的稚童,对方竟能狠下心,用如此惨绝人寰的手段让他死于非命,实在令人发指。要是皇帝与盛涤尘听了,定然是外人难以想象的痛心。 “善恶往往一念。”柏长善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此时的璩明更坚定了要找出真相的决心。整顿好心绪,他问起了关键处:“此药产于何地?” “蛮京。” 柏长善看了看柏长兴后,犹豫了一阵子,说出了这两个字。闻言,柏长兴脸色顿时就变了。璩明因着调查此案,知道了蛮京何在,亦是震惊不已。 良久,柏长兴打破了沉默:“不可能,殿下不会那么做的。我了解他,他不是那种人。” “蛮京虽是宛妃娘娘的故乡,但人人都可去得,柏大人且不必如此。”璩明回过神来,宽慰柏长兴到。 柏长兴欲言又止,柏长善对璩明说道:“蛮京隶属我南国,但与蟒国边境极为接近,距京城颇为遥远,往返一趟并不容易。加之‘走马高’不是寻常□□,轻易种植不活。大殿下曾对大哥说过,宛妃娘娘进宫前,她的父亲将提炼成丸状的‘走马高’交给了宛妃娘娘。” “宛妃娘娘家族没落,但仍有世家的身份,逃不脱选秀。她的父亲担心女儿遇到危险,又身无长物,唯有让她以毒傍身。”个中理由,璩明不难想到,但有一点他还没有弄明白:“携毒进宫一旦被发现,无论用意为何都是死罪,宛妃娘娘应当尽力瞒着才是,你们从何获悉的?” 话已至此,隐瞒无益,柏长兴唯有应道:“大殿下一次无意中发现了,出于好奇差点中了毒,宛妃娘娘为了告诫才告知了他。他告诉我时,我们并不知长善躲在暗处偷听了去。” 柏长善听了,对自己幼时的顽皮不好意思起来。璩明无心去在意这些。依柏长善的话去推断,除了宛妃与盛涤尘,没有人知道‘走马高’的存在。宛妃是三皇子的生母,又因他病逝而积郁成疾,她不可能是凶手。而盛涤尘,杀人的工具与动机都具备,几乎可以落实了他的罪名。 “殿下不会这么做的。”柏长兴依旧维护盛涤尘道:“眼下所有的事都你们在推测,根本没有切实的证据,不是吗?” “其实,也不是完全找不到证据……”柏长善说得迟疑:“只要开棺验骨,便能断定三殿下当年是否中了‘走马高’之毒,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不是说‘走马高’的毒性被消解后无从发觉吗?”璩明奇怪地问到。 “几个时辰后会恢复,若要一直不被发现,需要持续灌药才可。”柏长善皱着眉头解释到。 璩明没有异议,却是有所顾虑,对柏长兴说道:“柏大人,这是目前唯一可以找出真相的方法,也是唯一证明大殿下清白与否的方法了。” 柏长兴没想到,查来查去,最后的矛头竟指向了盛涤尘。但是他对盛涤尘有着绝对的信心,见柏长善与璩明都看着自己,说道:“璩大人尽管秉公行事,长兴绝不干涉。” “有柏大人这句话,我就安心了。”璩明说完,便是与兄弟二人告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50 了辞。 回到璩府,天色已经黑了下来。璩明的心口犹如被重物压着,喘不过气。盛涤尘由受害者变为疑凶,若是以前,他会与柏长兴一样,坚信事情出了差错,一切都是误会。可现在,他知道柏长兴在生死关头放弃了救柏溪,盛涤尘又与柏长兴无话不谈,不由得他不起疑,是否盛涤尘也同那些为了大位不择手段之人一样,所有的和善都是拉拢人心的伪装。他们可以为了自身的利益牺牲柏溪,当然也可以为了皇位除去任何的拦路石,哪怕那人是自己的亲弟弟也绝不手软?然而,若是盛涤尘做的,他又怎么会帮自己出谋划策?是缘于柏长兴是他的人才有恃无恐吗? 至今为止,璩明不从属于任何一派,但他心里对盛涤尘与柏长兴是欣赏的,尤其是上次与他们联手解决了田柔之死的麻烦,他更是将他们视作了可以交心之人。他不希望真相是自己最不想看到的那一个。但他是朝廷命官,奉命查案,必须不偏不倚,不为私义干扰判断。 璩明一边想着,一边奋笔疾书明日一早奏报的折子。不知不觉已是深夜。他刚放下笔,就听得院内响起了一片打斗之声。出门一看,祁重正与一名黑衣人对打着。祁重功夫不弱,来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二人打了几百个回合后祁重才是趁其不备刺伤了黑衣人,黑衣人自知不敌,毫不恋战地飞身逃走了。 “璩大人,没事吧?”祁重不追穷寇,快步走到璩明身边将他观察了一番。 “想是杀手才来就被少将军拦住了。”璩明表示自己无碍。 祁重放了心。璩明问道:“这么晚了,少将军如何来了这里?” “我白天来找璩大人,听说你去了柏府,料想你必是查到与案情有关的,就先回府等候大人通知。久等不来,心中十分不安,便前来看看。幸好来得及时。”祁重将所有经过都说与了璩明。 “进屋说话。”璩明邀到。 二人进到屋内,璩明将自己写好的奏折交与了祁重:“就是写这个误了时辰。” 祁重看完,也是深觉不可思议。若不是柏溪将圣旨与金牌交与了他,这几日又都深居内宅,祁重还可以怀疑是柏溪从中做了什么。这个结果,意料之外,又不无合理之处。转而联想刚才的黑衣人,祁重若有所思道:“一有证据,杀手就出现了,未免太巧合。” 璩明明白祁重的言下之意。柏长兴虽给了他绝不干预的承诺,但会不会守诺就不得而知了。 “璩大人放心,在将奏折上报皇上之前,我会寸步不离璩府。”见璩明面带忧虑,祁重说到。 “多谢少将军。”璩明感激地朝祁重做了一个揖。 ☆、第四十八章 不白之冤 黑衣人一路逃至李松府上,越墙而入,顺利进到了李松房中。等候多时的李松听到动静,连忙上前扶了黑衣人坐好:“殿下受伤了?” 盛涤玄扯下蒙面的黑巾,毫不在意地说道:“皮肉伤罢了。” 李松取了药来,一边替盛涤玄上药,一边说道:“这件事殿下何须亲自前去?” 盛涤玄哼了一声,说道:“能用之人中,除了我,谁还是祁重的对手?我可不想功亏一篑。” 李松无话可说。上好药,盛涤玄换了自己的衣裳,命李松亲自将染了血的夜行衣拿去烧毁。饮下一口茶,想起方才与祁重的交手,他得意地扬起了嘴角—— 事隔多年,人证难寻,璩明只能先从物证着手,必然会首先想到御医院。加之那场古怪的大火,更加会引得璩明一探究竟。先在御医院藏好那半张药方,引得璩明去柏府,再故意去刺杀璩明却让祁重发现自己并输给他,一切都在盛涤玄的计划之内,一丝一毫的偏差也无。现在,他只需耐心等到明日早朝即可。 正想着,李松烧完衣物回了来,盛涤玄嘱咐了一些事情与他,从角门出了李府,返回了皇宫。 第二日乾坤殿上,璩明与祁重姗姗来迟。今早不见祁重,祁老将军觉着奇怪,祁老夫人便叫人去问,才知祁重一夜未归。这会儿见他与璩明一同出现,也是不明所以。其他人亦然。 “参见皇上。”进到殿内,璩明与祁重跪下行礼到。 皇帝并未让二人起身,而是看着他们,眼神中满是探究:“你们如何会一道前来?” “回皇上的话,”璩明说道:“老师奉命追查会考作弊案,突逢身体不适,将此案全权交由臣来办。臣在查案之时,发现此案竟与当年宛妃娘娘和三皇子的死息息相关……”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盛涤尘捏紧了拳头。皇帝扫视了众人一眼,人声渐悄。璩明继续说道:“只是臣昨日找到切实的证据后,就有杀手想要杀臣灭口,幸得少将军及时赶到,救下了臣。为防万一,少将军昨夜便守在了璩府。” “既是如此,你们应当速速进宫禀报,何故来迟?”皇帝追问到。 璩明看向祁重,祁重呈上了一节剑穗,对皇帝秉话道:“昨日杀手逃脱,臣担心是调虎离山之计,并未追击。今日清晨与璩大人出门时,在门口发现了此物。必是黑衣人逃跑时不小心留下的。臣与璩大人是因查证此物的出处而误了早朝的时间。” 徐公公拿过祁重手中的剑穗,呈给了皇帝。皇帝细细观察了一番,心中已然有数:“此乃宫中之物。” 早在祁重拿出剑穗之时,四皇子盛涤朗的脸色就变了。皇帝说这话时,目光又投在了他的身上,他便知皇帝认出了剑穗的主人,不得不出面辩解道:“父皇,儿臣冤枉。这剑穗确是母妃赠与儿臣的,可已经丢失好一阵子了,不知道为何它会出现在璩大人的府上。杀手一事,儿臣更是毫不知情。” 盛涤朗说话时诚意十足,可莫说皇帝,便是他自己都觉得所言之事过于巧合到没有半分的说服力。他跪地俯首,看不见皇帝的神情,却能感受到定在他身上狐疑的目光。盛涤玄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心情甚好——剑穗是他让李松盗取,昨日从璩府逃走时,他故意丢弃在了门口。为的就是要留下盛涤朗与盛涤尘是同谋的证据,从而将他二人一并除去。 “父皇,依儿臣看来,一个剑穗并不能证明什么,四弟又说早前已经丢失。兴许是真凶为了自保故意陷害也未可知。”眼看时候差不多了,盛涤玄走上前去,明面上帮着盛涤朗说了几句话。 没有事先从璩明那儿得到任何消息,盛涤尘原以为是他一无所获。听到他说找到了切实的证据,今日又是迟了到,以为是他今早有了新的发现。此刻,他却无法再乐观下去了——盛涤玄的举动,旁人觉得顺理成章,盛涤尘却觉得不可思议。在他的认知里,当年的事那二人都有可能是凶手。如今一个剑穗虽无法定罪,但嫌疑难消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51 ,盛涤玄不落井下石已是反常,断没有理由帮盛涤朗说话。除非……思及此,盛涤尘心头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来。 “你方才说找到了切实的证据?”听了盛涤玄的话,皇帝问璩明到。 “昨夜的杀手不仅是想取臣的性命,更想要的是这本奏折。”璩明将自己所写的奏折递给了徐公公。 皇帝翻阅奏折,看着看着,脸色越来越严峻,双手却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他多年隐忍,终于有机会让柏溪追查此案,可他万万没想到,最后查出的竟会是这样的结果。 “啪!” 皇帝合上奏折,重重地拍在了龙案上。龙颜盛怒震慑地满殿文武悉数跪下,因不了解具体情由,无人敢劝皇帝息怒。盛涤尘那股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起来。 “好,朕准你所奏!”就在盛涤尘暗自分析情势的时候,皇帝已勉强自己平复了心绪,对璩明说到。 真相以及盛涤尘的清白都在此一举,璩明不由得紧张起来。皇帝见他欲言又止,即是命令道:“有要求尽管提出来,不许吞吞吐吐的。” “是。”璩明不敢再犹豫:“众所周知,御医院院首乃裴相爷门生,裴相爷又是四殿下的亲舅,若只由御医院的御医们进行验证,难免惹人猜疑。臣以为,应再派与御医院毫无瓜葛之人一同前往,才能确保公平公正。” 听璩明说得笃定,皇帝问道:“你有人选了?” “柏府二公子,柏长善。”璩明回话到。 “柏敬的次子?”皇帝意外道:“他可是柏家的人。” “正因为他是柏家的人,若他验证的结果也如臣奏折上所写,会更有说服力。”璩明道出了自己的理由。 皇帝迟疑道:“你能保证他不偏私吗?” “启禀皇上,正是柏二公子发现了此案的关键之处。如果他藏私,昨日便不会告诉臣。”与柏长善相交无几,但不知为何,璩明打从心底里信任他。 皇帝与璩明并未提及奏折上的内容,但在场的人包括盛涤尘在内都多少听出了玄机。柏长善是柏府的人,柏长兴也是,那么璩明所奏定然与盛涤尘有关。盛涤尘隐约感觉到,今日所有的矛头最终都会指向自己。璩明他们怕是掉入了什么圈套了。但此时此刻,他要是提出质疑,只会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正中对方下怀。他只能等,等到结果出来时找机会见招拆招。 案情发展到这一步,不仅牵涉到往事,还关乎自己一直想要保护的人是善是恶,皇帝必须查清真相。他对柏长善不了解,但他相信璩明的判断,准了相关的请求。 皇帝下令,在结果出来之前,谁都不准离开乾坤殿。众人屏息以待了整整一天,尽管皇帝传了膳食,没有让他们饿着肚子空等,因着心中忐忑,都食之无味。好容易到了酉时末,柏长善与众御医终是进到了乾坤殿。 “启奏皇上,臣等与柏二公子细细查验过三皇子的尸骨,确实验出骨中有‘走马高’的毒素。”御医院院首代表了众人,将结果说了出来。 听到“走马高”三个字的刹那,盛涤尘的心上顿时空了一片,他所有的预感都应验了。还来不及有所反应,皇帝已经走到他跟前,将他踹倒在地,怒骂道:“畜生,竟联手外人干出弑杀亲弟、害死生母的恶行!来人啊,将这两个畜生押进天牢……” 爱之深,恨之切,盛怒源于深痛。皇帝太过激动,话没说完就剧烈地咳嗽起来,人也重心不稳地向后倒去,徐公公与众人忙是上前扶住了他。 “父皇,儿臣没有害死三弟,更没有害死母妃!”比起死亡,盛涤尘更不愿背负弑亲的罪名。 “父皇,儿臣也没有做过!”盛涤朗也为自己叫屈。 “押下去!”盛涤尘的解释,哪怕是一字半句,皇帝都不愿再听,怒吼着下令到。 话音犹在,有禁卫军奉旨而入,钳制住了盛涤尘与盛涤朗。盛涤尘不做挣扎,只担忧地望着皇帝,情意拳拳地说道:“请父皇保重龙体,等着真相大白之日。”而后他看向了璩明与祁重,说道:“相信我,我没有做过。” 看着盛涤尘一脸的真挚,璩明与祁重有所触动却不知如何回应。 盛涤朗不愿束手就擒,被押送出去的中途奋力挣扎着,不知有意还是凑巧,一下撞在了盛涤玄受伤的胳膊上。事发突然,盛涤玄不经意地蹙了蹙眉。只是这转瞬即逝的一丝反应,也被盛涤朗捕捉到了。生死关头,顾不得失仪与否,他一口咬住了盛涤玄的衣袖,使劲儿撕扯了下来,一道崭新的伤疤赫然显于众目睽睽之下。 众人尚不知所以,祁重与璩明却是眼前一亮——昨日黑衣人受伤的地方与盛涤玄身上的伤口位置完全一样。人是祁重所伤,他自然知道自己的力道会造成多深的伤口、伤口又是怎样的走向。 “皇上,昨日的杀手不是四殿下,是二殿下。他手臂上的伤正是臣所为。”祁重忙是高声说到。 盛涤玄暗骂了一句,继而辩白道:“这是我昨日与底下人练剑时所受的伤,并非少将军之过。” 这话瞒不过祁重,祁重一瞬不瞬地盯着盛涤玄说道:“臣的兵刃是为了御敌而特制的,在南国独一无二。殿下的伤是否是臣所为,只需对比一下便可知晓。” 此言一出,盛涤玄无法继续强作镇定。祁重立即请求皇上准许他将解在乾坤殿外的佩剑拿进来。有此反转,皇帝也怔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即是准了祁重的奏请。盛涤玄无所遁形。 ☆、第四十九章 露出马脚 祁重昨夜没有回家,今日又迟迟不归,祁老将军也不见人影,祁老夫人与祁玉不知前因后情,不免担心。柏溪知晓内情,却怕会有变数,隐隐忧着心,在祁老夫人屋内与她们一块儿等着。约是酉时三刻,父子二人回了来,事无巨细地讲述了今日朝堂之上发生的事情。 “怎么会这样?”祁老夫人意外之极,祁玉更是忍不住问到。 珍珠最是震惊,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会暴露身份,她望向了柏溪。好在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柏溪的身上,无人发现她的异常。柏溪默不作声又神色恍惚,祁重走到了她跟前,唤了她一声,她才是回过神来。见大家都看着自己,笑了笑,说道:“我没事。” 谁都看得出柏溪是在强颜欢笑。祁老夫人体贴地说道:“时候不早了,大家都累了一天,先各自歇下,有事明日再说。” 柏溪祁重与祁玉三人即是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一语成谶,竟然真的是大殿下做的。”柏溪望着祁重,蹙眉道:“为了皇位,他居然与二皇子联手。” “你相信是大殿下所为吗?”祁重仍有疑虑。 “你在怀疑什么?”柏溪问到。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52 祁重叹了口气,说道:“证据确凿,我无从怀疑。可我总觉得,整件事都透着古怪。” 这段日子,柏溪虽然足不出户,但对发生的事情都了然于心。可是祁重没有与她提过璩明的进展,此时,她需要表现得像一个毫不知情者。她问道:“这话怎么说?” “好像……太顺利了些。”祁重说不出具体,只是感觉有些不安。 “既是大殿下所为,大哥难逃干系,柏府也保不住了。”柏溪没有深究,而是担心起另一件事来:“有没有可能救出我娘?” “今日璩大人举荐柏二爷参与查验尸骨,除了出于信任,还是我们想着给柏府一个立下功劳的机会。明日,我们会以此向皇上求情。” 柏溪对此似是不抱希望:“事关宛妃娘娘与三殿下,可能吗?” “柏二爷的功劳不够,还有璩大人与我的。倘若最后仍不能求得皇上开恩,我只有劫法场了。”祁重没有把握,然而这话确是出自真心,并非玩笑。 柏溪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轻轻摇了摇头:“我也是柏家人,皇上不怪罪祁府已是万幸,不要因为我再连累你们了。” 祁重握住了柏溪的手,郑重说道:“你是我的妻子,你所有的事我都有义务与你分担,以后不许说这种连累不连累的话了。” “可是……” “好了,担心了一天,你也累了,早点歇下吧。”祁重阻止了柏溪的话,笑着劝道:“明日早朝,我与璩大人一定会竭尽全力。” 祁重说完,洗漱去了。望着他的背影,柏溪眼中情绪纷繁。事到如今,她无法回头,更不能回头,只能义无反顾往前走。 第二天一早,宫中传出了皇上龙体违和,暂定休朝五日的旨意。与案子相关的人和事也都得等到皇上大安之后亲自处置。最出乎人意料的是,皇上大恸之下,不肯让御医院的御医们诊治,而是将柏长善召进了宫中替他看诊。如此一来,柏长善便有救驾之功,替柏府求情的胜算又多了几分。保住了柏府,玉姨娘才能无虞。祁重与璩明自是乐见其成。四皇子盛涤朗却是不安起来。 柏溪才将盛涤朗的来信看完烧毁,珍珠便来找了她。二人去了上次谈话的碧梧亭。 “二殿下怎么会成了大殿下的帮凶呢?”一到亭中,珍珠迫不及待地问到。 柏溪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人,说道:“我与你一样是昨夜才听少将军说的,正一头雾水呢。” 珍珠不相信地问道:“大奶奶一定有办法可以救二殿下,对不对?” “我不能未卜先知。他自己行事不小心留下了破绽,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抓了现行,皇上也在当场,我有什么办法?”柏溪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不,不会的。”珍珠闻言,瞬间急出了眼泪,跪在了柏溪跟前:“大奶奶,我求求你,求你一定要救出二殿下,不然的话……不然的话……” “不然什么?”柏溪问到。 珍珠抽泣道:“不然我娘和弟弟妹妹们都活不成了。” 看珍珠泪流满面的模样,柏溪扶起了她:“你终于肯告诉我了。” “大奶奶……”珍珠泪眼婆娑,思索着柏溪那句话的意思。 “放心吧,你娘和你的弟弟妹妹们不会有事的。”柏溪出言宽慰道:“四殿下答应过我,会好好安置他们的。” 珍珠诧异又半信半疑。柏溪清楚她的想法,不再隐瞒,将自己的计划说与了珍珠听:“我与少将军不曾圆房之事传得满城风雨,必然是近身之人走漏了风声。我故意与他起争执,就是为了引蛇出洞。不过我没想到会是你。你来祁府十五年了,我一则好奇你如何成了二皇子的眼线,二则是想着对你有个牵制,于是请四殿下帮着查了查。” “原来大奶奶是在帮四殿下做事。”家人暂时无恙,但二皇子是豺狼,四皇子也并非绵羊,珍珠不敢有庆幸的念头。而柏溪言语间所透露出的心计之深,不由让她心里发怵。 柏溪笑道:“裴家与柏家是儿女亲家,我帮着二皇子对付四皇子,于我有何好处?仇要报,怨要解,我娘的性命更要顾及,不是吗?” “大奶奶希望奴婢怎么做?”正如柏溪所言,她对自己施恩是为了牵制,珍珠知道她必有任务要交给自己。 “如果有人为了二皇子传信与你,你必须一字不落地告诉我。若是因你的隐瞒出了差错,四殿下那边我可保证不了。”柏溪语出威胁到。 “是。”珍珠不得不听命。 “还有,”柏溪想了想,又是吩咐道:“从现在起,你要牢牢记住自己是祁府的丫鬟,切莫在太太跟前露出了马脚,教老人家伤了心。” 事出无奈受人摆布,可珍珠敢以自己的性命发誓,对祁老夫人所做的一切皆是出自真心。便是柏溪不说,她也不会对祁老夫人有什么不好的念头。但她自知此刻说这样的话不足以让人相信,只应了一声“是”,不曾多言。 “回去吧。”与珍珠该说的该做的都结束了,柏溪无需与她牵扯下去:“把眼泪擦干净,别让人看出来你哭过。” 珍珠听话地擦去了泪水,福身告了退。这一回,柏溪没有多留,珍珠走后,她随即回了房中。直到看不见二人的身影了,祁玉才从与碧梧亭隔着一段距离的石墙后走了出来—— 祁老夫人了解柏溪与柏家的恩恩怨怨,昨夜听到的事让她始终担心柏溪心里不好受,让珍珠来喊她去自己房中说话。祁玉去找柏溪,也是为了陪她闲话打发时间,却是晚了一步。她走到拐角处的时候,见柏溪与珍珠神神秘秘地往偏僻处走,觉着奇怪,不声不响地跟在了后头。小心起见,她躲得很远,听不清柏溪与珍珠对话的内容,只将她们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祁玉走到碧梧亭中,回想刚才柏溪的表现全然不似平时那般温婉亲近;珍珠哭得可怜,对柏溪与其说是恭敬不如说是惧怕。这让她联想到了另一件事——前夜祁重守在璩府没回来,柏溪也出去过。原以为她是去找祁重,如今看来,怕是另有玄机了。 祁玉心头疑惑重重,却不愿在事情尚未确认之前搅得人心惶惶。加之这种非常时期,她更不想让祁重与柏溪再生矛盾。思前想后,祁玉决定暂时谁也不说,依着原先的打算去找了柏溪,见到她要出门。 “大嫂要去哪里?”祁玉神色如常地问到。 早有准备,柏溪回答得从容:“正要去跟太太说回柏府一趟。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想去看看我娘。” “我陪你去。”祁玉接话到。 “好。” 在祁玉的陪同下,柏溪去到了祁老夫人处,得到准许后,坐着马车出了门。祁玉目送她离开后没有回房,不远不近地一路跟了过去。马车的确去了柏府,柏溪也进去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53 了。祁玉却不肯就此打道回府,耐心地在附近等着。半日过去,柏溪终于出了来,但不是从正门也不是通往内宅的角门,而是专供下人们出入的偏门。她没有坐车,徒步朝某个地方走去。待有了一段距离,祁玉也动身了。 柏溪进到了一间药铺,说了几句话,掌柜的便引着她去了二楼。祁玉在药铺四周转了转,发现药铺西面是一条不通的小巷,没有人,但要看到二楼的情况,只有上头窗户外一块窄仄的石板面上可以立足。若是寻常人,自然无计可施。祁玉自恃有功夫,毫不犹豫地飞身而上,勉强保持住了平衡,借着窗槛上的缝隙朝屋内看去。 ☆、第五十章 请君入瓮 柏溪回到房中时,祁重已经回来许久了。 “今天这么早?” 柏溪有些意外。 祁重放下手中的书,笑道:“今日军务不多,上午便处理好了。与父亲一道巡视完,就回来了。” 话说完,一个丫鬟捧着几盘糕点走了进来。柏溪玩笑道:“是少将军的口福好呢,还是我身边有少将军的眼线?偏偏我今日买了时新的糕点,你就回来得早了。” 祁重听了,反问道:“少夫人善察人心,觉得哪一种可能更大呢?” 柏溪苦恼地叹了口气,拿起一块糕点,递给了祁重:“人心我不敢担‘善察’二字,但这点心确是美味。” 祁重接过糕点,尝了一口,认同地称赞道:“的确不错。” “听见了?你再杵在这里,可就没你的份儿了。”柏溪这话是对着方才进来的丫鬟说的。她将买回的点心往祁老夫人与祁玉处各送了一份儿,自己留了一份儿,剩下的都给了下人们。 虽说早已见惯了祁重与柏溪的相处之道,丫鬟仍是被逗得忍俊不禁。听柏溪这样说,即是笑着福了福身,出去了。 “你也吃点儿。”祁重递了一块给柏溪。 柏溪拿过却放回了盘中:“买的时候我尝过了,这些是留给你的。” 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祁重表情夸张地说道:“原来无关人心与口福,全是少夫人的真心。” 这场玩笑是自己起的头,却被祁重占了上风,柏溪佯作恼怒地白了他一眼。祁重一边吃着,一边笑得更欢了。 看着祁重的笑容,柏溪羞红着脸倒了一杯茶给他:“别噎着。” 祁重接过,一饮而尽,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柏溪。柏溪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正要寻个借口岔开话题时,祁玉的声音响了起来:“大哥,你再这么看下去,大嫂的脸就要被你看穿了。” 原是闺房乐趣,被旁人撞了个正着,柏溪自不必说,祁重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干咳了一声,问道:“不在房中吃点心,怎么来了这里?” 听了祁重的话,祁玉郁闷地看向了柏溪:“大嫂你听听,大哥这是怪我打扰了你们吗?” “好玉儿,你就别拿我打趣了。”柏溪缴械投降,向祁玉求饶道:“你来找我,有事吗?” “我来找大哥的。” 祁玉见状,止住了笑,认真地回答了问题:“临回家时外祖父送了我一本剑谱,就是我给你看过的那本。” 祁重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你不是练得差不多了吗?” “是差不多了,可最后一招总觉得别扭,想请大哥指教指教。”说到这里,祁玉看向了柏溪,俏皮一笑道:“只是不晓得,大嫂舍不舍得让我占用大哥一点时间?” 祁重笑意难掩,柏溪薄嗔道:“你们兄妹只管去,我一个人自在清净。” “那就多谢大嫂啦。”说话间,祁玉拉着祁重往外走去。 柏溪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祁玉的笑容却在转身之后渐渐消失了。她多么希望自己不知情,又多么希望刚才的其乐融融能永远下去。可是事关重大,她不能隐瞒。将祁重拉到了练武场,祁玉将自己今日的所见所闻告诉了他。 “你确定没有看错听错?”祁重不敢相信地问到。 祁玉皱着眉头,无比肯定地说道:“我保证,每一个字都是我亲耳所闻。整件事都是大嫂与四皇子的阴谋,柏长善也是他们的人。” 其实,祁重晓得自己是多此一问。以祁玉与柏溪的关系,若非事实,替她分辩都来不及,断不会无中生有去诬陷她。然而,刚刚还在与他巧笑逗趣的妻子不仅利用了他的信任,将他和璩明变成了帮凶,还要大逆不道地助人弑君篡位,一时之间,教他如何接受? “大哥,我与你一样,都不愿大嫂做错事,可事实就是事实,你一定要阻止他们。而且只有救下皇上,大嫂才有机会回头。”祁重半晌不说话,祁玉着急地晃了晃他。 “我知道该怎么做。”祁重神情严肃地说道:“溪儿心思缜密,未免她发觉,这件事你不要再跟其他人提起,包括父亲和母亲。还有,一个时辰后你去找溪儿,和她一起去母亲那儿。无论如何,今晚务必将她留在府中,明白吗?” 祁玉点了点头。看着祁重离开的背影,山雨欲来的沉闷压在她的心口,让她觉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好在她顺利地完成了祁重嘱托的事,没有引起柏溪的怀疑。 婆媳亲厚,姑嫂和谐,祁府里毫无异常。皇城内,寝宫中,皇帝躺在床上,精神看上去很是不好。床边坐着一名年近不惑的女子,发髻高挽,因皇帝正在病中,稍稍点缀了些珠翠玉石,身上的衣裳虽不华丽,却质地上乘,裁剪新巧,并不有失贵妃的身份。 “这两天辛苦你了。”皇帝握住了秦贵妃的手。 秦贵妃莞尔一笑道:“能照顾皇上,臣妾只有幸福,不知辛苦。” 皇帝闻言,感慨不已:“这些年是朕亏待了你,以后一定会好好补偿你。还有朗儿,这次的事他受了不少委屈,朕也会好好补偿他的。” “皇上言重了。臣妾不求其他,只求皇上龙体康健,尽快好起来。”秦贵妃将自己的另一只手覆在了皇帝手上。这么多年,她终于又能如此静距离地与皇帝相处,一时激动不已,落下泪来。 就在这时,徐公公走了进来,躬身道:“贵妃娘娘,药煎好了。” 秦贵妃忙是拿帕子擦去了眼泪,吩咐道:“端进来吧。” 徐公公依命而出,不一会儿,柏长善端着药走了进来。秦贵妃扶了皇帝坐起,从柏长善手中接过药碗,喂皇帝吃起药来。 “住手!” 秦贵妃才将药匙伸到皇帝嘴边,祁重与璩明便闯了进来。见情势危急,顾不得礼数之说,祁重大声吼到。秦贵妃停下手中的动作,与皇帝还有柏长善齐齐望向了他们,脸上都是疑惑不解的神情。 祁重上前,夺下秦贵妃手中的药碗,对皇帝行了礼后,说道:“皇上,这药不能喝。” 皇帝皱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54 了皱眉没有说话,秦贵妃奇怪地问道:“少将军何出此言?” “贵妃娘娘心知肚明。”祁重冷语到。 祁重不敬在前,出言不逊在后,饶是秦贵妃再有涵养,也是忍无可忍了。她板起了脸:“少将军有话还是说清楚得好!” “该是贵妃娘娘与柏二爷说清楚这药里加了什么毒才是!”祁重咄咄逼人,想要以此震慑住秦贵妃与柏长善。 “药里有毒?”秦贵妃与柏长善异口同声地问到。 秦贵妃诧异地看向了柏长善,柏长善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走到祁重与璩明身边,问道:“此药从开方子到煎好端进来都只有我经手,少将军的意思是我在药里下了毒?” “到底怎么回事?” 听到这里,皇帝开口问了一句。 “启禀皇上,”璩明回话道:“是臣等办事不力,中了四殿下的圈套,非但害得大殿下蒙受了不白之冤,还差点让皇上死于奸人之手。” 此言一出,除了祁重与璩明自己,满屋子的人都震惊不已。皇帝怒目瞪向了秦贵妃,秦贵妃当即跪了下去,为自己辩解道:“皇上,臣妾冤枉。” 事关生死与柏府的前程,柏长善不敢大意,跪地说道:“皇上明察。” 在场的人中,若说起信任,皇帝自然是对祁重与璩明更多一些。他们冒冒失失赶来,必然是情急之下的举动,不由得皇帝不对秦贵妃与柏长善起疑心。思量了一番,他看着惶恐不安的秦贵妃说道:“如此,贵妃就为朕试一试药吧。” 皇帝的话使得祁重与璩明都松了一口气,相视一笑后,祁重将药碗递到了秦贵妃面前。令他们惊讶的是,秦贵妃只看了皇帝一眼,便毫不犹豫地将药一饮而尽,半滴都没剩下。除了入口时因苦涩而微微蹙起了眉头外,她再没有其他的反应。 “臣妾一心一意伺候皇上,从未有过歹心,四皇子更是如此。少将军与璩大人不知从哪里听了胡话,不加求证就来污蔑臣妾与四殿下的清白。求皇上为我们母子做主!”受了莫大的冤枉,秦贵妃梨花带雨地在皇帝跟前一通哭诉。 秦贵妃说完,柏长善紧接着质问道:“少将军,璩大人,我理解五妹妹与大哥交情好,大殿下出事他们心里不好受。案子是你们查出来的,想必更加为难。但你们身为朝廷命官,怎能为此而心有偏私?若人人都如你们这般被私情左右鲁莽行事,岂非我南国之大不幸?” 秦贵妃的话是小我的不忿,柏长善所言是家国大义。皇帝面色不善地问祁重与璩明道:“你们还有何话说?”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祁重与璩明心下都清楚他们是中了圈套了,对自己的失察都懊悔不已。奈何没有证据,只能任人宰割地跪下请罪。 祁重与璩明闹了一场乌龙,幸好皇帝感动于他们的心意,斟酌了一番后,说道:“不敬贵妃,不察流言,擅闯皇宫,本是罪无可恕。念你们查案有功,又是救驾心切,死罪可免。” “谢皇上隆恩。”二人谢恩到。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皇帝继续下令道:“即日起,祁重交出兵权,璩明不得入朝。你二人好好在家闭门思过。” 心有不甘,却是无计可施,祁重与璩明唯有领了旨意,不安地退下了。 ☆、第五十一章 时移世易 说了一晚上的话,祁老夫人未免觉得疲乏,由珍珠伺候着歇下了。祁玉正苦恼着如何让柏溪与自己待在一处,就听到了祁重回来的消息,不由地长舒了一口气。柏溪与她道别,她没有多言。 回屋见到祁重,柏溪若无其事地寒暄道:“紧急军务处理妥了?” “你故意引得玉儿跟踪你,借她的口让我得知你们要毒害皇上,使得我与璩大人驾前冒犯,从而撤去我的兵权,罢免璩大人的官职。如此一来,四皇子再无后顾之忧,可以为所欲为了,是不是?”祁重不愿维持虚假的和睦,直言质问到。 “你在说什么?”柏溪一脸茫然,仿佛真的不知情。 “应该是我问你要做什么?”祁重一瞬不瞬地盯着柏溪问道:“或是,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面对祁重毫不友善的目光,柏溪不闪不避,但也没有继续装糊涂:“我并未瞒过你,是你不愿与我一道另择良木而栖。不过你若识时务,一切都为时未晚,我们可以……” “真的那么不可原谅吗?”柏溪的执迷不悟让祁重很是不能理解。他打断了柏溪的话,问道:“一个是从小照拂教导你的兄长,一个是与你志同道合心怀天下的明主,就因为一次人之常情的选择,你真的丝毫不顾从前的情分,不肯再给他们补偿的机会吗?” 柏溪没有回答,走去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默默地饮着。 祁重走到柏溪身边,放缓了语气,循循善诱道:“溪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可奈何,你不能要求他们一直都站在你这边。我晓得你心里委屈,也明白这么做最难受的其实是你自己。收手吧,放过他们,也放过你自己。无论以后如何,都有我陪着你。” 祁重语重心长,望着柏溪的眼神中满是柔情与期待。柏溪与他对视了一阵子,冷笑说了一句:“看来,少将军自以为很了解我。” 祁重皱起了眉头没有说话,柏溪放下手中的茶盏,抬起头再次看向祁重时,眼中已噙有泪光:“你是家中独子,父亲看重母亲疼惜,自然不知我这样一个庶出的女儿在柏府过的是怎样的日子。你十五岁便战功赫赫,受尽世人尊崇,更无法想象我与我娘要经受怎样的羞辱才能吃上一顿饱饭。你与心爱之人虽天人永隔,到底曾有过青梅竹马情深意合的时光,我却要每日提心吊胆,生怕主母一个不高兴随意定了我的终身……是,大哥是对我有恩,大皇子待我也待我如亲妹,所以从小到大,但凡是他们的事,无论多么超乎我的能力,我都会想尽办法不叫他们为难与失望。我以为,我做的足够好,谁知到头来,仍是被舍弃的那一个。你觉得我委屈吗?我告诉你,我一点都不委屈,我醒悟了,也厌倦了。如你所说,我不能要求任何人一直都站在我这边,我只能选择自己站在哪一边。” “溪儿……” “而你,祁少将军,”柏溪所说的每一个字,她流下的每一滴泪,都在祁重的心口灼烧着。他想要出言安慰,柏溪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的妻子,承诺你会陪着我守着我,可连最基本的同仇敌忾你都做不到,岂不可笑?你记得我们成亲多久了吗?我们有名无实的传言满城风雨时,你了解我的感受吗?我进祁府多年,第一次同榻而眠是你奉母命而为,你知道这对我来说,比起我主动引诱你而你半途离开更教我倍觉可耻吗?你出于歉疚对我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55 温情脉脉,我动了情你却又对旧人念念不忘,这才是无情无义。你凭什么要我收手?凭什么!” 听到柏溪自苦身世,祁重有千言万语可以相慰,但关于她对自己的指责,他半个字都无从辩白。他守不住对旧人的誓约,又没能给柏溪完整的真心,确是他亏欠了她们两个。 “我承认,我对不住你。”祁重的面色晦暗,恳求柏溪道:“如能消解你心中的怨恨,我做什么都可以。你读过书明过理,当知家国大事与一己私情孰轻孰重。只望你能苍生为重,不要助纣为虐,祸国殃民。” “大局已定,你说得再多都是无用。”柏溪不为所动:“不过我好歹当过祁府的人,就是看在太太的面儿上,我也会保祁府众人平安无虞,前提是你不要再多管闲事。” 祁重心中有愧,但公私分明:“若我一定要管呢?” “那就别怪我不顾念夫妻一场的情分了。”柏溪寸步不让,出言警告了一句后,转身朝里屋走去。 祁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思量了许久后,去了书房。听到祁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柏溪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去到了院子里。今晚的月色很好,流泻的月华较之往日却显得格外清冷。早在布局之初,柏溪便料到了今日与祁重的决裂。长夜漫漫,取舍之间的伤情感慨,让她半分睡意也无,在空旷无人的院中站了整整一夜。第二日午时刚过,宫中传来了皇上对盛涤尘与盛涤玄一干人的处置,以及立盛涤朗为太子的旨意。 祁玉原以为将柏溪的阴谋告诉祁重是占了先机,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结果。跑去找祁重,祁重既不在房中也不在书房或是练武场,柏溪更是不知所踪。问下人,都说没见到,她只好先回了房中。 柏长善初初被召进宫中,柏长兴还宽心了不少,想着他可以帮衬璩明一二,还盛涤尘一个清白。因此,当皇帝宣旨说休朝五日,与案情有关之人暂待处置时,他很是欣慰,以为是柏长善的功劳。不曾想今日听到了盛涤朗入主东宫,盛涤尘要在明日午时被处斩的消息。他再也坐不住,顾不上禁足的皇令,想要出府,便是进不了皇宫,能见到璩明或是祁重也是好的。然而未及出房门,一群人冲了进来,不由分说地将他押了出去。双拳难敌四手,饶是柏长兴功夫再好,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 到了院中,柏长兴看到柏老太太、柏敬与杜氏、柏长毅、柏长安和他一样,脖子上都套着枷锁。而领头人竟是柏长善。 “畜生!灭绝人伦的畜生!”柏敬冲着柏长善恨恨地骂到。 似是听不懂柏敬的话,又好似柏敬骂的不是自己,柏长善并不恼怒:“从小到大,听惯了父亲骂我不长进,不知进取,‘畜生’二字还真有些新鲜。若非父亲身体力行在前,孩儿也不会明白何为识时务者为俊杰,不会有今日得势之时了。” “二弟……”听到这里,柏长兴大概了解发生了何事,难以置信地喊到。 柏长善循声望去,对柏长兴笑了笑,回应道:“大哥,你是嫡长子,柏府原该是你的。可惜你站错了队伍,现在,它成了我的了。” “你居然跟四皇子同流合污!” “大哥错了,” 柏长善纠正道:“我与五妹妹和四殿下……啊,不,我们和太子殿下是志同道合。” “溪儿?”柏长兴讶异地问到。 柏长善不理会柏长兴的疑问,视线投向了他的身后。众人回过头,见到柏溪姗姗而来。她没有看其他人一眼,径直走到柏长善跟前,说道:“我娘安抚好了,我们可以走了。” “好。”柏长善应了一句,即是下令将其他人都押去了刑部的大牢,随后与柏溪一道,去了皇宫,见到了盛涤朗。 “参见太子殿下。”二人齐齐跪下行礼到。 盛涤朗快步上前扶起了柏溪与柏长善,春风满面地说道:“二位是本宫的大功臣,不必多礼。” “能为殿下做事,是我们的福气。”柏长善对盛涤朗说完,又是看向了柏溪,问道:“对吧,五妹妹?” 柏溪看了柏长善一眼,微笑着点了点头。盛涤朗笑道:“此番若非少夫人运筹帷幄,柏二爷妙手相助,本宫大事难成。” “殿下言重了。”柏溪开口道:“我只是提醒了殿下一句小心身边人,是殿下慧眼识人,才不致遭人所害。” 说到此处,盛涤朗目露凶光:“多亏了少夫人提醒,否则,本宫怕是要死在李松手中。” 遭柏敬背叛后,对于柏溪与柏长善的投诚,盛涤朗自是疑心重重。柏溪为表诚意,示意他小心身边仍有盛涤玄的眼线,并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盛涤朗将信将疑地进行了排查。直到发现李松的真实身份,他才彻底相信了柏溪所言不虚。时至今日,皇宫、柏府、祁府……尚未臣服之处,都已在他的势力范围之内。要不是柏溪告诉他欲速则不达,想要名正言顺地坐上龙椅,就得稍安勿躁,循序渐进,他早已杀了皇帝,身披皇袍了。 “我与祁重早已恩断义绝,殿下可否唤我本名?”柏溪请求到。 “说到祁重,当真争取不来?”祁重是难得的将帅之才,不能为己所用,盛涤朗心有不甘。 柏溪摇了摇头:“我劝过他,他不肯。” “可惜了。”盛涤朗叹了口气。 “殿下不必伤怀。我南国人才济济,必能寻得良将。”柏长善宽慰到。 “说得对,我已有两位这般的肱骨之臣,何须为了区区一个祁重愁眉不展?” 闻言,盛涤朗一扫愁容:“明日本宫会在东苑设下庆功宴,二位可必须到场。” “谢殿下恩典。”柏溪与柏长善各自依礼谢了恩。 ☆、第五十二章 假道伐虢 盛涤尘与盛涤玄一死,盛涤朗再无顾虑。是夜,他在皇宫东苑的宫殿之内大摆筵席,庆贺自己多年夙愿得偿。其余人在外殿,柏溪与柏长善居功至伟,得以与盛涤朗同处内殿,把酒言欢。 “本宫敬二位一杯。”盛涤朗端起一杯酒,朝柏溪与柏长善示了意。二人起身谢过,各自饮下了杯中的酒而后落座。 “这么多年来,今天是本宫最开心的一天。”盛涤朗畅笑了一阵,对柏溪和柏长善说道:“都是托二位的福。” “殿下天命所归,溪儿不敢居功。”柏溪谦逊到。 “是啊殿下,我们是顺应天命罢了。”柏长善不失时机地附和道:“五妹妹都不敢居功了,微臣就更不敢了。”话及此,柏长善望向了柏溪,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叹服:“不过话说回来,早前听闻学士园论礼之事时,我便感佩五妹妹的心思与才情。今次共事,五妹妹未卜先知,妙计连连,没有一步行差踏错,真是叫人叹为观止,五体投地都不足以形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56 容我对你的佩服了。” 盛涤朗表示赞同地连连点头,柏溪却是神色清冷地看了柏长善一眼,吓得他立即结巴起来:“怎……怎么了?我话说得太直白,吓到你了?” 柏溪收回眼神,没有搭理,柏长善悻悻地闭上了嘴。盛涤朗见状,调侃道:“若被不知晓你们是兄妹的人看见此情此景,必然以为长善你对溪儿有意了。” “噗——”听了盛涤朗的话,柏长善刚入口的酒全数喷了出来。他不敢看柏溪的反应,只一边擦拭唇边的酒,一边尴尬地笑道:“殿下说笑了,说笑了……”滑稽的模样,惹得盛涤朗又是大笑了一番。 柏溪却似完全入定了般,面无表情,无动于衷。盛涤朗与柏长善互望了一眼,转而看向了柏溪。盛涤朗问道:“你在想什么?” 柏溪回过神来,起身走出坐席,跪在了盛涤朗跟前。盛涤朗不解地问道:“这是做什么?” “殿下可还记得曾许过我一件事?”柏溪抬起头,问到。 柏长善原也是不明白柏溪此举为何,听到这里便是清楚了。他收起了玩笑的神态,注视着柏溪。盛涤朗的脸上也是完全没了笑意,沉默了一会儿后,问道:“你还是坚持要走?” “殿下大事已定,我该是时候功成身退了。”柏溪回答到。 “大事初成,正需要人手,你当真不肯留下来帮本宫吗?”盛涤朗不放弃地挽留到。 “是啊五妹妹,你从小在柏府长大,能去哪儿呢?”柏长善接话道:“你自幼读书,有心仕途,眼下正是你一展胸臆的好时候,为何一定要走呢?不若留下,与我一道帮殿下做事。” “我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但……”柏溪不无伤感地开了口,却是欲言又止。 “本宫明白了。”盛涤朗了解了柏溪的心思,说道:“你是怕触景伤情。”说完,他长叹了一声,同意了柏溪的请求:“也罢,出去散散心并无坏处。但你要答应本宫,若有一日,本宫寻你帮忙时,你不能推诿。” “多谢殿下成全。”柏溪感激地承诺道:“如有那么一天,溪儿必然为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盛涤朗示意柏溪起身,自己则拿起手边的酒壶去到了柏溪的坐席前。柏溪会了意,走过去俯身拿起酒杯,盛涤朗为她与自己各倒了一杯酒。 “谢殿下。”柏溪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福身道:“溪儿不胜酒力,先告退了。” 柏长善想要说些什么,无奈柏溪去意已决,盛涤朗又无留人之意,张了张口,终是没有出声,眼睁睁看着柏溪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眼前。目送走了柏溪,回身看见柏长善沮丧的模样,盛涤朗笑道:“长善青年才俊,天下好女子万千,又何必执着于一个不可能与你在一起之人呢?” 听了这话,柏长善不明所以地看向了盛涤朗。盛涤朗讳莫如深地没有对此再多说半个字,一边走回自己的位置,一边岔开了话题:“柏溪此去,倒让本宫想起了一个故事,你可愿听本宫说上一说?” 不知盛涤朗用意何在,但身为人臣,自是没有拒绝的余地,柏长善躬身道:“微臣洗耳恭听。” “春秋时期,晋国想吞并邻近的虞国和虢国,但虞国和虢国关系亲好,晋国唯恐自身不敌两国联手之力,于是设计离间,借虞国之道灭了虢国后,又回程灭了虞国,是为假道伐虢……” 盛涤朗自斟自饮,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历史上的前车之鉴。柏长善向来对帝王之术类的权谋无甚兴趣,但盛涤朗的意思已经十分明确了,他越听心下越沉。就在他隐隐不安之时,听得盛涤朗问他道:“你说,柏溪如此聪慧却对大哥与柏长兴满心愧疚,本宫怎能放心她离开?万一被他人所利用,我岂非会重蹈古人覆辙?” 柏长善心中一惊,又有疑惑,问道:“可刚才,殿下与五妹妹喝的是同一壶酒。” 盛涤朗嗤嗤地笑了起来:“宫中惯用的伎俩罢了。当年三弟与我喝的也是同一盅汤。从前父皇最爱喝母妃熬的汤,可自打宛妃进了宫,便再没喝过。她只好熬给父皇最爱的儿子喝了。告诉你吧,这次的事二哥不冤枉。如不是他的母妃发现了‘走马高’并偷了出来,我们也难成事。”说话间,盛涤朗向柏长善展示了酒壶的玄机。 柏长善这才发现,酒壶的把手上有一个灰色的按钮,不注意的话根本不显眼。想来定是能偷梁换柱的关键所在了。他再没有侥幸的念头,整个人瘫软在地上,喃喃道:“溪儿她……” “我并不是绝情之人。柏溪于我有功,我会派人安排好她的身后。”盛涤朗恩威并重地说道:“你也别怪我狠心,我只是不想功亏一篑。只要你好好替我办事,我不会亏待你。” 柏长善听了,连忙撑直了身体跪得端正,表明了自己的忠心:“微臣定当不负殿下。” 盛涤朗满意地露出了笑容,让柏长善坐好,继续陪自己喝起酒来。之后的日子里,在柏长善的诊治下,皇帝的身子非但不见好,反而一天天精神不济下去。盛涤朗在太子之位上耐心地坐了一个月,终是等到了皇帝薨逝。举行完一应的丧仪后,他顺理成章地开始筹备登基大典。 因着柏长善,盛涤朗答应了不杀柏敬,但柏府众人都随之被流放四散。祁重兵权被收,不肯臣服,盛涤朗大怒却是顾及悠悠众口,不想担上枉杀功臣的骂名节外生枝,唯有派重兵将祁府重重围住,强加看守。璩明本无势力,被罢免了官职后,盛涤朗将其驱逐出京,流放塞北,下令终身不再录用,不得返京。由此,反对之势逐渐消弭,剩下的人中,不是原本效忠之人,便是迫于淫/威苟且偷生之辈,盛涤朗的登基大典得以如期举行。 身穿龙袍,头戴冕旒,盛涤朗端坐于龙椅之上,长袖一挥,所有人都依序跪下,山呼万岁之声震耳欲聋。俯视着殿内殿外浩浩荡荡的人群,盛涤朗喜不自胜。从此刻起,再没有人可以打压他,非议他。他是这个国家最至高无上的王,要谁生谁便可以飞黄腾达,要谁死谁就活不过下一刻。 “众卿家平身——”说这句话该用何种语气,甚至说话时的力度与节奏,盛涤朗都在心中默默研习过无数遍,终于在今日说出,更觉神清气爽。 “谢皇上——”众人依次站起俯首躬身,等着盛涤朗训话。 “朕得以肃清宫贼,登上大位,众卿家功不可没。朕自当秉承先皇遗志,以苍生福祉为念,勤勉治国,爱民如子,将这个位置坐稳坐实,不辜负先皇的信重,不辜负百姓的希冀,众卿家可愿助朕一臂之力?” “乱臣贼子,也妄想坐稳皇位!” 盛涤朗话音落下,众人还没有来得及给出应有的回应,一个雄浑有力的声音便响彻四周。紧接着,一群身穿铠甲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57 手持兵刃的将士迅速冲入,钳制住了盛涤朗为防登基大典出现意外而布置的人马。 包括盛涤朗在内的所有人尚未从动乱中回过神来,皇帝已踏步入了乾坤殿,盛涤尘、祁重、柏长兴、璩明与一批护驾的禁卫军紧随其后。 皇帝会死,是柏长善下的慢性毒/药起了作用。皇帝闭眼之前,盛涤朗去看过,是他亲手将皇帝的尸身放入了棺中,亲眼看人封棺下了葬。盛涤尘赴刑场,也是他亲自监斩。这会儿见到他们死而复生,盛涤朗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嘴不听使唤地词不成句起来:“父……父皇……” “暗杀亲弟、阴谋构陷、弑父篡位,孽障,还不滚下来!”皇帝历数盛涤朗的条条罪状,斥令到。 环顾四周,大势已去,盛涤朗却不甘心束手就擒,想要从龙椅后方的通道逃离乾坤殿。辅一起身,整个人便直直栽下殿前玉阶,冕旒滚落,黄袍蒙尘,好不狼狈。在场的人中,想扶的扶不了,随情势两头倒的不敢扶,其余人则是不会扶。盛涤朗想要站起来,却觉双腿绵软,丝毫使不上力。 “‘绵力散’的药效需要一个时辰才能尽消,殿下不必白费气力了。”人群中忽然响起柏长善的声音。盛涤朗身子一顿,停下挣扎循声望去,只见他从众臣的队伍中走出,站到了柏长兴的身边。 ☆、第五十三章 不知所踪 盛涤朗与秦贵妃得到了应有的下场,裴相满门与之同罪。柏蕊身怀六甲,皇上一则应允了柏溪在先,二则感念柏长善救驾有功,特准柏蕊回居柏府,腹中胎儿亦得保住。 一场假道伐虢,不仅使得多桩案件的真相浮出水面,也一并解决了盛涤尘大位之路上的重重阻碍。祁重与璩明的叹服不在话下,便是看着柏溪长大的盛涤尘与柏长兴也惊讶于柏溪此计的绝妙。然而情况危急,个中细节还没来得及弄清楚。此时,众人皆聚集在盛涤尘宫中,齐齐盯着柏长善,不谋而合地用眼神催促着他。 仿佛身上被看出了好几个窟窿般,柏长善不自觉抖了一抖,告饶道:"事急从权,我也是依五妹妹之计行事,并非有意隐瞒。你们别这样看着我,怪瘆人的。" "这话你留着回府跟父亲告罪时说吧。"见柏长善东一句西一句就是不说重点,柏长兴开口道:"现在,你只要将前因后果仔仔细细说出来即可。" 柏长善苦着脸应了一声"是",回忆起来 当日从盛涤玄口中得知了柏长兴隐瞒之事,柏溪确是有过伤心,可她了解,柏长兴定然是有了旁的打算才会有此决定。从昏迷中醒来,望着祁重发呆的那段时间,柏溪将近来发生的所有事情都细细想了一遍,发觉它们之间看似毫无瓜葛,实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在院中独处时,她已有对策并决定先从祁府的内奸着手。这才有了她与祁重种种的争执,也有了故意摔伤引诱又露出破绽,之后的决裂也是计划中的一步。 第一次与祈重闹了不快后的第二天,柏溪借着午休的时间独自一人偷回了柏府,去找了柏长善。适时,他正埋头研究一张古方,被打扰后十分不快。 "新来的没学过规矩吗"柏长善头也不抬地训斥到。过了好一会儿,没有听见回应,才是觉得奇怪地抬头望去,见是柏溪,当场愣住了。 柏溪莞尔一笑道:"二哥哥好大的脾气。" "你......你怎么来了"对于柏溪的出现,柏长善有些意外,更多的则是惊喜。 "来问问二哥哥是怎么发现考卷的蹊跷的。"柏溪表明了来意。 柏长善觉得愧对,眼神开始躲闪起来:"你都知道了" 柏溪如实回答道:"嗯,二皇子告诉我的。" "二皇子"柏长善诧异地确认到。得到了柏溪肯定的答复后,他顿时紧张起来,替柏长兴说话道:"五妹妹你别中了二皇子的圈套。大哥并非见死不救,只是考虑到父亲而有所为难。若非二皇子先他一步说出来,他会在早朝后代父服罪,换你和父亲的平安。" "我只说了一句,二哥哥便能一语中的关键之处,看来,并非如传闻中那般不堪。"柏长善情急之下的解释让柏溪发现了他与传言中的不同之处,她当即改变了去找柏长兴共谋大计的想法,将人选换成了眼前之人。 "大哥也说过类似的话,不过听五妹妹说起,我才相信是肺腑之言。"柏长善既不骄傲也不谦虚,反倒转了个弯将柏溪夸了一遍。 "为什么?"柏溪好奇地问到。 柏长善没有进一步讲述缘由,而是问道:"你来找我除了问考卷的蹊跷,应该还有旁的事情吧。" 柏长善不愿多言,柏溪也无心追问。说回了正事:"原来就此一件,现在我改主意了。我想请二哥哥与我一块儿帮四皇子化解此番危机,登上东宫之位。" 柏溪语出惊人,柏长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柏溪见状,解释道:"皇上希望的是我能找出当年三殿下与宛妃娘娘之死的真相,可事隔多年,寻找人证犹如大海捞针,便是运气好找到了,那些人也未必肯说出实情。御医院的那场大火,烧毁了所有的关于三殿下和宛妃娘娘的诊治记录,根本不可能留下物证。因此,唯一也是最为确凿的证据,便是凶手的亲口认罪。可眼下,我并不能确定凶手是二皇子一派还是四皇子一派,又或者是他们双方联手。我需要借他们其中一人助我抽丝剥茧,一解皇上与大殿下多年的心结。" "为何是四皇子"柏溪的用意柏长善明白了,可对于她说要帮四皇子,他不能理解:"明面上二皇子对你有恩,你投靠他不是更为顺理成章吗?" "春秋时的假道伐虢,二哥哥可曾听过?"柏溪反问到。 "你是想借四皇子的手除去二皇子,然后再除去四皇子?"柏长善恍然大悟。 柏溪点了点头:"若他们中有无辜之人,自然不会被此计所伤。但若确实是他们所为,那便一个都跑不了。 "四皇子素来多疑,我们这时候向他投诚,他不会相信的。"柏溪的预设很好,但想到盛涤朗平日的行事风格,柏长兴不乐观地说到。 柏溪却很是自信:"我恨大哥哥见死不救,大殿下与大哥哥情同手足,我恨屋及乌。二哥哥从小被拿来与大哥哥相较,为此受了不少责骂,早已心中不忿,想要将柏府据为己有,成为这里唯一的主人。我们有这两个理由,足以取信于人。何况,四皇子若是真有表现得那般聪明,不会连身边人究竟为谁做事都不能觉察了。想来,就是到了现在,他身边还必然有二皇子的眼线。如果我们帮他找出那人来,他便没有道理再怀疑我们了。" "你知道那人是谁了?”见柏溪胸有成竹,柏长善问到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58 。 "暂时还不知道。"柏溪摇了摇头,"不过有二皇子的帮忙,四皇子也不是毫无头脑,我想不需要太长时间,那人便会露出马脚来。" 柏长善对柏溪的话表示了认同,问道:"我的用处除了增强你的可信度外,还有什么?” 柏溪回答道:"除去大殿下和二皇子后,四皇子不会甘心只身居太子之位,定会找人对皇上下手。二哥哥医术卓绝,自是绝佳人选。" "你是想让我去到皇上身边,暗地里告诉他真相,让他在必要时助我们成事。"柏长善道出了柏溪的心思。 柏溪笑道:"与二哥哥共谋,果然是明智之举。" 柏长善却仍是疑惑不减:"五妹妹与我往来无几,为何选我做这样生死攸关的大事?你就不担心我真的心怀怨怼,觊觎柏府家业已久吗?” "我记得二哥哥曾说与我是一句话的知己。无心仕途之人又怎会对这些身外之物挂心呢?"从前以为是客套话,柏溪不曾放在心上,想不到如今竟成了他信任柏长善的凭据。柏长善正要感动一番,却又听得柏溪说道:"便是你真心觊觎柏府家业也与我无关,总归不是我的。" 柏长善连忙捂住了耳朵,自欺欺人道:"我只听到了'知己'一句,旁的不算数。" 柏溪是有意玩笑,没有预料到柏长善会有此等小儿举动,有些无所适从却又忍俊不禁,当即笑出了声。柏长善丝毫不觉自己失态,跟着憨笑了起来。 "后头用死囚替换大殿下去刑场,让皇上假装薨逝,利用一月时间调集兵力的事,你们都知道了。"费了半天唇舌,柏长善终于将事情讲清楚了。 "四皇子说溪儿喝了毒酒又是怎么一回事?”祁重最关心的问题柏长善只字未提,他不由急急追问到。 "五妹妹说,四皇子决计不会放她活着离开。我探明了四皇子的□□为何物后,连夜赶制了解药。赴宴前,五妹妹事先服下了。”其实柏溪本可以不走,这一点柏长善始终想不明白,柏溪也不曾对原因有过只言片语。 听到柏溪无恙,祁重与众人都安了心。这些日子与柏溪之间的误会冰释了,祈重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即是问道:"溪儿现在何处" "这个......"柏长善面露难色:"五妹妹没说,我也没问。" "我发誓,我说的是实话。"见所有人都狐疑地看着自己,柏长善竖起了指头,指天誓日道。 见柏长善的表现不像有假,众人不得不信。祁重眉头紧紧皱起,沉默了一阵子,他对众人各自依礼示意后,转身朝外走去。 听完了来龙去脉,祁重怎会不晓得柏溪不必冒最后喝下毒酒的危险。她如此决然地在真相大白之前离开,不告诉任何人她的去向,就是不愿让人找到她。此前所有争执虽是假戏真做,却又戏假情真,她的伤心是真,她对他的怨怼是真,这一去,她是想好了再也不回,不肯再见他了。 祁重一路心事重重地走到了宫门口,盛涤尘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喊住了他:"少将军,何不去问问父皇溪儿身在何处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祁重谢过盛涤尘,用了最快的速度朝皇帝寝宫而去。 ☆、第五十四章 临别赠言 祁重之前兵权被撤,又处于盛涤朗严密看守之下,稍有异动便会令柏溪的谋划前功尽弃。此次调兵勤王便是由祁老将军着人暗中实施。待祁重从皇宫中回来,祁老夫人与祁玉已经从祁老将军口中得知了此次事件大概的始末。见到祁重,祁玉即刻问道:“大哥,皇上怎么说?” 祁重显得垂头丧气:“皇上说他答应过溪儿,除非她自己愿意回来,他绝不透露她的行踪。” 祁玉还想说些什么,被祁老夫人拦了下来。祁重对双亲见了礼,从祁老夫人屋子里出了去。回到房中,一切如旧,唯独少了他每日最期待见到的人。 从前到家后,有时柏溪会有事不在房中,因着知道她一定会回来,便是一时不见,祁重也不曾觉得有什么。可这回,他再没了笃定,心上空落落的,整个人顿感无处可依。环顾四周,是柏溪坐过的椅子,用过的茶盏,读过的书籍,躺过的床榻。他脚下踏着的,也是柏溪曾站过走过的地方。里里外外,角角落落,都有她生活过的痕迹,却仿佛因为察觉到她不见了而正在毫不留恋地慢慢消散。祁重想要阻止,却是无处着手。恍惚间,他看见柏溪站在自己眼前言笑晏晏,伸手去抚她的脸,才发现是镜花水月的幻象。 人面不知何处去,日子仍得继续过着。情绪低落,但在公事上,祁重没有出过差错。以往苦闷时他必会借酒浇愁,自从柏溪劝过,他便戒了。这段日子若是忍不住有酗酒的念头,他总告诫自己,万一柏溪回来看见了,定会生气他不守约。如此一想,竟是滴酒未沾过。只是每每回到祁府,去到自己房中,总是一个人发着呆,常常忘记进食就寝。为此,祁老将军、祁老夫人与祁玉不知劝过多少回,他每次也都应下,最后依然如故。 在宫中,盛涤尘不时寻他叙话安慰。出了宫,柏长兴与璩明也会时常来祁府找他,公事私事都说上一番。人前他应付自如,独处时却又恢复旧状。浑浑噩噩间,倏忽一月飞逝。 清言山距京城遥遥,绵延千里,山头终日云雾缭绕,远远望去,好似瑶台仙境。清言山山如其名,周遭人迹罕至,极为幽静。当初,荀尚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将此处选作了落脚之地,于云深处盖了几间书庐,隐居至今。 当日虽事先服下了解药,毒发时,柏溪仍是昏迷了一阵子,被盛涤朗派遣尾随她的人埋入了乱葬岗。待人走后,皇帝安排的人手将其救出,依着原先的计划,护送她到了清言山,见到了荀尚。一住,便是整整一月。 这一月间,柏溪不仅将身子调养好了,还跟着荀尚又读了不少的好书。最值得一提的是,在荀尚的教导下,原来对棋艺一窍不通的她现今也能与荀尚对弈了。日子可谓是过得与世无争又有滋有味。 一局结束,书童的茶也煮好了,分别为荀尚与柏溪各端了一杯。荀尚将茶盏握在手中,望着正低头品茶的柏溪,问道:“你打算在我这儿住到何时?” “先生可是害怕再这样教下去,就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柏溪一愣,抬起头来,没有正面回答荀尚的问题。 “既敢与虎谋皮险中求胜,为何不敢回去面对不会苛责你之人呢?”荀尚不理会柏溪的玩笑,一句话道出了她的心事。 不出所料,柏溪闻言沉默了。荀尚想了想,又是问道:“依旧介怀柏长兴的隐瞒?” 柏溪摇了摇头:“每件事每个选择都是因时制宜,不能一概而论。大哥有他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59 自己的计划,并非不顾我。再者,若是大殿下与大哥同时有性命之忧,而我只能救一个,我也难以取舍。” 不意外柏溪的通透,荀尚的问题却未就此打住:“那就是介意祁重难忘旧人了?” 柏溪依旧摇了摇头,说道:“易地而处,从小青梅竹马之人怀着孩子因自己而死,但凡是有心之人,谁都难以释怀。况他待我,的确真心一片。我若为此郁结,岂非是与自身为难?” 柏溪所言之豁达,本该是荀尚最为欣赏之处。听了柏溪的话,他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也沉默了起来。书童跟在荀尚身边多年,是除了荀尚自己以外最了解荀尚的人。他看得出来,荀尚很是喜欢柏溪这个晚辈,将她视作了亲孙女般爱护,一点儿也舍不得柏溪离开。他不明白,荀尚为何要催促柏溪回去京城。 “拉着先生下了好半天的棋,想必先生也乏了。溪儿先告退,不叨扰先生休息了。”书童兀自猜测着荀尚的用意时,柏溪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对荀尚拜了一拜,起身朝外走去。 看着柏溪的身影,荀尚轻轻地叹了口气。书童见状,忍不住问道:“先生既舍不得柏姐姐,为何不让她留下呢?” 面对眼前这个尚不知世情纷繁复杂的孩子,荀尚笑得慈祥和蔼:“她若想留,不会因我一问而走。若她想走,我出言相留就是强人所难了。” “先生的意思是,柏姐姐是自己想回去了?”书童似懂非懂地问道:“可我瞧着先生问她的时候,她好像是连想都没想过的样子。” “你我的归处在此地,她的归处,在来处。”荀尚缓缓说了这样一句话,即是将目光投向了外头。目之所及,是一望无垠的绵绵青山,因着连日的雨水而在薄雾中若隐若现。书童还是没有完全理解荀尚话中的深意,但见他无意再多言,便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第二日一早,收拾好了行囊,柏溪要去拜别荀尚。打开门,只见书童站在外头。见到柏溪,书童上前行了礼,将一封信交与了柏溪,说道:“先生说自己年纪大了,经受不住别离伤感。他想说的话都在信上,柏姐姐出了清言山后打开看了即可,不必特意去与他话别了。若是有缘,日后自有再见之期。” 柏溪收下了信,心中万般感慨让她说不出话来。书童冲她笑了笑,躬身一揖后去跟荀尚回话了。柏溪回屋拿了包袱,走到书庐外,以学生之礼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才是启程。日中时分,柏溪走到了清言山脚下,回身望去,只见满山高树花草,荀尚的书庐再难觅踪影。她取出那封信打开一看,寥寥只有八个字—— 慧极必伤,难得糊涂。 ☆、第五十五章 鱼水之欢 今天是休朝的日子,柏长兴与璩明约了祁重一道去西郊府苑秋游赏景。祁重知道他们是担心自己闷在家中独自伤怀,不忍拂了好友善意,即是应约前去。好在看出祁重兴致不高,二人并未强留他太长时间,午时一过,便放了他回来。 祁重先回屋换了身衣裳,尔后去祁老夫人处告回。还未进门,听到里头传出阵阵笑声。他有些恍惚地停下了脚步——自柏溪走后,他很久没有听到母亲与妹妹这般笑过了。思及此,他脑中忽然一个激灵,心怀忐忑地走了进去。 “大爷。”珍珠最先看到祁重,福身行了礼。 祁老夫人与祁玉听了,止住了说笑看向祁重。见到站在祁老夫人身旁的柏溪,祁重好像石化了般目不转睛,一动不动。近一个半月的时间未见,柏溪看上去清瘦了些,但气色较之以往好了许多,整个人很是精神。 祁重的憔悴使得柏溪一颗心紧紧揪了起来,她同样望着他移不开视线。走到祁重跟前,柏溪伸手抚上他消瘦的脸,抚过他通红的双眼,面带微笑眼中却泛起了泪光,轻言道了一句:“我回来了。” 祁老夫人与祁玉想要离开,却见祁重拂开了柏溪的手,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大哥……”祁玉喊了一声,祁重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柏溪回过头,祁老夫人对她笑道:“去吧。” 柏溪福了福身,与祁玉示了意后,追了上去。祁重走得太快,柏溪一路小跑,仍是回到房中才见到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她去到了祁重身边。见他虎着脸不说话,她揪住了他的衣袖摆,主动示好地晃了晃。 祁重抬手,将衣袖从柏溪手中抽出,神色不见半分回暖。 “情势严峻,稍有差池便万劫不复,隐瞒是无可奈何之事。”柏溪并未因祁重态度上的不友善而心生不悦,不放弃地干脆拉住了他的手,好声好气地说道:“我选择离开,也是为了确保不让四皇子生疑……” “你不肯对我实言相告,却找了柏二爷共谋。在你心中,我还不如他值得你信任吗?”祁重打断了柏溪的话,但没有再抽回手。 “谁知晓实情,谁便有可能露出破绽,置身险境。如果可以,我谁都不会告诉。”选择与柏长善合作,是为了保证皇帝的安全不得不采取的错失。若非必要,柏溪只会一个人去面对所有。 “所以从头到尾,最危险的始终是你。你可曾想过,万一你真的出事了,我怎么办?”祁重终是说出了心里的话。他生气,既不是由于柏溪的隐瞒,也不是因为她的不告而别,而是后怕。了解了来龙去脉后,每次一想到柏溪曾经在狼窝虎穴中孤军奋战了那么久,他就恨自己的自以为是。他以为他足够了解柏溪,可连她最真实的心思都发现了不了。若她此次遭遇了不测,他万死难辞其咎。 祁重虽在质问,言语间却是情意万千,柏溪笑了起来:“现在一切都顺利结束了,你不要再吓唬自己,也不要……唔……” 柏溪话说到一半,祁重一把将她圈住,霸道地吻了上去。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不安所有的悔恨所有的思念全都融在这个吻中。他近乎贪婪地不给柏溪任何呼吸的机会,在她的唇上肆意妄为,在她口中攻城略地,宣誓着绝对的所有权。柏溪被他钳制着动弹不得,只能由着他。等他停下,她的脸已涨红得仿佛要滴下血来。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祁重开始在她的耳边、颈间用细密而轻柔的吻来表示歉意,柏溪因缺氧而发出粗重的呼吸声却惹得他愈加意乱情迷,难以自持。他将她打横抱起,去到了床上。 四目相对间,祁重除去了自己和柏溪身上的衣物。柏溪紧张地屏住了呼吸,直到感觉祁重进入了自己的身体,才忍不住惊呼了一声。祁重的手在她的身上温柔地爱抚游走,使得她在经历了初初的不适后很快感受到了与心爱之人交欢的愉悦。情之所至,欲罢不能,祁重驰骋得越来越猛烈,但柏溪再无胆怯战栗,自然而然地给出了最完美的配合。 云雨过后,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60 祁重满头大汗,柏溪亦是香汗淋漓。见怀中人浮现红晕的脸上满是疲惫,祁重又是喜爱又是内疚。他用帕子小心翼翼地擦去了柏溪额上的汗珠,在她耳边哄道:“累了就睡会儿,晚饭时候我叫你。” 柏溪筋疲力尽,声音绵软了哼了一声,闭上眼沉沉睡了过去。祁重将柏溪往怀中揽得近些,又把被褥往上牵了牵,也歇下了。 祁重醒来时,见到外头掌起了灯。柏溪睡得香甜,他无声一笑,轻轻下了床,穿好衣裳,去到外屋唤了人进来。待晚饭张罗完毕,祁重回到里屋想要唤醒柏溪,见她已经醒了。刚要开口,柏溪一个翻声面向了里侧,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 柏溪害羞的举动不由得让祁重想起他戍边归来那一次柏溪的反应,十分辛苦地忍住了笑意后,他坐到床边,扯下了被子,唤道:“少夫人,起来用饭了。” 柏溪使劲拽着被子,无奈抵不过祁重的力气,只好放弃,却是不敢看他,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我不饿。” 这个回答在祁重的预想之内。他一跃上了床,躺到了柏溪的身边,面对着近乎惊恐的她笑道:“想不到少夫人体力如此之好,我们再来一次如何?”说话间,他掀开被褥,将柏溪压在了身下。 柏溪哪有气力再与祁重折腾,重重地捶了他一下,表达了自己的抗议。祁重佯作不懂地望着她,不说话也不离开。心知他是故意使坏,柏溪嗔怒道:“我饿了,想吃饭。” 祁重故作纠结地苦恼道:“一会儿饿一会儿不饿的,我该信哪一句呢?” 柏溪瞪了祁重一眼:“你再胡闹,我就恼了。” “别别别,我知错了。”在柏溪的威胁下,祁重立马乖顺地起身下了地,又取来了柏溪的衣裳,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 柏溪没有接过,用眼神让祁重转过身。祁重好笑地依言而行。待柏溪穿完衣裳,他牵起她的手去了偏厅。 一坐下,祁重就不停地往柏溪碗里夹菜。看着面前水涨船高的食物,柏溪哭笑不得地阻止道:“一月多不见,少将军以为我变成母猪了吗?” 祁重望着柏溪,只说了两个字:“清平。” “什么?”柏溪愣了愣,不明白祁重的意思。 “我的字。”祁重言简意赅。 “清平——”柏溪喃喃念着这两个字,神情由玩笑转为了感佩:“清平盛世,海晏河清。好字。” “吃饭吧。”祁重又夹了一道菜放到柏溪碗中,才是自行吃了起来。柏溪也随之津津有味地动了筷子。 白天睡得多了,此时毫无倦意,又见月色清亮,晚饭后,二人决定四下走走,消消食。一路说说笑笑,等停下来,祁重发觉柏溪带着他到了碧梧亭。 “怎么来这里,怪冷清的。”祁重奇怪地问到。 “会吗?”柏溪不以为然:“我倒是很喜欢这儿。” “溪儿喜欢,我就喜欢。”祁重一改嫌弃,一本正经地说到。 柏溪失笑了一声,岔开了话题:“皇上知道我回来了,明日必然召见,我一时半刻出不来。你早朝结束后,能否帮我做一件事?” 祁重皱了皱眉,对柏溪这样的客套表示了不满:“你的事我义不容辞,何须如此见外?” “非是我见外,而是此事关乎太太身边的人,我怕你生气不允。”柏溪解释到。 “母亲身边的人?”祁重听不懂了。 “嗯。”柏溪没有急着说出那人是谁,应了一声,任由祁重自己去想。祁重很快反应了过来,更显诧异地问道:“珍珠?” 柏溪点了点头,问道:“玉儿没跟你说吗?那日在碧梧亭,我就是在与珍珠说话。” 祁重摇了摇头。柏溪意外了片刻继而明白了祁玉的心思:“玉儿定是觉着揪出珍珠也难以左右大局,只会平白让太太伤心,才没说起。” “到底怎么回事?”柏溪这么一说,祁重的好奇心更重了。 尽管此处无人,出于谨慎,柏溪还是让祁重低下头来,与他耳语了一番。知晓了内情,祁重若有所思了一阵后,笑道:“清平定不负夫人所托。” “谢少将军。” 柏溪故意福身一拜,说到。起身后见祁重神情委屈地看着自己,红着脸踮起脚尖在他左面颊印上了一吻,柔声道:“谢清平。” 柏溪笑意盈盈,眼中有月华流转,祁重看得痴了,想要吻她,却被她伸手挡住了唇:“起风了,回屋吧。” 柏溪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转身出了碧梧亭。祁重立即紧跟了过去,一手将柏溪的手捂在了掌心,一手揽住了她的肩,为她当下归途背后的凉风 ☆、第五十六章 受人之托 临湖轩的窗户敞开着,皇帝负手立在窗前,望着外头的竹林出着神。徐公公守在外头,远远地见到柏溪朝这边走来,进去禀报了一声,皇帝收回了神思,传了柏溪进来。柏溪拜过皇上,又对徐公公表了谢意。徐公公躬着身子,半是受礼半是回礼地退了出去。 “先生可好?”皇帝第一句问起了荀尚的近况。 “先生一切都好,还说请皇上不要忘了去他那儿小住的约定。”柏溪回话到。 皇帝闻言轻笑道:“太子能独当一面之时,朕自当赴约。” 昨日,柏溪已从祁重那里听说了,她不在京城的日子里,盛涤尘奉皇命入主了东宫,皇帝也渐渐将一些国事交与他打理。此刻听到皇帝提及太子,自是不惊讶。 见到眼前人有着与年岁不相符的沉静,想到这一次是她步步为营地解了他心中的多年沉疴,皇帝的顾忌之心非但没有减少半分,反而更重了。柏溪在清言山的一个多月里,他既希望她早日回来辅佐盛涤尘,又苦恼着该给她什么样的官职——太低,与功劳不匹配。太高,担心重蹈覆辙。折中,又怕她会有所觉察,从而生出二心来。今日召见,一是必须,再则是想着试探一番。 “好一个柏溪,连带着朕也被你算计了一番。”皇帝掩下真实的心意,虚实难辨地说道:“你可知,即便结果不负朕的期望,你的欺君之罪亦是事实。你觉得,朕该如何处置你呢?” 柏溪想了想,镇定自若地回答道:“皇上将此案交与臣妇时说过,只要是案情需要,任何人都不得有阻碍之举,否则以同罪论处。会考作弊案与三皇子被害一案息息相关,皇上又是当年不幸事件的亲历者,自当也在这‘任何人’的范围之内。臣妇所为皆是奉旨而行,并未欺君。” 一番话有理有据,皇帝无言反驳,面色不善地问道:“依你所言,是朕错怪你了?” “皇上日理万机,忘记了说过的话也属正常。”柏溪见好就收,给了皇帝一个台阶下。但言语间,责任依然在皇帝身上。 听出了柏溪话中的玄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61 机,皇帝被逗乐了,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半分亏都不肯吃。” 柏溪笑了笑,没有接话。皇帝不再故意吓唬人,说起了正事:“当初命你办案时朕有言在先,此案是朕给你另加的考题。如今,你出色地答完了题,肃清了宫贼积弊,不可不赏。只是女子科考废黜多年,相应官职也如是。一时半刻,朕还真不知安排你到何处。你素来有主见,有何想法尽管说来,不必忌讳。” 听了皇帝的话,柏溪跪了下去:“皇上此前已答应了臣妇饶过三姐姐与她腹中的胎儿。除此之外,臣妇还有两个心愿未了。若得皇上恩准,臣妇不需官职嘉赏。” 柏溪致力恢复女子科考,必是有意仕途。眼下机会在前,她却说无心官职,皇帝不免讶异:“说来听听。” “皇上圣明,臣妇生母是柏府的一位姨娘,因生产时多有周折,体弱多病。臣妇想将她接到柏府亲自照顾。”柏溪说出了早前便打算好的事。 若是旁人这样说,皇帝断不会插手臣子的家务事,训斥一番就拒绝了。但柏溪的情况他了解得十分清楚。思忖了一阵后,终是答应了:“柏府与祁府都无异议的话,朕自然乐于成全你的一片孝心。” “谢皇上恩典。”柏溪由衷地感激到。 “还有什么?”救柏蕊是顾及柏长兴,接母亲到身边是儿女孝义,皇帝很是好奇柏溪的第三个心愿。 “求皇上御赐黄金百两。” 恁是皇帝有诸多猜测,也万没想到柏溪宁愿不要官职的最后一个要求会是这个。如非对她观察了多年,又有前面发生的桩桩件件事,皇帝定会看轻她的鼠目寸光。 “此役你当居首功,便是千两也赏得。”捉摸不透柏溪的心思,皇帝试探到。 “臣妇只需百两即可。”柏溪不贪心。 皇帝知道柏溪要黄金必有用途,却不急着追问:“好,朕如你所奏。你得想好,他日嫌少后悔了,再来求赏就做不得数了。” “是,谢皇上恩典。”柏溪伏身磕头谢了恩。 皇帝让柏溪起了身,意味深长地叮嘱道:“虽然你尚无官职在身,但满朝文武无人不知晓你柏溪的名号。日后为人处事,千万要小心为上。” 皇上这话既是提醒柏溪小心背后暗箭,也是警告她不要肆意结党营私。柏溪会意地应了一声“是。”皇帝即让她退下了。 出了临湖轩,柏溪长长地舒了口气。皇帝对她说的每一句话,听着稀松平常好像还有玩笑,实则陷阱重重,她若不小心应付,今日怕是出不来了。正暗自思忖着,柏长兴与璩明已经找过来了。 柏溪敛了心事迎上前去,喊道:“大哥哥,璩大人。” “溪儿。” “老师。” 见到柏溪,柏长兴与璩明高兴不已。二人今日下朝后没有急着回去,就是听说了皇帝会召见柏溪,特意留下一见的。盛涤尘当了太子,得以出宫开辟府邸,但经历了这场生死之役,他与其余两人一样,也急于亲眼见到柏溪。今日便与他们一块儿等在了宫中的太子别苑内。 “殿下在等着,我们快走吧。”柏长兴说明了来意。柏溪没有多言,跟着他与璩明往太子别苑而去。 “什么?黄金百两?”听到柏溪没要官职,只求了黄金百两,皇帝还应允了,三人都诧异极了。 “嗯,黄金百两。”柏溪表示他们没有听错。 “你要做什么?”盛涤尘不解地问到。 “国运昌隆需要明君治国有道,而明君治国需要贤臣辅佐加持。这一切的根源在育人。可江山万里,各地境况不同,各人贫富不一,教育上的不公无可避免。这种失衡不分男女。” “有官职在身,于此不是能更好行事吗?”柏溪的话使得柏长兴更糊涂了。 柏溪见解不同:“恢复女子科考惹出了诸多祸事,可见任何改变都不能操之过急。我想着先在京城周边试行,若是失败,可以另想法子;若是成功了,推广之时便能少些不必要的争端。若我身负官职,有些事反倒不便。” “老师是想用皇上赐的黄金建私塾?”璩明听出了柏溪的言下之意。 柏溪点头道:“不错。男子进私塾,女子入闺塾。不论出身贫富,凡我南国子民,十五岁以下者,所有读书费用皆可全免。虽不能保证人人成才,但假以时日,民智可启。其中佼佼者,自可成为国之栋梁。” 柏溪说完了自己的抱负,三人久久未语。尔后,齐齐对她躬身一揖。柏溪原是慷慨陈词,见他们如此,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如有需要帮忙之处,定要教我们知晓。”盛涤尘开口到。柏长兴与璩明亦有此志。 “是。”柏溪笑着应到。 话音刚落,来人传旨说皇帝宣召盛涤尘。柏长兴、璩明和柏溪拜别了他,往宫门口走去。 “少将军。”到了宫门,看到祁重,柏长兴与璩明与他见礼到。 祁重回了礼,看向了柏溪。柏溪问道:“这个时候,你怎么过来了?” “天色眼看就要暗了,不放心你一个回去。”祁重说着话,将柏溪身上的披风往上拉了拉,系紧了些。 这本是自然而然的举动,但在柏长兴跟璩明跟前,柏溪难免害羞。幸好柏长兴不似柏长善与祁玉,没有加以打趣。璩明见了,却是神情慎重地斟酌起了一件事来。 “柏大人,璩大人,我与溪儿先回去了。”祁重向二人告别。 “好走。”柏长兴应到。 “老师留步。”璩明却喊住了柏溪,问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祁重与柏长兴一脸的不明所以,柏溪颔首示意后走向了一旁。璩明对祁重与柏长兴拱手一揖,去到了柏溪身边。 “璩大人是认真的?”听了璩明的话,柏溪确认到。 “若非实言,璩明愿遭天……” “诶,我不过问一句,何须发此毒誓?”柏溪阻止到。 “那老师的意思是……”璩明不确定柏溪肯不肯。 柏溪一笑,说道:“璩大人唤我一声老师,我焉有不管之理?” “多谢老师。”璩明深深拜下。 柏溪伸手扶住了璩明:“事成之后再谢也不迟。” 璩明不管,坚持将礼行完。柏溪无奈,只得受了礼。 祁重与柏长兴远远地看着,听不清二人说话的内容,只见柏溪言笑晏晏,璩明郑重非常,都猜不透发生了何事。但璩明明显不想当他们面提起,他们便也没打听。待柏溪与璩明说完了话,四人各自道别回了府。 ☆、第五十七章 遭逢变数 “不想知道璩大人与我说了什么吗?”祁重无意探寻,柏溪主动问了起来。 祁重好奇,但好奇有度:“璩大人只肯对你一人说,想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62 是不方便告诉你之外的人了。” 柏溪笑了笑,在祁重耳边说了几句话后,望着他问道:“少将军意下如何?” “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意外之下,祁重说话不利索起来。 柏溪好笑地反问道:“这话不该问我吧?” 祁重点了点头:“确是不该问你。” 说话间,马车停在了祁府门口。二人下了车,去到祁老夫人房中问安告回。祁老将军有事未归,祁老夫人留了祁重与柏溪一道用晚饭,再让人将祁玉也喊了过来。 各自见过礼,即是围桌而食。原本气氛和谐,祁玉突然长叹了一口气,苦着脸放下了筷子。 众人见了,都满脸关切地看向祁玉。祁老夫人问道:“怎么了?菜不合口味吗?” 祁玉撅着嘴摇了摇头,回答道:“平日里哥哥嫂嫂都是自己在屋里用饭,今日母亲偏偏要他们在这儿吃。他们在,我吃不下。” 祁玉这话说得奇怪,祁重与柏溪面面相觑,祁老夫人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话?” “大哥哪里是在吃饭,一双眼睛在大嫂脸上就没离开过。看得腻死人了,我怎么吃得下嘛。”祁玉一本正经地调侃到。 被祁玉的古灵精怪逗得哭笑不得,祁老夫人板起了脸,眼中溺爱的笑意难掩:“没出阁的姑娘家,当着兄嫂的面这般胡说,也不害臊。” 祁玉挑了挑眉,得意地笑了起来。若是以往被祁玉这样一闹,柏溪早已坐不住了,这回她与祁重相视后狡黠一笑,对祁老夫人说道:“太太,今儿从宫里回来时,璩大人跟我说了一件事。原想着晚饭后再跟您提,这会儿玉儿语出羡慕,我只好提前说了。” 听见柏溪提及璩明,祁玉当即羞红了脸,拼命地用眼神示意柏溪不要说下去了。可便是柏溪不说,祁老夫人也要问个清楚了:“什么事?” 不顾祁玉的阻挠,柏溪转达了璩明所托之事:“璩大人有意来将军府提亲,担心自己门户简陋,唐突了将军府,便托我先来问问老爷和太太的意思。” 听了柏溪的话,祁老夫人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我给你挑选人家,你总是这也不好,那也不对地嫌弃着,原来是自己有了主意。” “什么主意?哪有主意?我听不懂。”祁玉红着脸嘴硬到。 祁老夫人笑而不语。柏溪看了祁重一眼,叹息道:“如此说来,玉儿是无意了。也罢,我明日便去回了璩大人,免得误了他另寻良缘。” “大嫂……”情急之下,祁玉想要说些什么。抬头见柏溪一脸坏笑,反应过来她是故意在逗自己,顿时又羞又恼:“我就说这饭吃不下了。”说完,她朝门外跑去,惹得众人哄笑起来。 珍珠拦住了逃到门口的祁玉,劝她道:“此事关乎姑娘的终身,你若走了,大奶奶这媒就真做不成了。” “是啊玉儿,璩大人那儿还等着我的回音呢。”柏溪接话到。 祁玉使劲绞着手中的帕子,“嗯”了一声。 祁重与柏溪望向了祁老夫人。祁老夫人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祁玉低着头,如实回答道:“大嫂被诬陷作弊那次,我掩护璩大人进天牢探视。那时,我便觉着他是重情重义之人。然后大嫂离京的一个多月里,他经常来看大哥……” 祁玉的声音越来越小,众人却都已经明白了璩明与祁玉缘起于何。祁重佯作愤怒不平地说道:“好啊,还以为他璩明是来关心我,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打起我妹妹的主意了。不行,我决不能轻易饶了他” “我与璩大人彼此有情,但从未逾矩。大哥你不许欺负人。”祁玉下意识地替璩明辩解到。说完觉得不妥,将头埋得更低了。 祁重愣了愣,跟祁老夫人告状道:“母亲您听听,没出嫁就偏帮起外人来,我真是白疼这个妹妹了。” 祁老夫人也配合着语出不快道:“哼,连为娘也瞒着,的确女大不中留。” “娘……”见祁老夫人都不向着自己了,祁玉急得跺起脚来。祁老夫人并不理会。 柏溪见状,打起了圆场:“好了好了,玉儿都要哭了,咱们吶就别笑话她了。” 祁玉感激地冲柏溪笑道:“还是大嫂对我最好。” “不敢不对你好。万一你被我们气着了,将来去了璩府不回来看我们,我们又想你想得紧,可如何是好呢?”谁知柏溪话锋一转,闹得满屋子的主主仆仆没一个再忍得住,全笑得更欢了。 祁玉气极,追着柏溪打,柏溪连忙躲到了祁重身后。祁老夫人笑得没有气力阻止,任由她们嬉闹。最后柏溪告了饶,说了一车的好话,祁玉才是不情不愿的罢休。 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祁老夫人说回了正事:“老爷常跟我说起璩明,无不是称赞有加。你们又与他交好,人品毋庸置疑。他在朝为官,又颇得皇上与太子器重,未来仕途差不离,门第亦不是问题。待老爷回来,与他商议之后,再行具体安排。” 祁重与柏溪听了,都替祁玉与璩明开心。祁玉乖巧地福身道:“谢谢娘,谢谢大哥,谢谢大嫂。” “那么祁大小姐,现在可吃得下饭了?”祁重不忘祁玉方才的调侃。 祁玉哼了一声,坐回了祁老夫人身边。众人继续其乐融融地吃起饭来。晚饭后,三人陪着祁老夫人说话。柏溪适时提起请旨玉姨娘来祁府之事,祁老夫人二话不说地就应下了。之后聊到了每逢天变时,祁老夫人总会觉得周身寒气颇重。往年都会请郎中开些温补的药,都是治标不治本。自打听闻了柏长善精于医药之道,祁重便托了柏长兴请他来看过,开了药让祁老夫人用后,效用甚佳。 “柏二爷从来醉心医道,此番立下大功,终于得以光明正大地行医问药了。明日便让珍珠去他的医庐再求几副药回来。”祁重顺着祁老夫人的话说了一句,看向了柏溪。 柏溪会了意,提议道:“我想明日去柏府一趟,把我娘的事情处理好。不若就由珍珠姐姐陪我走一趟,太太意下如何?” “也好。”祁老夫人不疑有他,同意了。 珍珠心怀忐忑地领了命。待祁老夫人歇息下,三人便散了。回到房中,祁重将自己如何安排柏溪交代之事说与了她听。可说完话好一阵子,柏溪都是只静静地看着他。祁重担心地问道:“出了何事吗?” 柏溪摇摇头:“自我嫁入祁府,太太待我无话可说。如今还肯让我接娘来住,你又信我帮我,我在想,我何其有幸。” 祁重闻言,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家人互相扶持是应该的。说到运气,该是我问自己何德何能,娶妻若你。” 前尘种种是抹不去的年少情动,半路相惜是不可辜负的相濡以沫。这么多年朝夕相对,芥蒂早已尽消。二人巫山翻覆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63 ,一度春宵。 因着柏长善救驾有功,柏府得以将功折罪,历劫无恙。柏敬此刻却是枕席难眠,杜氏使劲浑身解数他也兴致缺缺。杜氏只得消停下,问他道:“老爷何事忧心?” 柏敬干脆坐了起来,愁眉不展地说道:“皇上答应让玉姨娘离府了。” 听了这话,杜氏没了旁的心思,起身坐好,说道:“这可不行。这一次有惊无险,不是她柏溪对咱们有心,而是顾及着自己亲娘也是柏府的人。玉姨娘要是走了,她与咱们再无瓜葛,日后指不定对咱们作什么妖呢。” “道理不错,但蕊儿此次能抽身事外少不得溪丫头从中周旋。再说了,还有长兴和长善的情分在呢。”经此一役,柏敬对柏溪与柏府的关系乐观了不少。 说起柏蕊,杜氏原本的不以为然转为了气愤,更加坚持不能放人了:“是,多亏她周旋得好,蕊儿的婆家才没了。她救蕊儿是天经地义。长兴长善与她再好也比不过亲娘。咱们留下玉姨娘,没事儿,咱们就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有事儿了,咱们手中也有一些筹码。老爷你可不能一时心软犯了糊涂啊。” 觉得杜氏言之有理,可圣意已断,柏敬实在为难:“皇上都答应了溪丫头,咱们还能抗旨不遵吗?” 听柏敬松了口,杜氏在他耳边提醒道:“若是玉姨娘自个儿不愿走,皇上也不好过于插手臣子的家务事。” “这些年她们母女在柏府活得都似透明人儿。这次的事定是她们商量好定了主意的,玉姨娘怎会不肯走呢?” 柏敬何尝不晓得杜氏说的道理?这下,他不免有些后悔自己当初的决绝,以致如今毫无退路。 相较于柏敬的忧心忡忡,杜氏笑得胸有成竹:“老爷放心,我自有办法。” “当真?”柏敬素知杜氏主意多,但此事非同一般,他半信半疑地问到。 “这么多年我办的哪件事让老爷失望过?”杜氏自信十足。 见杜氏笃定的模样,柏敬虽仍有疑虑,却也能勉强自己稍稍安下了心来。 ☆、第五十八章 巧言劝诱 珍珠陪着柏溪坐在马车里,一路上几次想问娘亲与弟妹的去处,柏溪却一直询问着自己离京这段时间里祁老夫人的境况,没有给她机会。等到柏溪不再问话了,马车也停了下来。未及出去,珍珠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味儿。下了车一看,果然是到了柏长善的医庐。 医庐里里外外三间房,位置距城中不远不近,既不会受人声叨扰,也不会难于寻找,误了病人寻医问药。珍珠随柏溪进到院中,见到几名药童或是打扫着长廊,或是整理晒着的药草,或是研磨着药粉,各自有条不紊地都在忙碌。柏长善恰好从屋中走出来,一眼看见了柏溪,笑着朝她们走去。柏溪上前福身道:“二哥哥好。” “该是我向五妹妹行礼。”柏长善虚扶了一把,说道:“托五妹妹的福,父亲才会准我外来行医。”说话间,柏长善恭恭敬敬地向柏溪揖拜。 “是二哥哥自己立了功,不要权位名禄只求悬壶济世,与我无关。”柏溪同样没有受柏长善的礼。 听柏溪称赞自己,柏长善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祁老夫人的药早已备好,请。”说完,柏长善率先朝屋里走去,柏溪随后跟上。珍珠跟在后头,想着柏长善的话,不免有些纳罕他的早有准备。转念一想,定是昨日柏溪与祁重从宫中回府前托柏长兴打了招呼,便没作他想了。 “师父。”进到屋内,一名年约十一二岁的药童朝柏长善行礼请安到。 柏长善点了点头,介绍道:“这位是将军府的少夫人。她身旁的姑娘,你当最熟悉了。” 药童忙是跪下朝柏溪磕了一个头,柏溪扶起他后,他走到了呆住的珍珠跟前,出声喊道:“长姐。” “丁儿……”珍珠回过神来,说起话来有些愣愣的:“你怎么会在这儿?” 丁儿回答道:“之前娘亲与我还有妹妹们被人抓走,不久便被人救了。虽被告知暂时不能回家也不能与长姐见面,但那些人没有为难我们。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有另外一批人将我们带离,安置在了西郊的一处府苑里,并告诉我们只要在那儿住上一段时间,就能回家也能见到长姐了。昨天,祁少将军将我们接回了家中,还给了我们好多的银两。他问我以后想做什么,我说我想做个郎中,把娘的病治好。他便带着我来了这儿,拜了师父学药理。少将军还说,少夫人今日会带长姐前来取药。我正想着呢,长姐你果真就来了。” 丁儿不明个中曲折,珍珠却是一清二楚。抓他们的是二皇子的人,第一批救人的是四皇子的人。最后的,必然是在柏溪的安排下,皇帝派的人。 “我们与你长姐还有事要商量,你先去院子里帮帮他们。”丁儿说完了前因后果,柏长善嘱咐到。 “是,师父。”与珍珠许久未见,丁儿很是舍不得,但仍懂事地依言出去了。 “有二哥哥和丁儿在,你娘的身子你不用担心。你的两个妹妹,等闺塾开始授课后,可以送她们来我这儿读书识字。”丁儿出去后,柏溪说出了自己的另一个安排。 珍珠扑通一下跪在了柏溪跟前,又是悔恨又是感激地拜谢道:“奴婢做了那么多混事,大爷与大奶奶不与奴婢计较已经是奴婢莫大的福分了。这般大恩大德,奴婢真真是无脸承受了。” “如非你待太太是真心诚意,我不在京城的日子里,姑娘那边你早就过不去了。而我并非全无顾虑。方才在车上我问你的那些话,就是在确认我值不值得这么做。”柏溪要扶珍珠起来,珍珠不肯,柏溪只好作罢,实话与她说道:“究说起来,能挣得这些所谓恩德福分的关键是你自个儿。” 柏溪的话没有减少珍珠的负罪感,她涕泪连连,不肯起身。柏溪唯有继续劝道:“你是将军府老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这个身份一直为你娘和弟妹所骄傲。到现在为止,他们对真相都不知情,也没必要让他们知晓太多。可丁儿就在外头,随时会进来。见到你这样,你该如何解释呢?” 珍珠听了这话,磕了一个头后起身站好,擦去了脸上的泪水。柏溪笑道:“这才是。还是那句话,以后无论发生何事,只要你守好自己的本分,你的家人自然会有人保护着。” “是,奴婢谨记大奶奶的话,一定不会再糊涂了。”珍珠福身承诺到。继而又是朝柏长善行礼谢恩道:“丁儿年幼顽劣,多谢柏二爷肯费心教导。”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不要客气,不要客气。”柏长善连连摆手免谢。玩笑的表象下,是他对柏溪此番恩威并重的处置的感佩。尤其是她那番安慰珍珠的话,让见惯了世家之间利益互逐、家宅之内明争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64 暗斗的他了解到了何为施恩不忘报,不可能不受震撼。震撼之余,便是有些惋惜。可到底惋惜什么,他一时也说不上来。 柏溪不曾注意到柏长善的异常。让珍珠与丁儿说了一会儿话后,二人拿了药往柏府而去。想到珍珠的事完美解决了,此次又能将玉姨娘接去祁府,柏溪心里轻快了不少。 柏府里,杜氏丫鬟妈妈家丁地带了一大批地去到了玉姨娘的住处。此前柏长善抓人时,柏溪将自己的计划告知了玉姨娘。此刻见到杜氏声势浩大地来了,玉姨娘第一个反应是杜氏要开始秋后算账了。 “见过太太。”忐忑之下,玉姨娘更加不敢有违礼数,毕恭毕敬地朝杜氏行了礼。 “妹妹不用客气,快快请起。”杜氏满脸堆笑地扶了玉姨娘起来,对身后的人训斥道:“没眼力见的东西,还不扶玉姨娘坐好。” 此话一出,立刻有两名妈妈一左一右地扶了玉姨娘落座。在她坐下之前,还用衣袖掸了掸凳面。杜氏随之亲手倒了一杯茶放在了玉姨娘跟前,示意她不要慌张。 若是杜氏直接训人开骂,玉姨娘心里倒能笃定些。眼下她如此反常地对待,玉姨娘坐立难安地想要站起,被杜氏按了下去,只能如坐针毡地忍住了。 杜氏环视了一下玉姨娘的住处,皱着眉自我检讨道:“柏府家大业大,我只有一双手两只眼,不能处处都周全地照顾到。谁晓得底下人竟如此委屈妹妹。回头儿我定要彻查是哪些蹄子胆大包天,欺上瞒下地胡作非为!” 杜氏冠冕堂皇地说了一通,玉姨娘心头更加慌了,怯生生地说道:“太太有话直说就好。” 杜氏闻言,心想,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呢。她笑了笑,坐到了玉姨娘身边,握住了她的手,显得亲昵无比:“往日是我这个做主母的疏忽了,教妹妹吃了不少的苦头。如今既发现了,断不会再纵容下去。从今儿起,妹妹就搬去松汀园住。一来那儿清净景致又好,二来离我的屋子近,方便我照顾。万望妹妹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留下来才好。” 杜氏话说到这份儿上,玉姨娘终于明白了她今日上演的是哪一出。从前吃苦受罪不吭声,是想着柏溪。柏溪嫁去了祁府,她对柏府自是毫无留恋了,又怎么会为了杜氏这番假惺惺的示好而改变主意呢?可她还没来得及婉拒,杜氏又开了口:“我明白你心里不痛快,溪丫头也孝顺要接你去身边照应。但是咱们当娘的,凡事都得替儿女想一想,不能只顾着自己。溪丫头心大得很,硬是让皇上恢复了女子科考。前头入了殿试,这回立下奇功,按理说当个什么官儿要不来,皇上为何只给了她赏金还只赏了一百两?” 玉姨娘目不识丁,不懂大道理,然而杜氏的问题答案呼之欲出,她是能想到的。见她面色瞬间黯淡下去,杜氏暗喜地添油加醋道:“出身低人一等是老天爷安排的,没办法。溪丫头运气好,在长兴的帮助下有了今日,妹妹该有所忌讳才对。从来也没有哪家的姨娘跟着女儿去婆家的道理。柏府和老爷的颜面你可以不顾,但溪丫头的脊梁骨定会给人戳断了去!时日一长,祁府还会像现在这样对她吗?再说了,这次的事,溪丫头是帮了皇上和太子的大忙,可蕊儿的婆家裴相满门也是因为她没了的。她出于愧疚,求了皇上保住了蕊儿母子。可怜好端端一个高门嫡女成了罪臣遗孀,腹中的孩子没出世就成了罪臣之后。我每次见到蕊儿挺着个大肚子面容枯槁,心都像刀割一样疼。李姨娘从来与我不对付,妹妹再不肯留下与我谈心纾解,我是指不定能撑到哪一天了。”杜氏说完,哭天抹泪起来。 早在柏溪提出接自己去祁府生活起,玉姨娘心里就是挣扎的,今日杜氏的一番话不偏不倚地全扎在了她的心上。又眼见平日强势的杜氏为了柏蕊哭成这样,她到底心软了。正要开口劝慰,柏溪的声音响了起来:“裴相联手四皇子二皇子谋害三皇子在先,怂恿老爷诬陷我欺君罔上在后,这个下场是他罪有应得,我为何要愧疚?保三姐姐一命,是念及她腹中骨肉无辜,不是让你借口阻止我娘离府的!” 没想到柏溪会在这个档口回来,杜氏被她几句言辞堵得哑口无言。眼看事情要功败垂成,杜氏朝玉姨娘哭得更厉害了。玉姨娘见状,上前拉住了柏溪:“五姑娘别这样,太太是太伤心了。” “娘……”柏溪原就气愤杜氏不信守约定,听到玉姨娘偏帮杜氏,想要提醒她不要中了圈套。玉姨娘不加理会,只对杜氏表态道:“太太的话我记住了,我会好好与五姑娘说的。” 杜氏不敢多留,装模作样了一会儿,在下人们的搀扶下哭哭啼啼地离开了。 ☆、第五十九章 兄弟交心 送走了杜氏,玉姨娘回到屋里,不等柏溪开口,她便说道:“虽然你现在不比以前了,当着太太的面儿喊我娘,终究是不合礼数的,以后得注意点儿。” 听这话,柏溪心知玉姨娘被杜氏说动了,着急道:“娘随我离了柏府,自然没了这些束缚。” 玉姨娘拉着柏溪坐到桌前,轻轻拍着她的手,说道:“太太说得不错,从来就没有哪家的姨娘跟着女儿去婆家的道理。老爷还在,太太又肯对我好了,我有什么理由离府呢?” “他们是哪种人这么多年娘还没看清吗?”玉姨娘主意越定,柏溪越是焦心:“他们哪里是真心待你?不外是担心你走之后他们对我没了牵制,故意留你的。” 玉姨娘的确没想到这一层,但于她而言,并无太大的影响。“要真是这样,我就更不能走了。你好容易熬出了头,没得为了我惹得老爷猜忌,再给你添堵。” “娘……” “就算太太今儿不来,我也不打算跟你走。这段日子我一直在想,去了祁府,我反倒会成天提心吊胆的,日子又怎么能好过呢?不如留下来,既不用吃苦受罪,又能图个舒心。” 柏溪还想再劝,奈何玉姨娘下了决心。任柏溪如何劝说如何解释,她都执意不肯走了。杜氏这边早已得了消息,忙是趁热打铁地派了人去,当着柏溪的面将玉姨娘请到了松汀园。松汀园再好,柏溪都瞧不上,玉姨娘却又多了许多的理由劝柏溪不要再纠结于此事。柏溪拗不过,只得暂时放弃,着手帮玉姨娘事无巨细地安顿好。 出柏府的路上,巧遇回府的柏长兴。见到柏溪,柏长兴如往常一样前来与她说话。柏溪一一应着,但没聊上几句,柏溪便托词祁府有事走了。感到柏溪有些不对劲,柏长兴在原地想了一阵子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即是追了出去打算问个究竟,柏溪已经坐着马车离开了。他带着满腹疑惑,去到杜氏那儿请安告回,正好听见杜氏安排玉姨娘的事,这才得知个中缘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65 由。 “那日是父亲亲口允下的,如今出尔反尔,我有何颜面再去见五妹妹?” 对于柏敬与杜氏这种过河拆桥的作为,柏长兴很是不耻。 杜氏原本要喝茶,听了柏长兴的质问,砰的一声重重放下了茶盏,板着脸训道:“不是你胳膊肘朝外拐,惹出一大堆的祸事来,我需要在这个时候得罪溪丫头?五妹妹……哼,”杜氏冷笑道:“你倒喊得亲热。别忘了,你嫡亲的三妹妹是托了谁的福沦落到今天这个样子的!” 听杜氏提及柏蕊,柏长兴心里不好受。可听杜氏将错悉数怪罪在柏溪的头上,他也必须要替柏溪辩解几句:“皇上赐婚时,若是父亲母亲肯让三妹妹嫁去祁府,又或是父亲没有与裴相一家联手,三妹妹断不会如此。她能保全性命,咱们谢五妹妹都来不及,母亲怎能怨怪她呢?” 柏长兴说的是事实,却不是杜氏所认为的事实。她只听出了自己辛辛苦苦生养的儿子字字句句都在替她的心头刺说话。从来舍不得打骂柏长兴的她怒起给了他一巴掌,高声骂道:“你不曾胆大妄为教出一个柏溪,我何至于此?我苦心替柏府筹谋,还不是为了你的将来?你倒好,真真是长进了,竟替旁人教训起我与你父亲了。”骂了一通,杜氏又是伤心起来:“都怪我当初不够狠心,纵容了那个祸根孽胎。当年要是多灌了几碗药给玉姨娘,不至于今天害了女儿的终身又惹得儿子厌我嫌我……” 见杜氏哭得可怜,又听她说得越来越不像话,柏长兴放软了语气,好言劝慰起来。在杜氏的立场而言,她的心里确实很苦。柏长兴越劝她哭得越是厉害。直到柏敬回来,她仍是没有平复。得知了前因后果,柏敬少不得训斥了柏长兴一顿。柏长兴一言不发地受了下来。看儿子可怜巴巴的,杜氏心有不忍,抽抽戚戚地消停了下来,劝了柏敬好些话,柏敬才是下令柏长兴回房思过去了。 很快,柏府上下都听说了柏长兴为了柏溪惹怒柏敬与杜氏的消息,态度不一,议论纷纷。玉姨娘知道了,满心不安地盼望着事态就此平息,不要给柏溪带去麻烦。柏长兴独自在房中苦闷着,忽然听到了敲门声,只当是哪个下人来提醒自己用晚饭,门也不开地遣了人走。谁知话音犹在,门被人从外头推开了。柏长善拎着两壶酒笑意盈盈地走了进来。 “大哥有空陪我喝两杯吧。”不等主人表态,柏长善打开酒壶,倒了两杯酒,对柏长兴邀请到。 见柏长善动作一气呵成,柏长兴意外地问道:“你何时学会的喝酒?” 柏长善蹙着眉认真地想了想,回答道:“我也不记得了。” 柏长兴还要问,柏长善上前拉过他坐下,将一杯酒端到了他面前,尔后坐到了对面,先饮为敬了。见柏长兴不喝,他出言劝道:“这酒可不一般,大哥不喝定会遗憾终生的。” 听柏长善说得夸张,柏长兴失笑道:“好一个郎中,居然不遗余力地劝人喝酒。” 柏长兴说话间,柏长善又是一杯酒下了肚。听了他的话,柏长善为自己正名道:“大喝伤身,小酌怡情嘛。大哥此前与太子殿下还有五妹妹不也常在西郊的府苑内煮酒论国事吗?” 听到柏溪的名字,柏长兴的情绪瞬间低落了回去,不言不语地一口吞下了面前的酒,伸手就要为自己再倒一杯。柏长善眼疾手快地抢过了酒壶,说道:“郎中可见不得人这样喝酒。” 柏长兴不听劝地夺回了酒壶,开始自斟自饮。柏长善没有阻止,而是打开了另一壶酒,与之对饮起来:“大哥真的是到了今天才知道父亲母亲不会放走玉姨娘吗?” 听了柏长善的提问,柏长兴举起酒杯的手在空中停住了。他看向了柏长善,欲言又止。柏长善心领神会地笑道:“既然大哥早就料到了今日,又晓得争辩无用,何必费力不讨好与他们起争执呢?” “总不能什么都不做。”柏长兴说完,仰头饮酒。 柏长善叹了一声:“是啊,就像我答应收丁儿为徒,也是因着早知今日,想为五妹妹做些事。说到底,咱们都是求个心安罢了。” “柏府可以不放人,但不能将一切罪责归咎于溪儿。说句不敬尊长的话,要不是当年父亲酒醉……酒醉糊涂,溪儿也不能从石头里蹦出来。本是父亲做错在先,母亲苛待在后,这些年我暗中帮衬,她们母女尚举步维艰。如果我也视若无睹,她们能不能活到今日还是未知之数。”酒意上头,柏长兴对着柏长善说出了心里话:“会考作弊案我不仅没有帮上忙,反倒出于私心有负溪儿。玉姨娘的事我明知不可能却一样不敢实言相告,我……我实在是不配溪儿喊我一声大哥……我……” 柏长兴的话难以为继,无碍柏长善明白他话中的负疚。他亲手为柏长兴斟了一杯酒,开解道:“一切确是因父亲而起,他的错毋庸置疑。可是大哥你想,倘若玉姨娘三餐温饱,便不会为了生计卖身柏府为奴。她不进府,不会有后头的事。或者,玉姨娘但凡有个倚仗,何须到了今日仍顾及五妹妹而忍气吞声?所以啊,导致今日种种的罪魁祸首是贫富悬殊,寒门无依。不除根本,不是玉姨娘,也会是珍姨娘宝姨娘,此类事件无法杜绝。只是,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这不单单是你我就能解决的问题。” 柏长善的一席话让柏长兴脑中一个激灵,酒意顿消。没发现他的变化,柏长善继续自顾自地感慨道:“易地而处,母亲的所作所为我完全可以理解,三妹妹也着实可怜。而你我,无可选择地成了柏家人,不能忤逆尊长,不能无视三妹妹的苦处,至少我们可以依照本心做人处事。大哥不必处处与自己为难。” 柏长善说完,看到柏长兴不喝酒也不说话,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自己。他自我审视了一番,奇怪地问道:“大哥在想什么?” 柏长兴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在想,当年是你发现了五妹妹的话,今日会是何种光景?” 不知不觉间,柏长善也将大半壶的酒下了肚,方才又一吐了心中的万千慨然,此时听柏长兴问起这种假设,不免有些恍惚:“若是从小就与她亲如寻常兄妹,现在我该是和大哥一样吧。” 柏长兴听了苦笑道:“与我一样有什么好?” 话一出口,柏长善自觉失了言,幸好柏长兴没有听出异常,柏长善忙是打起了马虎眼:“当然好了。我视五妹妹与知己,希望她待我亦如是。可在她心目中,我肯定永远不及大哥的情分重了。可惜,可惜了啊。” 先前柏长善所言使得柏长兴窥一斑可见全豹,了解自己这个弟弟心中自有见识与格局。然而现下这个一副玩世不恭模样的人也是他。柏长兴无奈地摇了摇头:“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66 你啊,果然正经不了太长时间。” 柏长善对此不与分辨,只嘿嘿一笑。在他的点拨之下,柏长兴的愁闷稍稍消解了些。兄弟二人说话饮酒及到夜深,各自歇下了。 ☆、第六十章 华堂喜宴 祁府众人听说了玉姨娘的事,都不耻柏敬与杜氏的言而无信,但也无法强行要他们放人。柏溪心知祁府对她与玉姨娘已是仁至义尽,不愿让他们再为此事烦扰,便也暂且搁置不提。只计划着早日将兴建书塾的事落实—— 柏府有理由留人,玉姨娘心有顾虑,全是固有观念所致。柏溪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于此可以有所改善。虽则不是易事,甚至她穷尽一生都可能无法实现,但假以时日,潜移默化,柏溪相信终有一天,这个世道会因教育而改变。到那时,谁也不是谁的附属。女子不会因为强势而饱受非议,男子不会因为柔弱而备受嘲讽。所有人都可以互相平视与尊重,自由地选择用自己喜欢的方式过自己的人生。 历来男子读书已久,待男子学堂落成,教书先生随之很快找到了。听到无需费用便可读书识字,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平头百姓,都乐于将家中适龄的男孩儿送了来。男子学堂顺顺当当地开始了授课讲习。相较之下,专供女子读书的闺塾,经历就坎坷了不少—— 高宗年间的禁令颁布了数十年,适合的女先生本就难寻。外加未出阁的姑娘们不好抛头露面,嫁做人妇又有学识的难免心有顾虑。无奈之下,柏溪暂时只能开了一间,亲自担任教书的女先生。得益于三年前皇帝恢复了女子科举,人们对女子上学尽管不像对男子那般重视,但不至反对。柏溪学名在外,报名的人也是络绎不绝。 有柏溪示范在前,愿意当女先生的人慢慢多了起来。其中,有单纯只为维持生计的,有如柏溪一般全心致力闺塾发展的,也有考虑到可以在诸多学子中发觉人才为己家所用的。心思各异,但结果一如柏溪最初的期盼,京城的向学之风逐渐浓厚,尤以被压抑了许久的女子更甚。前事种种,柏溪原就声名大噪。而今开办义学,更是善名远播。不过一年时间,上至高龄老者下至换齿稚童,无论豪门望族亦或寒门布衣,皆知柏溪名姓。提起她来,皆是赞誉钦佩。 从清言山回来,柏溪入宫面圣时要了赏金百两。起初,皇帝尚猜不透柏溪用意何在。后来得知她将赏金用于办学,也是赞赏有加。而让他没有对柏溪水涨船高的名望更添忌讳的是,柏溪并未因此倨傲贪功,还对盛涤尘提了议,由他上书陈情,奏请广办义学书塾,由朝廷选拔人才分赴各地,一应物资皆从国库拨出。越是偏远地区,教书先生的薪俸越是丰厚,相应的福利条件也越是择优而置。此外,在盛涤尘的奏请下,皇帝颁布了奖惩制度——但凡教学有功者,五年后可免去乡试会试殿试,直接擢升为京官。懈怠懒惫者,则严惩不贷。具体如何实施,则由柏长兴与璩明安排细则。 此项国策一出,百姓们无不感激皇恩浩荡。盛涤尘素有贤名,在众学子中的声望本就不低,经此一役,更加为人爱戴,追随者与日俱增。在以他为首的一行人的努力下,朝廷虽仍有不尽如人意之处,较之以往,颓靡之风大有改进。 与此同时,祁玉与璩明的婚事定了下来。这一年开春,二人举行了婚礼。婚礼当日,宾客盈门。柏府自不必说,其他同僚也都悉数到场。前头爷儿们饮酒逗乐高谈阔论,后堂女眷把盏言欢笑语不断。在柏溪的帮衬下,从未有过这种场面的璩府井然有序地一一周到招待了,不曾出现差错,有失礼数。 “太子殿下到——” 一群人正劝璩明喝酒劝得不遗余力,一声高呼让喧哗的喜堂顿时安静了下来。待盛涤尘步入,所有人纷纷跪下叩拜。 “今日不论身份官阶,新郎官儿最大。”盛涤尘让众人起了身,将自己的贺礼递与了璩明。 “谢殿下。”璩明接过贺礼,请盛涤尘入尊座。盛涤尘不肯:“都说了今日新郎官儿最大,我与长兴和少将军坐一处便可。你别想着把我支开逃我的酒。” 盛涤尘的话逗得大伙儿都哈哈笑了起来。柏长兴附和道:“殿下所言极是。今日璩大人若是醒着酒便入了洞房,也对不起殿下亲临的排场。” “不错。少将军也不许心疼妹夫而加以阻拦。”盛涤尘赶紧补了一句。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盛涤尘是真的开心,打趣完璩明与祁重,便是端起了一杯酒,说道:“璩大人,请——” 璩明忙是俯身谢了礼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众人喝了一声好,便恢复了适才的自若,吃吃喝喝说说笑笑起来。 后堂里,有柏溪熟识的闺塾女先生,也有素未谋面的各府女眷。杜氏与柏蕊也在。杜氏被一堆夫人围着说话,柏蕊独自抱着孩子坐在另一边。遭逢变故后,她心灰意冷,孩子出世前她都寄身在柏府自己的闺房中,甚少现身人前。距柏溪上一次见她,已有半年。印象中的她无精打采面目无光。今日的她虽依旧不合于众,寡言少语,却是精神奕奕。想是初为人母,心中有所寄托,能想得开些了。 对柏蕊的遭遇,柏溪始终觉得惋惜。她绕开人群,走到了柏蕊跟前,喊了一声“三姐姐。” 没有预料中的沉默,柏蕊冲她笑了笑,说道:“五妹妹今日忙里忙外,千万注意着身子,别累坏了。” “玉儿成婚,我再忙都是应该的。”柏溪不觉辛苦。说完,她的目光投向了柏蕊怀中的婴儿。那婴儿仿佛认得人,柏溪一看向他,他便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笑的时候嘴角还淌着口水,逗得柏溪与柏蕊都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名字取了吗?”柏溪一边逗着小婴儿,一边问到。 望着怀中的孩子,柏蕊语气平和:“暂时只想了个乳名,叫顺儿。希望他一生和顺,平安长大。” 闻言,柏溪笑容淡去,抬起了头。柏蕊知道她要说什么,先开口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从前是我不懂事,经历了这么多,我若还不能明白这点,也当不好顺儿的娘亲。母亲的闲言怨怼还望五妹妹一笑置之,不要与她计较。” 柏蕊的话透着饱经沉浮的沧桑,柏溪一时无言可对。似乎是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顺儿突然哇哇大哭起来。柏蕊一边哄着,一边问柏溪道:“顺儿饿了,可否找个地方让我哺乳?” “跟我来。”柏溪带着柏蕊去到了璩府西院的一间客房。 一般来说,像柏府这样的人家有了新生的孩子,都会请乳母。见柏蕊动作熟稔,自己干看着也有些尴尬,柏溪找了个话题问道:“平日里都是三姐姐亲自哺乳吗?” 顺儿有了吃食,瞬间安静了。听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67 了柏溪的问题,柏蕊点了点头:“母亲说孩子吃谁的奶水就跟谁亲,我想着还是自己喂好。” 柏溪本是随口一问,柏蕊回答了,她不知该怎么接话。便是倒了杯茶递与柏蕊,柏蕊表示自己不渴,于是她自己喝下了。 茶入了喉,门外有人禀话道:“少夫人,姑娘命奴婢来请您过去一趟。” 听出来人是祁玉身边的丫鬟,柏溪对柏蕊说道:“三姐姐只管在此处歇着,我去去就回。” “你忙你的,不用招呼我。”柏蕊示意柏溪不用挂心。 柏溪留了两名丫鬟下来照应,自己去了祁玉所在的新房。看到柏溪的身影出门左拐不见,柏蕊敛了笑意,眼中浮现一抹狠色。 ☆、第六十一章 身不由己 新房内红烛罗帐,花香袭人。丫鬟妈妈和媒婆们敛气屏声地伺候在一旁,祁玉喜服曳地,娇颜掩于红帕之下,坐于床榻中央。柏溪进到房中,步至祁玉跟前,关切地问她道:“怎么了?” 祁玉循声伸出了无措的双手。柏溪握住后,感到一股冰凉和瑟瑟颤抖,问道:“哪儿不舒服吗?” 祁玉摇头道:“我……心跳得厉害,我觉得自己快要透不过气了。” 此话一出,其他人掩口窃笑。柏溪坐到祁玉身边,笑着安慰了几句后,让人端来了一些茶点:“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吃饱了,就不会太紧张了。” 等祁玉用完,柏溪起身道:“我去前头看看散席了没有,也好让你提前有点准备。” “谢大嫂。”祁玉放开了柏溪的手,感激到。 柏溪笑了笑,朝外走去。没走两步,忽觉一阵头晕目眩,一个趔趄朝前摔去,惹得众人一声惊呼,幸得两名妈妈眼明手快地扶住了。听到动静,祁玉掀开了喜帕,只见柏溪面色煞白,虚汗直冒,看上去疲倦得不得了。 “定是连日来事务繁杂累坏了。”祁玉自责地说道:“大嫂赶紧去歇着,接下去的事交由她们去做就好。” “你怎么能自己掀了盖头?”柏溪感觉好些了,拉着祁玉坐了回去,想要为她重新盖上喜帕。 祁玉哪里还顾得上这些,执意劝道:“大嫂不休息,我不放心。” 柏溪身上开始发热,喉咙也开始发干,周身渐有绵软无力之感。见祁玉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她没有再坚持:“好,我去歇会儿,有事叫我。记住,不可以再自己掀开盖头了。” “知道了。”祁玉听话地点了点头,让人将柏溪扶了出去。 将军府嫁女,祁老夫人事事关心,身为当家的主母,柏溪的忙碌也是必然。加之对祁玉的情分,与璩明的交情,她更是事无巨细都求个妥当。今日婚宴,璩家没有旧例,也是她帮衬着璩老夫人安排,确是操劳。现在身有不适,她原以为是自己体力不支,想着睡一会儿便没事了。于是让跟来的丫鬟回去了新房,自己躺到了床上,却无论如何都难以入眠。整个人心慌胸闷,身上频频加剧的燥热让她仿佛置身火海。她起身下床喝水,一壶水喝尽,还是渴热难忍。 柏溪想要打开门窗透气,未及挪步,只听得外屋传来了开门声和有些凌乱的脚步声。出去一看,是两名丫鬟搀了满身酒气的璩明走了进来。尔后,那两名丫鬟转身出了屋子,关上了门。 璩明的症状与柏溪如出一辙。原先,他只当是自己酒劲上头,可在看到柏溪后,他不由自主地朝她走过去,平日的理性逐渐被药物催发出的欲/火燃烧殆尽。柏溪察觉到了不对劲,但随着璩明的靠近,她的身体也慢慢不受控制。明明使不上力气,却好似有人使劲地推着她一步一步地走向璩明。 “璩大人,不要……”最后一丝意识残存间,柏溪抗拒到。 祁玉不放心柏溪,派了人去禀了祁老夫人和璩老夫人。处理了一应事宜后,她们在两名丫鬟的引路下去到了柏溪休息的房间。丫鬟上前敲门,屋内无人应声,门却自行开开了。一股酒气夹杂着屋内的花香传出,呛得人不得不捂住了鼻子。 两位老夫人互相看了一眼,满怀担忧地去到了里屋。只见满地衣物鞋子凌乱,珠钗四散,柏溪躺在床上,面色潮红地睡着了,身上只留有一件亵衣。而她枕侧之人听到声响醒来,见到来人,忙是扯过被褥遮挡住了自己与柏溪的身体。 丫鬟们被眼前一幕羞地纷纷背过了身去,有经验的老妈妈们也因着避忌而低下了头。璩老夫人惊讶地愣住了,回过神来,顾及到祁老夫人,用了最快的速度使自己的神色恢复如常,陪着她去到了外屋。 祁老夫人是乐见孩子们的感情好,然而今天是璩明与祁玉的大婚之日,这儿也不是自己的家,最丢人的是当着璩老夫人的面被看了个正着,她深觉二人荒唐。及到祁重穿好衣裳走出来,她沉着脸训道:“这样成何体统?” “不怪溪儿。是儿子喝多了,酒后无状。”祁重跪在了二老跟前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祁重与柏溪在璩府恩爱缠绵是不太合适,好在璩老夫人是过来人,对年轻人的热血冲动完全能够理解。祁重又喝了酒,更加情有可原。再者,现在祁璩两府已成儿女亲家,没得为了这件无伤大雅的事闹得不愉快。她笑呵呵地打圆场道:“少将军与少夫人感情好老夫人该开心才是。咱们既成了亲家,这儿也就是他们的家了。无妨,无妨。” 璩老夫人不计较,祁老夫人却无法当即释怀。她瞪了祁重一眼,没好气地命令道:“赶紧收拾好出来!” “是。”祁重低下头应到。 送走了两位老夫人,祁重起身将门关好,回里屋去看柏溪。她并未睡着,药效尚未褪散,她一直将身体紧贴着冰冷的墙面以期解热。祁重上到床上,抬起柏溪的左手查看她的伤势。见到每一根手指都带着血,想到进屋时她正用发簪戳进指缝以维持理智,祁重既心疼她受苦更恨极下药之人的卑劣。 “溪儿,没事了,不必再强撑了。”将柏溪揽入怀中,示意她安心。 与璩明独处时,柏溪借扎手指的锥心之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拖延到了祁重的出现,阻止了一件可怕的祸事。这下,所有的危机都已解除,她再没有气力抗争。药效催生的情/欲喷薄而出,柏溪的心神被完全吞噬,感受不到手指的痛,也没了往日的被动与羞涩,满脸媚笑地极尽挑逗之能事。知晓个中情由,祁重仍被撩拨得心襟动荡,顾不得祁老夫人之前的命令,对怀中人缴械投降了。 云雨一场,柏溪恢复了神智,与祁重收拾妥当后去见了祁璩二位老夫人。璩老夫人一笑置之。柏溪行事素来有分寸,祁老夫人对祁重酒后无状之说深信不疑,没有苛责她,只是告诫二人以后定要注意场合,不可如此次这般任性胡来。二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68 人一一应下。祁老将军在外堂等候已久,问起缘由,祁老夫人只说祁重喝酒过量,小憩了一阵。此事便算过去了。 在璩府怕被发现,柏溪不肯上药。祁重不忍心,无奈事关重大,只得如此。回到祁府,去到自己屋里,他立刻遣了人出去,小心翼翼地替柏溪敷起药来。不愿祁重担心,柏溪痛得无以复加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十指连心所以更痛些,其实伤不重。”见祁重双眉紧蹙,柏溪微笑着宽慰到。 祁重当然不会相信。柏溪岔开话题问道:“对了,你们如何会正巧赶来呢?” 祁重回忆道:“眼见时辰差不多了,璩大人又喝了不少酒,有丫鬟上来搀扶他离席。太子殿下被众人围住敬酒,我与柏大人在一旁守着,想要适时挡下几杯。柏二爷悄悄让我随他去后头。后堂多是女眷,他不是不知。我便想到肯定是出事了。我们到的时候,璩大人已经撞晕,你也受了伤。时间紧迫,他还未及相告。明日早朝后,我去一趟药庐,问个清楚。” “我与你一起。”柏溪也急于弄清楚。 祁重看向了柏溪的手,想要让她在家等消息。看出祁重的心思,柏溪赶忙说道:“玉儿出嫁了,我留在家中,自要多陪在太太身边,带着伤难保不被发现可疑之处。去了药庐,可以让二哥哥看看我的伤,开些让我尽快痊愈的伤药。” “好。”柏溪所言在理,祁重没得反对,答应了下来。 另一头,柏长善扶着璩明去到了新房外,没有跟进去。璩明右手覆着额头,一到屋子里,便让所有人都立即出去。 “璩大人别着急,还有一大堆的礼程要走呢。”媒婆听了,认为是璩明酒后起意,迫不及待要洞房,笑着拦下了他,打趣到。 璩明撑到现在已是十分辛苦,根本没有精力浪费在那些繁文缛节上。而一旦被其他人发现端倪,定会引起轩然大波。他顾不得许多,面对嬉笑的众人命令道:“出去!” 见璩明真的生了气,众人虽不明白为什么,但也不敢多留,躬身退了出去。守在外头的柏长善这才放心地离开了。 听到璩明进来,祁玉紧张地全身绷直呼吸也不顺畅,听了他与下人的对话,依着以往对璩明的了解,她料到必然是有事发生。向来不拘小节的她不等璩明动手,又一次自行掀了红盖头,想要问话,却见璩明额上有伤,血迹还未干涸,当即花容失色。她一边扶了璩明在床边坐好,一边着急地问道:“这是怎么了?伤药在哪里?你为何要遣了人走呢?” 璩明没有回答,祁玉急着出门唤人,被他一把拉进怀里抱住了。祁玉又是羞怯又是担心地喊道:“大人……” “玉儿,别走,我忍不住了……” 璩明声音喑哑地在祁玉耳边轻言了一句,细密的吻便由她的颈间落下继而游移开去。璩明的动作本能而生疏,祁玉同样初尝人事,却也琴瑟和谐,洞房之夜在一片春光旖旎中顺利度过了。 ☆、第六十二章 不情之请 第二日,似梦似真间,璩明觉到额头上传来隐隐的痛感。睁开眼,原来是祁玉正半伏在床上替他包扎着额上的伤口。见他醒了,她娥眉微蹙着问道:“弄疼你了?” 璩明坐起靠在床头,伸手摸了摸额头的伤处,说道:“没有。一点小伤,不碍事的。” 话虽如此,因着酒醉与药力,璩明面色极是疲惫,看上去并没有休息好。祁玉劝道:“老爷太太那儿我已经去请过安了,你不必急着起来,再歇会儿吧。” 闻言,璩明皱了皱眉,抱歉地说道:“玉儿,对不起。” 璩明的道歉没头没脑,祁玉愣了一会儿,疑惑地问道:“好端端的干嘛说对不起啊?” “昨夜我酒后失仪,没能与你完成后续的成亲礼程。今日本该是我陪着你去跟父亲母亲请安,却教你独自应对。对不起。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如此了。”璩明隐瞒下了实情,但歉疚是真心诚意的。 听璩明说得严重,祁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示意他宽心道:“我本来也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你昨日所为正合我意。今日请安亦是我本分,你宿醉未醒,总不好叫长辈们等着不是?” 祁玉的天真与体贴让璩明既喜爱又感动。昨日新婚之夜,差点被小人的趁虚而入酿成大错。璩明无法想象,如果他和柏溪没有勉力维持理智到祁重与柏长善及时赶来,现在会是何种局面。看着祁玉明朗灿烂的笑容,他暗暗发誓,今后无论如何,他都要守护好眼前的人,不让她因自己的疏忽而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见璩明望着自己,神色渐趋严峻却是一言不发,祁玉不由地担心起来:“怎么了?是头疼得厉害吗?你歇着,我让人去找郎中来。” “不用。”璩明拉住了祁玉,抚着她的脸有感而发道:“于我而言,你就是最好的郎中。只要与你在一起,我任何病痛都可无药而愈。” 祁玉与璩明是两情相悦下成的亲,可这样的甜言蜜语,她还是头一次听璩明说,又是窝心又是羞赧,红着脸说不出话来。璩明笑着吻了吻她,起身下了床。 璩明与祁玉新婚燕尔情浓意厚之时,祁重和柏溪到了柏长善的药庐。在南国,成婚者可休假五日。若要瞒着祁玉,璩明便不能来此询问。二人打算着问清了来龙去脉,再去璩府给一个交代。 柏长善带着祁重与柏溪去到了药庐最里头的一间屋子,关起门,他将两份药递与了柏溪:“这是我连夜调好的伤药。用了这个,不出三日,五妹妹和璩大人的伤便能痊愈,不会留下任何疤痕。” 柏溪福身谢过,接了药。祁重对此也表示了谢意后,开口问道:“今日我与溪儿前来,是想问柏二爷昨天的事。” 柏长善早知二人的来意,却不预备实言相告。祁重说完,他请求道:“昨日之事凶险,好在化险为夷了。可否请少将军与五妹妹不要追究了?” 听了这话,祁重与柏溪都意外不已。祁重自是不肯:“事关我妻子的清白,亲妹的终身,柏二爷让我糊里糊涂地就此放过?” “请少将军赏我一个薄面。”面对祁重的质问,柏长善坚持到。 “柏二爷如此维护下药之人,想必那人与贵府颇有渊源了。” 柏长善的为人祁重与柏溪都很清楚。他若心有偏私,不会三番两次出手相救。此时他执意不以诚相待,反倒教祁重与柏溪想到了关键。尤其是柏溪,昨日见过谁,发生了何事,她比祁重更加心中有数,一下子便明白了让柏长善难言的症结所在。 “她恨我,大可冲我一人而来,不该累及无辜。” 祁重话音落下许久,柏长善都不曾言语。柏溪更是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祁重也已猜到。其实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69 ,他早该想到的。昨日柏溪一直忙于后堂招呼各府女眷,那些人中与柏溪有利害关系,又敢冒得罪祁璩两府的风险对她下手的人只会是杜氏与柏蕊。而杜氏虽然厌恨柏溪,但柏溪对她也始终保持着距离与戒心。剩下的人便只有柏蕊了。 “昨日令妹之举若是得逞,非但祁璩两府会闹得翻天覆地,溪儿出身柏家,又是义学发起者,太子殿下和柏府都一样不能幸免。柏二爷素来无心政事朝堂,个中轻重却该了然才是。”祁重道出了事情的严重性。 柏长善从来没有想过能瞒得住祁重与柏溪。听二人言指柏蕊,他没有否认:“三妹妹确是犯下了不可饶恕的过错,可她并非生来就是恶毒之人。只是遭逢剧变,一时迷失了心智而已。少将军不肯原谅,执意拿人的话,我也包庇不了。但此事闹大,终究于五妹妹的名声有损。还请少将军三思。” “你在威胁我?” 祁重本就心中不快,听出了柏长善话中的弦外之音,不禁有些恼火。 “不是威胁,是恳求。” 柏长善连忙摇了摇头,解释道:“稚子无辜,顺儿出世便没了父亲,若少将军愿意给他的母亲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自有法子小惩大诫。” “我凭什么信你?” “他日三妹妹再有行差踏错,少将军任何处置我都绝无二话。” “清平。”祁重还要说话,柏溪喊了他一声,摇了摇头。 其他的祁重不在意,可柏长善所言此事关系到柏溪的清名,他不得不慎重。见柏长善态度坚决而笃定,思忖了一番,应下了:“好,希望柏二爷说到做到。再有下次,我绝不姑息。” 柏长善揖拜道:“谢少将军。”尔后对柏溪微笑道:“谢五妹妹。” “二哥哥有心劝导,我们亦乐于化干戈为玉帛。”柏溪没有客套,直言道:“昨日在璩府相见,三姐姐曾说起‘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日后成人成鬼,皆在她一念之间。有劳二哥哥转告她,好自为之。” “我会的。”柏长善点头应到。 话已至此,祁重与柏溪不多留,拿着伤药离开了药庐。回了祁府后,祁重派人将璩明的药送了过去。 “少将军说昨日多灌了大人几杯酒,害的大人酒醉失足,不慎摔跤,今日特去柏二爷的药庐抓了一副伤药。待大人与姑娘三朝回门后,再当面谢罪。” 来人将祁重交代的话一一说与了祁玉听,与璩明所言没有出入,祁玉才是完全安下心来。“大哥也真是,何时与我们这般客气了。”不疑有他,祁玉收下药,笑话了一句。 ☆、第六十三章 心结难消 听人回完话,柏蕊遣了她们下去,在房中来回踱着步。她十分不解,自己明明成功设计到了柏溪,又亲眼瞧着人将璩明扶去了房里,祁璩两府没道理会一派风平浪静。而比起疑惑,她心中更多的是不甘。柏溪若是还未出嫁,她有的是机会可以报仇泄愤。无奈柏溪身在祁府,她好容易等到昨天,却意外地没有如愿以偿。 “难不成连老天爷也帮着她,不肯怜见于我吗?”柏蕊实在想不通中间出了什么差错,恨恨地自言自语到。话音犹在,原本处于熟睡中的顺儿突然哇哇大哭起来。柏蕊过去安抚,可怎么哄,顺儿都哭个不停,还越哭越厉害。柏蕊以为他是饿了,想要喂食,却发现他的颈间满是泛红的斑点。拉开衣裳一看,红斑竟然遍布全身。她吓坏了,再没有心思去想旁的事情。正巧杜氏来看女儿和外孙,见此情状,连忙唤了人来备马驾车。 自打顺儿出世后,柏蕊凡事都是亲力亲为,生怕一个不仔细,孩子就出了岔子,这会儿自是不放心将孩子交与旁人。在丫鬟妈妈的伺候下,她抱着顺儿上了车,朝柏长善的药庐疾行而去。 “二哥哥,你快来看看顺儿……”不论心里有多少不平多少怨恨,身为母亲,顺儿受苦,柏蕊比自己遭罪还要心急难受。顾不上是否有失仪态,一下了车,她就急冲冲地往药庐的院子里跑去,一边跑一边高声唤着柏长善。 众药童见到柏蕊,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躬身见礼。柏长善正在教丁儿分辨药材,听见动静,忙是走了出来。 “二哥哥,顺儿他……你快看看!”情急之下,柏蕊有些语无伦次。 柏长善抱过顺儿查看了一番,安慰道:“三妹妹别怕。只是寻常的红疹,擦些药就好了。”说着,他转身朝屋里走去,柏蕊紧跟其后。进到里间,柏长善吩咐丁儿道:“将药柜左下角抽屉里的膏药取出一些来。” “是,师父。”丁儿依言取了来。 柏长善解开顺儿的衣裳,仔仔细细地替他擦起了药。红疹干痒,药膏润泽温和,待柏长善停手,顺儿早已停止了哭泣,沉沉睡了过去。 “多谢二哥哥。”见顺儿无事了,柏蕊松了口气,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落:“好端端的,缘何发起红疹了?” 听到柏蕊的问题,柏长善将剩余的膏药递给了丁儿,想了想,问道:“三妹妹近来是否接触过掺有椒样薄荷的脂粉或香料?” 柏蕊点了点头:“前几日睡眠不好,我让人买了些干的椒样薄荷回来,制成了香囊,随身佩戴着。” “这便是了。”柏长善解释道:“椒样薄荷虽可疏散风热,凝神助眠,但生性寒凉,香味于婴儿来说过于刺激。顺儿体质又是敏感,想是多日受此影响,今日一并发作了。” 听到顺儿发病源于自己的大意,柏蕊自责不已地取下了装有椒样薄荷的香囊,放在了一旁。柏长善看了,没有言语,眼神却是一紧。柏蕊一心系在顺儿身上,没有发现柏长善的异常。她走去床边,坐在了顺儿身旁。 “你把上午晒的药材翻个边,再将我方才教你的温习一遍。”柏长善嘱咐完丁儿,又对跟来的丫鬟妈妈们说道:“让顺哥儿好生歇一歇,你们都去外头候着吧。” 丁儿与一众丫鬟妈妈们领命而出,柏长善回身看向了柏蕊。只见她满脸关爱与和善,如非证据确凿,他也不愿将昨日下药之人与此刻的柏蕊联系在一起。血浓于水,柏长善心疼亲妹的不幸,所以极力请求祁重的谅解。他不会苛责柏蕊的一念之差,但也绝不能放任她胡作非为。否则终有一天,谁都保不住她。思及此,柏长善不由地长叹了一声。 柏蕊听了,回过头来,见柏长善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其他人又都不在,当即联想到了顺儿,赶忙问道:“二哥哥怎么了?是不是顺儿他……” 听到柏蕊误会了,柏长善摇了摇头。一番决心之下,他开口道:“我是想到三妹夫一家出事后,三妹妹极少出屋子。若是你肯多走动,我也能早些与你提个醒儿。或者昨天我与你们一道往返璩府,顺儿便不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70 会受今日之苦了。”。 柏蕊苦笑道:“现如今,愿意不避嫌称他一声三妹夫的,二哥哥是独一个。” 柏蕊的话使得柏长善的心事愈加沉沉:“你可曾后悔当初不肯奉旨嫁入祁府?” 没想到柏长善会有此一问,柏蕊怔了片刻,给出了一个不是答案的答案:“世事难料。我不满意祁府的婚事,父亲便让五妹妹嫁了过去。原以为能高枕无忧,谁知一朝祸事临门,如今她的日子比我好了不止千万倍。” “多行不义必自毙,祸事是三妹夫一家自己招来的,与旁人无尤。”柏长善顺着柏蕊的话往下说道:“五妹妹自小吃尽苦头,代你嫁去祁府亦是身不由己。因祸得福是她自己的造化。你感慨也好,羡慕也罢,就是不能怪她,更不该在昨日那样的场合犯糊涂。” 柏蕊心头一顿,问道:“二哥哥此话何解?” 柏长善拿起了柏蕊先前放下的香囊,取出了里头的椒样薄荷干片,说道:“世人大多知晓椒样薄荷能有助凝神睡眠,却鲜有人知若将此物与百合花的香气混在一起,可以产生催情之效。人饮酒之后身处其间,效果会更为显著。” 柏长善说话间,柏蕊神色早已变化,却仍强作镇定地佯作意外道:“哦?椒样薄荷与百合何等常见,竟有这样羞于人言的效用?” “昨日璩大人与祁家姑娘成婚,新房与主人家休息的客房内都布置有百合花。”柏长善不急着拆穿柏蕊的谎言,继续说着自己所掌握和猜想到的事实:“你与母亲在后堂,定然与五妹妹打了照面。你有心留人,五妹妹不会拒你千里。想来,你们叙了不止一时半刻的话。身为祁府的当家主母与新妇的长嫂,五妹妹总是要去新房照看小姑。吸入了你身上的椒样薄荷香,加上新房内的百合香气,她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迷了情智。祁璩两府结亲,各府前去相贺,随行的家眷仆人数量庞大。而在前厅恭贺之人大都喝了不少的酒,谁也不会有心思注意到扶璩大人离席的究竟是不是璩府的人。你安排了两名丫鬟,身上佩戴着与你一样的香囊,一路兜兜转转,将璩大人送去了五妹妹休息的客房。那间客房里,同样有百合花。璩大人醉酒,药效发作会比五妹妹的更为迅猛。若非他们以自残保持清醒,或是我与少将军没有及时赶到,今日你便会如愿听到祁璩两府大乱的消息。” 柏长善所言有理有据,仿佛亲眼所见,柏蕊还是不愿轻易承认,反问道:“为何不可以是她们喜爱薄荷,又或者她们与我一样,需要它助眠呢?” “椒样薄荷多为药用,极少有人会将它放在随身携带的香囊之中。那两名丫鬟年纪轻轻,面色红润,毫无睡眠困扰之状,无需如此。”柏长善精于医道,这两点于他是常识。 柏蕊哂笑道:“酒气熏天的宴桌上,二哥哥竟能及时分辨酒香与薄荷香,果然医术超群。” 柏长善皱了皱眉:“我既为郎中,对任何药材自会较之常人敏感。” 事已至此,柏蕊无从辩解,问道:“二哥哥预备如何处置我呢?交给祁府还是璩府?” “祁璩两府真要处置,也轮不到我对你说这么多。你以为,你能瞒得过祁少将军和五妹妹吗?”柏长善循循善诱,以期柏蕊明白自己的一片苦心。 “二哥哥不出手,我便是瞒不住,他们此时也无心与我计较,不是吗?”柏蕊拒不认错,质问道:“凡事都有个亲疏远近。我是柏府的嫡长女,是你和大哥哥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为什么你和大哥哥要为了一个姨娘生的丫头处处与我为难?大哥哥与她是从小的情分,二哥哥你又为了什么?” “不管为了什么,我都不希望你再有行差踏错。”柏长善无法回答柏蕊的问题,但这话确是真心之言。柏溪和柏蕊谁受到伤害,都是他不愿见到的。 “父亲毁我终身幸福在先,二哥哥坏我大计在后,你们可真是疼我!” 柏蕊的委屈转为了愤懑。 “你可以恨父亲,恨大哥,恨我,但行事前该想一想顺儿。你忍心将他变作无父无母的孤儿吗?” 柏蕊心魔难消,柏长善唯有寄望母子天性能唤醒柏蕊。 提起孩子,柏蕊心绪顿时繁杂起来。柏长善说得对,她恨,恨柏敬牺牲自己的幸福,恨柏溪的风生水起,恨柏长兴与柏长善处处维护外人。她在人世间唯一的爱就只剩下顺儿,可她不能给他一个风光明媚的人生。这让她的不忿更加难以平复,彻夜难眠。于是她处心积虑,布局筹谋,到头来竟是空忙一场。她深知,此次失败后,以柏溪的机敏,其他人的相助,她不会有下一次的机会了。她只能饮恨度日,消磨漫长而无趣的人生光阴。 “蕊儿,你要记住,不论发生何事,你和顺儿都是我们的亲人。”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柏长善了解柏蕊不是临时起了这份心思,也非他今日一番话就能让她解开心结。说完这一句后,他出了屋子,留柏蕊一人静心思量。 ☆、第六十四章 兴师问罪 祁玉拿着药回到房中,将祁重的话转告了璩明。璩明稍作思忖,领悟了他与柏溪的意思——自己的伤不轻,却不到特地去柏长善的那儿求药的地步。二人必是问了昨日之事的缘由,决定不予追究了。 想到这里,璩明不难猜到下药之人是谁。他完全理解柏溪与祁重这么做的原因。且不论与祁府的关系,这一次若不是柏长善及时发现了异常,他早已身陷暴风漩涡。单单是为了报答这份恩情,他也不会揪着此事不放了。他相信,柏长善既有许诺,就一定可以说到做到。 没了心事,又在休假中,璩明专心享受起婚后的生活。三朝回门那日,夫妻二人先去璩老夫人处请了早安,尔后带着一应仆从和物什往祁府出发而去。 到了祈府,彼此见了礼,寒暄了几句,祁玉与柏溪陪着祁老夫人去了里屋说话,祁重与璩明随了祁老将军在外屋叙事。 “太太,前头传话来,礼部柳尚书的夫人来了。”祁老夫人正说在兴头上,一个丫鬟隔着帘子在门外禀话到。 来者是客,祁老夫人虽然意外,还是让人将尚书夫人请进来。丫鬟走后,她对柏溪说道:"祈府与柳尚书府素无往来,只因年前那次会考作弊案有了牵连。柳尚书差点掉了乌纱和性命,难保他的夫人不将这笔账算在你头上。你先回屋避避,别与她打照面了。” 柏溪不喜是非,这次却不打算离开,说道:“太太有心护我,可万一尚书夫人就是冲我来的呢?” 此言一出,祁老夫人与祁玉都觉得奇怪地问道:“为什么?” 柏溪未及回答,已有丫鬟提前来报信儿说人快到了。祁老夫人只好按下心头疑惑,让柏溪与祁玉去了外头迎接。一出门,二人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71 便看见一位穿着贵气、年约不惑的妇人在一群丫鬟妈妈的簇拥下往这边走了过来。看到尚书夫人手边牵着的那名女童,柏溪心中了然,自己的猜测果然不错。 待一行人走近,柏溪与祁玉分别见了礼。尚书夫人黑着脸受了礼却不予理睬。她身边的女童对柏溪躬身揖拜道:“学生拜见老师。”柏溪微笑着冲她点了点头后,女童又是朝祁玉福了身。 “太太在屋里,夫人请。”客套完,柏溪让出了路,有丫鬟打起了帘子。 尚书夫人看也不看柏溪与祁玉,留下随从,牵着女童径直走了进去。惹得祁玉不满地小声嘀咕道:“哪有如此无礼的客人”柏溪听见了,拍了拍祁玉的手,告诉她不必介怀。祁玉撇了撇嘴,跟柏溪进了去。 “见过老夫人。”面对着祁老夫人,尚书夫人收起了傲慢,礼数周到。 祁老夫人命珍珠扶了人起来,引入了座,奉上了茶。一通忙乎后,祁老夫人笑呵呵地问道:“夫人今儿来祁府是有什么事儿吗?” “一直都念着要来瞧老夫人的,谁想偏偏得空儿的时候遇着这件事儿了。不过我就是冲着老夫人治家有道的名声,想着您来给我评评理。”尚书夫人既讨欢心又表明了来意。 听了尚书夫人一番冠冕堂皇的回答,祁老夫人心里直发笑。面上,她神色如常,问道:“这样我可得好好听上一听了。” 这一句正中尚书夫人下怀,她脸色不善地看向了柏溪:“这事怕是只有少夫人说得清楚了。” 至此,祁老夫人与祁玉想起了刚才柏溪说尚书夫人是冲着她来的那句话,心里更加疑惑了。 尚书夫人的话使得她身侧的女童尴尬不已,使劲扯着她的袖子,想要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尚书夫人哪里肯罢休,一把将女童拉了出来,站到了柏溪的跟前,半是数落半是怂恿地说道:“怕什么?今儿你有话只管说,少夫人有任何责怪,都有为娘替你受着。” “娘……我们回去吧。”女童不肯。 “悦苒,既然来了,但说无妨。”知道柳悦苒是顾忌自己,柏溪出言打消她的顾虑到。 柳悦苒不知从何说起。尚书夫人等不及,瞪了女儿一眼,继而对柏溪说道:“少夫人发了话,我便不忌讳了。若有得罪之处,少夫人要计较,也请不要牵累孩子。” “夫人言重了。”任对方如何咄咄逼人,柏溪丝毫不见愠怒。 “我今日来是想问一问少夫人,明明是那个叫阿秀的丫头抢了我家悦苒的东西还动手推了人,害她摔跤扯坏了衣裳,你却罚悦苒打扫闺塾,这是什么道理?” “我并非只罚了悦苒,阿秀也同样受了罚。”柏溪纠正到。 柏溪说的是一个意思,尚书夫人听到的是另一层意思,那就是柏溪承认自己惩罚无辜了,质问起来更是底气十足:“少夫人对那些穷苦之人心有恻隐,可凡事总得分青红皂白吧?悦苒没有错,为什么要罚她?” 柏溪没有回答尚书夫人的话,而是看着柳悦苒问道:“你也不服我的处置?” 悦苒忙是俯身道:“学生不敢。” 柏溪轻笑道:“我教过你们,没有人可以永远正确。如果老师有错,学生应该指出,方不违教学相长之道。是便是,不是便不是,无需不敢。” 柳悦苒想了想,终是鼓足了勇气,说出了心里话:“老师罚我们的时候说不愤不启,不悱不发,让我们好好反省自身的过错。可学生想了整整两日,实在不明白自己错在何处。今日娘亲护女心切,才不肯听我劝告来了这里......” 柳悦苒的声音越来越小,柏溪摸了摸她的头示意她安心,而后对尚书夫人说道:“夫人走不走此一遭,悦苒与阿秀能否想通我为何罚她们,我都打算明日在课堂上将此事讲清楚。一则解了她们的心结,二则,这也是个极好的课题。尚书夫人若肯纡尊屈驾,明日前往闺塾一趟,我自会给一个交代。” “不必了。我来都来了,现在就说吧,也好让老夫人主持个公道。”尚书夫人不愿白走一趟。 柏溪没有妥协,问起了一个听似无关的问题:“夫人是不打算送悦苒去闺塾了吗?” 经过一年多的发展,女先生的增加,京城的闺塾开了不止一间。柏溪所在的那一间是最早开办也是人气最高的。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头百姓,无论出于什么目的,挤破头都想去。尚书夫人不忿女儿平白受委屈,但从来没想过要女儿退学。听柏溪这么问,不由有些气短:“少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悦苒是尚书府的千金,阿秀出身布衣之家。可在我眼中,她们都是我的学生。教学生自然该在闺塾。夫人对我的教学方法有疑问,也该去那儿找我问话,而不是专门挑了大小姐三朝回门的日子前来将军府兴师问罪,不是吗?” 柏溪的态度和善,语气绵柔,说出口的话却教尚书夫人的气焰顿时又灭了三分。原本她自认为占着理,现下也意识到自己挑了个不是时候的时候,失礼在先了。以祁家在朝中的地位,柏溪在民间的威望,她到底不敢过于嚣张,服软道:“好,明日就明日。我会亲自带着悦苒去闺塾,恭候少夫人大驾的。” 说完,尚书夫人起身朝祁老夫人行了礼告了退,带着女儿离开了。柏溪无奈地摇了摇头。 “为娘的目中无人,女儿倒是进退守礼,都是大嫂教的好。”等人走后,祁玉有感而发到。 “我再怎么教,尚书府的家教都摆在那儿。是我惹了尚书夫人生气,她那样对我也是正常。”柏溪知晓前因,并不计较。 “溪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啊大嫂,柳悦苒没有错的话,你为何要罚她呢?” 听柏溪与尚书夫人说了半天,祁老夫人和祁玉早就好奇不已了,接连问到。柏溪一笑,向她们解释起来。 ☆、第六十五章 闺塾辩论 第二天,柏溪比以往早半个时辰到了闺塾。等其她的学生们陆陆续续到齐了,尚书夫人柳氏带着柳悦苒声势浩大地来了。阿秀的母亲张氏得了柏溪的知会,也现身于此。冤家路窄,双方在闺塾的院子里狭路相逢。 按理说,门第上有着云泥之别,张氏是不敢得罪尚书夫人的。可众所周知,柏溪虽无官职在身,但身份特殊,是连皇帝都另眼相待之人。在张氏看来,柏溪一直都在替平头百姓谋福祉。这件事上,她两家的女儿都处罚,是为了在不得罪尚书府的前提下维护阿秀。有了这份心思,自然不愿在柳氏面前低太多的头。尚书为官,布衣为民,柳氏更是没有礼让的理由。阿秀与柳悦苒对柏溪尊敬,彼此之间却是横竖都看不顺眼,不仅不出言相劝,反倒怒目相对。两家对峙在前往教室的路上,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72 谁也不肯退,谁也走不了。 听了一名学生对此的描述,柏溪对座下的学生们问道:“你们愿意去院子里上课吗?” 平日里柏溪的教学很有意思,可教室里待久了,难免有些烦闷。听到她的话,学生们都拍手称快。柏溪让她们带好坐凳出了教室,自己则多拿了两张凳子以供柳氏与张氏入座,往两家人所在的地方走去。 “柳夫人。”柏溪福身与尚书夫人打了招呼后,对阿秀的母亲颔首致意:“张大娘。” “拜见少夫人。”见了柏溪,张氏立马换了态度,脸上堆满了笑容。 “闺塾之中只有先生与学生,并无少夫人。”柏溪微笑着纠正到。张氏连连道“是”。 “学生拜见老师。”柳悦苒与阿秀同时对柏溪躬身揖拜。 示意二人起身后,柏溪对柳氏与张氏说道:“二位都不肯入教室,不如今日就以悦苒与阿秀的事为引,给学生们上一堂户外课如何?” 柏溪的决定让自己不用对柳氏伏低,又能为自己的女儿出气,张氏忙是回答道:“少……先生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 柳氏不屑与张氏继续计较而有失身份,也没有反对:“闺塾之中先生为尊,我没意见。” 柏溪笑了笑,等两人坐好后,她让阿秀与柳悦苒站在前头,对着面前的学生们问道:“三天前,阿秀与悦苒起了冲突,我罚了她们两个一起打扫闺塾的事你们都知道。今日的课题就是由你们对此事各抒己见” 学生中有与柳悦苒玩得好的世家之女,也有与阿秀亲近的布衣姐妹。大家心里都有偏帮之人,然而对于柏溪,她们不敢指责。面面相觑间,没有一个带头开口。 早料到会有这样的局面,柏溪借机教导了一番:“你们读书是为求知明理,将来为国所用。如果惧怕对上劝谏,他日入了朝,官职在身,又何以刚直不阿地为官处事呢?” 话虽如此,但学生们都还是孩子,对于师长难免有畏惧之心。饶是柏溪平日和善,无迂腐之举,她们也不敢当面造次。柏溪见此,想了想,追说道:“直言不讳者,末考成绩评定时可以率先加一个优。” 此言一出,原本安静的院落开始发出细细碎碎的议论声了。柏溪不再说话,耐心地等着学生们的发言。 “是张阿秀抢悦苒的食物在先,动手推人在后,老师罚她理所应当。但老师连着悦苒一起罚了,我觉得不公平。”终于,一个女学生站了起来,诚实说出了心里的话。 “要不是柳悦苒在阿秀跟前炫耀自己的家世,嘲笑她家境贫寒,食不果腹,阿秀也不会动手抢她的东西。阿秀是推了人,柳悦苒也踢了她。论错处,挑衅的人应该更大才对。”另一名学生发表了不同的意见。 “是张阿秀见悦苒吃的点心精致,心里嫉妒语出讽刺,悦苒才回击的。” “柳悦苒故意在阿秀跟前吃那些东西,不就是为了炫耀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你们这些千金小姐哪里能体会穷人家孩子的苦处?” “你们进闺塾读书,不也是为了将来入朝为官,安享富贵吗?明明是羡慕我们,却表现得清高傲慢,真不知书都读到何处去了!” “你们出身富贵,分一些东西给我们是九牛一毛,为何要那么小气还侮辱人呢?” “东西是我们的,凭什么给你们?” …… 争论愈演愈烈。柏溪始终一言不发地旁听着。尚书夫人听到这里,心知女儿的确不是完全无辜,柏溪处罚倒也不是没有道理,可对女儿所受的委屈依然难以释怀。尤其是听到维护张阿秀的学生们的言辞,神色渐渐由不快转为了鄙夷。张氏原先对柏溪的处置是拥护的,听着听着,竟开始觉得柏溪明面上公正,私心里真正维护的却是尚书府的千金,心头生出不满来。 “柳夫人,张大娘,你们听了这半天,不知有何感想?”柏溪让学生们暂停争辩,问向了柳氏和张氏。 柳氏自以为理解了柏溪让她前来闺塾的用意,心里没了对她的不忿,笑脸相对道:“君子不与小人起意气之争。悦苒有错,先生罚她我无话可说。我也不愿与目光短浅之徒一般见识,今日就到此为止吧。”柳氏说完,起身告辞。 张氏的不满被柳氏的话一刺激,当即爆发了。之前不与柳氏相让,是想着有柏溪的撑腰。这会儿她觉察出柏溪并不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不敢再嚣张,只对着自己的女儿骂道:“家里少你吃少你穿了?丢人丢到外头,你还读什么书!”骂完阿秀,张氏对柏溪讥讽道:“我以为先生开办义学,是替咱们穷苦人家谋出路,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了。咱们阿秀没出息,不敢再劳烦先生了。省得一不小心又得罪了哪家千金,惹得一身腥。” 不等柏溪发话,张氏拉起阿秀的手就往外走。阿秀是与柳悦苒不对付,可她不想退学,哭喊着挣扎起来。奈何抵不过张氏的大力,硬生生被她拖着往前走去。 柳悦苒是柳氏中年之后得来的女儿,家中排行最小,受尽宠爱,骄纵惯了,但心地不坏。见阿秀哭得可怜,心中不忍,又害怕张氏的气势,即是向柏溪求助道:“先生,你帮帮阿秀吧。” 柏溪意外地问道:“你不喜欢她,她走了,你不是能更舒心吗?” 眼看着阿秀就要被拖出院子了,柳悦苒着急道:“我是不喜欢张阿秀,可我知道她喜欢读书。要是就这样回去,她肯定会很难受很难受。我不想害人。” 柳悦苒的言行符合柏溪的期待,她的善意亦让柏溪很是欣慰。笑着冲柳悦苒点了点头,她一边朝前疾步追去,一边喊道:“张大娘,我还有话没说完,能否再多留一会儿?” 张氏在气头上,根本不管柏溪,只全心拽着女儿离开。好在阿秀的努力有了成果,她拼尽了气力挣脱了母亲的钳制,转身跑了回去。张氏气极,跟上去要抓她,柏溪将她护在了身后。 ☆、第六十六章 心有顾虑 张氏并不放弃,要将女儿从柏溪的身后抓出来。柏溪握住了她的手,劝道:“张大娘莫恼。闺塾之内,没有少夫人,当然也没有千金小姐。阿秀与悦苒都是我的学生,我只就事论事,不会偏袒任何一方。等这堂课结束,张大娘若是不满,再带阿秀离开也不迟。” 张氏送女儿来闺塾,是希望女儿能出人头地,不要像自己一样当一辈子的睁眼瞎。自己强行带她走,是认为柏溪心有偏私,气冲脑门,这会儿稍稍冷静了下来,见女儿哭得厉害,心里很是不好受。听了柏溪的话,张氏没有多说什么,由着她将张阿秀带了回去。 见到张阿秀回来,柳悦苒和其他学生们一样都松了口气。 “喏,给你。”柳悦苒从柳氏那里拿了一条帕子,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73 递给了满脸挂着泪的张阿秀。 张阿秀见了,一边抽泣着,一边犹疑地看向了柏溪。柏溪冲她点了点头,她伸手接过,轻声道了一句“谢谢。” 见到此情此景,柳氏高兴骄纵刁蛮的女儿懂事了,张氏则释怀了刚才所受的气,双方的情绪都慢慢平复了下来。 见时机已到,柏溪问道:“适才,大家为你们争论不休,现在该你们说说了。” “我不该抢柳悦苒的东西扔到地上。” “我不该嘲笑张张阿秀。” “还有呢?”张阿秀与柳悦苒一前一后承认了错误,柏溪问到。 “我不该动手推她。” “我不该踢她。” “还有呢?” 对于二人的回答,柏溪仍是不满意地追问到。这一回,柳氏与张氏也不明白柏溪用意何在,其她的学生们更是不懂了。原本低着头的柳悦苒与张阿秀齐齐抬头,互相看了一眼后,满腹疑惑地朝柏溪揖拜道:“请老师指教。” 柏溪让她们与其他学生坐到了一处,教导起来:“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在你们初入闺塾之时我便说过,在学期间,所有吃食皆由闺塾统一供应,不论身份一视同仁。柳悦苒未经许可,私带家中食物来闺塾,已是违反规矩在先。出言挑衅,以致生事后,避重就轻,将责任归咎于张阿秀,是为不敢担当、不省自身……” “小孩子嘛,难免嘴馋。闺塾的饭菜不错,可比起悦苒从小的锦衣玉食来说,终究是差了一些。”听到柏溪当众数落爱女,柳氏忍不住出言维护到。 “对闺塾和师长有意见而不上告,是为不谏言之过。”柏溪顺着柳氏的话指出了柳悦苒所为的第三个不当之处。柳氏悻悻地闭了嘴,柳悦苒将头埋得更低了。 说完了柳悦苒,柏溪看向了张阿秀:“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我教你们这个,是希望你们生来富贵也好,日后飞黄腾达也罢,都能常怀悲悯之心,行救济苦难之事。并不意味着不问情由,不论是非,不论愿意与否,富者都必须与贫者方便。给,是人家的善意;不给,也不可强求。你只看到尚书千金的荣耀,却不知她家中之人付出了何等艰辛才有今日地位。心生羡慕是人之常情,但不该怀揣不忿,借机泄恨。” 张阿秀不得不承认,自己不单是这次自觉受辱与柳悦苒起了争执,而是从入学之初就心有芥蒂。柏溪一语中的,她也低下了头。 看到二人的反应,柏溪心中甚为欣慰。学生年幼,很多道理不明白,难免犯错。肯虚心受教,便是可塑之才。说完了她们,她对所有学生说道:“辩论之中有人提及,进闺塾读书是为将来入朝为官,安享富贵。有这种想法无可厚非,可若将此奉为信念,则国之危矣。身负官职,无论大小,皆手握相应权力。倘若只求富贵,便会以权谋私,欺上瞒下,苛待百姓。久而久之,尽失民心,国家必然大乱。国之不存,你们的富贵到何处去求呢?再者,你们现在对同窗尚无包容友爱之心,将来为官处事,出身、经历不同者会数不胜数,又该如何自处呢?” “学生承教。”柏溪话音落下,学生们纷纷起身揖拜,异口同声到。 至此,这堂课也结束了。柳氏听得懂柏溪话中的深意,张氏虽大字不识,柏溪说得通俗透彻,也无碍她了解其中的道理。二人意识到了自己先前所为并未能给女儿好的榜样,不由有些羞愧。柏溪看得分明,只字未言,保全了彼此的颜面与情分。 从闺塾回尚书府的一路上,柳氏都在想柏溪刚才的一言一行,心里顿时有了一番打算。待夫君柳尚书回来,她将今日闺塾里发生的事一一说与了他听。 “怪道皇上与太子殿下对她高看,确是不负才名,当得起‘为人师表’这四个字。”柳氏由衷地称赞了柏溪一句。 听见一向不服人的柳氏竟夸奖别人起来,柳尚书深感稀奇:“你是第一天听说祁少夫人吗?之前劝你不要生事你不听,这会儿晓得厉害了吧?” 搁在平时,面对丈夫的奚落,柳氏早就以白眼回敬过去了。今天,她不恼不躁地笑道:“是,是我目光短浅,识人不深。不过经过这事儿,我倒替咱们的蓉丫头想了个好去处。” 听柳氏突然提起大女儿柳悦蓉,柳尚书当即有了联想,着急问道:“你不会是想让蓉丫头给少将军做小吧?这可使不得。祁家再好,也没得这么委屈咱们的宝贝女儿。” 这话一出,柳氏终是忍不住瞪了自家夫君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想什么呢?把咱们好端端的女儿送去祁府做妾室,祁少将军就是想,我还不愿意呢。” 柳尚书一想,也认为自己的话极是可笑,问柳氏道:“夫人的意思是……” “都说名师出高徒,祁少夫人是柏家大公子教出来的。她品性没得挑,柏家大公子定也差不到哪去。门当户对,老爷意下如何?”柳氏道出了自己在回来路上就落下的盘算。 柳尚书没有接话,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头。柳氏见了,问道:“老爷还介怀上次会考作弊案差点被连累的事儿?” 柳尚书摇了摇头:“夫人都可以大度释怀,我又怎么会小肚鸡肠?再说了,那件事是二皇子与四皇子所为,祁少夫人也是受害者。若非她巧妙周旋,我现今还不知身在何处呢。” “那老爷忧心什么呢?”柳氏更为奇怪了。 “唉——”柳尚书叹了口气:“夫人有所不知。虽然祁少夫人与柏大人兄妹情深,但我听说她待字闺中时,在柏府受了不少的苛待。也有传言说,当初皇上赐婚时,指的是柏家嫡长女。柏院士觉得祁少将军年长她家女儿许多,就以与裴家有婚约为由,让祁少夫人代嫁了。” “还有……这么一回事儿啊?”柳氏惊讶不已。 “道听途说,不知真假。但祁少夫人与柏府的关系确实微妙,咱们要是将蓉丫头嫁过去,怕是不太妥当。”柳尚书表明了自己的担忧。 柳氏明白了丈夫的心思:“老爷是担心蓉丫头嫁过去,会有被连累的一天?可祁少夫人想报复,早就可以动手了。今儿我瞧着,她也不像是睚眦必报之徒……” 柳尚书解释道:“与祁少夫人无关,是我自个儿心里没底。此前,皇上授意柏院士调换考卷,假借会考作弊案调查三皇子之死的真相,柏府二公子又立下了大功,可我总觉得这里头有不为人知的事情。蓉丫头刚过十五,不必不着急。夫人既有这份心,咱们且先观望观望。” “好,依老爷的。”听丈夫说得严重,柳氏只得暂时搁下了这个念头,心里却不免有些遗憾。 ☆、第六十七章 身有不适 距京城百里之外,有一个名为石弦镇的地方。十天前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74 ,那儿发生了书塾教室塌方,压死上课学生的事件。这并非意外,而是有人贪污了朝廷拨去建造书塾的银钱,在采购材料时以次充好导致。更为恶劣的是,这件事情发生后,当地官员非但不及时补救安抚,反而官官相护,对受害学生的亲者处处打压威胁,有意图上京告状者,皆被下到了狱中。若不是有一名非受害学生挺身而出,将状纸托付于一位江湖义士带来京城,直接投在了璩明府上,此事不知会被隐瞒多久。 “石弦镇尚且如此,那些偏远之地,只怕更甚。”听祁重说了此事,柏溪双眉紧蹙,难以安心。 祁重点头道:“皇上着令璩明与柏大人即刻前往调查。石弦镇一事结束后,他们就会领人分赴各地,纠察是否还有此类事件。皇上近来龙体违和,多由太子殿下监国处理政事。此案一出,皇上震怒难平,当朝就晕了过去,现在情形如何尚不得知。” “今日在闺塾,我教导学生们说,为官不要以求富贵为信念。没想到,我当初广办义学的奏请竟给了一些人牟取私利的机会。”柏溪知道,柏长兴和璩明一定会不负众望,解决好这件事。真相可查,贼人能除,但是在义学书塾中的学生们,最大也不会超过十五岁。骤然离世,家中亲人心里的创伤要如何抹平呢? “太子殿下让我转告你,朝廷贪污之风并非此次才有。若真要怪罪,只能怪他当初没有拟出更好的实行之策,让你千万不要苛责自己。”盛涤尘的话也是祁重心中所想。他转达完这些,宽慰柏溪道:“溪儿,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感动盛涤尘对自己的了解,听出祁重言语间对自己的担忧,柏溪露出了一丝微笑:“放心吧,我都明白。路漫漫其修远兮,不正之风尚存,我更要打起精神做好我该做的事。” 积极而坚强,正是祁重欣赏柏溪所有特质中的一点。明了柏溪心志所在,祁重不再多言。 事关重大,柏长兴与璩明雷厉风行,石弦镇的事很快便调查清楚了。该罚的罚,该杀的杀,盛涤尘没有因为此案牵涉官员众多、利益纠葛复杂而有所姑息。对于受害者,则是竭尽物资之救助,人情之关怀。尽管做任何事都无法抚平他们失去孩子的痛楚,但足够让百姓们体会到上位者的爱民之心,多少能有所安慰。 处理完了石弦镇的事,柏长兴与璩明又马不停蹄前往各地。盛涤尘给予了他们权力上的最大自由,许他二人可以先斩后奏。离京一年的时间里,柏长兴与璩明每到一处,都隐了身份,明察暗访,一经发现,绝不姑息。得益于这番整治,各地义学渐趋规范,无人敢再从中夹藏私心。身在京城中的众人每每收到他们整顿清明的消息,心中都十分欢喜。 祁玉理解,璩明此去是职责所在,也是义不容辞。可毕竟新婚燕尔,成婚刚满半月,璩明便离家远行至今,让她饱尝相思。好在璩老夫人待她善如亲女,柏溪得空时会来璩府或是让她回祁府打发时间。这日,璩老夫人来找祁老夫人说话,祁玉便去找了柏溪。 “大嫂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人未到,声先至。祁玉活泼的性子一点没变。 “是梅子糕还是山楂饼?”柏溪笑着迎上前去,拉了祁玉入座后,让屋里的人都出了去,二人好自在一些。 祁玉神秘一笑,没有回答,坐好后才是将自己带来的东西打了开来:“是最时新的桃花酥。香甜软糯,入口即化,好吃得不得了。” 看着祁玉一副小儿模样,柏溪忍俊不禁:“你啊,每次来都带各种吃的。我是无所谓,你可得小心点。” 祁玉不明所以地问道:“我小心什么?” “小心胖到璩大人回来认不出媳妇儿了。”柏溪说着玩笑话,神情却是正经,弄得祁玉羞也不是,恼也不好,唯有口是心非道:“他回来他的,我吃我的,有什么相干?” “哦?”柏溪故作可惜状说道:“原本想告诉你璩大人明日就能到京呢,现在看来,你听与不听都不打紧了。” 一听到这个消息,祁玉哪里还顾得上与柏溪斗嘴,高兴地下意识就拉住了她的手,不停地确认道:“真的吗?他明天就可以回来了吗?我为什么没有收到消息呢?” 见祁玉开心的样子,想着她这一年来所受的,柏溪不忍再逗她,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在你到的前一脚,太子殿下让人传话来了。璩府的信应该也到了,你们回去就能看见了。” 听了柏溪的话,祁玉笑得更灿烂了。可笑着笑着,她开始哭了起来。柏溪明白她这种喜极而泣的复杂心情,默默地陪着直到她情绪平复。祁玉擦了擦眼泪,不好意思地说道:“又哭又笑的,教嫂嫂笑话了。” “傻丫头。”柏溪帮着祁玉擦去了脸上残留的泪水,三个字道尽宠爱。 祁玉吸了吸鼻子,憨憨一笑,拿起了一块桃花酥递与柏溪说道:“只顾着哄我了,嫂嫂快尝尝这个。要是觉着好,我下次多买些送过来。” “呃……呕……” 柏溪笑着接过,刚放到嘴边未及张口咬下,胃里一阵翻涌,她捂住嘴不停地干呕起来。祁玉吓坏了,不停地顺抚着她的背好一阵子,又是倒了一杯热茶,柏溪勉强喝下,才渐渐觉着好些。抬起头来,脸色依然苍白,显得身体极为不适。 “最近常常这样,过一会儿就没事了。”看到祁玉忧心忡忡,柏溪说到。 祁玉原以为是桃花酥的问题,这下听到柏溪说不是偶然,当即就站了起来:“这怎么成?我让人去找郎中来。” “玉儿不要。”柏溪拉住了祁玉,阻止道:“最近军务繁杂,你大哥忙得焦头烂额。请郎中来家里,他听了肯定会担心。我明天自己去二哥哥的药庐就好。” “可是……你看上去很不好。”祁玉还是不放心。 柏溪笑道:“我去睡一会儿就行了。只是你得自己打发时间了。” “哎呀大嫂,你就别管我了,好好休息吧。”祁玉听了,赶忙扶了柏溪去到里屋躺下了。 柏溪觉得疲惫极了,一沾着枕头就沉沉睡了过去。醒来时,屋里点起了灯,祁重正坐在床头,愁眉不展地望着她。见柏溪望着自己,他立马换上了笑容,扶了她靠在了床头坐好。 “玉儿都跟你说了?”看到祁重还穿着早上出门时的衣裳未及换下,柏溪便猜到祁玉没有听自己的话,将下午的事说了出去。 “嗯,郎中来过了。”祁重应了一声后,自责起自己的失察:“我真是太粗心了。要不是玉儿担心你,告诉了母亲,我都没发现……” “是我不想你为我分心,故意隐瞒的。”柏溪打断了祁重的自责,也讶异自己会睡得那般沉,连有人为自己看诊都没醒。又见祁重脸上挂着笑意,眼中却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75 隐隐含忧,想到定是与自己这几日来的不适有关,即是问道:“郎中怎么说?” 闻言,祁重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 ☆、第六十八章 喜忧参半 祁重神情的变化使得柏溪的预感极为不好。她深呼吸了一下,握住了他的手:“直说吧,我承受得住。” “不是坏消息,”听出柏溪会错了自己的意思,祁重连忙宽她的心道:“郎中说,你有喜了。” 祁重的话说完许久,柏溪都只惊讶地望着他,好半天不能言语。祁重笑着点了点头,与她确认道:“两个多月了。” 自从与祁重落实夫妻之名后,已有两年的光景,柏溪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祁老夫人抱孙心切,却从未催促过,更没有以此为由往祁重房中添人。祁重对此亦是半个字不曾提过。柏溪想象过有孩子的情景,可始终都是抱着顺其自然的心态。这下突然被告知自己正在孕育一个小生命,感觉实在是奇妙而繁复,不是简单的惊喜或意外可以一概而论的。 柏溪将手覆在自己的腹部,轻轻地摩挲着,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你还说你粗心,这种事该是我自己先发现才对。”这段时间事情接二连三,直到这一刻,柏溪方想起上个月的葵水确是没有如期而至。再过两天又是那个日子,她知道,不仅是这次,未来的几个月定然也不会来了。 祁重的目光从柏溪的笑脸游移到了她的肚子上,脸上虽是笑着,眉心却不曾舒展开过。柏溪怀有身孕,他当然充满了将为人父的欣喜与期待,然而……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呢? 心事过于沉重,祁重没有发现柏溪早已抬起头观察了他许久,将他的愁绪尽收眼底。等他有所觉察时,已经来不及掩饰分毫了。 柏长兴与璩明离京半年后,皇上病重不起,将国事全权交由了盛涤尘处理。南国之内大部分地区都吏治清朗,民生无虞。唯一不尽人意的是,北部边境的百姓们从前便时常遭受蟒国的骚扰与挑衅,尽管戍边的将士多番驱逐,仍不能杜绝。近三个月来,更有愈演愈烈之势。柏溪看得出,祁重的开心是真,但忧虑更甚。她很快明白了惹得祁重惴惴难安的缘由。 “大军何时出征?”祁重还不知说些什么,柏溪开口问到。 不意外柏溪能猜到,祁重没有隐瞒:“这个月十九。” 边境情势危急,柏溪没有奢望过祁重能久留京城,只是没想到刚刚得知了怀孕的消息,夫妻二人就要在三日之后分开了。不愿让气氛更为凝重,她按下心事,微微一笑道:“还好。大哥与璩大人明日回京,来得及为你践行。” 祁重很想配合柏溪调节氛围的心思,可是内心深深的恐惧让他没有办法若无其事,他甚至宁愿柏溪没有在这个节骨眼怀上孩子。那样,他或许还能离开得安心些。 “除非亲眼见到你,否则任何消息我都不会相信。”此时的祁重,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混沌与无助。柏溪清楚他定是想起了过往,害怕旧事重演。她依偎进他的怀中,柔声安慰道:“无论发生何事,我都会保护好我们的孩子,保护好我自己。你冲锋陷阵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你要记得,我们在家等你。” 被柏溪的话戳中心事,祁重一言不发地紧紧抱住了她,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中,在她身边落下泪来。柏溪任他抱着自己,用无言的陪伴抚慰他忐忑的心绪。不知不觉间,在他怀中睡了过去。 盛涤尘下令所有出征将士都可以休假三天,回家与亲眷团聚。因此,柏溪得以一早醒来见到祁重睡在身边。对着他发了一会儿呆,她想要蹑手蹑脚地起身下床,谁知祁重并未睡着,伸出手臂将她朝自己揽近了些,睁开了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不放。 若在以往,柏溪定会与祁重逗趣几句。这回,因着几日后不知何时能再见面的分离,她格外珍惜与他在一起的时间,哪怕是玩笑,也不忍说一句违心的话。她眉眼含笑地与枕边人对视着,看到他睡了一觉,双目仍是布满了红色的血丝,很是心疼。可看到自己的脸映在他溢满柔情的双眸之中,心里又弥漫着甜蜜,忍不住凑上去吻了它们。 祁重亦然。他心里的忧虑并未因昨夜柏溪的宽慰而减少半分,但柏溪的话给了他无上的勇气。他下定决心,一定要谨慎周全,速战速决。沙场之事无法一劳永逸,可他要令侵犯南国者再次闻风丧胆。不单是为了能早日回来见柏溪和孩子,也为了少牺牲一些将士,让边境的百姓们少受些苦楚,让南国早日恢复平静。 祁重回吻了柏溪。二人心中情意绵长,顾及孩子而有所克制。小小地闹了一阵,即是起床梳洗。去给祁老将军与老夫人请安时,二老也是喜忧参半。在祁重与柏溪的开解下,到底是喜胜于忧。用过早饭,祁老夫人安排了人去柏府向玉姨娘报喜,祁重与柏溪出了门,去接柏长兴与璩明了。 二人原想着找祁玉一块儿,到了璩府被告知她一早便去了城门口。二人相视一笑,往目的地而去。他们到的时候,果然看见了祁玉的车轿。见到祁重与柏溪,祁玉从城门旁的驿亭走出,迎上前来,与他们打了招呼:“大哥早,大嫂早。” “我们再早也没有璩少夫人来得早,不敢当不敢当。”祁重扶了柏溪坐好,调侃到。 祁玉羞红了脸,却不否认自己对璩明归来的期盼之心,理直气壮地回击道:“大哥也说我是璩少夫人了,我比你们早一些是理所应当。” 祁重表示自己无言以对,祁玉得意地冲他哼了一声,坐去了柏溪身边:“大嫂,你昨天可把我吓坏了,幸亏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我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呢。” 柏溪原是听他们兄妹拌嘴有趣,听到祁玉提及孩子,低下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得温婉。祁玉却是想到祁重离京在即,叹了口气:“哎,可惜大哥后天就要出征了……” “武将出征是分内之事,凯旋就好了,不必伤感。”想起昨夜的对话,柏溪忙是阻止了祁玉继续说下去。 祁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自己说的话不合时宜,立即岔开了话题:“大嫂你怀有身孕,等着我们去府里看你就好了,何必受累跑这一遭呢?” 柏溪笑道:“京城的路平平坦坦,来回又都是马车,哪里就受累了呢?” “那……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吗?”祁玉尚处在之前说错话的慌乱里,没头没脑地冒出了另一个问题。 此言一出,柏溪和祁重都忍不住笑出了声。祁玉一脸茫然地看着夫妻二人,问道:“问名字有这么好笑吗?” 柏溪提醒道:“你忘了,我们昨晚才晓得孩子的存在的。” 祁玉一听,顿时觉得自己的问题的确愚蠢,难怪他们笑成这样,跟着尴尬地笑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76 了起来。 “有你这样一位糊涂的姑姑,我是得早些回来了。”祁重不放弃任何一个打趣亲妹的机会。 祁玉白了兄长一眼,继而就听到了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走到城门口望去,只见两个乘马而来的身影逐渐清晰可辨,正是璩明与柏长兴。 ☆、第六十九章 毛遂自荐 离京期间,与祁玉虽有书信往来,但纸短情长,璩明心中对她的思念与日俱增。这会儿见到了,他情难自禁,上前抱住了她,在她耳边唤道:“玉儿……” 祁玉也紧紧抱住了璩明,一诉相思:“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 夫妻二人旁若无人地你侬我侬着,柏长兴注意到了祁重与柏溪。他以手握拳地掩口干咳着提醒了一声,喊道:“少将军,五妹妹。” “大哥哥。”“柏大人一路辛苦。”柏溪与祁重朝三人走去,回了礼。 璩明没想到祁重与柏溪也会亲自前来,意外之余自觉失礼人前,不好意思地松开了祁玉,对他们见礼道:“大哥,大嫂。” 祁重与柏溪笑着对璩明颔首致了意。看出了璩明的不自在,柏溪有心解围,说道:“大哥哥和璩大人一路风尘仆仆,先各自回府梳洗换装,再进宫去见殿下吧。” “好。”应了一声后,璩明与祁玉便回去了璩府。柏溪原就打算去柏府见玉姨娘,这会儿在祁重的陪同下与柏长兴一道回了去。三人共乘一车,相谈甚欢。柏长兴这才知晓柏溪怀有了身孕,替她高兴地说道:“恭喜五妹妹,恭喜少将军。” “我们也要恭喜大哥哥。”柏溪与祁重相视一笑,继而对柏长兴说到。 柏长兴愣了愣,问道:“恭喜我什么?” 柏溪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递给了柏长兴,示意他打开看看。柏长兴疑惑地接过,展开一看,意外道:“这是……庚帖?” “嗯,”柏溪补充道:“是礼部尚书柳大人的长女,柳悦蓉柳小姐的。” 柏长兴不是不明白庚帖的意思,柏溪要替自己牵红线也没什么稀奇,但尚书府若有结亲之意,应当是选派媒人去柏府找杜氏说方符合规矩。况且杜氏对柏溪并不喜爱,若是知道有她从中牵线,不论柳家姑娘是个多好的人儿,定然都会不允。他理解不了,尚书府为何舍近求远。 柏长兴一言不发,又一脸疑惑,柏溪问道:“大哥哥是想不通柳夫人为何不直接去找太太,反而将庚帖交由我这个在柏府并不讨喜之人?” 柏溪说得直白却是事实,柏长兴唯有点了点头。她笑道:“你与璩大人离京一年多,不清楚京城里的情形。自打你们查办了石弦镇的案子,朝廷民间,官员百姓,都对你二人赞不绝口。这一年以来,你们每肃清一桩义塾贪污案,殿下都会命人张贴皇榜公告天下。既震慑意图染指之人,也安抚义愤填膺的民心。你的家世且不论,单就这清正的声名,家中有适龄女儿的都难免起了心思。柏府收到的庚帖没有一百也有五十,尚书府依着规矩,也投了一份。可柳夫人放心不下,想着让我与你说说。若是大哥哥你本人同意了,想必太太也不会反对,是不是?” 听柏溪这么一说,柏长兴恍然大悟。他完全能想象到自己这趟回府,会面临何种情景了,不由感慨道:“幸好璩大人成了亲。” 一句话惹得祁重也笑出了声。他很是认真地说道:“之前诸事频发,柏大人的婚事一再被耽搁,这回可以好好考虑一下了。” 柏长兴苦笑着叹了口气,问柏溪道:“五妹妹属意柳家姑娘?” “柳家七姑娘在我的闺塾读书,因此有缘与她家长姐见过几次,印象不错。只是事关终身,大哥哥还是等回了府,见过太太后再说吧。”柏溪无意替柏长兴决断。 话音刚落,马车停了下来,这个话题暂时被搁置。三人各自去了要去的地方,见了该见的人。祁重与柏溪在松汀园陪着玉姨娘说话,不知不觉天色暗了下来。玉姨娘将他们送至了松汀园外,却见柏长善站在外头。看到他们出来,他笑嘻嘻地与他们打了招呼。 为了避嫌,平时有照应之处,柏长善都是派了稳妥的下人过来。今日回府听说了祁重与柏溪都在,自己又有拜托之事,于是赶了过来。 柏长善头发有些凌乱,众人都看出他在风中站了不止一会儿。柏溪问道:“二哥哥来了多久了?怎么不让人通报呢?” 柏长善理了理头发,说道:“不打紧不打紧。少将军和五妹妹好容易回来一趟,没得为了我的事搅了你们叙话。” 有祁重与柏溪在,玉姨娘不用担心会招人闲话。平日多受照拂,心中本就感激,忙是说道:“二爷有事请进屋说吧。” 祁重与柏溪回到了屋子里,玉姨娘去了里屋,让三人自在说话。听完柏长善的请求,柏溪望向了祁重。祁重想了想,说道:“柏二爷医术卓然,愿意随行,我当然欢迎。但沙场凶险,生死难料,敌人很可能为了断绝将士的救治之路,找一切机会对军医下手。便是我,也不敢承诺一定能护你周全。” “少将军只管杀敌就好,不必为我分心。我若只会添乱,断不敢毛遂自荐了。”对于祁重所言,柏长善早有了心里准备。 上次柏长善出手救了柏溪,祁重一直很感谢。这下有契机一报当日之恩,又听出柏长善言语间的豪气英勇,即是同意了:“只要令尊令堂不反对,两日之后,就请柏二爷随我出征吧。” “多谢少将军。”柏长善得偿所愿,开心不已。 蟒国那头来势汹汹,柏溪始终都是提着心吊着胆。为了不增加祁重的负担,她才竭力隐藏不安的情绪。听到柏长善要跟去,出于对他医术的信任,心头多少松快了些。可祁重的话也是实情,她出言关心道:“二哥哥此去,一切当心。” 柏溪的话更坚定了柏长善的决心,开口时却只有玩笑一句:“五妹妹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少将军的。” “那我不仅要多谢二哥哥,还要祝你能成功研制出‘走马高’的解药来了。”面对柏长善的调侃,柏溪说出了他的另一个打算。 祁重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柏长善有些被发现后的唐惶:“你都知道了。” “‘走马高’是极其稀罕的毒/药,至今无解。二哥哥醉心药理,又如何肯错过亲眼去看看的机会呢?”此毒产于蛮京,在此次祁重出征之地附近。方才,柏长善一说自己想要随大军一道前去,柏溪便联想到了。 “多谢少将军和五妹妹成全。”柏长善承认后,对二人做了个揖:“我这就去跟父亲禀告此事,先告辞了。” 祁重与柏溪回了礼。待柏长善走后,他们拜别了玉姨娘,动身回去了祁府。 ☆、第七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77 十章 九死一生 爆竹声声,宾客盈门,张灯结彩的柏府一派喜气洋洋。柏长兴长身玉立在门前,喜服映衬下的笑颜愈加清朗俊秀,神采飞扬。盛涤尘一早到了,璩明正与他说着话。祁玉和柏溪与各府女眷皆在后堂歇息。 “少夫人璩夫人不必起身!”远远地看见了柳氏春风满面地朝她们走过来,柏溪与祁玉想要站起与之见礼,柳氏忙是让身边的丫鬟们上前扶了二人坐好。看着二人的肚子,她说道:“你们现在可都是身子重的人,一举一动都得千万小心着。” “我的只有三个月,嫂嫂身子重倒是真的。”祁玉羞涩地一笑到。 柳氏笑了笑,望向了柏溪,问道:“少夫人快生了吧?” 柏溪摇了摇头,解释道:“还有一个多月。郎中说我怀的是双胞胎,肚子会显得格外大些。” 柳氏贺道:“这是少夫人的福气好。” “大哥哥与柳姑娘成了婚,夫人的福气在后头呢。”柏溪适时恭维了一句。 提起尚书府与柏府的婚事,柳氏不由得要感激一下柏溪:“此事能成多亏了少夫人从中牵线。等忙完了这阵子,我定要亲自去祁府谢过才行。” 柏溪看了看四周,没有见到杜氏身边的人才是放下心来,对柳氏说道:“我不过与大哥哥提了一句,终究是柳姑娘自身好,让太太和大哥哥都喜欢,方能结了良缘,我不敢居功。夫人当知我与柏府的关系,这话千万再说不得。万一被有心人听去了,怕是会教柳姑娘为难。” 柳氏一时高兴忘了这茬,听得柏溪的提醒才醒过神来,察觉说错了话。柏溪不仅谦虚又真心替她家女儿着想,柳氏心里更是感动。表示过了谢意后,她另起了话头:“这几个月,前线捷报频传。相信再过不久,少将军就能班师回京了。” 提到祁重,柏溪的思念溢于言表。虽然不曾与祁重说过,但她比任何人都希望他能在孩子出生前回到家中。可尽管目前的战况于南国有利,因着没有得到大军何时还朝的确切消息,有些话不好说。柏溪笑着点了点头,算做了回答。 柳氏与柏溪和祁玉寒暄了几句,接着去忙了。 不同于柏府的热闹欢腾,祁府的氛围有些压抑。祁老夫人在给祁老将军收拾书房的时候,发现了他藏在兵书里的军情奏报,得知了他一直隐瞒着自己的事情——在最近一次南国与蟒国的两军交战中,众将士拼尽全力,险胜一场。祁重拼死相互,将伤亡人数降至了最低,他自己却不知所踪了。 “夫人莫急。山长水远的,这份奏报昨日才到的京城,却已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咱们多等等。说不定过两日,就会传来重儿正班师回来的消息。”祁老将军忙是安慰到。 话虽如此,不亲眼见到祁重安然无恙,祁老夫人始终不能安心。继而想到柏溪快要临盆了,更是忧心如焚:“老爷,这事儿无论如何得先瞒着溪儿,咱们不能再失去一个儿媳和孙子了。” 祁老夫人所言也是祁老将军心中所忧。他握住了妻子的手,长长地叹了口气。祁老夫人懂得丈夫的心思,没有再多说什么。二老心中都在祈盼着能尽快收到祁重平安无事的消息。如此,就是柏溪从别处听说了祁重失踪的话,也不至于生出大祸。 “老爷,太太,大奶奶要生了。”毫无预兆地,一个带着无比焦急的声音隔着帘子传了进来。 二老一惊,珍珠早已过去掀了帘子,将传话的丫鬟拉了进来,问道:“怎么回事?” 丫鬟跪了下去,回话道:“大奶奶原是在柏府参加柏大爷的婚礼,肚子突然痛得厉害,只好提前回了来。到了门口,一下车就走不动路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祁老夫人吩咐了人去找郎中与稳婆后,由珍珠搀扶着急急朝柏溪屋里走去。还没进门,便听得柏溪一声高于一声的嘶喊,让人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进到里屋,只见柏溪躺在床上,满头大汗,脸色唇色都苍白如纸,痛苦不堪。跟着回来的玉姨娘心疼又无可奈何地守在她身边,不停地为她擦着汗。 见到祁老夫人,玉姨娘让开了位置,扶着她坐到了柏溪跟前。握着柏溪的手,看着她饱受早产的折磨,想着儿子生死未卜,祁老夫人忍不住掉下泪来,又立马擦了去,安慰柏溪道:“好孩子别怕,郎中和稳婆马上就来了,你撑着点儿。” 柏溪憋闷得喘不上气儿,自然也说不出话来。她流着泪反握住了祁老夫人的手,咬紧了牙关,与快要将她撕碎的痛楚殊死搏斗着。可即便再坚强,也是血肉之躯。几经挣扎后,祁老夫人感觉到柏溪手上的力量渐渐弱了去,她的双眼也慢慢变得不再聚焦。柏溪只觉得所有的力气都散尽,眼皮越来越重,身边人的呼喊亦是模糊不清起来。 混混沌沌间,柏溪看见了祁重。他头戴钢盔,身披铠甲,手持长剑,于千军万马中杀出了一条血路,带着笑骑着马朝她飞奔而来。她也笑着跑过去迎接他。可就在他伸手要拉她上马的那一刻,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支利箭,不偏不倚地穿透了他的胸膛。祁重从马背上跌落,血溅当场。柏溪来不及悲伤,对面又是万箭齐发…… “大奶奶醒了……太太,大奶奶醒了……” 柏溪在一种撕裂的剧痛中猛然睁开了双眼,丫鬟妈妈们见了,欣喜地奔走相告。身在外屋的玉姨娘和祁老夫人听了想要进去,被郎中拦下了,二人只得继续祈求上苍保佑柏溪母子平安。 柏溪像是从深水中浮上了岸,顾不得周遭空气中夹杂着的浓浓血腥味,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稳婆见状,将头探进她身上盖着的被褥下看了看,继而探出头来鼓气道:“大奶奶加把劲儿,孩子快出来了!” 只这一句,柏溪抓紧了床头的结绳,竭尽全力撑了一下身子。在她的嘶吼声后,是此起彼伏地哭喊声,响亮清脆,带着新生的无措与朝气。稳婆将孩子抱至床头,喜笑颜开地连连恭喜道:“大奶奶万福,一胎子女双全。” 柏溪却连看孩子的力气都没有了,又昏死了过去。下人们忙是将她身上稍稍收拾了一番,盖好被子,去外屋请了郎中进来给她看诊。 ☆、第七十一章 不告而别 柏溪刚喝完参汤,祁老夫人和玉姨娘各自抱着一个孩子走了进来。含饴弄孙,两个人都笑得合不拢嘴。 走到床前,祁老夫人和玉姨娘将孩子一左一右地放到了柏溪身边,对她说道:“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妹妹叫思清,哥哥叫佑平,太太和娘以为如何?”柏溪没有一丝的犹疑,说出了一早想好的名字。 玉姨娘不知其中深意,只觉得柏溪取的肯定是好名字,笑着点了点头。祁老夫人心头一惊,转而想到柏溪是在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78 柏府门口就痛得走不动路,这两个名字应当是纯粹地祈祷祁重平安之意。她舒了心,笑呵呵地冲襁褓中的孩子唤道:“佑平,思清。” 出世不过一天的小婴儿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竟似听得懂人话般,咧着嘴笑了起来,逗得一屋子的人都跟着开怀。看着姐弟二人粉嘟嘟的笑脸,柏溪深觉那一遭鬼门关走得值了。 祁府添丁,祁老将军与老夫人都老怀安慰。可另一方面,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前线虽有奏报传来,却只表明战事无虞,祁重依然下落不明。祁府上下,盛涤尘、柏长兴和璩明,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顾及柏溪的感受,大家都不约而同地与她相瞒了下来。 郎中叮嘱过,两个孩子是早产,母体自身的补养也好,或是对孩子的照料,头一个月最为关键。这一个月里,柏溪严格遵照郎中的嘱咐,丝毫不敢马虎怠慢,更坚持用自己的奶水喂食一双儿女。得益于此,三人都逐渐恢复,与足月生产、出生之人没有二致了。 当初柏溪突然腹痛,玉姨娘不放心地跟了过来。而她能留在祁府,是祁老夫人跟柏老太太开了口。这会子柏溪的月子结束,她也就没有理由继续留下。柏溪不舍,却是无可奈何。原想送她回柏府,玉姨娘不肯,柏溪只能将她送上了马车,目送她离去。 回到祁府,柏溪照常喂了孩子后交由乳母抱走,歇下了。第二天,祁玉来看柏溪,跟着乳母抱了孩子来了柏溪屋内,却见房中空无一人。 “夫人你看那儿。”祁玉以为是柏溪醒了去了什么地方,正要让人去找时,身边的丫鬟有所发现地提醒她到。 祁玉看到桌上的茶盏之下压着一封信,忙是上前拿起打开,越看神情越是惊诧。等不及看完,便由人扶着急急朝祁老夫人屋里赶去。 祁老夫人看完信,也是震惊不已,对珍珠吩咐道:“马上把大奶奶房里的人都喊来问话。” “是。”珍珠福身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她带着柏溪房中的一众丫鬟妈妈们走了进来。 看着眼前的一群人,祁老夫人神色威严地问道:“那天柏府大爷成亲,是谁跟在大奶奶身边伺候的?” “回太太的话,是奴婢。”一名丫鬟上前一步,福了身回话到。 祁老夫人认得,此人正是当日来报柏溪早产的那个丫鬟。“那日你说大奶奶是在家门口下了车就走不动路了?” 早在珍珠去喊人时,丫鬟便知大事不好。念着柏溪的吩咐,她强作镇定地回答道:“是……” 听出丫鬟话里的犹豫,祁老夫人皱紧了眉头,下令道:“珍珠,带她下去,结算了工钱立刻撵出去。” 珍珠意外,却不耽搁,拉了人就要往外走。那丫鬟变了脸色,躲开珍珠后跪在了地上,苦苦哀求道:“太太息怒,奴婢不敢欺瞒太太,实在是大奶奶千叮咛万嘱咐,让奴婢守着这个秘密,奴婢不敢不从。” 祁老夫人重重地哼了一声,不予理睬。祁玉领会了母亲的心意,不外是要吓唬人说出实话,没好气地追问丫鬟道:“到底怎么回事?” 事关生计,丫鬟不敢再欺主,全都说了出来:“当日大奶奶在柏府确实不舒服,提前回了府。但回到府里头,肚子又不痛了。来给太太请安告回的时候,在门外听见了太太和老爷的对话。她不许奴婢出声,回去了屋里。没过一会儿,就见红了……起初奴婢也是害怕的,可一个月过去都平安无事,大奶奶又给了许多的赏赐安抚,奴婢想着没必要生事,没有多嘴。”说到这里,丫鬟伏地磕了头:“求太太宽恕……” 祁老夫人与祁玉完全明白了,柏溪的早产不是巧合也不是意外,是被祁重的事刺激到了。这一个月她不动声色地养好了身子,为的就是趁人不备外出寻找祁重。 “大嫂真傻。此去不远万里,她一个弱质女流,能不能到那儿都是未知之数。就算到了,大哥消失也不是一时半刻了,朝廷派去的人、边境的将士们都没消息,她能有什么办法?”祁玉本就挂心兄长的安危,柏溪的举动更是教她心急如焚。 初初看到柏溪的留信时,祁老夫人和祁玉同感。听了丫鬟的一番言辞后,她有了不同的想法,对祁玉说道:“玉儿,你回府问问璩明,说不定这是你大嫂与他们商量好的。” “娘为什么这么说?”祁玉不明白。 “溪儿既然早就知道了你大哥的事,这次离京就不是一时冲动。她早有准备,又怕我们不放心阻止她,才不告而别的。”祁老夫人说出了自己的一番思量。 听母亲言之有理,祁玉当即告了退,回去了璩府。 乌泱泱的一群人大气不敢出地站在自己跟前,跪地的丫鬟又哭得可怜,祁老夫人不耐烦地挥退了她们。众人如蒙大赦,一刻不多留地出了去。 回到房中,那名丫鬟擦干了脸上眼泪,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柏溪对她说过,假若有一天她让自己隐瞒的事被发现了,只要在祁老夫人跟前情真意切地哭诉几声,将责任全都推到她身上,自己一定不会有事。想到刚才祁老夫人的怒气,丫鬟后怕的同时不得不佩服柏溪的神机妙算。却不知,这并不属于神机妙算的范畴,只是柏溪了解祁老夫人心善,绝不会因为着急而迁怒奉命行事之人罢了。 傍晚的时候,祁玉传了话来,事情并不如祁老夫人所猜测的那般,璩明对柏溪离京一事一无所知。但是他知会了柏长兴,二人一块儿进宫求见了盛涤尘。盛涤尘已经下令派人去追赶。柏溪连夜出城,可是她不会骑马,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追上。如此,祁老夫人才是勉强安了些许的心。 ☆、第七十二章 真实身份 盛涤尘的人马一路追去,并未发现柏溪的踪迹,无功而返。殊不知,柏溪还在京城之中,而且是去了西郊的那座府苑。她刚进了大门,便有两名女子飞身而至,跪地道:“拜见少主人。” 柏溪扶了二人起来,问道:“太子殿下的人都回去了?” 两人相视一笑,点了点头。柏溪笑了笑,将一封信给了站在自己左边的女子,交代道:“飞花,等我与飞叶离京三天之后,你把这封信送去璩明璩大人府上,我要说的都在这上头了。切记,不要让任何人看到你。” “少主人不带我一起去吗?”飞花诧异地问到。 柏溪点头道:“人多行事不便,有飞叶与我一同去就可以了。” “少主人偏心,为什么不让姐姐留下呢?”飞花不服气柏溪不选自己。 “飞花,不得无礼!”柏溪不摆主子的谱,不代表她们可以随意怠慢。听到妹妹没上没下的话,飞叶出言教训到。 “哦。”飞花不情不愿地接过了柏溪的信。 看着飞花委屈的模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79 样,柏溪安抚道:“飞叶比你年长,许多事比你想得周到,带她去,你们的父亲母亲会放心些。你虽然是留在了京城,但我交托之事关乎最后的成败。也就是说,无论我与飞叶做什么,你手上的信是关键所在。” “是啊飞花,你乖乖地守在这里,一定要把事做好哦。”飞叶帮着柏溪劝到。 听柏溪和姐姐说得慎重,飞花意识到了自己任务的重要性。她一改垂头丧气,郑重说道:“是,飞花一定不会辜负少主人的。” 妹妹无碍了,飞叶转而担心起另一件事来。这也是最为令她不安的:“这么多年,少主人苦心隐瞒身世,这一次真的非冒险不可吗?” “唯有此可以取信于人,不是吗?”做这个决定柏溪是慎之又慎。若非势在必行,她也不愿因此再起风波。 柏溪之前让人查探的消息飞叶飞花都清楚,可事关柏溪的生死,她们很难不忧虑。 “放心吧。事情顺利的话,我的真实身份只会有祁少将军一人知晓。他不会说出去的。”不愿在不可回转的事情上白费时间,柏溪安慰到。 “是。”飞叶说道:“无论如何,飞叶誓死护少主人周全。” 柏溪微笑着提醒道:“你家中尚有高堂,飞花年纪又还小,你要记住,决不可轻言生死。” “方家是为了少主人而存在的。这一点,方家上下都始终铭记于心。”飞叶心志坚定。 “我说过,除了你们自己,方家不必为任何人而活。这一次若不是事出无奈,我也不会去找你们帮忙。”柏溪从来都只希望自己是一个寻常人。有人为她付出得越多,她会越觉有负担。 “少主人……” “好了,时候不早了。飞花你赶紧回家,我跟飞叶也该动身了。” 柏溪不在乎自己的身份,但两姐妹从小所受的教导就是要效忠。柏溪知道一时半刻的,她们改不过来。飞叶还要说什么,柏溪不打算做无谓的争执,打断了她的话。 “是。”二人应了一声后,飞花带着信离开了,柏溪坐上了飞叶驾的马车,往城外走去。这是一条小路,比官道和大路远了些,但胜在人少僻静,能随心所欲地加快行进的速度。 盛涤尘等人听到派去的人没有看见柏溪,当即联想到了西郊。等他们赶到这里,早已人去院空,飞叶已经带着柏溪跑了很远,再也追不上了。 柏溪从前读过不少的地志集,对北边的气候有所了解。可终究是百闻不如一见。算算日子,柏溪与飞叶到达蛮京之时,京城是初秋,这儿却早已天寒地冻,人烟稀少的广袤大地上铺着厚厚的雪,看上去更为荒凉。若不是来时准备了足够厚实的冬衣,二人怕是会受不住。 柏溪临窗而站,目之所及,是一片往北延伸的白茫茫。越过最前头的那条边界线,她们就进入蟒国境内,那儿的天气更为苦寒。想到祁重正在那里受着不知怎样的罪,柏溪的心情愈加沉重。 “少主人。”飞叶担心柏溪受凉,递上了一杯热茶。 柏溪接过捂在手中,一股暖意袭来,整个人感觉好了些。见飞叶欲言又止,柏溪猜到了她的心思,问道:“你之前问我,为什么将信交给璩大人他们,而不是等我们到了此处,直接去军营找柏二爷和韩副将?” 飞叶点了点头:“我们人生地不熟,有了他们的帮助不是更有利吗?” 外头忽然风雪加剧,柏溪关上了窗户,走回桌边,解释道:“不去军营,除了是为将让人获悉我身份之事的可能降至最低以外,此番交战,是蟒国挑衅在先,南国将士为守土之责名正言顺地出征讨伐。现在两军息战,我们若将祁少将军在蟒国人手中的消息带去了军营,他们必然群情愤慨。可一来,我们并无确切的证据,也不确定祁少将军具体身在何处。贸然出兵,非但救不出人,还会让蟒国有理由大肆进举,屠略我南国百姓。二则,眼下这个季节,这种地势,蟒国可谓是占尽了天时地利,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戍边的将士常年于此,对地形地貌应该也很了解了。”飞叶还是不明白。 柏溪继续分析给飞叶听:“他们再了解,也比不上土生土长之人。最重要的是,群龙无首,军心不稳,人和这一方面,我们也无法占尽。祁少将军是何等神将,蟒国能绑走他,必是处心积虑,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这仗一旦开打,我们赢的几率太小了。” “胜算这么大,蟒国为什么迟迟不出手呢?”飞叶想不通。 “我不现身,他们不会动手的。至少那个人会想方设法不让他们动手。”柏溪冷笑着说了一句,见飞叶忧心忡忡,又忙是说道:“我是惜命之人,既然敢来,自然有把握救人救己。你不必担心。” 柏溪惯来是有主意的,听她说得笃定,飞叶便也放心了。 ☆、第七十三章 身入虎穴 柏溪与飞叶前脚越过南国与蟒国的边境线,便被哨兵们发现,押去了他们安营扎寨之地,入了将帅的营帐。帐内正中的位置上坐着一名猛汉,身形彪悍、神情凶煞,头顶中间秃了一块地方,两边的头发则全部被扎成了一根一根的小辫子。 羽峨步铢也在打量柏溪,神情由讶异转为怀疑,又从怀疑变成了寻味——眼前的人柔柔弱弱,顶多二十出头,他不相信她能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是,柏溪从站在他面前的那一刻开始,不仅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怯懦,还有闲心观察自己所处的环境,所面对的人,这让羽峨步铢不得不对她高看一眼。他是武将,一眼就看得出飞叶身手不凡。要是她们有心反抗,单凭那几个哨兵,完全不能奈她们何。 “你就是祁重的夫人?” “……” “本帅问你话,你为什么不回答?” 见柏溪只似笑非笑地与自己对视,并没有主动说话的意思,羽峨步铢开口询问起她的身份。不料柏溪并不理睬,羽峨步铢有些恼怒地追问了一句,柏溪仍然毫无回应。 “你敢藐视本帅!” 在南国,祁重有神将之名,在蟒国,羽峨步铢亦然。除此之外,他还是大王的亲弟弟,从来没有人敢像柏溪这样,当着他的面将他视若无物。羽峨步铢气得拍案而起,拔出了随身的钢刀,横在了柏溪的颈间。飞叶要出手,被柏溪阻止了。 “蟒国大将耐性如此之差,不外如是。”柏溪根本不惧羽峨步铢手中的钢刀,不屑地冷笑了一声。 “你……”柏溪的话文绉绉的,但无碍羽峨步铢听出里头的蔑视之意。 “羽峨将军,我不远万里来此,不是为了回答任何明知故问的问题,而是来见你们大王的。”羽峨步铢被气得七窍生烟,柏溪打断了他的话,直言了来意。 “让你的人头去见吧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80 。”羽峨步铢将刀刃逼近了几分。 柏溪直视着羽峨步铢的双眼,朝他的方向挪动了几步,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敢吗?” 羽峨步铢知道柏溪不似外表看上去那样的普通,可他没想到她的威势竟能让驰骋沙场多年的他也不由自主地有些胆颤。但他并非不敢杀柏溪,而是奉了王命,不能杀她,只能硬生生忍下这口恶气,收起了钢刀,一边朝帐外走去,一边对二人命令道:“等着!” “少主人……” “嘘!” 羽峨步铢刚出营帐,柏溪腿下一软,飞叶连忙扶住了她。柏溪示意她不要声张,站稳后,做了几番深呼吸,擦去了头上渗出的冷汗,慢慢镇定了下来。 “放心,我没事。”见飞叶一脸担忧,柏溪安慰到。话音刚落,两个士兵进了来,让她们入宫。 柏溪和飞叶走出营帐,羽峨步铢黑着脸坐在马背上,他的身后正是她们此次北来所坐的那辆马车。之前哨兵们抓人时,连着马车一并带了回来。二人一路颠簸地到了蟒国的皇宫,见到了蟒国的大王,羽峨步霖。 单论外貌,旁人绝看不出羽峨步霖和羽峨步铢是亲兄弟。羽峨步铢长得五大三粗,羽峨步霖却是男生女相,十分秀气。而他的谋算与阴狠,也是弟弟所不能及的。 柏溪初入殿时,羽峨步霖的心情转变与羽峨步铢如出一辙。继而看见弟弟脸色不善,稍作猜测,便知是柏溪给了他一个下马威。他露出了善意十足的笑容,与柏溪打招呼道:“少夫人好本事,在蟒国,可从来没有人敢得罪我这位皇弟。” 柏溪也笑了,明里提醒实则讽刺地说道:“羽峨将军头脑发达,四肢简单,大王用他征战时得当心些。” 羽峨步铢听了,当场就又要拔刀,被羽峨步霖给按了回去。只此一个动作,飞叶便看出,这位看似文质彬彬的蟒国大王是深藏不露之人。若是他们兄弟单上,自己还能与他们一对一地打成平手。倘若二人联手,加上飞花,她们也是毫无胜算的。她看了柏溪一眼,用眼神明示了自己的判断。 见飞叶神色有变,柏溪心中已然有数。可她很清楚,羽峨步霖是个极为隐忍之人,她从始至终表现出的无礼尽管让他愤怒,比起他所谓的霸业而言,实在微不足道。他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对自己动手。反而,一旦她有所示弱,对方会心生疑窦,于行事有害无益。 “在少夫人心目中,能称得上神勇之将的唯有祁少将军吧?”果不其然,羽峨步霖依然笑得温和,话中却透着凌厉:“如少夫人所言,我这位弟弟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打起仗来什么都不管不顾的,一不小心就下了重手,挑断了祁少将军的手脚筋。一代名将,从此连最基本的生活都不能自理了。真是可惜了!” 飞叶闻言,当时就变了脸色。柏溪想过,祁重落在蟒国的手里肯定会受折磨,可她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残忍,让一个上阵杀敌之人断了手脚。 “少夫人心疼了?”目的达到了,羽峨步霖很是满意地问到。 “呵,”告诉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柏溪既不躲闪,也不掩饰自己对祁重的心思:“一日夫妻百日恩。况且我才为他生下了两个孩子,听他受此酷刑,一点感觉都没有,岂不是太奇怪了吗?”说到这里,柏溪停顿了片刻,话锋一转:“不过,我跟大王是一样的人。成大事不能为私情所牵绊。能助我者,我自然会百般维护。挡我路者,则必要除之而后快。我万里救夫之事已在京城传为佳话,无论祁重能否活着回去,非但没人会怪罪我,还会让我得到更多的人心。他既已是废人一个,大王要杀要剐,我不会过问的。” “夫妻恩断义绝的戏码,演多了就不可信了。”柏溪话音犹在,一个人步入了殿中,对羽峨步霖和羽峨步铢见过礼后,望向了柏溪:“少夫人,久违了。” ☆、第七十四章 暴露野心 飞叶不认识来人,柏溪却再熟悉不过了。看到她的诧异,盛涤玄心头得意,说起话来仿佛彼此是久未见面的老朋友:“少夫人不必惊讶。你能帮皇兄刑场脱险,我也可以假死逃生。否则你我,又怎来今日重见的缘分呢?” 早在一个月前,柏溪便得知了盛涤玄没有死的消息。此时所表现出的意外,不过是行事所需。她神色平淡,语气不善地问道: “二殿下所谓的缘分,是助他国擒我夫君,断他手脚吗?” “少夫人此言差矣。”盛涤玄纠正了柏溪的说法:“祁少将军败在羽峨将军手下,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怪不得我。” 盛涤玄的避重就轻和强词夺理使得柏溪不忿,她强忍着怒火冷笑道:“羽峨将军的身手或许能与祁重平分秋色,可论及谋略战术,哪怕能有他的一二分,蟒国也不至于这么多年都只敢在南国的边境上小打小闹。此番生擒祁重,必是受了二殿下不少的提点了。” “混账,你敢侮辱我侮辱蟒国!” 柏溪话中的鄙夷彻底激怒了羽峨步铢,他抽出了鞘中的钢刀直直朝柏溪劈去。飞叶先他一步拔剑而出,掸开了他的攻势。羽峨步霖想着灭一灭柏溪的威风,没有出言阻止。二人继续过起招来。 “大王煞费苦心地引我前来,不是为了要见识我手下的功夫吧?”不能露怯所以必须寸步不让,可柏溪也清楚,飞叶与羽峨步铢交手的时间越长越会吃亏。 羽峨步霖心里不痛快,脸上的神色并无太大变化。听了柏溪的话,他看了一眼盛涤尘,才是说道:“我听二殿下讲了少夫人的事迹,心生佩服,想让少夫人助我成就大事。无奈两国交恶已久,请是请不来的,只有用这种方式了。可今日一见,少夫人对我蟒国处处看不入眼,只好算了。” 听出对方是故意拖延时间以让自己和飞叶难堪,柏溪将矛头引向了盛涤玄:“我看不入眼的并非蟒国和大王,而是眼前的这位手下败将。我可以助大王达成心愿,条件是,有我无他。” “你以为凭你一句话就能让大王杀了我?” 盛涤玄不惧柏溪的挑衅:“少夫人何时变得这么天真了?” 柏溪自信满满地回答道:“我敢提条件,就有等价交换的筹码。” “哦?不知少夫人所说的筹码是什么?”羽峨步霖终于听到了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大王助我做南国的新主,我领南国官民向大王俯首称臣。每年岁贡,牛羊马匹,黄金布料,只要南国有的东西,大王都可以予取予求。”柏溪抛出了一个极具诱惑力的鱼饵。 “你想当南国的女皇?”羽峨步霖皱起了眉头。 “大王觉得我没有这个能力吗?”柏溪反问到。 盛涤玄出卖母国,陷害祁重,一是为了引柏溪前来,报当日被她利用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81 的大仇;第二当然是要借助蟒国的军力东山再起,杀回南国皇宫,坐上龙椅。他确定柏溪会为了祁重而来,也做好了应对的准备,可他没想到柏溪会说出这种话。 “大王别中计。”盛涤玄提醒道:“柏溪在南国,不仅处心积虑助我皇兄登上了太子之位,还大兴义学,救苦扶难。一心为国为民之人,怎么会觊觎皇位,帮大王统治南国呢?” “我能扶持大皇子,就能拉他下来。辅佐他、兴义学、助寒门都是收买民心的手段罢了,二殿下连这个都不明白吗?”对于盛涤玄的质疑,柏溪不急不忙地给出了合情合理的解释:“大王如若不信,大可派人去打听如今我柏溪在民间的声望。” 依盛涤玄此前对自己描述过的柏溪,加上今日自己的所见所闻,羽峨步霖知道她的能力的确可以撑起她的野心。但是到目前为止,他还是心中存疑。“想不到少夫人竟有这份壮志。”羽峨步霖进一步试探道:“敢问少夫人,祁重该如何处置呢?” 柏溪清楚,自己的回答系着太多人的生死。以羽峨步霖和盛涤玄对自己的心思,她不能直接说出祁重的去留。想到这里,她笑了笑,回答道:“手脚虽断,口尚能言。等他招出南国兵符何在,大王便可除之而后快了。” 柏溪前面的话羽峨步霖都可以理解成她在狡辩和欺骗,这一句却令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起她的言行:“少夫人怎知我们还没有从祁重那里得到兵符呢?” “如果引我现身单单是二殿下的意思,羽峨将军大可在军营里就杀了我。他忍气吞声地将我带进宫中,必然是奉了王命,必须为之。”柏溪就是料到了这一点,才有所倚仗。 至此,柏溪之前所说的在羽峨步霖心里的可信度大大提高了。见羽峨步霖有所动摇,盛涤玄连忙说道:“大王,柏溪虽有名望却无官职,不可能知晓军中之事。留下她,只会坏事。” “我与祁重夫妻多年,对他的脾性了若指掌,我一定有办法让他对我说实话。”柏溪同样看出了羽峨步霖的变化,趁热打铁道:“大王试想,若你是祁重,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不远万里来救你,你感不感动?” “会感动,也更会怀疑你的安然无恙。”羽峨步霖的疑心并未尽消。 “只要大王让我见到祁重,我自有说法。反正有羽峨将军在,飞叶总不能带着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我逃走,不是吗?”柏溪说出了来此的初衷。无论后续如何发展,她首先要见到祁重才行。 “大王,别信她……” “二殿下,少夫人说得对,我们这几个大男人,难不成怕她一个弱女子吗?”盛涤玄想要让羽峨步霖杀了柏溪,一了百了,可对方明显被柏溪说动了,打断了他的话后,冲着羽峨步铢喊道:“二弟,打了这么久,歇歇吧。” 羽峨步铢与飞叶难分伯仲,听了羽峨步霖的话,当即收了手。飞叶见势收剑,走去了柏溪身边。柏溪用眼神关切着她的情况,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碍。 答应让柏溪见祁重,既为试探更为兵符,羽峨步霖一刻都不愿耽搁,对她说道:“少夫人,事不宜迟,跟我来吧。” 柏溪跟着三人往外走去。飞叶紧随其后,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第七十五章 劝夫降敌 祁重形容消瘦,双目无神地坐在窗前。为了兵符,羽峨步霖将他软禁在这间房中近三个月了。骑跨战马,仗剑杀敌的威武将军,如今手脚俱损,寸步难行。心系同生共死的众将士,牵念家中的双亲妻子,祁重想回去,又害怕以当前的面目去见他们。为了南国沦落至此,他不后悔,可无法不哀戚颓丧。 “吱呀——” 背后传来门被推开的声响。每天的这个时候,都会有人来给他送食物与水。祁重对此习以为常,无动于衷。 一个背影,便让柏溪心痛如绞。她放下手中的吃食,心情沉重地去到了祁重身边,眼前的人没有丝毫离别时的意气风发。她蹲下,双手手颤抖着抚上他布满胡茬的脸,拂过他深凹的双眼,泪如雨下地柔声唤道:“清平,我来了。” 在看到柏溪的那一刻,祁重的瞳孔瞬间收紧。听到她喊出自己的名字,感受到她手心的温热,他才敢确定这一幕不是幻梦,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久别重逢的激动让他说不出话,一直以来的隐忍化作了夺眶而出的眼泪。柏溪伏在他的膝上,后续的话难以为继。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些。柏溪打了水来,为祁重洗了脸、束起了散乱的发,喂他吃了点东西,祁重看上去才是有点了精神。他打量着柏溪,见她没有受伤的迹象,但腹部平平,想着定然是旧事重演了。柏溪能活生生地站在自己跟前,让他感到无比庆幸。可再一次与为人父的缘分失之交臂,前尘涌现,他心内一片凄然。而她出现在这里,显然不是寻常之事,由不得他不担心。 心中情绪五味杂陈,祁重问道:“溪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家里一切都好。我们的孩子,是对龙凤胎。”柏溪没有回答祁重的问题,而是报起了平安。 柏溪的答非所问给了祁重一个好大的惊喜,他不敢相信地确认道:“我们的……孩子?” “嗯,妹妹叫思清,哥哥叫佑平。”提起一双儿女,柏溪露出了笑容。 听到这里,祁重的神情顿时变得凝重——他离京时柏溪刚刚怀有身孕,算算日子,一切正常的话,她现在应该生下孩子不足半月。可京城至此何止万里之遥,她不会骑马,坐马车最快也要大半个月。怎么都不可能是足月生产。她为孩子取那两个名字,足以证明她的早产是被自己所累。 “溪儿……”无法想象柏溪是怎样熬过那番生死煎熬,又是如何山水迢迢地来了这里,自己却连一个拥抱都给不了,祁重从来没有这般恨过自己的无能为力。只喊出一个名字,随即泪眼模糊了。 了解祁重的心思,柏溪替他擦去了泪水,笑道:“都过去了,我来就是接你回家的。”祁重疑惑地皱起了眉头,柏溪从贴身的内衬里掏出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些东西,祁重低头去看的时候,她说道:“我原想着你这次得胜回京,声威更上一层楼,兵权可以更为稳固。加上我这么些年所获得的民心,大可取盛氏天下而代之。没想到你会被盛涤玄所害,落到这步田地。夫妻一场,孩子又出生不久,我不愿见死不救,只好来此求蟒国的大王与我合作了。希望你不要固执,能告诉我们兵符的下落。” 柏溪说完,祁重也看完了纸上所写的内容。抬头看向柏溪时,柏溪用眼神示意他门外有人。祁重会意地问道:“你当初苦心筹谋,帮大殿下除去二皇子和四皇子,是为了你自己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82 ?” “会考作弊案发时我命悬一线,他们明明有法子可以救我却袖手旁观,你觉得我会傻到替他们冒险吗?”柏溪冷笑道:“不过就算没有那件事,我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自己能坐上那把龙椅。与他们,我从无真心。” “你一个世家庶女,为何会……”祁重继续配合着。 柏溪故意沉默了片刻,引得门外的几人竖起了耳朵,生怕漏听了半个字。差不多的时候,柏溪说出了答案:“因为我是萧氏后人,当年被高宗斩杀的萧薇正是我的外祖母!” 这一点被柏溪提前写在了纸上,祁重不吃惊,在门外的盛涤玄却不免心惊胆颤起来——柏溪的身份一旦属实,他非但报不了大仇,还可能被柏溪赶尽杀绝。可恨他现在对柏溪无可奈何,只能陪着另外两人听下去。 羽峨步霖对柏溪的期待大大提高了——高宗年间的萧薇谋反案太过惊天动地,只差一点就让整个南国覆灭。因此,在各国之间都被当成了教育继位者的反面例子。羽峨步霖身为一国之主,自然也曾听他的父王提起过。 “世人只道外祖母为了保住高宗的皇位,九死一生。虽然最后得以保全了性命,却落得个亲夫战死,自身无法生育的结果。却不知她从前便有取代之心,那是她为防止再出意外而买通御医,隐瞒了她当时怀有身孕的事实。以外祖母的权势,想要偷偷生下一个孩子而不被发现实在是易如反掌。高宗下令灭萧氏满门,忠仆方氏一家护送母亲逃离,途中与她失散。因缘际会之下,母亲成了柏敬的姨娘,生下了我。后来方家找到我们,告诉我们萧氏一族尚有人在,只要我们愿意,都会以我们马首是瞻。从那时起,我们的复仇计划就开始了。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完成外祖母的遗愿、报我萧氏的大仇。”柏溪一边收起那张纸,一边半真半假地诉说了自己的身世。 祁重毫不犹豫地说道:“你该知道,我祁家世代忠良,绝不会为了任何人弑君篡位的。” “如果我告诉你,你的结发妻子、大司马家的千金之死并非意外,是当今的皇帝为了打压你们两家的势力,特意放出的假奏报所致,你仍要忠心不二,替仇人保江山吗?”利用这件事做文章,柏溪于心不忍,无奈势在必行,她别无选择。 为了取信于人,柏溪话音落下好长一会儿,祁重才缓缓说了一句:“你容我再想想。” “好。”柏溪应了一声,朝外走去。开门后,盛涤玄一脸晦暗又愤恨地怒视着她。羽峨步霖见到柏溪出来,以微笑掩饰着内心的窃喜,对她颔首致了意。 ☆、第七十六章 叛国复仇 柏溪没有多言,与飞叶回到了羽峨步霖为她安排好的房间。知道自己处于对方的严密监控之下,二人演起了早在来蟒国的路上便拟定好的戏码。 看到柏溪示意自己可以开始了,飞叶问道:“少主人,祁重会相信你的话吗?” “由不得他不信。你们能时隔多年找到我跟娘亲,不也是凭借着这个吗?”柏溪说着,将衣袖往上拉了拉,露出的手腕上有一块状似梨花的胎记:“在南国,几乎人人皆知我萧氏族人的特殊印记。从前为了隐瞒身份,我费心遮掩。刚才在房中我给祁重看了,他一眼就分辨出了真假。” “祁家世代忠君,他会帮我们吗?”飞叶不放心地问到。 “以他如今的境况,不答应只有死路一条。再说了,凡事亲疏有别,且不论家中高堂稚子翘首盼他安然回京,我与他夫妻数载的情分也做不得假。最重要的是,祁家与大司马一家为国征战,不顾生死,皇帝却为了权衡之术害死了他们至亲至爱之人。”胸有成竹地说到这里,柏溪笑着问飞叶道:“若是你,可能咽下这份恨意,继续俯首称臣呢?” “当然不能。”飞叶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了一句后,咬牙切齿地说道:“非但不能,还必须不计一切代价,报此血海深仇!” “这便是了。”柏溪轻笑道:“论情论义,他都没有拒绝我的理由。” 飞叶点了点头,转而想到了另一个问题:“盛涤玄那个人少主人打算怎么应付呢?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高宗对我萧氏一族赶尽杀绝,我绝不会放过他的子孙。不过杀他无需我们亲自动手。只要祁重交出兵符,羽峨步霖自会清楚谁是真正于他的霸业有用之人。到那时,他不会不懂取舍的。” 柏溪表现得丝毫没有将盛涤玄放在眼中,说出了自己的借刀杀人之计。 二人一唱一和的每一个字都被外头监视的人听了去,柏溪故意露出的胎记也被那人真真切切地看在了眼里。羽峨步霖听完了探子的回报,望着座下的盛涤玄,笑眯眯地问道:“二殿下,这下你对柏溪的身份没有疑问了吧?” 盛涤玄面色灰败。他的确无从怀疑柏溪的身份的真实性,可若就此放弃挣扎,他面临的不单单是回国登基无望,更会死在柏溪的手中。想到此处,他起身走到大殿中央,跪拜道:“大王明鉴。即便柏溪确是萧薇后人,也不代表她是真心帮大王筹谋。当初在南国,她就是用了假道伐虢之计,先借四弟的手除掉我,再陷害了四弟,从而助我大哥当上太子的。大王一旦顺应了她的请求杀了我,接下来,她一定会与南国里应外合迫害蟒国的。恳请大王三思!” 盛涤玄野心勃勃,柏溪心思难断,羽峨步霖不会傻到在没有完全掌控大局之前,仅凭着柏溪的几句话就急着卸磨杀驴。他要留下二人彼此制衡震慑对方。至于最后杀谁助谁,他只会看大势决断。 羽峨步霖亲自走到盛涤玄跟前扶起了他,宽慰道:“二殿下言重了。柏溪能来到这里为我所用,全是仰仗二殿下妙计擒住了祁重。我怎么会为了柏溪杀你呢?” 盛涤玄半信半疑地看着眼前的人,问道:“大王此话当真?” “君无戏言。”羽峨步霖心中算计万千,面上仍是笑得平易近人。似乎是怕盛涤玄不肯相信,他追说道:“一个女人再聪明,也坐不稳偌大的一个南国。那张龙椅,我觉得还是二殿下更合适。” 不管羽峨步霖的承诺是真心或是假意,至少现在自己的性命无虞了。盛涤玄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多谢大王。” 羽峨步霖拍了拍盛涤玄的肩膀以示友好,语带抱歉地说道:“只是眼下需要柏溪牵制祁重,还请二殿下受些委屈,别与她正面起冲突才好。” 盛涤玄很清楚,要想让羽峨步霖站在自己这边,首要的就是不能有阻他的称霸。他拱手道应承道:“成大事者焉能不知小不忍则乱大谋?大王放心,我会注意分寸的。” 盛涤玄说完,将半颗心放回了肚子里,退了出去。等他走后,羽峨步铢问道:“皇兄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83 ,明显是柏溪对我们更有用,犯不着为了一个丧家犬得罪她吧?” “二弟所言极是,可盛涤玄说的不无道理。万一柏溪是在故技重施呢?” 羽峨步霖解释道:“等她帮我们兵临南国京城时再做取舍不迟嘛。” 了解了兄长的用意,羽峨步铢佩服至极地称赞道:“皇兄英明。” 羽峨步霖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他接下来要做的,是等——等祁重的答案,等柏溪的下一步行动。 三天之后,羽峨步霖如愿以偿,祁重答应了与柏溪的提议。然而,当羽峨步霖与柏溪去见他时,他却不愿直接交出兵符。 “少将军这是何意?”羽峨步霖既疑心重重又极为不快地问到。 祁重回答时面无表情:“祁家世代手掌兵权,兵符这样东西早已沦为形式,更多的时候只要父亲或我的一句话,众将士便会惟命是从,舍生忘死。换言之,就算有了兵符而我不现身,大王同样无法号令三军,遑论挥军反攻了。” “少将军的意思是要我放你回南国的军营?”羽峨步霖顿时警觉起来。 祁重看了柏溪一眼,重新将目光投向了羽峨步霖:“是放我与溪儿一道回去。” 没想到南国响当当的大将竟会提出这么愚蠢的请求,羽峨步霖大笑了几声才是说道:“我好容易请了少将军与少夫人来,就这样放你们走,若你们背信弃义,我岂非白忙一场?” 祁重目光冰寒,寸步不让:“大王不答应,便永远得不到兵符。祁重不在乎玉石俱焚。” 听出祁重言语间的决绝,羽峨步霖收起了温和的伪装,毫不示弱地与他对峙着。他不可能依着祁重的意思,放他和柏溪都离开。可祁重好容易松了口,他更不想将得来不易的机会拒之门外。 “合作得有筹码,”羽峨步霖与祁重相持不下之时,柏溪开了口:“我留下做人质,大王放少将军归营,如何?” “不行,你必须跟我一起走。”祁重当即反对到。 自己将祁重囚禁了三个月一无所获,柏溪一来便让祁重改变了态度,羽峨步霖对她在祁重心中的分量有了绝对确定的认识。她的提议正合羽峨步霖的意,而祁重的得寸进尺却让他十分恼怒。他想要出言警告,柏溪笑道:“大王别急,我来跟少将军说。” 大局为重,羽峨步霖强忍着怒火,拂袖而去,将此事留给柏溪去解决了。 ☆、第七十七章 里应外合 柏溪劝说祁重时,门窗都敞开着,羽峨步霖的人反倒不好明目张胆地接近偷听。他不清楚自己离开后二人之间的对话内容,但结果完全符合他的预期—— 祁重留下了柏溪,羽峨步霖派了人装扮成边境的居民,护送他回到了南国的军营。在他的带领下,大军势如破竹,所到之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好几座城更是兵不血刃便被拿下了。祁重每占据一座城,都会等羽峨步铢的军队抵达后再去攻略另一个地方。仅仅半年的时间,蟒国的军队就顺利地兵临南国京城外围,只需冲开城门,即可直逼皇宫了。 前线传来一次捷报,羽峨步霖对柏溪的怀疑与防备会随之消弭一分,盛涤玄在他心中的作用也会顺势减弱一分。感到自己渐渐成为了一枚弃子,盛涤玄悔不当初。如果一开始没有引柏溪来蟒国,想着亲手杀了她以报大仇;如果在抓住祁重的当场就了结了他,再借助蟒国的势力反扑,断不会是眼前的局面。怪只怪自己千算万算,漏算了柏溪竟会是萧薇的后人。事到如今,再多的懊恼也无法让他走出这间牢房了。 “二殿下,大王说了,请您安心上路。他会念在你曾有助于他的情分上,留您一个全尸,厚葬您入土的。”毒酒在桌上放了多时,盛涤玄根本没有喝下的意思,来宣旨的内侍催促到。 盛涤玄万念俱灰,却不甘心就此赴死。听了内侍的话,他做了最后的挣扎:“我要见大王。” 内侍一脸的不耐烦:“二殿下别多事了。大王御驾出行在即,忙着呢。” “御驾出行?”盛涤玄心中一惊,确认到。 “是啊。羽峨大将军兵临南国京城,不日就会打入皇宫,恭迎大王成为南国新主。大王当然得去了。”身为羽峨步霖的近身内侍,展望起蟒国的霸业宏图,亦是洋洋得意。 盛涤玄原以为羽峨步霖是在取舍之间选择了扶持柏溪,内侍的话让他幡然醒悟,柏溪与他一样,都是被利用的棋子罢了。想通了这一点,盛涤玄仰天大笑了好一会儿才摇着头感叹道:“柏溪啊柏溪,你机关算尽,到头来还不是为他人做嫁衣?我并没有输给你!” 内侍被盛涤玄又笑又叹的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正要命人强行灌毒时,他已拿起毒酒一饮而尽。重重地把酒盏摔在了地上后,盛涤玄发了疯一样地又大笑了起来。直到毒发身亡的那一刻,笑容还僵在他的脸上。尤其那双不肯闭上、怒瞪着的双眼极为骇人。内侍连忙喊了人进来,将尸体抬下去处理了。 柏溪在房中,听完飞叶对盛涤玄之死的描述,未作言语,十分平静地继续缝制着衣裳。这半年来,她总是这样没日没夜地做衣裳,足够一双儿女穿到五六岁了。飞叶理解柏溪的心情。身在敌营,既要稳住心性迷惑羽峨步霖,又难免牵挂祁重和南国的安危。不找些事情做,日子实在难以挨过。她能做的,是竭尽全力保护好柏溪,等着平平安安回到南国的那一天。 柏溪不说话,不单单是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更是想到羽峨步霖赐死盛涤玄,则意味着蟒国离他预期的胜利不远了。以羽峨步霖的野心,不可能将到手的江山拱手让与柏溪,可祁重那边需要她的周旋与安抚。她对他,还有很大的用处,性命暂时无虞。柏溪知道,不出意外,羽峨步霖很快会找自己,提出带她回南国的计划。而这,才是此番假意叛国投敌最为关键的一步。 “少夫人,大王召见。” 柏溪刚刚整理了一遍思路,羽峨步霖的传召也到了。柏溪停下了手里的活计,起身整了整衣着,跟着那人去了。一番意料之中的谈话后,柏溪回到了房中,与飞叶收拾起行囊。三天后,羽峨步霖在一队禁军的护送下,带着柏溪她们往南国京城出发了。 以目前的形势来看,柏溪已经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但自从出了蟒国的皇宫,羽峨步霖就以确保安全为由,派人寸步不离地看守着柏溪和飞叶。对此,飞叶发过几句牢骚,柏溪无动于衷,几乎每日都缝缝补补直至深夜,待帐内的烛火燃烧尽了才会歇下。 “她是神仙是妖怪啊,都不用睡觉吗?”每次值守都要熬通宵,守在帐外的人身心早已疲了。一个士兵连打了好几个哈欠,跟同伴招呼道:“你看着点,我去歇会儿。”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84 “诶,你去哪?”同伴拉住了要走的士兵,劝道:“大王可吩咐了,要是这里头的人出了岔子,你我都得没命!” “能出什么岔子?”士兵甩开了同伴的手,没好气地讥讽道:“还没出蟒国的地界呢,又是一个娘儿们,瞧你吓的那样子,没出息!” 嫌弃完同伴,士兵晃晃悠悠地走了。他不担心柏溪会惹事,却害怕被人发现自己偷懒,特意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睡下。睡意正浓时,一把匕首抹过了他的脖子,他连哼都没哼一声便在此地长眠了。来人手脚利落换上了他的衣裳,回到了他本该待着的地方。 “你小子,说我没出息,自己不也吓得回来了。”见人灰溜溜地出现在自己跟前,那名同伴将自己方才所受到的耻笑还了回去。在看清来人的脸后大惊失色,那人眼疾手快,在他发出声音前使他气绝了。 如法炮制。在夜幕的掩护下,无声无息中,看守柏溪与飞叶的人一个一个被换成了身着蟒国军服的南国兵士。确认了四周没有异常,领头的人进去了帐中,见到了柏溪。 依着离京时的部署,柏溪心知南国最近会有行动,但不确定具体的时间。当人进到帐中时 ,她以为是守夜的士兵,并未抬头。飞叶听到了动静,立马惊醒,拔出了手中的剑。 “末将拜见少夫人。”那人朝柏溪躬身揖拜到。 柏溪一愣,转过头,见是祁重身边的副将韩翊,忙上前虚扶了一把。见柏溪忧心地看向了外头,韩翊说道:“少夫人放心,帐外的都是自己人。” 柏溪舒了口气,问道:“怎么会是韩将军?” “末将本来跟随将军返回了京城,将军担心少夫人安危,命我秘密来此,以策万全。”韩翊说出了祁重对自己的交托。 “韩将军辛苦了。”有感祁重的用心,柏溪笑了笑,继而问道:“外头情势如何?” “太子殿下调动了京城守军,日夜兼程地赶到边境潜伏。羽峨步铢带走了蟒国绝大部分的兵力,致使后方空虚,我军如入无人之境。现在,只差羽峨步霖的人头了。” 之前南国与蟒国大战了近九个月,祁重出事至今,又是大半年的时间过去,众将士早就迫不及待要结束此战了。身为副将,韩翊沙场经验丰富,很多时候喜怒不形于色。这回,说话时也不禁带着胜券在握的喜悦。 情况一如当初的预想,柏溪悬了近半年的心却无法放下:“羽峨步霖生性多疑又武功不凡,取他的人头,韩将军有几分把握?” “此事末将已有部署,只需少夫人再委屈几日,定能马到功成。”韩翊胸有成竹地说到。 柏溪自是相信韩翊的。大局已稳,她问起了祁重的近况:“少将军他好吗?” 韩翊没有回答柏溪的问题,从袖中取出了一封信交与了柏溪。柏溪接过,打开一看,竟是祁重的笔迹。她怕是自己眼花,看了好几遍,仍是不敢相信:“少将军他……他的手……” “柏二爷妙手回春,除了尚不能像从前一样舞刀挥剑,少将军的手脚已与常人无异。只是为了避免羽峨步铢起疑,少将军与柏二爷瞒下了这个消息。” 韩翊跟在祁重身边这么多年,说起这个结果,不免觉得可惜。可对柏溪而言,这已是万幸中的万幸。她将信紧紧地攥在手中,激动难平。 ☆、第七十八章 独留敌营 天边露出微曦时,有另一支队伍来与韩翊他们交班。交接结束,队中为首的一名士兵喊住了韩翊。 “守夜守糊涂了吗?怎么不说暗号就走了?”那人走到韩翊身边,仔细打量了他和他身后的人。 在解决掉昨晚那些人之前,韩翊他们已经在附近观察了许久,知道交接时并无暗号。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们还特意学会了那些人说话的口音。心知是对方有意试探,韩翊镇定自若地反问道:“什么暗号?是你睡觉睡糊涂了吧?” 听了这句话,那人消了戒心:“跟你开个玩笑。” “我跟弟兄们守了整整一夜,没精神陪你玩。”韩翊佯装生气地呸了一声,与其他人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离开了。 蒙混过了这个小小的风波,依着计划,韩翊他们会先不动声色,在火头军准备的食物中投入慢性的“绵力散”,等羽峨步霖的队伍越过蟒国的边境,出了蛮京的地界,药效彻底发作后动手。不料羽峨步霖突然下令原路返回,说是要等到羽峨步铢的大军进驻了南国的皇宫再做出发的准备。 祁重不会真的放羽峨步铢的军队入京城,羽峨步霖永远不可能收到他所希望的奏报。而此时蟒国的宫城已在南国军队的控制下,任由他回去,肯定会被他发现异常;阻止他回去,柏溪找不出充分的理由。进退之间,韩翊决定护送柏溪和飞叶暗中先走,再伺机对付羽峨步霖。柏溪明白,自己留下只会牵累韩翊他们投鼠忌器,放心不下也唯有答应了。 “少夫人是我蟒国功臣,韩副将军又远道而来,就这样走了,岂非是蟒国失礼了?”柏溪与飞叶刚出营帐,一群士兵举着火把围了上来,堵住了她们与韩翊等人的去路。羽峨步霖从人群后走出,看着他们似笑非笑地说到。 韩翊毫不畏惧:“蟒国野心勃勃,屡屡犯我南国。无论礼节还是道理,你们早就没有了。” 羽峨步霖不理会韩翊,看向了柏溪,目光如剑:“少夫人好耐性,竟欺瞒了我大半年。” “再好的耐性终究敌不过大王的机警。”柏溪面上不卑不亢,心里却不免有功败垂成的遗憾。 “机警二字不敢当。”羽峨步霖冷笑了一声:“我这个人向来只做有十足十把握的事。若非我留了个心眼,没让韩副将军发现守卫们交接时确有暗号,今夜之后,我怕是会死无葬身之地了。” 韩翊皱起了眉头。羽峨步霖临时改变计划,他隐约觉得是对方察觉了什么,可他想不通自己什么地方出了纰漏,听了羽峨步霖的话,他才知道自己露出的破绽何在。深感对方心思缜密的同时不禁懊恼自己的大意,韩翊对柏溪万分抱歉:“少夫人,对不起。” 柏溪从意外中回过了神,宽慰道:“韩将军不必自责。蟒国大势已去,我们今夜死在这里,也是以身殉国,死得其所。” 话虽如此,但临行前祁重千般叮咛万般嘱咐,让自己一定要把柏溪平安带回南国,他决不能有负所托。“飞叶姑娘,带少夫人先走。”对飞叶说了这句话后,韩翊拔出了佩刀,护在了柏溪身前。其他人随即纷纷亮出了兵刃,一场恶战蓄势待发。飞叶拉住了柏溪的手,想着一会儿趁乱将她带离此地。 一整支禁军对付十几个人,自己又身手不凡,羽峨步霖根本没有把韩翊他们放在眼中。这一点,韩翊清楚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85 ,柏溪也清楚。如果硬碰硬,韩翊他们必死无疑。以命换命,纵然她逃出生天,意义也不大。 根据这大半年来的有心观察,柏溪对羽峨步霖的脾性掌握了七八分。身为一国之君,羽峨步霖的心计与武功在蟒国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孤傲与自负在所难免。这就是他一直不肯固守蟒国、屡犯他国的原因。然而高处不胜寒,手下能人众多,可以让他唯一全然信任的人只有一母同胞的亲弟羽峨步铢。中了柏溪的圈套,羽峨步铢生死未卜,羽峨步霖不会不顾。他自视甚高,也绝不会甘心糊里糊涂地败在柏溪的手上。想到这里,柏溪示意飞叶放开自己,上前了一小步,问羽峨步霖道:“大王不好奇我的布局,不担心羽峨将军的安危吗?” 两军对垒,攻心为上。柏溪了解羽峨步霖,羽峨步霖对她也并非一无所知,他不用想也知柏溪这样问的用意。可倚仗着自己压倒性的胜势,他也着实想知晓柏溪此番破釜沉舟之举的细枝末节,他没有急着下令抓人,不言不语地等着柏溪的后话。 对方的反应不出所料,柏溪稍稍松了口气,说道:“我曾留了一封书信,详细写下了我计划中的每一步。在我离京后的第三天,太子殿下便派了京城守军往此地进发,潜伏至蟒国周边。祁少将军之所以每攻下一座城池都等着羽峨步铢的军队抵达再走,就是为了确保让他留下一部分人守城。尽管每次留下谁、留多少人,羽峨步铢皆是听从军师小心谨慎的安排,南国境广城多,等到了京城,蟒国军队的人数还是无法与南国的相提并论。加之长途跋涉的辛劳,怎么也不会是养精蓄锐的南国将士的对手。而那些佯作败走的南国守城军,则会在确定羽峨步铢无法回援后,秘密返回,攻留守之人一个措手不及,溃不成军。前线无援,后方空虚,南国将士两厢夹击,蟒国焉有不败之理?” 柏溪的一段话概括了蟒国的覆灭过程,听得羽峨步霖心惊肉跳:“如此说来,现在蟒国的皇宫里,也都是你们的人了?” “不错。”柏溪证实了羽峨步霖的猜测:“原本你回去与否是死路一条。若我们带着你的人头回京,羽峨步铢很快会与你相见九泉。眼下被你发现了,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你想用你们的命换我和我弟弟的命?”羽峨步霖识破了柏溪的心思,自是不肯:“十几条命换两条,少夫人未免想得太美了些。” “一场交易值不值得做,不在于数量的多少,而在于交易之物在人心里的价值。”柏溪笑道:“蟒国覆灭已成既定事实,你杀了我们也于事无补。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留下性命,纵然不能卷土重来,让我们时刻提防、不得安生,何尝不是一种报复呢?” “我凭什么信你?”吃一堑长一智,羽峨步霖被柏溪说动了,却不敢再轻易相信她的话。 “你放韩将军他们走,我跟你去京城,交换羽峨步铢。”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救人。柏溪并不犹豫。 “少夫人……” “韩将军放心。在羽峨大王的心里,胞弟的命比我重要多了。再说了,出了此地,前后、沿途都是南国的人,他不会轻举妄动的。”韩翊当然不愿意,只来得及说出三个字,话就被柏溪打断了。 冒险好过坐以待毙,为了救下羽峨步铢,羽峨步霖无从选择。斟酌了一番后,他提出了一个条件:“只能你一人留下,她也必须走。”羽峨步霖说话间指向了飞叶。 “好。”柏溪应下了。 “少主人……”飞叶紧张地摇了摇头。 柏溪冲飞叶笑了笑,嘱托韩翊道:“韩将军,飞叶就拜托你照顾了。我们京城见。” 柏溪心意已决,自己留下也帮不上忙,韩翊只能带着人先撤走了。看到他们的身影安全没入了夜幕,柏溪转身回去了帐中。羽峨步霖加派了好几倍的人手看守在外头。 ☆、第七十九章 劫后余生 若不是连皇宫都被南国将士占据了,自己无路可退,羽峨步霖断然不会前往京城换人。他深知,要想保住自己和胞弟的性命,唯有牢牢钳制住柏溪。因此,他下令所有看守柏溪的人都必须互相熟识彼此的长相、身高,夜间值守有擅离者,不问情由,一律处死。白天出发上路,他会与柏溪共乘一车,寸步不离,以防再给人可乘之机。 羽峨步霖有心侵占南国,此前虽未曾真正踏入过,对它的地理路况、山势脉络却是都了若指掌。越过两国边境线后,他将队伍分成了两支,大队人马走官道,大张旗鼓地继续迷惑南国将士。他则带了几个贴身的侍卫,改头换面,轻车从简,押着柏溪专挑崎岖难行的深山老林而行。每次稍作歇息后启程,他都会仔细检查周围有无柏溪留给追兵的记号。在这样的谨小慎微下,柏溪没有机会动任何的手脚。。 没过几日,传来官道上的队伍被南国军队袭击的消息。自打听说了这个,柏溪的脸色就没有好过。羽峨步霖看在眼里,痛快在心里。一行人走走停停地过了一个半月,距南国京城的城门便只有一日的路程了。羽峨步霖却不肯再往前走了。 “这么长时间没见,祁少将军定然很挂念少夫人,给他写封信吧。”马车上,羽峨步霖拿出了纸笔,放在了柏溪跟前。柏溪蹙着眉头,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他明言道:“少夫人生长于此,当知附近什么地方交换人质最为合适了。” 闻言,柏溪想了想,提笔写下了“东郊”二字。羽峨步霖见了,当即喊了人来,吩咐道:“你先行一步,去告诉守城门的,就说我们与少夫人在西郊恭候祁少将军的大驾。如果他带了除羽峨将军另外的人来,便永远见不到少夫人了。” “是!”那人领了命令,快马加鞭而去。 回头看见柏溪满脸担忧之色,羽峨步霖露出了笑容:“南北不是山就是水,少夫人所指之处我又着实不敢去,只有西郊最佳了。” 柏溪听了,神色更为凝重,羽峨步霖已令人往西郊的方向出发了。一天后,他们到了西郊。羽峨步霖让人去查探四周的环境,发现了一座荒废已久的府苑。确定了没有问题,他命其余人埋伏了起来,自己押着柏溪进到了屋内。 羽峨步霖扫了一眼屋中的环境,发现屋子破败不堪,但当初建造时所用材料的好坏不难分辨,是户大富大贵之家。让他更为惊奇的是,屋内宽敞可容纳几十人,竟只由一根梁柱撑起,实在是鬼斧神工的构造。不过眼下,他没心思到处欣赏。把柏溪在柱子上绑牢,他耐着性子等祁重的到来。 “我并没有骗你。”柏溪看着处于警备状态的羽峨步霖说道:“你确实该选择东郊,而不是这里的。” 孤身一人留在敌营,柏溪面对羽峨步霖时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86 ,不是面无表情,就是愁眉深锁。此刻看到她面带笑容,听出她话里有话,羽峨步霖心中一惊,暗呼上当。却只听得一声巨响,柏溪整个人连着柱子向后退去,两侧的墙同时裂开,数不清的箭矢以人眼难以看清的速度齐刷刷地朝羽峨步霖射来。饶是他身手再好,也只来得及一边挥着手中的剑一边躲去外头,无法靠近柏溪半步。 飞身在院子中落定,羽峨步霖看见满院都是自己人的尸体。一样重物落在了他的脚边,等看清了那样东西竟是羽峨步铢的人头后,他的愤怒达到了极点。他双目猩红地抬起头,仿佛一头毫无理智的野兽,未及发力即被一支利箭穿喉而过,直直地往后栽去,没了呼吸。 紧接着,祁重与祁玉领着一队士兵冲入院中。二人进到屋里,救下了柏溪。 “溪儿。”劫后余生,祁重紧紧抱住了柏溪。 虽说此前从韩翊处得知祁重的手脚恢复了,可比不过亲眼所见时的欣喜。很快,柏溪的泪水浸湿了祁重的肩。 柏溪离京三天后,一封信被投在了璩府的匾额之上,祁玉得以知晓了前情后果。刚才那一箭是她亲手射出的。担惊受怕了这么久,见到兄嫂重逢,她忍不住哭了出来,比柏溪哭得还厉害。 “傻丫头,都是当娘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听到祁玉的哭声,柏溪轻轻推了一下祁重。等他放开自己,她看向了祁玉,一面擦着脸上的泪水,一面笑话到。 祁玉没有像从前一样与柏溪斗嘴,而是一把抱住了她,继续哭道:“大嫂你终于回来了!有什么事不能跟我们商量后再去做?你一个人孤身犯险,万一出了事,我们还活不活了呀?” 祁重理解祁玉的心情,她的埋怨是源于对柏溪的关心,可他很清楚柏溪是不得不先斩后奏。不忍柏溪为难,他出言维护道:“玉儿,你大嫂这么做有她的苦衷,你别怪她。” “人家哪里是怪她嘛,我是太难过了。”祁玉哭着辩解道:“你们出趟门,一个受伤一个被抓,你们不知道这些日子,我们都是怎么过来的……呜呜……” “好玉儿,是我考虑欠周,对不住你们了。”柏溪拍着祁玉的背安慰道:“现在没事了,别伤心了。” 柏溪话音刚落,外头有人禀报说院子里处理好了。确保柏溪不会被尸体和人头吓着了,祁重对祁玉说道:“有话回家了可以慢慢说,先离开这儿吧。” 祁玉听了,松开柏溪,抽抽戚戚地与祁重一左一右牵了柏溪的手,去到了回府的马车上。 回到祁府,见了祁老将军与祁老夫人,柏溪跪下请罪道:“溪儿不孝,总是让二老为我担心。” “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祁老夫人扶起了柏溪,看着她面容憔悴,心疼不已:“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说着话,祁老夫人的眼泪下了来。 柏溪赶紧扶了祁老夫人坐好,安慰了几句。等老夫人止住了哭泣,祁老将军说道:“这段日子你受苦了,先回屋好生歇歇吧。” “是,溪儿告退。”柏溪行了礼,与祁重一道退了出来。 回到房中,柏溪想去柏府跟玉姨娘报平安,祁重见她脸色不好,担心她身子受不住,劝道:“柏大人那儿已经得了消息,会转达的。你这个样子去了,岂不叫人担心吗?你先安心休息,明日再去也不迟。” 祁重言之有理,柏溪只得暂时作罢,去梳洗了。 ☆、第八十章 夫妻默契 怕打扰柏溪休息,祁重去了书房。他前脚一走,柏溪便迫不及待地去看一双儿女了。出世一个月,自己就丢下了他们。虽然事出有因,身为人母,柏溪仍是心怀愧疚。见到两个孩子都养得极好,她又满是欣慰。她拿出自己之前做的衣裳,亲手替他们换上了。 “大奶奶手真巧,清姐儿和平哥儿穿着太好看了!” “清姐儿和平哥儿模样俏,穿上这精致的衣裳,哪有不好看的道理?” 乳母丫鬟妈妈们一边围观着一边赞不绝口。襁褓中的小人儿听懂了那些夸奖似的,咯咯咯地笑个不停。被他们感染,一屋子的大人全都笑得合不拢嘴。 “回屋找不到人,就猜到你在这儿了。”众人笑得正欢时,祁重走了进来。 下人们纷纷见礼。柏溪笑道:“心里挂着孩子,睡不着。” 祁重理解柏溪的心情,可更担心她的身体,说道:“看过孩子了,该回去休息了。” “我不困。”柏溪想都没想,拒绝了祁重,不再理会地转过了头去,继续逗弄起孩子来。 祁重无奈却又不忍强拉着柏溪离开。他从乳母手中接过了孩子,一左一右地抱在了怀中,对柏溪说道:“让清姐儿和平哥儿跟着咱们回屋,你可愿歇息片刻?” 柏溪无话可说,从祁重怀里抱过了一个孩子,点头答应了。祁重对乳母吩咐道:“你们跟着留在外屋。” “是。”乳母们福身领了命,随着夫妻二人一道回了去。 孩子们在身边,柏溪安心地小憩了一会儿。晚饭过后,在祁重的坚持下,乳母将孩子们抱了回去。柏溪对此颇为不满:“我可以带着孩子睡的。” 祁重拉过柏溪到了床上,让她靠在自己怀中,柔声解释道:“孩子还小,夜间需要时时喂食。你大半年在蟒国殚精竭虑,这几个月又奔波劳苦,现在还不适合哺乳。等过些时候,你养好了身子,一切都由着你,好不好?” 祁重的安排思虑周全,柏溪的怨怪转为了内疚:“我只想着自己,没有顾及到是否真的对思清与佑平好。我……真不是一个好母亲。” “谁说的?”听到柏溪的妄自菲薄,祁重立马反驳道:“要是他们知道自己的母亲不仅救回了他们的父亲,还一举解除了国家的边境之患,骄傲都来不及。” “又不是我一人之功。”听祁重说得夸张,柏溪忍不住转忧为喜:“只是可惜了西郊的那座府苑。当初建造庭院,设计机关时,殿下与大哥哥可是费了不少的心思。” 提起西郊,祁重在柏溪肩上轻拍着的手停了下来。感觉到他的变化,柏溪撑起身子,发现他面色沉沉,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对柏溪看了好一会儿,祁重重新拥了她入怀中:“溪儿,答应我。以后不管我发生了何事,你都不能再孤身犯险了。” “我此刻应了你,日后也决计做不到。”柏溪轻笑道:“何况,有太子殿下信任,大哥哥和璩大人帮忙,还有飞叶护送,我哪里是孤身犯险呢?” 其他人,祁重不担心,唯有飞叶以及她身后的方家,犹如一块巨石压在他的胸口。他摩挲着柏溪手腕上的梨花胎记,皱起了眉头:“韩翊带去的人都是我的亲信,不会乱说话。方家那边,我也已经安排他们离开京城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87 了。” 上次不得已一别,如今再见无期。柏溪对方家有不舍之情,却也明白,留人在京不但会危及自身与母亲,也会连累他们遭受无妄之灾。她点了点头:“我留信时,只说我会假借萧氏后人的身份取信蟒国,并未如实承认。殿下他们就算心中存疑,于我,他们也不会深究。遮好了这个胎记,没人会知晓内情的。” 这一点,祁重清楚。盛涤尘发号施令时,不曾提及过柏溪的身份,只说是自己授意的。从那时起,他便明了,哪怕柏溪的身份泄露了,他们也只会帮着隐瞒,不会追究。 “对了,你缘何会依着羽峨步霖的话去西郊呢?”当日,柏溪正是料定了羽峨步霖的疑心重,故意写下东郊,引他前往西郊。可对于京城里的人能否领会她的用意,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她更加好奇的是,西郊好端端的府苑怎会成了一座废宅。 回忆起当时的状况,祁重也是感慨万千:“韩翊来信,说营救失败,羽峨步霖要用你上京交换羽峨步铢。还说,在你让羽峨步霖放人时,提醒他们出了蟒国地界,全是南国的人。他们便快马兼程,在官道上埋伏并袭击了羽峨步霖的队伍,却是一无所获。我想着,你不会真的听凭摆布,定然是有了旁的计划。于是去问柏大人,京城附近是否有地方可以助你脱险。柏大人说起了西郊,我们提前做了些处置。为测万全,我们在东郊也做了准备。后来,羽峨步霖派人传话,说押了你往西郊,我与玉儿即带着人赶去了。” “你倒了解我。”柏溪抬眼望向了祁重。 “这点默契都没有,如何配与你做夫妻,又如何对得起你为我屡屡犯险呢?”祁重低眸,将柏溪耳畔的碎发撩去了耳后。 历劫归来,久别重逢,两个人心里有太多的话想说,可大部分都无从说起。事实上,二人之间,已无需多言,彼此都明白对方的心与情。两两相望,柏溪双臂环上了祁重,祁重双手托在柏溪的腰间,翻身将她压在了下面。凝视着上方的人,柏溪笑靥婉媚,动作轻柔地解着他的衣带。祁重眉眼带笑,慢慢低下了头去。 “咳咳咳……” 祁重突然起身,靠回了原来的位置,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清平——” 祁重咳嗽得从脸红到了颈间,柏溪焦急地抚着他的胸口帮他顺气。过了好一会儿,祁重才是缓了过来。柏溪想要下床给他倒水,被他拉住了:“不用了,我没事。” “都咳成这个样子了,你不用安慰我。”柏溪自是不信。 “柏二爷说,这是用药的必经之路。”祁重搬出了柏长善:“我手脚俱损,要在半年之内恢复如常,必然要用非比寻常的药物。那些药对身体没有大害,却不是完全无刺激。不过柏二爷针对此症调配了新药,我按时去他那诊治服药,半年之内便会无虞了。” 柏溪将信将疑地问道:“你没骗我?” 祁重笑了一声:“你若不信,明日亲自去问便是。” 听祁重这样说,柏溪暂时消了疑虑。想到刚刚的一幕,她心疼地埋怨道:“以二哥哥的医术,一定能找到更为温和之法,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几声咳嗽罢了,不打紧的。” 祁重说完,看到柏溪还恼着,笑着要吻她。柏溪想拦却最终拦不住,被他压在了身下。 ☆、第八十一章 突发意外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中的新文已开启文案预览,敬请各位读者大大走过路过,进作者专栏,点开新文收藏一下,谢谢支持~~(#^.^#) 以下为新文的文案: 宁王坚持要把强扭的瓜变甜 沈家千金绞尽脑汁奔赴在逃婚的路上 二人的斗法常年占据京城八卦界的头条 突然有一天,故事的风向变了: 一个频频把美娇娘拒之门外 一个想方设法誓要留在王府 各位看官道是怎么回事? 敬请关注作者发来的最新报道~~ 作者有话说:轻松向的故事,1vs1,he。 二月存稿,三月五日开更,求收藏~(#^.^#) 这么多年,柏溪还是不习惯身边有人跟着。她带了些东西,独自坐着马车去柏府见玉姨娘。一路上,回想这大半年来所发生的事,柏溪很是庆幸萧氏特有的胎记没有遗传到母亲的身上,她对自己的身份也毫不知情,否则绝无法安然至今。很多时候,知道得越少越安全。柏溪从未打算过将真相告诉玉姨娘。这次的事举国皆知,随意搪塞不过去。为此,她特意准备好了一段说辞,去跟玉姨娘解释来龙去脉。 思及此,柏溪深呼吸了一下,却突然发现外头静得出奇。去柏府的路会经过闹市,尽管现在时辰尚早,也断没有如此安静的理由。她掀了手侧的车帘往外看去,当即变了脸色——马车根本不是往柏府所在的方向驶去,而是跑在一条小路上,两边都是幽深的树林,杳无人迹。 柏溪悄声挪动脚步去到马车门前,掀起门帘,只见原来的车夫不知何时已换成了一名黑衣人。心知自己喊对方停车也是无济于事,她狠了狠心,纵身一跃,滚落到了路边。这条路算得上平坦,可马车行进的速度不慢,毫无身手可言的人跳车难免受伤。还未等她勉强站起,黑衣人飞身而至,手中所持的长剑指向了她。 “你是蟒国的人?”柏溪自问在京城不曾树过仇敌,此人只可能与蟒国有关。 黑衣人并不做回应,手起剑落就要划过柏溪的喉间。柏溪本能地闭上了眼睛,却没有感受到预料之中的痛楚,而是听见了一阵兵器交锋的声响。她睁眼望去,不知从哪里又冒出了一名黑衣人与刚才那人打斗了起来。二人都蒙着面,然而,柏溪对其中一人极是眼熟,不难分辨出谁是杀手,谁又是及时出现救下自己之人。 几经较量,杀手落荒而逃。后来的那人无意走近柏溪,直接坐到了赶车人的位置上。柏溪一瘸一拐地走到马车边,想要问话,见对方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明显不欲多言,只有说了声“谢谢”后,进到了车里。那人调转了车头,朝城内的方向而去,将柏溪带到了柏长善的药庐。柏溪下车时,那人早已不知所踪。柏溪站在药庐外,环顾四周,自是无迹可寻。 “少夫人,您怎么受伤了?” 外出送药的丁儿回了来,看见柏溪,忙是跑上前去对她施了礼,问到。 “下车时不小心崴了脚。”柏溪避重就轻地回了一句。 丁儿扶柏溪进去了药庐,见到了柏长善。看到柏溪这副模样,柏长善没有多问,先替她抓了伤药,调好敷上了。 “丁儿,你先出去,我跟少夫人还有话要说。”敷完药,柏长善对丁儿吩咐到。 “是,师父。”丁儿接过残余的药渣去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88 了外头。 回过头,见柏溪在观察自己的脚伤,柏长善问道:“既来了药庐,又为何要隐瞒伤势呢?” 柏溪闻言,抬起了头,一脸疑惑地望着柏长善。柏长善另拿了一副伤药来,对柏溪说道:“把手伸出来吧。” 柏溪缩在衣袖里的双手握了握,最终依了柏长善的话。看到她手掌上一道道的擦伤血痕,柏长善皱着眉头,坐到柏溪跟前,小心翼翼地为她上起药来。 “二哥哥如何会知晓?”柏溪诓骗丁儿说是下车时不小心崴了脚,便是有意要隐瞒真相,这手上的伤自然不想让人知道。她想不明白柏长善怎么会发现的。 柏长善一边上药,一边回答道:“你的鞋子、衣摆上都沾着土呢。” 听了这话,柏溪低头看了看,确实如柏长善所言。她这才惊觉,自己竟分散心神至此,没有及时掩饰妥当。 “发生什么事了?”柏溪正想着,柏长善已经上好了药,问道:“京城里的路可没有这么大的尘土。” 柏溪心有猜测,却不欲相告,只问起了另一件事:“我的伤何时能好?” “过了明日便无事了。”柏长善如实告知到。 “多谢二哥哥。”柏溪感激地一笑。 柏溪的态度很明确了,柏长善明白,自己坚持追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即是问道:“你不肯说我没办法。只是回了祁府,你能瞒得住少将军他们吗?” 柏溪笑了笑:“所以得麻烦二哥哥帮我找个车夫,送我去柏府。等伤好了,我再回祁府。” “五妹妹……”柏溪的若无其事使得柏长善更为担心。 “二哥哥不必多虑。母亲无依,稚子年幼,夫君情义深重,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柏溪打断了柏长善的话,表明她会掌好处事的分寸。 对着柏溪看了好一阵子,见她态度坚决,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柏长善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我去找车夫。”说完,转身离开了。 屋中只剩下自己,柏溪笑不出来了。如果说,在见到杀手的时候她会猜测对方是蟒国的漏网之鱼,在看到救自己的人时,她便没办法有任何侥幸的心里了。其实早在决定用自己的身世取信于蟒国,从而救出祁重并彻底解除南国边境之患的那一刻,她就想到了会有今时今日。对此,她从来没有真正安心过。不过这一天来得太快,她有太多的不舍。可事到如今,她已经无从选择了。 柏长善很快找来了一名车夫,给了足够的银两让他把柏溪安全送去了柏府。依礼,柏溪应该先去拜见柏老太太与杜氏,但每次她们都是推脱不见,柏溪也乐得省事。这回也是一样。柏溪没有直接去玉姨娘处,而是问了前来引路的丫鬟:“大爷回府了吗?” “回五姑娘的话,奴婢不清楚。”丫鬟福了福身,回完话,见柏溪犹自在想着什么,问道:“五姑娘要奴婢去大爷屋里问一下吗?” “哦,不用了,去松汀园吧。”柏溪摇了摇头,由丫鬟扶着往玉姨娘屋里走去。 柏溪不声不响地离京,紧接着又发生了一桩桩惊天动地的大事,玉姨娘的心始终都悬在嗓子眼。好容易得了她平安回京的消息,听说了她今日会回来看自己,出现的时候却带着伤,玉姨娘急得直掉眼泪,抱着柏溪哭了起来。 让母亲为自己担惊受怕,伤心难过,柏溪心里也不好受。加上心头压着的那些事,她鼻尖一酸,落下泪来。担心玉姨娘久哭伤身,她连忙擦去了泪水,安慰道:“我去过药庐了。二哥哥说,这伤不重,后日便会没事。今日我就不回去了,娘要好好照顾我哦。” 听到柏溪见过柏长善了,玉姨娘稍稍放了心。又听到她哄孩子一样的语气,泪还未干却忍不住笑出了声,松开柏溪后,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没好气地训道:“都是当娘的人了,还没个正形。” “娘——”柏溪不管那么多,握住了母亲的手,靠进了她的怀里撒起娇来。 玉姨娘抱着她,像小时候那样缓缓地前后摇晃着。“当初太太让你代三姑娘嫁去祁府,我特别高兴你有了个好去处。后来,三姑娘夫家出事,我替她可惜,倒也更庆幸你的造化好。谁晓得这次差点就送了性命……” 无论自己嫁不嫁祁重,注定要来的始终都会来。这话,柏溪不能对玉姨娘说,也说不清。她往母亲身上贴得更近了些,阻止她继续伤感下去:“娘,我平安回来了,不开心的事就不要提了,好不好?” 玉姨娘轻笑了一声,拍着柏溪的肩,语气宠溺地说道:“好,听你的。说点开心的。” 玉姨娘絮絮地说了许多的话,柏溪暂时抛却了各种烦忧,安安静静地听着。不一会儿,她就在母亲怀中沉沉睡了过去,梦境是久违的平和与香甜。 ☆、第八十二章 秘密召见 黑衣人潜回家中换了身衣裳,马不停蹄地进了宫。盛涤尘正等得焦急,听到人来,立刻传了他进殿。 “溪儿怎么样?”柏长兴欲行礼,盛涤尘阻止了他,问起了柏溪的状况。 “受了些轻伤,臣已经送她去长善的药庐了。”只差一步,柏溪便没了性命。回想起刚才的事,柏长兴心有余悸。 “她可认出你了?”盛涤尘的紧张并未消除。 “臣不确定。”柏长兴救人之后不与柏溪交流,就是为了避免她识破自己的身份。但柏溪是否看出来了,他没有把握判断。 以柏溪对柏长兴的熟识程度,想要隐瞒着实为难。盛涤尘叹道:“若非事出紧急,本不该让你去的。” “无论如何,臣都代溪儿谢殿下救命之恩。” 柏长兴跪了下去,对盛涤尘感激地说到。 “快起来。”盛涤尘扶起了柏长兴:“你是溪儿的兄长,我何尝不当她是妹妹?”说到这里,他又是不免怅惘:“说起来,是我们带她走上这条路的。便是不论我们三人从小到大的情分,救下溪儿也是义不容辞。” “这次溪儿有惊无险,全仗殿下及时发现了皇上的计划。可皇上一天不相信溪儿,她就无法真正脱离险境。”对于此事,柏长兴忧心不已。 “母妃与三弟之事让父皇对人心失去了信任。卧病在床后,他常常以此警醒我。我们假托萧氏的身份行事,父皇却认定我们在帮溪儿隐瞒,对她起了杀心。我会去跟他解释,也会告诉他,是我派人救了溪儿。等他了解了我的决心,纵然不能如我们一样对待溪儿,也不会再轻举妄动了。”盛涤尘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对柏长兴叮嘱道:“不过长兴,你要想办法提醒溪儿,以后切不可再独自出门了。” “是,臣明白。”柏长兴深知事情的轻重,郑重地应到。 东宫之中,盛涤玄与柏长兴为柏溪的安危筹谋,皇帝躺在病榻之上,听说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89 了柏溪被人救走之事,不难猜到是何人所为,气得连声咳嗽起来,大骂盛涤尘的糊涂碍事。徐公公是皇帝身边的老人了,见到他这样,心焦地劝道:“请皇上保重龙体……” 这种时候皇帝哪里顾得上自己的身体,对盛涤尘是恨铁不成钢:“朕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他?为了南国的基业?难不成真要等到柏溪势力坐大,发动谋反的那一天,他才能明白朕的苦心吗?” “皇上息怒。太子殿下宅心仁厚,他与柏溪从小一起长大,又志同道合,不忍心对她下手是人之常情。那柏溪是有些才智机敏,可一来无官职在身,二来,除了方家之外,萧氏再无势力,皇上犯不着为她挂心。”徐公公说这话,倒也不完全是宽皇帝的心,而是以目前的情况看来,事实确是如此。 “连你也糊涂了吗?” 皇帝长叹了一声,说道:“萧氏虽无势力,柏溪却是祁重之妻。祁重对她,本就情深意重。她以身犯险,救他归国,除了夫妻的情分,更多了救命之恩,哪有不对她言听计从的道理?祁重站在柏溪一边,兵部的人会作何选择可想而知了。柏长兴吏部为官,礼部尚书之女与他结了亲;璩明身在吏部,跟随者众多。他敬柏溪为师,又与祁玉做了夫妻,焉能不处处维护她?柏溪身无功名,却与礼、户、吏、兵四部皆有关联。加上这么多年来,她兴义学之举尽得民心,此番又一举除了国难,声望与威势愈加水涨船高。若她与萧薇毫无瓜葛,朕倒可以念着她救国有功留她一条性命,终身不准她入朝为官即可。偏偏她是萧薇的后人,那就宁可错杀,也不可错放了。” 说了一长串的话,皇帝气喘吁吁地又咳了起来。正好宫人送了药来,徐公公忙是伺候他喝了下去。喝完了药,皇帝吩咐道:“找个信得过的人,传一封密诏下去,让柏溪入夜之后来见朕。”皇帝的眸中浮现一丝冰冷的笑意:“太子千方百计地阻挠朕的人动手,朕只好让柏溪自裁了。” “是。”对于皇帝的命令,徐公公永远都是言听计从的。 皇帝想了想,接着嘱咐了一句:“你去告诉另外两部的官员,就说是朕的口谕,要加强锻炼太子处理政事的能力,务必多上奏报。等太子无暇分心后,你再让人去传密召。” “是,奴才明白了。”徐公公躬身领了皇命。 费心耗神了许久,体内药力发作,皇帝抵挡不住袭来的倦意,闭上眼歇下了。 柏溪在玉姨娘处安安稳稳地过了两日,手脚上的伤全都好利索了。玉姨娘看在眼里,明知她伤好之后会离开自己这儿,仍是喜在心头。身为母亲,不管柏溪身在何处,只要她平平安安的,哪怕这辈子都无缘再见,她也是愿意的。 伤好了,距离暴风雨来临的日子或许就不远了。看着母亲忙前忙后地,柏溪心中分外伤感,踟蹰着不肯动身。 “不要任性了。祁府的马车快到了,准备一下吧。”被柏溪抱着动弹不得,玉姨娘哭笑不得地劝到。 “娘,我多住两天,好不好?”柏溪不肯撒手。 玉姨娘何尝不想留柏溪在身边呢?可柏溪不是闺阁里未出嫁的小女儿了。她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生活,当娘的不能因为不舍而牵绊住她。玉姨娘拍了拍柏溪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也是为人母的人了,当知为娘的心思。你在我这儿长住,于情于礼都不合。你先回去,等过些日子再来看我,不是更好吗?” 母亲的话让柏溪心酸难言。她吸了吸鼻子,松开了玉姨娘后,听到外头传来一声问话:“五妹妹在吗?” “是三姑娘,她怎么来了?”听到柏蕊的声音,玉姨娘惊讶坏了。在这之前,莫说主动来找柏溪,不小心面对面遇上了,柏蕊也是不作理睬的,遑论涉足自己的住处了。 柏溪也摸不着头脑,对玉姨娘说道:“娘,你先歇会儿,我去看看。” 玉姨娘点了点头。柏溪走去外头,见到了柏蕊。 “五妹妹回来,我该早来看望。只是你受了伤,不好打扰。今早二哥哥告诉我你伤好了,准备回去祁府,我才赶过来见你一面。”不等柏溪开口,柏蕊率先寒暄到。 璩明婚礼上柏蕊所做之事柏溪记忆犹新,对于她的示好,柏溪不想与她过多地客套,直言问道:“三姐姐找我有事?” 柏蕊莞尔一笑,邀请道:“五妹妹可愿我一同去花园里走走?” 柏溪自是不愿,毫不犹豫地回绝道:“我们姐妹之间能说的话用不了太长的时间,在这儿说就行。或者,三姐姐肯屈驾,进屋说也可以。” 柏溪对自己会有这样的态度,柏蕊早已料到:“五妹妹还在介怀璩大人婚礼当日发生的事情吗?” “不是介怀,是不敢忘记。”柏溪没有否认,还纠正了一下柏蕊的说法。 “既然五妹妹心有芥蒂,为何离京之后要转托大哥哥相告,让我去闺塾代你授课呢?”从柏长兴对自己说起此事时至今,柏蕊一直好奇。今日终是鼓起勇气来找柏溪问个清楚。 柏溪没有给柏蕊一个答案,而是问道:“三姐姐呢?你恨我入骨,因何会应我之请,不辞辛劳呢?” 柏蕊一愣,继而回答道:“余生漫漫,长日无聊,找些事做打发时间罢了。” 柏蕊曾经陷害过柏溪,看在柏长善恳求的情分上,她不予追究,不代表她原谅了。然而事情一码归一码,她对柏蕊心存戒备,但对于柏蕊的遭遇,柏溪始终都深觉可惜。若不是柏敬贪利忘义,弃亲女终身不顾,凭柏蕊的才学,不会沦落到这步田地。毕竟,她是在头一次的女子科举中就入了殿试的人啊。托她去闺塾授课,不单单是出于对柏长兴与柏长善的感激,也是不愿一个明明可以大放异彩的女子因他人的错误被仇恨蒙蔽心性,一生晦暗无光。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不确定自己能否安然回来,回来后又还有没有机会。早些做好安排,也只为求一个尽责与安心。 “那日后还请三姐姐多多费心了。”柏溪对柏蕊福了福身。这一礼,是代闺塾内的学生们所行。 柏蕊诧异地蹙起了眉头:“五妹妹不预备重返闺塾了吗?” 柏溪摇了摇头:“我没时间了。” “没时间?”柏蕊听不懂柏溪的话。 柏溪沉默了一会儿,露出了笑意:“经此一役,我亏欠家人尤其是一双儿女太多。我想好好陪陪他们。至少今年,闺塾之事都要劳烦三姐姐了。” 凭着直觉,柏蕊觉察到了柏溪一些捉摸不透的情绪,具体又说不上来。她讷讷地应了一句:“好。” “多谢三姐姐。”柏溪又施了一礼。这一次,是为她自己。 柏蕊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口,最终没有出声。与柏溪的心结,至此也算是有了一个了结。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90 ☆、第八十三章 御前求生 诊完脉,柏长善久久不语。祁重见了,心下猜出了大概,问他道:“我还剩多长时间?” 柏长善心情复杂地踟蹰着,祁重示意他安心:“柏二爷但说无妨,我早已有了准备。” “毒素蔓延得比我预计中要快。如果一直没有解药,以我的能力,最多只能再撑一个月。”无法,柏长善唯有如实相告。说完,他又连忙追说了一句:“少将军放心,解药之事已有眉目,我一定可以成功的。” 生死有命,祁重久经沙场,能看得开。但对于柏长善的承诺,他仍是感激:“多谢柏二爷费心。” 柏长善苦笑着摇了摇头,继而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今夜,少将军需在此处浸药浴,施针灸,方能加强护住心脉的药力。五妹妹那里……” 祁重身中剧毒之事,只有他自己与柏长善两个人知晓。之前柏溪不在京中,二人不必担心。现在,哪怕是一点的风吹草动,都可能会被她发现端倪。这种时候,他们倒是希望柏溪能粗心一些,甚至愚笨一些。 “一会儿,我让人去祁府报个信,就说我会与韩翊商议军务到很晚,明日再回去。”祁重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只有这样了。”柏长善想不出更好的理由,同意了祁重的提议。 是夜,祁重留在了药庐。柏长善开了这间药庐后,夜不归府、钻研药理已成常事,柏府不会有人过问。二人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柏溪也收到了皇帝派人传来的密诏。子时刚过,她便独自一人奉旨进了皇宫。 临湖轩里灯火通明,皇帝自己与自己对着弈。天气虽有回暖之势,夜里仍有些寒气。久病未愈,皇帝的身子无法抵挡,命人在脚边生了炉子。炉火烧得正旺,与摇曳的烛火交相辉映,皇帝脸上的病气看上去更为明显。 徐公公引了柏溪进到屋内,躬身退了出去,关上门候在了外头。柏溪上前跪下行礼道:“臣妇拜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坐吧。”皇帝盯着面前的棋盘,对柏溪说到。 柏溪依言而行,坐到了皇帝的对面,不经意望了棋盘一眼,当即蹙紧了眉头——白子步步为营,黑子垂死挣扎。皇帝是在自行对弈,局面却杀机毕现。 “朕记得你说过,你不会下棋。” 不知何时,皇帝抬起了头,注意到了柏溪的神色有变。 “在清言山时,跟荀先生学了一些。”柏溪敛了心神,俯身作答到。 提起清言山,皇帝的慨叹中不无真心的遗憾:“朕此生是无法践行与荀先生之约了。” 柏溪低着头没有接话。皇帝有点意外:“朕久卧病榻,旁人听了,安慰的话能说出一箩筐。你倒惜言如金,一个字也没有。” “皇上的龙体皇上最清楚,臣妇不懂药理,不敢徒然欺君。”柏溪一点不隐瞒地说到。 听完柏溪的话,皇帝的脸上浮现出笑意:“萧氏后人,果然与众不同。” 那天在郊外,看出救自己脱险之人是柏长兴后,柏溪就在等着今日的召见。此时,皇帝言明她的身世,她自是没什么好惊讶的。柏溪起身,跪了下去,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呈给了皇帝:“这是当年方家的人找到臣妇时,交与臣妇的。” 皇帝打开一看,泛黄的纸张上是干涸枯槁的墨迹,落款处写着萧薇二字。他皱着眉头,仔细看了信的内容。大意是萧薇临终之前的醒悟与忏悔——于高宗,她深负他的友情与信任;于黎民,她为一己之私掀起烽火连天;于族人,她断送了他们的性命与前程。一念之差,铸成万劫不复的大过,她希望自己的后人不要再行差踏错了。 “着力恢复女子科考并非意图致仕,广兴义学也非蓄意谋获民心,解除蟒国之患更是势在必行。”等皇帝读完信,柏溪说出了自己这些年来秉承的初衷:“至始至终,臣妇所做的一切,既是为辅佐殿下,一抒己志,也是想要替外祖母偿还她犯下的罪孽。” 对柏溪,皇帝是欣赏的,可正如他对徐公公所言,千不该万不该,柏溪不该是萧薇的后代。无论她有无反心,这个身份都是原罪。何况,他的病已经不允许他继续考证柏溪的忠心了。他只能在自己还有精神的时候,替南国和盛涤尘除去所有引发祸患的可能。 不置可否地沉默了一阵子后,皇帝缓缓问道:“朕从前不知你的身世,按理说,以你的功勋,赐你宰相之位也顺理成章。明白朕为什么连最普通的一官半职都不敢予你吗?” “皇上担心重蹈覆辙。” 柏溪当然明白,皇帝也晓得她明白。 “柏溪,朕问你一句,若你是朕,是会冒险留你性命,还是斩草除根,一劳永逸呢?” 皇帝的这个问题,听起来是在寻求柏溪的答案,求得一个易地而处的理解。实则,柏溪若是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便坐实了她有为君之心。否则,又怎么会说得出君王的选择呢?想到这一点,柏溪暗暗地调整了一下呼吸,说道:“臣妇不可能是皇上,不敢妄下论断。” 柏溪的回答再一次证实了她的聪颖,却也让皇帝愈加坚定了杀她的决心。依着一早的计划,他问起了另一件事:“你深夜进宫,如何瞒过祁重的?” 这下,柏溪一时想不透皇帝的心思了,不做隐瞒地说道:“他与韩翊副将军有军务相商,今夜未回祁府。” “原来,你也不是任何事都一清二楚。”皇帝闻言,笑了起来。 柏溪疑惑地抬头看向了皇帝。皇帝让她站起后,从棋盘下方的暗格中拿出了一个紫红色的药瓶,放到了柏溪跟前,说道:“‘走马高’是无解之毒,柏长善夙夜匪懈,到现在也只能竭力替祁重压制住毒性。若祁重服下瓶中之物,体内的毒素便会集于颈喉之。只要有人将毒吸出,他便会不药而愈了。” 皇帝说这话时,神色平静无澜,柏溪却如五雷轰顶,呆在了原地。皇帝不甚在意,接着说道:“别怪朕狠心。朕是一国之君,必须舍小义而保大统。你能守住今夜的秘密,朕就可以许诺你,你走之后,其他人包括方家在内,朕都绝不追究。而你的母亲,朕会亲自下旨,还她自由之身,放她出柏府另置宅院,安享晚年。反之,你倘有半分逾越,后果你当能想到。” 皇帝的话恩威并重,不给半点转圜的余地。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柏溪双手颤抖地拿起了那只药瓶,福身道:“臣妇……遵旨。” ☆、第八十四章 依依惜别 祁重回来的时候,柏溪正睡着。看着眼前人的睡容,祁重脑海中浮现的是这些年与她之间的点点滴滴。最初的奉旨娶亲,他只有对故人的惦念,与她谨守男女之防;之后细水长流的心动,他只敢欺人欺己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91 ,与她刻意保持距离;如今,他想要用余生陪伴照顾她,上苍却不肯给他机会了。这辈子,他注定有负于她。 祁重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睡梦中的柏溪听见了般,轻轻皱了皱眉,缓缓睁开了双眼。祁重赶忙背过身擦了擦润湿的眼角,不曾想突然抑制不住地开始咳嗽。柏溪完全惊醒,忙是下床扶了祁重坐好。 “别担心,柏二爷说了,这是正常之状,不妨事的。”咳嗽一停,祁重就安慰柏溪到。 柏溪忍住心中的悲怆,佯作毫不知情地点了点头,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祁重接下喝过后,她薄嗔道:“身体未全好,便熬夜议事。都是当爹的人了,还这么不爱惜自己。” 祁重听了,打趣着认错道:“少夫人教训的是,为夫知错了。”料定自己现在的脸色不好,不想柏溪看多了起疑心,说话间,他握住了柏溪的手,想要将她圈入怀中。 “别闹了。趁时辰尚早,快去歇歇吧。”柏溪的手撑在了祁重的肩上,没有让他得逞:“我去看看思清和佑平。” “是,遵命。”祁重确实觉得困乏,笑着应了一句。起身拿过一件斗篷为柏溪披上后,依着她的话去做了。 待祁重转过身去,柏溪的眼泪夺眶而出。担心被发现,她匆匆跑出了屋子,在门外无声地哭了起来。 祁重没有觉察到身后的异常,只感到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一沾上枕头就沉沉睡了过去。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了。听下人说,柏溪带着孩子在祁老夫人处陪着午休。他想等她们醒了再去看看。洗漱完,军营里真的有人来传话,说有军务等他前去处理。他只好先出了门。再回来时,晚饭已经备好,柏溪正坐在餐桌前等着他。 夫妻二人各怀心事又都若无其事,如往常一样吃完了饭,说说笑笑地去院子里散了步,消了食,回到了房中。趁祁重去沐浴更衣的空当,柏溪让人重新倒了一壶热水,将皇帝给的药混入了其中。梳洗完回到里屋一看,桌上空着一只杯子。祁重坐靠在床头,听到脚步声,循声望过来。柏溪敛了心事,去到他身边,倚在了他的怀中。 “清平——”柏溪柔声唤到。 “嗯?”祁重应了一声。 “皇上没有下旨赐婚的话,你会否真的终身不再娶?”柏溪一边回忆着过往,一边问到。 “怎么问起这个了?”祁重一愣,奇怪地问到。 “随口问问。”柏溪感慨得自然:“不知是不是年岁长了,最近又发生了好多事,一个人的时候总会想起从前。” “我是家中长子,便是再心有所念,也得顾及父亲母亲的感受。” 祁重并未起疑,如实说完,又是抱歉地说道:“倒是你,若不是命运弄人,让你代嫁进了祁府,你本该有更好的去处,不至为我受那么多委屈。” 平日里祁重说这样的话,柏溪定会阻止他。今日,她像极了一个任性的孩子,轻轻捶了一下祁重的胸口:“知道就好。” 以为柏溪是在不知情地玩笑,想到自己时日无多,不舍、心酸、歉疚……种种情绪在祁重心内交错纠缠。他拥紧了柏溪,俯首吻了她的额头:“溪儿,对不起。” 柏溪明白祁重为何会跟自己道歉,却是不能表露半分,只叮嘱道:“既觉得对不住我,那你就答应我,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都要好好照顾自己。” “好,我答应你。” 祁重微笑着应了。 “要记得你上有高堂,下有妻小,不再是独身一人了。”柏溪接着嘱咐了一句。 “是,我记住了。” 说完这句,祁重忽然觉得体内有东西在涌动着。而随着那股涌动的速度加快,他的双眼之上似有千钧之力,让他昏昏欲睡。他猛然意识到了不对劲,可清明的神思在下一刻便杳然无踪,他终是人事不知地昏睡了过去。 祁重的呼吸渐趋平稳,柏溪从他怀中坐起,将他整个人放了平。下床穿好衣裳后,她从衣橱里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留给祁府各人和玉姨娘之物,在上头放了一封信。继而,她取过了藏在桌下的匕首,去到床边,蹲了下去,看到祁重的右颈侧处果然有一块乌黑的凸起处。皇帝告诉过她,这就是祁重服药后毒素集结之处。柏溪动手在上头划开了一道小口,凑上去将祁重体内的毒全数吸了出来。 不给自己犹豫伤感的时间,柏溪恋恋不舍地看了祁重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祁府外,皇帝派来的人和马车等候多时。见到柏溪,奉旨而来的宫女上前扶了她进到车中。赶车人一挥长鞭,马儿一声嘶鸣,撒欢似地朝城外的方向驰骋而去。 有了皇帝的安排,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远离了京城。柏溪靠在马车壁上,早已阖上了眼睛,没了动静。宫女伸手去探她的鼻息,随后朝外头大喊了一声,马车随即停了下来。处理好柏溪,二人不做停歇,即刻赶回宫中复命去了。 听完了二人的回话,皇帝挥退了他们。原本以为,除去了柏溪,自己会觉得安心与轻松,但此刻,皇帝的心头只有一片怆然。遥想当初,是他纵容了盛涤尘与柏长兴教柏溪读书识文,又是他一手安排了柏溪与祁重的婚事。后来的学士园论礼,更是他为了借恢复女子科考,打破世家联手之势而为。柏溪所走的每一步,虽是出于她的本心,可也符合皇帝的预期。她这一死,皇帝深觉可惜。甚至,还有些负疚。然而这些可惜与负疚远远不及江山社稷的稳妥重要。重来多少次,他的选择都绝不会改变。在他心中,柏溪是必须死的。 好几声惊雷轰然炸起,夜空中接连划过一道道闪电,衬得茫茫的夜幕犹如白昼,也映得皇帝惨白如纸的病容更为骇人。外头瞬间狂风大作,骤雨滂沱,皇帝身子一僵,整个人笔直地向后倒了下去。 ☆、第八十五章 闺塾女相 皇帝驾崩,新君继位,在以柏长兴与璩明为首的忠臣们的辅佐之下,广施德政,深受万民爱戴。祁重不仅重持弓/弩长剑,所著兵法亦成为南国将领必读之书。南国军队的不败之名威震四海,边境从此相安无事。柏长善居于庙堂之外,不定期会四海云游,义诊惠及苦难,良医之名不仅南国境内人人皆知,友邦之人也会不辞山长水远前去求诊。玉姨娘离开柏府后,祁老夫人请了恩旨,将她接回了祁府照顾。 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已是柏溪离京的第五个年头了。当初被逼无奈,她不得不依着皇帝的旨意行事。可在替祁重解毒之前,她去找了柏长善。言辞切切,情意拳拳地一番恳求之下,柏长善答应了她的请求,让她冒险一试。 “若非事先服了二哥哥给的药,吸出‘走马高’之毒的当天我便没了性命。能活到今时今日,我已经很满足了。”见柏长善把脉时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92 神色凝重,柏溪开口到。 “只怕五妹妹这话做不得数了。”柏长善收回手,从药箱里拿出了几味药交给跟来的药童后,对柏溪说到。 柏溪宽慰道:“我说的是真心话。凡事都逃不开‘尽人事听天命’这六个字,二哥哥不必自责。” 见柏溪一副淡看生死的泰然,柏长善笑得前俯后仰。柏溪疑惑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后,听他说道:“五妹妹是个聪明人,如何听不懂我话中的真意?” “二哥哥的意思是……”柏溪心中忐忑,不敢贸然说出口。 “解毒成功了。”柏长善点头到。五年来,他夜以继日,遍查医书药典,终于绝处逢生。而比成功研制出无解之毒的解药更让他激动的是,柏溪的性命终是无碍了。 柏溪愣了一阵子后,跪了下去:“多谢二哥哥救命之恩。” “别这样,快起来。”柏长善扶起了柏溪,望着她说道:“我只是尽医者和兄长的本分,无需言谢。” 几番死里逃生,柏溪与柏长善早已从一开始的陌路兄妹变为了生死知己。她的感激他明白,他的脾性她亦清楚。柏溪福身谢过,不再多言。柏长善不着痕迹地将扶过柏溪的手背到了身后,看向了屋外。 想起柏长善交与书童的一副药,柏溪纳闷地问道:“剧毒已解,那副药是何用?” “服了那帖药,你便可以随我回京了。”柏长善回答到。 因着不确定生死,柏溪始终不让柏长善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消息。眼下转危为安,她归心似箭。“我先去收拾细软。”柏溪说完,去了里屋。 柏长善眉眼带笑地看着柏溪的身影消失在门帘之后。这五年来,只有他知道柏溪还存活于世。这段时间的相处,不是毫无缘由,也不是朝夕旦暮,然而,是属于他和她之间的。他此生再无遗憾。接下来,他会护送柏溪回到她该回的地方,去见她该见的人。 一路风尘。七日之后,柏溪与柏长善回到了京城。与朝思暮想的地方只有一步之遥了,柏溪忽然近乡情怯起来。柏长善见了,说道:“五妹妹先回祁府,大哥那儿我去报信。” “好。”胆怯不及对亲人的思念,柏溪应到。 兄妹二人进了城。将柏溪送到祁府附近,柏长善才是回去了。 想着给家人们一个惊喜,柏溪进府时没有让人看见自己。五年未归,祁府的一切都还是她记忆中的模样,一草一木都透着亲切。她一边朝自己与祁重所住的屋子走去,一边打算着先回房梳洗一番,再去祁老夫人屋中告回,去见母亲和孩子。等到晚上,祁重回了府,见到她时,一定会大吃一惊。 欢欢喜喜地走到了院子的拐角处,柏溪听到了一串清脆的笑声。循声望去,只见一男一女两个五六岁大的孩子正在屋前的空地上玩耍。看出他们身上穿的正是当年自己亲手缝制的衣裳,柏溪正要冲出去与他们相认,一位妇人从屋内走了出来。两个孩子见了,乖巧地朝她行了礼,用稚嫩的声音喊道:“母亲。” 妇人蹲在孩子跟前,用手中的帕子替他们擦去了额上的汗珠,慈爱地笑道:“玩了这么久,一定累了。跟娘去喝糖水好不好?” 听到有好喝的,两个孩子雀跃欢呼不已。妇人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指了指屋里说道:“你们爹爹正在里头说话,不要吵到他了。” 两个小娃娃连忙用手捂住了嘴,可爱的模样,真是叫人疼到了心坎儿里。柏溪想象过无数次将一双儿女搂在怀中的画面,此刻近在咫尺,她的双脚却是难以迈出。可久别重逢,为人母的天性又让她舍不得就这样离去。 “大嫂,我一猜你就在这儿。”柏溪进退踟蹰间,祁玉从祁老夫人屋子的方向走了过来,对着妇人笑道:“知道的是你与大哥鹣鲽情深,不知道的会以为你讨厌我这个小姑子,不肯与我一块儿陪着母亲她们说话呢。” “你这丫头,当了娘,做了姑姑,还是没个正形。”妇人无奈而宠溺地感慨了一句。 祁玉笑得开心,抱起了离自己较近的一个孩子。妇人随之抱起了另一个,与祁玉说说笑笑地朝前走去。等到完全看不到她们了,柏溪从拐角处走了出来。看着熟悉的院景,想着方才的一幕,她深刻地领会到了何为物是人非。 自己心心念念了五年的人,早已娇妻在侧,阖家欢愉。柏溪伤心难过,但无从怨怪。在没有确定身上的毒能解除之前,她也想过,万一自己死了,她希望祁重能另寻良人,照顾他也善待一双儿女。如今,不过是愿望成真了而已。五味杂陈间,柏溪唯一感到欣慰的是,那名妇人是真心对孩子好。 得失相当,上苍做出了安排,自己不可贪心强求。况且,这也不是能强求之事。若要不做打扰,便谁也不能见,柏长善的药庐也去不得了。柏溪在京城出生长大,成亲生子,这片土地上承载着她前半辈子的人生。此时,却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了。柏溪出了城,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天黑,才发现自己竟是到了西郊。 当初为了骗羽峨步霖上当,西郊的府苑被毁成了废墟。既走到了这儿,柏溪想去看看那儿现今是什么模样。那儿修葺与否,总是一处能让她今夜安身之地了。 与预想中的一样,府苑被修整过了。只是盛涤尘和柏长兴议事再也不需秘密来此,也就没了那些为了以防万一而设的机关,成了一座普通的宅院。院门上的锁与从前无异,柏溪顺利进到了院中。放下包袱后,她无心梳洗与休息,去到院内的亭中,坐在石槛上发起呆来。 “身子刚好,不可以这样吹冷风的。”柏溪出神间,有人从背后为她披上的一件斗篷,她被吓了一跳。等那人走到自己跟前,一边系着斗篷的绳结,一边叮嘱自己时,柏溪惊讶地有些手足无措。 “怎么这么看着我?”看到柏溪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祁重笑着问道:“五年不见,不认识我了吗?” 在心里记挂的人,哪能不记得呢?柏溪想要抱住祁重一诉相思,最终后退了一步,问道:“你为什么在这里?” “你呢?回来了,为什么不回家,一个人在这里发呆?”祁重反问到。 理智告诉自己怨不得祁重,可眼下,他若无其事地站在自己跟前,问着自己那样的问题,柏溪难免有些情绪,不欲与他多言地朝屋里走去。祁重以为她是觉着冷了,不做他想地跟了上去。 听到身后的动静,柏溪突然回身,若非祁重及时停下,二人就要撞个满怀了。借着屋里的光亮,祁重看清了柏溪的神情,不明所以地问道:“你……在跟我生气吗?” 祁重一脸的无辜,柏溪忍无可忍:“你大晚上出来,尊夫人不会介意吗?” “尊夫人?”祁重诧异地重复了一遍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93 柏溪话中的重点,随即恍然大悟地问道:“你回过府里了?” “是,回过了,有幸见到了尊夫人。”祁重越问,柏溪越气:“少将军很会挑人,思清与佑平和她相处得很好。现在,少将军一家和乐,何必多事来此找我?” 安静地听柏溪数落完自己,祁重拉住了她的手往外走:“跟我来。” “你放开我。”柏溪当然不愿,想要挣开,因敌不过祁重的力气,被他拉上了回府的马车。 “你想干什么?” “你为了救我下落不明,我则另娶他人,还让思清与佑平喊她娘亲。”面对柏溪的恼怒,祁重神情郑重地问道:“溪儿,在你心中,我祁重是如此薄情寡义之人吗?” 柏溪被噎地说不出话来,祁重的注视也让她冷静了下来。可眼见为实,由不得她不相信。她避开了祁重的目光,说道:“无论我心中的你是什么样,事实终究是事实。” “便是我当真负了你,你亲眼看到了,亲耳听到了,也该生气地跑来质问我,甚至打骂我。像这般一声不吭地走掉,溪儿,我又要再到何处去寻你呢?”祁重说着,望着柏溪的双眸中隐隐氤氲出泪雾来。 听到祁重哽咽的声音,柏溪于心不忍地回过了头去,不期对上了他的泪眼。她问道:“你在找我?” “人人都说你没有活命的机会了,柏二爷也是。可只要一天没有确切的消息,我就坚信你还活着。五年来,我到处找你,都没有结果。今日,若非柏二爷放心不下派人传了话来,你我岂非又要生生别离吗?” 柏溪听得出,祁重的话情深意切,是发自己肺腑之言。她张了张嘴,满腹的话不知从何说起。祁重握住了她的手:“清平之心,一如往昔,并未另娶。” “思清与佑平喊她娘亲,玉儿唤她大嫂,是怎么回事?”祁重的诚挚让柏溪动容,她愿意听他解释了。 “回了家,你便会明白。”祁重笑到。 见祁重神神秘秘地,柏溪即是耐下了心,不再追问。又走了一些路,马车停在了祁府门口。夜深人静的,府内众人都已歇下,祁重带着柏溪去到了两个孩子的房间。 见到熟睡中的一双儿女,柏溪讶异地发现,他们与自己下午所见到的那两个,不一样。 “他们才是思清与佑平。你白天见到的,是外祖家堂兄的夫人与孩子。”祁重轻声说道:“那时,我正与堂哥在屋里说话,堂嫂煮了甜汤端来与我们喝。他们夫妻与咱们一样,生得也是一对龙凤胎。四个孩子年岁相当,但思清与佑平的个头比同龄的孩子大些,你做的衣服他们穿不下,便赠与他们的孩子穿了。玉儿从小在外祖家长大,与堂哥犹如亲生兄妹,便以大哥直呼了。” 原来是阴差阳错的乌龙一场。柏溪的心结解了,不好意思朝外走去。祁重笑了笑,提着灯笼跟了上去。 “清平,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进到屋中,柏溪为自己的错误跟祁重道了歉。 柏溪回来,祁重只有欣喜与疼惜,哪里舍得怪她?屡屡让柏溪为自己受苦,该内疚人的是他才对。他用手梳理着柏溪被风吹乱的长发,说道:“是我不好。若我能早些找到你,也不会害你白白难受一回了。” 柏溪摇了摇头,依偎进了祁重的怀中。祁重紧紧抱住了柏溪,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踏实与幸福。跟柏溪成亲以来,诸多事情让他与她分分合合,浪费了太多的时间。接下去的每一天,他定会倍加珍惜、呵护她,保她此生再不受风浪。 第二日,见过了祁老夫人她们,拜了母亲,与儿女相认后,柏溪奉旨进宫,去见了盛涤尘与柏长兴。先皇已逝,徐公公亦已作古,南国之内再无质疑柏溪身世之人。盛涤尘得以成全了她继续闺塾授课的心愿。 终其一生,柏溪不曾入朝担任过一官半职,但后世在朝为官的男男女女、各行各业的人群之中,都有她的弟子或因她的义学之举受益之人,可谓是桃李满天下。及至寿终正寝之时,举国同哀。新帝以学生之礼送祭,追封其为女相,谥号“文忠”。后人由此,尊称其为“闺塾女相”。 ☆、番外i 别样人生 长辈爱,兄长疼,从记事起,柏蕊在柏家便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沦为家族利益的牺牲品。更出乎她意料的是,十几年来毫无存在感的柏溪竟会一朝得势,成为朝堂民间、街头巷尾都啧啧称赞之人。 柏蕊恨柏敬,可不能对他做什么。不仅因为他是自己的父亲,更是因为,夫家满门沦落,她以后的日子还要依靠柏家,她孩子的未来也需要柏家的扶持。而疼爱她的兄长,一个从小暗中照拂柏溪,一个与柏溪共谋生死大计。她怨怪他们,却也只能避而不见,不敢有一星半点的过分之举。 可是,心中有恨不得抒发的日子实在太难熬了,难熬到孩子的陪伴所给予的慰藉都无法平息半分恨意。怨恨积蓄间,柏蕊将所有的仇恨全都转嫁到了柏溪的身上,并且认为理所应当。在她的理解中,柏溪能嫁入祁府,是自己让给她的;自己的夫家遭难,是她为了辅助盛涤尘而设计陷害。自己失去所有的幸福,在柏府小心翼翼度日,一切的一切都是拜柏溪所赐。然而天不遂人愿,她唯一一次报复的机会,被柏长善生生阻断了。 柏蕊原以为,自己漫长的余生都要饮恨度日,黯淡无光了。柏长兴却突然来找她,转述了柏溪的请求。之前虽然是在父亲与夫君的授意下才读书参加科考的,可接触到了书本后,柏蕊是真心喜欢上了。书中的世界,超乎她原有的认知,带给她别样的志趣。只是后来变故连连,她没心思去想那些了。 或许是如她自己所言,只为打发无聊的时间;或许是内心早已有了某种期盼;又或者,只是为了向身边的人证明,自己并不比柏溪差,柏蕊同意了去闺塾授课之事。 心有寄托,身有所忙,柏蕊无暇再整日整夜地沉溺于不可解的悲愤之中。教学相长,她给学生们上课,自然也会从学生们的身上得到相应的反馈。时日一长,心境得以渐渐开阔,从前钻的那些牛角尖也随之豁然开朗。对于柏溪的为人和所作所为,她亦能够从一个全新的角度去看待了。 放下成见后,柏蕊曾去找过柏溪,想要与其交心一叙,化干戈为玉帛。可惜事与愿违,柏溪对自己心怀芥蒂,不肯信任她。若在以往,柏蕊定会倍觉羞辱,愤然拂袖离去。那一次,除了觉得柏溪的托付有些奇怪之外,她没有一点的不快。能继续在闺塾任教,是她乐于所为之事。其他的,都不需要计较了。 “老师,同学们都到了。” 门外响起的声音将柏蕊的思绪拉了回来。她转过身,笑着应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闺塾女相 作者:笛澜 分卷阅读94 道:“知道了。你们先温习我昨日教的,我一会儿就过去。” “是,学生告退。” 那名学生躬身退离了。柏蕊从窗前走到自己的位置上,俯身拿起了课本,整理了一下仪容后,朝教室走去。步履轻快,如踏春风。 ☆、番外ii 光风霁月 “丁儿伯伯,祖父到底去哪儿了呀?” “丁儿伯伯,你最好了,就告诉我们吧。祖父神神秘秘地干什么去了呀……” 药庐里,两个扎着冲天髻的小男孩儿一左一右地挂在了丁儿的胳膊上,在他耳边大声恳求到。丁儿被闹不过,求饶道:“两位小公子,我是真不知晓师父去了何处。” “哼,你骗人!”左边的小男孩不仅没有松开手,还爬到了丁儿的怀里,气鼓鼓地用小手挠起了他的痒痒。 “哟呵嚯……”丁儿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痒,当场笑得停不下来。另一个孩子见了,也帮着哥哥“刑讯逼供”起来。 “穆儿启儿还不住手!”两个小鬼头闹得正欢时,一位妇人走了进来,板着脸训斥到。 柏穆与柏启立马消停了下来,下到地上,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句“母亲”。尔后低下头,一动都不敢再动。 妇人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地对丁儿地道了歉:“是我没管好孩子,对不住您了。” “没事儿,我喜欢孩子们跟我闹着玩儿。”丁儿摸了摸两个耷拉着的小脑袋,笑得随和可亲。 听到丁儿为自己说话,柏穆与柏启扭头互看了一眼,偷笑了起来。妇人发现了他们的举动,威严地哼了一声,他们又立马归于了平静。四下看了看,没有发现柏长善的身影,妇人心中了然地问道:“老爷出去了?” 丁儿点了点头:“大奶奶也知道,每年的今天,师父都会一个人出去走走。” 妇人听了,懂事地没有多问。两个原本竖起了耳朵的小家伙没有听到预想的答案,瞬间似脱了水的橘子,蔫头耷脑地跟着妇人离开了药庐。几人走后,丁儿继续干起了未完成的活儿。他要在师父回来前,把这些药草都整理妥当。 精于药道,善于养生,已经八十九岁高龄的柏长善看上去仍身形挺拔,精神矍铄。他独自一人驾着马车去了学士园。今天,既非科考之时,也非论礼之日,学士园里并无旁人。每年的这个时候,这里,都只有他一人。没有人晓得他要来的是这儿,也没有人清楚他来这儿做什么。 柏长善走上了论礼台,坐到了当年柏溪与荀尚论礼之日所坐的位置上,四下环顾,想象着往昔的盛况。年轻时,他曾后悔没能亲眼目睹柏溪当日的风采。上了年纪后,他却庆幸,还能有幻想的余地。 想象有限,回忆无数。柏长善似乎又看到了自己初见柏溪的那一幕。那一天,是柏蕊成亲,柏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柏长兴带着他与六弟前去的时候,柏溪正对着窗外出神,眉宇间带着些许的愁绪。柏长善永远都忘不了,当她望向自己的那一刻,他的内心是怎么样的波澜迭起。 在意识到柏溪的存在之前,他的世界是被人唾弃的,他的心志是被人不看好的。是柏溪为天下人所发的一句感慨,让他孤独的内心瞬间照进了万丈光芒。而她,就站在那万丈光芒的中心,耀眼、迷人。 没有从小的情分,柏长善没有办法如兄长一样,将柏溪视作妹妹。可那份无法改变的血缘,又让他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对她表露自己的心思。于是,东宫之争,他隐忍助她;柏蕊陷害,他大义救人;祁重出征,他随行照顾,手脚具废亦是得他所医而全然恢复;她为夫中毒,他夙夜匪懈研制解毒之法…… 于柏长善而言,心尖上的人,他要拼尽全力护其周全。她爱的人,他也要努力成全。这是他唯一能对柏溪表达万千情意的方式。如那光风霁月,无声绵长,磊落坦荡。 往事一幕接着一幕在脑海中闪现,良久之后,柏长善的眼前渐渐有些模糊。恍惚间,他看到柏溪出现在了学士园的入口处。她还是那么年轻,姗姗步至自己跟前,轻轻一笑,福身唤道:“二哥哥好。” 柏长善站起来,俯身还了礼:“五妹妹好。”抬起头时,柏溪的身影已无处可寻。柏长善并无伤感,面带笑容地朝学士园外走去。忽起的一阵风拂过,吹起他的衣袂飘然。 分卷阅读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