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迨诸父异爨(cuàn)》 分卷阅读1 迨诸父异爨() 作者:狗鱼猪国国主 分卷阅读1 ================= 书名:迨诸父异爨 作者:狗鱼猪国国主 文案: 迨诸父异爨,我就把他们的锅都砸了。 遥光: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明煜(暗中举手):我亦知。 明煜:瑶瑶,不要像这样对我撒娇。 遥光:……? 明煜:要这样。(一把扑住狂蹭不止) 落魄(并不是)铁血女王 x 粘(bing)人(jiao)天()小狼狗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的中二故事。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遥光,明煜 ┃ 配角:何勋,朔唐,嬷嬷,老母亲 ┃ 其它:狗鱼猪国国主给大家拜个早年_(:з」∠)_ ================== ☆、出逃 四周是黑暗的。 雨声嘈嘈,还隐隐滚着雷。由藤蔓掩映的洞口望出去,周遭的景物都掩埋在夜色里,除了偶尔天空闪过一片耀目的电光,蓝森森的看见树影形同魑魅,一瞬又是漆黑。 洞中一团火,跳跃的光把一旁盘腿而坐的纤细身条投射在洞壁上,又扭曲成抖动的影。 遥光已在这山洞中躲藏了两日。两天来,她昼伏夜出,只能趁着晦暗天色遮掩外出觅食。所谓觅食,其实无非是摸黑寻些野果,前天晚上在一株大果树下碰上只还没来得及回窝的傻兔子,算是尝到的唯一一点荤。她夜视力不错,但在一片漆黑的林子里警惕着追兵和野兽的同时上蹿下跳翻找枝头,不可谓不劳神费力。 而从下午开始的暴雨使今夜的外出不能成行,存粮眼看告罄,雨却不知何时能停。遥光叹了口气,又自嘲一笑,堂堂西燕国君,竟将自己置于落魄如斯的境地。 火堆渐渐暗了下去,“扑”地跃出最后一丝火星后,整个洞彻底沉入黑暗里。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周身亮起一瞬,初秋的点点凉意随着雷声雨声漫上来。 没有了火光,视线也无处安放。遥光紧了紧外裳,头歪向靠坐的洞壁,阖眸假寐。眼睛闭上了,警惕却是丝毫不敢放松的,凝神留意着雷雨声下的风吹草动。 一个月前,西燕国君御驾巡南疆,周、王世家为首的贵族子弟随行,沙场秋点兵。 三日前的一夜,遥光睡前独坐帐中看舆图,忽闻帐外脚步声杂乱,抬头时守卫的尸身已砸倒进帐门,一队全副武装的军士随之涌进帐篷,遥光眼底迸出厉色,提刀与入侵者战到一处。 一刀划开身后营帐,果见大批包围了帐篷的士兵已杀了半数保护主帐的亲卫。西燕国君亲随勇武善战、以一当十,但终究不敌对方人多势众。 而除了眼前的战局,整个军营都处于一种诡异的静谧中,不见安置在附近的贵族子弟,更不见镇守南疆的士兵。 遥光在赶来亲卫的掩护下且战且走,几次想突围向大军驻扎处奔逃,却被一路向南逼。亲卫渐渐折尽,所幸一时间赶上来的追兵也剩下不多,遥光被迫躲进西燕与南凉交界的山林,长年行军的丰富经验使她终于在一天后摆脱掉了追兵,找了一处藤蔓掩盖的山洞藏身。 能做到悄无声息地杀守卫、闯主帐,以燕治军之严,在与南凉、东冉交界的边陲重地绝不可能是外敌,这是内贼。而大半贵族世家的子女都随行营中,是哪家,或者说,哪几家? 思绪被若有若无响起的脚步声打断,步点由远而近,渐渐清晰,一个,两个,三个……一队十数个练家子的脚步声从四下里逼近。鬼鬼祟祟,显然是敌非友。遥光抬手握紧了怀中抱着的鸣鸿刀。 三天前的打斗中她多处负伤,虽都避过了要害,但只经过衣物和能找到的有限几味药草的简单包扎,伤口愈合得不算快。 几息间,洞外的脚步声已经清晰可闻。 遥光手撑洞壁起身,向洞穴更深处挪去。 整个山洞呈葫芦形,葫芦嘴指向山体,遥光这两天都栖身外部,一是有光线能照射进来,二是方便观察外面环境,伺机而动。内部这个较小的洞,她只在初来时勘查了一番,排除危险后就未再踏足。此时沿山壁走向洞穴最深处,手下忽然摸空,再探去,竟有一道半人宽的裂隙,抬手伸刀,不可触底。遥光犹豫片刻,侧身藏了进去。 她举刀防在身前,凝神留意四周动静。本想走到缝底就贴紧墙壁藏好,谁知过了几个仅容敛气侧身通行的极窄处,裂缝竟一点点开阔起来,及至疾走了两刻钟,渐闻风雨声,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原来已到了山的那一边。 遥光贴近洞口望出去,脚下竟是一条河,不宽,但湍急,在雷雨中翻涌着黑色的浪。 借着一道闪电,触目只有对岸霜皮溜雨、黛色参天的古柏树,并无人影。遥光回走几步,将鸣鸿刀解下,藏在一处凸起的岩壁底,以石块遮掩,再折返至洞口,深吸口气,一咬牙跳入了河中。 冰冷的水挟着浪扑上来,将她往下游冲去。遥光忍着寒意,勉力划动四肢,保持方向,向对岸游。抬头换气时难免呛入了急流的河水,豆大的雨点砸得人眼睛也睁不开。狂风冷雨中只见一个纤小的人影在水中挣扎前进,努力不随波逐流。 终于碰到了岸。 上岸后遥光不敢久歇,贴着灌木丛继续向前跑去。山风将秋雨毫不留情地砸在伤口上,浑身湿透的人渐渐烧起来。头开始昏沉,视野也开始模糊,只有一个念头支撑着她,跑,继续跑! 又撑着跑了许久,终是不能支拄,昏然倒地,跌进灌木丛里。 失去意识前,遥光在心里苦笑,吾命怕是休于此矣。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还是舍不得虐亲(xiao)闺(jie)女(jie)? ???? 小剧场: 遥光:……不虐?演个第一章差点累死:) 明煜:瑶瑶辛苦了抱抱!(眼中蓄着心疼的泪狠狠瞪向老母亲作者) 老母亲:_(:з」∠)_ ☆、截获 一身战袍的女子与他隔着两军阵地遥遥对视一眼,自马上俯下身,红唇微动,对身边传令官说了什么,片刻,对面拔营撤退。她回身前最后看他一眼,旋即勒马领大军离开,猩红的披风利落地划开战地腾起的尘埃,也划在他眼底。 那一眼,不,准确来说,只算得上转瞬移开的一瞥,却让胸口隐隐发烫,仿佛从他这里永远地带走了什么,又引他情不自禁想要跟随,跟随那身骑白马远去的背影。 南凉国君明煜在北疆军营中醒来,听屋外雨声已停了,起身准备去演武场晨练。他所居并非营帐,而是一处别苑,乃特意建造来供一年巡视北疆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迨诸父异爨() 作者:狗鱼猪国国主 分卷阅读2 两三回的国君居住的。 刚洗漱毕走出房门,就见亲卫长迎上来,知他定是有事要报,明煜停下了去演武场的脚步。 “君上”,亲卫长何勋躬身见礼,“今早张副将带领的巡边士兵在林中发现一名昏迷的女子,从衣着看似是西燕人,带回安置在营东北角的帐中,已着军医看过伤情,待她醒来,张副将便要亲自审问。” 出现在国境的西燕女子?联想到之前得到西燕国君巡视南疆的消息,明煜心底隐隐产生一个大胆的期盼,又不敢相信。 “孤现在便去看看。”说着就要迈向大营。 亲卫长见状劝道:“人还未醒,君上不必着急,不妨晨练过用完早膳再移步……” 何勋跟了明煜六年,君上一向待人平易,故做下属的有时也敢多进言几句,但这次,话未说完他就接触到君上带了几分锐气的眼神,再不敢多言,连忙垂头应“是”。 一顶临时收拾出来的小帐篷,原本作杂物间使用,孤零零地立营地边角上。眼见了那帐篷,明煜不禁疾走几步,甚至超过了带路的何勋,及待走到帐前,又有些望而却步。眼里几乎看不进向他行礼的士兵,去揭门帘的手,微微颤抖。 帐中央生了一盆火,旁边空地铺了几层毛毡羊皮权充作床,上面躺着一个身形小小的姑娘,凝目看去,她微蹙着细眉,纤长的眼睫缓和了眉目间的凌厉,优雅的线条自额前倾泻,勾勒出高挺琼鼻,形状精巧的嘴紧抿着。一张小脸苍白,唇烧起了皮,下巴也瘦成让人心疼的尖尖,然粗服惨色不掩倾国之容,这是种让人不敢亵渎的高贵的美。 眼前人是梦中人。 虽有猜想,明煜心里还是狠狠一震。不敢置信,又深深感念于上天对他的福泽优待,想冲出门去驰马跑十圈演武场,又舍不得离开这座帐篷,只愿这样长长久久地注视下去。 “见、见过君上!” 明煜的出神被一声紧张的见礼打断,这才看见床边还立着一名老妪,正不熟练地行着礼,心知这应是负责照顾的仆妇。 “伙房的吴妪,临时分拨来照料一下”,何勋出声解释,“军医看过了,这姑娘无大碍,所受大多为皮外伤,也不在要害,就是不知淋了多久的雨,现在还发着烧。” “这、这女娃娃先前浑身湿透,烧得厉害,我…老奴就找了自己一身儿衣裳给她换上,这娃娃细皮嫩肉定是穿不了这粗衣,老奴已经挑了料子最细软的……伙房熬着药,快好了,我去给她端来!”这女孩子长得好,是吴妪见过的最好看的,让人打心眼儿里忍不住想对她好。 明煜颔首。老妇出帐端药去了,他继续看闭目躺着的姑娘,专注沉迷的视线让粗神经如何勋都不敢打断,直觉自己应该就地消失。正不知拿这静默如何是好间,却见君上终于动了。 明煜上前几步,顿了顿,比划了几下,弯腰像抱孩子一样抱起地上的女子,在何勋瞪得铜铃儿似的眼前走过,一路走出帷帐。没有听见跟上来的脚步声,明煜回头,何勋瞬间收起惊恐的眼神,正要迈步跟上,就听君上吩咐道:“把我隔壁的房间收拾出来。” 何勋勉力按捺住几欲破出眼眶的惊惧,抖抖索索地领命离开,正拔腿要跑,又听主上补充:“在孤回去之前要收拾好。让吴妪直接把药端去那边,她留下伺候。” ??! 好,好,好。 无怪乎何勋震惊如此,跟着明煜的六年来他从未见过主上身边出现半丝女色,眼下突然跨度这么大,主上竟主动为一名素不相识身份可疑的女子做到如此地步,这就是……一见钟情的力量吗? 当然,很快何勋就会发现他的“做到如此地步”用得有些早。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转瞬移开的一瞥,却让胸口隐隐发烫,仿佛从他这里永远地带走了什么,又引他情不自禁想要跟随,跟随那身骑白马远去的背影。 明煜:……父亲!!! 遥光:(背影一僵,缓缓回头)皮这一下你很开心?:) 明煜:(点头点头,摇尾巴摇尾巴) ☆、敌人 何勋的震惊在主上守着捡来的女子呆坐的一整天中慢慢平复,走向麻木。 营中已打过一遍更,何勋小心劝道:“主上,不早了,要不先回房歇着罢?晚上有吴妪在外间守着。” 不断在心里告诫自己有点分寸,明煜才一步三挪地走出了房间。 回房呆坐半晌,躺在床上也无法冷静地睡下,想到她就在隔壁甚至忍不住掩眸轻声笑出来。翻身坐起,想去隔壁继续再看看她,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略一思忖,明煜决定去演武场跑圈。 跑到筋疲力尽才勉强睡了几个时辰,天蒙蒙亮又醒来,仔细分辨昨天的一切是真实还是梦,虽知道应是真切发生的,还是忍不住立刻去隔壁确认。 一开门,就见院子里立着个披发的细瘦身影,被开门声惊到,回头望过来。明煜正对上一双警惕打量的眼,看进她眼底残存的一丝惊讶和迷茫,只觉得可爱。 遥光看着眼前人,一身贵气,举止端方,不怒自威,定非凡人。挺拔俊逸,剑眉星目,大气的长相,只是细看去,微微下垂的眼角、色泽鲜艳的嘴唇和有些愣怔的神情给整个人添了几分稚气。 吴妪端着药碗回来,被院子里多出来的两人吓了一跳,向明煜见礼后,招呼遥光道:“我想着姑娘没这么快醒,就先去端了趟药。哎呀,别在院子里站着啦!早晨寒气重,也没穿厚点,快回屋去,屋里生着炉子。喝了药披几件厚衣裳再出来透气儿罢!” 遥光被老太太的热情弄得愣了愣,转头看了眼一旁立着的男子,见他未说什么,便依言跟着回屋了。明煜也跟着走进房间,看着遥光喝药,对吴妪低声道:“以后用院子西边的小厨房就好。今日你向何勋支些钱,去城中给这位姑娘买几身厚衣服和女儿家用得着的东西,下午的药让何勋去煎。”喝着药的遥光耳朵微动,这人长得养眼,声音也如金玉相击,清亮好听。 吴妪收了药碗领命离开了。明煜看到遥光因为苦药微皱着眉,给她倒了杯热茶递过去。 遥光道谢接过,想了想谨慎地开口:“多谢阁下救命之恩,烦请告知此地何处?”她声线带着久不发音的沙哑,仍可听出本音的清越,是雌雄莫辨的美。 明煜满脑子只想到“间官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能使江月白,又令江水深”……反应了一下,忙敛了敛神态,收起痴意,回道:“此乃南凉北疆,镇北军营中。”说完意识到她果然认不出自己了,又有些失落。 看他说完明显情绪转低,遥光心里奇怪,但也不好直问出口。 气氛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迨诸父异爨() 作者:狗鱼猪国国主 分卷阅读3 一时陷入沉默。 “恕我冒昧,敢问阁下是?”可能是对面的失意太明显,遥光不知为何对这沉默有些心虚,也奇异地对对方生不出强烈的防备,便再度开口问道。 “吾乃南凉国君明煜。” !!! 饶是见惯了风浪镇定如遥光,也手一滑差点扔了杯盏。 真的吗?南凉国君也在国界?自己怎么没有接到线报?国君亲临,南凉对西燕有所图?这些年他变了不少啊,一时真没有认出来……自己应该也变了不少罢?当年只远远那么望一眼,他应当是认不出的罢? 杂乱汹涌的思绪最后沉淀成一句话:如果对方所言非虚,真是南凉国君,那自己不就和他有,侵国之仇? 绝对不能暴露身份。 顶着一后背冷汗,遥光勉强端稳了茶杯。顺了几口气,她搁下杯子,学先前老妪的样子对他行礼:“不知南凉国君亲临,失礼了,着实惶恐,请恕罪。” 明煜不喜欢她对自己作恭敬状,何况她那么骄傲洒脱,匹马定天下的人,根本做不来低人一等的姿态,怎么看怎么别扭。抿了抿唇,不悦道:“不必如此多礼。安心养伤,需要什么尽管提。” 遥光奇怪他为何又仿佛不开心,更奇怪对方为何到现在也不问自己是谁,在边境捡到着他国服饰的可疑女子,难道不该一旦清醒就立刻严厉审问吗?又想到他居然轻易吐露自己国君身份,一时迷惑又警惕,脑中的弦儿绷得死紧。不敢泄露情绪,只得木着脸陷入沉思。 明煜看着对面没有表情的明艳小脸,也有些恍惚,仿佛回到多年前的初见。 他们在阵前对峙。彼时,一年来盘桓在脑内的一切——东冉的咄咄攻势,腹背受敌的焦灼,国内水深火热的局势,万千思绪——都在看到那个身影的瞬间消散了。天地间似乎只剩下那冬日清晨不灭寒星般的眼眉和寒星照耀白雪覆盖下傲立红梅般的双唇。 片刻后她打马离去时,自己感到的竟不是敌军不战而退的庆幸,而是没看够就已分别的怅然若失和策马追上去挽留的冲动。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明煜:居然嫌弃我长得幼稚,瑶瑶明明更显小!(委屈巴巴) 遥光:叫姐姐:) ☆、故人 后来,稍微冷静下来的明煜也作了反思,那间不容发的紧迫情势下,自己究竟是怎么任由莫名又陌生的情绪产生、席卷、支配,最后淹没自己的。 但再忆及那千军阵前横刀立马的身影,那寒星一般夺目的容颜,又释然了。于战场上对敌国国君一见钟情,且念念不忘这么多年,只能说在各类情况下,他都会对此人产生更强烈的偏好和忠诚。 何况她的即刻退兵无疑是对自己的救赎。当时的国力支撑两年的反侵略战争已经到了崩溃边缘,对东冉背水尚可一战,而若“战神”之名扬天下的遥光当时选择与东冉联手征凉,那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再之后听说她退兵是因为“阵前观南凉国君非池中物”,更重要的是,“多年征伐,疲矣!到此为止罢,是时候回去了”,遂归。 明煜知道,他这辈子已经栽了,栽在那片闪烁星河里,再也爬不出来。可他甘之如饴。 于是就有了接下来连着六年的多方探听和或明或暗每年至少一次的北疆之行。 他听说,西燕公主本名瑶光,取自“瑶光者,资粮万物者也”,乃西燕国君膝下独女,万千宠爱中长大,自小爱好习武,随父出征,战功赫赫,少年而有战名。十五岁上西燕国君突然陨殁在反击北齐南侵的路上,她一路扶父棺回都下葬,匆匆继承王位。 即位后,她嫌“瑶光”秀气,自改名遥光,然后带着“遥光”这个新名字和二十万大军北上。 临行,看着她长大的嬷嬷担忧:“公主,此去欲何?” “踏北齐,碎仇雠。” “若一去不回?” “……便一去不回。”扬鞭出城去。 一路退敌,扫城拔池,直至兵临齐都下,一年内遥光竟灭了四大国之一的北齐,又南下吞并了北齐庇护下的季禺、始州、少昊、聂阳四国。西燕国威由此立,“战神”之名由此起。 继续南下就到了南凉,其时东冉已趁凉新君上位、国内动荡,大举出兵进攻。东冉邀西燕联兵瓜分南凉,遥光未应允,阵前一会南凉新君后即领兵返都。 吴妪说遥光细皮嫩肉定是穿不了粗衣,其实铠甲都穿得,粗衣怎么会穿不得,一身旧伤这六年间才陆陆续续完全养好,细皮嫩肉也是全靠天生的好底子和身边操心的老嬷嬷仔细将养才恢复过来。 他听说,自百年前天下分裂为十数个大小国家,北齐、西燕、南凉、东冉四大国据四方,其余小国依四大国而存,其中西燕虽列四国,但其实积弱已久,遥光之父在位期间厉兵秣马,军力有所提升,但国力仍不算强盛。而遥光一举灭齐,使燕地位扶摇直上,隐隐有天下先之势,也开创了西燕、南凉、东冉三足鼎立的新局面。 他听说,她不喜用剑,因为剑不够热烈。她的鸣鸿刀乃上古流传的宝刀,长三尺,几乎有她半人高。 “此刀黄帝采首山之铜,铸之雄已飞去,雌者犹存,帝恐人得此刀,欲销之,刀自手中化为雀,赤色飞去云中 。”更详细的说法是,轩辕黄帝的金剑出炉之时,原料尚有剩余,由于高温未散,流质的铸造原料自发流向炉底,冷却后自成刀形。黄帝认为其自发的刀意太强,足以反噬持刀者,恐此刀流落人间,欲以轩辕剑毁之,不料刀在手中化为一只云鹊,变成一股赤色消失在云际。 锋利、骄倨、不羁的云鹊,跟它的主人一样。 他渐渐不满足于只从各路线报中得知她的过去,了解她的变化,他止不住地想要靠近她。 可是最远也只能走到燕凉边界,他就隔几个月来镇北军营一趟,登上最高的山,远眺西燕国都方向,以缓念挂。 宫廷和军营都专有一个房间,里面各种渠道收集来的她六年间的画像挂了满墙,还有几立柜的雕刻,全是他依像而作的。这房间兼作他的发明室,因为只有在这个环境里,他才能灵感如泉涌,不,应该说,现在他只有在这个环境里才会有灵感。 他一天比一天陷得深,而她——她只在梦中遥远地一笑。 夜莺能触犯静默么,萤火能触犯星辰么?火焰和烟气能使风感到负载么 不能,不能,不能。 但夜莺也忍不住要在静寂的山谷歌唱,萤火虫也忍不住要在漫天星河下起舞,火焰和烟气也忍不住要融身在风中。 遥光,我觉得,我生为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哇,痴汉本痴了(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迨诸父异爨() 作者:狗鱼猪国国主 分卷阅读4 ?﹃?) 我,一个内心阳光健康向上的大好(?)少(?)年,抒个情怎么能抒成这副狗样子(陷入了深刻地自我反省(? ?︿ ??) 夜莺能触犯静默么,萤火能触犯星辰么?你们的火焰和烟气能使风感到负载么? ——纪伯伦《先知》一去不回段落改自网上大圣梗。 ☆、旧事 遥光溢出喉的一声咳嗽打断了两方的长久的走神。明煜忙让她在厚衣服到位之前都在被窝里好好焐着,切不可再受寒,自己不打扰她休息了。 遥光为对方的主动离开松了口气,依言躺回床上,梳理起千头万绪。 为今之计,一是尽早养好身体,二是尽量少与人接触,以免暴露身份。 而南凉国君明煜……那个小小年纪就名扬天下的“天纵英才”明煜么?虽无明证,但遥光已基本相信了那就是南凉国君,不仅因为他能在南凉边境重地来去自如,更因为那种种上天明显偏爱的痕迹与举手投足间通身的王者气质,不是普通的廿余岁后生轻易可以伪装出的,比多年前曾一见的少年意态沉淀出了安稳和温厚,却依稀仍有当初残影。 何况面对着他的时候,总能感到一股强烈的近乎纯粹的赤诚,虽不知为何,却迷之让人安心。 关于明煜,遥光知道得不少。不止她,全天下人也都能讲出几句他传奇般的经历。 生母是南凉前国君继承大统前的发妻,与母亲在宫外生活,未尝受到父族照拂,父亲更是从没去看过他一眼。 到十三岁时,明煜却突然被接进宫,因为其时东冉铁骑已踏过南凉大半国土,捉住仓皇出都的凉国君与太子为质,要挟签订朝贡条约。条约一旦签订,即意味着南凉从此就是东冉附属国,凉之于冉,就等同季禺、始州、少昊、聂阳等小国之于齐。众臣不得已,由三朝元老秦尹伯(注)牵头拥王族仅存血脉明煜登基,宣告天下废先君先太子。 十三岁的少年临危受命,上至朝臣、下至百姓对他的期望只是做好一个傀儡国君,坐在王位上,成为一个稳定的符号,明煜却迅速展露出惊人的军事天资和政治才能。 他提拔数位军火技师入军中,所发明的武器将南凉战力极大拔高。遥光得到的消息是,军火技师与明煜已相识多年,武器也是在明煜前几年的带领下发明出的。 这是可考的,而不可考的时候,这个孩子究竟是从多久前就开始绸缪了呢?细思来让人心惊。 后来,东冉士兵在攻占南凉主要粮产地时与码头工产生冲突,将成吨稻米倒入运河,一时全民激愤。明煜借嘉城倾粮事件点燃民愤之机,广募兵、任贤将,打响了抗冉战争。 天下人都认为明煜善抓良机,但作为浸淫朝堂多年的上位者,遥光却多少能猜出这背后的事端挑起、爆发助推和事件宣扬,定缺不了明煜的暗中筹谋。 当时的遥光因为了解父亲在出征路上战死的原因不那么简单而心里憋着一股子怒火,凭着这火前一年刚刚踏了北齐,又一路南征季禺、始州、少昊、聂阳四国。光大国土不只是为西燕立国威,也是为十七岁即位的自己立君威。 遥光在领兵去南凉的路上了解敌情时听说了明煜的这几件事,心中对这个十五岁的年轻国君是有几分叹服的。后来战场相见,见明煜一骑当先,身形细瘦气魄却凛然不可侵犯,南凉大军亦风尘仆仆却士容整肃,诚觉后生可畏,遂退兵。 西燕退兵后,明煜率全国之兵力破釜沉舟,将东冉驱出国土。其后,他大刀阔斧废旧制,推良才,倡工业,扶农商,这几年南凉国力已跃居天下之首。 这一点是让遥光非常羡慕的。她一直都知道西燕的症结从不在外敌,而在内政,但大变革缺少契机,诸侯世家势力盘根错节,长久流传下来的分封制在西燕沉疴难改。遥光曾被父亲比作一把好刀,她知道自己虽善战,却缺少政治上的铁血手腕,这些年在朝堂上的左冲右突收效甚微、力不从心,前一阵子几个要职任免略强硬了些,就有了这一场夸张的千里追杀逼走南疆。 思及此,遥光叹一口气,转而故作轻松地想起,明煜的传奇还有一点跟她一样:多年来后位空悬,大龄独身,被朝臣劝到百毒不侵,这几乎是各国百姓茶余饭后最喜欢的谈资。 想着想着,还未恢复的身体在几日不曾享受过的柔软暖和床褥中擅自放松下来,将运转的头脑也带入睡眠。 明煜的故事世人皆知大概,有些细节却是遥光也不知道的。 比如十岁时的一个雨夜,睡在床上的小明煜被惊醒,一向温柔端庄的母亲不做声地走进他房间,浑身湿透,发梢的水大颗往下滴。明煜至今记得那时母亲的样貌。颜色惨白,整个面都像石雕的塑像。高而白的鼻粱,薄而红的嘴唇死死地刻在脸上,如刻在一个严峻的假面上,整个脸庞是无表情的,只有她的眼睛烧着心内疯狂的火,然而也是冷酷的。爱和恨烧尽了女人所有的仪态,她像是厌弃了一切,只有复仇的心念在起伏。 小明煜感到害怕,把微微颤抖的手指藏到身下,闭紧眼睛装睡。母亲冰凉潮湿的手轻抚儿子熟睡的脸庞,喃喃念着:“阿煜,阿煜,总有一天,替阿娘复仇罢……本属于你的一切,都去拿回来……好吗?我的阿煜这么聪明,肯定可以办到的,肯定可以的……”声音里压抑着疯狂的、不可能得到报复的嫉妒,漫长的、毫无希望的不幸。 比如南凉要地失守大半又左右逢敌时,十五岁的少年表面上掌控全局成竹在胸,其实暗地里度过了多少绝望焦灼通宵思虑的夜晚,甚至想过派出暗兵将亲自携大军压境的西燕国君抹杀在踏入凉国界之前,终因太过冒险,失败后果不能承担而放弃。 比如战后明煜开始在西燕国君身边安插无数眼线,不是为了勘知邻邦军国机密,而是为了探得国君遥光日常生活的枝枝节节,隔三差五给她画像,并伺机收集她的各种小物件,快马送回南凉。 作者有话要说:  技术流救亡图存(??ˇ?ˇ??) 这两章其实可以说是政治互吹了_(:з」∠)_ 小剧场: 明煜:瑶瑶瑶瑶,我、我当年……不是故意想杀你的!我那时候还不认识…… 遥光:知道了知道了。 明煜:瑶瑶瑶瑶,我不是后生,也不可畏!而且,瑶瑶可、可以侵犯的…想怎样都…… 遥光:可闭嘴罢(捂嘴拖走) ☆、暴露 天放晴了。 秋日暖阳透过树隙洒落光辉,给万物镀上金边,雨后的原野展露出秋天特有的清新、爽朗、旷达。 遥光坐在溪边大石上,眼神落在浮着碎金的水面,放空。 身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迨诸父异爨() 作者:狗鱼猪国国主 分卷阅读5 后突然响起有些慌张的喘息和脚步,戒备地回头望,正对上南凉小国君的眼睛,那眼中明白写着的焦急担忧和看到她一瞬间迸出的欣喜与柔情让遥光心里一跳,她不动声色地撤去眼底不属于普通二十岁出头女子的内容。 明煜的衣摆因为跑动有些凌乱,披散的头发被照耀得毛茸茸,站在火红枫树间,像一只巨型犬刚寻到了擅自离开的主人。他眼里折射着清晨的阳光,明亮地含着笑意,遥光被这少年气的直率喜悦晃了下眼,错开视线,站起来躬身欲行礼。 明煜一直将她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此时见她动作,笑容消失,抢先一步开口:“我说过不必如此多礼!请不要……对我行礼。”有些冲的语气,又带着分明的恳求。 遥光有些愣,直起身,看着情绪因她一举一动而波动明显的明煜,从昨日初见就开始累积的疑惑在心中翻涌。 作为才见过两面,又是一身伤昏倒在边境这种敏感地带的邻国人,堂堂南凉国君却对自己如此上心,且毫不设防,究竟是为什么?难道自己长得很像他哪位故去的姐姐?还是怀疑自己是西燕间谍,故意演戏试探?但无论如何都不至于做到这样罢?昨天事无巨细地谆谆叮嘱,今天更是一大早亲自寻找自己,养孩子都没有这样操心的。 “你的风寒这么严重,又浑身是伤,还是不要在这个时辰出门,寒意太重,于恢复不利。要是想看这里的风景,等你痊愈我带你四处去逛逛好不好?”她听见明煜接着说。 她昨天睡了太久,今天醒得早,不想惊动吴妪,就自己出门转了转,知道身体情况还不太好,她只走了几百步,不过来到别苑周围的树林里而已。 “只是透透气。”遥光简单答到,没有回应他“等你痊愈带你四处逛逛”的提议,在知道原因之前,遥光对对方的百般照拂难以全然放下戒心。 “下次出来前,要提前告知我一声,如果我不在,告诉吴妪或守卫也可以,最好让他们陪同。别再一个人不声不响地出门,我会很担心……” 遥光久不闻别人用这种操心老父般的语气对自己说话,有些新奇,也有些怀念,顺从地点点头,甚至忍不住露出点笑来。 明煜还没嘱咐完,猝不及防对上这晨光下绽放的笑靥,又看愣了神。 水边的女子背光而立,曳地的大氅、柔顺披散的长发、低垂的眼睫、微翘的嘴角,柔和了锋利清冷的气质,几乎融进身后秋光里,是他在收集来的所有画像中都不曾见过的神态。她就这样不同,这样鲜明,这样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明煜攥了攥拳平复心底激荡的暗涌。 “遥光……”忍不住想叫叫她。 这浅浅一声却叫两人都猝然惊醒。 她震惊地看过来,整个人的气场陡然凌厉。明煜对自己在她面前低下的自制力和短路的头脑恼恨极了——本想让她无负担地休养好身体的。 “你知道我是谁。”遥光很快镇定下来,逼视对方躲闪的眼神。明煜这明显慌了阵脚的反应,让身份暴露处境弱势的遥光反而冷静了……因为完全感受不到威胁。 “何时知道的?”鸣鸿刀藏在先前的山洞里了,出逃时穿的也是准备就寝的常服,除了精良的用料样式能让人猜到她身份不低,她身上应该没有任何表明身份的东西。 “……一直都知道。”不情不愿的咕哝。 遥光注意到他略有些奇怪的措辞,什么叫“一直”?从她被带到南凉镇北军营,不过才两日。 “我们六年前见过的……就在南凉,战场上……”明煜磕磕巴巴地解释。 “不过多年前一面,怎么可能还认得出?”遥光不小心把心里话问了出来。 “那是你!我就认得出!”突然有些爆发的情绪让场面静下来。 明煜暗恨自己冲动,正常人当然会认不出,认不出才是应该的,只有自己,像阴沟老鼠一样卑琐阴暗地记着她,注视了她六年,他有什么资格为遥光认不出他而委屈,有什么资格用这种语气对遥光说话。 “……西燕遥光,多谢南凉国君救命之恩。他日倘有用得上的地方,遥光当任凭驱使,西燕当举国之力以报。” 看着她疏离的态度,明煜急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不需要你回报什么!我只是想帮你……是为了我自己……”语无伦次,他挫败地闭上了嘴。 本就微微下垂的眼角耷拉下来,整只狗,不是,整个人都写着丧气。 “总之你只要养好身体,不必多想”,他背过身去,“请尽快回房罢,莫再受凉。” 落荒而逃。没错,他疾步远走的背影几乎就是在以身解释何谓“落荒而逃”。 南凉国君,真是有点意思。这次出逃,似乎有些意外收获。 遥光收拢惊讶,慢悠悠地跟上去。 没意识到自己嘴角不知何时挂上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  明煜的人设画好了,但是居然不能发呜呜呜 ?_? 小剧场: 明煜:小…小国君?q a q 遥光:(不为所动) 明煜:老父?q ^ q 遥光:(移开眼神) ☆、入城 明煜有三天没出现。 遥光每日早晨傍晚去别苑附近树林中练武,途经隔壁房间都只见门窗紧闭。待在房里时,也没有听到过隔墙传来的声音,仿佛未曾住人。 她心中好笑,传说里一人之力挽救全国危亡,又以雷霆手段实施新政的铁血君王,为什么能怂成这样? 遥光还记得小时候养过的一只战犬,是父亲从军中带回来哄她开心的,高高大大的一匹,跑起来威风凛凛,还咬伤过几个刺客,却在不小心撞坏了院子花架之后有整整五天躲起来不敢见她。 这一人一犬……实在是很像。 一个收势,遥光练完了一套拳法。鸣鸿刀不在身边,她只能每天练些基本身法。已经暴露了身份,对方又是那种反应,忽觉轻松,她一向行事坦荡,索性无所顾忌明目张胆起来……想想其实感觉自己在欺负老实人? 凉地理位置偏南,即使是北疆,气候也远比西燕温和,景色亦是秀雅。时为傍晚,霞色堆叠在天边,云来山更佳,云去山如画,在林中练武可算得上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乐事,伤寒和伤口也恢复得很好,她感到久违的轻松快意。 遥光心情很好地往别苑走,在院门口遇到了出来寻她的吴妪。脸上带着几分焦色,见了她急急开始叮嘱:“我这就要回家一趟,可能得待上几天。姑娘要小心着身体,这会儿风刮起来了,明天怕是要转冷,早上出门一定穿厚点儿。药已经委托何亲卫长煎了,姑娘每天早晨记得吃。” 吴妪是卢城人,家就在军营附近,她是随儿子来军中的,派来自己身边之前一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迨诸父异爨() 作者:狗鱼猪国国主 分卷阅读6 直在伙房。她对自己很好,不是依令行事的好,而是发自心底,遥光能感觉出来,也很是感激。萍水相逢者给予的温暖总是让人动容。 “是家里有什么事吗?”遥光关心道。 “是我儿子阿虎,他一起当值的阿木跑来说,阿虎跟着将军在城里头巡逻的时候遇上乱子,受了点伤,已经送回家里去了,我回去看看他。我刚刚已向君上告了假。这几天姑娘自己千万小心着点儿!” “快去罢!”目送吴妪离开,遥光回身看了看隔壁房门,原来人一直在里面呢。 房间内贴着门悄悄观察的明煜看她眼神飘过来,吓了一跳。 而跟在身后的何勋已经没眼看了,主上这几天的所作所为彻底打破了六年来在他心中建立起的神圣形象。自从遇上院子里那位姑娘,主上就一直处于跌宕的情绪起伏中,时而激动欣喜,时而摇首太息,唯一稳定不变的就是对门外那姑娘的关注和上心。 三天前开始,情况愈演愈烈,主上不知为何一直躲在房间里假装不存在,连送饭来的自己也都要跟着偷偷摸摸的。更可怕的是,躲在房间里的主上,活动范围几乎只在房门后的一小片地方——他一直趴在门后观察隔壁姑娘的动向。哪怕人家姑娘已经走出院门很远了,也不见主上动一下。 从前那个清贵端方、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主上,已经被吃掉了。何勋有些绝望。 再抬头的何勋看到门后的主上逐渐紧绷的身形,意识到了不对,正要出声询问,忽然听见敲门声。 明煜此时已经动弹不得,看着隔着一道门板的倩影,大脑一片空白。几息后,他反应过来,强自镇定地走回房里,在桌旁坐下,示意还愣着的何勋去开门。 何勋连忙敛了神色,上前打开房门。 门外正站着那搅得主上方寸大乱的姑娘。 只一眼,何勋就有些懂了主上何以失态至此。明艳到让人失语的容貌,高贵凛然的气魄,像荆棘中盛放出的永生花,恣意散发着美。她看着你时,你就禁不住想要向她臣服。 “求见南凉国君。”遥光挑眉看着门里发怔的汉子。他魁梧地立着,像头呆滞的熊。 熊终于有了反应,局促地回身看向他的主人——狗,不是,南凉国君。 明煜沉着嗓子回:“请进。”至于为什么沉着嗓子,大约是要假装冷静的缘故。 遥光也走到桌旁坐下,开门见山道:“冒昧打扰凉君,有些可能比较重要的事相商。”通过这几天的观察,她看出何勋定是明煜身边跟了多年的左右手,因此并不打算避着他。 “刚刚从吴妪那里得知,今日卢城中出了些乱子。私以为近日里会在南凉边境重城引起骚乱的事,怕是多半与我有关。若方便,烦请告知,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定当不遗余力。” 何勋正惊异于这姑娘口气之大,就听到主上回答:“确实与你有关。” “今天下午有一队商人入关,守城士兵看出他们所骑非普通马,更像是战马,就多盘问了几句,谁知对方觉得情况不对,攻击了城门守卫,调转方向欲逃,恰逢镇北营中将领带兵巡逻,捉住了其中几个人”,明煜讲明了来龙去脉,“缴获的兵器非南凉工艺铸造,所用材料应是产自西燕西北的寒铁。这队人,可能是派出找你的。抓住的人现扣押在城中监牢,你要入城去看看吗?” “当然,烦请带路了。” 听着两人谈话内容,何勋已经出离震惊了,一时不知道该惊于这姑娘竟真是西燕重要人物,还是惊于主上顺理成章的合作态度。 ☆、夜市 一行人骑马入城已在天将黑时。 与遥光预想的万籁阒寂不同,城中仍然热闹。 下马步行不远,即见沿途灯火逐渐亮起,缀满楼间。道路两旁密密罗列着歌馆酒家、银庄衣铺,楼前接龙似的摆起各式摊位,从小吃、小玩意儿到鲜花鲜果,一应俱全,更兼有杂耍团占着街角卖艺。坊间的歌弦声、小贩的吆喝声、观众的叫好声、小孩子一路跑过留下的笑声,汇成遥光不曾见过的夜景。 西燕仍行宵禁,不,应该说,除了南凉,各国都行宵禁,全年只在除夕夜和元宵节两天解禁,允许百姓在划定的“市”区度过入夜后的几个时辰,年末的爆竹和十五的花灯,构成了这天下大部分百姓所有关于夜市的记忆。 明煜看到遥光难掩好奇的神色,牵马落在队尾慢慢走着,眼睛几乎不够看,耳朵几乎不够听,像只初入陌生环境的幼猫,有些急切地打量着周遭。他抑住声线里的笑意,开口解释道:“南凉四年前废宵禁。起初只在城中划区设’市’,后几年逐步开放到全城。” “为何想到废宵禁?” “大概是为了把人们每天的快乐延长一些?”明煜笑了笑,“其实是因为,虽需各地官府费力维护治安,但更长的开市时间却能带来更多的货物交易和营业入账,也就是更多的税收。何况,征募青壮年入行伍组成夜市巡城队,既为城中年轻人提供工作,亦可免去这群人带来的潜在不稳定因素,可谓一举多得了。待会儿审过那几人,若还不太晚,我们就在夜市中逛逛?” 遥光侧头,正捕捉到灯下他嘴角弯起到弧度,带着几分狡黠,慧敏又生动,好看得让人想采撷下妥帖藏起……遥光被自己的想法惊到,有些难以冷静,语气略生硬地回答:“还是安全为上,审问过后宜尽早回营中。” 接下来她一直沉默着走到了城东监牢,任明煜讲解了一路也未再搭腔,更不要说主动提问。 进去以前,遥光终于复又开口:“我想先不露面,由贵国方面如常审问,之后视情况,若有必要请允许我独自进行审讯。拜托了。”她微一躬身抱拳。 “正有此意,还请不必多礼。” 分别关押的三人被带到审讯室,他们都作普通西燕商人打扮,但浸淫行伍多年的人略一分辨便知,这几人是受过军事训练的。 一番手段下来,几人开口承认,一队人是扮作过境商旅,实为寻找失踪国君而来。几日前,西燕国君遥光在南疆军营中一夜之间消失,踪迹全无,随君巡视的大族子弟们忧虑不已,派出士兵暗中寻访,遍寻不见,这才一路找到毗邻的南凉卢城,想装作普通商客入城来继续打探消息。 门外的遥光听到此处,沉了脸色。 这几人表面上假意勉强承认,还作忧急紧迫状,其实轻而易举就把西燕国君遥光下落不明,目前王位空置的消息散布到别国,其心可诛。何况,若真是她治下的西燕军士,断不可能因为这点皮肉之苦就松口吐露消息。 她扯了扯身边明煜的衣袖,示意他弯腰附耳过来,轻声交待几句。明煜被耳畔的细微气流直拂酥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迨诸父异爨() 作者:狗鱼猪国国主 分卷阅读7 了半边身体,使出毕生定力才强自冷静地将话听进去。 审问完毕,几人被关进一间牢房。 不多时,一名瘦小的狱卒趁四下里无人,走近这间牢房,轻敲栏门吸引里面囚徒的注意。三人以为大限将至,战战兢兢抬头,全都愣住了。眼前这狱卒,赫然正是几日前他们奉命追杀的西燕国君遥光。 遥光环顾周围,确认无人后低声道:“孤先前被不明身份者追杀,为摆脱他们藏身在这卢城监牢内,今日偶然听得审讯,方知国中各位卿终于派兵寻孤至此,尔等可知如何与其他人联系上?” 几人交换了惊疑的目光。 为动其意,遥光继续假装不知实情:“尔三人既为寻孤下他国之狱,若助孤脱身,孤定将即刻派兵营救各位,归国后必立行封赏!” “余等为救君上本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先前周侯世子亲自领属下等人遍寻君上不得,不惜冒险入他国边境重地,世子应仍领兵驻扎在城东门五里外树林中,君上往寻之,则可安然归燕矣!”其中一个反应快的当即跪起身道。 遥光出来后,对明煜道:“应有一队西燕私兵,由燕周侯之子领着,现藏在城东郊五里外树林中,生擒还是抹杀,连同里面几个,都随你处置罢。” 待再换回便装走到街上,遥光闻着各处扑鼻而来的食物香气,眼神忍不住流连在路两旁热气腾腾的小吃摊,但又想到之前放出的话,强迫自己将视线挪开。 明煜看在眼中,回身示意护卫各自散开,隐在人群里。 然后他俯向遥光,忽而用了恳求的语气,小声道:“我中午到现在都没有吃饭,实在饿得厉害,遥光可怜可怜我,陪我在这吃点东西罢!” 遥光惊讶抬头,正对上一双紧盯着自己的含笑双眸,密长睫毛半掩着湿漉漉的下垂眼,小狗一般带着祈求之意。 知他看穿自己想法才故意这样讲,又暗恨自己竟抵挡不住他刻意为之的眼神,遥光有些羞恼地赌气道:“准奏!” 明煜于是欢天喜地地将她拉入一片尘世烟火中,一边喋喋不休介绍哪家桂花糖藕甜得恰到好处,哪家蟹黄汤包汁味做得地道,一边各种都买了一些拿在手里让她快尝。 遥光起初奇怪他何以如此熟门熟路,后来迅速被塞了满手的各色小食,再分不出心思想东想西了。 两人最后在街尾一家小小的馄饨铺面相对坐下,桌上正中摆着一碗刚出锅的开阳小馄饨,周围环绕着糖芋艿、豆腐花、玉兰饼、梅花糕、青团子、鸡头米、锅贴、赤豆小元宵……氤氲的烟气缓缓弥漫开来。 明煜托腮静静看遥光,熙攘人声中,只觉仿佛刚刚在夜市散去的灯火,此刻都一股脑集在她的耳垂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明煜:感觉有些知道该如何与瑶瑶相处了!瑶瑶口嫌体正直的样子真可爱啊啊啊啊!!!(老母亲:这就是你一天天不摇碧莲起来的原因?) 遥光:……少嘚瑟,姐姐撩起来吓死你!(??ˇ?ˇ??) 明煜:那小姐姐快撩我!!!(?﹃?) 何勋:甚至不敢汪出声(??_?`) ☆、桃源 若是问起遥光对昨晚的感想,一句话来说,就是,“南凉的食物也太好吃了罢”! 所以今早明煜邀请她去品尝在民间的正宗南凉菜的时候,她没能拒绝…… 骑马来到卢城近郊的乡野,朝阳初升,作物在晨风中结果,处处蓄着生机。 “今日天朗气清,甚好。”明煜回头看她笑道。 被这灿烂天气和那回眸一笑的少年气感染,遥光的心情也轻快起来。 再向前,渐见大片田野,晨耕的农人在其中劳作,遥光一眼望过去复又回头,发现他们并不像印象中一样采取弯腰曲背的姿势,而是站立着耘田,且所用器具看着有些眼生。 虽出身尊贵,遥光从小是被热爱军事的父亲当作将才教养的,少时也在田间躬耕过,却并不认识这种形态的农具。 “带你去细看看!”明煜看见她很好奇的模样,遂道。 说完打马引她直往一处院落而去。 到后径直牵马入院,边走边朗声向里喊道:“佘老,我们到了,佘老!” 回头对遥光笑着介绍:“隐居在此的佘老是南凉十年前最负盛名的大厨,在他这儿能吃到全国最正宗的南凉菜。不过他耳朵不大好,跟他说话得大声着点儿。” 话音刚落,一名精神矍铄的老者从院西厨房探出身来,手上还拿着菜刀。 “你小子突发奇想要吃这要吃那,老夫可是一早就开始备下了”,老爷子声音爽朗洪亮,待看见明煜身后站着的女子,欣慰又不失八卦地笑开了,“唷,这么些年还是头一次见你带女娃娃过来,一带就带个这么如花似玉的,怪不得昨天大晚上特意跑一趟来点菜。饭菜还有一会儿才好,你们先自个儿四处转转!”说完就缩回了厨房。 遥光跟着明煜走进工具间,看到了一屋子农具,其中就有刚刚在田间见到的。明煜拿起介绍道:“ 这是用于水田松泥除草的工具,叫耘荡。其形如木屐,而实长尺余,阔约三寸,底列短钉二十余枚,簨其上,以实竹柄,柄长五余尺。耘田之际,农人执之,推耥禾垄间草泥,使之溷溺,则田可精熟,既胜耙锄,又代手足。所耘之田,日复兼倍。(注1)” 还有其他奇形怪状的器具,明煜也一一向她讲了用途和原理,有播种的,有翻耕的,有灌溉的,不一而足,大多为铁制,这是最让人惊异的一点。 这些农具的普及,须有一个前提,就是南凉铁产量足以支撑这各种器具在全国的生产。“从前听说南凉冶铁铸造工艺极是发达,一直不能想象能发达到何种地步,今日得见,方知确实是想象不出来的。”遥光慨叹。 “哈哈,向小姑娘炫耀你发明的这些玩意儿哪!”佘老突然出现在房门口,“姑娘,这小子脑袋是灵光,这一屋子东西,全是他摆活出来的!” 难怪对原理了解得那么透彻。看来他不仅擅造军械,还精通发明农具。遥光回头挑眉笑看他,用口型叫他“小天才”。 明煜别过头去不看她。遥光于是看见他通红的耳尖。 来到饭厅,醉三白、卤凤爪、大煮干丝、酱排骨、桂花鸭、藏书羊肉、松鼠桂鱼、油鳝面……已色香味俱全地满满摆了一桌。 席间,明煜嘴甜地夸奖佘老的厨艺,各种溢美之词信手拈来,十分熟练。由于菜确实好吃,遥光也频频点头附和。老爷子一边骂明煜“小子油嘴滑舌”,一边被哄得很开心。 饭后,明煜带遥光散步到附近的山脚下消食儿。 那山确实高,遥光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迨诸父异爨() 作者:狗鱼猪国国主 分卷阅读8 见猎心喜,被激起征服欲,提议登山。 两人都是好身手,黄昏时到达了山顶。 南凉的黄昏柔和而漫长,天色缓缓由透明转为金色。 这座山,明煜前几年曾常常登临,就站在眼下他们所站的位置,悄悄远眺西燕国都的方向。 现在,他侧脸看看身旁站着的遥光,忽而开心地笑起来。遥光也看着他,少年的脸颊被橘色夕阳映出一圈淡金的绒毛,凝望她的眼眸中揉碎着暖暖的火光。 “带你去个好地方。”少年用雀跃又动听的嗓音邀请她。 两人从另一条路下山,行至半山腰,豁然开朗,一大片湖泊映入眼帘。 潦水尽而寒潭清,漫布天际的绚烂霞光与层林尽染的万重山色皆倒映其中。 泛舟其上,如行于画中。 明煜与遥光并排而坐,两人漫不经心地划着桨,有一下没一下,船儿慢悠悠地推水行进,搅动了一湖秋色。他想要一直这样待着,直到夜幕降临,直到下一季的霜雪落在他们的船顶。 夜幕逐渐垂落,广大而宁静。天上没有月亮。北斗七星清晰得有如是被一颗颗点画上去的,似乎要带着漫天星河倾泻到船上。 “此星此夜,此景当痛饮三大白。”遥光丢了船桨。 “斟酒奉陪。”明煜也放下桨。 一叶扁舟在湖中央原地怡然自得地打着转。 酒意上头,谈兴渐浓。 “我常常想”,遥光开口,“一个雄图大略的王权,为着全体国民的利益,集中权力,实施改革。但是固有利益群体却不能忍受这改变,于是动作不断,与汝偕亡地与王权为难了。想要有为的王权不能不加强对内的压力,世家侯爵之流便开始几乎明目张胆地揭竿而起。这些年来,若不是还牢牢握着军队,王权几乎要陷入寸步难行的境地……在这一点上,我一直很羡慕你。” 明煜饮尽杯中酒,道:“我只是比较幸运罢了,现身于恰当的时机。在新旧交替之际,不免有个惶惑、无所适从的时期,所有人心中都紧张、犹豫、不安。从中产生了’英雄’,他提得出办法,有能力组织新的试验,获得民众的信任。这种人可以支配跟从他的群众,由此发生了一种权力,它是时势所造成的,无以名之,名之曰时势权力。(注2)” 他们聊着,聊着,四处响起的蟋蟀声与他们应和着。除了流星,没有任何东西能打扰他们的交谈。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两人仰躺在璀璨夜空中,面朝的也是星空。他们渐渐地不再喝酒,也不再说话。 沉默地过去了良久,久到遥光缓缓阖上双目。 然后感到温凉的双唇印在额头。 这一吻充满了长年积蓄的感情,慎重得让人心颤。 蟋蟀们突然间全都沉默了。 遥光睁开眼。 相顾无言。 手动注: 1:耘荡,除草松土农具,形状像一只大木鞋,长有一尺多,宽约三寸,木板底面钉上二十多枚短钉,木板上面装上一杆竹柄,竹柄长五尺多。耘田的时候,农民执耘荡往返推荡稻田的行间草泥,使田泥溶烂,杂草埋入泥中。耘荡省去了弯腰手耘的劳苦,而且每天耘田的面积比手执镰或铲劳作增加一倍。 2:观点化用自费孝通《乡土中国》。 作者有话要说:  除了一吻,感觉就是好兄弟/闺蜜的日常_(:з」∠)_ 明煜:哦,原来母亲也发现了啊:) ☆、筹谋 次日刚回别苑就得到了西燕贵族与东冉勾结的消息。 南凉派往卢城东郊的军队不仅带回了燕周侯之子,还有东冉二王子。 看来他们真的很想亲眼见证自己的死。 遥光听后脸色铁青地回到房间。 独坐至夜,通宵未眠,辗转思虑。不止为筹谋,更为了割舍。 自抵南疆后发生的一切,总体来说,都还在她掌控之中,除了眼下这意外的南凉数日游。 九月出巡南疆之前,遥光用强硬手段,一意孤行任免几处公卿要职,故意展露出似乎按捺不住的收权意图,率先打破了朝中已绷得太紧的脆弱平衡,以彻底激化与周、王为首几大侯爵势力的矛盾。 在南疆营中被袭那晚,遥光装作被打得措手不及,毫无反抗之力被迫出逃,甚至纵容他们四处散布国君失踪的消息。一系列的举动都是为了诱敌深入,按实几大族的谋反罪状,为秋后算总账铺下出师之名。所以最积极追杀出来的是燕周侯之子也是在预料之中的。 只不过遥光光明磊落惯了,没想到西燕贵族为了□□竟会不择手段到这个地步,吃相如此难看。她以为最过分也止于豢养私兵趁南巡千里袭君,毕竟这么多年斗得再狠也仅在本国内政,但他们居然连伙通外敌这种事都做得出。 所以原本只是看似铤而走险的计划,才会屡屡被意外进展打乱。 夜袭的消息她有掌控,她知道军营的饮水被下了药,但按下未发,装作不知,只自己和亲卫队未饮营中水。以她一手培育的亲卫队的实力,突破刺客包围掩护她一起离开绰绰有余,但来袭的兵马比她预想的多得多。东冉外援的加入,使那几家的私兵在看守被药倒的大军、制住全营要害之余,还能腾出那么多人手来刺杀她。 她的躲藏路线也是事先勘测规划过的,饮食药品和她的战甲都早已在一处隐蔽山洞中悄悄备好了,但她孤身一人,冲突不出越来越多刺客的势众包围,匿迹自保尚可,却没能到达预定的藏身处。 东冉的派兵,也解释了为何过了仅仅两日,就有兵马搜到了她先前躲藏的山洞,最终逼得她冒雨弃兵跳河。若不是侥幸从山洞脱身,跑得远碰上南凉巡兵,被带到凉镇北营,又恰逢明煜也在,遥光此番凶多吉少。昏过去的瞬间,她已经做好了死在边境的心理准备。 只要还在一国之内,她随他们怎么争怎么闹,但是如今他们竟因为愚蠢和贪婪转投别国,引狼入室。这触到了她的底线,遥光真的动怒了。 且一旦东冉介入,局势就已经不可同日而语,有些计划须要提早开动了。 从燕雒都出发南巡前,她已知一趟出逃怕是在所难免,所以令军虎符她并未如往常一样随身携带,而是由暗卫长领全队暗卫先行护送至青城叶老将军处。老将军是跟随父亲出生入死的同袍战友,亦是战场上将自己带大的半个师父。相交多年,遥光了解他耿直落拓的脾性,一腔热血多年过去依旧滚烫。叶将军是绝对信得过的人。 绝对信得过的人……明煜又何尝不是? 又想起了明煜……相处算来不过十日,但昨夜的把酒畅谈,让遥光相信这世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迨诸父异爨() 作者:狗鱼猪国国主 分卷阅读9 间真有倾盖如故的知己——由于华盖倾斜而露面一见的缘分,已经足够了。 若是对西燕有所图,他真不必做到如此。遥光孑然一身,虎落平阳,寄居异国,无所依傍,有太多的机会可以动手。他却只想方设法,极尽讨好,相处间几乎到了小心翼翼的地步。逗她露出一点笑,他自己就雀跃若孩提。 那双眼中的情意仿佛已经酝酵了太多年,浓烈醇厚,怎么骗得了人。 遥光无法拒绝他一再相邀,用着食物多好吃、夜市多热闹、风光多秀美的借口,其实只是自己动了心。长久以来紧绷又孤寂的精神世界禁不住他的诱惑,她干脆放纵自己暂时沉溺其中。 但梦境清醒,桃源远离。 回看这几天,仿佛经历过一场缥缈的逃离,美好得像个幻想。 遥光不知如何面对,也不知如何道别。 所以,一天过后,明煜只在隔壁房间找到留书一封,佳人已不在。 其书曰: 明煜亲启: 见信如晤。 昔策马同游时,途经桂树林,香气袭人;中有画眉鸣啭,放声而歌。然为人于世却总须小心翼翼,并无花鸟之无知与诚实。花鸟知其限,故可无所顾忌;人却不可,如此盲目,又比花鸟清醒。 此去千里险途,愿他日共君重逢,横亘之阻隔俱已不存,盼与手谈天星,共赏风月。 另,借战马一用!来日君可于燕雒都吾马厩中任意挑选一匹。 遥光顿首 明煜看到信末她故作轻松的约定,想扯起笑容,失败了。 又反复读了十数遍,仔细折起,贴着心口放好。 西燕贵族与东冉勾结的消息其实前夜已传来,他压下了,因为知道她一旦得知,那么昨日的出游定是不能成行。这一点,相信遥光在写信时也是知道了的。但她没有说什么,无声纵容了他最后的任性。 道理他们都懂,但情之一字自古最难割舍。 明煜一时想,她还是不够信我,不信我可以为她做任何事。一时又想,自己其实是理解遥光的,就算她知道只要一个眼神,他甘愿为她奉上一切,但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还是会只借一匹马,独自回到她的国家,守卫她从父辈那里接过的一切,为之思谋,为之战斗。这才是他深深倾慕了六年的人。想到此,他又心疼遥光从十七岁起就独自背负着这沉重的一切。 平复下情绪,明煜走出房门,叫来暗卫长,令他带镇北军营中所有暗卫,追上遥光,一路尾随护卫。 作者有话要说:  明煜:华盖若不倾斜,我也是要将它推(斩)开(断)的。这话您听得懂吗,又让瑶瑶离开我的母亲?:) 老母亲:sigh,儿子大了不由娘(瑟瑟发抖 (?Д` ) ☆、异爨 在完全走出卢城之前,遥光能感觉到,一队人马开始缀在她身后。 她并不慌乱,因为完全没有察觉对方抱持有敌意。况且,以这队人展露出的隐蔽能力,是否让她感知应是完全在其掌控之中,现在轻易让她发现,应该是让她安心之意。 果然,出了南凉地界,身后的尾巴便隐匿去了踪迹。 这个位置、这个时间、这个身法,同为国君的遥光多少已经确定了这些人来自何处。 想到那人一边因她的不辞而别委屈着,一边又连身边暗卫都派了出来,遥光情不自禁绽出一抹笑。 约至午时,遥光找到了山洞下的那条河。四周秋光烂漫,梧桐、银杏、水杉伸展着清香的枝叶,再没有那个雷雨夜不怀好意的狰狞面目。 她的身体情况自然也非上次可比。翻身下马,遥光沿河道上下勘察脚下水流和眼前山体后,借力河中几块突出石头,一跃攀上对面岩壁,一手抓住一处凹缝,一手攥紧垂下的藤蔓,双脚踩抵两块凸石,因循着坑洼的巉岩,慢慢向上方山洞爬去。 待双手抓住洞口下缘,遥光撑身一跳,进入洞中。依记忆翻找过去,果然在一处岩壁下摸到了深藏在层层碎石下的鸣鸿刀。情绪内敛如遥光,也忍不住高兴地抚了抚刀鞘再系回腰间。 站在洞口,遥光攀住几根垂挂在洞口的长藤,拉扯几下试了试强度,然后脚蹬洞底,蓄力飞身而出,期间略松手任身体顺藤滑落。待身体基本越过河,她丢开手,在草丛中几个滚身缓冲停下。 远处默默观察兼看马的暗卫们全程目睹了遥光这猴儿一般的身法,觉得西燕国君莫不是也在丛林里训练过一段儿。其实还真让他们猜着了,为训练武赋异禀的遥光,前西燕国君和武侯叶老将军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遥光的童年记忆,就是十二岁被扔去农庄下田,十四岁被打发去丛林野营,十五岁被派去沙漠带兵。所以寻常的野外求生活动,一般都难不倒她。 上马继续向北,遥光绕开南疆营地所在的雍关,往青城而去。 一路快马加鞭,以此速还有三日便可抵叶老将军的细柳营。但此时,遥光的心情毫无目的地将近的轻快,她快要被悲伤与愤怒淹没。 自雍关一路北上,途经十城六邑,分属燕王公、燕周侯、燕鲁伯三家的封地,此三地若不是紧邻,已完全看不出还在一国之内。 燕鲁伯坚壁清野,闭城锁关,已有近一月。西燕鲁氏,历代任太史一职,掌朝堂百事记载和古史研究传承,自有为史者的坚守,与文臣的一身风骨。国君失踪,忽入乱世,仍固守采地,封城保民,秉本尽忠。说他们迂腐不知变通也好,缺乏引领时势的枭雄气概也好,遥光只为西燕有这样正直忠诚的臣子而感激。但在已持续将近一个月的全国混乱中,鲁伯封地能继续坚城闭守的时间也所剩无几,存粮、兵弹、信心,都在告罄的边缘。 燕王公与燕周侯曾为一丘之貉,现下观其封邑的形势,两家应是闹掰了。周、王二族均是西燕延续百年的名门,又因封地毗邻,早已姻亲交盘,势力相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如今,城中满目狼藉,灾民遍地,冉兵肆虐,王公府大门都被铁蹄踏破。应是周、王两家在与东冉勾结一事上出现了分歧,不过是因王家一开始就拒绝与冉沆瀣一气而终止合作,还是因利益分配不均而撕破脸,遥光就不得而知了。若是前者,将来还可留王家小辈一条生路;若是后者,则当与周氏一并彻底抹去。但无论如何,“神仙”打架,伤及的是平民。 而投奔了东冉的燕周侯,其领地的情况却也与燕王公的差不了多少。只凭着豢养的一点子私兵,就妄图与东冉坐下来谈条件,无异于与虎谋皮,燕周侯势力已完全被辖制,冉兵登门入室,进驻城内周侯府的大门虽仍完好,府内却也已被东冉征用了。眼下燕周侯与燕王公的区别,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迨诸父异爨() 作者:狗鱼猪国国主 分卷阅读10 也不过是被贼破开城门,还是自己开门迎贼了。 东冉治军,极为放纵,任官军逞威。商铺的货品被抢掠一空,稍微像样的民舍被兵卒霸占,秋季将收的良田被战马踩踏,田边街上满是流离失所的老幼妇孺。遥光一身铮铮铁骨,五岁丧母后再未哭过,十五葬父时亦不曾掉一滴泪,此时打马奔过一座座支离破碎的城池,眼中酸楚终于淌落下来。这是她的国民,因她的无能、她的大意,而被倾覆了人生的芸芸之众。 天色将暮,遥光行至潼城郊外的一处高地,在这里,能看见一路走来途经的几座城。她停缰下马,双膝触地,向城中挣扎求生的臣民遥遥拜首。 西燕已是分崩离析了。 对比小半月前曾在南凉边境所见的桃源,田野阡陌俱丰收宁和,黄发垂髫皆怡然自乐,往来种作均井井有条……冲击来得格外猛烈而沉重。 遥光攥紧了握着缰绳的拳头。她要这天下,尽终归一统;她要这苍生,享万世太平。 为此一愿,西燕遥光赴汤蹈火,虽万死不惜。 作者有话要说:  写女主奔赴战场的时候不知为何脑中总浮现白狼从下路跑向敌方防御塔的场景,身后跟着亲密战友鸩和一队小兵…… 暗卫:??? 明煜:好想摸摸白狼遥光的耳朵和尾巴(?﹃?) ☆、战起 自地上站起身去牵马缰时,遥光察觉到声响,稍一分辨,神色冷凝下来。她翻身上马,向身后的暗卫微摆手,示意他们不必现身。 不多时,前面路上出现了一小撮东冉兵卒,约有十人,手中还提着粮食衣物,显然是刚从前面村庄打家劫舍而来。 那几个东冉兵确实才劫过三里外的一处农庄,且此行收获颇丰,正有说有笑地回城。忽见面前路中央出现一名独身女子,盈盈高坐马上,是从未见过的仙姿花容,恍若神女下凡尘。细观之,云髻高攒,杏眼睥睨,樱唇紧抿。射来的眼神冷漠凌厉,只眼眶微红,削减了几分威势。 虽感到压迫,几人中有那色胆包天的忍不住开口道:“小妹妹一个人赶路?天都快黑了,是不是吓哭啦?不如同哥哥们回城里,哥哥带你快活快活啊!”说完猥琐地互相挤眉弄眼,笑作一团。 所以他们没能看清挟风照头劈来的刀影。 □□声戛然而止。 站得远些的几人笑还僵在脸上,看见前面三个同僚人头已在地上,终于反应过来,扔了手里物资,拔刀挡在身前,边后退边又惊又惧地骂道:“这娘儿们还有两下——” 话音未落,头已飞出。 剩下几个早已吓破了胆,回身就跑。但哪里跑得过呢?遥光驱马上前,手起刀落,刀影过处,人头滚地。 世界安静了,只余黄昏时带着血腥气的微风。 最后的人死前才恍惚意识到,若非被这女子的容貌冲昏了头脑,他们早该看清,那美眸投向他们的寥寥几瞥,是多明显的,看死人的眼神。 遥光挥净鸣鸿刀上的残血,收回鞘中,不曾多看这满地尸体几眼。 已至黄昏还单独出城抢劫民财,是为纪律松散;路见独身女子口出秽言,是为人品低劣;甚至不能抗住她几刀,是为战力薄弱。周家攀附的就是这种货色?践踏西燕国土的就是这种渣滓? 两日后,遥光终于抵达青城细柳营。 策马行至守营士兵面前,遥光俯身道:“去通报叶将军,西燕国君遥光至。” 守门士兵先是被眼前女子绝艳的容颜和充满威压的气场震慑住,待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惊异的神情在抬头又看她一眼过后转为狂喜,重重一欠身,旋即转身向营中跑去。 虽不识君上样貌,可西燕国君艳冠天下的名声,女子周身强大的气场,以及能找到隐蔽的细柳营门这一点,都使心底无比渴望国君出现救国家于水火的西燕士兵几乎相信了她。 没过多久,叶老将军亲自骑马迎出门来。一身战甲,明显是刚从演武场上下来。 老头屏息将遥光打量一番,松了一口气,笑容和眼泪也一起跟着出来了。 但温情和喜悦也只在一瞬间,叶老将军一抹眼,重重“哼”了一声,余光瞥遥光一眼,才道:“进来罢!” 遥光摸摸鼻子,知这一关怕是不好过。 果然,两人一路驾马至主帐,叶将军都未开口跟遥光说一句话,遥光也不敢出声,只沉默地跟着。 老将军是跟先国君出生入死拼出的战绩,遥光的父亲能收拢军权,有一半功劳都在叶将军身上,故叶老曾任西燕司马,总管军事,致仕后封燕叶侯,采邑青城及周边十座城池。但是叶老将军闲不下来,上疏请先国君在青城要塞细柳驻扎部队,由他代为训练管理。 十年过去,细柳营治军之严名动天下,即使是先国君亲临慰军,也须得按辔缓行,君臣相见亦只以军礼。如此治下,细柳军战力之强可以想见。 遥光儿时也在营中待过一段时间,拜叶老将军为师学习练兵之道,此时沿途可见披坚执锐军容整肃的大军,诚觉熟悉且亲切。 待进主帐,看见叶将军拉下的脸,遥光的心又提了起来。 “师父,徒弟错了。”先主动认错再说。 “原来君上眼里还有我这个师父!不声不响把虎符送来,一个字儿也不与老夫商量就去了南边,是不是觉得我老头儿糊涂不中用了!” “不敢,叶将军正当盛年。只是先前局势紧迫,怕走漏风声,谨慎起见,故未敢告知。”继续顺毛。 “这时候倒是知道说行事谨慎,我看全天下就你胆子最大!国君当了七年,行事还如此草率!早劝过你改制不成那就徐徐图之。你呢?身为国君却以身犯险,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的是什么?!是西燕万民!你要是栽在南疆,这天下跟你一起完蛋?” “徒弟知错,行事考虑欠周,失之草率。幸得天佑,捡回一条命来。”没敢说自己做好了最坏打算,国君之位传燕叶侯的遗诏早已拟好,她身死的消息一旦确认,宫中即有人公布诏书,叶将军手握重兵,相信他登位不是难事。 略顿,遥光肃了神色,一躬到底,郑重道:“遥光前来,是要拿回虎符号令全军,并请燕叶侯带细柳军一同出征,外灭冉兵,内斩国贼!” 叶老将军听了,也敛了怒容,从怀中掏出虎符交给遥光,并跪身道:“臣定当携细柳全军,助君上退敌杀贼!” 遥光将他扶起,听他继续道:“从君上把虎符送来那天,老夫就在加紧练兵了。先前只道那姓周的贪慕权势,却不知他愚蠢至此,竟敢勾结外敌,那东冉是豺狼虎豹一般的心肠,看他们当年对南凉的步步紧逼,难道还没点数吗!唉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迨诸父异爨() 作者:狗鱼猪国国主 分卷阅读11 ,糊涂!” 正在这时,传令官来报,东冉整饬大军,自燕周侯封地往雒都方向开拔,扬言要一举吞并西燕。 遥光听了冷笑:“正要动刀,他们就迫不及待送上门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朋友们新年好哇! 暗卫:真、真的需要我们跟随护卫吗,主上?这可是战神!(合抱一团瑟瑟发抖) 明煜:知足罢你们,看看主上我都多久不能上线了?_? 老母亲:别急别急,咱下一章就上! 明煜:哼!这还差不多?_?? ☆、驰援 遥光梳洗一番,着战甲,佩鸣鸿刀,在主帅帐中集众将议事。 诸将见国君安然无恙,已至营中,皆大喜过望,曾跟随遥光北伐南征的几人甚至红了眼眶。 待众人情绪都稳定下来,遥光开口道:“眼下冉兵与周贼虽势众,西燕对其一战,却不在话下。以孤自南疆北上一路观之,冉周联军有四不能战:周氏年老体衰,力不从心,不能战,一也;二人腹中无墨,胸无韬略,不能战,二也;东冉兵械简陋,杀伤力弱,不能战,三也;联军萃军狼兵,战法过时,不能战,四也。故此一战,只要激励起士气,以西燕兵力,则攻无不克矣!” 众将闻之,俱欣然,听得遥光一声“点兵”令下,迅速领命回到各自营部,集合军士。 三刻后,遥光登阅兵台,览细柳营全军,鼓舞将士曰:“今西燕内外当敌,想必诸君已知之。孤自雍关来,见山河破碎,潼城以南,生灵涂炭。孤心甚悲、甚痛、甚怒!料想诸君亦如是。周贼伙通外敌,妄图弑君,当杀之!东冉践我国土,屠我国民,当杀之!” 言毕,举刀振臂长啸。阅兵台下万千士众被感染,与他们的战神一同举兵高呼,豪情万丈,声入云霄。 当日,细柳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向南行进。 同一时间,西燕国君回归,点兵青城细柳营,携大军南下抗冉的消息也散布到全国,上至诸侯,下至百姓,精神均为之一振。 三日后,燕军在侗城郊外对上了号称二十万大军直取雒都的冉军,由东冉太子朔唐领着,洋洋洒洒堆在野地中,周家老头则畏畏缩缩跟在朔唐身侧,不敢抬头与遥光对视。遥光看他那副样子,露出冷笑:早先不是很大胆么,还敢私通外国,现在怎么没有胆子与她打照面了。 再看这两人身后的东冉军,其中不乏白发者、年幼者,兵器战甲也零零碎碎,甚是不专业,遥光心中了然。果然如她所想,这几年未曾听说东冉治国如何有方,国力如何强盛,既如此,定不可能坐拥万千国民。冉与周家勾结不会太久,最早不过今年之内的事,这短时间内东冉怎能迅速汇集起大军,少不得东拼西凑,强拉壮丁,对外虚称二十万。 而另一边,东冉太子朔唐眼中哪里看得进敌军情况,他只见到遥光仙女一般高踞阵前,眸玄若素缎点漆,唇红如三秋火枫,一身重甲不掩窈窕身段,心中泛痒,遂出言不逊:“西燕国君真是好样貌,竟比本太子那东宫中的妃子还要赏心悦目些,不若咱们弃了这兵戈,莫伤和气,燕冉就此结秦晋之好,岂不美哉?”一面心中后悔,当初领兵攻凉时,怎么没有亲自会一会那西燕新君,白白错失这样的美人许多年。 遥光闻之,也不与这满脑酒色的纨绔一般见识,冷嗤一声道:“孤若苟且畏葸不战,反嫁与一头牲畜,还是不当家的蠢笨牲畜,先父怕是要气得从祖陵中杀出来。” 话音刚落,四下里响起忍不住的笑声,连东冉阵营的不少士兵都在憋笑。 朔唐贵为东冉太子,向来是周围人众星捧月般供着,何尝被这样公然下了面子?他在一片笑声里恼羞成怒,勉力压制怒容,装出浑不在意的样子,然后击掌两下,咬牙切齿笑道:“看来本太子好声好气地怜惜你,你却是不领情。既然如此,这些人,本太子也不必与他们客气了!” 遥光只见对面士兵从后方带出一行十数个绑在一起的青年男女,待被押至阵前,看清原来是先前随君驾南巡,后又滞留在南疆大营的世家贵族子女。 朔唐无赖地笑道:“一月不见,这些人不知西燕国君是否想念?若贵国执意开战,今日这西燕肱骨之臣的子嗣,就是我东冉的先行军。你说,就算打赢了,全西燕的诸侯贵胄,他们答应不答应?待你回朝后,他们会不会直接造反?”说完,为了泄方才受辱之愤,一刀斩了身侧最近的一个贵族子弟。 “哎呀哎呀,说是要遣他们作先行军,怎么东冉太子开战前先斩前锋?莫不是贵国什么新兴的习俗?孤怎么记得五年前还不曾有?”突然插进来的声音如一泓清泉浇灌在气氛紧绷的战场。 对峙的两方同时循声看去,战场边的山石后转出一队人马来。待看清领头之人,一方亮了眼神,一方沉了脸色。 遥光虽觉刚刚的声线好听得耳熟,却不敢相信明煜眼下真如变戏法一般出现在燕冉的战场上,自是说不出的高兴。 而朔唐,已经被眼前人五年前带给他的恐惧所支配,右手齐根断掉的二指隐隐作痛起来。 空气安静了好一会儿。 明煜终于把擅自与遥光纠缠起来的视线解开,施舍了一眼给昔日的手下败将,懒懒开口:“孤此番前来,只是给西燕国君遥光送些她忘了带上的东西,用来跟你们交换的。”说着一扬手,随行护卫自山石后拖出两个人来,正是在南凉边境被抓的燕周侯世子和东冉二王子,两人见了父兄,顿时激动起来。 一直安静如鸡的周家老头这时终于失声叫出来。“吾儿!为父还以为……还以为你”,他整个人又焕出几分神采,转头殷切看向朔唐,“太子,不如抓紧与他们换了罢!您的王弟想必这一月也受了不少苦,金枝玉叶,还是趁早接回修养,也免得您君父和母后忧心。” 朔唐却不以为然。他见明煜只带了几十人,此时已基本镇定下来,开口道:“周侯此言差矣,本太子的王弟自小懂事,一向顾全大局,想来定是做好了随时为国捐躯的准备的,当然不会为了一己苟活牺牲东冉利益。这人质,本太子绝不会换!”居然拿一个会与他竞争君位的弟弟要挟他,南凉国君竟天真到以为王族有什么真正的兄弟情分存在吗?可笑! 那被缚住的两人脸色立刻灰败下来。 明煜见此也不意外,只回道:“孤劝太子论断莫要下得太早。东冉二王子自然是顾全大局的,但其他年龄再小些的,怕是没这么懂事……” 朔唐听了,不知何意,正要开口反驳,忽闻后方传令官急急奔来:“报——” 他心里一跳,蹙眉抬手示意传令官继续说。随着那士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迨诸父异爨() 作者:狗鱼猪国国主 分卷阅读12 兵的耳语,朔唐渐渐变了脸色。原来,东冉太子妃前一阵子带着太子嫡子去西山行宫赏秋游玩,刚刚国内紧急通传,太子妃与小世子现已被一支南凉军围在宫内。 事关自己儿子,朔唐破口骂道:“明煜,你这使阴招的小人!” 明煜也不恼,理着衣袖闲闲开口道:“东冉太子自己先拿了这么多人作质,此时却反身指责孤,未免不妥,有双标之嫌。何况,孤只是派人看守行宫,其余并未怎样,这声’小人’自认当不得。不过,消息既已自东冉传来,事情自然是数天前的了。太子消磨得起时间,就是不知东冉国内眼下……” 朔唐此时已是急怒攻心,狠狠瞪视着明煜,咬牙吩咐手下士兵:“去!以这群人换回二王子和周侯世子!” 明煜颔首:“这才是谈判该有的态度,一旦人质交换完毕,南凉传令兵当马不停蹄传信,小世子可无恙矣。” 作者有话要说:  四不能战:年老体衰,力不从心,不能战,一也;腹中无墨,胸无韬略,不能战,二也;兵械简陋,杀伤力弱,不能战,三也;萃军狼兵,战法过时,不能战,四也。 —— 李鸿章评冯子材语 ☆、受伤 三方势力各派十数兵众来到战场中央,整片旷大的野地鸦雀无声,携人质上前的两方走得格外慎重、警惕。待三队人碰头,南凉士兵和东冉士兵对视片刻,同时将手中人质推出,前者推向东冉阵营,后者推向西燕阵营,因走向西燕的那一队人数要多得多,接应的燕兵迎上前几步,在队尾逡巡,警戒护卫着。 卫兵护送一众贵族子女回到西燕阵营,并为他们解开捆绑的绳索。 遥光亲自下马迎接。“诸位此行辛苦了”,她扬声抚慰,然后回身吩咐卫兵,“带各位世子世女回营休……” 还未说完,遥闻一声暴喝:“遥光”!同时,左上臂传来一阵刺痛,反射性地,遥光左手抓住身侧鸣鸿刀,以刀鞘为棍,反手一击。 回头看去,周王公之女被两名卫兵按跪在地,一柄还滴着血的匕首被卸在一旁。女子挣动着,歇斯底里喊道:“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非要心血来潮搞什么南巡,阿兄就不会死!父王的封地也不会失守!遥光,你害我家破人亡!”挣散的发鬓散落在表情狰狞的脸上。 遥光心下了然,原来刚刚东冉太子在阵前杀的是燕王公世子。刚思及此,又闻一人出声。“可笑”,她抬眸向人群中看去,是燕鲁伯世女,“自己的父亲通敌谋逆,妄图弑君,弄权不成反被噬,你竟有脸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在这里叫冤,还想行刺国君,不愧是一家人。” 遥光走近行刺者,手捏起她下巴,弯腰盯着她的眼睛开口:“你道我害你家破人亡,可因汝父连同周家造反,天下有多少百姓亦家破人亡?这万万西燕民众,流离失所,痛失血亲,又去哪里叫冤?!”话音转厉,语气中迸发出的君主之怒骇得周王公之女不敢对视,一松手,她只抖伏在地。 遥光吼完,忽觉一阵晕眩,抬身后退几步,却撞入一个急急靠近的怀里,顿时被一阵清冽好闻的气息包围。 明煜一直密切注意着遥光这边,看见一条身影扑向她时简直心神欲裂,大喊出声想提醒她,仍未来得及,幸而遥光当时回身,匕首只划在左臂,如若不然,那奔着心口去的利刃,造成的后果明煜不敢想象,幸好、幸好…… 他驱马急奔向西燕阵前时,正看见遥光摇摇晃晃后退,急火攻心,掀翻意图阻拦的士兵,几箭步冲过去,将她接在怀里。明煜看见她臂上伤口渗出的黑血,心知那匕首上定是淬了毒。他怒极反静,伸腿将地上的女人掀翻身,从一侧踩住她的颈项,冷声问:“所用何毒?解药在哪?” 王公女被迫仰头,正对上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眸,仿似远山映在千顷碧波。美,让人在生死关头也忍不住要沉溺的美,但又冷冽锋利无比,看她如看蝼蚁一般,这眼神让人清醒,原来不是浸身温柔湖水,而是深秋寒潭。 见她不语,明煜加重了脚下的力道。忽然感觉衣袖被轻扯,他忙收回目光,与遥光对视的瞬间,万尺寒冰也顷刻化冻,看见她苍白的脸庞,眼中只剩温柔的爱意和担忧。 “不必问了,我心里有数”,遥光撑着明煜的胳膊站直身体,向周围扬声道,“传令,回营!” 遥光这种身体状况,明煜不可能让她独自骑马回去,小心避过伤处,不由分说地将她打横抱起,走向自己的马。他先将她托举上马背坐好,然后自己翻身而上,从后面拥着她,迅速又平稳地驾起缰绳,随大军回营。遥光仰靠在身后人怀中,久违的安定和淡淡的欣悦从心底升腾起,慢慢地熨帖地包裹住整个人,她嗅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放心地昏过去。 匕首上所淬之毒,乃独产于西燕西北大漠的一种沙棘萃取制成,性烈霸道,痹人神经,所以即使只是被划了一道浅口,遥光也没撑多久就目眩晕倒。但王公之女这种被娇养大的,她所能拿到的独门密毒,在曾常年跟随西燕国君和叶老将军南征北战的军医眼里,实在算不上难题。再加上渗入体内毒素不多,遥光烧了半宿后,情况稳定下来。 明煜听军医说,遥光第二天早上应该就会醒转,所以一早就进帐守着。他当然很愿意整晚都跟遥光呆在一起,一时一刻都不要分开,但叶老将军用杀人的目光无声喝止了他进帐的脚步。 所以遥光一睁眼,就见一只大狗蹲床边,大狗看到她醒来,高兴地摇起了尾巴。 明煜扶她起身漱了口,然后从帐中小炉上盛了碗温着的粥端给她。他看她乖乖喝粥的样子,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发顶,轻声道:“慢慢喝,我去给你端药。” 明煜不仅端来了药,还带来了一束花,一起搁在托盘上,花色是冷艳中带着明快的红,他火团一般捧在手里,递给她。遥光听他道:“这是南凉特有的秋海棠,临行在佘老的花圃里采的,一路养在水里,总算在花瓣没有掉完前赶上了。” 为谁盛放花满路,旦复旦兮心如故。 遥光倚在床头,垂眸看着这束不远千里送到她手上的秋海棠,伸出手轻轻抚弄花瓣,嘴角微微上翘。人面棠花相映红。明煜未曾见过她这意懒情慵的模样,只觉得这画面宁谧又美好,可以看一生一世,看到天荒地老。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亲亲抱抱,嘻嘻嘻(? ̄? ??  ̄??) ☆、吾爱 因毒素未完全排清,遥光还是感到有些混沌乏力,喝了药本欲撑一会儿,想询问一下前线情况,但明煜看她软绵绵勉力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迨诸父异爨() 作者:狗鱼猪国国主 分卷阅读13 支撑的样子,心疼她自离开南凉后一直殚精竭虑,没有一天好好休息,遂带了点强迫地按她躺回被褥中,柔声安抚道:“不必多想,前线的事放心交给叶将军和我。待你养好身体,只管带兵凯旋了。” 遥光反抗不了他这样老母亲宠孩子般的哄法,从善如流地躺下,乖乖闭上眼。明煜替她拉好被子,静静在床边守着,看她小脸在被中焐得微微泛红,看她呼吸逐渐转为悠长。 等他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俯身靠得太近,呼吸几乎洒在她耳畔。明煜心里一抖,正要后退拉开距离,却见眼前人睫毛一颤,睁开了眼睛。 遥光闭上眼后还在思索军内形势,一时并未睡着,渐渐地感觉有道清和温润的气息拂过来,待要看看他准备做什么,那气息陡然停滞,整个人可感地慌乱起来。她再忍不住,启眸看他,眼里是无奈又略带促狭的笑意。 而明煜对着她一双含笑明眸,已经停止思考,整个石化。 两人隔着呼吸相闻的短短距离对视着。 一刻后,明煜终于自拔,微偏头想错开交缠过于紧密的眼神,遥光由此瞄到他自耳尖向上腾起的红晕,心中一热,头脑一热,从被子里抽出手来按住他脖颈,借力稍稍一抬头。两人的嘴唇遂碰在一处。 明煜一瞬间睁大了眼睛。因着出其不意的一按,他有些失衡,为免于压倒在遥光身上,他伸手撑在她枕畔,所以看起来就像把她按在床上圈在怀里亲。明煜整个人懵懵的,脑筋完全不转了,不知道怎么情况一时间就变成这样…… 因为觉得伸在被子外的胳膊有点冷,遥光收回了手。感到脖子上那一小片热源离开,明煜终于不再像一只被捏住后颈皮的大狗一样僵直,不可置信的喜悦夹杂着羞意后知后觉地席卷了他。 他愣愣后退,看到她泛着红晕的脸颊,撑在她耳边的手抬起,想碰一碰,又停住。遥光看他这呆呆的不敢再进一步的样子,本有的几分忐忑羞涩也消弭了,忍不住笑起来。明煜从未见她如此开怀笑过,像冬日穹际初绽的阳光,终于挣脱层云,普照天地,温暖众生,让人情不自禁想要靠近,想要触摸,哪怕明知飞蛾扑火亦不能止住。 他无法克制,颤抖的手抚上她含笑面庞,低头一下一下地轻轻吻着,细密地,温柔地,虔诚得近似膜拜。遥光感觉仿佛一只大狗突然扑在怀里狂蹭,温温痒痒的,让人心软。她觉察到他的不安,仍然笑着,抬起双手接住他,也一下一下地轻抚着他的头发。 自她昏迷后几乎令他窒息的惶恐终于平息下来——若她真的离开,他觉得自己绝控制不住自己随她而去。 歇歇蹭蹭,半天两人才终于分解开来。觉是睡不成了,明煜替遥光披上外衣和斗篷,又拿来两个迎枕让她靠坐着,和她说起现下形势和筹谋。 昨天她昏迷前传令撤军实为无奈的必须之举。大敌当前,国君突然遇袭受伤,乃至昏迷不醒,是足以乱军心的大事,自乱阵脚的情况下,绝不可能与冉一战,将一干贵族子女和她这个情况不明的伤员及时送回才是要务。 对面群龙无首,不战而退,东冉当然乘此追击。但正当太子朔唐要发令追赶时,又闻传令官疾步奔来:“报——”他简直怕了这声“报”,每每卡在他要进一步的当口,且总没好事。而这次他的猜想也没有落空,传令官急速禀报:“西面十里处突然有大军开至,悬南凉旗帜,为首乃南凉名将、国君亲卫长何勋。” “我先前得了消息,知你四日前自细柳营出发,估算一下与北上冉军差不多在侗城遇上,便遣何勋领大军自潼城方向从旁靠近,驻扎待命,我带十余人共俘虏先至战场。西燕这边撤军时,我就着人传令何勋,让他领军开拔逼近,以使冉军分神,无暇追击”,明煜替她紧紧斗篷的毛领,继续道,“眼下东冉已逃窜至西边邻城高阳,何勋带兵也驻扎侗城,就在东郊十里处。昨夜我与叶将军商讨,已定好借地形合力围冉的计划,今夜二更就实行。此战我和叶将军胜券在握,你一切不必担心,安心养伤即可。” 他讲得轻描淡写,遥光却知实际情况有多艰难。叶老将军的倔强脾性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吃软不吃硬,且轻易不信人,对她更是护得厉害,在她受伤不在场的情况下,明煜短时间内说服叶老与南凉合作,还获许近身照料她,期间怎样摆低姿态,怎样拿出诚意,怎样费智费力,可以想见。 她感动地看住他,抑住眼角酸楚欲坠的感觉,诚心诚意地说:“谢谢你,明煜。从各方面来讲,你都救了我太多次。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她边疆出逃,心灰意冷赴死时是他救她一命,还配合她讯问捉拿内贼,同时更费心带她遍览南凉人文与风景。卢城与他在一起的那几天,是父亲去世后她度过的唯一一段恣意开怀的日子。后她奔赴国难,不辞而别,他只是一路暗中派人护卫,直送她至细柳营。而今,西燕与东冉对峙于战场,他竟亲携南凉大军和人质前来为她解围,甚至不远万里派兵深入敌国国都,冒险胁住太子之子,就为了增加谈判筹码,让她在西燕不会难做。如此步步为她绸缪打算,设身处地,殚精竭虑……从没有人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而他用嘴吻她的朱唇,用手理着她的乱发。 不,遥光,你才是我的救赎。你是我的希望之光,生命之火,让我遇见你才是太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全篇存稿,所以每天都是想起来就发,大噶希望固定时间发吗?希望几点呢? 何勋:可让我威风了一把,叉会儿腰。 老母亲:还不是为我闺女谈恋爱打辅助,并不知道在威风些什么 (???)? 他用嘴吻她的朱唇,用手理着她的乱发。 ———《唐璜》第一章第一百七十节 ☆、得胜 说是一切有明煜和叶老将军,自己完全不必担心,但遥光怎么可能坐得住。叶老和明煜通宵谋划,万千将士冲在前线,她又怎能安心独坐帐中。一点点毒而已,自己一向身体强健,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她要求带兵执行今夜的计划。 “侗城及高阳周边的地形我最清楚。且由我亲自出面,正可以安军心、鼓士气,此一举两得!” 明煜当然不许,叶老将军当然也不许。 此时三人围坐在搁着舆图的桌旁,遥光用过午饭自觉元气已回足,便收拾妥帖,请叶老将军和明煜在帐中议事,提了自己对战术的一些看法来商讨。 “瑶瑶,此毒虽量微,但着实霸道,后遗症绵长。战场上险象环生,又是黑天,变数太多,我们承担不起。国君亲自领兵固然激励战意,但确保你的安危还是第一要务。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迨诸父异爨() 作者:狗鱼猪国国主 分卷阅读14 就在这里等我和叶老将军的好消息,好不好?”明煜小意劝道。 “谁许你叫的瑶瑶?说话便说话,做什么用了这哄娃娃的口气”,叶老将军瞪了明煜一眼,也劝遥光“不过这小子说的有道理,高阳据地险要,固然利于我们今晚执行计划,但同时风险也大大增加,君上以未愈之体亲征,更须得加倍小心。由老夫率军最为稳妥,君上难道不信任老夫?”他虽百般看不惯明煜,小关节上各种挑剔,但在战事和遥光的事上,两人从头到尾站在同一条战壕里。 “叶将军为燕驰骋沙场十余载,可说是鞠躬尽瘁,遥光如何会不信任将军?但此战到底因孤而起,若非孤无能,压制不住各方诸侯势力,更不察内贼里通外国之事,情势本不会演变至战火烧到西燕境内的地步。此等小伤,难道能成为孤苟藏于后方,驱驰国之重臣,让老将军代己赴前线的借口吗?何况孤的身体自己清楚,若真有问题定不会逞强,这丁点毒物的丁点伤害,与从前北伐时的境况相比,根本不算什么。您就放心罢!”叶老将军亦师亦父,“不信任”这顶帽子扣得也大,遥光回复得很郑重。 至于对明煜,那要好说话得多啦——“比起在后方等你的好消息,我更愿意同你并肩作战。”遥光单手撑额,挑着眼角笑看他。明煜张了张嘴,但激越的情感在喉头翻涌起,反对的话再说不出来。 叶老将军在一旁,看他一句话就给说服,呆愣愣的半个字儿也反驳不出,简直恨铁不成钢。不过另一方面,见到明煜这丝毫禁不得遥光撩拨的模样,他是彻底放心了这两个孩子的相处。 入夜,遥光整装披甲,集令全军,自叙受刺之伤已无碍,可继续亲自领兵,以慰兵心;同时,以军功许之,以励士气。一更打过,点兵备战。二更一至,带兵出击。 前一天才被驱至高阳的东冉自然不会毫无防备,但朔唐和周氏也没料到袭击来得这么快,还是夜袭,还是前一天才阵前昏迷的遥光带兵的夜袭。上一战刚损的元气还未恢复,甚至营寨还没扎牢,才略松了一口气的功夫,燕凉就你方唱罢我登场。朔唐听报的时候,脸色吓得传令官差点咬着舌头。 匆匆点兵迎击,但刚从帐中叫起的伤残之军如何与蓄势而发的细柳营精兵相抗?何况高阳地形复杂,一片夜色中,人生地不熟的冉军更是吃亏。战了几刻钟,朔唐见情势实在难敌,下令后撤。 冉军且战且退,兵线一路西推,推至高阳城西时,顿时进入群山包围之中。待队伍后部的朔唐已跻身第一处山谷时,忽闻周遭战鼓动地来,山壁上亮起无数火把,照得山谷一时亮如白昼。 在今夜毫无防备的丛丛变故面前,东冉大军已是乱成一锅粥,军心涣散,如无头苍蝇般四处乱撞。然此情此景,后有追兵,大部分苍蝇本能地向山谷另一头撞去,希图撞到一个出口。出口还真的找到了!群蝇一哄而上,就要挤出去。 却不知猎手早已备好了刀和网,再另一头等候多时了。 是年秋,东冉出兵攻燕,月余则溃于高阳。高阳一役,东冉全军没于城西谷中,太子朔唐及二王子被俘。 被明煜领着的南凉士兵绑起来的时候,朔唐才看清,原来不是什么“你方唱罢我登场”,遥光和明煜两人根本从一开始就唱的同一出。 明煜说服叶老将军的计划,就是利用高阳多山的地形,由燕军自西迫击,凉军绕到东边包夹,里应外合,将冉军团团围困在山谷中。 “所以你才让部下上来就把冉军赶到高阳?你小子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叶老将军斜睨他。 “未雨绸缪总不会错。”明煜摸摸鼻子。 遥光听说了这个计划后,提出更进一步的保险措施,就是选定城西一处只有一个窄窄开口的山谷,南凉方面提前埋伏在四周高地和开口处,直接利用地形将冉军收入囊中。而要实现这一点,就需要西燕这边能做到定向驱赶。以遥光的带兵能力和实战经验,做到这步不在话下。 这日明煜来到西燕营中盯遥光喝药时,忽闻卫兵来报,说东冉俘虏朔唐要见西燕国君,有要事相告。遥光和明煜来到关押战俘的帐篷,就见朔唐虽被五花大绑,神情却松快,甚至隐约有种胜券在握的得意。 “太子着急忙慌寻孤前来,是有何要事相告?”遥光冷冷开口。 “怪不得当年你不愿与我合作,原来是看中了南凉的这小子”,遥光和明煜站在一处,相依傍的气场再明显不过,朔唐恶毒的眼神在两人身上轮流看着,狞笑着对遥光继续道,“但你可知,他表面看着光风霁月,其实是个疯子吗?谁能想到,堂堂南凉国君,竟是个偷窥狂!” 他瞄到明煜变了脸色,更加得意且猖狂起来:“我真是同情你,遥光。你瞧不上我,偏要跟他在一起,这是放着正常人不要,选了个盯上你的疯子!就我打探到的消息,他派人暗中窥探你的一举一动,搜集你的画像,还常到燕凉国界去。都不知道是从多久以前就开始的了,真是让人恶——” 遥光不能容忍他一口一个“疯子”地叫明煜,冷声打断道:“疯狂好歹是一种本质的力量,而愚蠢是本质的一种衰弱,无法弥补。我自视有点脑子,不愿与蠢人在一处,所以话也不想与你多说,明白吗?至于你说的疯……呵,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说完,眼风都不屑丢给他半个,扯着已经呆掉的明煜出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可以说不仅是战场上的得胜,也是情场的得胜了。 老母亲:一首《so what》送给闺女 (? ̄? ??  ̄??) 明煜:别罢……听着歌词对我也不太友好…… (?Д` ) 疯狂好歹是一种本质的力量,而愚蠢是本质的一种衰弱,无法弥补。 ——卡尔维诺 《树上的男爵》 ☆、平定 走出关押朔唐的帐篷,两人比肩,面朝远山承托起的万重秋色,一时默默无言。 山风拂来,撩过明煜的袍角,带起遥光发冠的缨穗,又散向更高更远的地方。 “……朔唐说的那些……确有其事。我确实是一个……暗中窥伺的疯子。” 遥光听他开口,转眼望去,看见他低垂的眉眼和紧绷的唇角,高大地站在一旁,却像个犯了错不知如何承认的孩子一般僵立着。 “从何时开始的?” 沉默。 他不说,遥光也不催促,就静静等着。 “五年前”,听她开始盘问,明煜原本难以启齿,但又怕缄默不语下去,她就此再不理会自己,思来想去,索性一咬牙破罐破摔了,“在战场上见过你之后。” 遥光闻之,忘了装作冷静模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迨诸父异爨() 作者:狗鱼猪国国主 分卷阅读15 样,忍不住惊讶地挑眉道:“当年正儿八经的大战阵前,我在认真思考这仗究竟打是不打,你却……”看到他鸵鸟地埋下了头,微微一笑停住了话头。 “除了派人盯着我的行踪、画我的像,是不是还收集我身边的一些小物件?”继续发问。 “……嗯。” 遥光就猜到是如此,她一年里总有那么几回忽然找不见了一些小东西,有时是佩挂旧了的荷包,有时是玉坠替换下来的穗子,有时是钗饰上脱落下来的珠扣。因为她身边服侍的人不多,但都信得过,丢失的又都是些并不值钱的旧零碎,所以她虽疑心,最终却只能当自己大意了,不知道随手失落在哪个角落。现在想来,这情况正是从四五年前开始的。思及此,遥光颇有些哭笑不得。 “那我这次在南凉北疆碰上你,其实也并不全然是巧合,对吗?”亏她还无数次在心内感谢上苍,让她在出逃时正巧遇到北巡的明煜。冷静下来想想,若是南凉国君正式北巡,她怎会事先完全不知?显然这厮是悄悄跑来的。 “嗯”,明煜越承认越顺畅了,甚至还补充解释起来,“我接到你南巡的消息,就也到了边境来,未曾想到真遇上了。先前几年每岁也会去镇北营两至三趟。之前我们在南凉一起游湖的那片山,我常爬的,登上最高峰就可遥望到西燕国都。” ……原来还是惯犯,南凉镇北营将士一年见几次国君,估计都见怪不怪了。 见她不再继续问了,明煜反而又有些慌乱起来。终于看清他了吗?再也不想理他了吗?就此别过余生不见了吗?!他简直绝望得有些眼前发黑。 忽然腰间一紧。 低头看去,她正抱着自己,双臂牢牢勒在自己腰上,小小的脸埋在他大氅的毛领子里,几乎看不见。喜悦猝不及防地击中了他,幸福感霎时间要满溢出来,□□重又点亮。 “傻孩子……”遥光从他大氅中拔出一只手,拍抚着他的后脑勺。 “……嗯……” 山下城中,一队兵士在协助官民处理战后恢复事宜。 山脚溪畔,几只麋鹿在泛着晨露的秋草地上驻足饮水。 山腰林里,三叠瀑布正如千百年来一样冲刷过嶙峋山石。 山顶云边,一轮金日正伴着朝霞亘古不变地缓缓跃上中天。 又是战事将尽时,他们五年前的秋天相逢于战场,今情定于战场,眼下又快要于战场分别了。 明煜把这话说给遥光听,遥光失笑,捏住他脸颊,语调生平仅见地轻柔:“又不是再见不着了。” 然而分别确是在即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襄助邻国退敌,挟质子与东冉订立条约后,明煜再无理由滞留西燕。何况叶老将军一直虎视眈眈地催着。而遥光也要尽早回朝处理惩贼、嘉赏、破旧制、立新政等一系列事务。 临别,相顾无言良久。遥光一笑,率先扯动缰绳,驭马走近明煜,拍了拍他肩膀,轻声道:“乖,不久见。阿煜。”掉转马头,一扬鞭离开。 远远又见她挥了挥那束秋海棠,明丽的一抹红招摇在秋日的晨风中,夺目、曼妙、张扬。明煜也笑了,牵动马缰,缓缓踏上归程。 将入国都时,遥光以鸣鸿刀插在城门瞭望台上。 留此奉天下,所以无征伐。 进了宫门,马蹄答答地敲在青石板道上。连日的秋雨已停了,傍晚的太阳透过浮沫般的云朵,在殿顶琉璃瓦上投下一片寒冷的红光。 踏入国君所居的雪宫台,一直侍候的老嬷嬷迎出殿来,看见遥光,眼泪刷地落下,忙上前把她搀进殿中。 “君上受苦了!”慈爱的声音里满是心疼。 “其实还好,得贵人相助,诸事皆顺。”想到那人,遥光脸上浮起笑意。嬷嬷闻言诧异,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 几月后,有南凉书信传来。遥光在御书房议完事后听说,以为出了什么事,忙令递上。厚厚一沓,打开看时,却见其上洋洋洒洒,满纸俱是“薄幸不来门半掩,斜阳。负你残春泪几行”,“夜已深,人未静,留得相思病。冷风平,月安宁,清音共君听”之类的矫情句段,一股浓浓的深闺怨气扑面而来,遥光看得直翻白眼,片刻又笑出声。 读罢信,抬眼看到窗外宫中遍植的海棠,融融夜色下大簇大簇开得热烈,却总不似从前远赴山河递到她手里的那一束鲜妍……胡思乱想间,突觉屋内很有些空寂。 铺纸提笔回书:“阿煜如晤:中天悬明月,令严夜寂寥……” 正写着,嬷嬷在帘外出声:“君上可要用些茶水点心?” 进房后,看遥光姿态闲散,她又开口道:“数月来君上操心国事,一刻不曾得闲,现下终于是能喘口气儿了。君上莫怪老奴多嘴,国事解决得七七八八了,君上的婚事……是否也该提上议事日程?总要找个知冷暖的人常伴君上左右,替君上分忧,老奴才能放心过完余岁。” “嬷嬷不必试探了”,遥光顿笔抬头,笑了,“也不必忧心焦急,孤的婚事已有着落。” 作者有话要说:  明煜,一个毫(就)无(只)杀(会)伤(粘)力(人)的病(痴)娇(汉)。 至于是明煜先送了秋海棠然后遥光在宫中遍植海棠,还是明煜已知宫中遍植海棠然后送的秋海棠……随便罢哈哈哈! 遥光:越发地感觉像是在养狗…… 明煜:汪! 薄幸不来门半掩,斜阳。负你残春泪几行。 ——冯延巳《南乡子》 夜已深,人未静,留得相思病。 冷风平,月安宁,清音共君听。 ——何处得来已不可考,大约是《牡丹亭》? 中天悬明月,令严夜寂寥。 ——杜甫《后出塞五首》 ☆、求娶 将夏,蝉声一天比一天密集起来。立于林中,梧桐的落花抚过肩头,纷扬如五月乱雪。 遥光掸落衣襟上的桐花瓣,放下手中的奏章。 因天气宜人,遥光用过午膳,便令于御花园一处林荫里设下案几,坐在户外批阅公文。晚春初夏的熏风和煦又清新,温吞地撩动枝头花朵,在几上香茗中带起微旋,又轻轻擦过案前人耳鬓的碎发。 遥光在一片宁和的如画氛围里甚至有些昏昏欲睡。 昨日朝中呈上了废分封后新地制的最后几项调整方案,下朝之后索性一鼓作气,在御书房召重臣议事,将细节全部敲定,前燕鲁伯、现御史大夫和郑尹伯争辩了好久,御书房小朝结束时已经不早了。夜间睡前,她想到随着明日地制调整案的颁布,历时近半年的新政将全部收尾,有些兴奋。待平复下来,迷迷糊糊间似看到一双亮晶晶地盯着自己的下垂眼,想起似乎有段时间没接到文艺兮兮的抒情信了,又是一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迨诸父异爨() 作者:狗鱼猪国国主 分卷阅读16 阵辗转反侧。自枕畔匣中取出厚厚一摞书信,挑了四封看完才终于睡去。 周、王二家为首的顽固贵族一派门户已清,新政亦已讫,今日的奏折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琐碎事务。遥光勉强撑着精神头一本一本慢慢地批,桐花瓣洒了满头满身也不顾了。 雒都城东有几户官家,将子弟凑在一处办了个私学。天下平定,新政推行,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而百姓亦有此需求,不妨由朝廷开办官学,广招天下少年英才,由大儒执教,培养西燕最精英的官员储备,请君上批示。 好事,准了,明日上朝详议。 高阳西山隐居的灵均居士,十余岁前乃才冠天下的人物,早年因不满诸侯分裂割据的局势,受周、王二族迫害,一气之下隐居山野,如今见新政施行,西燕已是换了人间,又亲历君上去岁高阳一役,认为君上乃可堪辅佐之明君,遂向高阳官府投帖求仕,请君上批示。 嗯,好事,准了。 这本来历有些远,南疆雍关发来的,南凉有一支提亲队伍,带着绵延好几里的聘礼,浩浩荡荡,要到雒都来,求取包括雍关在内的沿途几处要塞的通关文书。行李都查验过了,符合安全标准,请君上批示。 唔,好事,准。 终于批完了,遥光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一路踩着软绵绵的夏风和花瓣蹩回雪宫台房内时,眸子已经半阖,顺势扑在榻上开始午睡。中间隐约觉到嬷嬷进来帮自己盖上了被子,一扭头又继续睡过去。接下来的一个月过得甚是轻松,可算是遥光自五年前继任国君以来在宫中过得最平和的日子了,镇日里吃吃睡睡练练武,给明煜去几封信。手头处理的都是日常公务,她诚觉无事须放在心上。 所以,在这个飘着小雨的傍晚,当她听说南凉国君明煜在雒都南城门外携聘礼求见,望拜访西燕国君遥光并进行提亲时,一度以为身在梦中,又以为出现了幻听。整个人反应了半刻钟后,才想起记忆里模模糊糊似乎是有这么一桩……竟然是明煜?怪道他这两月不再寄信过来,原来是在这准备着“惊喜”等她呢。 “传令,备车出宫——不,牵孤的马来!” 一骑红尘奔南门而去,将近时,却忽生出些久别重逢的忐忑来。马的蹄点渐渐放缓,在青石官道上踩出细细水花。遥光牵动缰绳打了个转,才继续向前穿过城门。 再一抬头时,她愣住了。才先前所闻“浩浩荡荡绵延好几里的聘礼”,原本以为是府尹见到跨国喜事难免夸张,此时眼见,方知那形容已是吝惜了笔墨。 天色已暗,连亘十数里的红色油纸伞被其下盏盏灯火映亮,朵朵红盖相接,直蜿蜒向远方。一眼望去,宛若一条流转着莹莹暖光的红色缎带,系在雒都上。 而阔别了半年的人,站在十里红妆的队首,站在她眼前。 “南凉明煜,求娶西燕遥光。”他向坐在马上的她深深望去,一如多年前的初见时。 遥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马,也不知道花了多久走上前与他面对面。 “瑶瑶,今天是我的生辰。我从不曾许过愿。我此生唯一的愿望,全部的野望,就是你。” 他看着他的眼睛,轻轻地吟诵起一支古老的诗歌:“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遥光沉溺于他眼中跃动的温柔灯火,点了点头,“吾亦然,阿煜。” 伸出手,他接住。 一霎那,似触繁花。 —————— 正文完。 ☆、番外 早熟 “看这下垂的小眼角,直愣愣地盯着人瞧,简直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遥光抱着小婴儿在灯下细细地看,时不时与明煜交流着感想。明煜却不答话,因为他眼里并看不见什么孩子,只看得见身旁抱着孩子的女人。年岁不可避免地在她身上留下印迹,但他觉得现在的她比年轻时候更美,与那时的面貌相比,她面容的每一丝纹路,她鬓角的每一根白发,都一年年地沉淀出更多的雍容与昳丽,尤其是此刻,烛火温柔地洒在她和小婴儿的身上,仿佛具象可见的母性光辉。明煜久不见她抱孩子的样子,此时看得一瞬不瞬。 遥光怀中的是长女的新生子,两人的外孙,唤作桓嵘。君权乃神授,王族为神裔,子女无姓无氏,父母只为其命名。 明煜和遥光在廿余岁成婚,算是晚婚了,长女稷昭成家却早,十六岁就觅得了夫婿,可能是独立得早的缘故。 ——毕竟,父亲受不了与母亲聚少离多两地分居,早早就开始让她接触政事。十二岁时稷昭即登基为西燕国君,然后明煜就将遥光和九岁的儿子南庚拐去了南凉。 两年后,南凉国君明煜与西燕前任国君遥光之子南庚继位。 被迫早熟的两个孩子接手了国家,撒手不管的遥光和明煜就去遍走河山了。 他们从明煜长大的地方开始。 “母亲希望我做的,我一直都知道,但她从没要求我什么,更没有迫使过我。但我自小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又有大把的时间,所以干脆遂了母亲的愿望。不过她最终也没有等得及愿望成真的那天,没有她看着,我一度想放弃。可待真的做了国君,国家兴亡系于一身,我才真正意识到责任之重,虽觉了无生趣,但说放手就放手是做不到了。幸亏不久就遇见了瑶瑶。”明煜在母亲墓前上了一炷香。 遥光向墓碑深鞠一躬,也递上一炷香,轻声道:“谢谢您,您把阿煜养育成了很好的人。”这个女人,她的生活充满了苦楚,她的心里虽有嫉恨,虽有不甘,却从不曾用阴暗的情绪逼挟儿子。遥光真的感谢她,她是个好母亲。 后来,他们历览南凉的风土,他们走过已是燕凉附属国的冉,他们重看遥光曾战斗的北方。在刚入西燕国境时,两人接到了女儿稷昭生下一子的消息,立刻赶回雒都宫中。 温暖的房间里,蜡烛轻轻爆出一个灯花,“毕剥”脆响,光线抖动了一瞬。遥光把小宝宝递到明煜怀里,自已也倚到他身上,脑袋在他肩窝蹭着。 “真好啊,阿煜。” “嗯。瑶瑶。” 分卷阅读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