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为笺隐为题》 分卷阅读1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1 《梨花为笺隐为题》作者:浅阙 文案: 这是一个包括暗恋、明恋以及苦恋的故事。 这是一段关于神器与神仙的缘分。 他是扬名六界的莲华尊者, 她是他的神器——语念琴。 她以仰视的姿态将他映在眼底,仰视太久了,会不自觉贪婪地想要拥有,但是以仰视的姿态怎么拥有? 堂庭的岁月悠悠淌过, 堂庭的梨花纷纷扬扬不曾停歇, 她以梨花为笺,以隐为题, 默然写下不停歇的心迹。 他看见了吗? 六界的喧嚣充斥他的耳朵,苍生的福祸占据他的双眼,那他的心里呢?可有一块地方能容下俗世小爱?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边缘恋歌 近水楼台 搜索关键字:主角:语念琴,斐子隐 ┃ 配角:尘雨,虞滢,楼年 ┃ 其它:仙侠 楔子 天地自混沌初开便祸福相依、相互轮回。六界中神界已是传说,仙界居首,而仙者一念之差堕落为魔者数不胜数,其中最震撼六界的要数仙盟首座堂庭苍黎子的弟子梦迦。 梦迦性偏执,爱慕自家师父苍黎子,苍黎子性保守,视师徒恋为乱伦。于是,因爱成恨,偏将身体错养了邪念法祖,一念之间堕落成魔。她为了让自己不再以仰望的姿态看他,选择成为魔姬统领魔族涂炭生灵,最终心念成灰被苍黎子囚禁于隄山。 安静孤独的岁月里最蚀骨的便是回忆和相思。她忆起堂庭的时光,心中柔软温暖,她想着他,疯狂地想见他。可是,从过往中清醒过来时她却又冷冷地意识到,她的爱在他看来只是耻辱,从来都只有她说爱,而他却不敢听。她的爱从来都是一种耻辱,无论是在从前她是他的徒弟,还是后来她是魔界的魔姬,她都是耻辱的!呵呵,他又怎会想要过来见她? 回忆里的爱恨交织终于将她心中的桑田淹没成海,她安静地对着隄山的瀑布,放任魔性游走全身不加抑制,人界的怨念再次为她所吸纳,滋养着她的魔性。 六界又要遭遇一场灾难。 退隐六界的斜月三星洞中,菩提祖师第九辈之徒颖莲以至纯至净的蓝莲花造了一把语念琴,且携了这把语念琴走进轮回,化解灾难。 一夜,苍黎子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使者在他耳边传授口诀,过了三遍之后说道“传你苦海一念的口诀,他日授予他,化灾消难。”醒来时,已身在叹兮海滨。 堂庭山下的叹兮海一夜之间开满睡莲,在海中央最大的七彩睡莲上安静地躺着一个婴孩,婴孩头枕古琴、紧闭双眼、手呈拈花状。苍黎子见状连忙向西方行礼,将婴孩带回堂庭收于门下,取名斐子隐。 第一章 灵琴佳人 堂庭的镜世殿中梨花胜雪,花开不败,昔日少女的身影早已不见,只有一飘逸绝尘的白衣少年沉默不言地在梨树下修行。昔日青丝如瀑的师父也已白发苍苍,常年闭关于清净峰上。 师父常年闭关于清净峰,堂庭弟子不能随意进入掌门的镜世殿,于是,只有镜世殿中的梨花和手上的七弦琴伴了少年十七载,时长日久,他习惯了沉默,心如止水。 一日,从镜世殿正殿出来,斐子隐不经意间扫了一眼正殿右侧的玄世镜,竟发现玄世镜中现出了自己记挂的人间万象。记得师父说过,修行到一定程度便能运用玄世镜观六界,心中所念,镜中所现。 他驻足在玄世镜前,凝神看着玄世镜,耳边随即传来镜中凡人的对话。 执政者昏淫,当官者贪婪,凡间兵荒马乱,生灵涂炭。这一幕幕人间惨剧惹得他眉头紧蹙,虽知兴衰有定数,却仍不忍任之遭罪。他的心不再静如止水,已荡起了圈圈涟漪。 夜风徐徐,窗台上落了几片梨花瓣,斐子隐突然睁开紧闭着的双眼,索性携了案上的七弦琴走出房门。像往常一样,他挑了木屋前梨树下的一处空地,席地而坐,奏起了《菩提净莲》。早晨在玄世镜中看到的惨象萦绕在他心间,一时间他觉得这一夜的梨花落得太过肆意,扰得他有些烦闷。于是索性弃了琴,双手作枕躺于素丝湖上闭目入定。 “子隐。”一个声音从不远处隐隐传来,是师父来了。斐子隐起身理了理衣袖、恭敬地对苍黎子颌首行礼,对着苍黎子毕恭毕敬地叫了声“师父。”苍黎子虽不常与斐子隐相处,仍感觉到斐子隐心中的不快,他看着斐子隐略显情绪的眉间,只了然一笑,指着树下的七弦琴说:“为师知道你心系六界,心存大爱。若你想要为苍生的幸福尽自己所能,便要前行修行。六界之祸福兴衰是相依的,你若静心修得苦海一念,这把琴便能助你拯救你想救的苍生。” 斐子隐闻言顿觉开怀,也将苍黎子的话刻进心里。 于是,斐子隐更加努力,潜心修炼,静心修行。 堂庭的梨花日复一日地开着,斐子隐白天修炼夜晚弹琴,很快便恢复到心如止水的境界。一曲《菩提净莲》弹得直入人心,整个镜世殿的彩蝶生灵均受其度化,邪念渐消,灵气渐长。 仿佛他生来便是为了修仙,修行的速度超乎他自己的想象。二十一岁的他便修得仙身,一百二十岁时便修得苦海一念。 修得苦海一念那天晚上,斐子隐照常在梨树下煮茶弹琴。如霜的指尖轻触琴弦,他提气扫弦、剔挑、勾抹、重勾、重勾劈托相互交替,他默念苦海一念的心法,一曲《菩提净莲》绕着镜世殿弥漫开来,先是低沉引人静心,而后悠扬惹人向善。无数的白色蝴蝶从他指尖的琴弦中飞出,穿过梨树,越过木屋,在素丝湖上翩翩飞舞。 一曲尽了,斐子隐垂袖站起,身前的七弦琴幻化为一个少女,模样清秀,笑颜明媚,发间别一只洁白的蝴蝶,少女对着他灿烂一笑、出谷黄莺般唤了他一声:“主人。” 他往后退了一步,与少女拉开一小段距离,又诧异地看着她,疑惑地问:“姑娘是那把七弦琴所化?” 她看到他全然不认识自己的样子,略为不满地翘起樱桃小嘴,更正道:“不是七弦琴!是语念琴,语念琴!主人怎么可以不知道小语的名字呢?” “小语?”他尾音上扬,看着她头上那熟悉的白色蝴蝶。她总算满意了,高兴地应了一声,还不忘感叹道“主人这样唤小语,小语觉得亲切多了。” 他礼貌地说:“在下斐子隐……”本是想让她不要称他为主人的,但一时之间竟想不出要她唤自己什么好,于是没有下文。 “嗯嗯,小语是知道主人名字的,这些年都听着主人的师父唤了好几百遍了,都记得牢牢的,就像……”她想了想,“就像刻在心上一样呢。”她自豪地说着,说完又咧着嘴看斐子隐。 许是被她的笑容感染,他听后不自觉地淡淡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2 地弯起了嘴角,五官瞬间柔和了几分,周身的光彩也如月光般柔软了她的心肠。 她,看呆了。 这些年看主人一个人修行,并不曾见过他笑,他常常一脸平静,喜悲不显于色。 所以,第一次看到主人笑,很惊讶,很惊艳。 “小语?”斐子隐第一次被人这样肆无忌惮地盯着,感觉很不自在,便开口唤了她一声试图让她收起奇怪的目光。 “主人,什么事?”她愣愣地看着唤他的那两片薄唇。 “你……为何如此紧盯着子隐看?”他很是不解。 “啊?”她一惊,收回了心神,“因为……因为这些年看主人你一个人修行,并不曾见过主人笑,主人常常一脸的平静,对待苍黎子仙尊恭恭敬敬,对待其他师姐师妹也是谦和礼貌,却总是保持一定的距离,喜悲不显于色。所以第一次看到主人笑,嘿嘿,很惊讶。”她边说边回忆,说到后来竟有些不好意思地傻笑起来。 他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她没看到,只是低低地看着地上不敢再多看他一眼。一阵风吹来,地上渐渐被花瓣铺满,她突然“咦”了一声。 他回过神将目光投向她:“有何疑问?” 她疑惑地抬头看他:“主人,这花落了一地,你平时就这样踩上去,花会不会很痛呢?”他闻言似是同意她的说法般点了点头,拂袖将两人脚下的梨花送到别处去。她看着飘往远处的梨花,再次咧起嘴巴笑得灿烂。 “小语可要吃茶?”小语闻言看向木屋前的梨树下,斐子隐已经从容地端起了茶杯。她突然记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连忙跑到斐子隐跟前规规矩矩地跪了下去,叩首道:“小语要感谢主人给了语念琴生命和灵力,小语从今往后只听主人的命令,生死全由主人决定。” 斐子隐放下杯盏,扶起了跪在跟前的小语,淡淡道:“语念琴是天地间的灵物,自然属于天地间。但若是小语愿意,便留在子隐身边,助子隐为尘世尽点绵薄之力吧。”对于自己给了语念琴生命和灵力这一说法他并不加思索,只道是前世因缘。 她握紧小小的拳头,认真坚定地说:“主人你就是语念琴存在的意义,小语定当留在主人身边。” 未料日后某一日,小语自己想起这一幕,心里总会隐隐酸痛,彼时的斐子隐闻言后只是递给了小语一杯‘花笑泪’让她品尝,默许她留在他身边。彼时的他只是觉得,往后千年万年的光阴里,有这样一个充满灵气的少女伴着,也挺有趣的。 第二章 名扬六界 自修得苦海一念,斐子隐的修行更是一日千里,之前必须借助玄世镜才能观六界万象,现在只要闭上眼心神一定,六界之事皆能清晰呈现在脑海中,堂庭上下叶子掉落的声音都能清晰入耳。 “主人主人,你在哪里啊?”一个声音从镜世殿的殿门口传来,激动万分。斐子隐从容地将手中的经卷合上,头也不抬只淡淡地回答:“子隐在屋前的凉亭。”话音一落,一抹水蓝色的身影便出现在他眼前,那抹水蓝色身影的主人还两眼放光地看着他。 斐子隐早已习惯小语这种毫无掩饰的喜悦的眼神,他站起身,伸出手想也没想便将小语肩上的花瓣扫落在地,一阵清风拂面而过,脚下的花瓣飞往远处,是他施的法。小语并没有在意斐子隐的动作,只是咧着嘴笑得开心地说:“主人,我刚刚听说堂庭要举行百年一度的仙盟大会,是真的吗?” 听到小语这样急切地问他,斐子隐的第一反应是:“小语你这次又是跑去哪里偷听了这消息?” “嘿嘿,我就去了趟堂庭的正殿,本来快睡着了就被几个仙子吵醒,然后还不小心听到了这个消息。嗯,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真的。”说完看到斐子隐没有接话的意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便又低下头心虚地说:“真的不是有意要偷听的,而且也没故意乱跑。主人你随时都可以感应到我在哪里,所以我再怎么乱跑都……没关系的……吧?” 她以为是自己乱跑惹他不悦,不料他只是清清淡淡地问她:“小语是不是觉得整天呆在镜世殿太乏味了?” 额…… 这句话问出来,让小语更加紧张,连忙说:“不是不是,是我太淘气了。”她就一把琴,只要能呆在主人身边就好,哪还能嫌这嫌那的,何况镜世殿已是六界少有的灵山宝地。主人这样问,莫不是嫌她不听话,要把她送走? 斐子隐低头看少女模样的小语,分明还是个贪玩的小女孩,又见她紧张忐忑的样子,就不自觉地柔和了语调:“两日后便是仙盟大会,到时候你随我去参加就不会觉得无趣了。”小语听完这句话,高兴得叫了起来:“真的!真的有仙盟大会!” 真是孩子心性,幻化成人都七十多年了还像个孩子一样,斐子隐摇了摇头,转身拿起经卷,静静地看了起来。 仙盟大会这天一大早,斐子隐入定完毕便携了语念琴随苍黎子到堂庭正殿。这一天的堂庭是最热闹的,除了人界不能来,其他能进入堂庭的都纷纷赶来参加、观看仙盟大会。 只有仙界各大门派入门三百年以内的直系弟子才能参加仙盟大会,所以大多数来访者都是来凑热闹的。这一次堂庭参加大会的也就苍黎子的师侄虞滢和楼年、昀芩,还有他自己的徒弟斐子隐。 虞滢是斐子隐师伯的徒弟,入门较斐子隐早两年,算得上是斐子隐的师姐,楼年和昀芩是斐子隐师叔的徒弟,是斐子隐的师弟和师妹。苍黎子看着准备参赛的四个弟子,不免叹叹气对虞滢和楼年说:“想我堂庭是大门派,直系弟子却如此之少,再过个百年你们也该考虑收徒了。” 闻言,虞滢只恭恭敬敬道了句:“掌门师叔说的在理,虞滢当谨记在心。”楼年却很不严肃地说:“掌门师伯说的是,楼年觉得收个徒弟也很不错。”然后看了自己小师妹一眼:“若是能收个像师妹这样的徒弟就更不错了,安安静静的不会烦我。”昀芩闻言蛾眉紧蹙,将头一转,果真安静得一语不发。 这边几个弟子闲聊着,那边苍黎子已经和八大长老坐在半空主坛上,同座的还有七大门派掌门,其中浮玉掌门与苍黎子相交甚好,坐得最近,不时还聊上几句。 北风南行,三声乾坤钟响彻九天,百年一度的仙盟大会就此拉开了序幕。此次参加大会的共有四十八人,都是各门派中辈分较高的弟子。初赛比的是较为基础的人剑合一,分八组在分隔开来的场地进行,每组六个人同时端坐云端,凭念力和自身与佩剑的默契作战。一时间空中剑气如虹,一把把宝剑在自家主人的心法指令下穿梭劈斗,好不激烈。虽隔千米,但斐子隐的饮桑剑犹似被握在手中般攻退自如,分寸把握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3 得恰到好处,出招必胜却丝毫不伤及对方真气,看得苍黎子连连点头。 一番交战后,长□□的玄歌、励清、竹山派的尘雨、昆仑派的雪衣、浮玉派的易轻、堂庭派的虞滢、斐子隐、楼年胜出,被分为两组进入复赛。 复赛比的是内力,参赛者可借用武器、乐器作战。在主坛东面的芳华台上,玄歌、尘雨、易轻、虞滢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分别坐定,四人中唯有易轻用了一支琉璃笛,其他三人皆用剑。待一声乾坤钟响彻耳边,四人皆催发内力,透过手中仙器与对手暗斗。易轻来势汹汹,力量向其他三人汹涌袭来,玄歌和尘雨在易轻吹第三段曲子时被震出芳华台,唯有虞滢站着丝毫未动。在易轻吹到第六段曲子时虞滢勉强聚集全身内力朝易轻奋力一击,易轻不敌虞滢落下芳华台,虞滢则忍不住在芳华台边缘猛地吐出一口血,虽然已险胜了易轻,她的目光却仍盯着台下的易轻看。浮玉掌门看到自家爱徒负伤,自家女儿第一时间冲了过去,眼中不禁露出震惊之色。 虽然虞滢与易轻的比赛已经很是激烈,但接下来斐子隐的出场显然让底下众女仙、女妖、女魔纷纷忘了之前的所有激烈。他在南面从容坐下,唤出语念琴,与东面拿着玉箫的楼年、西面拿着玉梅簪子的雪衣、北面拿着剑的励清一一点头施礼。众人聚精会神,听得钟声一响便开始暗斗内力。 斐子隐奏的是《出水莲》,楼年吹的是不知名的一段曲调,循环反复。雪衣修行最浅,半个时辰便被震出芳华台,接着是楼年。在第三十弹奏至《出水莲》的□□曲调时,斐子隐突然睁开眼,眼神如刀地看着励清,他语调平缓地说:“你不该自行堕落。”话毕,便将《出水莲》换成《菩提净莲》。 励清还不及思索斐子隐话中涵义,便遭到《菩提净莲》的攻击。他脸色一青,接着又是一红,全身发出红光,魔性显露于众。 “多管闲事!”他痛苦地从牙缝间挤出这句话,满含愤恨之意的双眼犀利地射向斐子隐。 菩提净莲,苦海一念,用我菩提心净你邪恶念。斐子隐目光如水越过励清,并不曾将励清的话语听进一分,只专注于手下的琴弦。他指尖轻拨,白色蝴蝶纷纷飞出,越过励清的结界停留在励清的印堂。芳华台一时间狂风四起,励清虽动弹不得戾气却是极重。台下观赛者诧异声、惊恐声、花痴声、议论声一一传到斐子隐耳中,也传入了主坛上长□□掌门的耳中。长右掌门痛心地传音给斐子隐:“我长右竟出此孽障,师侄无需手下留情。” 一曲《菩提净莲》完毕,台下的妖魔早已不见所踪,台上的励清也化为灰烬。长□□掌门下了主坛,痛心地看了眼西方,又闭上眼紧皱双眉,许久才缓缓对斐子隐说:“他虽成魔却也是我的徒儿,长参子还是要谢你留他魂魄。” 斐子隐看了眼痛惜之情溢于眉梢的长参子,恭敬地颌首道:“他入魔不久,未曾犯下大错,理应给他机会重生。励清一念之差入了魔道,兹事已成定局,望仙尊释怀。” 接下来的决赛是虞滢和斐子隐的单打独斗。因虞滢负伤,便延到隔天才开始。 决赛时,当虞滢一身红纱衣御着晴晖剑出现在众仙面前时,底下男仙们惊叹连连。仙家素来以素雅的色调为主,像她这般穿着大红色纱衣又把大红色的纱衣穿得这般高洁脱俗的,男仙们确实不曾见过。底下女仙们的目光却是紧紧追随着斐子隐,看着他御着饮桑剑立于云端,皆呈花痴状。 “虞滢师姐。”斐子隐微微颌首。 虞滢看了斐子隐脚下的饮桑剑一眼,抬起下巴坚定道:“这一赛我定会全力以赴,也请子隐师弟勿要顾忌太多。” 闻言,他只淡淡道:“子隐定当用心比赛。” 果如虞滢所言,她拼尽全力认真地对战斐子隐。只见她玉手一伸,指尖便多了几支梨花木。借着梨花木施行天火术,一瞬间将斐子隐困于天火阵中,阵型一出众人惊呼。天火阵并非每个人都能布得出来,可见虞滢的修行不浅,主坛上的八大长老满意地点着头,其他门派早已置身事外纯属看热闹,均在心中暗暗佩服堂庭。可就在各大门派心存钦佩、底下众女仙屏息瞪眼之时,天空中下起了大雨,雨势之大愣是将天火阵的天火生生熄灭,斐子隐双手垂于身侧淡然走出了天火阵毫发无损,虞滢却暗暗踉跄了一下。眨眼睛,斐子隐剑指一出,分别向虞滢左右锁骨重击下去,再一掌打在她后背,将虞滢推出一丈远。虞滢惊讶地转身看他,只见他表情依旧平静无波,虞滢的脸却在瞬间红了。 底下众仙只道是虞滢输了斐子隐一招,却并不知他封住了她左右两个重要的穴位定住她乱窜的真气,并借用后背一掌输了真气给她。 在一百二十四招时虞滢跌落剑下输了,其实这一赛她早知结果。子隐师弟的修行远在她之上,早已能自如御风的他却是跟她一样御着剑出场,为的却是顾及她的颜面。她虽高傲,但是输了便是输了。 决赛在底下看热闹的众仙眼里是精彩的,虞滢和斐子隐一来一往百余招,激动人心。虽说在一百二十四招时虞滢跌落剑下输给了斐子隐,但大家仍然很是敬佩她,也很是敬佩斐子隐。主坛上看得分明的掌门和长老不禁赞叹连连,浮玉派和昆仑派的掌门更是对苍黎子说:“真是名师出高徒,想来再不出百年子隐这孩子便能赶上首座了,我等甚是佩服。” 因斐子隐一曲《菩提净莲》当场便让入魔者化为灰烬,再加上其飘逸绝尘的仙姿,自仙盟大会后,斐子隐便名扬六界。提起斐子隐,仙界骄傲,尊称其为“莲华尊者”,魔界丧胆,只道不要撞上斐子隐便是万幸。 第三章 莲心暗动 凉风习习,灯火摇曳。某个幻化为人形的少女坐在莲池边缘,托着腮患着双脚望着满池的莲花,许久,扬了扬秀眉,再转身看了眼后方的屋子,咧开嘴笑了。 房间里的灯还亮着,主人今夜未眠。 少女起身轻点脚尖飞入莲池中,水蓝色的纱衣在夜风中犹如两片轻盈薄透的蝶翼,在夜风中翩然舞蹈。她在池中来来回回地绕了十几圈,仿若蝴蝶灵动梦幻。最后,少女脚尖点水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在池边的凉亭,手里多了几支睡莲花。她将莲花小心翼翼地抱入怀中,低头对着莲花说:“我本是不愿让你们离了根,失了生机的。”顿了顿,又笑开来:“不过呢,小语是莲花所制,镜世殿的莲花也定非凡物,若是主人愿意将你们也制成神器,那你们就成了小语的兄弟姐妹了。”说完低头看着怀里的莲花,满眼期待,举步向斐子隐所在的屋子跑去。 屋子的门半掩着,灯火微弱的光透过门缝在地上投下温和的一线影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4 子,正指小语。她抬眼间不经意看到屋里的斐子隐正在灯下读着……信笺。 灯火柔弱,身影绰绰。她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呆呆地看着屋里边如画的斐子隐。此时的斐子隐已解下了外袍,剩下较为贴身的白色中衣,抬眼看去身姿更显修长,如瀑的青丝一路倾泻到地上显得莫名的清雅,呐,主人的仙姿真是世间无双啊! 所以,她移不开眼,将目光贴在灯下的斐子隐身上,此时的斐子隐虽显清雅却不清冷,映着灯光的身影带着暖暖的光圈,那带着温度的剪影就这样穿过她的眼睛到达她的心上,她觉得整张脸、整个身体,甚至整个镜世殿都暖和起来。 “小语,可是有事找子隐?”清清淡淡的声音从灯下传来,听得小语灵台清明了几分,连忙应他:“是,有事,有事。”应完之后听得屋里的斐子隐只是静默着,便接着说:“主人,小语瞧着这里的莲花并非凡物,便采了几支过来,主人可否也将她们制成神器?” “为何?”说话间,斐子隐已将外袍穿上,他将门敞开,抬步走到小语眼前,低头间看到她脚下横着几支白莲花,眉间缓缓舒展,笑意溢上眼底。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知道适才只顾盯着主人发愣,手上的莲花掉了几支在地都不知道,于是僵硬地笑两声,连忙捡起来,抱进怀中。她的一举一动他皆看在眼里,她着急地拾起莲花时,他在心里暗暗觉得这孩子倒是有趣。 “因为若是将来神器幻化为人形,小语便可以有兄弟姐妹了。”她抬头看着他,很是认真地答道。但是当她看到那双眼睛时她突然觉得,其实,好像,没有兄弟姐妹陪着,只跟主人一起,也挺不错的。 他微微蹙起双眉做出思索的样子,略无奈地说:“小语,你或是子隐的前世所制,但此时的子隐并不懂制神器之道,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他见她呆呆地看着自己没有说话,便又道:“这些花不用也可惜,不若子隐教你用莲花酿酒?” 自刚刚在门外看到斐子隐,三魂还未完全从他的仙姿中抽离的小语发现,主人此等风采让她越看着越移不开眼。难怪外边那些女仙子都在议论着主人,还呆在堂庭山下不走。 对于斐子隐酿酒的提议,小语只是条件反射地点了点头,许久才又突然抬起头对他说:“主人,前些天我在堂庭山下听到了几位女仙正赞叹着主人的绝尘仙姿和降魔的好本领,若是她们知道你还会酿酒,定是仰慕得不得了。”她骄傲地说着,就好像自己被夸奖了一般自豪得意。 可是,当她看到斐子隐眼底的笑意瞬间消失、眉头再次紧皱时,才记起主人嘱咐她这段时间不能下山的事,于是她赶紧保证:“下山是几天前的事了,这两天都没有下山,最近,最近都不下山了。” 她虽敬他为主人,但是斐子隐私底下在她面前从来都没有以“主人”自居,他没有以“主人”的身份将她束缚在旁,这一善意的举动却让她不安。因为他不以“主人”自居她便不能理所当然地留在他身边,所以她其实会害怕斐子隐因为自己调皮婉言赶自己走。 那边小心翼翼地保证,这边斐子隐的注意力却只停留在“山下的女仙”这几个字上面,眉头紧锁。适才他从门下弟子那收到了一叠信笺,不料几十封看下来皆是向他表明心迹,或委婉,或直爽,看得他有些烦闷。这会儿小语提起,他确实不甚愉悦,于是只闷闷地说:“休要跟旁人提起子隐酿酒之事。”话语间虽极力隐忍,还是显出了几分不耐烦。 哈?小语已经觉察出斐子隐的不悦,见斐子隐没有深究她下山这件事,庆幸之余便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在心里郁闷地想“会酿酒并不是一件丢脸的事呀,主人真是奇怪。” 待两人走到屋后,斐子隐才伸出修长如霜的手,跟小语说:“把莲花拿来吧,先把花瓣取下来。” 小语看着眼前斐子隐修长、白皙如霜的手,再低头看看怀里洁白的莲花,然后,“……主人,我就这样把我的兄弟姐妹酿成酒喝吗?”她满是罪恶感地问着,抱着莲花犹豫着要不要给斐子隐。 斐子隐听完一愣,随后眼带笑意地看着她说:“这些莲花已离了根,若不酿成酒也只得等待着凋谢。结局已注定,何不让它们在凋亡前多些价值呢?” 斐子隐的话小语听了进去,却没有多加思考。此刻的她觉得,主人眼中的笑意很是温暖,而且这双满是温暖的眼睛正看着她,这些温暖都是属于她的。从未觉得如此幸运,自己是属于他的,尽管他待她谦谦有礼,却也是比旁人亲近了几分。或许,旁人还不曾见过满眼暖暖笑意的主人呢。 夜晚的风习习吹来,身后的梨花落了一地。今夜,酿好的酒埋进土里,某种叫做情愫的种子也埋进某颗心间,在静默的流年中开始生根发芽。 第四章 一夜凉风 自仙盟大会结束已有十年之久,魔界因忌讳着堂庭斐子隐的苦海一念,倒也与其他五界相安无事。只是魔姬被囚,魔君岂能安然?且魔界向来野心勃勃,妄想统领六界,又岂会因斐子隐而放弃野心? 于是,忍了十年的魔君此时此刻正一手拍在石案上,一手指着自己最为得力的护卫明灭气势汹汹地说:“既然苦海一念必须借助语念琴,本君便命令你毁了那语念琴!”明灭闻言低着头半日不语,魔君不耐烦地提高音调:“不择手段!” “是,是,魔君息怒,属下自当尽力。”明灭依旧低着头,匆匆退出殿外,愁容满面。语念琴是斐子隐随身神器,毁了语念琴,谈何容易?这可比他从一个没有背景的小魔一路厮杀、成为魔君第一得力护卫还要难上几百倍几千倍,明灭抬头看向漆黑一片的天空,眉间拧成麻花。 此刻眉间拧成麻花的还有镜世殿的小语,她正蹲在梨树下捡起了一片梨花瓣放进荷包里,满脸的不开心,眼睛还时不时往斐子隐和虞滢吃茶的方向瞄去。她沮丧地觉得,主人和主人的师姐已经吃了一整个下午的茶了,两人真是投缘,又很是好奇两人在聊些什么,于是便站起身跑到屋后,想靠近一点偷偷听一听,一面好奇一面又看不起自己这种窃听行为。 待跑到屋后,入耳的一句话便让她心神俱伤。斐子隐说:“虞滢师姐确确是子隐见过的女仙中最美丽高贵的一位,自不会有不喜欢一说。” “不会有不喜欢一说”,那,便是喜欢了。 心神俱伤的小语憋着嘴难受地转身走开,她虽孩子心性,却也知道主人从不轻易夸人,今日倒是给出了这般高的评价,还说出“不会有不喜欢一说”,莫怪近来那位虞滢三天两头便来造访镜世殿,原是两人互有好感。 她越想越有些气闷,脚下的步子迈得也越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5 来越快,经过上次酿酒的地方时她停下了脚步,又想起斐子隐教她酿酒的一幕,然后她觉得主人那温暖的笑意再也不属于她一个人的了,越想越难受,她觉得此刻心头很是沉重,不如自己挖坛莲花酿来喝喝,醉了就不会这么不开心了。 于是,她蹲下去开始挖土。 待将一坛莲花酿喝尽时,她已在不知不觉间走出了划秋林。也许是镜世殿中斐子隐正和虞滢浅斟慢酌、互诉好感让她想离镜世殿远远的,也许是不知道如何放置自己对斐子隐的那份爱慕,她很烦躁,于是胡乱游走。 堂庭的傍晚一片静谧,门下的弟子都在自家院落修炼,于是直至她下了山也不见有弟子好心提醒阻拦一番。小语看着面前一片寒气笼罩的叹兮海,再看看自己手中的酒坛子,觉得酒已喝光,没有酒可以暖身,自己会被面前的寒气冻到的。 可是,她不要回去! 就是不要回去! 于是,提一提气,飞过了叹兮海,跌跌撞撞,撞到了一个白色的胸膛。她抬起头,对着那个人笑:“他的袍子也是黑白相间,白底,水墨莲花,恩……你的虽然也是黑白相间,可是上衣白色下衣黑色,不好看,不好看。”面前的人脸色一黑,随后又白,然后半响才笑着问她:“他…… ……是斐子隐?” 她想了想,说:“不是,他是……他是我的主人……我的。”面前的人伸手在她印堂一寸处化为掌,随即移开手掌,又惊又喜地看着一脸迷茫的她,她居然是自己要找的语念琴!于是,他对她礼貌地拱手:“姑娘醉了,让在下带姑娘回去休息吧。”又转身换了张充满威严的脸冲身后一帮手下吩咐:“禀告魔君,本护法现在就将语念琴带过去。”未待他嘴角浮出一丝得意的奸笑,醉酒中的小语便皱了皱眉:“魔君?” 魔君,很是耳熟。 她皱着眉思索半响,才半分清醒地记起自己现在是魔界追捕的目标,顿时欲哭无泪,酒也醒了几分,连忙推开明灭,推脱说:“不用了不用了,我没喝醉,能自己回去。”但是,左手还停留在明灭的胸膛未将他推开,右手便被明灭紧紧抓住,在这半推半就的暧昧姿势下她动弹不得。 正当此时,一道声音从上空传来,清冷如霜,“小语”两个字砸在她耳际,她的醉意瞬间全无,只剩一片寒意在背脊处缓缓上升。 “主人?”她努力转过头想要确认斐子隐的到来,却听得身后喧闹一片,瞬间群魔纷纷遁逃,只余紧紧抓住自己的明灭。 天色早已暗了下来,斐子隐的脸上像蒙了一层冰霜般寒气逼人,令小语很是惧怕,冷风从四面吹来更添寒意,她暗暗颤抖了一下。她开始比较,随着眼前这位去魔界的下场与随着主人回去的下场,哪一个比较好?但当她还在认真衡量的时候,手被放开了,那位上白下黑的魔惨叫一声后便了无踪影。 于是小语朝着他声音消散的方向看了又看,想确定他是逃走了还是瞬间被斐子隐打散魂魄了。 “还不回去?”又一道冷冷的声音砸在耳际,小语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妄想以站着的姿势装死。斐子隐对小语的态度显然不满,她一动不动不听话的举动更激起他的不悦,于是不再多说,直接将她现了原形收回袖中便御风回堂庭。 镜世殿斐子隐院落回廊处。 一个少女从白衣少年的袖中出来,小心翼翼地对少年唤了声“主人”。少年转身看向她,压低声调质问道:“为何不听我的话擅自下山?你可知被魔君抓去了会有什么后果。” 少女嘟着嘴小声地说:“我刚刚只是想离开一会儿,再说了,主人随时都可以找到小语的,所以小语不会有危险的。” 闻言,少年神情一冷,转身背对着她负手而立,愤怒之情丝毫不加掩饰:“跪下!” 不曾见斐子隐如今日般动怒,小语也不敢再顶嘴,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若你还把我当成是你的主人,便该听话。看来之前我对你过于放纵了,今晚你就跪在这里不准起来,以此为训。”话音一落,瞬间便消失在回廊尽头。 自知做错了,又见斐子隐真的发怒,怕被丢弃的小语老老实实地在原地跪下。 回了屋的斐子隐无心打坐,他打开了后窗,泻了一地的月光让他的心渐渐沉静下来,适才的怒意也已消失殆尽。他抬眼看向窗前的一树梨花,月光下的梨花被凉风吹得瑟瑟发抖,他想起了回廊上的小语。心想这孩子向来调皮,极少乖乖听话,估摸着刚才自己一走她便也溜到别处去了吧,思及此,斐子隐无奈一笑,关了后窗开始打坐。 就随她去吧! 回廊上的小语酒气早已散尽,入夜的风凉意入骨,她轻轻呵着双手,再搓了搓衣摆,一脸期待地望向远处的木屋。她望着远处斐子隐的房间,等着他过来跟她说“念你知道错了,入夜风凉,还是起来吧”。 可是最后,她看到斐子隐的房间里烛火熄灭,整个镜世殿放眼望去唯有柔弱的月光照亮她的眼帘,她很失望,也很难过。 她静静地在黑暗处跪着,疲惫至极却还想起令她神伤的那句“虞滢师姐确确是子隐见过的女仙中最美丽高贵的一位,自不会有不喜欢一说。”一番心酸过后,只叹单恋总是卑微,没有立场可以吃醋撒泼,就算矫情伤心也是没有对象。于是她告诉自己:“吃醋了,伤心了,把自己灌醉了离家出走,这般丢脸矫情的事下次再不能做,既没意义又显得任性。” 一夜凉风,青丝染霜,整宿不安,她默默地跪着。 第五章 岁月静好 堂庭清晨的风很大,总是能吹落一树一树的梨花。因斐子隐晚上习惯煮茶弹琴,所以晚上的小语总是现回原形,身为灵琴的她很懒,总是现回原形后便一觉到天大亮。之前她也想过要早起,看一树一树的梨花被风吹落后再一树一树地重开,不料此刻终是看到这动人心魂的美丽,却是以跪着的姿势。 大抵美好的事物,得到前总要艰辛一番吧!她在回廊里跪了一夜,用一夜的时间等来了这动魄的一刻,终是这一刻给了她些许安慰。 她仰头,愣愣地看着凋落与绽放。 于是,斐子隐打开门看到的一幕便是——摇摇欲坠的小语跪在回廊里,正仰头静默地看着梨树,脸色苍白,嘴角微扬。 斐子隐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显然愣了一下,但是他惊讶蹙眉的表情只是一闪而过,她没看到。她看到的是,主人面无表情地站在她面前,抬着头越过她看向她的身后。 小语小心翼翼地叫了声“主人”,只见他低下头,伸出手,淡淡地、轻轻地说:“起来吧。” 跪了太久,腿很冷很麻,于是小语挪了很久才勉强站起来。她默默地从斐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6 子隐手里将手抽走,扶住旁边的玉柱艰难地站稳,低着头没再看斐子隐,待到他移步了,才跟在他身后一点点地挪动着。一阵凉风吹过,小语全身一冷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便听到前方轻轻的叹气声。斐子隐转过身来,搀扶着她一步步走回屋里。 “……” “……” “主人,你还在生小语的气吗?” “……” “主人,我以后不会不听话了。” “……”昨晚我允许你不听话,你怎么就突然这么听话地跪了一夜呢? “主人。”她眉尾下沉、嘴巴一瘪,有些着急地看了他一眼,又急忙低下头,深怕斐子隐不肯理她、将她送走。 “小语,以后你想下山去玩就告诉子隐一声,子隐护着你便好。” “……” 因平时不需要以人形入眠休息,所以这近百年来她都没有自己的房间,于是斐子隐将她搀扶到自己屋里。小语在床上躺着,想着主人说的“子隐护着你便好”,想着想着,不由笑了开来,早将罚跪一事抛至九霄云外,直至闻着淡淡的檀香渐渐昏睡过去脸上还有隐隐笑意。 斐子隐变幻出被子帮她盖上,施了结界将她与周围寒气隔绝。待将这一切完成,他静静地站在床头看着她,她的脸色依旧苍白,脸上却还带着笑意。他想到适才她的手很冷,扶着她的时候感觉到她全身都冰凉一片,不由转身又添了几个暖炉。 叹兮海的源头便是镜世殿的素丝湖,镜世殿的深夜很冷,修为一般的仙家是抵不住月光下素丝湖的寒气,何况她只是一件神器。本不想重罚小语的他想到这里,真的觉得自己疏忽大意得太过狠心。 说到底小语幻化为人形不过近百年,毕竟孩子心性,又不知魔界毁灭她的呼声多高。也罢,既然她的危险是因他而起,既然她相信自己能护她周全,依赖自己的保护,那,便让她依赖,护着她便是。他堂堂莲华尊者,护着她又有何难? 自罚跪事件之后,小语的活动范围大大地增加了。她下了几次山,和斐子隐在六界游玩了几次,但奇怪的是,以前一直向往的外面在游玩了几次之后便没了兴致,于是她已经好几年没有再下山,只是偶尔到堂庭其他峰逛逛。 虞滢也奇怪地再没有出现在镜世殿,有一次小语记起这位师姐,顺带记起了斐子隐说过的那句“虞滢师姐确确是子隐见过的女仙中最美丽高贵的一位,自不会有不喜欢一说。”便假装不经意地问斐子隐:“主人,为什么那位虞滢师姐很久没有过来了?”斐子隐放下手中的茶杯,不解地看着她,反问过去:“为什么虞滢师姐一定要过来?” “因为,因为……”因为你们不是互有好感吗?接下去不就应该发展到执手与卿共看几度花开花落吗? “虞滢师姐来与不来,你又何须惦记?”他上次已经委婉地对虞滢师姐说“子隐喜欢堂庭,喜欢苍生,虞滢师姐确确是子隐见过的女仙中最美丽高贵的一位,自不会有不喜欢一说。”虞滢师姐是聪明的女子,又岂会听不出他的婉拒之意?既然听出了,高贵如她又怎会固执?所以,何须惦记。 斐子隐的意思小语不懂,她只是想起她在堂庭正殿的后墙打盹时听过一个女弟子对另一个女弟子说:“最难过的,便是他说‘与我无关’。” 斐子隐那句“你又何须惦记?”着实让小语暗自神伤了一段时间,但是她和斐子隐的日子很长,所以她神伤着神伤着便忘记了。 斐子隐偶尔会接到任务外出降魔,但毕竟堂庭弟子众多,本领不弱,所以他的任务少之又少,常常在镜世殿里修炼、打坐、煮茶、抚琴、栽花、种树。栽花和种树其实是小语闲暇无趣时做的事,他只是在一旁指导。比如,划秋花扦插时要埋几个节在沙壤土里,凝瓷草应该种在向阳的地方,几个月浇一次无根水之类。 小语是灵琴,身为神器中的佼佼者,平日里甚少打坐修炼,也就是在受到损伤时才需要及时修炼,并且身为惩恶扬善的神器,只修心不修术法。所以每每斐子隐在树下打坐,小语便一个人跑去素丝湖畔打瞌睡。白天的素丝湖很是清凉,并且在芦苇的装饰下入眼一片生意黯然。小语在芦苇间种植了划秋花和七月菊,风吹过时芦苇摇荡,花香扑鼻,最是睡觉好光景。 “小语,两个月前种下的凝瓷草可记得浇水?”身后人执了一卷经书,一袭白衣逸然立于芦苇苍茫中。小语被这碎玉般的声音叫醒,揉了揉眼睛,转身应了声:“昨日浇了。”抬头,看到斐子隐淡然的目光停留在不远处,便跟着望过去。不远处的芦苇间已开满了墨紫色、蓝色、雪青色、白色、乳白色、浅黄色的七月菊,前几年的七月菊开的花都没有今年的多呢,小语愉悦地跟着赏花,时不时也抬头偷偷看几眼绝尘的主人。 然后,在她听到斐子隐说:“几度花开花落,人间几时重现繁华?”时,她的重点全在“几度花开花落”上,嘿嘿,好像,与主人共看几度花开花落的人是自己,一直都是自己哦。她偷偷笑开了。 斐子隐转过头,看到她明媚的笑颜,一瞬间姹紫嫣红的俗艳抵不过她清澈轻灵的一笑。小语,真的很好看。 素丝湖畔,白衣少年,清灵少女,微风轻拂,芦苇轻荡,岁月静好。 第六章 千醺折梅 “师妹,你这一走,颠世殿甚是无趣呐。”某清俊少年收回指尖转动的玉箫,惨兮兮地看着面前着淡黄色纱衣的娇媚女子,满眼的留恋。 “师兄,我只是下界去历劫,很快就会回来的。”女子看着自家师兄那可怜的表情,不由好笑,却又不由柔声劝慰。 “哪是很快,少说也要七八天,七八天……无趣,无趣呐。”他倚倒在腊梅树干,有挡住昀芩去路的嫌疑。 女子见他满脸的不愿意,终于忍不住扬起嘴角笑开了:“师兄,我也会想你的。” 这句话果然受用,少年站直了身子,看了女子好一会儿才说:“你当师兄不知道啊,到时候你哪里还会记得我?” 眼前恬静的女子听他说出了事实之后却也只是讨好地看着他,他略显无奈道:“罢了罢了,莫误了时辰,去吧。” 女子温柔地说:“那师兄,昀芩走了。”语罢,转身往堂庭正殿御风而去,身后的少年执起玉箫,对着那渐渐模糊的背影默默吹起相思调。 昀芩下界历劫,楼年自是没理由阻止,转身顿感冷清的他对着寸月苑久久凝望。昨夜月下笑成双,今日花前空余叹。师妹平日里虽然少语,但是只要她在那里,他便不觉孤寂,此番她离开,他无所适从。 日头当空,楼年从睡梦中醒来,想起有十来年没有与斐子隐对弈了,一时兴起便施法邀斐子隐前来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7 叙旧。收到邀请时斐子隐正在莲花池旁打磨水晶,小语在树下打盹。斐子隐不紧不慢、一丝不苟地将水晶磨足两个时辰,才又不紧不慢地叫上小语前往颠世殿赴约。 “主人主人,到了颠世殿之后我能自己四处去走走吗?”小语兴致勃勃地看向斐子隐。 “可以。”斐子隐目光扫过小语如玉般温润细腻的手腕,波澜不惊。小语听到主人的首肯,开始在心底期待颠世殿的风光。虽然在堂庭百来年,但是她还不曾进去过颠世殿。 “主人,颠世殿是不是也到处栽满梨树啊?”小语在心里幻想颠世殿的样子。 “颠世殿里栽满了梅花,没有梨树。”斐子隐看着满脸期待地小语,心里莫名地觉得有些愉悦,只道小语真是个情绪极具感染力的孩子,连他这等心境无波的性子也连带着跟着愉悦起来。 “哦,栽满了梅花……哇,那一定很美很香。”她闭上眼沉醉在自己的想象中。斐子隐眼带笑意,看着她明媚澄净的笑颜。 “小语,到了。”他唤她,她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已经进了殿门,站在悠然居前面。 “额……主人,我还没看到殿门呢,怎么就进来了。”她显然有点遗憾。 “适才楼年师弟又催了子隐一番,所以才瞬间移位的。下次再看可好?”他不由有些好笑,堂庭的神器竟将堂庭的分殿当成观赏的景点,小语的想法果然与众不同。 “好吧。”她看了看“悠然居”三个字:“主人的楼年师弟就住在里面?” “嗯,你可以自己四处走走,待会儿再随我回殿。切记,勿要去太远。” “知道了,小语先去那边看看。”她回完话高兴地朝东边一处亭台跑去。斐子隐转身推开悠然居的门。脚步还没迈进去便闻得一阵幽幽的梅花香,听得一把如春风拂过青山的嗓音懒懒散散地说:“子隐师兄终于来了,楼年的笛音已经吹到第三节了。” 斐子隐立于他面前,看着十三年前两人对弈留下的棋局,头也不抬地说:“楼年师弟终于记起了这个棋局。”话音一落,便听得斜躺着的少年幽幽地叹了口气,说:“平日里常与师妹对弈,不甚深思熟虑,此类棋局,很久未碰了。即便想起来,也是懒于动脑思索了。” “如今从这光景看来,历劫之人并非昀芩师妹,倒是你楼年师弟。”他不咸不淡地开起了他的玩笑。 “改天应该建议掌门师伯再收个女徒弟,好教子隐师兄感受一下楼年此番心境。”他执起黑子,随意地落在棋盘上,收了斐子隐十几颗白子。 “谢过楼年师弟的好意了,子隐有语念琴作伴足矣。”他无视被楼年收复的那小片区域,执起白子从容地落在另一个角落。 “子隐师兄,语念琴化为人形也有百来年,楼年倒还不曾见过。”他托着茶盏,凑近斐子隐略为好奇地说。 “恰好,小语此时就在颠世殿里,待我唤她过来。”语罢,斐子隐站起身朝门口负手而立,淡淡道:“小语,过来悠然居。” 不待他转身,她已立在他的面前:“主人可是要回去了?小语才看了三处凉亭呢。” “你就是语念琴?”未等斐子隐开口,便有一把懒懒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小语探头看去,只见一清俊男子着天蓝色袍子,面带笑容半倚在木椅上,那双溢满笑意的眼睛正看着自己。 堂庭的弟子,果然长得都很妖孽!不过主人的仙姿还是无人能比! “嗯,小语就是语念琴。见过……云悠灵仙。”小语乖巧地朝楼年行了个礼。 “唤我楼年便可。嗯,语念琴也是位清婉佳人呐。”他走到小语面前与斐子隐并肩,虽夸着小语,眼神却落在了斐子隐身上。 “灵仙……见笑了。”听楼年在主人面前夸她,她有些脸红地低下了头。 “未破的棋局,下回再斟酌。楼年师弟,今日就到此吧。”与楼年道了别,斐子隐便看向低着头的小语,低声说:“小语,走吧。” 来不及听清楼年说了什么,感觉到自家主人似乎有些不快小语也不敢多说什么,只低着头紧随斐子隐出了悠然居。弥漫着梅花香的悠然居中,只余下楼年笑得狡黠。 “小语?”看到她满眼的欣喜与惊讶,他轻轻地唤她,心中有几分得意。他就知道千醺林一定能让一路不语的她惊喜万分、精神振奋。 “嗯?”她自然地应了一声,思绪却全不在斐子隐的轻唤中。此时的他们正置身于一望无际的梅花中,放眼望去,一片雪白,深吸一口气,好像连空气都是纯洁无尘的。她兴奋地跑到一株梅花旁边,细看之下才发现似白玉般剔透莹润的梅花,花心处有一抹隐隐的粉红犹如娇羞的仙子。小语看呆了,喃喃道:“若是这梅花化为人形,定是倾倒芸芸众生。” 斐子隐伸出修长的手指折下梅枝,轻轻地插在小语发间。如瀑的发丝原本只别了一只如雪的蝴蝶,插上梅枝后那如雪的蝴蝶犹如立于梅枝之上,更显清雅。斐子隐将眼光移向小语的双颊,那抹绯红与梅花上的胭脂红相得印彰,甚是好看。他低着头,静静地看着她。 “主人?”她惊讶地抬头,对上他温柔的眼神。但仅仅只是几秒的时间,待她再次眨了眨眼眸,看到的已是他波浪不惊的脸,再眨一眨,看到他皱起的眉头。 斐子隐在小语的轻唤中敛了心神,他因为自己这没有意识的举动而感到疑惑,甚至不解为何看到小语沉默不语时会情不自禁地带她来这里,因为这份疑惑不解,他隐隐地皱起了眉头。许久,才清清淡淡地说了句:“回去吧。”便径直转过身去,御风回殿。 “……”小语看着他的背影,呆呆地摸了摸发间那枝梅花,刚弯起了嘴角却又想起他皱起了的眉头,她低下头不断地对自己说:“没关系的,主人只是发现自己把小语错认成虞滢仙子而已,不是不喜欢小语,不是的,没关系,没关系……” 第七章 心无小爱 斐子隐折下的梅枝被小语收在荷包里,此番颠世殿一行,小语荷包里不仅多了一枝梅花,还多了一片梨花瓣。她看着永远装不满的荷包,心里很是难过。这荷包虽然看起来干瘪瘪的,小语却是不敢去数里边的花瓣数,每当因为斐子隐伤心,她就放进一片梨花瓣,短短二十多年,荷包里的梨花瓣大概都可以酿好几坛梨花酿了。可是,这些伤心,却都是记忆啊,都是无比珍贵的记忆。她其实总是不安,身为一件神器却爱上自家主人,这种爱对主人来说是一种亵渎,如果主人知道了,一定不会继续留她在身边的。 她想要留在斐子隐身边,她甚至希望她在这静好的时光中一夜之间走到生命的尽头。可是时光总是不愿意留下她,她陪着他往未知的下一刻走去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8 ,她想停,停不了,她想一直陪他走,却总是害怕走到分岔路口。 她试着掩藏对他的感情,但是她知道,终有一天她会掩藏不住那份爱。直到那一天,她不得不离开他,只能留着这些记忆证明这段交集。 待到苍黎子跟斐子隐说:“子隐,你可记得你八岁那年,与浮玉仙尊的女儿汐止仙子曾订下一门亲事?”时,小语不安地觉得,那个她害怕的分岔路口在渐渐向她逼近。 那日,堂庭掌门苍黎子传斐子隐到清净峰,小语被装在斐子隐袖口处一同前往。苍黎子和蔼地问斐子隐可否记得这门亲事,斐子隐只是沉默。苍黎子对着沉默的斐子隐说:“子隐,虽然为师也希望你能与浮玉仙尊的女儿终成眷属,但是听闻汐止仙子钟情于她的易轻师兄。那易轻算是浮玉的得意门生,为师察觉浮玉仙尊并无阻止之意,事已至此,为师觉得成全了易轻和汐止较为妥帖。” 斐子隐闻言轻轻呼了一口气,那极轻的声音传入了袖中小语的耳朵,小语也松了一口气。斐子隐认真地对苍黎子说:“师父,子隐的心中只惦记着六界苍生,子隐只愿能为苍生的幸福尽自己之力,不愿受约于男女间的小爱。” 苍黎子闻言愣了,子隐此番话语与他当日所想一般。当初的他似子隐般目标明确,笃定自己必能立于红尘之外,所以他不相信自己喜欢迦儿,他推开她,在苍生面前他选择割舍她,忽略心痛一味地只想要用行动向自己证明,他苍黎子始终能够立于红尘之外,苍黎子心中最爱的,唯有天下苍生。 但其实他错了,从她绝望地走进隄山的入天瀑布中,从她一笑成灰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错了。他的心,明明痛得像被千军万马□□过一般,他的身体,明明颤抖得像是随时会裂成碎片一般。 是否要立于红尘之中,从来都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他从修仙开始,便立志为天下苍生而活。他从来都相信,他能够不为俗世的情爱沾染半分。他这般自信,所以他从来都没有特别在意自己与梦迦的距离,从来没有在意自己为梦迦做过的事,甚至从来没有仔细地想过自己的心。他这般自信,理所当然地任由自己对梦迦好,从不细想,直到他恍然发现那份情感时,那份爱已经扎根在他心里很深很深。 他依然自信,他相信他可以连根拔起,所以当北单派的公子求亲时他狠心地回答她:“为师认为预淋与你很是般配,也望你们能结成佳侣。”他将她推开,以为拔掉了情根就能慢慢恢复如初,却不料拔了那情根,心里却空出了一个大洞,再也完全不了。 他不愿意沾染俗世情爱,他一心想要立于红尘之外,可是偏偏,他站在了红尘最深处,一身风尘。 从往事中回过神,苍黎子缓缓抬起双眼,看了看斐子隐,转身向梨花斋一步一步缓缓走去。空气中,传来他叹息的声音,他说:“勿要妄言立于红尘之外,若注定她是劫数,便欣然历劫吧!” 斐子隐看着苍黎子的背影,若有所思。 小语并没有多加思索苍黎子的话,苍黎子不是对她说的,她也不想听懂,就好像自己听不懂了,主人也会听不懂一般。她自私地希望斐子隐跟她一样没有多加思索,她宁愿斐子隐永远都只爱天下苍生,即便她也成了众生一员,也不要斐子隐对谁特别。 “若注定她是劫数,便欣然历劫吧!”苍黎子的话在斐子隐的耳边盘旋不去,难道心无小爱真是一种妄言?他看了一眼周身的梨树,最后将目光落在苍黎子的梨花斋。 清净峰的梨树尤其多,连苍黎子住的梨花斋的窗口都伸出了一枝梨花。听闻镜世殿的梨树,都是之前一位师姐亲手栽种的,也听闻,这位师姐因为喜欢师父最后堕入魔道。师父留着这些梨花,难道是睹物思人?那位师姐,就是师父的劫数?大爱如师父,难道也无法做到心无小爱? 或许,心无小爱真的是一种妄言,但现在的他想尽自己所能去坚持,坚持把心里的位置留给苍生。 斐子隐在心中坚定了信念,又向梨花斋恭敬地颌了颌首,转身向自己的住处御风而去。风吹过,吹落了朵朵梨花,梨花斋里某个白色的身影立于窗前,看着窗台纷纷落下的梨花,张开嘴唤了声“迦儿”,声音很小,小得连他自己都听不到。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跟梦迦承认过自己对她的感情,在梦迦囚于隄山的这几百年来他从来都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他去看过她,远远的,一看便是近百年。她保持着打坐的姿势,紫红发,长睫毛。她偶尔笑得甜蜜,偶尔哭得悲怆,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镜世殿里她栽种的梨花,他视为珍宝,花开了迷茫,花落了相思。 但是,她不会知道的。她只会恨,恨他无情,会笑,笑他因为俗世的伦理不敢承认对她的感情。 他是不敢承认,却并非完全因为伦理。因为这份一直被忽略的感情,已经发生了太多事,现在要他承认这份感情,那发生的这些事,又算什么?其实,他还是介意她做过的事吧,因爱生恨犯下的那些罪行,他始终介意。 与其说怪她,不如说怪自己。这一切,皆由他而起。梦迦犯下的错,她用漫长岁月的囚禁来弥补;他的错,就让他用漫长岁月的煎熬来弥补。她的偿还,从来都不孤独,因为他的心终是与她一道,煎熬着。 或许,从他妄言心无小爱的时候,他便开始错了。 第八章 疫魔一战 梦迦堕入魔道于苍黎子是不幸的,于魔君而言却是莫大的幸运。那日魔君从凡间归来恰好远远看见从北单逃出的梦迦,一身红妆胜过天边残阳,一张脸却苍白如霜。只一眼,他便心甘情愿将真心系于她。他主动靠近她,陪她沉默,陪她难过,他记得她看过梦迦笑,那一笑是进入隄山前她对苍黎子的笑,那时候她嘴角轻扬,却好像全世界都灰蒙蒙一片毫无生机。他看过之后,恨不得让苍黎子魂飞魄散。 实际上,他也的确曾带领魔界兄弟伏击过苍黎子,只是以失败告终而已。 堂庭何其强大,仙盟首座岂是那么容易对付?为了一步步毁灭苍黎子,也为了将魔姬从隄山救出来,魔君用尽心机。 是日,堂庭镜世殿中殿。 “不好,洛卿,浮玉派有难。”正在品茶的苍黎子顿时一脸严肃地看向身旁的洛卿长老。洛卿长老立马站起来,掐指一算后讶异地看向苍黎子。 “洛卿,浮玉派有难,我堂庭不能不顾,你且携虞滢一同前去相助。” “是,掌门。”洛卿长老领命后便匆忙赶至绝世殿叫虞滢。苍黎子抚了抚一把如霜的白须,看向遥远的天边。浮玉派这一劫已过了十年,他以为就此可以躲过,然而,是祸躲不过。 洛卿长老与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9 虞滢带众弟子赶到浮玉派时看到的浮玉派早已浑浊一片,整个仙山的树木尽数化为灰碳,四周弥漫着暗黄色的烟雾。洛卿长老与虞滢带领众弟子设了结界往里闯,路上不少修为较浅的弟子不敌毒雾纷纷坠落山崖,当他们闯入浮玉正殿时身后的弟子已损失了将近三分之一。 浮玉正殿前,浮玉仙尊与众弟子正于露台上齐心抵制毒雾,洛卿长老与虞滢分别从左右两侧加入抵制的队伍中,堂庭的其他弟子也与周围的魔兵打了起来。毒雾中一位身着暗黄色的魔正狂笑着,若隐若现,洛卿长老也看清他便是毒雾的源头,与浮玉仙尊相视一眼后便一同将法力聚集而后攻向他。 “哈哈哈哈!浮玉老头,你以为我疫魔这几百年来花天酒地不是,哈哈哈,我告诉你!我无时无刻不在勤修,为的就是灭了你浮玉派,为魔姬出一口气。”他笑得更狂,浮玉仙尊却突然吐出了一口血,他凄笑道:“不错,当年是我力劝苍黎子将那孽徒囚于隄山,我浮玉做事从不后悔。疫魔,你这是在给那孽徒增加罪过!” “浮玉老头,你少废话,我要你为你的不后悔付出代价。”话音刚落,只听得周围一声惨叫,待到毒雾散尽时放眼望去,万千魔兵立于一片黑骨之中。疫魔一步步走近露台,露台上的其他人均已倒地吐血、脸色发紫,唯浮玉仙尊闭上双眼静坐在上面。 “浮玉老头,你憎恨魔,看不起堕落成魔的魔姬,哈哈哈,可是!”他脸色狰狞地指着浮玉仙尊:“可是现在,只要你疫毒发作,你便是我疫魔中的一员。哈哈哈,哈哈哈!呃……斐子隐?” 疫魔低头看向自己的脚下,只见在自己双脚的周围正转动着一个银紫色的莲台,每转动一圈莲台便缩小一点。疫魔终身一跃,长指朝莲台一弹射出两道黑色的烟雾,身体却在半空被无形的气流压回地面。他原地转了半圈亮出双掌,隔空朝露台对面的斐子隐击去,斐子隐瞬间移开了两尺,饮桑剑指向莲台中心,刹那间莲台迸出无数银紫色的气流来回穿梭,疫魔一边闪躲一边朝斐子隐出掌。 两百来招后,长发散乱的疫魔被立在莲台中央动弹不得,待那袭开着墨莲的白衣再次映入他眼帘时,他惊愕地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了看犹如扎根般移动不得的双脚,再看了看没有出鞘的饮桑剑。早先听闻堂庭莲华的苦海一念祛除魔性最为强大,今日才知斐子隐比传说中更为强大,莫说苦海一念,就连佩剑都未出鞘,自己便败了。 疫魔的心中甚是不甘,嘴上也不服输:“斐子隐,你放了我,让我再与你公平对决。定了我的身算得什么君子?”他冲着斐子隐大喊。 “我的确与你公平对决过了。”斐子隐环视了四下的黑骨,然后淡然俯视着疫魔,疫魔脚下的莲台却转得越来越快。 “你!”疫魔气结,却无话可说,才两百来招他便已败了,且败得狼狈。眼看斐子隐唤出语念琴,疫魔心道不好,将魔力聚于双掌准备用尽全力挣脱斐子隐的束缚。他气沉丹田,却在听到一声琴音时全身一软跪倒在地。 此时的斐子隐悬坐于半空之中,正闭着眼抚动语念琴,白色的蝴蝶自指尖的琴弦中翩翩飞出,落在疫魔的眉间,曲调低沉平稳,只见疫魔颤抖地握紧拳头瞪着他,似要用眼神将他万箭穿心。斐子隐睁开眼看向疫魔,他的眼神平和淡然,弹出的曲调变得缓慢悠扬。当最后一只蝴蝶自指尖飞出时,斐子隐闭上双眼,耳边传来疫魔凄然尖锐的叫声。 待他收回琴弦上的玉指再次睁开双眼时,疫魔已经魂飞魄散,周围的魔兵和黑骨也尽数消失。只是,浮玉仙尊挨不到疫魔魂飞魄散的一刻便毒发了,在仅存的理智下已自行散了仙魄。 斐子隐凝视着身前光彩暗淡了几分的语念琴,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他轻轻地抚过语念琴,极尽温和地说:“小语,我们回去,会没事的。”说完便将语念琴收回乾坤袖中,待立起身后,斐子隐看向大结界外纷纷赶到的各大掌门,轻轻颌首之后便在众仙惊讶的目光下携了法台上魂魄还在的几名仙者回堂庭复命。 浮玉派被疫魔灭派之事一时间传遍整个仙界,各派掌门与自家长老暗自议论浮玉派遭此灾祸的原因,有的认为浮玉仙尊当年力劝苍黎子囚禁梦姬今日才遭此灾难,有的以为浮玉派平日里与堂庭走得较近,魔界此次行为是在对堂庭宣战,甚至有的认为浮玉仙尊是当年阻止了魔姬与苍黎子在一起今日才遭此灭顶之灾,且不说谁对谁错,这些说法无不与堂庭扯上关系。 有惧事者表示要远离堂庭,自保为上,有无为者表示劫难不可躲,顺其自然,有无畏者表示要为浮玉派讨个说法,正义凛然。 虽说魔界此次行动灭了浮玉派,也确实让某些门派暂且远离堂庭不与其为伙,但整体来说却算不得成功,魔君痛失亲信疫魔不说,还遭遇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斐子隐。仙魔两界中莲华尊者的名声再次远扬,且被传得神乎其神,这在很大的程度上长了堂庭的威风灭了魔界士兵的信心。 第九章 平地惊雷 自疫魔一战,语念琴便没有再现为人形,只静静地被放置在斐子隐屋里,被斐子隐用结界保护着。疫魔的恶念过于浓重,再加上魔兵以及被疫魔杀害的仙界弟子,语念琴化解恶念所耗的灵气太多,一时之间无法恢复过来。 距离疫魔一战已有一个月之久,斐子隐除了与浮玉仙尊的女儿汐止仙子会过一次面,便再没见过其他仙家,他一直在镜世殿中,与之前的生活没有两样。那日斐子隐与以往一般焚着安息香,闭着双眼,将长指置于琴弦之上为语念琴输送真气。当小语幻化回人形时看到的一幕便是——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在主人无双的脸上抖动,几缕发丝因为他微微低着头而垂落在自己身上,而更让她不敢深呼吸的是主人苍白如霜的手指此时此刻正停留在自己脸上一厘米不到的距离。 这样暧昧的姿势并没有维持多久,就在小语将这美不胜收的一幕扫进自己脑海后便听到斐子隐轻轻淡淡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他说:“小语可算是恢复了。”语调很平,声音很轻,但是小语不确定地觉得主人的声音中夹杂着几分喜悦。 “恩,主人。”她乖巧地唤了他一声,斐子隐站起身负手而立:“虽然恢复了,小语还是要多加休息,勿要到处乱奔跑。”转过身淡淡地继续道:“昨日汐止仙子搬进了镜世殿,她听闻你因为疫魔耗了灵气,便想来探望你。子隐见她自身染疾,便帮你谢绝了她。” 小语记不起汐止仙子是哪一位,也不知道她为何会知道自己耗了灵气,所以便应了一声没再多言。但是因着斐子隐在小语醒来后频频提及汐止仙子,又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10 听闻汐止仙子疾病缠身之际还惦念着素不相识的自己,未见其人,小语便对汐止仙子的印象十分深刻,也将她这份温暖记在心上,寻思着过段时日再去拜访。 自小语醒来,便极少见到斐子隐,他近千年如一日看经书、入定的地方都不见他的踪影。起初小语并不在意,只道是主人因她灵气刚恢复所以执行任务没有带她一同前往,晚上也不想叨扰她。 一日傍晚,小语百无聊赖地数着素丝湖畔新近绽放的七月菊,突然觉得闷得慌,便下山一趟心想兴许能遇见主人。 凡间,她隐了身形游走在渐渐昏暗的街上。路边卖烧饼的少年匆匆忙忙地收摊准备回家,被一位穿着讲究的少女叫住。只见那少女在少年耳边说了几句话,少年便瞬间红了脸,放下摊档与那位少女往对街走去。 小语好奇地随着他们往对街走去,最后在一座梨园门口止住了脚步。少年原是过来与一名穿着戏服的女子相会。小语正欲转身离去,便听得里边戏台传来袅袅曲音,她想着反正求个有趣,便进去看戏。 戏台上的故事动人心弦,惹得台下的看官吆喝声连连,小语一时看得入神,待走出梨园才发现凡间的天已经大亮。此刻她内心是忐忑的,因为已经几百年不曾独身在凡间逗留这么久了,尽管近期主人晚上不抚琴,但万一他昨晚兴起却发现她一整夜不在镜世殿便糟了。 于是,回镜世殿的路上她忐忑着,甚至想好了要怎样转移斐子隐的注意力。 堂庭的大殿很安静,镜世殿的正殿很安静,最后她推开斐子隐的房门发现斐子隐的房间也很安静。难道她彻夜不在堂庭他丝毫不知?真是奇怪,刚开始还希望主人真的没发现她去凡间忘记回来,现在他真的不知道,她却很失落。其实只要斐子隐闭上眼心中念一下她的名字就能知道她在哪了,所以她不敢希望能瞒住主人,一路上还担心忐忑着。 可是他不知道,因为他不想知道。 一时间感觉镜世殿真的很冷,她很孤独,她甚至觉得自己被斐子隐遗忘了。那,堂庭还有谁记得她呢? 她突然记起了那个温暖的汐止仙子,对呀,上次还想去拜访她呢。小语将斐子隐的房门一关,转身便跑向汐止仙子所在的庭院。她觉得,她相信,那般温暖的汐止仙子一定能驱走她心中那份孤独感。 小语觉得,镜世殿里除了斐子隐,就数梨花最好看,于是沿路折了几枝梨花,想赠与汐止仙子。她捧着几枝梨花,往汐止仙子所居的庭院走去,却不料在庭院门口见到那熟悉的白衣,他正在与一名清丽婉约却又楚楚可怜的女子说着话。那女子虽是病容,却尽显素雅,他正对着她侃侃而谈,她对着他嘴角微扬。 小语见状仿若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手中的梨枝直直地被摔在地上,就像她此刻的心一般,重重摔了一下,痛得无法收缩,只遗被寒风充斥的一片凉意。 她彻夜在凡间看戏,他彻夜逗留在这里?她一路上忐忑不安,他对着美人浅斟慢酌?小语转身飞走了,无论是以前那位虞滢师姐,还是现在这位汐止仙子,或是其他哪位仙子,只要主人喜欢,她们都可以与他成为六界艳羡的神仙眷侣。唯有她,从来就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她只是他制造出来的神器,只是他守护苍生的工具,在他面前她从来都没机会。 她飞了很久,最后在素丝湖畔的花丛中睡下了。 斐子隐与汐止仙子讲了半卷佛经,便劝汐止仙子进屋休息。汐止仙子愁眉不展地向斐子隐施了一礼,便扶风弱柳地进屋去。斐子隐起身往院门走去,所到之处梨花瓣飞散至两边,露出几枝梨枝静默在他脚边。他皱了皱眉,将梨枝捡起,往素丝湖边走去。 “小语”正待小语起身要往湖对岸飞去时,斐子隐叫住了她。不确定自己的表情是否平常,她慌忙地抬起头,用询问的表情看着斐子隐,只见他将捡起的梨枝送到她手上,淡淡地说:“小语素来珍爱花草,今日怎会折了梨枝玩耍呢?” 她慌忙地说:“这梨枝不是……”她想起了自己在庭院门口看到的一幕,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静默了很久,斐子隐清清淡淡地说:“汐止仙子就住在不远处,你在外嬉戏注意莫要吵到她。” “……哦,小语知道了。”她低下头,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小语,子隐若是言重了,还请见谅。”他见她垂头丧气,一时担心自己把话说重了,他并没有责怪之意。 她连忙说:“主人没有言重,小语只是累了,想去对岸休息。”未等他再说什么,便张开双手飞走了。 跟在主人身边已近千年,她也不再是以前那个只懂得嬉戏玩闹的小丫头了,她会自己在空气中勾勒主人的轮廓,会自己看着素丝湖畔的花笑得明媚,她也会自己捡梨花瓣,会自己安静地发呆,会自己看着素丝湖畔的花然后鼻子泛酸。 他清清淡淡地说着话,说着对那位汐止仙子关心的话,她闷闷不乐地一个人看着湖。这镜世殿一眼看不到边,平日里他在入定,她跑去别处睡觉,都没觉得主人很遥远,现在他们只隔了一个素丝湖,她竟觉得他们被隔在两个世界。 后来,小语故意路过汐止仙子的院落,几次都看到了斐子隐和汐止仙子在树下喝着茶聊着天。她想见他,所以她忍不住路过这里,每次见到,却又后悔自己出现在那里。 她记得有一次她在树下和彩蝶说悄悄话,斐子隐突然出现叫住了她。她很惊喜,可是他静默了很久之后只是说:“近日汐止仙子居住于此,切勿扰了她的清静才好。” 她愣了,只是“哦”了一声便转身走回梨树下,捡起一片花瓣放进荷包里,静静地看着纷飞的花瓣。 自那以后,小语白天几乎是不留在镜世殿的,她总是在堂庭的其他角落隐去身形,或发呆或睡觉。 一日,小语在堂庭正殿外隐着身对着一片空白的墙壁发呆,听到两名女弟子很是惋惜地说:“名震六界的莲华师叔祖就要跟浮玉派的汐止仙子完婚了,唉,那汐止仙子好福气呀。” 又听得另一名女弟子说:“可不是,那边浮玉派那位易轻仙长还在山下苦苦等着,这边又有莲华师叔祖陪着,汐止仙子真的是好有福气啊,什么时候我才能有这样的福气呢?” 突然,小语茫然地看着那几位女弟子,她们说的“莲华师叔祖”怎么那么像主人?他要和汐止仙子……结婚? 这消息犹如平地一声雷,惊得小语手足无措。之前他说不愿受约于男女间的小爱,她失望了;这时他要成亲了,她绝望了,原来不是心中没有小爱,而是还没遇到动心的人。 第十章 花落香消 忘了自己是怎样回镜世殿的,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11 她只一味地跑进斐子隐的房间,现回真身,静静地在窗前吹着风。她累了,她不要再幻回人形了,她本来就只是一把琴,何必有着这些情绪? 小语的生活自疫魔一战之后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斐子隐的生活在疫魔一战之后却看似更加圆满。他时常出现在汐止仙子居住的院落里,时常在那里看佛经,跟她说话煮茶。这种日子过了很久,有一天他发现小语已经将近十天没再偷偷出现在院落门后了,他有近十天没见到小语了。 想到此,他提前结束与汐止仙子的谈论,回房寻小语。推开门他看到被梨花瓣掩了一层的语念琴正静静地躺在木桌上。他走过去伸手拂去花瓣,输送了些真气给她,却是半天不见语念琴有所反应。 “小语,你可醒着?”他轻轻地问,房间里却是一片静默。 接下来的半个月,斐子隐没再走出木屋,他依旧每日定时输送真气给她,焚着香、读着佛经。他诊不出语念琴受了什么伤迟迟没有幻作人形,他想不到语念琴只是不愿再幻作人形。 就在他与汐止仙子完婚的前夕,小语出现了。那一天斐子隐一大早便出门去了趟颠世殿,回来时欣喜地看到小语立在门前等他。 “小语,你恢复了?”他不自知地加快步伐走向她,眉间舒缓、嘴角轻扬。小语看着那朵稍瞬即逝的浅笑,也跟着扬起了嘴角,她依旧笑得明媚。 “主人,小语突然想喝莲花酿了。主人能陪小语同饮吗?”她一脸乞求地看着斐子隐。 “百年前你酿的那些子隐还未尝过,恰好一同品尝。”他把过她的脉之后笑意漫上眼角。 “主人,小语见过汐止仙子了,仙子真的很美。”三杯下肚,她突然开口。 “嗯,子隐知道。”他握着酒杯,浅尝了一口。 “小语听闻……主人就要和汐止仙子完婚了。”说完又喝了三杯。 握住酒杯的手顿了一下,语调平稳:“嗯。”紧接着喝下一整杯酒。 “……主人若是与汐止仙子当了神仙眷侣……主人放心……小语……小语一定不会留下来打扰你们的,”顿了顿,她忍不住问道,“若是这样,主人还会不会和汐止仙子结婚?”或许是心碎,或许是期待,她紧紧地盯着他的双眼。 他越过她满是期待又满是紧张的双眼,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小语懂了,主人的意思是,主人可以不要小语了。”她笑了,笑得依旧明媚,可是一转身却好像全世界下起大雨一样滴滴答答。 “小语,你喝醉了。”他轻轻地说,可是她却置若罔闻。 她脚步踉跄地走了,走得很慢很慢,待到殿门口她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轻轻地说:“主人,小语祝你幸福。”说完便飞走了,飞得远远的。在堂庭大门口,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里面有她美好的千年过往,有她最最珍贵的主人。 她在他面前走得潇洒,可是心里终究不够洒脱。 “哼,管他什么斐子隐,老子今天一定要了那汐止的命,让斐子隐喜欢上就是她的不幸。”一道凶煞的声音撞进了小语的耳朵里,小语悄悄飞至划秋林才发现凝瓷草和划秋花相辅而成的阵法被破了。她看到前方不远处的一队人皆黑着一张脸,带头的那个长得与疫魔一样,只是着一身黑袍显得更为深沉危险。 他们是来要汐止仙子的命?他一定会护她周全的,只是不免一战罢了。小语隐着身站在凝瓷草丛中,静等那帮黑魔离去。 “黑护法,那斐子隐……有一把语念琴,这……” “怕什么,本护法此次将我们的魔剑请出来了,魔君说此次定要取汐止的命,为我们魔界争回面子。” “魔君英明,黑护法周全呐!如此,念那斐子隐不过千年的修为一定敌不过我们的魔剑。” “魔君万岁!魔剑无敌!”众魔大喊,以冲向堂庭的姿态向前移动。 魔剑?敌不过!小语的心抖了一下,主人的苦海一念必须借助自己才能发挥极致,此刻她应该回去的,念及此,她着急地往回飞。 “站住!别以为小小隐身术就能逃过我的法眼。”一道怒喝在身后炸开。 小语没有停下,继续往回飞,却在半途被狠狠摔了下来。 “说,你是谁?” “……浮玉派汐止。”说完她苦苦一笑,回去不过也助他一次,以后呢?何况他可以没有她,却是不能没有汐止。那就,让她为他们换一个安稳的幸福吧。 “汐止?我看不像!说,你究竟是谁?”被称为黑护法的人魔爪紧紧扣住小语的手腕,小语忍住疼痛让表情尽量平静。她记得汐止仙子的性子是较为安静大方的,她努力模仿着她的大家闺秀。 “浮玉派汐止。”小语依旧重复那句话,却在黑魔面前慢慢幻为汐止的模样,不紧不慢地说:“这样可像?” 语念琴本为神器,无固定人形模样,那黑魔定是辨不出真假。果不其然,他看到小语坦然在他面前变幻模样,又漠然看了眼小语手中的水晶手链,终于开口不疑有他地问:“你为何在这?” “子隐下山去了,我想偷偷随他一起。”她装出一副端庄又楚楚可怜的样子。 “哈哈哈!难道他没告诉你外面很危险吗?”说完,魔手已紧紧掐在生香玉颈上。小语使了一个移位术从那双魔手中逃脱出来,还未站稳身后却中了一招。 “哼,算你运气太差,本护法还以为得恶战一番才能取你性命,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来。”说完掌风一出,一道黑烟将小语紧紧罩住。 小语灵力有限,用尽全力挥扫黑烟,可是她依然什么都看不见。渐渐地,她不再挥扫黑烟,而是就地静坐,闭上眼开始默念心经。感觉到周身的烟雾时浓时淡,她睁开眼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奋力与黑魔交战。 那身影,不是他。 那道身影最终被震出她目所能及的范围外,而她周身的黑烟也渐渐散开。正当她悄悄呼了一口气时,黑魔启动了群魔毒术阵,那身影正被渐渐吸入阵中。小语慌张地飞过去用尽全力将那个人推开,自己却落入阵中。 黑魔竟用阵取她的性命,终究是逃不出去了。也罢,当她自称是汐止仙子的时候便注定要命丧于此了,小语伸手不停地抚摸着手上斐子隐送的水晶手链,心想他若能安稳幸福,就好。 想通了这一切,小语收起所有的灵力,任那毒烟毒雾一点点侵入骨髓。离开斐子隐,语念琴好像也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就在她即将撑不住的时候,她看到自己的身子渐渐往上漂浮,腰间的荷包里满满的梨花瓣纷纷坠落,染着她的血。 她苦涩地、缓缓地说:“浮玉派汐止命止于此,各位勿扰堂庭。” 最后,世界恢复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12 了光明和安静,黑魔不见了,模糊间她好像看到了那袭绽放着莲花的白衣。泪水缓缓自眼角处滑落,她无力地说:“主人,小语……”话未说完,却已香消玉殒。 第十一章 笑忘前尘 “汐止!”一道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响彻云霄,易轻慌忙跑过去,用禁术封住了小语的三魂七魄,一同消失在划秋林中。昔日仙气缭绕、生气勃勃的划秋林一时间充斥着小语的血腥味和魔兵的毒烟。 梅兮酒浸泡着梨花瓣,斐子隐失魂落魄地捡着染血的梨花瓣,一片一片,待触到那支梅枝时,眼角有一滴液体悄然滑落。那年在颠世殿折下的梅枝,她竟还这般珍之重之的收藏起来随身携带。或许是情绪过于激动,他的手竟开始颤抖。他的语念琴,他的小语,死了!死了? 不,他分明看到她被一道光带走了,她不会死的。斐子隐闭上眼一遍遍地在心中唤着小语,可是六界之中,竟没有了她的痕迹。他茫然地看着手中的梨花瓣,第一次心痛得一直颤抖。 同一天,汐止仙子毒发,仙魄散尽。堂庭都以为小语便是汐止,都叹其不幸竟在新婚前夕死在黑魔手中,自此众人看斐子隐的眼光除了崇敬之外又多了浓浓的遗憾之意。 斐子隐回到镜世殿,入定、读佛经。汐止仙子散了仙魄,镜世殿再无汐止,可是回不去了,小语也不在了。记得起初他也是独身在镜世殿修行的,不曾觉得孤单。可是她出现了,伴了他千年,而今她离去了他才觉孤单是什么滋味。 自从没有小语的相伴,斐子隐不再隐于镜世殿修行。他六界来去无踪,飘忽不定,或在凡间行医,或在仙界除魔。他更加淡若清风,却也冷若清霜。 他不再抚琴。 深栾林中,一个小丫头从木床上醒来,迷茫地看着房里正背对着自己的身影。“你……是谁?” “丫头,你醒了?”他快步走到她床头,将手掌置于她印堂之上,默念咒语。半响才对上她迷茫的双眼,缓缓地说:“我是秦易,你的秦大哥。” “秦大哥?”她搔了搔头,“可是我为什么不记得你了呢?” “你生病了,所以不记得了。丫头,先躺下去休息,秦大哥给你熬粥去。”秦易将她按回床上,便出去了。 “丫头,起来喝粥了。”秦易端着一碗白粥进屋,步伐缓慢。 女孩接过碗,一口一口地吃着。对面的人面无表情地对着她,她突然问:“秦大哥,你不喝吗?” 秦易回过神来,沉沉地说:“你喝吧,秦大哥不饿。” 病好些了之后,女孩便不再呆在木屋里。她常常一个人坐在木屋前晒太阳,数屋前的月季开了几枝,谢了几朵。一遍一遍,不厌其烦。有时候秦易也会在木屋前练武,将一条翠玉制成的锁骨链舞得像万千条青龙遨游天际。但是秦易很少练武,更多的时间他总是在林子里采草药,炼丹药。 记得刚醒来的那一年,秦易总是行动缓慢,面无表情。女孩曾担忧地问他:“秦大哥,你是不是生病了?” 秦易愣住了,随后才缓缓地说:“秦大哥只是受了点伤而已。” 她着急地问:“秦大哥受伤了,怎么会受伤呢?会不会像我一样失忆了?” 秦易脸色一沉,冷冷地说:“丫头,秦大哥是被仇人所伤。” “仇人?他是谁?” “他叫斐子隐,是堂庭仙门弟子。秦大哥术法不精,被他所伤。”他恨恨地说。 “堂庭仙门,斐子隐。”女孩念着这个名字,莫名地一阵心酸。 “秦大哥,你真的是我的哥哥吗?”女孩数完月季花,随口一问。 “不是,你对我有恩。”秦易放下手中的药草,递给女孩一杯温水。缓缓地说:“当年我与一位名叫汐止的仙子在一起,可是斐子隐也喜欢汐止。为了得到汐止,他赶尽杀绝,一心想将我置于死地。你阿爹阿娘收留我,却为我所累被他错杀了。丫头,你对秦易有恩。” “秦大哥,你是说,我阿爹阿娘都是被那个堂庭的斐子隐杀害了?”女孩泪眼婆娑。怎么会这样呢?阿爹阿娘死于非命,而她却对他们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 “是,丫头,斐子隐杀害了你阿爹阿娘。你是秦易冒死救下来的,为了逃避斐子隐,秦大哥不得不设法将你留在这深栾林。丫头,你要体谅秦大哥。” 女孩猛点头。 在深栾林的前几年,女孩乖乖地呆在深栾林中。但是深栾林中除了金雨树和月季花,就只有秦大哥和她两个人。她知道每年秦大哥都会外出祭拜她的阿爹阿娘,回来的时候秦大哥总会带上几只冰糖葫芦给她吃。她开始好奇外面的世界,她也想要去看看阿爹阿娘。那么多年没去看他们,阿爹阿娘会不会生气,会不会不记得她了? “秦大哥,你可不可以带我一块儿出去,我也想见见阿爹阿娘。”女孩拦住准备出门的秦易,拽着他的袖子哀求道。 “丫头,秦易必须护你周全。今时秦易术法不精,还不能带你出去。你在这里等秦易回来吧。”话毕他拿开女孩的手,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深栾林。女孩在后面跑着,用尽全力还是追不上秦易。她在深栾林中迷路了几天,最后被回来的秦易带回木屋。 回到木屋之后,秦易没有责怪她,也没有提起这件事,只是将熬好的粥送到她手上。女孩看着面无表情的秦易,不敢说话,喝完粥便埋在被子里静静睡觉。 深栾林的夏日总是很安静。女孩常常跟在秦易身后。秦易上山采草药,女孩就在山脚下的小溪边打盹。 “丫头,今晚想吃烤鱼吗?” “恩,秦大哥你要钓鱼吗?”女孩兴奋地看着他。 “你等一下,秦大哥下去给你捞几条上来。”说完放下药篓,纵身跳到溪里边。 “秦大哥,那边,那边有一条大鱼。”女孩在溪边指着左边一条大鱼,朝秦易大声喊着。 “在那里,在那里,秦大哥。”她兴奋地跳着,指着。 “丫头,抓到了,你看。”秦易跑上来,用外衫包着两条活泼乱跳的溪鱼。女孩高兴地拿起药篓,哼着小曲和秦易一起回小木屋。 第十二章 秦易之殇 初秋,暖阳高照。 深栾林中,一抹黑影自远处的树丛中极速穿行而来,木屋前的女孩百无聊赖地抬起头,一条翠玉制成的锁骨链瞬间将她的生香玉颈紧紧绕住。女孩嘟着嘴闭上眼睛,竖着耳朵听面前人的动静,却只听得那人长长地叹了口气,颈间的锁骨链已消失不见,颈间不留痕迹,女孩终于忍不住睁开双眼。用半哀怨半恳求的眼神看着秦易,想博得他的几分同情,并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满,希望他改变主意同意她随同外出。 “丫头,秦大哥的功夫如何?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13 ”秦易越过她寓意深刻的眼神,一派正经地问女孩。女孩因自以为表达得清晰明了的眼神被秦易直接忽略而把嘴嘟得更高,默不作声,眼中的哀怨转变为委屈。 秦易脸色柔和了几分,拍拍她小小的脑勺说:“秦大哥这身术法,虽见着还算学得不错,却敌不过堂庭斐子隐。此次出去祭拜你阿爹阿娘恐怕会再次遇见他,秦大哥已难以自保,如何能护你周全?” 闻言,女孩低下头,发间白色如雪的蝴蝶在阳光下披上暖和的色彩。许久之后,“秦大哥,那你回来后一定要教我术法,明年,我也想见见我阿爹阿娘。”女孩终究不愿自己成为秦易的累赘。 “丫头乖,回来一定教你术法,走,今晚秦大哥烤栗子给你吃。”听到女孩不随自己出林,秦易心中多少为女孩的懂事感到高兴。 翌日,女孩醒来已不见秦易。她独自一人在屋后自己堆起的小坟前跪下,对着空坟祭拜自己不曾见过面的父母。她诚恳地双手双手合十:“阿爹阿娘,你们要保佑秦大哥不要遇见他的仇人,保佑他平安归来。” 日光与月光轮流倚在木屋前的走廊,默默地陪伴着女孩。 这日,阴天,风起。 深栾林中,木屋旁的金雨树开始落叶,叶子像要湮灭般不停地扑向木屋。木屋前站着一个身着水蓝色纱衣的女孩,女孩发间别着一只洁白胜雪的蝴蝶,她的视线穿过层层树叶,眉心紧皱,只因等的人迟迟未归。 “秦易,你再不回来我就跑出去找你了!我才不管会不会在阵中迷路,才不管会不会被他抓到!”她冲着屋前空旷的树林放声大喊,然而回应她的只有回音。 她听着回音,抬眸,放眼望去,深栾林由近及远落叶纷纷,金黄一片,看不见路。此时空旷的树林中只有女孩一人,因林中被秦易布满阵法,她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 往年秦易外出祭祀她阿爹阿娘都是两天之内必能往返的,而今三天已过,秦易仍不见归影,女孩的心中很是不安。 第四日,屋前大风一阵急过一阵,等待着的女孩身上落满树叶沾满沙土。第四天了,女孩心中越发感到不安,这种不安感使她真的恨不得冲出深栾林,去寻找她安危不明的秦大哥。 秦大哥莫不是遇到当年的仇人?想到这,女孩眉头又紧了紧,如葱般的手指紧捏着裙摆,忐忑地安慰自己——以秦大哥的术法,该是能够自卫的呀。可是安慰过后,手还是松不下来,那个人是仙门弟子,秦大哥虽学过术法却也未必打得过他的。 女孩目不转睛地望着秦易离开的方向,心中的焦急随着心跳累加。突然间,屋前狂风呼啸,金雨树上的叶子被无情扯落,与地上的树叶连同尘土被风卷起,粗暴地撕裂空气,模糊她的视线。 下一秒,风停了,叶落了,视线尽头一个人踉踉跄跄地走来,黑色的发黑色的衣。 “秦大哥,秦大哥你怎么了?”女孩飞也似地跑过去扶住秦易,却丝毫感觉不到秦易的重量,仿佛自己扶住的是一团幻影,她惊诧地看着秦易,却不敢后退,只是手开始颤抖。 “丫头,丫头,我……我遇到他了,这是……这是我的魂魄,肉身被他震碎了,秦大哥……就要……要去见你汐止姐姐了,不能再照顾你了,你以后……你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话音一止,秦易的身影渐渐地淡开,最后消失了。宽广的深栾林再一次剩下她一个人,而且以后,再没有他陪着她了。 “秦大哥,秦大哥!你不要丢下我,呜呜呜……秦大哥,我以后会听话的……秦大哥……别走……”天空乌云席卷,风沙肆虐,划破她的脸、她的手,水蓝色纱衣在狂风中翻滚,掩盖住小小身体的颤抖,发间白色蝴蝶苍凉地在风中抖动。女孩握住拳头,用因哭泣而充满鼻音的声音坚定地说:“秦大哥,我会去堂庭山的,我一定会去的!” 用手挖土,直到天黑女孩才在她阿爹阿娘的空坟旁为秦易挖开一方空地以安其生前衣物,为她自有记忆以来见到的唯一的人做了一座衣冠冢。她颤抖地在墓碑上写下“兄长、恩人。秦易”,眼睛再一次湿湿的,于是她仰起头来,却看到屋前的金雨树只剩下一片叶子孤零零地挂在树梢上,泪珠再也忍不住无声地滑落下来。水蓝色衣袖上沾了沙土,血痕间于其中,甚是狼狈。 这一处荒凉的土地上,立着她这世界上最亲的人的墓碑,里面却都是空空的。她阿爹阿娘墓在何处?她不知道。养她护她的秦大哥,尸身已毁。女孩看着大地,再看看立着的墓碑,眼光中的迷茫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定。 葬完秦易的衣物已是子时。女孩返回木屋,双手抱膝静静坐了一宿。 翌日屋外阳光明媚,照得地上的树叶越发金黄。一切似乎没有改变,依旧的阳光,依旧是一片温馨的秋景,可是还是改变了。木屋前没有那道黑色的身影舞着锁骨链,木屋后多了一座空墓。 夜半星稀,木屋越发凄清,林中树木茂密如墨,灯下女孩单薄的身影来来回回,收拾着衣物。 翌日,阴天。 一个小小身影跌跌撞撞绕过一个又一个山头,路清晰易现。以前甚至天真地想过就算一天只能砍掉一棵树也要把深栾林中的树木都砍掉,再跑出去看看外边的世界。现在真的可以出去了,而且不用怕被发现,却宁愿一辈子都走不出去。 为什么就那么容易出来了呢?对了,布阵的人已死,阵自然不攻自破。当这片树林不再有人挽留她时,她才知道她其实真正拥有的只是这片树林和树林中的那个亲人。 第十三章 幸遇仙师 北方隄山,入天瀑布中囚禁着一堕仙,名曰梦迦,即魔姬。梦迦背对着水牢外前来看她的苍黎子,一头紫红色的长发铺满牢内的青苔,宛如入梦已深。苍黎子蹙眉,眼中绝望而不失决绝的光一闪而过。 “迦儿,听为师的话,静心悔过吧!”终究忍不住想再给她一次机会。梦迦听到“为师”两个字,冷冷地在心中一笑。苍黎子,若不是我魔性日益增大,你唯恐我祸害苍生,又怎会想到来看我? 苍黎子站在水牢外,看着自己昔日最疼爱的徒弟关在极冷极阴的牢中,心疼而失望。他静静地站在牢外七天七夜,放任自己将一千三百年前的往事一一细想,最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山间的路并不难走,只是女孩跌跌撞撞走得甚是缓慢,走出深栾林已是三天后的正午。女孩往南走了两里路便见到林外的人在一间小小的店中喝茶。这种店在深栾林中自然是没有的,不过轻易说过,当年他就是在茶楼认识她阿爹阿娘的。 “小姑娘,可是要喝茶?”见女孩在店外站了很久,店家热情地招呼她。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14 “老伯,我不喝茶,您能给我一碗水喝吗?”女孩看到喝茶的人都会给店家一种白花花的东西,自己身上没有这种东西,也就不敢讨茶喝。 “哈哈哈,小姑娘,老伯这水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喝得了的。”店家抚着胡须,甚是得意,余光中看到女孩腰间一块铜钱大的玉石,不由得眼眸一深:“小姑娘,你腰间的玉石可否借老朽看看?” 女孩疑惑地看着他,想着他方才得意的样子,眼珠子一转,说:“老伯,我这玉石却也不是一般人能看的。” 店家不由得笑了起来:“那用我的茶换你玉石一瞧,如何?” 女孩沉思了一会儿,想不起这玉石是从哪里来的,却也不觉得玉石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便点头答应了店家,之后在离老伯不远处的地方寻了个位置坐下,边喝茶边不时地看向那位拿她玉石的老伯。 吃茶后女孩接过老伯归还给她的玉石,终究忍不住好奇问了句:“老伯,这玉石可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老者摇摇头说:“方才是老朽看错了,这玉石普通得很。” 女孩倒也没觉得失望,拿回玉石后往南继续赶路,因路上饥渴,把玉石换成了人们通用的银两,才勉强支撑了四个月,却也只是刚好到达南方境内的苏云镇。 苏云镇的街上熙熙攘攘,却可以清晰看到一名身着水蓝色纱衣的女孩正举着玉手,纤细的手上捧着一串水晶手链,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对一名粗犷得吓人的汉子说:“我身上也只有这个了,你可不可以收下它,不要剁这位老伯的手了?”她的睫毛浓密适当,倒映在眼眸中如一池被秋水撩动的细柳,使人不禁沉醉。 那人抢过手链看了几眼,轻蔑地对蜷缩在地上的老汉说:“看在这串手链的份上,老子今天就放过你。”语毕不顾地上人的惊恐,转身猥琐地对女孩说:“臭丫头,要是再长几岁,老子一定收了你。”说完仰天大笑,笑声随着他的背影渐远,脸上的刀疤恶心得女孩闭上眼睛就不禁打寒颤。 自她有记忆以来,一直住在山林中,只见过秦大哥一个人,以为这世界上的人都长得像他一样好看,黑发如绸,黑衣如墨。可是她错了,秦大哥比她在这几个月里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好看。 可是他不在了,她找不到人说话,想要调皮捣蛋,也没有人会假装生气地罚她面壁。他不在了,她无依无靠。 前往堂庭之路漫长孤寂,报仇之路更是没有尽头。女孩站在渐渐安静下来的街上,看着街边一扇扇紧闭的门,却不知门后面一家人吃晚饭会是什么样子的。 时光不紧不慢地穿梭向前,女孩儿孤身赶路一路上几次遇险最后终会化险为夷,时间在她身上唯一留下的痕迹便是她性格上的转变,一路上只有清风明月为伴的她,渐渐地变得沉默、胆怯。 是日,天雨雪,人间十二月,街上白茫茫一片,将寒气铺展开来,无边无际。街角屋檐下一个单薄的身影像树枝上的冰霜,彷佛风轻轻一吹便能将她带倒,小小拳头却始终紧握着,似乎忍过这阵风雪,从此便春暖花开。 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慈祥地站在她面前,他说:“孩子,我送你回家,可好?”雪很大,却沾不到他的身,她抬头,恍然地说:“家?我没有家呢。”声音很小,像在喃喃自语。老者蹙眉,面带慈悲地说:“那,拜我为师,随我回山如何?”她透过层层飘雪,看到他和蔼的面容,心中顿觉温暖。 拜他为师?也好,她需要学习术法,这位慈祥的爷爷一定不是寻常人,他肯收她为徒,她很惊讶,也很感激。女孩跪在老者面前,半响才从颤抖的唇齿间发出“师父”两个字。老者扶起她,在她周身撑起结界,问:“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声音里充满温度,进入耳朵一路温暖她的血液。 对了,师父问她话,问她的名字。女孩目光茫然,思索了很久。秦大哥从来都叫她丫头,她的名字是什么呢?丫头?“师父,我……我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我十岁了……吧。” 看她一脸茫然,眼神中透着哀伤,老者安慰道:“无妨,无妨,风霜不掩菩提心,瓣瓣语清音。日后你便取名为语清音,可好?” 女孩笑了,天真地对老者说:“好,我有名字了,师父,我叫语清音。”水蓝色纱衣飘逸,她灿烂一笑如蓝色天际中盛开的莲花。 “恩,为师便唤你小语吧。” “小语?小语!很温暖的感觉呢。”她裂开嘴角看向神仙师父,眼里溢满感激。 “师父,您会腾云,那您一定是神仙咯。”站在云端上的女孩望着苍黎子,看到师父仙风道骨,周身闪着神圣的银光,几次想跪下去膜拜他。 “为师只算得上仙,不敢称神。小语,你既拜我为师,便是我堂庭门下,日后当以天下苍生为重。”苍黎子的声音自她顶端传来,传入耳中像脚下的云一般朦胧不实。 “堂庭门下?”女孩睁大双眼看着身边的苍黎子,希望自己是听错了。 “嗯,堂庭门下,为师便是堂庭掌门苍黎子。”苍黎子望向堂庭山的方向,语气不带任何情绪。 小语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站着。她是要上堂庭报仇没错,是要学仙法没错,可是此刻的她却后悔了,后悔拜苍黎子为师。师父待她和蔼,收她为徒,她将来学成仙法却是要找他的徒弟报仇,这如何对得住师父? “师父为什么会收小语为徒呢?”小语喃喃道,像是发问,更像自语。 “为师知道小语善良,也知道小语跟堂庭有缘。”苍黎子依旧望向堂庭,却不知她听完后脸色更加复杂。 师父说小语善良,可是师父,小语是心怀仇恨的,如何能成为师父心中善良的徒儿呢?师父说小语与堂庭有缘,却非善缘呐! “可是师父,小语怕会令师父失望。”小语小声地对着苍黎子说,好像这句话一说出口就会令苍黎子失望了一般小心翼翼。 “为师知道,你心地善良,并非偏执之人,即便是心有杂念也终能消除。”小语看着脚下洁白的云朵,沉默不语。苍黎子只是轻轻一笑,一挥手中的拂子,将脚下云朵轻璇了个角度。 第十四章 堂庭仙门 小语望着犹如雕像般站在身边的苍黎子,衣袂带风,自下由上一股神圣之气使她久久不能相信他收了一个杀害凡人的恶徒,她甚至更愿意相信杀害她阿爹阿娘和秦大哥的仙者是假冒的斐子隐。 “小语,过了脚下这片叹兮海,再穿过划秋林便到堂庭了。”苍黎子低头对望着自己的小语说。小语只是听着却也没应,苍黎子看着她心不在焉地望向自己,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随后淡然的双眸中痛苦之色一闪而过。 这一气叹下去,便有一个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15 银铃般的声音浮上心头,那个声音对他说,迦儿最听师父的话了,师父不让迦儿做的事,迦儿一定不会做。 迦儿最听师父的话了,师父不让迦儿做的事,迦儿一定不会做。 可是,迦儿现在却是连师父都不愿相见,为师可有,让你不再见我? 云气缭绕间,他再次把自己站成一尊雕像,神圣孤寂。 “阿嚏!”身旁颤抖的小语忍不住打了声喷嚏,苍黎子才转过神意识到已到了极寒的叹兮海上,他在小语周身撑起了一个银色的结界才使颤抖的小语渐渐暖和起来。 “小语,为师方才忘了你未修得仙法,受不了寒气的侵袭,现在感觉如何?”迎上师父关切的目光,虽然神仙师父对于苍生都怀有悲悯之心,但此时此刻这份关切是对自己的,小语心中还是暖暖的,往海上看,那缥缥缈缈的烟都像是海冒出的热气。 “师父,小语不冷了,请师父不用担心。”对师父始终怀着敬意,小语的回答总是像拜神般尊敬礼貌。 苍黎子点了点头,淡淡道:“划秋林中的凝瓷草和划秋花相辅成阵,小语未学得仙法切记勿要进入林中。” “小语知道了,师父说可以进去了小语才进去。师父,堂庭山漂浮在半空,凡人想是无法到达,那小语必是一走出堂庭山便要摔得粉身碎骨了。” 小语这话是她很真实的想法,适才过了叹兮海,在香气弥漫的划秋林上看到的堂庭山犹如海市蜃楼般浮在半空中,烟雾缭绕中堂庭山与划秋林似乎是不相接壤的。 “小语,双眼所见的不一定就是真实,你且闭上双眼用心听听。”苍黎子手中拂子一挥,脚下的云加速前行。 “师父,我听到好大的水声,像是前面同时下了好几场大雨。”闭上双眼的小语对身边的苍黎子说,眉间轻皱,甚是不解。 苍黎子点了下头,“你且睁开双眼,再看仔细。”小语睁大双眼,眼中似有一潭秋水波浪阵阵。 此时已到划秋林尽头,初一看堂庭山与划秋林之间依旧烟雾缭绕,互不接壤,待仔细看清,一道九天瀑布自堂庭山腰倾泻而下,绕划秋林往后奔腾。 “师父,原来山腰处还有瀑布呀!”小语惊讶地说,声音里满是掩藏不住的欣喜。 “这瀑布起于为师的镜世殿后方,旋绕堂庭山而下,注入叹兮海中,是四海八荒中极寒的水源。” 到达堂庭时小语再一次震惊了,脚下堂庭主殿前弟子排列整齐,放眼望去像是深栾林中冬天里落满雪的金雨树,白衣胜雪,数不尽几行几列,那些落满雪的金雨树正对着她身旁的师父大喊:“弟子恭迎掌门归来!” 苍黎子在主殿前落下,接受完堂庭众弟子的跪拜迎接,便将小语带进堂庭主峰前殿。“小语,你既已拜我为师,今后便是与我一同在镜世殿修炼,你师兄斐子隐近来闭关,待日后我再与你介绍。” “……”虽然知道斐子隐是师父的徒弟,但是经师父说出来总是不同的,她寻仇的对象是自己的师兄,师父最器重的徒儿! “小语,小语?”苍黎子对小语的恍恍惚惚甚是不解,方才路上自己心事重重没多加注意,这会儿回到堂庭才发现自己的小徒弟也是心不在焉。 “啊?师父,我刚刚……” “掌门” 小语话未说完,便被刚进殿门的几个人打断。只见来人两女一男,中间的男子看来二十五岁上下,一身天蓝色长袍犹如雪山上明朗的蓝天,虽恭敬地低身拱手却掩不住嘴角一抹调皮的笑。男子右边是一冷艳女子,大红色的纱衣下凝脂肌肤更显美艳。男子左边是一名身着淡黄色纱衣的娇媚女子,静静施礼似一支暗暗散发幽香的杏花。 眼前三名长相非凡的仙者让来自凡间的小语目瞪口呆,目光直直看向三人竟忘了适才自己要做何事。 “你们来得甚是时候。” 苍黎子转身对三人说完,又对小语说:“小语,来见过你楼年师兄,他是你师叔的徒儿。” “小语见过楼年师兄”小语闻言立即向中间天蓝色长袍的男子行了个礼。 “师妹客气了”穿天蓝色长袍的少年说完嘴角一扬,犹如夏日里的阳光灿烂热情。 在苍黎子的简单介绍下,小语一一向同门师姐行了礼,默默记下这几位师兄姐——身着红纱衣的是师伯的徒儿虞滢,身着淡黄色纱衣的是楼年师兄的师妹昀芩。小语向她们行完礼,便站在苍黎子身畔,待苍黎子交代三人完毕后便随苍黎子回镜世殿。 镜世殿是堂庭山最幽深的地方,须得经过七十五座山峰才能到达。最靠外边的殿门是一扇散发着清香的梨木门,进得殿门,走过玉带桥,再穿过几重门便可看到正殿右侧有一道大瀑布,瀑布面积极大,站在旁边却听不到半点声响。 小语的房间在镜世殿的最右后方,房间外头有几株梨树正开着洁白娇嫩的梨花,房间里陈设简单,仅一床一桌。小语辞别师父后便在门前找了块石头坐下,看着眼前梦境般的院落,理了理思绪,再定了定神。她看着枝头的梨花,想起秦大哥说过,汐止姐姐最不喜欢梨花,因为花一开便要分离。 花一开便要分离,那,秦大哥现在所在的世界,但愿没有梨花。 想起秦易的死,小小的手不由抓紧了衣裳。她并不喜欢将仇恨铭记在心,秦易死之前她从未想过要报家仇,她以为这么多年了斐子隐应该觉悟了,自己就算真的报得了仇阿爹阿娘也回不来。可当秦易在她面前消失了,她才发现亲眼面对自己朝夕相处的亲人离去是那么痛苦。当时的她怨恨斐子隐,怨恨他残忍地杀害她的亲人,怨恨他身为仙者却做出魔的行径,她想见他,想杀了他不让他再伤害其他的凡人。 第十五章 水墨少年 “师父,小语饿了。”在房门口呆了一个时辰的小语已经饥肠辘辘,她找遍了镜世殿大大小小的房间仍然找不到任何食物,无奈地跑到师父寝室外小声地找师父求救。苍黎子显然是忘了小语凡人之身需要吃饭这一事实,略一思索方道:“小语,为师送你到你楼年师兄的颠世殿去找你鸽灵师侄,你就让她给你准备吃的吧!” 话音一落,小语已到了另一山峰的颠世殿里,她尴尬地看着眼前正睁着一双水灵灵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女孩,再尴尬地笑了笑,点了点头之后尴尬地对她说“打扰了,我是……掌门新收的徒弟,我叫小语。 “哦!我知道我知道,语师叔好,我是鸽灵,师父去了昀芩师叔那儿了。”大眼睛女孩显然消息很是灵通,才一个时辰的时间她就听说了她这个掌门新徒。 “……鸽灵,你好,我是来向你讨些吃的,不知你方不方便……给我准备些吃的?”虽然是师叔与师侄的关系,但眼前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16 的女孩与自己一般大小,且第一次见面便是要麻烦她,小语心中甚是尴尬。 “语师叔你客气了,鸽灵最喜欢煮饭做菜给大家吃了,只是这里众多仙人都不需要吃饭,”说完顿了顿,看向小语的眼睛亮了起来,继续道:“不过现在好了语师叔,鸽灵以后都做饭给你吃好不好?” 面对满是期待的一双大眼睛,小语也高兴地说:“当然好了,我正担心太麻烦你不好呢,以后你就叫我小语吧,我不过与你一般大小。” “不不不,我可不敢乱了辈分对你不敬。语师叔你先跟我一道进来,我做几道菜给你尝尝呀。”得到想要的答案,鸽灵满心欣喜,忍不住要为小语做几道拿手好菜。待到鸽灵将第一道菜呈上的时候,小语不得不对鸽灵刮目相看。只见眼前碧绿的盘子里几片形状似羽毛的叶子在透明的汤汁中轻轻飘荡,犹如微风习习,汤汁的上方一轮用枫叶与米蒸成的秋月倒影在汤汁中,意境如诗,人心入镜,小语的心中不由多了几分平静。 “这道菜名曰‘秋风清’,师叔,你且尝尝。”鸽灵睁大双眼看着小语,心中竟紧张起来。 “秋风清,名字真美!”小语重复着菜名,不禁赞道。随即拿起白玉制成的筷子,踌躇许久之后对一旁紧张期待着的鸽灵说:“鸽灵,这道菜真美,我都舍不得动筷子了。” “师叔,那我帮你夹菜吧!”说着已将米糕夹到小语碗中,待小语尝过之后再一一帮她夹其他的菜,清爽的叶子,酸甜的汤汁,入口时耳边似有清爽的风轻轻穿梭,使小语心底丢失已久的满足感浮上心头,仿佛她初次苏醒的那一年秋天,秦大哥在落叶中舞着锁骨链,她在木屋前发呆。 “鸽灵就知道这道菜定是不错的,之前子隐师伯最喜欢吃的便是鸽灵做的‘秋风清’,这名字还是子隐师伯取的呢。”看到小语一脸的满足,厨艺得到肯定的鸽灵喜不自胜,不由得自夸起来。 “子隐……师兄?”很是不愿意地在仇人名字后面加上“师兄”两个字,因为她并不愿意和这个人有这样亲近的关系。 “是呀,语师叔应该还没见过子隐师伯吧,自十年前汐止仙子散了仙魄,子隐师伯到魔界惩戒了数十万魔军之后,便常常闭关于划秋林中的觉露洞中,极少出来。”鸽灵自顾自的说完这番话,叹了口气继续道:“也就冷落了我的‘秋风清’了。” “鸽灵,我先回去了,谢谢你的秋风清,来日我一定再来尝尝你的手艺一饱口福。”无意中得知斐子隐的下落,心中按耐不住想要见他一面的念头还是把小语吓了一跳,不由得想要回房静心,不敢再听到他更多的消息,怕自己抑制不住要去找他。斐子隐还真是个狂魔,不仅在人间杀戮,还跋扈到魔界去了!这样一个修为极高的仙,她要如何除掉他? 而讲得正起劲的鸽灵显然有点失望,大眼睛一垂随即转回一脸的高兴,“虽然还有几道菜师叔没有尝到,但鸽灵今天很高兴,谢谢语师叔让鸽灵这么高兴,语师叔改日定要记得过来再尝鸽灵的手艺。”说完灿烂一笑如夏日里开得正盛的花儿,闪着光芒。小语回以一个微笑便摸索着路回镜世殿,却不知自己看到的殿门是颠世殿的后门,与镜世殿所在的方向刚好相反,更不知道的是,若没有习得术法她一个人是回不了镜世殿的。 出得颠世殿后门,视野里只有一条委婉曲折的小路一眼望不到边地伸向烟雾氤氲的远方。小语看着没有尽头的路想也没想地迈开一步,才赫然发现这条没有尽头的小路不是寻常的小路,而是由一级级长满青苔的石阶砌成的。小语稳了稳身子,聚精会神地小心地走下台阶,谁料一步又一步,走了半天也走不完。无奈的她转身看了看自己走过的台阶,颠世殿门已经没了踪影,再看看前方长长的路,她泄气地坐了下去闭上眼睛准备休息一会儿再继续向前走,谁让自己不会仙术呢? 一阵清风拂过她柔软的长发,发间的蝴蝶翩翩舞动,小语睁开清澈的双眼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裳便举步前行。终于,终于在筋疲力尽的时候她走到台阶的尽头,却差点哭了出来。台阶尽头是一片深渊,依旧是烟雾弥漫却深不见底,深渊的彼端是一片开阔的空地。那深渊生生将和谐连贯的一条路隔断开来,这叫她如何回去?小语开始后悔刚刚听到斐子隐的名字时没有定住神,叫鸽灵送她回镜世殿,现如今如何是好?懊恼的她跺了跺脚,却不甚脚下一滑,兀自滑下无底深渊。 “啊!”小语吓得直叫,眼睛闭得紧紧的,却是在半空跌进一个熟悉的怀抱里。小语惊讶地睁开双眼,只见自己已经被放在空地上。惊魂未定的她看着眼前周身闪着银紫色光芒的救命恩人,少年模样的他一身白衣上淡淡绽放着水墨勾勒出的莲,黑色的发直直垂至脚踝,犹如幻境中的青莲,又似水墨画中走出来的仙者。神圣高洁的他正看着自己,那淡然的眼底,是迷惑么?还是……恐慌? 这般脱俗的仙者,眼底竟流露出凡人的情绪,那若有若无的恐慌让小语的心在某一刻紧紧地收缩疼痛起来。为什么他的怀抱,那般熟悉?为什么他,让她没来由地觉得亲切?她喜欢这种亲切感,就像荒茫的人世间有个人与她相互依伴,便不再孤独。 “小语谢谢神仙……哥哥的救命之恩。”缓过神来的小语感激地向水墨般的少年施礼,他眉头轻皱,淡淡地说了声:“你叫小语?” 这回答显然是小语意料之外的,她只是低着头,轻轻地回他:“是,我叫小语。”他垂下眼,良久之后对她说:“回去吧!” “回去吧!”短短的几个字竟似叹息,她听错了? “神仙哥哥,我……我迷路了。你是神仙,能告诉我回镜世殿的路吗?”她不好意思地将头低得更低。 她要回去的地方是镜世殿?她便是门人口中的掌门新徒? “我送你一程吧。”说罢衣袖轻轻一挥,一朵金色瑞云便在脚下缓缓腾起。她紧张得不知道该怎么安置自己的眼神,只能四下张望。两个人沉默一阵,少年淡淡地对她说:“你既不懂术法,就不该一个人出现在这般危险的地方。” 这语气……是在……责备?可是,那地方对于堂庭其他门人来说,应该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处地方吧! “是,小语知道了。”他的声音像梦里出现过的琴音最低的音符,在她心中久久回荡。 烟雾缭绕的山中,一阵梨花香悠悠散进鼻中,脚下的金色瑞云在一道门前停下。“回去吧!”他说完转身便要离去。 “神仙哥哥!”小语忍不住叫住了眼前的仙人,想要知道他是谁,却又害怕太突兀对他不敬,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又毕恭毕敬地向他施了一礼,道:“神仙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17 哥哥能否留下尊号,让小语好记在心中,感恩神仙哥哥今日的相救。” 他眉头皱得更紧,无风处他漆黑如墨的发向后飞扬,似有某种情绪在紧关的心门中偷偷泄出。他就那样飘渺地站着,直至发丝渐渐停止飞舞,才又淡淡道:“在下莲华。” 在下莲华。 他的尊号,叫莲华。小语在心中重复着他的尊号,看着他不真实的背影瞬间与山间雾气融为一体,心中涌起一股隐隐的酸楚,是为以后相遇难的缘故么? 她望向他腾云而去的山下,视线尽头一片苍茫。在以后漫长的一段时间里,小语常常觉得那天救了自己的少年犹如是一场梦,在她注定孤独的生命中只能了无痕迹。 那天差点摔下深渊的事小语并没有跟苍黎子提起,她只是委婉地跟苍黎子建议让鸽灵到镜世殿陪她。苍黎子有很多的事情要处理,想到自己近日来总是在殿中预测着六界中即将发生的事,觉得自己没时间照顾小徒弟,而小语还是个孩子终究需要玩伴,便允了小语的建议。 鸽灵得知自己有幸到得镜世殿小住,自是欣喜,更让她激动不已的是,邀她作伴的师叔需要吃饭,喜欢她做的菜!于是接到邀请时,她便跑到楼年面前告辞。 “什么?你要到镜世殿小住?那为师岂不是要很久没能看到我可爱的小徒弟,这生活太乏味了!”说完右手扶额,“还是让小师妹过来小住吧!” “可是师父,你不是有昀芩师叔陪着吗?”鸽灵既着急又委屈,师父平时里何曾管束过她,多半时间都是在昀芩师叔的寸月苑里呆着。 “你昀芩师叔近日邀约了你虞滢师伯赏梅花。”楼年显然不甚高兴,皱着眉没好气的说。昀芩师妹答应了自己一同赏梅,却又约了高傲的虞滢师姐一同前去,若不带上自己天真可爱的小徒弟同去,一路上岂不无聊至极。 “可是师父,掌门亲邀,你总不能驳了他的面子。”鸽灵不死心地拿掌门压自己的师父。 楼年叹叹气,将手朝鸽灵圆圆的脑袋瓜儿门上一敲,道:“你师父我邀请小师妹前来颠世殿赏梅,有何不可?” 鸽灵摸了摸被敲的脑袋瓜儿,低下头半日无语。楼年揉了揉她可爱的小脑袋,带着笑意大声说:“为师突然想吃我们鸽灵做的凤箫声动了。” 鸽灵马上抬起头,惊讶地想要确认一下:“真的?” 楼年立马严肃起来:“真的。” “师父你等等,先喝口茶,我马上给你做。”说完直奔厨房,楼年看着她高兴的背影,嘴角勾起好看又略带狡猾的弧线,他的小徒弟最好哄了。 第十六章 昨日梦落 “师父,小语来……了?”听到师父叫自己去中殿,小语估摸着是鸽灵到了,晚饭有了着落所以心中万分兴奋,只一味直冲进殿中,一时间竟失了礼节、忘了中殿里站着的是自己神圣不可侵的师父。 可是,师父旁边那柔和的银紫色光芒中的身影是……莲华? “小语,你子隐师兄回殿来了。”苍黎子一捋浸满沧桑的白胡子,眼带笑意地看着小语。 像是看到三十六重天的圣地被冥狱中的恶鬼统领般无从接受,小语咬紧牙关地看着眼前目光正无所顾忌地落在自己身上的仙者,依旧是一身白衣,白衣上淡淡绽放着水墨勾勒出的莲,依旧是飘渺似幻境中的青莲。他,便是斐子隐?自己心心念念的仇敌!可他,不是莲华么?自己心心念念的救命恩人。 “小语,见过你师兄。”似是看到小语眼中惊讶与愤恨的复杂情绪,苍黎子淡淡地打破那尤胜千言万语的对望,将小语的思绪唤回。小语猛然回神,看一眼和蔼的师父,暗暗咬了下唇,向斐子隐屈身施礼:“小语见过师兄。” 那厢小语正不情不愿地向斐子隐行礼,这厢斐子隐却陷入了深思。适才从师父那里得知,消失了十年的小语是在南方境内的苏云镇被发现的,起先以为他的小语转世了,仔细推算下去才发现小语三魂七魄中有一魂一魄被封印起来,因而只是十几岁的小孩模样,记忆也尽数失去。 可是她看自己的眼神,分明是有情绪的。她是在恨么?对自己的恨?他就知道,就知道他的小语一定不舍得将他忘得一干二净,即使魂魄不全,她还是没忘记他。他就知道,那天她询问自己的尊号只是要报复他,跟他开玩笑。只是,自己苦等十年,苦寻十年,日夜思念的人儿终于站在自己面前,昔日那双柔波荡漾,清澈澄净的星眸里,却是充满恨意。 也罢,恨,不就说明她还记得自己,关于他和她的过去还没有尽数被抹掉,证明她的心里还有他的位置?她可知当她向他问尊号时,他等待了十年的心瞬间成灰?还好,她还记得,还好她没完全忘记他!她称他师兄,她成了他的师妹,也好,那就从这一刻起重新开始吧!他双眉缓缓舒展开来,微微颌首:“师妹有礼了。” 何时,他如此看不破红尘?何时,他能那么坦然地承认自己爱上她? “小语,适才楼年说千醺林的梅花已竞相开放,想邀你共赏,你若愿意便可到颠世殿住上一阵。”顿了顿,不着痕迹地轻叹一口气,“镜世殿幽深寂静,颠世殿有你楼年师兄、昀芩师姐他们相伴倒也热闹,与你的孩子天性相符。” “小语自然愿意,自小语有记忆以来,还从未见过梅花呢。”她要远离斐子隐,就算是一时半会儿也好,只要给她一点时间好好接受莲华是斐子隐的事实,她就能将昨日才浮上心头的关于莲华的梦深深沉入心海中,再也不要想起来。 可是,想到短暂的迁居,心中却是会舍不得的,舍不得短暂相处的师父。小语抬起来,深吸一口气,扬起嘴角:“师父,小语不会住很久的,小语会早点回来陪师父。”苍黎子错愕,随即欣慰地摸摸小语的小脑袋,手在那么一瞬间不着痕迹地卡了一卡。 “师父,子隐恰好有一事要说与楼年师弟听。”斐子隐将目光从小语身上移回,看向苍黎子。 “为师正有打算让你带小语到颠世殿,近日为师有要事要处理,你可要待为师照顾好你小语师妹。” “师父,小语会照顾好自己的,小语自己前往颠世殿就行了。”一听师父要将自己交与斐子隐照顾,小语立马扯了扯苍黎子的衣袖,无奈苍黎子只挥手示意他们下去,小语只好施礼告退。 隐隐觉得背后有一股清凉欲将自己贯穿,小语不禁轻蹙秀眉转身一看,结果不自觉嘟着嘴的她看到一张惊为天人的脸正渐渐地靠近自己。莲华!不,是斐子隐!怕自己心中的恨意□□在他的面前,小语低下头看着他隐于烟雾中的脚。 “这十年来,你过得可好?”他飘渺的声音在小语耳际轻轻绽放,小语诧异地抬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18 起头看他,莫不是他已知道自己便是他漏杀的那个婴孩?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在他眼底适才的问候已淡若云烟,眼中却露出真切的关怀,想来是初识的打招呼。理顺了这一层,小语淡漠地回了他一句:“不料师兄还惦记着小语,这些年小语过得,还好!”不经意间将“还好”两个字加了重音。他竟然问得那么无愧,好似他是自己多年没见的挚友,正由衷地关心着自己,而不是多年未见的仇敌!呵呵呵,真是可笑! 还好?可是她为何身形这般单薄?她的回答使他的心微微发疼,这十年来他从未忘记过她,他不停地闭关只是为了离开镜世殿,离开到处充满她盈盈笑语的地方,怎奈耳际总回响着她出谷黄莺般唤他“主人”的清脆嗓音。 而她,竟恨他到如此地步! “你,就这么恨我?”他眉间紧蹙,无力地看她,是很恨很恨他的,因为她的眼底总带着寒意,因为他送她的水晶手链已经不见了,她不愿意再呆在他的身边了。可是,她的自由显然已不是他能决定的,似乎自己没有这样的资格了,从她毅然离开、成全他的时候开始,她便不属于他的了。 “霜花月下舞,苇间风流香。主人,你说的是我吗?”她高兴地一只手指着画上的诗句,一只手扯了扯他绽放着莲花的衣袖,满眼期待地想听他赞扬她,落满星光的双眸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这幅画就送给你了,当是感谢你愿意在我身畔。”他垂着眼淡淡地说,那夜她素丝湖边月下起舞的一幕缓缓地浮上他的心头,他不禁抬眼看她,却见她嘟着樱桃般精致可爱的小嘴,娇嗔地看着他:“主人真吝啬,夸一下小语都不肯。” 他眼中闪过自己都不知觉的宠溺,一眨眼一串水晶手链便戴在她的手上,手链玲珑精致,在她白皙的皮肤映衬下更显剔透。 “这手链是叹兮海中的一夜提千年所化,倘若有一日你不再愿意呆在子隐身边,你便将这手链归还入海,子隐定放你自由。” “小语才不要还给叹兮海,这手链那么漂亮,还是主人送给小语的呢。”他看着她灿若星辰的眼眸,安心地扬起嘴角。 “小语只见过师兄两面,师兄还救过小语一次,所以……怎么会恨呢?”她握紧拳头,努力缓和面部的表情,最后那几个字说得极为勉强,眼光紧紧锁在他渐渐冷若冰霜的脸上,将微微走神的斐子隐扯出温暖的过往。 斐子隐看向她的印堂,毫无意外地看到她心中对自己满满的仇恨,然而这仇恨却是——因他杀害她的亲人,与他们的过往无关。 眼中逐渐失去光彩,周身的银紫色光芒寒气渐生,嘴角一抹苦涩的笑转瞬即逝。他垂手而立,站成一座千年不化的冰雕。正当小语以为他不会回答她的问题时,他轻轻地说:“原来是这样的恨……”说完越过她,向颠世殿御风而去,却很缓慢,缓慢得小语小跑就能追上。 他的话在她耳边不断响起,最后竟清晰得仿佛他在她耳边叹息,她的心不明所以地疼痛起来,脚步不自主地向他迈去。 她都撒谎说不恨了,他怎么还说自己恨他呢 在距离他三步之远的地方,小语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那光芒太过寒冷,使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不认识路的小语在看到斐子隐即将消失在视线中时,很没出息地卯足力气向他奔去,因脚下烟雾弥漫,路不甚清晰,一个不小心被横穿的植物藤条狠狠绊了一下,身子猛向前倾。还未来得及发出尖叫声,便落入一个似曾相识的怀抱中,溢满淡淡莲香的怀抱使她的心怦怦直跳。 她红着脸,低着头愣在那里,待回过神时自己已经在一片金色的云彩上,稳稳地飘向颠世殿。 第十七章 颠世千醺 粉墙黛瓦花作门,未近碧阶香满身。云朵上的小语被不知名的香味引得抬眸一看,只见远处一条曲折的小路隐约可见,伸向一扇若有似无的门。待飘近一看,才知适才看到的小路是一级级长满青苔的台阶,一路诗意低吟至颠世殿中,颠世殿门是由两株姿态独特的腊梅相对而植形成的,目光所及之处无不诗情画意。 正陶醉于眼前不甚真实的美景之中的小语被腊梅处传来的惊呼声震得灵台清明了几分,才发现这条路跟那天与他相遇走过的那条路是那般相似,但是……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小语顺着手心的温暖往上看才意识到斐子隐正面无表情地牵着自己的手一步步走向颠世殿。 才不要被他牵!小语的小手开始使劲挣扎着要脱离他温暖的大手,却是无论如何都动弹不得,这时头顶上传来淡淡的声音:“脚下台阶甚滑,师妹要担心些才好。” “多谢师兄提醒,小语自会留心。”小语低垂着眼,手上的挣扎不曾停止。斐子隐紧握着她的手,依旧面无表情地一步步走向前去,直到距离楼年他们大约十米远时才松开那双不安分的小手。 抽出手的小语见到烟雾缭绕中站着几位绝色脱俗的仙人,紧张得忙朝各位屈身一福,未了还唤了声师兄师姐。这一声得体的叫唤却是半天不得回应,她略抬眸一看才发现眼前众仙视线都集中在自己和斐子隐的身上,小语顿觉浑身不自在。 斐子隐淡然扫了一眼愣住的一干仙等,只见鸽灵兴奋地睁大着水汪汪的眼睛,口呈鸡蛋状;昀芩直直地望着他和小语,身旁的虞滢师姐冷冷地看向自己身边低垂着眉眼的人儿,嘴角荡开一朵冰冷孤傲的笑;同样面带笑意的还有楼年,只不过他的笑容中多了几分狡猾少了几分孤傲,却依旧达到了让斐子隐蹙眉的效果。 “咳咳,语师妹好呀。”笑意渐浓,视线移向她身旁,“子隐师兄不在划秋林中闭关?”首先开口将众人心神唤回的便是楼年。 “有一事要告与你知,便与师妹一同前来了。”斐子隐对上楼年狡猾的一双眼,似乎在一瞬间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充满了期待与紧张。移开目光,斐子隐向楼年身旁的昀芩和虞滢微微颌首以示问好。 “不料此番赏梅遇得子隐师弟,甚是难得。”开口的便是眼波荡漾流转于斐子隐身上的虞滢。 “子隐师兄这几年忙于闭关,着实难以遇见。”见斐子隐沉默不语,虞滢略带不悦,昀芩连忙开口打破僵局。 “是呀,不像你师兄我,只要师妹一声定然随传随到。”楼年诚恳地看向昀芩,昀芩低下头双眉微蹙。 闻言望向楼年师兄的凤眼,小语惊讶地看到嘴角依旧轻扬的一张脸,此时竟是布满哀伤。 “师父,我们去千醺山吧。”鸽灵扯扯楼年天蓝色的衣袖,催促着他。 “我们都进去吧,喝过一盏茶便可到千醺赏梅了。”哀伤一扫而光,露出明朗的笑脸。 众仙加一人往颠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19 世殿主殿走去,路的两旁栽满传说中的划秋花,淡紫色的花瓣在烟雾中更显梦幻,看着看着就会意识模糊,分不清是做梦还是现实。 “师妹,闭上眼睛。”一个低低的声音轻轻划过她的耳廓,像梦里出现过的琴音最低的音符,她听话地闭上眼睛,任由他牵着自己向前走,身旁一片寂静。 睁开眼时小语已身在前殿中,接过鸽灵递上的茶,慢悠悠地喝了起来,眼睛还不时转向鸽灵。其实她是饿了,看鸽灵时眼中不免流露出激动和渴望,鸽灵却会错意以为语师叔见到自己十分欣喜,便开心地将自己手中未饮的幻露茶也递给小语。着实,鸽灵对小语的误会有点深。终于,小语趁其他仙正谈笑风生不注意之时慢慢地挪向鸽灵。 诚然,她只知道众仙的目光都聚集在斐子隐身上,并没有注意到她和斐子隐是众仙谈笑风生的原因,否则她不会默不作声。 “鸽灵,我饿了。”小声地凑到她耳边说。鸽灵心领神会,激动地牵起小语的手奔向厨房,只留下一句“师父,我带语师叔出去一会儿”,然而并无仙回应。 待众人失望地将眼光转移,才发现小语已经害羞地离开了。楼年看向斐子隐,笑得更加嚣张,昀芩看向小语适才坐下的木桩,眼中的同情加深了几分,三位都没发现此时的虞滢正眼带妒意地瞪着小语喝过的茶杯,想来是后悔刚刚没有加点□□下去好毒死她子隐师弟牵过的凡人。 一盏茶后,小语满足地跟鸽灵手牵着手踏入众仙所在的前殿,扬起嘴角有礼地说道:“让各位师兄师姐久等了。” “语师妹今日初到颠世殿,不料与鸽灵这般投机,待赏完梅定要留下来陪陪这孩子才好。”昀芩温柔地看向小语,小语听了之后更觉昀芩师姐不仅气质脱俗,而且待她亲切温柔,一时对昀芩好感倍增,遂回以她真诚的笑,她还未开口便听得鸽灵纠正说:“师叔你说错了,语师叔之前便来过颠世殿,还尝过鸽灵的‘秋风清’呢。” “原是如此。”昀芩看着鸽灵一脸骄傲的样子莞尔一笑,楼年呆呆地看向她。 “语师妹一介凡人还未习得术法,是该在颠世殿住下,也方便尝尝鸽灵师侄的手艺。”语气里掩不住的嘲笑,虞滢高傲地看向小语,余光中看到嘴角微微扬起的斐子隐正看向小语,一阵错愕后便是更加不悦。 “能够天天吃到鸽灵做的菜真的是一件有福气的事。”诚恳地说完这一句话,转身看到鸽灵眼光灼灼地看向自己,小语忍不住报以灿烂一笑接着道:“这次有幸得到楼年师兄的邀请,小语迫不及待想前往千醺林一看呢。”显然单纯如小语,并没有听出虞滢话中的嘲笑,只是委婉地催促楼年前往千醺林。 白玉沾得胭脂香,半分脱俗半分媚。颠世殿之所以唤为颠世殿,想来是因为千醺林的美使世人痴颠。小语从斐子隐结成的云朵上下来,便看到一望无垠的梅花林,林中盛开的梅花姿态各异,似一众仙女摆出各自最优雅的姿态伫立其中。小语忍不住跑向离她最近的一株梅花,却在一步之外停住脚步竟怕亵渎了这株仙梅。 抬头看去,一树梅花洁白如雪凝成,光泽莹润如白玉雕成,中间一抹似有似无的粉红色宛若不慎沾染了胭脂,脱俗中带了点娇媚。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花?小语看呆了,喃喃道:“若是这梅花化为人形,定是倾倒芸芸众生。” 这一声呢喃恰好飘进了斐子隐的耳朵里,他双眉紧蹙地看着小语。千年前她初次看到千醺林里绽放的梅花也是这幅场景,也是这般说的。千年后她再现这一幕,仿佛他们曾经的朝夕相伴都不曾有过,一切才刚刚开始,她只是他的师妹,他是她深深恨着的仇人。 “语师叔,我们一起去找止殇梅吧。”鸽灵拉扯着小语,两人一起欢快地跑进林中。 “鸽灵,你还没告诉我什么是止殇梅呢。”一脸迷茫的小语看着鸽灵,等待她的解说。 “止殇梅就是一种七瓣梅花呀,师父说将四十九朵止殇梅用叹兮海水酿成的梅兮酒可续魂魄。” “哦,那就是能起死回生咯。”小语似懂非懂地说。 “唉……止殇梅百年开一次,一次开七朵,所以梅兮酒被奉为仙界最为珍稀的灵药之一,唯堂庭颠世殿有。十年前子隐师伯与汐止仙子结婚前夕,汐止仙子被疫魔余党重创,待子隐师伯取得梅兮酒时汐止仙子已经散了仙魄失了仙身。唉……竟是连堂都没来得及拜。自此,子隐师伯便常常闭关、仙游,极少在镜世殿出现。” 听到鸽灵小朋友说到斐子隐与未婚妻汐止仙子的往事,小语沉默不语,心中隐隐地疼痛起来,想来是那日初见斐子隐时心中藏着的钦慕之情还未尽数被遗忘。小语轻叹了一声,由着鸽灵拉着自己在梅花树下走走停停。 堂庭门下,知晓楼年与斐子隐互相引为知音的仙者并不多。在众仙者眼中,这两位一位淡若清风、冷如冰霜,一位洒脱自在、玩世不羁,着实不搭。 但,事实如此。 见斐子隐目光紧紧追随着小语的背影,楼年打趣地咳了两声说:“看来子隐师兄只能与楼年作伴了,两个被师妹抛弃的可怜师兄呐!” 斐子隐无视他的打趣,只淡淡道:“楼年师弟托子隐打听之事已有些消息了。”话毕果然见身边的仙严肃起来,满眼期待和紧张地盯着斐子隐看,等待着他说出自己急于想知道的事。 “昀芩师妹三百年前于落珂涯边遇见之人是一位凡人,名唤裕湘,与昀芩师妹相遇的时候他已经是最后一世。因在世之时抛弃妻子,弃高堂不顾,又欺骗了昀芩师妹的感情,所以不过三十年华便魂飞魄散。”说完看向一脸愤然又一脸迷惑的楼年,未等他开口说出疑问便接着道:“那位凡人长得与楼年师弟并无二样。” “并无二样?”楼年诧异地不相信,想他近千年来都这般玉树临风、仙姿玉质,怎会有凡人与他长得一模一样? “楼年师弟的疑惑不无道理,但其人确实与你长相一致,所以。”斐子隐点到为止,看到楼年脸上何其无辜的苦笑,轻叹一口气,想来还有比他更为无辜的。 “所以,三百年前昀芩师妹回山后便拒我于千里之外,看到我便止不住轻蹙秀眉。”他摇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许久,才恢复平静继续说:“这原因的确让我诧异不少,却也解了我三百年来的疑惑。多谢子隐师兄愿意凭交情帮我向刚闭关出来的顽固月老打听这件事。”再顿了顿,“楼年还有一事不解,子隐师兄十年来一直寻觅着她,却为何今日会对语师妹这般不同?” “师妹便是昔日的小语。”斐子隐波澜不惊地看着再度诧异的楼年,接着叹气道:“她魂魄不全,已忘却前尘……楼年师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20 弟切莫要向她提起。”楼年看着他平淡的眼底浅浅的忧伤,拍拍他的肩膀便沉默不语。 第十八章 两处心酸 自千醺林回来,关于斐子隐与汐止仙子的姻缘一事总让小语觉得心中沉闷,于是低落的她便想着快速返回镜世殿。当然,若非发现鸽灵习惯性地将斐子隐挂在嘴边介绍,她定是更愿意留在颠世殿,饿了有鸽灵提供的精致饭菜,无聊了有鸽灵在旁边叽叽喳喳。 “语师妹,镜世殿只有掌门和子隐师兄,着实无趣了点,不如在颠世殿小住下来,颠世殿可比镜世殿有人气多了。”楼年修长的手指捋了捋襟前的长发,说话间瞥了斐子隐几眼。 “楼年师兄,我还是……” “师妹还是留下来吧,待我将事情办妥便来接师妹回殿。”斐子隐想起上次小语差点摔个粉身碎骨便觉后怕,那种感觉……很陌生却很深刻。还是留在这里吧!就不用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往返于两殿之间了,他习惯性地替她做决定,将她拒绝的话头生生截了下来。 小语本想再次开口拒绝,无奈张开嘴巴半天发不出一个音,显然是被斐子隐施了仙术,说不出话的她只能气愤地瞪着斐子隐。楼年在一旁偷笑,斐子隐无视小语的愤意,坦然地看向楼年,某位看好戏的青年识趣地立马闭上嘴,在心底继续笑——原来不食烟火淡若清风的莲华尊者也会耍无赖! 斐子隐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楼年,楼年终于心领神会地开口配合道:“太好了,语师妹没有拒绝,鸽灵,快点带你语师叔到苓苑休息,记得要好好招待语师叔哦。” “是,师父。”鸽灵高兴地点了点头,转身拉起瞪着斐子隐的小语的手:“语师叔,我带你去休息。”不等小语反应过来她便结云带走小语。 哼,仗着自己会仙术便欺负自己,真是枉费他长得一副六界无双的好皮囊! “子隐师弟,我们一道先行离开吧。”适才听得小语不随子隐回去,虞滢心情大好,看着子隐转身欲走便急着赶过去。 “虞滢师姐请。”斐子隐稍稍侧身颌首,虞滢看着他客气疏远地回应,不由脸色暗了下来。适才耍赖倒还有几分人气,这会儿又打回原形冷得像座冰山。想她虞滢堂堂堂庭门下第一大弟子,在他斐子隐面前卑微至此,却还抵不过一个凡人!虞滢在心中恨恨地念着小语的名字。 自小语在苓苑住下,楼年几乎每天都会过来看看小语,虽然停留时间并不长,倒也和小语熟悉起来。令小语想不到的是,鸽灵除了送餐过来,其他时间并没有出现在她面前。终于有一天,小语忍不住问起鸽灵:“鸽灵,你除了做饭送饭,其他时间都在做些什么事呀?”话音一落,便看到鸽灵无比委屈地看着她:“师父最近没有去找昀芩师叔,却命我每天都守在寸月苑,然后回去向他报告昀芩师叔过得可好。” 楼年的做法着实是小语和鸽灵无法理解的,愣了一会儿小语才摸摸鸽灵圆圆的脑袋像个大人一样地安慰鸽灵。 这日,苓苑的白色花朵开得正盛,气味清香,长得像极了凡间的茉莉花。小语看了很久,觉得应该是茉莉花的亲戚,同科植物。想到自己自打来到堂庭只沐浴过一次,着实不甚干净,便起了拾花沐浴的念头。满苑的白花洁白胜雪,清香宜人,她蹲在花前深吸一口气,开始伸出纤纤玉指拾捡起地上刚落的花瓣。 在热气腾腾的水中泡完起来,小语满足地穿上衣服走向绣榻。可是,怎么回事?她才迈开了两步便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刚将任务办妥传音给苍黎子的斐子隐感应到了小语的危险,便急忙赶到苓苑。 他将小语打横抱起送到床上,看到水中漂浮着的白苓花便知小语是误用了白苓花沐浴,因白苓花毒性过浓而小语体内仙术尽失,承受不了从而使得毒性侵体、气脉虚弱、不省人事。他紧皱双眉,握住她曾经喜欢扯着他衣袖的小手,真气源源不断地输入到她的体内。看着她苍白的脸,他不由自责起来,留她在颠世殿不想会发生这样的事,是他疏忽了,是他考虑得不够周全。 他眼微瞌,银紫色的液体自手腕处滴落到小语半张着的嘴,待看到小语苍白的脸渐渐有了血色方才止住血,伤口瞬间愈合不留痕迹。他莲华尊者的血液,倒是灵药,他第一次庆幸自己的修为到此境界。 床上的人儿睫毛微微颤抖,似两只蝴蝶在温润的脸上轻轻扇动着蝶翼。第一次发现他的小语是这样的美丽,与她相守的千年来他竟不曾这般仔细地看过她。她要醒了,醒了就好。他温柔地看着她,她睁开眼的一瞬间看到的便是斐子隐惊为天人的脸,脸上那双盛满整个银河的星辉的眼正温柔地看着自己,这不是真的! 是的,不是真的,因为下一秒她再睁开眼看到的是他毫无表情的一张脸。这张脸让她一瞬间清醒了不少——他怎么会在这里? “适才路过恰好发现师妹晕倒了,便进来看看。”语调平静无任何情绪,她也客气疏远地说道:“倒是亏得师兄相救,小语在此谢过。” 依然是这般的疏远,这般的客气。斐子隐不露痕迹地轻蹙眉头:“师妹客气了。这毒倒不是厉害之毒,师妹多加休息便可康复。”说完便起身要离开。 毒,这个字眼让她想起他的未婚妻子,他的心中会否惦记起汐止仙子?若是想起,定是会难过的吧! “你也不必难过,汐止仙子若是知道你努力想要救她,定是不会怪你救不了她的。”这没来由的一句话说出口,使她自己也惊讶不小,明明他是她的仇人,她竟想要安慰他。当然惊讶不小的还有斐子隐,他转身不解地看着她半天,才理清逻辑,知道她误以为自己适才蹙眉是想到汐止。汐止,散了仙魄也有十年了,那般善解人意、 宁愿被易轻误会也不愿他为自己伤心做出傻事的小仙散了仙魄确实可惜。 “汐止散了仙魄确实是我不愿意看到的。”他留下这句话,便消失在苓苑。小语看向他离去的方向,他诚恳的语气坦然地承认了自己对汐止散了仙魄的惋惜。想到这儿,小语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喃喃道:“你可以完全死心了吧?本来就不应该惦记着莲华,他可是你的仇人!虽然他是救过你两命,可是他的确是夺了秦大哥的爱人,杀害了你家人和秦大哥的斐子隐。就算伤不了他一分一毫,也决不能喜欢上仇人的,否则阿爹阿娘、秦大哥一定不会原谅你的。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再拍了拍额头,下定决心尽量远离斐子隐。 可是天不遂人愿,隔天斐子隐便出现在正殿喝茶,说是要接小语回镜世殿。这两殿间的路程斐子隐一眨眼功夫便可往返,可是要照顾到不会仙术的小语,结云而归的路程便是漫长的。小语一想到要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21 和他单独熬过那段时间,便十分痛苦。可是是师父要她回去的,她也的确想念师父了,不得不回去。 辞别了师兄师姐和鸽灵,小语便踏上他为她结的云,低着头准备一路上沉默地面对冰山。 “听闻凡间女孩喜欢首饰,师妹倒是什么首饰也没有佩戴。”忍不住假装无所谓地问了一句,他还是想知道她是否把他送的水晶手链丢进叹兮海。 “在来堂庭的路上,当了。”她指的是那块玉石。 当了?这回答在他的意料之外。“那水晶在凡间应该是很值钱的吧?”他继续装作无所谓地聊天。 “哦,水晶手链没有被当掉,是直接送给了一个人。”旁边着一身白衣的仙者六界无双的一张脸顿时乌云密布,四周开始起风。直接,送给别人!呵呵,他送她的东西,竟变得如此无足轻重了。就算是失去记忆,心中难道就真的没有一分不舍吗? 小语觉得身为六界赫赫有名的莲华尊者知道自己有几件首饰倒是不足为怪,但是他乌云密布的脸却是令她很是不解。自她有记忆以来,水晶手链便是贴手而戴不曾解下,若不是那次为救那名老伯于坏人刀下,自己断是不舍得把手链送出的。可是,就算是她自己舍得送给别人,貌似也不关他斐子隐的事吧?这周身的凉风是何缘由?小语甚是不解地低下头,往斐子隐身边挪了挪,以免被风刮倒下去。 沉默,一路的沉默,连脚下的云朵都似乎慢慢地变得僵硬,仿若结了一层冰霜。 第十九章 尽孝膝前 待闻得一阵幽幽的梨花香,小语暗暗长吁了一口气,终于从冷得结冰的氛围中解脱了!脚下的云刚化为雾气,她向斐子隐微微颌首后便小跑到中殿寻找苍黎子的影踪。 “师父,师父,小语回来了!”她看到殿门外的结界瞬间消失,知道是师父示意让她进去,便迫不及待地跑了进去,心底甚是想念和蔼的师父,也自动忽略了适才送她回来的斐子隐。 中殿中,苍黎子正埋头于几案上如山的文卷中,见小语跑进来便和蔼一笑,向她走近。“小语,千醺的梅花看得可还尽兴?”他顺了顺她被风吹乱的刘海,小语被这温暖的举动深深感动了,若是阿爹还在人世,应该也会像师父一样替她顺乱了的头发吧? 苍黎子见小语不答,再看她走神的恍惚样子,便又轻轻唤了句“小语”。 “师父,您身为六界仙盟之首一定很忙很累吧?小语以后就在这里帮师父倒茶研墨好不好?”小语看到堆积如山的文卷,再看看鹤发童颜的师父,神仙应该也是会累的吧! 苍黎子愣了一下,似是很久以前也是有一个孩子对自己这么说过的,只是后来,那个孩子不愿再见他了。回忆顺着小语的话直击他的心头,一千三百年前那个孩子的一颦一笑缓缓流过他的脑海,最后,一句颤抖而决绝的“魔女梦迦罪当诛灭”像一阵狂风扯碎了所有温暖的画面。苍黎子袖袍里的手微微颤抖着,他努力稳住心绪,不让自己在小语面前失态。 看苍黎子并没回答自己的问题,小语抬头看着苍黎子问:“师父,您可是不答应呀?”苍黎子扯出一个微笑,心里为每次总对着这个孩子走神而感到愧疚,他温和地说:“小语有这份孝心,为师甚是欣慰。近日为师要在中殿阅读文卷,以后小语愿意可随时出入中殿。”他其实是想起了自己还未传授她任何心法仙术,是时候教她了。 “真的呀?师父您真好,那小语现在就给师父斟茶。”说着便提起玉壶,小心翼翼地往翡翠杯里倒水泡茶。苍黎子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心中倍感欣慰,但恍惚中那个压在心底多年的身影不自觉地与小语重叠,总让他心里阵阵痛楚。 梨花苍蝶随风舞,片片倩影只余香。一千多年前因梦迦喜好梨花,苍黎子便允了她在镜世殿植满梨花,满殿梨花常开不败。中殿里,梦迦常伴于苍黎子左右,小小的她为他沏茶、替他研墨,偶尔也会因为师父埋头于六界之事久久不休息而调皮捣蛋。 “师父,我把你教我的驱瞋咒忘了。”她垂下头不敢看他,等着师父抬起头责骂她。但是苍黎子连头都不抬,嘴里念着驱瞋咒的口诀,口诀缓缓传入她的脑海里。她无趣又失望地抬起头看苍黎子,其实聪明如她怎么会总是记不得口诀呢,她只不过要师父将注意力转移一下而已,神仙师父虽然是仙盟首座仙术无边,可是总这么忙碌一定也会累的。 “迦儿,你又调皮了,你将为师的笔都藏哪去了?”苍黎子无奈地看着被自己宠坏的徒儿。 “师父,那些笔太难看了,所以我把笔尖的毛都拔了,笔杆用来吹花瓣。”她答得很理所应当,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做法不对。 “……你太顽劣了!为师罚你将殿内的梨花瓣都收拾干净。”苍黎子长吸一口气,将梦迦的法力封住,心想着他苍黎子仅此一徒,可不能把自己的小徒弟惯坏了。 梦迦垂着头应了声是便暗自高兴地跑去收拾梨花。师父的笔要五百年炼制而成,现在被她藏起来,至少得休息几天了,目的达成,不甚欣喜! 可是,镜世殿何其之大,法力被封的她收拾不到五分之一的面积便累得走不动了,最后直接一觉睡到隔天醒来。醒来后拾起工具想继续收拾,却迷糊地发现剩下的地方都干净得纤尘不染,她拍拍头以为自己梦游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却不知她睡着了、花瓣收拾干净了,都是因为后悔自己下的惩罚过重而不忍心的师父施了法术。 一千三百年的时光悠悠淌过,缓慢地在苍黎子心中磨过,留下一路的孤寂沉痛。一千三百年前那抹身影早已不再,只余昔日所栽的梨花依旧清香袅袅。那是她出现过、存在过的证明,他从不曾舍得毁坏一花一叶,就像当年呵护她一般。 “师父,您喝茶。”小语递过一杯香茗,再次将苍黎子的思绪唤回。师父总是静静望着窗外的梨树,目光平静,背影孤独。小语每每为他换茶,师父都只静静地发呆。 “小语,你来堂庭多久了?”苍黎子突然的一句话让小语愣住了。 “师父,我也不清楚我来这里多久了。”她也不知道来这里多久了,因为日复一日无甚差别,她也没有数过。之前想要学仙术找斐子隐报仇,即使报不了仇也要尽力去做以慰亲人的在天之灵。可是,现在的她看到和蔼慈祥的师父,报仇的心便一点点地软下来,那是师父的得意徒弟,她怎么能让师父看到自己的徒儿互相残杀? “小语,为师教你修心之术可好?”虽是商量的语气,但苍黎子心里清楚,小语只能修心,也只有修心才能将自身能量发挥到最大程度。她是善念的化身,只能以心念作为武器。 “师父,修心是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22 什么?”小语不懂。 “仙界中人均行修心与修术法相结合,唯有修心,术法方能长远。” “……师父”小语抬头迷惑地看着苍黎子,“修心可以不吃饭吗?”这是她目前最想也是最需要解决的问题,这几日来去颠世殿都是斐子隐接送,甚是难挨,可怜镜世殿没有鸽灵,没有食物。 “哈哈哈!小语,你最近一次吃饭是什么时候?”苍黎子捋了捋襟前的白胡子,饶是清冷的他也忍不住被小语的话逗乐了。 “啊!师父,我从昨天便没有进食了!可是……我怎么没感觉呢?”小语摸摸自己的肚子,丝毫没有饥饿感,不禁惊讶地看着苍黎子。 “前日你师兄将净灵草交与鸽灵做汤,你吃下之后便已习得吐纳之术,吸收天地洁净之灵气。” “所以师父,我以后不用再劳烦师兄了?”小语高兴得忘形地扯了扯苍黎子的衣袖,头上的雪白蝴蝶翩翩舞动。 “小语,你是否对子隐有所误会?”从小语对斐子隐的冷淡疏远可以看出她不愿与子隐有过多接触,难道是潜意识里对他的恨意? “师父,我……”不知道怎么解释,也不能直接说出真相,“师父,鸽灵很崇拜师兄,从楼年师兄口中我也知道师兄在仙界的举足轻重。可是师父,众仙眼中完美无双的师兄难道真的没有做过任何不对的事吗?” 她也很想知道、很想确认,情之一字真能使那样的仙者做出罪孽之事么? “子隐是仙门最早修得仙身的修仙者,年仅二十一岁便修得仙身。并且早些年常常隐居在人间传颂佛道,是仙界唯一一位将佛道与仙道相贯通的奇才,的确算得上是完美无双。但是,你师兄毕竟修行年岁不长,难免会犯下错误。”苍黎子叹了叹气,他也曾做错,可是小语重回堂庭,重新开始,而迦儿却是回不了头! 自苍黎子教授小语修心之法,小语每日离开中殿后便常常自己坐在庭院里的梨树下静静修炼,修心似夜晚倾泻而下的月光将仇恨的棱角缓缓抚平,她的心境日渐平和。这日,庭院里的梨花似雪飘洒,吻落在小语瀑布般的长发上,发梢传来清香之气。她闭上眼睛静静打坐,口中念着师父传授的口诀。一遍又一遍,仿若混沌不清的山谷深处,一缕薄薄的阳光穿过烟雾,一点点驱散迷雾,心渐亮渐暖,宁静安然。 待睁开秋波荡漾的一双眼,眼前如画的一幕不期然打破她适才平静的心海。那水墨般的仙者负手而立于乱花之中,衣袂翻飞间朵朵墨染的莲花渐次开放,仿佛远远看着便能嗅到墨香与莲香幽幽混合的特殊香味。 一番惊叹后,小语才恍然,他,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庭院中? 第二十章 伴子云端 那画中的身影转身渐渐走近,他一摆袖,空气中好似千朵万朵的墨莲渐次绽放,无声却溢香。 “师妹。”他看着她发呆的样子,心中甚满意,于是唤她的声音不由得比平日柔和了几分。 “师……师兄,你……”你怎么会在这?这简短的一句话愣是问不出口,脑海里都是他适才唤她的温柔语气,一遍一遍以致她都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幻听。 “我要前往冥界一趟,想问师妹是否愿意一同前去。”他很想像以前一样,她能与他形影相随。 “啊?冥……界?”还没从美好画面中抽出神便听到“冥界”两个字,小语着实反应不过来。 “师妹不愿一同前往?”他明显地皱起了好看的双眉,目光扫过她的手腕,暗暗长叹了一口气。 曾经,他总是以为小语不会离开他,因为他们相伴了千年,所以当他决定娶汐止仙子时小语问他:“主人若是与汐止仙子当了神仙眷侣,小语一定不会留下来打扰你们,若是这样,主人还会不会和汐止仙子结婚?”当时的他越过她满是期待又满是紧张的双眼,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依旧选择了完成婚礼,所以她心灰意冷地选择成全,留下一句“小语懂了,主人的意思是,主人可以不要小语了。”之后就真的离开堂庭。 他只道小语是孩子心性,过段时间便会回来,可是,她却以汐止的身份不管不顾地扑向最危险的群魔毒术阵,决绝地要成全他的幸福。 “真的,不愿随我去了吗?”袖中的手松松地垂着,眼里满是难过。 小语推想斐子隐今日定是受了打击,才会表情如此丰富、语气如此柔和、行为如此异常,善良的她看在眼里甚是同情,便不忍心拒绝地应了他的邀请。 听到她亲口答应,斐子隐眉头立马舒展开来,他略带笑意地看着她,眼里适才满溢的难过一扫而空,流动着闪烁喜悦的光,他又再度温柔地说:“今日黄昏,我便过来接你。”话毕颌了颌首转身欲走,又停住转向小语:“近日师父回清净峰闭关,只待我传音与他告知便可。”顿了顿又说:“师妹愿随我一同前往,我很开心。” 目送斐子隐走远,小语将适才的对话顺了顺逻辑,才意识到自己对于前往冥界所为何事全然不知,而自己对仇人这般心软也着实不甚正常,她歪着头看院里飘飞的梨花,许久才为自己这异常的心软找到合适的原因——想来是修心使她心中的仇恨淡然了几分,善意渐浓吧! 黄昏时分风渐止,小语心中默念完最后一遍口诀,眼带笑意地朝落日看去。暖暖的光透过雾气披在她的身上,发间白色的蝴蝶显得温暖诗意。她站起身,向日落的方向走去,每走一步,内心便明朗几分。在修炼期间,她想:或许,她该放下前尘情仇静心在师父膝前尽孝,在堂庭修炼。 “师妹。”身后有淡淡的声音传来,这种清淡得近乎无情的语气使小语不由得皱起了秀眉,仿佛曾听过几千几万遍却始终无法从中捕抓到一丝感情般让人心灰意冷。小语歪着头想不清自己为什么对斐子隐好听的声音产生这种奇怪的感觉,半响才迷茫地转过身叫了声师兄。当然,迷茫的表情很快便转为冷漠,她打从心里觉得自己需要与他保持距离。 “上来吧。”他立于云端向她伸出手。小语看着浮在半空的云,确定自己是决计上不去之后才握住他的手上了云端,一踏上金色的祥云,斐子隐便在她的周身布起透明的结界,以防她被冥界极阴之气伤到。她不知道斐子隐为什么会邀她一起去冥界,如果不是因为她,估计一眨眼功夫他便可往返一趟,何须悠悠地在云端上缓缓前进。 “师兄……这一趟去冥界所为何事?”她其实是想知道为什么要带上她这个连御剑都不会的师妹一起去,憋了半天却问出了这句话。 斐子隐见她开口,便随口答道:“赴约。” 赴约,干她何事?“师兄带我一同过去岂不误了约定时辰?”言下之意是带她过去会误了时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23 辰,所以不应该拉她这个无关紧要的师妹一起来。其实她后悔了,斐子隐看起来云淡风轻,想来也是,修为那般高的仙人怎会那么容易受打击?肯定是自己中午没入定迷糊了推想错误,还自以为伟大地答应与他一同前去。 赴约,若赴的是某位冥界女鬼,那她岂不尴尬? “师妹无需担心,子隐自有打算。”连看她一眼都没有,只是负手立于云端之上。许久,斐子隐缓缓开口:“师妹可曾听说,凡人寿终之后魂魄会归于冥界。若是在人界行善积德,魂魄会进入地藏王菩萨殿中,经过七七四十九年佛经的洗涤便可在接下去两世修行飞仙,若是在人界行恶便会永生坠入十八层炼狱。” “小语倒是知晓得不甚清晰,多谢师兄告知。”她清淡地回复斐子隐。 斐子隐继续道:“师妹上堂庭已有一年,令尊与令堂魂灵该是在冥界,师妹可想见上一见?” 有那么一瞬她的心跳得很快,阿爹阿娘在冥界,他要带她去见阿爹阿娘!小语理了理衣袖、顺了顺头发,又面带欣喜地看向斐子隐:“你说的可是真的?我能见到我阿爹阿娘?” 看着她紧张兴奋的样子,他斟酌半天才道:“若是人界曾经真有令尊与令堂的存在,他们必定在冥界。” 小语顾不得仔细分析斐子隐的话,只是小手紧紧拽着衣袖。斐子隐看着她一脸的欣喜——清澈的眼眸里满满的喜悦与笑意,朱唇忍不住弯成好看的弧度,满天的光彩在她的脸上流动着,竟是不忍让她知道她没有阿爹阿娘,她只是他的一件随身神器。 他不该让她有所期待才对! 走下云端,小语看着斐子隐在黑暗中益发雪白脱俗的背影,低低说了声:“师兄带小语来见我阿爹阿娘,小语还是很感激的。”虽然你是杀了他们的凶手,但是人总有一死,或许阿爹阿娘命数如此。 斐子隐双眼微瞌,笑得天真灿烂的小语便晕倒在他莲香萦绕的怀中。 他后悔了,“睡吧,忘掉那不该有的期待。” 没有期待,便可少了份失望。他看着怀中孩子模样的她,双手不自主地将她拥紧,不可以再看不到她了,这漫长煎熬的十年竟是活生生将两人相伴的千年美好时光残忍地阻隔在对岸,遥远得不甚真实。 第二十一章 以谎圆谎 耳边一道道急速穿梭的气流相碰撞发出的声音把睡着的小语吵醒了,她睁开沉重的眼皮,不由得吓住——目光所及之处单调的一片暗紫色,只勉强看到离自己躺着的地方不远处有一石桌,桌旁有一道淡淡的白光,桌上是什么倒是看不清晰。小语捏了捏自己的脸,想告诉自己这只是在做梦,记得在凡间时曾有一位婶婶告诉她做梦会梦到一些怪异的景象。可是用力一捏脸痛得厉害,这不是梦! “尊者又赢了我一颗子儿,今日偃颂虽是输了倒也尽兴。”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在石桌那边传来,小语吓得“啊”地一声叫了出来。怎么会有声音?这里究竟是哪里?她抱住双膝,使劲盯着石桌看。依旧是看不清晰,但在听得一把清凉淡漠的嗓音之后她长吁了一口气。 “师妹可是醒了?”声音的主人便是斐子隐。 她没有答话,倒是有一个黑色的身影朝她走来,那身影的主人着一身暗袍与周围的暗紫色融为一体。 “仙子醒了?”头顶上传来洪亮的声音将周围穿梭的气流都震碎了,小语根据声音的来源抬起头看去,这一看不由得使她猛地倒抽一口气——一颗头颅悬在半空,还朝着她说话!这是怎么一回事?看着暗紫色的背景上高高的头颅,小语觉得背后一片寒意,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师妹莫怕,这位是冥府君王偃颂。”斐子隐轻挥衣袖,小语的视野渐渐清晰,才看清所谓的冥府君王并不是只有一个高悬的头颅,而是长得魁梧俊逸一表鬼才,这副长相彻底颠覆了她心目中鬼怪的恐怖形象。小语收回目光,定了定神才下床施了礼:“冥府君王。” 偃颂虚扶了一下:“仙子叫我偃颂就好了,我与尊者也算是旧交,无需过于拘礼。”又转过去看斐子隐:“尊者,既然仙子已醒,我们可以前往戾湖了。” 只见斐子隐摆了摆手,说:“再等等吧,冥界事务繁多,你我对弈也有若干时辰了,你且先行处理界务,我先与师妹四下游览一番,两日后再来打扰。” “也好,一切听从尊者吩咐便是。”话音一落,四下无影。由于刚睡醒便被吓到,小语的注意力全然不在“自己是怎么睡着的”这个问题上,就只是看着斐子隐。 “走吧。”他留下这两个字便缓缓走出洞门,放慢着脚步等她追上。 后边的人没有挪动的意思,只是冲着他即将消失的背影问道:“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她明明什么事都不会,带鸽灵过来都比带她过来强。 他停下,转过来坦然地看她:“因为你是小语。” “哈?”不懂,这是什么逻辑?但看着他消失在洞门口,再环视周围陌生的环境,刚刚暗紫色的一幕让她还心存恐惧,小语提起水蓝色的裙摆一路追跑上去。 知道身后的人正低着头跟在自己身后,斐子隐嘴角微扬,这般惬意地行走倒也有趣。直到斐子隐走过一座柳叶搭成的桥,走进一个火红色的洞府,府里深不见底,小语终于忍不住加快脚步与他并肩而行。这周围真安静,走过的长街一个鬼影都看不到。当然,她也是在很久以后跟鸽灵提起这次经历,才从鸽灵嘴里得知冥界一般鬼怪都不敢近斐子隐的身,知道斐子隐过去都得躲得远远的以免被他的仙气所融化。鸽灵当时满脸崇拜地解释完之后还不忘感叹一句:“子隐师伯的修为真是高啊!” “我们是要走去哪里?”再也受不了这种沉默,小语抬起头看身边一语不发的斐子隐,那薄唇勾起的弧线落入清澈的眸中,她觉得一阵晕眩,总觉得那完美好看的嘴角淡淡地正绽开朵朵青莲。她目不转睛地看呆了,直到那薄唇启动:“冥府虽阴气深浓,但师妹难得到此走一趟,便随子隐到处走走吧。” 暗紫色的光线和沉闷的气氛懒懒散散地漂浮于一白一蓝两个身影之间,白色的袖子与女孩头上白色蝴蝶以相同的频率翻动,那雪白的翻动的蝴蝶给暗紫色的死气沉沉的世界带来一线生气。 “师兄,凡人寿终之后魂魄是不是都会回到冥界?”小语突然停下脚步,充满期待和紧张的情绪。斐子隐闻言亦停下脚步,转身看她,许久才斟酌道:“凡人的魂魄确实会回到冥界,但其若是在人界行善积德,魂魄最终会重新投胎,在接下去两世修行飞仙。” “师兄可否带小语去看我阿爹阿娘的魂魄?”见斐子隐不语,她继续道:“小语不曾见过他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24 们,时常想着阿爹见到小语会不会喜欢小语,如果阿娘伴着小语长大,小语会不会就没那么调皮,说不定还会像栾树林外那些姑娘一样举止大方。” “子隐可以带师妹前去唤灵殿。”语调没有过多起伏,但是在她听来却是极其动听的。 “谢谢师兄。”她清澈的眼眸里满满的喜悦与笑意,朱唇忍不住弯成好看的弧度,满天的光彩在她的脸上流动着。孩子模样的她笑靥如花,他仰起头暗自长叹,无论是谁为小语编织了一个虚幻的身世,对她撒了谎,此刻他却要为了他的不忍而说另一个谎言来为那个人圆谎。 让她误会又如何,难道在接下来漫漫仙路中自己还不能用自己的行为向她证明么?他莲华尊者向来坦然,无须为此担忧。现如今若她恨,便恨吧!至少他们之间还有一种情绪牵连着。 踏上一座虚无的桥,小语看着脚下深不见底的黑水一阵惊恐,不由得拽紧斐子隐的衣袖。 “师妹放心行走便可。”斐子隐轻声对她说完这句话,便握紧了她的手,放慢脚步和她走过止恶桥。 “这座桥是鬼魂投胎的必经之路,心存恶念者便由此跌入第五层地狱,待到受尽刑罚,剔尽恶念方可重新投胎为人,故此桥名唤止恶桥。”斐子隐简明扼要地向她介绍脚下虚无的桥。 过了止恶桥,便来到一座宫殿前方,殿墙亦是死气沉沉的暗紫色,墙上用金色字体循环写着“唤灵殿”三个字,像西方佛祖念出的佛咒般紧紧包围着整座宫殿,殿门敞开,殿内啼哭声不绝于耳。 “师兄!”见斐子隐提步欲跨进殿内,小语急忙叫住了他,“适才醒来也未仔细梳理,小语现在看起来定是很邋遢,会给阿爹阿娘留下不好印象的。” 斐子隐转身看向小语,温和地说:“师妹看起来自然可爱,并不邋遢,令尊令堂若是见到定会喜欢的。”小语听完理了理胸前秀发,才随斐子隐进入唤灵殿。 殿内鬼魂的啼哭声声声入耳,泪滴漂浮在气流之中,想来他们离开凡间至亲来到这暗无天日的冥界着实令人断肠。负责管理唤灵殿的小官儿翻穿鬼魂薄也寻不到小语的爹娘,她眼中失望的神色安静地印在他眼里,像当初她知道他不顾她离开也要成婚时一般,写满一无所有的失望和伤心。 “小语懂了,主人的意思是,主人可以不要小语了。” 可以不要小语了,她这样以为,她这样说。 最害怕的就是看到她一无所有的失望,这十年间他常常想起彼时她那失望的表情,然后下一秒便是她无所畏惧地扑向最危险的群魔毒术阵。 “小语,能否相见也求一个缘字,他们……或是投入下一世修行了。”斐子隐这一千多年来甚少说谎,上次说谎的代价便是失去小语,再次面对她,即使努力地想将谎言说得较有说服力,却是再也无法像上次那般说得顺畅违心。 “所以,小语见不到他们了,他们也不记得小语了?”并未发现他说话时的心虚,小语抬起头看着斐子隐,绝望中一丝恨意一闪而过。怎么可能一点也不恨他?就算她很努力地修心,也终是无法完全看破生死命数。 “对不起。”是对不起骗了你,还是对不起自己自私不愿告诉你关于过去种种?小语听到斐子隐轻轻的几乎听不到的这三个字,眼中诧异过后便是闪躲。她低下头不语,是害怕被他知道她是当年他错杀夫妇的女儿,害怕被他知道她心里藏着仇恨的。他是修行极高的仙,只需稍加推算便可对她的一切了如指掌。如果他知道了这些,那她将再也不能待在堂庭了——修仙、报仇皆化为云烟。 见她闪躲的眼光,斐子隐看向前方,恢复平静的语调,“既然见不到想见的,我们走吧。” 话音一落小语已随他出了唤灵殿过了止恶桥,一前一后的身影继续穿行在冥界的街道上。 第二十二章 咫尺相思 和斐子隐一前一后走了很长很长的路,斐子隐周身银紫色的光芒在单调的暗紫色背景下异常神圣,小语一路上看着光芒中的背影,想起初遇他时的怦然心动、念念不忘,再想现如今真的能够与他朝夕相对中间却隔着俗世的家仇,可叹命运无常,缘浅至此。 “师兄,这里是?”看着斐子隐在一处洞穴前停住脚步,小语走上前与他并肩,眼前的洞穴看似近乎坍塌,却有阵阵清香幽幽从洞中飘来。 “这一处是冥界通往仙界的地方,我们进去看看吧。” 所以,“我们要回去了吗?”小语立即来了精神,冥界暗紫色的光总让她压抑得有点难受,一路上盯着斐子隐的背影看又怕收不回自己的心。 “……” “哇!原来冥界也有这样的景象,好美呀!”她眼带笑意地将鼻子凑近暗吐芬芳的茶花,由衷地赞叹,已经忘了上一刻她问出的问题了。 “此处灵气甚重,师妹在此暂歇一夜,明日再与我前往戾湖。”他看她笑颜明媚,不由得跟着勾起嘴角。 “那,那师兄今夜……?” “今夜也在此度过,此处百花竞艳,子隐想于此邀花煮茶。”知道她想问什么,也知道她不敢一个人呆在这里,斐子隐变幻出一副火炉,席地而坐于杏树下悠然煮茶。茶香缓缓飘进小语的鼻子里,她皱皱鼻头,忍不住跪坐在斐子隐身畔。 “师兄,这是什么茶?好香。” 斐子隐递上一杯清茶,问一句:“如何?”小语将白玉茶杯移至颊前,幽幽茶香令她已醉了三分,不由赞叹:“不曾遇过此等香茗。” 斐子隐从容煮茶,一阵清风携了花香染上二人衣衫,杏花簌簌落下。 小语饮茶之际,斐子隐随手摘下几根小草,变幻出一把七弦琴,月光下袅袅琴音与月华相互交融,一路倾泻入小语的心海。她被耳边的音符感动了,再看着眼前淡若清风的仙人闭目抚琴,声声仙乐竟让她泪眼婆娑起来,似乎是等了好久好久,时光在峰峦重重间跋涉,峰回路转终于找到停留的杏花村。 他闭目抚琴,十年来萦绕心头的女子在他脑海里笑着、跳着、惆怅着。那是疫魔一战后,他路过镜世殿中的逐尘苑时远远看到她蹲在梨树前和树下的彩蝶说话。说什么来着呢?他看到她惆怅的表情,不由得好奇起来,便走近细听。只听得她对翩翩飞舞的彩蝶说:“这世间的云、世间的风都听过了主人的琴声,可是彩蝶啊,我跟在主人身边都有千年了,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听到主人的琴音呢?”原来是为这等事情惆怅,他摇了摇头暗笑他的小语单纯可爱。 苑里起风,梨花纷纷落下,彩蝶在风中追逐着片片花瓣起起落落,小语站起来,在树下跳跃着,想抓住彩蝶好好倾诉。 “小语。”他叫住她。听到主人唤她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25 ,小语转身朝斐子隐奔去。 “主人,什么事?” 斐子隐这才反应过来,其实并没有什么要事的,适才只是忍不住唤了她一声。于是,静默之后他只是说了声:“近日汐止仙子居住于此,且勿扰了她的清静才好。” 她愣了,只是“哦”了一声便转身走回梨树下,捡起一片花瓣放进荷包里,静静地看着纷飞的花瓣。 那日起,她渴望的琴音他一直记在心头,总以为来日方长,他总有机会满足她,所以不曾为她抚过琴。直到他六界中寻觅不到她的踪影,他才发现那日听她的渴望时他眼中定是闪过了什么情绪,才知道那些很长很长的以后并不会理所当然地到来、那个永远不会离开的人也不会像他以为的常伴左右,如果,他不用心珍惜的话。 那个女子明媚的笑颜、灵气的举止、安静的相伴让他心跳加快,指尖的音符一个急似一个地涌出。你分明就在我的眼前,可是我的思念却日渐浓烈,恨不得携了你钻回过去的时光,我不迟钝,你不心碎。 她抹了抹眼角晶莹的泪,他呼之欲出的想念之情溢满整片圣地。神圣无双如他,清淡从容如他,心头竟有这般真挚浓烈的情感,是什么样的仙子才能教他拥有凡人的这般深情?汐止仙子,定是脱俗无双,才让他这般念念不忘,才教秦大哥以命相拼也在所不惜。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从指尖溢出,一声清音渺渺飘向远方,他睁开些许湿润的清眸。“此曲名唤《咫尺相思》,子隐曾欠一位仙子一曲琴音,伊人不再,遂作相思曲。”他看着她,却像透过她望向飘渺的远方。他怅然地诉说相思意,却又像在喃喃自语。 小语端起白玉茶杯,静静地吃茶,整个心思却全在他的话中。《咫尺相思》,咫尺相思,此时的我们近在咫尺,且不论相思,你可还记起这园中还有你的小语师妹? 那日他救她,使她免于落入万丈深渊,惊鸿一瞥,她已懵懵懂懂地初动芳心;那天他牵着她的手一步步走向颠世殿,尽管彼时的她挣扎着,但他手心的温暖还是传入了心底。她不愿意,自己爱上了不该爱的他;她不愿意,爱上了心里早已有人的他。那琴音丝丝缕缕地牵惹出她的泪,可是他伤情至此为的却不是她。 不是她,也好。 她猛地饮下杯中茶水,又倒上了一杯茶,再猛地灌下肚,想要彻底地浇灭心中对他的喜欢,一点也不能残留。 洞中灵气流动,深蓝色的苍穹下百花飘香,适才那抚琴的仙者看向杏树下那抹水蓝色的身影,时而欣然时而蹙眉。那水蓝色身影的主人手持白玉茶杯独自发愣,嘴巴不自觉地嘟了起来,杏花顺着发丝缓缓滑落。 第二十三章 戾湖湖畔 昨夜持杯对春杏,花不解语茶浇情。一觉醒来风和日丽、风轻云淡,心中的沉闷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醒了?”轻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语“嗯”了一声转过身去,斐子隐正起身准备向她走去,杏花瓣顺着雪白色的下摆纷纷滑向他脚下的草地,她一时忘了呼吸。 他从容地走到她面前低头对她说:“今日前往戾湖,师妹切记勿要靠近湖面。” 小语一时好奇,便问了句:“如果我不小心靠近了会有什么后果?”记得以前在深栾林中,秦易不让她做的事她都会偷偷去做,例如秦易为了保护她设了阵法阻止她与外界接触,她会闯进阵法里绕上一两天之后再被秦易带回木屋。虽然经常以失败告终,但是顽皮的她总是尝试了之后才肯乖乖听话。 斐子隐显然料不到一向乖巧的小语会这样问他,于是看了她十几秒才缓缓开口:“勿要任性。”声音依旧轻如花开,语气却多了几分严肃。 “哦。”小语低低地应了一声,心想还是秦大哥好,尽管自己顽皮常常会惹得他不给饭吃,但最后他还是会热着饭菜在屋里等她“偷”吃,并不曾如此严肃地对待她。 看到身畔的人儿失望的表情,斐子隐语气软了几分地对她说:“师妹修行的时日不长,子隐只是希望师妹不要被戾湖中的戾气所伤。” 小语抬起头轻笑了一下:“那师兄不该带小语过来才是。” 他再一次错愕,原以为十年不见她只是变得乖巧了,今日才发觉她固执了许多,加上心中对自己的仇恨没有完全放下,言语中不觉显露了出来。 她说,不该带她过来才是。 只是以往都是和她一道过来的,他并不曾想过要独自到戾湖净化戾气。她这样说倒是让他不知该说什么,沉默了一阵才对她说:“走吧。” 因为想到秦易,所以自己与斐子隐说话的语气才变得僵硬冷漠,意识到自己适才的话直接失礼,小语跟上他的脚步不再说话。路上静默,她不时抬眼偷偷瞄他,轮廓分明的脸,淡然平静的眼,如流往叹兮海的瀑布般的发,啧啧,真真令人移不开眼,收不回心呐! 正在她忍不住感叹着身边的人风华绝代、飘逸绝尘之际,手被紧紧握住,只听得一句“站稳了”,还未反应过来,她便稳稳地落在一块大石头上面。 斐子隐低低地对她说:“师妹且在这里歇息一阵,勿要靠近。” 她还未答应,便听得一个声音从对岸响起:“有劳尊者了。”偃颂说完后便在戾湖周围设了个结界,将戾湖隔绝在另一个空间。 斐子隐点了下头,便飘然飞起,在戾湖正上方漂浮着。小语站在石头上看了半天,始终不见斐子隐有半点动作,却见得湖上青黑色的气雾颜色渐浓。 “仙子想来是第一次见到尊者净化戾气吧?”转眼已看见偃颂站在自己不远处。 小语等得实在无聊便与偃颂攀谈了起来:“偃颂君王说的是,小语是第一次见到这情景。不知师兄为何迟迟没有动静?”她实在好奇,说是净化戾气,眼前的一幕倒像被戾气浊化。 “哈哈哈!仙子有所不知,这些戾气多半来源于凡人心中的恶念,而尊者手下不曾沾过凡人的血,所以稍一念咒便能将湖中印压的戾气全数招引出来以便净化,此刻尊者正是在招引。” 偃颂适才说了什么?他说斐子隐手下不曾沾过凡人的血!怎么可能?难道秦大哥会骗她不成?但是,她其实是喜欢听到这样的话,于是不自觉提了提音调:“师兄不曾杀害凡人?” 偃颂好笑地说:“那是一定,莲华尊者手里的饮桑剑千百年来没有出过鞘,自千年前世间有他至此,不曾杀害过俗世的凡人。所以净化戾气一事千年来都由他负责,每百年一次,这已暗暗成了尊者与戾湖的约定。” 这其中难道真有误会?这其中,必有误会,么?那他与秦大哥都倾心于汐止仙子是事实呀,看他对汐止仙子的情根深种,为独占汐止仙子的心而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26 对秦大哥下毒手也不是不可能的吧! 暗暗思索一番,小语不经意间抬眼望向斐子隐,只见适才青黑色的气雾化为恶魔无数,正围攻着斐子隐。恩,这百年来他定是杀害过阿爹阿娘,只是世人不知道罢了,所以戾气不再乖乖任他招引净化了。 尽管心里仍计较着斐子隐杀害亲人一事,但看到他被围攻,她的心终究开始紧张慌张起来。湖上青黑一片、浑浊不堪,待看清那抹白色身影在何处时,她分明看到斐子隐白色衣袍上血迹斑斑。 他受伤了!心里猛地一痛,只见他身后有无数支黑箭朝他射去,但斐子隐浑然不知,仍是挥袖毁灭前方的恶魔。 “小心!”她来不及思考便朝戾湖奔去,不远处的偃颂见状知她是被幻觉所惑,急忙出掌欲将她推走。 结界碰撞的声音,内力被震散的声音在小语和偃颂耳畔响起,两人皆惊讶地望着对方。 “偃颂君王,你没事吧?”说完她试图再次向戾湖靠近,偃颂急忙开口阻止:“仙子勿要靠近,一切皆为幻觉,无须担心。” 幻觉?小语愣了。 受了内伤的偃颂正在大石头上用灵珠疗伤,小语愧疚地在一旁蹲着,眼睛闭得紧紧的。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在乎着斐子隐,害怕他受伤,害怕他像秦易一样消失了。她记着他的名字,从一开始的怨恨,到现在的习惯,其实他一直被她记在心上,而且在心上特别的角落。 也不知过了几个时辰,斐子隐已经站在他们的面前,白色衣袍水滴点点,毫发无损。 “师兄!”闻到特殊的清香便知是斐子隐,小语睁开眼看到他不由欣喜万分,他真的没事,没事就好。 “恩。”他淡淡应了一声,绕过她来到偃颂跟前。偃颂正闭目打坐,斐子隐看了看他,轻叹一声开口道:“在师妹周身设下结界是为护她周全,竟不料不慎伤到你,实在抱歉。好在灵珠护体,修养一段时日便可。” 偃颂闻言睁开眼站了起来,爽朗地笑了:“尊者客气了,适才仙子也是担心尊者一时情急。” 得知偃颂没有大碍,小语长吁一口气,忙开口说:“偃颂君王,你无大碍就好,适才是小语鲁莽了,小语向您道歉。” “哈哈哈,仙子不必记在心上。”小语闻言顿觉偃颂真真是一位极好的冥君,一时倒觉得与他亲切了几分。 离开戾湖之后,小语一行便到冥王洞府一歇。夜晚偃颂设宴,小语与偃颂饮酒聊天,经不住偃颂的热情,小语接过一盏又一盏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你是一位好冥君,有气度,来,小语也敬你一杯。”她伸手将酒杯举到偃颂眼前,憨憨地笑着。 偃颂豪迈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仙子过奖了。”说完顺手又倒上一杯:“许久饮酒没这般畅快了,仙……”话未说完便倒头大睡,打起了呼噜。 小语推了推他,看他没动静便提起酒壶踉踉跄跄地出了门,恩,身边好像少了个很重要的人,她要去找他回来。 第二十四章 相拥风中 跌跌撞撞,小语半眯着眼摸索到一处静谧的好去处。清风徐徐,伴着一股清晰的香气淡淡萦绕在鼻尖。她抬起眼正对上一双眼睛,那双眼紧紧地看着她,眼里有宠溺、有欣喜、有责备,再往上看,那眉头却是蹙得很紧很紧。她没有看清他眼里的情绪,可是看清了他紧紧皱着的眉头,心里莫名一酸。 她走到他跟前,一个没站稳一头栽倒在他怀里。她抬手,抹平他的眉头,喃喃道:“你不要不开心,我看着,看着这里酸酸疼疼的,不,不舒服,难过。”她的手轻轻捶着心口。 那个人突然紧紧抱住了她,颤抖地说:“你说,你为我难过?”许是被抱得太紧,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那个人继续问:“小语,你还是爱着我对不对?”手轻轻地抚着她的发丝,一寸一寸,温柔极致。 她“嗯”了一声,一阵风吹了过来,她似是清醒了几分,又难过地摇了摇头:“不,我不能爱你。你杀了我的亲人,你,你的心里没有我。”她无奈又伤心地哭了起来,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襟。 他抚在发丝上的手停了下来,双手移到她的肩上,将她拉开一段距离,定定地看着她:“你就那么相信那个人说的话?他究竟是谁?”指尖拭去她的泪水,轻轻地拥她入怀,他把下巴支在她的肩上,温柔又凄凉地在她耳边说:“我的心里一直都有你。以前我不知道,后来我终于知道了,可是却来不及跟你说。” 怀里的人不再动作,他听到怀里的人安稳地睡着了,风吹过胸前,一片凉意。 他拍了拍她的后背:“也罢,忘了也好,这样也好。” 这样也好! 他看着她发间的蝴蝶,想起了很多年以前,他初见她幻化为人形的情景。 他自有记忆以来,身边就一直有一把七弦琴。师父说,待他修得苦海一念,这把琴便能助他拯救他想救的苍生。于是,他潜心修炼,静心修行。 堂庭的梨花日复一日地开着,他白天修炼夜晚弹琴,像是过了很久,却又平淡得像停留在一天里,循环反复,止步不前。 他二十一岁修得仙身,一百二十岁时修得苦海一念。修得苦海一念那天晚上,他照常在梨树下煮茶弹琴。一曲《菩提净莲》尽了,她笑颜明媚,发间别一只洁白的蝴蝶,出谷黄莺般唤了他一声:“主人。” 本是想让她不要称他为主人的,但一时间竟想不出要她唤自己什么好,于是没有下文。 “小语是知道主人名字的,听着主人的师父唤了好几年呢,都记得牢牢的。” 他听后淡淡弯起了嘴角,五官瞬间柔和了几分,她看呆了。 后来她说:“这些年看主人一个人修行,并不曾见过主人笑,你常常一脸平静,对待苍黎子仙尊恭恭敬敬,对待其他师姐师妹谦和礼貌,却总是保持一定的距离,喜悲不显于色。所以第一次看到主人笑,很惊讶。” 他听后有些动容,修行的日子,原来她一直都是默默地看着他,陪着他。 是的,尽管他弹奏她的时候她听不到看不到,可是她的心却感受着他的慈悲他的清寂。 初见她时,梨树枝头花正艳,他们这一世的缘分拉开了华丽的序幕;告别她时,梨花纷飞香袭面,他们的缘分凄美的落幕。 他想起她不管不顾地扑向最危险的群魔毒术阵,想起她消失在他眼前时的情景,手上不知不觉地加大力度,怕怀里的人儿再一次消失。 他记得,她慢慢地消失在他眼前,系在腰间的荷包里满满的梨花瓣纷纷坠落,染着她的血,一片腥红。他握不稳手中的梅兮酒,酒被狠狠地摔在地上,把地上几片梨花瓣上的血冲淡了几分。 他朝着她消失的方向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27 狂奔,忘了如何腾云,伸手一抓却只有空气。第一次心里空荡荡的,第一次他竟无助得掉下眼泪,东南西北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他记得师父说修得苦海一念,他就可以拯救他想救的苍生,可是现在他连她都救不了。 她说,他的名字,她记得牢牢的。可是那天,她说,神仙哥哥能否留下尊号? 小语,你可知,我若知道娶了汐止会伤你至此,定不会答应她的请求。我错了,那么久以来我都没发现你爱我,更可笑的是,我竟一直不知道我对你,是爱着的,爱得深入骨髓竟还不自知。 我错了,所以你离开我,你忘了我。 可是小语,冥冥中我们又遇见了。真好,我又能天天看到你了。 他凄然一笑,爱恋地吻在她的发心。现在的你虽心存仇恨,却不用背负过往的记忆,时长日久心中仇恨放下了,定能过得自在些。 我虽不愿你忘了我,却更不愿你记起我却要离开我。 怀里的人儿低低地唤着他的名字,莲华,子隐。有欣喜,有失落。 第一次听她直唤他的名字,斐子隐抱着她的手不由得颤抖起来。他在她耳边宠溺地唤着:小语,小语,我在这里。 身畔的风一阵又一阵地吹来,他拥着她,一动不动,站成永恒。 第二十五章 寸风吹沙 “语师叔,你总算回来了。”回到镜世殿的隔天,正欲外出的小语便在殿门前被鸽灵拦住了。 “鸽灵,不料你这般记挂我,小语甚是感动。”她笑得明媚,对面鸽灵却苦着一张脸。 “语师叔你有所不知,近日昀芩师叔常约虞滢师伯一同修行,将我师父拒之门外,师父嘴上虽是不说,神色却极为惆怅呐。” “听闻隄山的魔姬近日不安分,师兄忙于驱散六界的邪恶之气,楼年师兄没有一同前去?”小语表示惊讶。 “掌门忙于闭关,子隐师伯又不在堂庭,所以留下师父好让门下众弟子安心修行。况且,子隐师伯不需要帮手的。” “原是如此,那你此番过来找我是为何事?”小语仍是不解。 “语师叔,你就去一趟颠世殿吧,上次师父和你在苓苑看过一场戏就直夸你是一个看戏的好伙伴。你再陪他看一出戏,如何?”看着摇着自己袖子的鸽灵,小语想着,鸽灵真真是煞费苦心,竟想出这么一个主意,料想楼年师兄定是沉闷之极才让她这般煞费苦心。 “那我们过去吧,你安排一出喜剧让你师傅解解闷也是好的。”说罢便随着鸽灵腾云而去。 颠世殿中。 “娘子怎这般脸红?”戏台上的俊俏少年郎抬起佳人下巴,眼光灼灼。 “为妻……为妻想萧郎了。”女子羞涩地垂下眼,满脸绯红如烟霞。 身边斜躺的人长长一叹,满目怅然。 “楼年师兄,这戏排得极为圆满,为何叹气?”小语关心地问楼年。 “语师妹呐,你说何日楼年才能和你昀芩师姐这般如此!”楼年望向寸风苑的方向,看得小语感叹不已。 “楼年师兄向来洒脱,对昀芩师姐却这般深情,昀芩师姐总会感动的。” 他苦苦一笑,“如果语师妹是我,想要的可是仅仅的感动?” 她不语,这一问让她瞬间心酸不已,好像曾经她也这般为一个人,最终却连感动都换不来一般。“楼年师兄,小语不懂,为何昀芩师姐拒你于千里之外,楼年师兄你却依旧……这般执着?”现在,她真的不懂。 “一旦爱上,如何能洒脱转身?你该是最懂得这个中滋味才是。”楼年拍了拍她的肩,突然又说:“他让你重新开始不知是对是错?” 戏台上折子戏依旧在精彩上演,他转身渐行渐远,天蓝色的身影在风中静静地忧伤,余下摸不着头脑的小语盯着戏子发愣。难道楼年师兄已经发现自己喜欢斐子隐?她虽然修心,却没有全然放下与斐子隐之间的家仇,如何重新开始? 小语饮过一盏茶,将茶杯搁下时不经意间看到了鸽灵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顿时觉得楼年师兄这般神伤后果真是严重,把活泼可爱的鸽灵都祸害成这副样子。不禁长长叹了口气,往昀芩的寸风苑移去。 “语师妹,你这是在干嘛?”一道轻轻柔柔的嗓音自半月门边传来,攀爬在树干上的小语看清来人是昀芩,便大声喊道:“昀芩师姐你来得正好,这只小狸在树上半天不敢下来,小语正想上去抱它下来呢。” 昀芩忍俊不禁,伸手将小语稳稳带到地上,柔声道:“语师妹莫要理她,此为我苑的灵兽腓腓。”说完将树上的腓腓也带到地上,腓腓讨好地蹭了蹭昀芩,便一边玩耍去了。 “昀芩师姐,楼……” “语师妹到底是来自凡间,竟将灵兽认成小狸,呵。”一道清冷的声音将小语的话生生打断,循声看去竟是一身红衣的虞滢师姐。 “虞滢师姐。”小语向虞滢微微颌首,却听得她清冷地说:“语师妹与子隐师弟冥界走了一遭倒是越发地不拘小节,竟在昀芩师妹的寸风苑爬树。想来在凡间时,定是随了位不拘小节的俗人。” “虞滢师姐,刚刚是腓腓一时淘气……”昀芩轻声解释,抬眸间看到虞滢对着小语那两道冷冷的目光,便不再做多解释,若是要找茬,借口再差也可以是理由。于是只得转移话题让小语进苑歇息。 小语却对虞滢的话很是介怀,抬眸对上虞滢的双眼,不卑不亢地说:“虞滢师姐,小语在凡间虽是调皮,照顾小语的却是位宽容的高人。小语以为仙家如虞滢师姐自是比高人胸襟更为宽广,性情更为洒脱不拘小节。” 虞滢轻蔑地向前两步,在小语面前站定,清冷一笑只道了句:“语师妹倒是唇齿伶俐。”右手指尖轻轻一弹,一道无形的气流却紧紧缠上小语的玉颈。昀芩惊呼一声:“虞滢师姐!”却已见虞滢被小语一掌推出了五丈远。 她惊讶地看向一脸震惊的小语。 正在虞滢欲落地之时,一只手稳稳地接住了她并将她送了回来。一袭白衣,衣袖上莲花次第绽放,虞滢的脸颊瞬间染上天边的烟岚。 “小语,怎可这般无礼?快向虞滢师姐道歉。”依旧是轻轻淡淡的声音,轻轻淡淡的神情,但是这一刻小语觉得这样的神情比她之前见过的所有神情都要冷上几分,只看一眼便觉得胸前一片冰冷。 收回震惊的表情,小语轻轻淡淡地说:“小语不该出手伤了虞滢师姐,让师兄担心,昀芩师姐,小语改日再来拜访。”说完施了一礼,便匆忙离开。身后传来昀芩喝斥腓腓的声音:“腓腓,不得无礼。” 话音未落,腓腓扑向小语的身躯被生生摔在地上一动不动,小语只听得“啪”的一声,和昀芩惊讶的一声“子隐师兄?”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28 “小语,怎可这般无礼?” “腓腓,不得无礼。” 这两句的语气这般相似,但是斐子隐,我可是你的灵兽? 小语路过悠然居的时候折子戏已经落幕,楼年站在她面前一脸的幸灾乐祸。他广袖一扫,便引起一阵飞沙,对着一脸恹恹的小语说:“这阵风其实很轻微,却能引起一阵飞沙,语师妹可知为何?” “沙太轻了。” “对沙来说,是风太大了。” 小语看着楼年,半响才笑着说:“师兄看得透彻。” 其实斐子隐那句“小语,怎可这般无礼?”若换成楼年来说,想来是不会令小语失落至此。 因为是斐子隐,寸风才能引起飞沙弥漫。 小语深吸一口气,推开木窗,搬来一张板凳坐在窗前看落花。 最后梨花落得过于纷乱,她一脸茫然。索性捡起几片花瓣,书信告知楼年,大意是想搬到颠世殿住几天,一来可以陪他看戏解闷,二来可以帮他约昀芩师姐一同喝茶看戏,三来可以顺道尝鸽灵的新菜式。 楼年接到来信,便谴了仙鹤过来接小语到苓苑小住,并让鸽灵搬到苓苑与小语作伴。小语感恩楼年的体贴,在颠世殿小住的那几日天天携着苑中收集的清露到悠然居找楼年煮茶看戏。 在颠世殿的那几日,楼年觉得黄昏时分苓苑的晚景较好看,便将戏台也搭了一个在苓苑的画楼上。昀芩听闻小语在苓苑小住,到苓苑寻小语时倒是与楼年碰了几次面。起初小语天天往悠然居跑,三天后变成楼年天天往苓苑跑。 第二十六章 明媚为谁 有一日天大亮,小语推开房门便看到鸽灵坐在门口打瞌睡,小语看着鸽灵的小脑袋还未反应过来,鸽灵倒是见小语出来了就马上跳起来激动地说:“语师叔,你醒了!”未等小语回答,便更激动地说:“语师叔,你猜最近堂庭的八卦主角是谁?” 小语立马想到斐子隐和虞滢,心里掠过一丝酸涩,她不自然地说:“鸽灵,这些八卦过一段时间就消失了,小语不甚关怀。” 鸽灵如释重负地说:“师父向来对此种事情不介怀,如今语师叔也看得开,那鸽灵就不用担心山中弟子的八卦传到语师叔耳中了。”说完从袖中掏出一小瓶划秋浆一饮而尽,万分轻松。 小语在脑海中将鸽灵的话再过了一遍,才不确定地问:“八卦的主角不是子隐师兄和虞滢师姐?”问完又觉得心虚,于是又加了一句:“而是楼年师兄和昀芩师姐?” 鸽灵正把小瓷瓶装进袖中,头也不抬地说:“都不是啊,是师父和语师叔你呀。” 小语扶了扶额角,说:“鸽灵,小语觉得许久没有见到梨花,怪是想念的,我想今日就回镜世殿了。”未等鸽灵反应过来,已经捡起一片落叶在上面写了辞别信交与鸽灵,还不忘交代一句:“料想楼年师兄还没醒来,就劳烦你将此交与他,小语告辞了。” 鸽灵接过辞别信,正欲开口,小语却已腾云飞去好几十丈远。 堂庭有一处大殿向来与八卦绝缘,而小语与斐子隐刚好都住在这一处大殿,对此小语甚是安慰。回到镜世殿的前几天,她一直在房中安静修心,直至有一天她又在房门口见到鸽灵。 鸽灵说她家玉树临风的师父与她家温柔典雅的师叔近日不知为何,连打个照面都没有互相搭理,又说她家玉树临风的师父在颠世殿连戏都不看了,只一味地吹箫,听得她都极度惆怅。 小语觉得自己和楼年师兄算得上是患难之交,自己对楼年师兄如今的境遇不能不闻不问、不管不顾,于是打算和鸽灵到颠世殿走一遭。却不想在半路截下了门下弟子的一个任务,说是在凡间的东边有一处大漠,大漠中有一名散仙与大盗夫妇合伙掠夺百姓的财物,弄得人心惶惶,百姓穷困潦倒。 这类任务向来由门下弟子所接,也是个历练的机会,小语用三坛梨花酿换来这个任务,其实是为了带楼年到凡间散散心。 小语打心里觉得自己这个患难之交很是有心,够义气。 “语师妹,你不觉得此番你我主动同去凡间,会让门下盛传的八卦再多持续一段时间么?”楼年忧虑地说。 小语惊讶地看着楼年,又没忍住地围着楼年绕了一圈,确定站在自己眼前的是平日里洒脱不羁的楼年师兄之后才不解地问:“楼年师兄向来洒脱,怎么也在意起空穴来风的八卦?” “楼年自是不在意,只是在意被认真的人听到罢了。”他悠然地转身推开窗,再转过来时嘴角已经多了一抹狡猾的笑,他说:“到凡间散心的主意倒也不错,只要语师妹与你昀芩师姐说明楼年对她日月可鉴的真心便可。” 小语自是乐意,匆忙到寸风苑与昀芩说明一切,还将昀芩为误会她一事赔礼所赠的如意花带回到楼年跟前,使得楼年畅快陪她下凡间。 看到楼年那张春暖花开的脸,她迷糊地说:“楼年师兄,小语觉得此趟散心已经没有必要了。”楼年春暖花开的脸上又多了几缕阳光,他悠然地说:“有必要,很有必要。” 如果小语知道到凡间要和楼年扮演夫妻,还是恩爱夫妻,小语一定不会截下这个任务的。她刚在早已用仙术易容的楼年的帮助下照着刘氏的容貌幻化成功,便有一个人在房外猛敲门。那人边敲边说:“大哥大嫂,二当家回来了。” “我与你大嫂随后就到。”楼年响亮的声音震得小语几分愕然,却是忘了紧张。 到得大厅,楼年和小语才知那位二当家便是他们要抓拿的散仙。楼年大步走向散仙,豪气地拍了拍他的肩,说了句“二弟总算归来。”那散仙哈哈大笑几声,说:“劳烦大哥记挂,千谷和众兄弟此番可是大收获,一伙路过的商人马车中万匹丝绸,千两黄金都已被收于囊中。” 楼年亦大笑几声,与众人开酒畅饮。小语觉得楼年演技十足,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坏了楼年的计划,便悄然退回房中。 她问过楼年,抓拿一名道行尚浅的散仙为何如此大费周章,楼年只是随意地答她:“既然是散心,就无须快准狠,开心才是要旨。”小语觉得既然楼年师兄认为这样开心,那她这个患难之交的目的算是达到,便也没再说什么,陪着他开始尽心尽力地演戏。只是,在散仙断千谷面前,她总是心虚地躲开,深怕自己道行太浅被他察觉。 一日,断千谷直接在他们房前截住了他们,左右环视了一圈确定没人之后才压低声音问楼年:“大哥与大嫂练的是情意绵绵的乾坤术,千谷觉得大哥近来与大嫂之间有些疏远,千谷担忧大哥和大嫂功力反噬,故冒昧前来询问。” 这一日,斐子隐不巧在主峰的前殿听到了越说越火的关于楼年和小语的八卦,忍不住开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29 了玄世镜。 于是,玄世镜中出现了这样一幕:为消除断千谷的疑心,楼年当着断千谷的面将小语打横抱起,绕过屏风往床榻走去,欲上演一出你侬我侬抵死缠绵的戏码。 “娘子,都老夫老妻了,怎么脸红至此?”楼年捏起小语的下巴,嘴唇在她脸庞轻点,这一温柔且流畅的动作完成过程中,楼年死命给小语使眼色。从屏风外看,刘大盗温柔风流,但从小语的角度看,只见到他眼白多于眼眸,着实不甚好看。 在楼年眼睛近于抽筋时,小语突然说:“因想着时时刻刻都要见到你,适才你离开一会儿,为妻见到你心跳加速,遂脸红了。”语出惊人,楼年假装为她宽衣解带的手硬生生停在半空,缓了一阵才接道:“原是想我想得紧呀,叫为夫好生感动。” 屏风外的断千谷看着里面刘家夫妇恩爱不减,终是消下疑心,转身远去。 被压在身下的小语尴尬地推开楼年,虽是逢场作戏,自己念的也是不久前看的折子戏中的台词,却委实被自己的扭捏之态与豪放言辞震到了,更让她震惊的是——她竟将他当成斐子隐。 楼年打趣地说:“我娘子害羞了?”小语没有回应,红着脸盯着他看,却又不像在看他,这令楼年好生无趣,他转身端起热茶静观她表情怪异的脸。 玄世镜前同是端着热茶的斐子隐眉头紧蹙、薄唇紧抿,修长如霜的手指看似随意搭在杯子的边缘,杯子却已变形。杯中茶水亦不见影踪,只余冒着热气的茶杯。他低头看着空空的茶杯,无奈地叹了口气。适才竟不自觉怒意上升,掌心发热将茶水都蒸发掉了。 在颠世殿天天相见,八卦都传遍了整个堂庭,他听到了。此刻她竟红着脸盯着他看,她还说时时刻刻都想见到他,他也看到了。 斐子隐转身离开了玄世镜,心中浮现出她红着的脸,明媚依旧。 这抹明媚,为的是谁? 曾经是自己,现在,可当真变成他? 第二十七章 不止一句 在大漠中逗留了半个月之久,楼年终于觉得无趣,与小语一同选了个月黑风高夜准备将断千谷收进系魄玉葫芦送往昆仑山处置。 “楼年师兄,你觉得在收断千谷这件事上,小语需要做些什么?”小语满眼期待地仰视着悠悠然擦着玉箫的楼年。 “你只需将帐篷里的凡人弄晕便可。” 于是,月黑风高夜,小语在断千谷一伙的驻扎地不远处的一处山丘上盘腿而坐,念了个昏睡诀,帐篷中的小强盗一一睡倒,断千谷在一片沉寂中飞出帐篷外,祭出星灵剑往小语所在的方向刺去。就在离小语一丈远的地方,断千谷手中的星灵剑突然指向他自己,不受控制。 “你是谁?”断千谷冲着突然出现在山丘上的楼年大喊。 “堂庭,楼年。”楼年将身边的小语拉起来,并捋了捋自己胸前几缕被风吹乱的发丝。 “我断千谷不过为盗半年,竟劳驾堂庭的云悠灵仙亲自问罪。”断千谷好不容易控制住了手中的星灵剑,心虚地说。 “算得上你运气不佳。”楼年又捋了捋胸前的发丝,漫不经心地说道。 小语心中暗想,也的确是他运气不好,平时这种事的确不需劳动到楼年这样的大咖。断千谷这种散仙若遇见堂庭门下弟子,几番斗打还是有逃离的机会,现如今碰上楼年,确是只能束手就擒。 “你觉得自己可有赢我的胜算?” “断千谷自认修为不及灵仙,却也想与灵仙过上几招。”断千谷握紧手中的星灵剑,心道自己当真不幸,不过想截下路经此地的一名陈姓商人身上的灵珠才在此大漠为盗,熟料灵珠未到手,自己却碰上麻烦。 “恩,你这样的性子倒是比直接束手就擒强得多。”楼年飞下山丘,行至断千谷面前,只轻轻颌首便见断千谷发起攻势。虽是三十招之内便败给楼年,但小语看得出断千谷与楼年过的这二十几招其实很是费心费力,其中就有一招星灵剑往左发出虚招,剑气实则却聚集在上下右方。这一招后来听楼年说是叫幻星杀,若是小语般的修为十有八九会中招,可惜断千谷运气不佳遇上的对手却是楼年,结果非但没有使楼年中招,还在三十招之内招便被收进系魄玉葫芦。 小语知道这件任务花了半个月的时间着实长了些,但眼见楼年轻而易举就将断千谷收进系魄玉葫芦还是震惊了。“楼年师兄,原来之前半个月你真的只是为了开心。小语以为……” “语师妹此言差矣,之前的半个月在现在看来确实蹉跎了些,在往后看来,却有可能意义非凡。”话题一转,又问:“语师妹可去看过大漠中的百姓?” “那是当然,近半个月我假扮刘氏其实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所以断千谷外出的时候我就常偷偷离开驻扎地去大漠中的土城逛逛。”小语想起在土城中不经意听过一个老伯提起一位医者,便有些疑惑地问楼年:“楼年师兄,小语曾听一位老伯说他八年前遇过一名医术高超的医者,救了全城染瘟疫的百姓,却在大家病愈后消失不见。本来这也没什么稀奇,但是那位老伯说那位医者虽相貌平平却气质非凡,并且着一袭墨莲白衣。” 楼年笑得灿烂:“语师妹可是觉得这位医者很像子隐师兄?”见小语点头,又继续道,“十年来子隐师兄的确常在凡间悬壶济世。” 在凡间完成任务后,楼年与小语又去了趟昆仑。昆仑常年飘雪,宁静安详,在昆仑的那几天小语常常趁楼年与昆仑弟子坐而论道的时候跑到雪野中撒欢,却不幸在昆仑后山被一灵兽所伤。 于是,小语是和楼年踏着玉寒剑回的堂庭。那日斐子隐恰巧等在堂庭主峰的正殿前,恰巧看到楼年与小语同御一把剑,又恰巧看到小语紧紧搂着楼年的腰。他眼中寒光一闪而过,不动声色已到二人面前。对上冷若冰霜的眼光,楼年心下了然,嘴角轻扬,一道狡猾的弧线在他脸上转瞬即逝,他就知道,那半个月绝非毫无意义。 “子隐师兄来得甚好,语师妹双腿受伤不便御剑……”话未说完斐子隐已面不改色地抱过小语转身御风回镜世殿,空中响起他比平日冷上几倍的声音:“不劳楼年师弟挂心,师妹的伤子隐照料便是。” 他当然知道她受伤了,那日的灵兽最后是被他远远用冰棱刺伤逃走的。 多日不见斐子隐,小语其实是想过他的,但想起来时常纠结神伤,今日见到他了,却是被他抱在怀里。斐子隐其实看上去一副云淡风轻,丝毫没有觉得这个姿势有什么特别,但小语不似他这般云淡风轻,只低声说了句:“劳烦师兄送我回房”,便努力平静气息,一路沉默。 斐子隐亦是沉默,刚开始是冷着一张脸,后来看了眼小语受伤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30 的腿,只暗暗叹了一口气,便恢复成一副淡若清风的样子。 双腿不久就恢复了,小语却不常出门。楼年收断千谷那一幕其实她很是崇拜,回来后她便觉得修心这种事不能偷懒,于是勤奋起来,整日在房前的树下静坐深思。有一日,她刚出房门便嗅到一阵清醇的酒香,于是好奇地跑了出去。 庭院外不远处的梨树下,斐子隐正开封一坛梨花酿,不,是莲花酿。看到她出来,斐子隐倒了一杯,拿在手里向她走近:“语师妹可要尝尝千年的莲花酿?” 小语疏远地接过酒杯,道了声谢。斐子隐却在她饮尽杯中酒的时候看着她,说了句“对不起”,他说得很轻,像在叹气。 小语不解地偏头看他。 “那日在寸风苑,子隐不该误会师妹,更……不该再以那样的语气。”他看着她,很是诚恳。 小语浅浅一笑:“都过去了,师兄无须介怀。”其实,他能知道自己无心伤害虞滢师姐,就够了。 那日清晨,一坛梨花酿,半坛入了小语的肚。她醉了,醉着笑,醉着说:“其实,其实你要跟我说的对不起不止一句。”又醉着拉斐子隐的衣袖去擦眼泪,擦了半响又迷迷糊糊地说:“我开始怀疑那个人是假冒你的名号杀害我家人了。” 其实她不相信他会是杀害她全家的人,她听闻他悬壶济世之后更不信了。一个心怀苦难苍生的仙者,怎么会因为自己的感情而枉杀了毫无还手之力的凡人呢? 斐子隐拿过她手里的酒杯,轻轻地说:“的确不止一句,如果你能原谅子隐,说多少句都可以。”又抚了抚她的长发,说:“睡吧。” 第二十八章 昆仑对峙 “睡吧。”很轻柔的声音萦绕在她的耳边,回荡在她的梦中。那场醉酒,她梦见自己趴在素丝湖畔的真清亭中,对着对岸负手而立的斐子隐发呆。她还梦见斐子隐指着他庭院里木屋前的一块地儿说:“凝瓷草要种在向阳的地方。” 那场醉酒,她做了很多梦,熟悉却莫名,也睡了好几天。待醒来时,已是几日后的正午,身边亦不见斐子隐。 酒醉时她说了什么自己全然不记得,也懒得去想。 小语搬了张小木凳坐在屋前的梨树下,想借屋前的清风醒一醒神志,不料始觉神清气爽便又顷刻间莫名地昏倒,坠入一个亦真亦假的梦境中。 梦里,她又回到了不久前才去过的昆仑山,只是抬眼一看那时所见的冰天雪地此刻却红得令人晕眩,血腥的红色中却又有一阵熟悉的莲香味散入鼻翼中,小语四下寻找才发现在她左右是两道白色的墙。她想抬脚走进那片红色的天地,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竟然,梦魇了。 “莲华,快将它封印起来。”小语听得出声音的主人说这句话时很是费力,无奈自己动不了,既帮不了忙也看不了热闹。 莲华?封印?如果双手能动的话,小语一定会扶额长叹。难得做这么高水准的梦,梦里的英雄却是斐子隐,她已经做了好多好多梦,为什么每个梦里都有他? 突然一阵大风响在耳际,回过神时小语已经置身于一片腥红中。她是被拎出来的?那又是从什么地方被拎出来的?疑惑间眼角飘过一块白色的衣料……难道是从衣袖里被拎出来的?小语断定,这个梦不仅高水准,而且天马行空。 她看了一下自己的姿势,正是横卧在斐子隐的怀中,不,准确地说是在他的手臂上。这个姿势再一次证明这是个天马行空的梦! “啪”、“啪”两声,小语看到左前方和右前方两位仙者均摔落地面,视线移向中间才看到一头猛兽张着血盆大口正向自己奔来。来不及反应,自己便被斐子隐紧紧地带进怀中,待转过头才看到斐子隐的右手正被猛兽紧紧咬住,小语焦急万分,想要冲出去却动不了,只张了张嘴喊了句“主人”,却没有声音。她焦急地看向斐子隐,只见斐子隐面不改色,可是下一秒她已然看到斐子隐的右臂断了出来,并且右手顺势一拳将猛兽击回最开始的那个地方。 那只手不是自己的,可是她的心很疼,疼得鼻子也泛酸。她看了看他的右肩,被扯裂的布料紧紧贴在手臂的断裂处,却一滴血也没有。虽然是做梦,可是绝尘飘逸的斐子隐成了断臂还是让她心痛不已。 可是,还好只是做梦。 猛兽被击回原地,左前方和左后方两位两位仙者立即左右各一掌击向猛兽,猛兽在三人的合力下动弹不得,只不断地嘶吼,吼声震得小语双耳发疼。然后,她看到斐子隐将目光移向自己,最后,自己再一次晕厥过去。 这个梦太凶险了,以致即使梦中的自己知道只是做梦,却还是很紧张;这个梦太真实了,以致当她看到斐子隐断了右臂时心痛不已;这个梦又似乎太不真实,以致她莫名其妙地喊了斐子隐一句“主人”。 小语再一次恢复意识的时候,依旧身在昆仑,只是之前看到的腥红早已不见影踪,取而代之的是昆仑山粉妆玉砌的胜景。她看了自己的身体一眼,立即断定自己还是在梦中,因为……她还是横躺在斐子隐的左手臂上。 “莲华,你以为你们将饕餮兽封印,这一仗你便赢了吗?哈哈哈,告诉你,还没完!”一个充满戾气的声音回荡在昆仑的天际,小语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却想不起是谁。 “昆仑向来不喜惹事,也没有侵扰魔界,尔等为何数犯昆仑?”说话的便是之前两位仙者之一,听这语气倒有可能是昆仑掌门。 “昆仑虽不惹事,却囚禁着我魔界数名弟兄。再者,昆仑就算是避世,也属仙界。”另一道阴冷的声音从斐子隐身后传来。斐子隐转身,小语便看到一名长得如花似玉的男子正用阴冷的目光扫视斐子隐。 在斐子隐的正后方还有他的两名同伙,但是小语看不到他们的长相。独臂的斐子隐将小语收回袖中,便与另外两位仙者一起对付那三名魔将。在袖中的小语看不到他们打斗的场面,但是听得外头瞬间千军万马进攻而来的声音。 打斗过程中小语在斐子隐的衣袖中倒算安稳,只是斐子隐偶尔向上跃起,偶尔向下弯腰,这上上下下让她也跟着激动起来。可是外边千军万马的打斗声并没有持续太久,小语心中不由赞叹,即使是在梦中斐子隐的修为道行还是一等一地高! “崆渊老道、莲华,你们这些自诩清高的仙不也出手杀害了我魔界十万大兵!这跟魔又有何区别?”还是那把阴冷的嗓音,声音中却掩不住地喷发出怒气。 “魔界不犯我昆仑,我等何须至此。” “说到底,不过自保,哼!”话音一落,杀气渐起,有阴冷的风自袖口处灌进来,吹得小语有些冷。她感觉到斐子隐他们与那几名魔将打得激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31 烈,兵器碰撞的声音和地面冰裂的声音夹杂着,分不清谁与谁,谁又占了上方。 照平日里来说,小语是不用担心的,斐子隐的修为高到什么程度估计她都说不出,何况还有昆仑两名仙者。但是之前他们封印猛兽已耗了很多精力,并且此时的斐子隐失去了右臂。想到这里,小语不由有些紧张,全然忘了自己是在梦中。 激战中,小语听到昆仑那两位仙者着急地向斐子隐喊了一声“莲华”,话音落地,外边瞬间一片静寂,斐子隐一动不动,小语看到斐子隐左袖上出现了点点血迹,暗红色像盛开的花。她慌了,拼命地喊,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全身动不了,四下一片寂静,如果不是心跳得厉害,痛得厉害,她一定以为自己也死了。 这些不都是梦吗?怎么还会心痛至此?难道她真的已经那么在乎他了? 小语看着白色的衣袖上渐渐盛开的暗红色花朵盖过淡墨莲花,一朵又一朵,最后连成一片,模糊在她的视野中。 这是他的血! 视野中的那片暗红越发模糊起来,她开始觉得晕眩,最后又昏了过去,闭眼前的一刻,那衣袖又仿佛洁白胜雪,雪上开出了朵朵莲花。 第二十九章 花开无声 一阵清风夹杂着几缕梨花的香味儿自窗外吹来,吹得床上的小语脸上一片冰凉。她缓缓睁开双眼,又抬手抹了抹脸,才发现自己的脸上泪痕未干。斐子隐死了?斐子隐在她的眼前死了!分明是想过要杀他的,可是现在他死了自己却是忍不住想起来就难过得想哭。 小语轻轻地呜咽着,又一阵风吹过来,吹得她脸上一冷,灵台也清明了几分。她抬头环顾了四周——床前不远处靠墙有一张木桌,木桌上有她几天前翻过的书,墙上窗外有梨花纷飞如雪。小语赶紧擦了擦眼泪,同时不由得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这是她的房间,她在镜世殿而不是昆仑山,这一次终于醒了! 兴奋之余她想到方才所做的梦,不由得从床上弹了起来。斐子隐会不会真的死了?刚刚那个梦真的太真实了!一股不安从心间扩散开来,密密麻麻地占据她的头脑。 她要见他,她要亲眼看到他没事地站在自己面前。 小语着急拉开房门,也顾不得将房门关上便大步地跑向斐子隐的院落,一时间竟忘记了腾云。待到无意识地推开斐子隐的房门时才被推门声唤回了几分神智。 但是下一秒,她又愣住了。 她看到斐子隐床前挂着的外衣,衣服少了一只衣袖。她盯着那件外衣,视线落在衣肩不规则的断面上。力气几乎被抽掉了,小语攀扶着木门勉强维持着站姿,她的眼眶热热地鼻尖酸酸的,他真的已经不在这世上了!只留下这件缺了衣袖的衣服吗? “师妹?”一声轻轻淡淡的叫唤自身后响起,小语愣了一下,又无奈地弯下嘴角,原来自己这么想他! “师妹?”依旧是清清淡淡的声音。 难道是仙魂还在?小语疑惑地转过身,看到了独臂的斐子隐安然站在梨树下。小语温柔了眉眼往树下的斐子隐走去:“师兄。”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地叫他,眼底却溢满了泪水。 斐子隐看到小语顿时这般温柔待他,便知道小语定是误会了,于是微微扬起嘴角安慰道:“师妹定是做恶梦了,子隐还安好,师妹不用难过。” “恶梦?”小语闻言踮起脚尖将手抚上斐子隐颈间的动脉,刚触碰到那跳动她便急忙收回手,同时开始低头在地上找缝隙。斐子隐还活着啊!可是自己刚刚对他做了什么举动? 斐子隐只是眼带笑意地看着懊恼的小语,也不开口打破僵局,只在心底感慨他的小语真是可爱。 突然,懊恼的小语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准备为自己适才冒犯的举动说些什么的时候……她看到了斐子隐在风中飘荡的右衣袖,心里不免产生疑惑:“师兄,你……”她将目光锁在他的右衣袖。 “被猛兽所伤。”他不以为然地席地而坐,还不忘将地上的花瓣扫开。 “为的是救我?”按照梦境里发生的事来说,是这样的,她又开始内疚起来。 “嗯。”他回答得十分精辟,惜字如金,却把小语急坏了。 “那真的不是梦?可是我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而且……”还动弹不得地躺在你手臂上。 “那确实不是梦。”斐子隐看着正欲开口继续提问的小语,不紧不慢地说:“所以子隐真的是因为救你才断了右臂的。”说完果然看到小语目露愧疚和感激。 感觉到斐子隐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并且很久都没有移去,小语不自觉地抹了抹眼角解释道:“我听到他们在喊师兄你的名字,还看见你流了好多血,我还以为师兄你……死了。” “所以你就吓得哭了起来?”他继续看着她,眼底有淡淡的笑意,话语间说不出的宠溺。 “我……我不是被吓到……我是……”对上他的双眼,她立马弱弱地说:“好吧,我就是被吓到了。”许是他不曾有过的温柔,她竟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 “师妹。” “嗯?” “子隐失去了右臂,有些事做起来不是很方便……” “我帮你。”几乎是不经过大脑就说出来的三个字,反应过来之后又连忙解释:“小语是说,既然师兄是因为救小语才这样的,小语自然得报答师兄。” 斐子隐暗暗忍住心中奸计得逞的喜悦,紧紧抿着唇以防止自己笑得太灿烂引来小语的怀疑。其实他的手臂,重长出来并不费力,折损些修为便可。 于是接下来的好长一段时间,小语天天出现在斐子隐的院落中。 “师妹,我觉得有些渴了,你能否帮我煮茶?”左手执一卷佛经正读得津津有味的斐子隐突然对正在打盹的小语说。 “好,你等着。”她连忙站起来,头上落了几片梨花瓣也不知道要拂去,只一心低头点火烧水,边点火边问斐子隐:“师兄,你今天想要喝什么茶?” “同昨日一样。”他头也不抬,她闻言又跑去屋里取茶。 他抬头看她匆忙的身影,微微地扬起了嘴角,若能这样一直下去就很好了。 “师妹,今日的天气可算晴朗?”他立在素丝湖畔,望向湖的另一边,淡淡地对身边正看着七月菊的小语说。 小语抬头看了眼对岸的真清亭,看到亭上正披着暖暖的阳光,便随口答了句“很是晴朗,阳光温暖。” “你觉得这种天气饮酒如何?”斐子隐淡淡地问着小语,目光缥缈似穿过无声的岁月。 “甚好。”小语兴奋地转过身看向斐子隐,又说:“我也有些渴了。” 酒过三巡,小语的双颊已是红粉娇媚,她喝得很开心,正在兴头上时却瞟见斐子隐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32 滴酒未沾,便疑惑地问:“师兄,你不是说要饮酒么?怎么不喝了?” “梨花酿虽然清洌醇香,却远不及莲花酿令人回味无穷。”斐子隐略带遗憾地说,眼睛却是看着小语。镜世殿的莲花酿只有三坛,是一千多年前小语酿的,最后一坛不久前也喝光了,他其实很想念她酿的酒。 闻言,小语端起酒杯细细品了品梨花酿,半响才说:“我倒是觉得梨花酿丝毫不差之前饮过的莲花酿。”见斐子隐没有接话的意思,便又说:“师兄院中可还有莲花酿?我帮你取来。” “没有了,院里只有千年前我酿的梨花酿。师妹,你能帮我酿几坛莲花酿吗?” “当然可以,可是镜世殿的梨花飘撒得到处都是,莲花却只有十几支,小语不想把它们摘下来。”小语看向莲池的方向,有些为难。 “池中的莲花虽开不败,十年前汐止却摘下过几朵,我将她们都收在乾坤兜里了。”说话间,斐子隐左手上已多了几支白莲花。 “汐止仙子……摘的。”她扯了扯嘴角,却没有伸手去拿。 “先把花瓣都取下来吧。”斐子隐将莲花拿到她面前,小语伸手想接过那几支莲花,却突然有几个相似的画面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使得她的手一抖,莲花掉在地上,她连忙低身捡起。 斐子隐低头看着正在捡莲花的小语,眉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这一幕和千年前一样,这一幕,也在他的脑海中回放了好多年。 “主人,小语瞧着这里的莲花并非凡物,便采了几支过来,主人可否也将她们制成神器?” “为何?”斐子隐将门敞开,抬步走到小语眼前,低头间看到她脚下横着几支白莲花,眉间缓缓舒展,笑意溢上眼底。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知道适才只顾盯着主人发愣,手上的莲花掉了几支在地都不知道,于是僵硬地笑两声,连忙捡起来,抱进怀中。 这一幕直到她离开,他才缓缓地记起。其实不止这一幕,关于她千年来的陪伴,点点滴滴都在十年间被他一一重温。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他只记得当他发现自己喜欢上自己的神器时心里很慌乱,却无法自拔。 “师妹,你可知之前的莲花酿是谁酿的?”他看着小语,若小语抬起头与他对望,定能看到那双清澈的眼中溢满期待。 但是她没有抬头看他,她只是突然有些不开心,听到他在问自己,也只是摇了摇头说:“能酿出让你回味无穷的酒的这位,必定是位贤惠聪颖的仙子。” “她一点儿也不贤惠聪颖,她若是聪颖,镜世殿便不仅仅只有三坛莲花酿了。”他叹了叹气,无限的怀念与无奈。 小语抬头看着忆起过往的斐子隐,他的眼底有着掩不住的宠溺和愉悦,眉间却有几分遗憾惆怅。其实,他很爱汐止仙子吧,连十年前她摘下的莲花都珍之重之地收藏在乾坤兜里。 将莲花酿埋下去的时候天色已晚,小语辞别了斐子隐便独自漫步回房。房前的凝瓷草在暗夜中泛着微蓝的光,她蹲下去抚了抚凝瓷草旁边的七月菊,意外地发现七月菊开花了。 记得这株七月菊是十几天前自己在斐子隐的指导移栽成功的。 “师兄,这种花叫什么名字?”她看到素丝湖畔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很高兴地跑过去,靠近一看才发现这些五颜六色的花竟是同一种。 “七月菊。你若喜欢,可以在房前栽种几株。” 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和斐子隐已经和睦相处了很久,连房前的七月菊都已经开花了。她起身向屋里走去,细细地回想这二十多天和他的相处,才发现他们不知什么时候起称呼已经用“你”、“我”,而不是礼貌疏远的“子隐”和“小语”了。 第三十章 隄山收斧 “师兄,你今日要到何处去打坐?真清亭?素丝湖?还是院落前?昨晚院落前的荷花又开了几支……”小语走进斐子隐的庭院,便看到梨树下静坐的那抹白色的身影,她立马闭上嘴巴,怕扰了他的清静。 她在院中靠门的地方寻了株梨树,提起裙摆轻轻地坐在树下,看着静坐的斐子隐。梨花纷纷扬扬,小语抬起头数着花瓣,在心底默默地记着前段时间听过的曲调,风很轻周围很安静,她不知不觉睡着了。待醒来时,小语擦擦眼睛往斐子隐所在的方向一看,不远处的斐子隐依旧一动不动。 小语轻轻站起身踮着脚走到斐子隐面前,伸出五指在斐子隐面前晃了晃,看斐子隐没有反应,于是她无趣地转身向门外走去,心想师兄今天打坐的时间还真长!也不知道他要坐到什么时候,估摸着这个时候到颠世殿与楼年看出折子戏、或是与鸽灵讨些菜来吃应该是时间充裕的。但当她前脚迈出门外、后脚还未离地的时候,斐子隐已经站在她身后了。 “啊!师兄,你……你不能这样吓我的!我……胆子比较小……”说着拍了拍胸口,又感觉到斐子隐周围散发着清寒的气息,连忙倒退了两步。 “今天去真清亭吧,就剩那里还没去。”说完转身便向真清亭的方向缓缓走去。 “对呀,还没在那里煮过茶呢。师兄,今日你想饮什么茶?我去拿。昨日夜里我还收集了些许露水,恰好可以拿来煮茶。”她边跑边对着他的背影问道。 “不用去拿了,我已经备好茶,就用真清亭后边的泉水煮茶便好。”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眼带笑意,停下脚步等后边小跑过来的小语。 真清亭的风很清,传到鼻翼有幽幽的菊花香,小语饮着菊花煮出来的茶水,吃着斐子隐现场烤出来的板栗,倚在亭前看素丝湖里清澈的水。斐子隐看着她轮廓分明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脸上留下深深浅浅的阴影,竟像律动的水墨画。 感觉到斐子隐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小语有些娇羞地低下头,可是那道目光似乎没有要转移的意思,小语心想定是自己想多了,于是便转过头来睁大双眼看着斐子隐,做出一副询问的表情。 “我看你比以往消瘦了些,许是最近照顾我有些劳累了,往后你还是在院中休息吧。”斐子隐垂眸看着看着手中还未烤熟的栗子,端的是认真的架势。 “你是说,我不用再过来了?”本以为会很开心,但实际上小语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有些沮丧。 他继续烤着栗子,只轻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她忧心地看向他的右肩说:“其实就是帮你煮煮茶而已,也算不得劳累,你……” “我觉得你还是多加休息比较好。”小语的话未说完便被他打断了,再听他这么说,小语便觉得“劳累”只是他随便找的理由,他不过是要自己不再过来罢了。 于是她不再多说,垂了眼眸将杯中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33 的热茶饮尽,又掰了几颗栗子,却怎么掰都掰不开。斐子隐接过她手中的栗子低头掰了起来,小语转身对斐子隐说:“我觉得你说得对,我确实是有些累了,所以要先回去休息。”手上的栗子恰好掰好,斐子隐抬起头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直至她出了院落,右臂才慢慢长了出来。 之前他迟迟没有再长出右臂,不过是要她像以前一样陪着自己。现如今虞滢师姐去隄山收回盘古斧迟迟未归,他受师父之命前去相助,自然是要长出右臂前往隄山的。 盘古斧本藏在华山的一处灵洞中,由于华山是天地钟灵之所在,孕育着万千生灵,灵洞偏僻且繁多,六界无人知道其具体位置。然而百年前盘古斧却不知何故落入一灵兽手中,直至一个月前灵兽苏醒,隄山一夜之间历经四季交替,苍黎子才知道盘古斧出现在隄山一带。为防止上古神器落入魔族,苍黎子与其他几大掌门一番商议后,派出了虞滢与北单的大弟子葛伏前往隄山收回盘古斧。 可各大掌门显然低估了拥有盘古斧的隄山灵兽的灵力,虞滢和葛伏与其相战了一个月非但没能将盘古斧收回,还被废去三成修为。斐子隐赶到隄山的时候,虞滢和葛伏设下的风雷阵恰好被灵兽所破,二人分别被震落在西、北两方。斐子隐在南面刚站定,灵兽便扬起利爪朝斐子隐扑过来。斐子隐一跃而起,衣袖往前一送、双手击向灵兽的独角,一瞬间飞沙走石,而后一片黑暗。 斐子隐瞬间移向西面,将虞滢推出三丈之外,虞滢刚一落地便听得西边古树纷纷砸向地面的声响震耳欲聋。 “子隐师弟!” “莲华尊者!” 同一时间,虞滢和葛伏都朝西边大喊,却没有任何回音。虞滢猛然站了起来,刚要朝前方攻击时,斐子隐飘荡的衣角扫过虞滢的双眼,他冰凉的手轻轻拍了她的肩一下,虞滢立马会意站定不动。葛伏祭出树棱刀,借用周围的古树使出树棱咒,灵兽觉察到杀气,立马攻向葛伏所在的北面。正当灵兽转身,斐子隐在南面念出结魄咒,冰雪自下而上定住灵兽的动作。正当冰雪上升到独角时,结魄咒被破,灵兽凶吼一声,朝南面撞去。虞滢闭上双眼,凭听觉断定灵兽的位置,右手出剑刺向灵兽。灵兽往西北方撞去,速度之快超出斐子隐的意料,只能瞬间移位护住虞滢。 独角穿过斐子隐的右胸膛,斐子隐凝住全身灵力击向灵兽的头部,顿时灵兽倒地的声音和冰裂的声音同时响起,击痛虞滢和葛伏的耳朵。待虞滢回过神时,世界已恢复明亮,周围桃花流水,草长莺飞。斐子隐看着面前小语模样的女子,无奈一笑:“看来虞滢师姐与子隐都被困入盘古斧开辟的另一片天地。” 葛伏复命的时候,带回的不止是盘古斧,还有斐子隐受重伤生死未卜并与虞滢坠入另一片天地的消息。 小语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与楼年看戏嗑瓜子,鸽灵泪眼汪汪说完这个消息,小语手里的瓜子已经洒落一地,一脸期待地看向楼年。她希望看到楼年玩世不恭地说:“不用担心,子隐师兄能有个什么事?”可是,她看到平日里玩世不恭的那张脸瞬间变得凝重,双眉紧锁。气氛变得沉重,许久,她突然笑着说:“楼年师兄就不要在这个时候还开玩笑吓小语了,这个玩笑不好笑,小语这就回镜世殿找他。”说完便慌张地跑了出去,踉踉跄跄地腾云回镜世殿。 楼年和鸽灵紧随其后,直到看到小语在斐子隐木屋里跌坐下去的时候,才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子隐师兄二十一岁便修得仙身,两百岁不到便名扬六界,小语你要相信,他那么厉害,这次肯定也会没事的。” 小语抬头看着楼年,许久才说:“若他能好好地在那片天地里,也好。” “子隐师兄心系六界,他定会想办法回来的。”楼年安慰道。 被灵兽的独角穿过胸膛,还用自己的身体和全部灵力将盘古斧从灵兽身上撞出来,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小语是知道的。就算斐子隐修为再高,在这样耗尽功力的情况下坠入另一片天地,若另一片天地里危险重重,她真的不知道虞滢师姐能护着他支撑多久。 小语坐在斐子隐平日里静坐的位置上,就像他平日里打坐那般看向梨花纷飞的窗外,这个情景其实她没亲眼看过,但她的脑海里总会浮现出这样的一幕。记得不久前他还和自己在真清亭煮茶、烤栗子,现如今却不在同一片天地。 她眼也不眨地望向窗外,天黑了,他还没回来。她起身走到院落门前,点亮火烛,一路走到里屋,沿路的火烛都被她一一点亮,放眼望去整个院落都被摇曳的烛火温暖着。他用尽功力,又受了伤,如果回来有这些烛光照着路,就容易找到这里,就不会被绊倒了。 夜将尽,小语看着桌子上将要燃尽的蜡烛,对自己说:“隄山太远了,他一时赶不回来。” 第三十一章 用心判断 斐子隐一千多年来经历的凶险不计其数,虽然此次收盘古斧生死未卜,但苍黎子等人始终相信斐子隐最终必能化险为夷,只有小语在斐子隐的院落中越等越心慌。三个月的时间里小语望眼欲穿,她学着他白天煮茶,她为他晚上点火烛,当茶香弥漫在整个木屋时她才会觉得他真的会回来。 那日苍黎子携堂庭百名弟子赶往罴差山与北单掌门会合,再一同赶往隄山,小语却被落下。四十九道天雷劈向隄山的时候,小语正在斐子隐的木屋里煮雪茶,没有人告诉她今日天降异象。 院里的梨花不知主人的境遇,依旧纷纷扬扬,黄昏的风清寒入骨,小语喝完今日最后的一杯茶,准备出门点火烛。房门一开,水墨般的少年手扶门框立于面前,她的鼻子瞬间酸了起来,可是,落下的那滴泪滴在他的眼皮上,他看不见。她甚至还来不及确定他是不是又一次的幻觉,就看着斐子隐晕倒在自己的怀里,她忍不住颤抖起来,轻声地问:“师……师兄,真的是你吗?” 没有回音。 斐子隐醒来的时候,看到小语的手被握在自己的手心里、头正靠在自己的胸前,一想到真真切切的她正在自己的怀中安然入睡,他终于满足的扬起了嘴角,不自知地左手抚上她的额角,拇指轻轻地来回抚着。感觉到额角的温暖,小语缓缓睁开双眼,正对上斐子隐温柔的双眼。她一愣,接着咧开嘴笑了:“你终于醒了?” “嗯。” “你的伤怎么样?好了吗?”她看向他的胸膛,不自知地红了脸。 “算是好了。”见她长吁一口气,他眼底溢满笑意。其实在盘古斧劈开的那片天地里,他靠奇花异草和灵水疗伤,在充满灵气的山间打坐、调养生息,不仅伤势全好,灵力也已修回了四成。昨日之所以会晕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34 倒在她怀中,是因为那四十九道天雷和盘古斧重新劈开那片天地的那一瞬他替虞滢师姐挨了十道天雷。 “你又消瘦了些,近日还是没有多加休息。”他看着她的侧脸,觉得轮廓又分明了几分,不禁略带责备地说。 “我喝你的茶喝上瘾了,还很想念你的烤栗子,所以在这里等你回来烤给我吃啊。”她的视线躲过他的目光,转身收拾桌子上的茶具。 “你去取些栗子过来,我烤给你吃。”他半撑起身体,温柔地说。 “我不急,不急!你还是先养好身体,等你好了,帮我多烤一些就是。”看着他比往日白了几分的脸,她其实有些心疼。 “好。”他说完,便闭上眼打坐。 小语没有走远,在屋前寻了个位子便开始打坐。闭上眼,那张苍白的脸便浮上心头,还有那温柔的语气,像风一样划过她脑海里的每一根神经,她突然睁开眼,愣愣地看向屋里。 斐子隐静养的期间,楼年和昀芩来过几次,小语从他们那里得知虞滢一回堂庭便闭关调养。苍黎子只来过一次,将一颗传音螺交到斐子隐手上,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小语不知道他们的对话,只知道师父在离开前慈爱地看着她对她说“小语来堂庭也有些时日了,修为大有长进,为师很是欣慰”时她很开心,觉得斐子隐安全回来,师父慈爱依旧让她很是知足。 “秦大哥,你真的是我的哥哥吗?”女孩数完月季花,随口一问。 “不是,你对我有恩。”秦易放下手中的药草,递给女孩一杯温水,缓缓地说:“当年我与一位名叫汐止的仙子在一起,可是斐子隐也喜欢汐止。为了得到汐止,他赶尽杀绝,一心想将我置于死地。你阿爹阿娘收留我,却为我所累被他错杀了。丫头,你对秦易有恩。” “丫头,丫头,我……我遇到他了,这是……这是我的魂魄,肉身被他震碎了,秦大哥……就要……要去见你汐止姐姐了,不能再照顾你了,你以后……你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秦易说过的话,秦易的声音,在暗夜里回荡于小语的梦境中,一遍又一遍,直到她泪流满面地从梦中醒来。窗外的天还没亮,小语闭上眼,心头却浮上斐子隐温柔的目光。 秦大哥这是在提醒她不要忘记家仇么?可是,人真的是他错杀的吗?小语推开房门,倚在房前树下,默默地看着天边的圆月。很久很久以前,秦大哥从外边带回了两块饼给她吃,说是月饼。她问秦大哥为什么叫做月饼,秦大哥说因为外边有追月节,追月节赏月要吃月饼。她问为什么追月节要赏月,秦大哥说因为追月节的月亮是圆的。她问为什么追月节月亮是圆的……一直顺着秦大哥的话问下去,最后秦大哥把两块月饼都塞进她的嘴里,很嫌弃地说:“为什么你的问题那么多?”她“嗯嗯嗯”地什么也说不清,惹得千年寒冰的秦易忍不住笑了。 往事浮上心头,恍若隔世。她已经忘了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但是想起来还是忍不住扬起嘴角,却又泪眼婆娑。 为什么,不能一直那样下去呢? 苑外的梨树下,站着一位白衣少年,绝尘飘逸。他看着倚树而立的少女那消瘦的背影,握着装满梨花瓣的荷包的手紧了紧。他曾经以为会永远不离不弃陪在他身边的她,却在某次转身就真的离开了他。美好的事物不能永远地握在手里,美好的人若不珍视,转眼就无处可寻。此刻他站在这里,她站在那里,这之间的距离还要多久才能消除? “我问你一件事,你能不能如实地回答我?”她看着那双修长好看、白皙如霜的手正在帮自己烤栗子,觉得自己跟斐子隐的交情已是很不一般。这种不一般的交情让她喜悦,却又不安。她想要一个回答,好让自己心安理得地喜悦下去。于是,心头那个疑问忍不住要冲出来寻求答案。 “好。” “……你……可有错杀了我的家人?”她紧张地看向他。 他的手顿了一下,双眉不可察觉地微蹙,沉默许久才反问道:“你留在堂庭,是为此事?” 小语犹豫了,其实她来堂庭本意不是报仇,但起初她留下的确想过要报仇。斐子隐见她犹豫,便含糊地说:“子隐是不是师妹的仇家,师妹用心便可以判断。” 她愣住了,她以为他会否认。如果不是他做的,他绝不会让她误会,而她相信不是他。自己不过是想听到他亲口否认罢了,只要他说不是,她便会相信。可是,他说,用心便可以判断。 她的心愿意相信他,可是不愿意怀疑秦大哥。她用心,判断不了。 斐子隐将烤好的栗子拿给小语,小语接过之后客气地道了声谢,便默默地吃起来。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一直将你视为仇人,也知道我报不了仇,所以一直没有放在心上?”沉默许久后她突然问。 “一直?” “我真的报不了仇,可是没有报仇不代表我都忘了。”顿了顿,放下栗子壳,“你救过我,我记得,秦大哥说你是我们家的仇人,我也是记得的。” “你让我用心判断,我真的判断不了。如果是你,你那么聪明怎么会错杀呢?杀人这种事不是你这样的仙家会犯下的错误。可是如果不是你,你又为什么不否认呢?”你只要说不是,我就相信不是你。 “……” 听不到回答,她赌气般地放下他递过来的栗子,只说了句:“以后就不叨扰师兄了,小语先告辞。”心里却不知道是在生谁的气? “因为我没有否认,所以跟我走太近都觉得愧对家人、愧对你的秦大哥吗?”他终于抬起头对着她的背影问。 “是。”她回答得坚决。 他闻言忍不住一丝苦笑,却也只是一闪而过:“子隐谢过师妹这段时间的照顾。”他淡淡地,对着她的背影说。 这一转身,他们之间的距离又增添了多少?他该用多久的时间,才能重新让她站回他的身边? 第三十二章 堂庭星坠 他丝毫没有否认的意思,甚至当自己对他疏远的时候他依旧没有否认。人是他杀的吧?还是他觉得被自己这样一个小丫头误会了也不甚关系?指尖还残留着他烤的栗子的香味,人却已千里远。小语看着苑里纷纷落下的梨花瓣,没有意识地捡起一片放进腰间的荷包。 “咦?”她推门便看到几日不见的他负手立于梨树下,那绝尘飘逸的身影使她欣喜地发出了声音,却在他转身之前脸上不由现出冷漠之情。 “师兄来此,有何要事?”小语也不走近,双手搭在门上维持推门的姿势问斐子隐。 “……这株梨树已有千来年,子隐想拾其花瓣酿酒。”说后便俯身捡起一片花瓣,放进衣袖中。其淡然的表情之下,却暗暗长吁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35 了一口气。镜世殿的梨花哪株不是千来年?幸好小语不了解,才让他糊弄了过去。想不到他斐子隐也有这么窘迫的一刻!他不过是感觉到有肃杀之气向她逼近,才急忙赶过来,却没想到要寻个理由才能出现在这里。 小语静默地看着那个拾花瓣的人,他始终背影相向,没有转过身来看她一眼,小语不由开口:“师兄,小语可是误会了你?”怎么看,他都像是过来显出生气的样子给她看的。 “……”料不到她会突然这么问,拾花瓣的手顿了顿,又不着痕迹地伸向另一片花瓣。小语见他没有回答,正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却一阵晕眩昏倒了下去。她自是不知道,自己再一次变回语念琴被藏进他的乾坤袖中。 转眼之间,堂庭山下已狂风席卷,红烟弥漫,方圆几百里草木尽枯,珍禽灵兽凄叫声响彻一片。苍黎子立于云端,已是怒极,他朝红烟深处怒喊一声:“孽障!”那紫红色的烟顷刻散尽,一张绝世艳丽的脸出现在众人眼前。那张脸寒气慑人,脸上那双火红色的眼睛却如两道伤痛决绝的火焰,仿佛望向哪里,哪里便瞬间被焚烧成灰。 她抬眼看向云端上依旧仙气缭绕、高高在上的苍黎子,冷冷一笑。这个她爱到入魔的人,她敬之畏之深藏在心里的师父,此刻正高高在上、一身正气地怒喊着她,一如一千多年前一样。他说过不会不要她,却把她推向义兄预淋,他说过会一直保护她,却在她俯首认错、北单求情的时候说了一句“魔女梦迦罪当诛灭”,最后毅然决然地将她囚禁在隄山,他说过她是他永远不可替代的徒弟,可是当她囚于隄山深受阴冷之气侵蚀的时候,他又收了一名女弟子,案前研磨,尽孝膝前。 他居然对她承诺过那么多,可是却从未允诺过! 这样失信,却还要妄想我听从于你?凭什么?就凭我爱你吗?呵呵…… 苍黎子触到那两道伤痛决绝的目光,心下一痛,又是一怒,冷冷地说:“冲破封印,不思悔改,如今又使得堂庭山下生灵涂炭。孽障,你可知罪?还不速速遣了群魔,回隄山面壁!” “你是谁?凭什么罚我面壁?”她的目光转向他身后无际的苍穹,目光清寒。话音一落,恰好被纷纷赶来的其他门派掌门听到,一时间愤怒声、议论声一片。 苍黎子看向她,目不转睛,语气软了几分:“非要如此?” 听到他语气软了几分,她低下头静默了一阵,随即又抬起头来戏谑地说:“堂庭仙尊该是知道,我魔姬要的是什么。” 众人闻言,议论声和怒骂声更甚。 “胡闹!”苍黎子忍不住怒斥。 “苍黎子,你再收女徒,难道就不怕她与我一般么?还是……”她眼角一勾,“这回你也看上了她?” 苍黎子深吸一口气、双拳紧握,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他的心里,除了苍生,便只有她了,她非要这样说么?她如此决绝,只因他再收女徒? “默认?”她笑得更冷艳,背后紫红色的长发无风自起。魔君告诉她,苍黎子新收的女徒早已代替了她,指不定苍黎子已然忘记了隄山还有她梦迦,如今看来,已不止替代。他苍黎子口口声声的伦理道德不可违背,不过是拒她千里的借口,若只是不爱,何苦要在推开她的时候摆出一副不得已的样子? 她笑了,凄冷的笑声响彻堂庭八十一峰,一瞬间天色又暗了几分,飞沙走石却只在方圆几丈之间。苍黎子只身立于梦迦面前,在他们周围撑起了地灵结界,身后众仙与梦迦身后的群魔皆无法进入,他看着她悬在眼角的泪滴,心疼地说:“非要跟我在一起?” 她看着他撑起的地灵结界,闭上眼感到从未有过的绝望:“为了不让我伤害她,你竟要与我同归于尽?当年我是你的徒弟,而今她也是你的徒弟啊!当初我为害苍生,你都不曾如此。”一滴泪顺着眼角流进颈项中,竟是红色的。她很轻很轻地说:“我不要跟你在一起了,我现在,连死,都介意跟你在一起。” “迦儿。”他长叹一声说:“我拒你于千里之外,从来都只因身份。”她愣了一瞬,随即又笑了:“当初我涂炭三界你都不肯承认,怎么?她比三界生灵还重要?竟值得你拿感情说谎!” “迦儿!”梦迦戏谑的语气让苍黎子隐有怒意,他略带责备地喝了她一声,见梦迦嘴角的笑意已完全褪去,才看着她的双眼说:“我时常后悔违心将你许与预淋,再后来我又后悔当初你涂炭生灵时我没有与你一同散了仙魄,而将煎熬延续了千来年。” 闻言,她抬起头来不相信地看着他,见他看着自己,她又苦涩地说:“现在这么轻易便承认了,那为何一千多年前你不肯承认?为何我涂炭了生灵你都不肯承认?为何要等我回不了头你才承认!你可知,现在的梦迦已经承载不了你苍黎子的这份情了。”眼角的泪无声地划落,一颗又一颗宣泄着眼泪主人的情绪。 “迦儿。”他轻轻地唤她,温柔地说:“在为师心里,你依旧是我堂庭苍黎子的好徒儿。” “时至今日,梦迦已回不了头。梦迦犯下的罪孽,已无法自容,心系苍生的你如何容得下?”她自嘲地笑着,风吹过泪痕,脸上一片冰凉。 “为师的确介意你的所为,但究竟是为师的罪,不能全然怪你。迦儿,这份罪过不应是你一人独当。”他走进她,这一次终于顺从了心意不再躲避。 她终是忍不住轻轻地叫了声师父,他笑着应了一声。周围的地灵界光芒更盛,她环顾了一眼说:“师父今日,便是要和梦迦一起赎罪?” 苍黎子看着她的双眼诚恳道:“今日在这个结界中,除了我们,再无其他。为师不愿见你深陷魔道不可自拔,亦不堪继续与你相互伤害,迦儿,我们一同散了仙魄,可好?” “师父是为我,还是为阻止我祸害苍生?”她往后退了退。 他朝她伸出手,说:“为我自己。” 她伸出手,握住苍黎子的手说:“师父不会再不要我?” 他反握住她的手,对着她宠溺地笑:“为师从来都没有不要你。现在,死也不放手了。”她闻言笑了,身后紫红色的头发已变回黑色,如墨般的眼睛满足地看着苍黎子:“我从不敢奢求与师父结发同床地久天长,只求能朝夕尽孝膝前……迦儿自己散了魄就好,师父要好好的。”说完,她用尽全力甩开苍黎子的手,双眼依旧紧紧地看着苍黎子,心脉无声地渐次断裂,双脚渐渐化为泡影。 即使你多次失信,我却还是忍不住想要赌上一切再相信你一回,因为是你啊!她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苍黎子,想要将他的模样他的表情他的一切刻在脑海最深处。即使下一刻灰飞烟灭,在这世上看到的最后一寸风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36 光也一定要是你。 退了两步的苍黎子看到梦迦渐渐消失在自己的眼前,痛喊了一声“迦儿”便飞快地奔过去握住她的手。 一阵清脆的裂冰声,地灵结界瞬间碎裂,终究,两人一同散了仙魄。 被阻隔在外不过一会儿功夫,待众人反应过来时苍黎子与梦迦早已消失于天地之间。魔君目睹梦迦和苍黎子携手从自己眼前消失,他凄凉一笑。自己守了千年的女孩终究和她爱的人在一起了,生不能相许,死终能相依。他抬头望了一眼没入云端的山峰,她不说他也知道,堂庭这一片净土于她而言意义非凡,魔君苦涩一笑撤了众魔,在众仙不知所措的时候消失在众仙眼前。 预料中的一场腥风血雨就这样还没开始便结束得无声,夜幕将至,周围的草木重焕生机,一切安静得仿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昆仑掌门崆渊仙尊长叹一声道:“首座为阻止一场生灵涂炭,竟已与那孽徒一同散了仙魄。” 话音一落,四下一阵静默,北单掌门默默地笑了,看向梦迦消失的那个方向心道:“小迦,他终究是爱你的。”别人或许看不清楚,他却凭着修行几千年的灵眼依稀看到最后一刻苍黎子奋不顾身奔过去牵梦迦的手,那种奋不顾身,是难以言说的惊慌。 他在惊慌,他害怕生不能相许,死都不能相依。他在惊慌,是害怕自己放梦迦独自死去,还是害怕梦迦弃下他独自死去? 夜色降临,斐子隐自乾坤袖中拿出不久前苍黎子交给他的传音螺,举到耳边时他看到南边最亮的那颗星星坠入叹兮海中。 第三十三章 梨花往事 小语只昏睡了一天便醒转过来,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在镜世殿自己的房间,斐子隐已不见踪影。她撑起身子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灵台渐渐清明之际,她想起上次自己也曾无故晕倒,醒来时也是在镜世殿,不由觉得蹊跷,又觉得不安。 莫非,自己修行过程中出了什么差错?师父在清净峰闭关,镜世殿中只剩她和斐子隐。斐子隐……这名字想起来就让她心底沉闷得紧,小语索性起身将窗户、房门全都打开,从桌子上扯了本话本,又搬了张木凳子坐在门前,低头翻起话本子。 才不要脑袋里想的都是他!说不准就是因为自己想起他来常常心情烦闷才会晕倒的。 再见到斐子隐是在半个月后,那日斐子隐竟出现在自家院落的木屋前闲适地翻阅着经卷。小语之所以觉得惊讶,是因为近十天来她有意无意地路过斐子隐院落不下十次,从未见过他的踪影,今日他却出现在木屋前,还闲适地在翻阅经卷。 许久未见,她见到他还是欣喜的。一时欣喜,竟将其他情绪都暂时忘却了,她凭着内心的欣喜不由得朝他走了过去,却被他冷漠得一句话止住了步伐。 他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因着疲劳竟是头也不抬地问:“师妹过来,可是有事?” 她愣住了,支支吾吾地说:“小语看师兄院中花开得甚好,过来……赏花。”她是听不出他的疲惫的,只觉得身前这个她思念了很久的人很是疏远。于是,适才的欣喜全都消散,只余失落隐隐浮上心间。 这个理由……比他上次那个还蹩脚,他闻言不由抬起头好笑地看她。小语已没心思去搭理她适才编出的理由有多蹩脚,只是微微低着头、蹙着秀眉似在沉思着什么。 斐子隐见她再没话语,便低下头去继续阅读佛经。她在他旁边站着,他阅读着佛经,本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斐子隐觉得,似乎没那么累了。 待小语回过神抬起头,看到他依旧头也不抬,自己站在原地也不知道应当作何,便静静地站着。许久,她看他依旧没有搭理她的意思,便准备转身离去。不过是想见他,想问他是否知道自己晕倒的原因罢了。 “师妹可是有事要问?”见小语在自己旁边站着,手指却在袍子上不自觉地上下敲动,便以为小语是有话要说,可是等了半天却没听她开口。 她止住脚步:“师兄可知小语为何会莫名其妙晕倒?” “师妹多虑了,想是近日师妹疏忽修行抵不住镜世殿的寒气,师妹不若现在回苑打坐静心。”又是谎言,斐子隐无奈地发现自己竟心虚得无法淡定地抬起头对上她的眼说出这无关紧要的谎言。 “叨扰师兄了,小语告辞。”连头都不抬起来看她一眼,原来他对自己是这样的漠不关心呐!她失落又失望地往颠世殿飞去,她初到镜世殿没有丝毫修为都不曾晕倒,近日师父才夸她修为大有长进又怎会因此晕倒?斐子隐的疏远和敷衍让她觉得心里很是沉重,难道是因为她错把他当成仇人惹得他生气? 小语摇了摇头,对自己说:“他哪是这般小气的人?” 一路上脑海里都绕不开斐子隐适才对她的疏远,到达颠世殿的时候,楼年意料之中地不在悠然居,剩鸽灵闷闷不乐地坐在柴堆上。看到那柴堆,小语便想起楼年见到柴堆时嫌弃又无奈的表情,不由得笑了出来。 总算是不觉得那么烦闷了! 鸽灵闻声看过来,她不似以往那般热烈地朝小语扑过去,而是对着小语斟酌半天道:“语师叔,你觉得还好吗?” 小语不甚在意地说:“还好啊,不是什么大事,劳鸽灵挂心了。”不过是晕倒了,鸽灵消息倒是一如既往地灵通。 鸽灵一脸不解地盯着她看,从小语的正脸看到小语的后脑勺,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观察一番后不由思索起来:师父明明说过语师叔来自凡间,并不能很好地看透生死,可如今语师叔豁达地说是小事,这让她不由得为师祖难过了一把。 见小语将生死看得如此之透,鸽灵说话也就随意许多,还与小语闲聊了些许楼年的八卦。聊到楼年近些日子碰的第五次壁时小语忍不住问鸽灵:“鸽灵鸽灵,你今天是怎么了?看起来怎么……有些忧伤?可是楼年师兄又罚了你什么?” 鸽灵缓缓抬起头,单手支着下巴看着她说:“说来惭愧,对于师祖散了仙魄这件事鸽灵竟没有语师叔看得开,至今还在神伤。想师祖当年……”鸽灵后边说了什么,小语不知道,她只是盯着鸽灵看,看了许久才颤抖着问:“你……你说什么?师……师父他散了仙魄?” 闻言,鸽灵吐了一半的音卡在喉咙里忘了发出来,只张着嘴震惊地看着她,半天才不确定地问道:“语师叔……不知道?”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何……我不知道?” “……半个月前。”半个月前,她为什么会不知道呢?想了很久,才想起是自己晕倒时候的事,难道是那个时候? 她鼻尖一酸,顾不得身份只拥抱着鸽灵痛哭起来:“师父,师父真的……不在了?” 鸽灵酸酸地“嗯”了一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37 声,任着小语双臂越收越紧,听着她越哭越大声。 “你知道吗?秦大哥之后……是……是师父给了我温暖……是他带我……带我到这里来的,给我名字,呜……教我修心,师父还说我修为大有长进,他很欣慰。怎么就……怎么就……”她突然顿住了,抬起头泪水汪汪地问:“师父为什么会……为什么会……散了仙魄?” 看着小语满脸的泪水,鸽灵觉得这样一点都不超脱才是她的语师叔啊!她用稚嫩的童声老气横秋地感慨道:“师祖是为了求苍生免于生灵涂炭,与……与梦迦师叔同归于尽了。” 梦迦师叔?她的师姐?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是梦迦师姐没错。”耳边响起楼年的声音,小语迷茫地看向他,许久才问:“楼年师兄,这是怎么一回事?”见楼年沉默,小语又问:“楼年师兄能否带小语到师父的清净峰?” 苍黎子平日修行的清净峰仙障重重,修为如小语者如无允许是进不去的,小语却忘了,苍黎子散了仙魄,仙障已荡然无存。楼年没有多说,只将小语带到苍黎子平日里修行的清净峰,对着梨花斋他看到梨花飞落的窗台上一个隐隐的“迦”字,心里不禁一阵感慨。 情之一字,真的由不得人去控制。连超脱的师父也躲不过情劫,这样想来,他曾因情癫狂、枉杀凡人险入魔道也不是不可能了。那他,是该有多爱那位汐沚仙子啊! 这个他,自然是斐子隐。 “语师妹应当听说过梦迦师姐吧?”楼年看着身畔的梨树问。 “嗯,听说过,我曾经听闻师姐喜欢师父,最后却堕入魔道。”她对梦迦的认识也仅仅如此。 楼年长长地叹一声,食指与拇指在一片梨花瓣上来回摩擦:“梦迦师姐是北单派现任掌门预淋仙尊的义妹,十岁那年便拜在掌门师伯的门下,不料她与掌门师伯朝夕相处几百年竟暗生了爱慕之心。” “所以……师父将她逐出了师门?”对于这种不平等的爱恋,她显得尤其紧张,急切地想知道结果。 “听闻那时预淋仙尊还未接任掌门一职,但名声已然响亮。他惦记着与梦迦师姐青梅竹马的情谊,于是向掌门师伯提出迎娶梦迦师姐的愿望,而那时恰好掌门师伯发现了梦迦师姐的心思。”楼年看了看小语急切的目光,狡猾一笑:“你猜,掌门师伯答应了吗?” 小语按照自己的意愿回答:“我猜师父没有答应。” 楼年啧啧地说:“看来语师妹半分不了解掌门师伯,掌门师伯他是答应了。” “那师姐怎么办?”小语有些入戏了,居然产生了愤愤之情。 楼年斜了小语一眼:“梦迦师姐她是喜欢掌门师伯,难道掌门师伯就非要喜欢她不可?”小语觉得楼年说得也在理,便不再多语。 楼年将梨花轻拉近鼻尖嗅了嗅,继续说:“当年梦迦师姐最终被送上了花轿,不过后来听闻洞房花烛夜之时,北单四处寻不到梦迦师姐的影踪。再见到梦迦师姐的时候,她已堕入魔道。” “师姐失踪,难道连师父也找不到?” 楼年放开梨花,转身向梨花斋向一块可供歇息的大石头走去:“听我师父说,梦迦师姐新婚那天掌门师伯竟然躲起来喝酒了,待众人寻到他想向他禀报的时候他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师父心里是有师姐的。”小语随在楼年身后,刚要为楼年拂去石头上的尘埃,楼年已经随意地侧卧在石头上,手里还掏出玉箫细细地、慢慢地擦拭。 “可是掌门师伯心里更有天下苍生呐!且不说他能否接受自己对徒弟的感情,他也不能因为这不伦之恋而失去守护天下苍生的资格。他一身修为只为能守护苍生,若是和梦迦师姐在一起,那便负了自己的愿望也负了苍生。” “所以,师父只能负了师姐。”小语沉默半响,只小声地说出这一句话,便觉无限的惆怅。 “其实掌门师伯也是不得已,毕竟他身上的责任太过重大。”楼年换了个姿势,一手枕于颈下,一手有意无意地转着玉箫。 小语又及其确定地说:“师父心里是有师姐的,可是师姐却不知道。” “嗯,这点你倒是猜对了。因为掌门师伯从来都没承认过他对梦迦师姐的感情。我师父说,掌门师伯每每听到梦迦师姐肆无忌惮地说爱他时,总是慌乱而无奈地怒斥她,所以梦迦师姐并不知道掌门师伯喜欢她,也不能理解掌门师伯的无奈。她堕入魔道后,曾当着掌门师伯的面一夜之间涂炭了人、妖、鬼三界的生灵,三界啊小语,太残忍了!”看到小语惊讶不解又满脸的不赞同,才又放低语调说:“最终,掌门师伯在浮玉仙尊的劝说下将她囚禁在隄山,却是独自一人到昆仑天牢受了两百年的刑。” “师姐不知道?” “她自是不知道,掌门师伯是仙盟首座,到天牢受刑的消息当然不能让魔道之人知晓。” “楼年师兄,师父和师姐之间其实无需走到这一步的。我想,师姐若是知道师父心里有她,她也许就不会如此极端了。”那三界的生灵,也太无辜了! “或许吧,不过横亘在掌门师伯和梦迦师姐之间终究不仅仅是误会,更重要的是身份,掌门师伯是师,梦迦师姐是徒,无奈在世人眼中,师徒之恋乃为大不论。因为这层身份,他们无论如何是不能在一起。想来掌门师伯是很清楚这一点的,或许就因为这样,所以他情愿断了梦迦师姐的念想,却不料梦迦师姐执念已深。” “那,那便解了这身份,重新开始。” 楼年一听,笑了。“几百年的师徒,这恩情在外界看来岂是一句话便断得了的。小语你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些,不若再找个机会,楼年再陪师妹你下界历练历练?” 小语直接无视楼年的建议,只略为不悦地问:“难道外界的眼光就那么重要吗?” “若掌门师伯居于楼年今时今日之位,外界的眼光当如过眼云烟,不足以放在心上。但掌门师伯立于六界之中,且举足轻重,一言一行代表的不仅是自己,而是整个仙界,叫他如何无视外界的眼光?” “……师父若不是要守护苍生,也不会久居仙盟首座的位置。他跟师姐之间,是注定无解……” 楼年转眸看向梨花斋那株伸向屋外的梨花说:“此番双双散了仙魄,又何尝不是一个最好的解?” 第三十四章 梦魇缠绵 听闻了苍黎子和梦迦的往事,小语对苍黎子和梦迦双双散了仙魄一事总算略有些释怀。她想过斐子隐,苍黎子散了仙魄一事他必定早就知道,想起那日他气定神闲地翻阅佛经,想来应该是早已释怀。她也暗暗想过,她和斐子隐之间若没有隔着俗世仇恨,以这同门师兄妹的身份倒是无碍他们在一起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38 。 但前提是,他们之间没有隔着俗世仇恨,以及,她爱他时他也爱她。 想到这两个前提,她就烦闷得想要拍拍自己的额头,这分明是两个无法达到的前提啊!胡乱想了一番,小语终是在屋前的石头上坐了下来,正欲打坐之际脑海中便浮现出苍黎子和蔼的笑容,她吸吸鼻子、及其不舍地唤了声“师父”。终究她不似斐子隐他们,那般看得开。 从石头上起身回屋已是明月高悬,小语看着那轮依旧明亮皎洁的月亮,又忆起了栾树林中秦易和她共度的追月节。想起秦易,又不免一阵难过,因为亲人般的他死后连遗体都不存,而她却连仇人是谁都不能确定,即使确定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许是入睡前想起了秦易,那日夜里秦易竟出现在小语的睡梦中。 在小语的梦里,秦大哥如生前般黑发如绸,黑衣如墨,他牵着小小的自己穿梭在深栾林中,拼命地向前跑着。深栾林却像迷宫一般,怎么跑都跑不出去,身后的风吹倒大树,树枝划破他们的背。 “丫头,快跑,你快跑。”秦大哥使出最后的力气大手一挥,将自己甩到两丈开外。 “秦大哥!我不要离开你,秦大哥!”无论自己怎么往回爬,都无法回到秦大哥身边。她惊慌地看着秦易满脸的鲜血滴滴答答落在土里,被血染红的手颤抖地伸向她,口一张一合像在说些什么,小语却听不清,她的眼里只有秦大哥的鲜血随着他的嘴巴一张一合而肆意流出。 他在说些什么?他究竟在说什么?那口型,说的是谁的名字? 她不解,任性地哭喊着“秦大哥,你不要死,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可是她还是看到秦大哥消失在自己的面前。 然后,她看到斐子隐出现在秦大哥消失之前所在位置的后边,满脸愧疚地对她说:“对不起。” 这样的梦循环了一次又一次,占据了一整夜的睡眠。醒来时小语已泪流满面,她止不住地抱紧双膝埋头呜咽。 斐子隐,你为什么要杀了秦大哥?我就剩他一个亲人了,你为什么要杀死他?为什么!我恨你!我恨你!小语抱着双膝的手紧紧地掐住膝盖,却还是止不住因情绪激动所带来的颤抖。 过了许久,哭累了也渐渐清醒过来,小语抬起头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开始有些分不清真假。 镜世殿的梨花纷纷扬扬,不时有几片花瓣落到发愣的小语的手背上,将她拉回现实。但她总是发愣,已经连续五天做着同样的梦,她不由有些心慌。 已有些许日子没有去颠世殿,亦没有见过斐子隐,小语的逐尘苑随着小语的发愣显得亦发幽静。一天夜里,从梦魇中醒来的小语无力地蜷缩在床角,被汗水浸湿的手指深深地掐入手掌,指甲深陷,鲜血渗出,尖锐的痛感使她得以保持清醒不至于继续坠入梦魇。就这样蜷缩在床角,等到手掌中的痛感变为适应的麻木,她又坠入梦魇中。 自有记忆以来,最痛苦的事便是看到秦大哥在自己眼前消失,而这痛苦的一幕近来只要她一闭上双眼便一遍又一遍地重演,她真的快崩溃了!这些梦一定是秦大哥在提醒她,斐子隐便是她的仇人,她不能忘记这件事! 再次见到斐子隐是在堂庭掌门的登位大典上。大典之日,斐子隐仍着一袭白衣,白衣上墨莲静静绽放,他笔直地立于堂庭主峰的前殿,目光淡然无悲无喜地接受主殿前众弟子的参拜,周身渺渺银紫色的仙气使他看起来愈加飘缈绝尘。小语在斐子隐的右前方行参拜之礼,她不自知地悄悄抬起头看他,待到眼神恰好与他相遇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对视之时他微微蹙起了眉头,这表情只一瞬便消失了,却还是落入她的眼中。小语连忙低下头,沮丧地想着:那天救了自己的少年真的是一场梦吧,或许陪他煮茶的日子也是一场梦,更或许堂庭也是一场梦,梦醒了,她还会回到深栾林看秦大哥烤栗子。 烤栗子,小语撇撇嘴:眼前这个高高在上的堂庭掌门,也曾为她烤过栗子呢。可是他与她之间短短几年的过往,怎么越发不真实了呢?他真的为她烤过栗子吗? 想得入神,待到斐子隐轻轻的叫唤声伴随着他如霜的双手出现在小语面前,小语才回过神来,她迷惑地看了斐子隐一眼,又看了周围众仙一眼,才发现只她一人仍行着参拜之礼,不由一窘连忙站了起来。这样的场合都能走神,真的是丢人啊! 斐子隐收回双手,看着她通红的耳根不由莞尔一笑,立时便听到站得近看得清的弟子皆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她却还没发现,仍旧红着脸嘟着嘴低着头,进行着第二次的走神。 翌日,小语走出房门便看到斐子隐立于她房门口的梨树下,一夜不受梦魇纠缠的小语看起来脸色不似昨日苍白,斐子隐暗暗放下心,轻轻唤了声“师妹”当做打招呼。 “……掌门……师兄。”这称呼真是拗口!小语有些疏远地在她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来。 “师妹还是唤子隐师兄便可。掌门,不过是一种责任罢了,师妹便不要时刻提醒子隐这份责任了。” “师兄有事?”她有些反感他一如既往礼貌谦和的语气,甚至觉得有些……不耐烦。 “嗯。”他昨夜忙着商议仙盟首座的登位大典,想起她苍白的脸色又万分记挂,子夜赶过来时她已睡下他便在外面守了一夜。 关心她,算是一件大事。 “……师父仙逝,师妹还须看开。”昨夜站了一夜,他思前想后猜想小语脸色不好可能与师父仙逝有关,便开口想要安慰开导。 “有劳师兄挂心了。”嘴里说着感激的话,脸上却没有多少感激的表情,反之有些烦躁。 小语将斐子隐引到不远处的凉亭中,刚一坐下,她便又低低地说:“小语到堂庭已有数载,期间承蒙师父教导,还有师兄师姐的照顾,小语甚是感激。”她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一株梨树,她跟斐子隐曾经共饮莲花酿便是在那棵树下,她有些无力道:“只是小语实在是无法放下心里的俗世仇恨,注定难得仙道,还请掌门师兄准小语离开堂庭。”她努力说得平静,这些日子的梦魇几乎让她无从否认与斐子隐的家仇,她愧疚自己没能将师父传授的修心术修好、没能看破俗世家仇,她恨不了他,却也不能爱他,便只能离开他了。 “因为子隐?” 小语低头不语,若是抬头再对上他的双眼,怕是自己宁愿死在梦魇中都不愿离开堂庭了。 气氛顿时变得沉重,最后小语忍不住大声冲着斐子隐几近吼出来:“对对对,就是因为你!因为你所以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去一个没有你的地方!” 斐子隐衣袖下的手握紧了拳头,他想要说清楚一切,问出口的却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39 是:“倘若那个人,不是子隐呢?”如果我说我没有行那些罪孽之事,你可愿意留下来? 小语猛然抬头看着他,倘若那个人不是你,我可以留下来吗?留下来,爱上你了,是不是最后还会黯然离开? 看到小语眼中的迟疑,斐子隐终究还是轻而无力地说:“师妹若执意要离开……子隐……准就是了。”终究还是不愿提起往事,提了又将如何?她对自己已无心了。自己之前不否认她口中的罪行,只为留她,可是不否认,也是留不住她,现在自己否认了,还是留不住她。 怎么可以这样?自己只能成为她离开的理由,却不能是她留下来的理由。 “多谢。”他的一句准许彻底冷冻她内心方才还汹涌澎湃的情绪,他准自己离开了,可是,一种失落感顷刻间淹没了整颗心。关于堂庭,关于他,真的只是一场梦。没有秦大哥,她真的就只是孤独的一个人。 斐子隐徐徐走到不远处的一株梨树下,弯身捡起一片梨花瓣,藏进衣袖间。 一片香瓣一伤心,长夜风凉独冷清。今日花落又见卿,拾得香瓣缺了心。 第三十五章 夜半惊魂 斐子隐虽是允了小语离开堂庭,却迟迟没有让这消息被门中弟子所知,他虽不阻拦小语的离开却还是希望小语改变主意。若是千年前,只要他一句话便能使得她笑靥如花,忘却所有不快只听话地呆在他身边,可是现在…… 斐子隐垂手独对着屋前的一株梨树,乍一看他的脸上无喜无悲宛若四周皆为幻境唯他独真,但若能仔细观察,便能看到他的双唇其实是抿着的,眼底正隐忍着某些情绪。平日里在树下煮茶弹琴的情景不动声色地浮上心头,也是在这株梨树下,他与幻化为人型的小语第一次见面。这庭院中的景色千来年不曾有过变化,梨树也依旧是那株梨树,只是住的人却少了一位。 这一次,她走得比上次潇洒,不似上次那般绝望与伤心;这一次,他没有伤害她,离开了堂庭,她不仅行动上自由了,心理上也该是自由了。这样的结局未尝不是好的,虽然他终究只是路过了她。 斐子隐独对着飘落不止的梨花瓣,清风夹杂着梨花香扬起他飘逸的衣袂,自有一种遗世而独立的味道。许久,他的神色恢复平淡,转身回屋时俨然又是一位风轻云淡、绝尘飘逸的仙。 去意已决,再多的回望又当如何?小语随苍黎子来堂庭的时候身无一物,这些年身边积攒下来的除却几身衣裳,却也没有其他。楼年师兄和鸽灵是除了斐子隐之外与自己走得最近的,临行前总该要留下些什么以表情意才好,但是要留些什么呢? 蹲在门前的小语食指不自知地在耳朵下边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她苦苦思索了半个时辰,再站起身来已是满脸得意。与斐子隐煮茶的那些日子,她曾从素丝湖畔挖了七月菊载于逐尘苑,如今花开不败,恰好颠世殿里没有七月菊,正好移栽两盆赠与楼年师兄和鸽灵留念。小语觉得这个礼物甚好,也觉得自己当时移栽七月菊是再明智不过的决定了。若不是她当初移栽了七月菊,眼下都找不到可以留给楼年他们留念的礼物了。 那斐子隐呢? 那么疏远冷淡的神仙,不送了! 自己虽然一心想要摆脱梦魇,想要逃开俗世情仇的煎熬,可是他就真的云淡风轻地准自己离开了,真是个修为极高、没有情意的仙啊!既然这么云淡风轻,也就不会在意这些留念之物了吧! 小语将两盆七月菊齐放在屋前窗下的木凳上,又留了两张纸条,才拿起小小的包袱缓缓走出逐尘苑。师父写过的一张小纸条被珍之重之地藏进衣袖间,想要带走关于斐子隐的物品留以纪念,却发现没有关于他的物品可以带走,除了素丝湖畔的七月菊。 小语撇撇嘴,于她,连一件留念的物品都没有;于他,漫漫仙途千万年,难道冥冥之中注定要和他相互忘得干净吗? 小语抹了抹不知因何又于何时掉落下来的眼泪,衣袖用力一甩大步走出了逐尘苑,这样洒脱的姿态终究掩不住她内心的期待,她还是透过后殿往斐子隐的院落望去了,明知什么也看不到,却还是忍不住回头。 看来真的是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他可真是个冷漠的神仙!斐子隐,我要把你忘得一干二净!小语又抹了抹眼角,继续大步往外走。 走出镜世殿的时候,身后幽幽传来一阵箫声,飘飘渺渺却直击心间,小语猛然回首却只看到纷纷扬扬的梨花瓣,梨花雨后空无一人。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离开是正确的选择”。 离开是正确的选择,所以你也没有挽留我。倒在镜世殿门口的那一刹那,她想到的却是这句话。 千年檀木床上安然躺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女,床边坐着一个如水墨画中走出来的少年,少年正盯着少女掌心的指甲印,好看的双眉头紧紧皱着,眼底是浓烈却隐忍的心疼。他如霜的指尖轻抚过那结痂的伤口,少女夜不敢眠的画面便一一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他的眉头越发皱了起来,用力得可以将窗外的梨花瓣压出汁液来,他缓缓将右手往上移、轻轻地划过少女的额角。 他终于知道她为何脸色苍白、神色恍惚了,这些日子一直忙于仙界事务竟没有顾及到她,她却也支字不提。分明眼底是浓得能使人沉溺的心疼,分明心底想要紧紧地将她拥进怀里融进骨血里,但是他却只能坐在她的床边,扮演一个她的俗世仇家,在她醒来的时候。 是谁要这般对她?目的又何在呢? 稍稍平静了心境的斐子隐起身踱步到门边,门前的凝瓷草在月光下发着微蓝的光,斐子隐的目光却落在凝瓷草旁边那一小片突兀的空地,空地□□着疏松的泥土,看似被挖过的痕迹。小语难道是要把他送的七月菊带走留念?他的眉头不自觉地舒缓开来,有一种悲凉的欣慰,却在看到窗下木凳上的两盆七月菊时不由有些疑惑,他加快步伐走近一看,刚舒缓开来的眉头彻底皱成一个“川”字。 待小语醒来已是丑时,床前的斐子隐正背对着她负手而立、闭目深思。小语双眼半睁,对着床前的斐子隐软软地唤了声“师兄”,少见地多了几分撒娇的意味。斐子隐急忙转身,见小语双手撑在身体的两侧想要起来,便条件反射地伸手欲扶她一把。就在斐子隐双手刚扶上小语的双肩,心口便被一把利器刺穿。来不及看清怀里的人是何表情,他右手往右前方一抓,便将一名身着黑衣的隐身男子揪了出来,那男子显然料不到斐子隐已经发现了他,却也只是愣了一下便出掌击向斐子隐被利器刺穿的伤口,斐子隐立即右手化为掌猛然击向黑衣男子的右胸,男子直往后退到了屋外,脚步刚一站稳斐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40 子隐已然立于他的面前,在他消隐之前又紧紧揪住了他。 “你是谁?”一种熟悉却又陌生的气息让斐子隐似乎想起了某张脸,可是那张脸有些模糊了,不知能否与面前黑纱下的脸重叠。 黑衣男子并不理会斐子隐的问题,右脚往上用力一踢,重重地踢向斐子隐紧揪着他的右手,斐子隐立即左手化剑指直击黑衣男子正独立着的左脚,黑衣男子一个后空翻逃离了斐子隐紧揪住他的手。在他左脚再次着地的时候,一声雨打青瓷的清响同时传进两人耳中,斐子隐低头一看,不由暗自长叹,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拾起遁世玉又与来势汹汹的黑衣男子过了四十多招。 “小语?”当斐子隐定住了黑衣男子的身形之际,后背冷不防地受了小语一掌,利器穿过心脏的瞬间他转身看到眼睛半睁目光空洞的小语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便确定小语是重了锁魂术,只得先用定身术定住了小语的身形。 黑衣男子显然很满意眼前发生的一幕,嘴角冷冷勾起一抹笑意,看斐子隐吃惊而又慌张的情绪从眼中一闪而过。只是,斐子隐为何会慌张?难道是怕自己的神器报废了不成?黑衣男子在心里又是冷冷一笑。如若不是自己故意提醒魔君苍黎子新收女徒之事可激怒魔姬,引魔姬魔性大发杀向堂庭,自己如何趁乱穿过重重仙障进入堂庭,又怎会有眼前这痛快的一幕可看?思及此,黑衣男子心中又痛快了几分。 “易轻,别来无恙。”依旧是淡淡的语气,话是对着黑衣男子说的,目光却凝结在手中的遁世玉。 第三十六章 水落石出 “你倒还记得我。” “不是记得你,是记得浮玉派的遁世玉。难怪十年来子隐上天入地都寻不到小语,原来是你用了遁世玉。”斐子隐拿着遁世玉不紧不慢地走到易轻面前,目光对上易轻血红的双眼,又缓缓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月亮,痛惜地说:“你何苦要堕入魔道?若是浮玉仙尊和汐止看到现在的你,定会失望的。” “你住口!斐子隐,你不配提汐止!”他咬牙切齿地说着,体内四处游走的魔性渐渐聚于胸膛,狂风呼啸间易轻脸上的黑纱被吹离了脸庞,挂到远处的树梢上,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俊逸脸庞,那张脸上有着一对嗜血的红色眼睛。 “我与汐止……” “斐子隐!”斐子隐解释的话语还未说完便被打断,易轻瞬间冲破斐子隐的定身术,一条锁骨链风一般划过斐子隐的身前将斐子隐紧紧锁住,他用低沉而又阴狠的嗓音在斐子隐耳边说:“我说过,你不配提起汐止。”说完手上用力一扯,斐子隐身上的锁骨链又紧了几分,链上几瓣玉制的叶形利片陷入斐子隐的骨肉。 他看向斐子隐仍被利器刺穿的左胸,终于觉出点痛快,得意地问:“被自己的神器所伤感觉如何?”顿了顿,得意之色消失殆尽,眉目间阴鸷之气大盛:“哼!斐子隐,你今日如此也是罪有应得!我易轻苟且偷生十几年,就是要亲眼看你被自己的得意神器所伤,让天下笑话你莲华尊者,然后再亲手送你去陪汐止。她最怕孤独了,你不是要娶她为妻吗?那为什么她散了仙魄,你却还在这里?”说到激动之处,握着锁骨链的手又加重了几分力道,有银紫色的血液缓缓自斐子隐身上渗出,染湿了锁骨链。 斐子隐坦然看向易轻疯狂的双眼,淡淡地说:“恨容易使人丧失本性、丧失理智,你这是在自我泯灭,易轻,住手吧!” 易轻闻言不禁嘲讽地笑出声,当目光扫过斐子隐淡然的双眼时,心中的恨意被那淡然的神情彻底激起 :“你年少便身负盛名,我易轻亦曾敬你一声莲华尊者,曾感激你对我和汐止的成全。却不料,你竟趁火打劫夺我妻子!”魔性在他身上暗涌,修为聚于手心,他要与他同归于尽! 身上的锁骨链又紧了几分,有杀气和戾气向自己袭来,斐子隐默念咒语,一瞬间沾染了鲜血的锁骨链自燃起银紫色的火,火从斐子隐的一端迅速烧向易轻,眨眼间血火袭向易轻的掌心,将易轻击倒在十几丈外。锁骨链尽失灵性地掉落在地,口吐鲜血的易轻挣扎着站起来,却使不出分毫的力气,只不甘地看着斐子隐缓缓走到自己面前。 “我易轻终究报不了夺妻之仇!终究报不了了!”易轻双眼戾气尽失,双手仍颤抖着握成拳。 “易轻,汐止自始至终都是你的,她是迫不得已才求我与她假成亲,目的不过是要逼你离开她。”斐子隐长叹一声,想起了汐止跪在屋前求他的情景,又轻轻地说:“那时候,人间亦是深秋,堂庭的夜寒风凛冽入骨,她不忍看你夜夜守于门外,又不能与你在一起,才求我与她同演这出戏。” “你胡说!汐止不会这样做,她绝壁不会想逼我走,一定是你,你对她究竟使了什么术法?” “疫魔一战,汐止也染了疫毒,无药可救。” 刚刚还勉强握成拳的双手无论如何再也使不出力气维持那个弧度,一滴热泪自闪着红光的双眼的眼角滑落,易轻的心猛的一阵紧缩,痛得他的嘴微微颤抖,那个姽婳的女子涌上心头,一颦一语竟似昨天才见过般清晰可描。 “她竟这般的傻,我们明明说过要生死相伴的,她怎能独自先走?”他眼里有宠溺地笑意,眼角的泪却似嘴角的鲜血般止不住。 “汐止不想让你看到她的仙力日渐消失,更不想你为了她葬送修为自散仙魄,更何况浮玉一派需要你重新振兴。可是她深知你不会弃她不顾,所以才出此下策。成亲前夕,小语在划秋林遇到魔界的黑护法,身陷群魔毒术阵中,我赶去相救却来不及……”停了停又说:“回到堂庭的时候,门中弟子说汐止在魔性发作前已自散了仙魄。” “振兴浮玉……”易轻笑得比哭还断肠:“倘若她知道我也中了疫毒,就不会孤独赴死了,也不会伤我自伤。” 许久,他缓缓抬起头对斐子隐说:“莲华尊者,易轻如此冒犯实乃大错。” “无妨,子隐还得感谢你于群魔毒术阵中救下了小语。”斐子隐看了眼身后不远处被定住身形的小语,由衷地感谢易轻。 “她也是为了救汐止,尊者无须谢我。”又一口鲜血溢出嘴角,易轻的眼前开始模糊不清。 “小语身上的一魂一魄想必是你所封?”斐子隐伸手欲度些真气给易轻,却被他无力摇头谢绝了。 “尊者无须担心,易轻消失,封印和术法都随之消失。十几年了,汐止应该等急了,只可惜……”泪水和鲜血混在一起滑进襟口,易轻无力地长叹一声:“只可惜,易轻已入魔道,只能灰飞烟灭了。” 话音刚落,自□□开始化为脓血,就在双手即将化为脓血的时候,易轻想起什么似的嘱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41 咐斐子隐:“尊者需当谨记,今日起,易轻已彻底消失。” 镜世殿逐尘苑一木屋中,有阳光从窗外轻轻探入,似一床锦衾温暖着窗边床上沉睡着的少女。屋门敞开,却是连一粒尘埃也无从钻入,梨花瓣轻撞屋外结界的声音犹如深夜某根琴弦上的清音,每轻撞一声,少女的灵台便清明一分。 待少女醒来时,已是翌日黄昏,屋里的阳光正悄悄滑出窗外。少女起身敲了敲自己隐隐发疼的脑袋,正欲下床之际忽觉自己的双腿比往昔还长,她愣住了,而后又不确定地低头审视自身,才发现自己真的已有了十七岁少女的身姿。 难道这一睡,就又睡了几年?可是怎么会睡着了呢?小语迷惑不已,再细想脑海中便似有千万幕场景重叠在一起,混乱一片。小语退坐回床上,深吸一口气想停止思绪,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喊停。她后背紧靠着墙壁,闭上眼努力静下心绪,默念着苍黎子教授的修心术。 过往的记忆停止碰撞,缓缓地在时间轴上归回原位,千年前的相识,千年后的话别,几年前的重逢……关于经历过的种种终于被小语重新记起,念着修心术的她全身却开始发凉,她,竟然刺伤了主人! 好大的罪过,自己竟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小语急忙下床,着急地想奔向斐子隐的院落,却被屋前的结界挡了下来。这结界,是主人设的!是要自己在屋里等他吧!小语无措地在屋里来回绕了十几圈,终是有些疲倦地就地蹲下,又担心这几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还做了冒犯主人的事,于是将这段记忆重温了一遍。 斐子隐完成仙盟首座的登位大典之后便急忙回到逐尘苑,一进屋小语便跪倒在他面前,像一个犯了十恶不赦的罪犯般俯首认罪。 小语深吸一口气,慌张地说:“小语污蔑了尊者,还用卑劣的手段刺伤尊者,请……请尊者降罪。” “……小语,你叫我什么?”犹如被天雷正中劈到,斐子隐刚拿在手上的水晶手链被紧紧握住,藏于袖中。他盯着小语的后脑勺发呆,不确定小语的疏远来自于何种情绪。 低着头的小语听到斐子隐话语中确有几分不悦,便将头又低了几分,小声地回答:“尊者。” 第三十七章 殿前话别 “小语,千年记忆你可记起?”那双平日里如菩提镜般平静清明的眼眸此刻涟漪重重,他看着少女苍白的双唇,一时间竟不知道这苍白的双唇该吐出什么答案才能让他开怀。 她微微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算是回答,随即又很是着急地说:“冒犯尊者、刺伤尊者是小语的错,小语知罪,请……请尊者……”话未说完,她竟已发不出半个音节,知道是斐子隐施了术法,心想主人这次是真的动怒了,于是将头埋得更低,端端正正地跪着不敢乱动,等候斐子隐的处理。 她心里虽然害怕却一直告诉自己:“谁叫你胆大包天冒犯了主人,还刺伤了主人,主人就算是一掌劈掉你你也只得受着。”没错没错,自己就是罪有应得。 小语虽然知道在过去相伴的日子里主人对她很是宽容,所以她有时候会发发小脾气像个被娇宠的孩子,但是,她不曾真正地忘记——语念琴是一件神器,斐子隐是她的主人。 千年来斐子隐其实甚少责罚她,唯一一次动怒罚她长跪最后却也亲自将她扶回房间照顾得滴水不漏。其实主人一直都对她很好,但是身为他的贴身神器,无法与他心意相通已是莫大的失责,偷偷爱慕他已是亵渎,此番非但没有为主人御敌,还动手伤了主人,这样的神器还有何资格再唤他一句“主人”,还有何资格请他原谅呢? 可是,一双手扶住了自己的双肩,冰冷的触感透过纱衣钻进小语的毛孔,她打了个寒颤,那双手顿了一顿,还是将她扶了起来。清清淡淡的嗓音响在头顶,小语困惑地抬起头看向斐子隐。 那清清淡淡的嗓音,传递的是这样一句话:“子隐与小语已同拜一师,实属同门,小语如此唤子隐,实属见外。子隐知道师妹只是中了术法而已,所以刺伤子隐一事师妹无须挂在心头。” 嗓音是清清淡淡的,可是那张绝色的脸上五官都隐隐透露出主人的不悦。小语的嘴张了张,却还是没有发出半个音节,这一次并非因为术法。主人话里的意思是要自己无需同他过于见外,可是听起来却是更加疏远啊。主人没有对她做出任何责罚,亦没有提起他们之间的所属关系,而是将她推到同门的位置,主人是真的不要她这件神器了!原来从她十几年前走出那个院落起,她就不是他的神器了。 可是在她心里,他却是她永远的主人。 小语低垂着头,嘴巴嘟得高高的。她宁愿主人一掌劈了自己,也不要主人这样冷漠疏远地对自己。分明上一秒还觉得无论斐子隐做出什么处理她都能接受,下一秒就连他疏远的态度都承受不起。 过了许久,她依旧低垂着头,情绪终于稍微平静下来。“……主……尊……尊者,秦大哥,不,是,是易轻他……”那天夜里的一幕幕她都记得,可是那天他们的对话她却丝毫听不到,想要问个究竟,却发现连称呼都如此难叫出口。秦大哥为什么会出现,为什么会伤害主人,自己为什么会入魔似的刺伤主人?这一切,她都不解。 “易轻已经魂飞魄散了,这件事……小语?”魂飞魄散四个字一出,他看到小语眼中难掩的伤痛与迷茫,忍不住轻唤了一声。斐子隐声音本来就轻,唤小语时又似怕惊到她一般而又轻了几分,那两个字说出口的时候屋外的梨树上又开出了两簇梨花,花开的声音没能唤回小语的心绪,斐子隐的声音亦不能。 她记得自己初入深栾林时意识模糊,却一心求死;她记得秦易深情地对她唤着“汐止”时,她皱着眉说:“小语都快要死了,听到的最后两个字竟是她的名字”;她记得秦易熬粥给她喝,到河里抓鱼给她当晚餐;她记得他“死”的时候自己有多么无助和伤心,可是她又看到活着的他,没来得及问清楚,没来得及叫他一声,他就真的魂飞魄散了。 可是,为什么会魂飞魄散呢?在她的记忆里,只有入魔才会魂飞魄散,可秦易是当年的易轻,怎么会是魔呢?秦易,易轻,他诈死,对着她的那十年用的是假身份假名字,给她的身世也是假的……小语闭上眼,心底有一种东西裂了,究竟有几分假、几分真? 她突然回过神看了斐子隐一眼,主人几年前再见到她的时候想必就知道她是谁了,却从来都没有与她相认,还以陌生人的身份与她重新认识。难道她说了一句“离开”,他应允了,就真的从此没有关系吗?那千年的相伴真的只是云烟吗? 小语觉得身前这云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42 淡风轻的仙,周身都泛着冷气,冷得她胸口一片凉意。她很想泼辣地指着易轻,骂他骗了自己十年;她也很想在斐子隐面前撒泼,怨他居然认出了自己还不告诉她真实的身份。 可是,她不是深栾林里的丫头,因为那里根本就没有秦大哥,没有人可以让她任性;她亦不是镜世殿里的小语,因为镜世殿里的主人不要她了,没有人可以纵容她撒泼。她,是什么呢?可以是什么呢? 小语缓缓地站起来迷茫地倒退,一直倒退,斐子隐伸手欲拉住她,她却突然无力地对他说:“小语想要下山。”他伸出的手停在空气中,不着痕迹地用另一只手理了理衣袖,透过布料碰到水晶手链冰凉入骨。他低垂着双眼似漫不经心地说:“好。等师妹养好了身子,就可以下山了。” 小语默不作声地低着头,他是她的主人,她怎敢与他平称师兄妹?现如今她什么都不是,他都不要她这件神器了,自己该以什么身份留在堂庭?本就是要离开的,说好了离开前两次却都没能真的离开,但毕竟她是要离开的,他说“好”了,不是吗?对于她的离开,他一直都没有挽留。 斐子隐离开的时候夜已深,小语隔着结界看到被她挖出来的七月菊又被植回原地,无言地转身倒回床上。究竟这几年是一场梦,还是自己现如今就在梦中?现在也的确不用给楼年他们留什么纪念了,他们跟自己的关系……该怎么定义? 斐子隐答应小语,只要她养好了身体就可以下山。可是,这十几天小语的活动范围都只在自己的房间,因为斐子隐的结界并没有撤掉。小语有几次刚睡醒,总会觉得这是主人不让她走,但那只是刚睡醒的时候才会这样觉得。她并不敢对他的“软禁”有半分异议,因为以一件神器的身份来说,她真的是有滔天的罪过,就算斐子隐亲手将她毁灭,她也不会有半分怨怼。 但斐子隐却终究不忍了,他自是知道小语有多喜欢自由自在地到处奔跑,只不过自己心里不肯放她走罢了,就将她囚禁在逐尘苑中。因着这份不忍,他最终还是撤掉了结界。撤掉结界之后,他便等在镜世殿的殿门前,还是想再看看她的,这一别便从此陌路了。他们相伴了千年,怎么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分岔路呢? 梨花雪簌簌地下,水墨少年负手而立,将千来年的光景细细看了一遍。 在殿门前站了整整一天,斐子隐的身边堆满了梨花瓣,开着墨莲的衣袂却尘埃未沾,他依旧负手而立,在她看到他之后将头低下、即将擦身而过之际,一句话犹如梨花般轻轻绽放,声音极轻却刚好飘入她的耳中。 他忍不住脱口而出:“十几年前,子隐和汐止成亲之事是假的。”他想了很久,她要离开是因为这件事吧!可是他解释了,她的身形却只是顿了一顿脚步却没有停下。 他提高了音调:“十几年前的群魔毒术阵,子隐曾带着梅兮酒赶往,只是……”小语停住了脚步,主人这是在解释吗?这是在挽留自己吗?她站在原地再也挪不开步。 斐子隐见小语停下脚步没有回头,终觉出浓浓的无力感,他叹叹气走到她面前,将水晶手链戴在小语的手上,轻轻地说:“这手链子隐已经送与你,若是……小语实在不喜欢,便将它归还给叹兮海吧。” “主人?”小语疑惑地看向斐子隐,他方才似乎有些挽留自己的意思,这时却又不像在挽留自己……都怪自己没法与主人心意相通! 听得这一声久别却又熟悉的呼唤,为她系手链的手顿了一下,冰凉的指尖刚好落在她的脉搏上。小语懦懦地说:“主人说过,哪天小语不愿意待在主人身边了,就把这手链还回叹兮海。可是小语从来都没想过要归还回去……即使现在主人……不需要小语待在身边,小语也还是不想把它归还给叹兮海。”她就是不舍得,不舍得关于他的一切,所以她才在逐尘苑里磨蹭了一天,却没有等到他。 原来他在殿门口!其实刚才看到主人站在殿门口的时候,她的心里终于不再那么难受,至少不再觉得自己是被丢弃掉的。 “可是小语自己要离开子隐的,子隐可曾说过不需要小语待在身边?”他终于眼带笑意,身后的梨花似乎开得更繁茂些。 咦?这语气……刚刚说话的人真的是主人?小语抬起头,看到眼带笑意的斐子隐,只稍纵即逝的温暖笑意她已觉看到六界中最动人的风景,她不确定地问:“主人……主人的意思是……小语还可以留在主人的身边?”虽然还是不确定,但是她依旧开心得咧开了嘴。 斐子隐最喜欢这样笑得灿烂又孩子气的小语,他伸手拂去她衣上的落花,轻轻说:“回去吧,近日的梨花酿可以开封了。” 第三十八章 邪念扫世 易轻夜侵堂庭一事堂庭门下弟子并不知情,但是颠世殿的楼年却是知道的。斐子隐提及这件事的时候,他正在品鸽灵为他沏的茶。听闻此事,他将手中的茶盏随意搁在檀木桌上,嘴角勾起一个狡猾的弧度,懒散地瞥了瞥坐在他对面的斐子隐,悠悠然地说:“你这三言两语就将语师妹留了下来,啧啧啧,语师妹真是太善良太心软太容易哄骗了,难怪子隐师兄之前那么着急。” 着急,指的是那一次小语与楼年同乘一把剑回堂庭,斐子隐冷若千年寒冰一事。斐子隐自行忽略掉楼年话中的玩味,面不改色地说:“子隐此番过来其实是要找昀芩师妹的,几日前长□□的掌门告诉子隐,他门下弟子玄歌早些年曾见得昀芩师妹一面,至今念念不忘。”说完平静地看向楼年,楼年沉默许久才说:“昀芩师妹心如止水多年,楼年也好,玄歌也罢,又有何区别?” 斐子隐听罢将目光落在悠然居门边的一株瘦梅上,心想,玄歌和楼年,终究还是不同的。 小语自恢复记忆又恢复身形之后,便也恢复了神器的身份,与十几年前不同的是,她依旧住在逐尘苑。堂庭门下弟子都已知道前掌门的关门弟子其实是现任掌门的贴身神器,于是唤小语时总是要斟酌一番才不确定地尊称她一声“师叔祖”。通常小语都尴尬地对她们笑了笑,不敢应予。 一日清晨,小语如往常般伴随在斐子隐左右。 “小语,近日怎不见你踏出镜世殿?”斐子隐将手上的卷子放下,接过小语递过来的热茶,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以小语以往的性子来讲,她是不可能时时刻刻在镜世殿里看落花的。 “主人,他们还是唤小语为‘师叔祖’,小语实在是不敢当啊。”她嘟着嘴一脸苦恼地对着他讲,眉毛都纠成一团了,然后看到他略带笑意的唇角一张一合,听到他轻轻地对她说:“小语你虽是子隐的神器不假,但师父收你为徒一事亦是事实。你确是子隐的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43 师妹,他们的‘师叔祖’。” “可是……”她老半天描述不出这种别扭,只余双手着急地晃了晃。 “不过是一个称呼,他们叫得也在理,小语无须这般纠结。”斐子隐放下茶盏,抬起头看向小语,严肃了表情问:“小语可是不愿做子隐的师妹?” 小语闻言连忙摇了摇头,接着又着急地点了点头,见斐子隐眉头轻蹙,又摆了摆手说:“不是不是,小语只要做主人的神器就好了。”只要能永远呆在主人的身边,当神器也就够了。 斐子隐依旧轻蹙着眉头,他看着她,心里想的却是“不够”二字。 小语看到斐子隐依旧眉头轻蹙,连忙堆笑说:“嘿嘿,其实叫‘师叔祖’也是……挺好听的,挺好的。”心里想的却是,撇开自己不敢与主人称兄道妹这件事,单单是师叔祖这个称呼就把自己叫得像个老顽固一样,一点也不好听。 自留住小语之后,斐子隐心里便清楚,小语对自己的依赖与千年前无异。刚才也不知因何缘故,一时想逗逗她,才会装得严肃地问她可是不愿做自己的师妹。但是斐子隐看到她笑得僵硬的一张脸,便开始反省自己刚刚那一问是不是有些玩过头了,反省后的结论便是——自己着实是不应该这样逗她的。于是,斐子隐剥了颗栗子送到小语手中,温和地略带安抚地说:“左右你是要留在子隐身边的,神器也好,师妹也罢,小语喜欢是什么便是什么。” 你若喜欢当我的妻,也没有什么不可。 小语听得斐子隐说自己左右是要留在他身边,一时便乐了,接过栗子之后便咧开嘴起身跑开了,只留下一个灵动的背影和一句动听的话——“小语昨日拾了千来片花瓣,这就给主人酿酒去。” 她跑开了大段的距离,斐子隐还能清晰听到她抓了一只彩蝶正开心地向她宣布:“彩蝶彩蝶,主人说我是要留在他身边的。彩蝶你听到了吗?哈哈!”斐子隐闻见小语如此开心,便也愉悦地低下头,继续翻看未阅完的经卷。 六界近日安稳,自处理完梦迦带来的戾气之后,斐子隐这个仙盟首座当得甚是安逸,小语也过得甚是舒心。镜世殿里只有她与斐子隐两人,斐子隐或煮茶或阅卷或打坐,她都蹲在他旁边打盹,等着斐子隐偶尔抬头与她说上几句话。 这日,她正睡在斐子隐所在凉亭前边的莲池中,忽觉一股略感熟悉的气息朝斐子隐的方向靠近,小语睁开眼飞出莲池,才看清来人便是很久不见的虞滢。想到在她只是她的小师妹的时候虞滢便一向不待见自己,小语又懒懒地飞回适才打盹的莲叶上,还特意隐了身不让她打扰到自己半分。 虞滢倒是真的无意叨扰小语半分,但是她的话着实是叨扰到小语了。她说的是:人间近日震动连连,不过两天光景自西向东已坍塌了一百五十座城池,伤亡无数。本来这等事情门下弟子与仙门其他仙友出面解决了再告知斐子隐便可,但是人间帝王设坛求援,仙友也发现此等灾难并不在天灾定数中,遂才到镜世殿与斐子隐说上一声。 斐子隐在隄山收盘古斧的时候灵力尽失,回堂庭时也才修回四成,后来缓缓提升的两成又在与易轻相战时耗了一半,所以他如此安逸地在镜世殿打坐阅经其实是在静修,仙友与门人自是不敢轻易扰了他的清静,但此等事情又着实紧急,众仙相商后才决定让他的师姐前来告知他这件事。 斐子隐听闻此事,指上一掐算才恍然大悟。自己近日总感觉有一股不安分的力量在隐隐躁动,原来是有一股邪念正在作怪,这邪念……斐子隐疑惑地盯着面前的梨树,陷入沉思。小语不知道斐子隐在疑惑什么,她只记得斐子隐沉思许久之后忽然转身与虞滢一同出了镜世殿,并且回来时已是隔天的正午。 斐子隐回来的时候虞滢也是紧随其后,小语见斐子隐回来便急忙问了人间的状况。斐子隐只道了句“满目苍痍”便沉默了。虞滢看到长大后的小语,眼中满是惊讶之情,一番诧异之后她笑着对小语说:“原来是语师妹,长大后倒是灵气。”小语不曾见过这般和蔼的虞滢,总觉得那笑意有些冰凉,不由往后退了退。 虞滢见状很是不悦,心道难得自己愿意这样温和地对待这样一件神器,她倒摆起谱来。于是,虞滢嘴角弯起一道僵硬的弧度,转头对斐子隐道:“看来语师妹不甚待见虞滢呢。” “小语,虞滢师姐唤你,你怎么不应?”斐子隐温和地问。 小语听到主人发问,连忙回道:“我,我刚刚……走了一下神。” 斐子隐也不愿就这件事多说,他自是清楚虞滢的心里对小语是什么样的情绪,于是转回话题:“人间确是伤亡无数,子隐寻得那灾难的始作俑者正躲在竹山后山的碧落渊中,此次回来安顿好堂庭,今夜我们便赶往竹山。” “主人,这一来一回间又该添多少伤亡?” “这倒无需语师妹担心,那竹山掌门已经和众长老合力守在碧落渊,料那邪念暂且无法再施恶。”虞滢尽力将话说得温和婉转,她虽对小语很是不屑,但也知子隐对他的神器很是上心,于是在子隐面前总要表现得温和些才好。 “我此次回来,一是要带上小语你,二是要在堂庭布下阵法,三是要遣些门下弟子到人间保护生灵。” 那日夜里,斐子隐带着小语与虞滢一同赶赴竹山,楼年留在堂庭与八大长老镇守堂庭,昀芩与鸽灵率门下弟子到人间。一路上小语都躲在斐子隐的袖子中,她看不到千层云下荒凉的人间,也嗅不到浓烈的血腥味,只能听得虞滢一口一句“子隐”地叫着自家主人,听着听着,她便闷闷地睡着了。 到竹山的时候夜已极深,小语醒来的时候依旧在斐子隐袖子中,她听得有几个人正与主人商榷着要如何下碧落渊擒住邪念。 碧落渊下遍植千年苦竹,那苦竹的根一路延伸至堂庭山下叹兮海的支流,倚寒气而生,日积月累便使得整个碧落渊寒气逼人,即使道行高的仙家也不敢轻易闯入碧落渊。照理说这寒气来自堂庭,是分毫伤不了斐子隐的,真正令众仙家无措的是碧落渊中有一处开天辟地便留下来的洞穴,相传洞穴中没有尽头却有无尽的引力将落渊者的一身仙力尽数吸走。光这一点,众仙家便不赞同让斐子隐下渊,而除了斐子隐,在场能抵得住碧落渊寒气的便只有虞滢一位。 众仙家的目光默契地在虞滢周身流转,沉默片刻之后只听得斐子隐淡淡地说出了一个击溃人心的事实——即使下去了也可能会丧尽仙力而无法复返,又谈什么擒住邪念?这话问得在理,众仙在心底重重地叹了口气之后又沉默了。 “子隐觉得,既然下碧落渊擒住邪念有所为难,那我等便设法将其封印在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44 碧落渊,这样也可阻止其进一步危害六界。”此话一出,众仙皆面有喜色,纷纷点头。于是,斐子隐留下两大门派的长老列阵继续守着碧落渊,然后与众仙家一起商榷封印之事。 斐子隐怕小语在衣袖中无聊,又担心她受到伤害,于是允她幻回人形后千叮咛万嘱咐要她不可靠近碧落渊。小语自是乖巧地一味点头表示她会听话,然后在斐子隐满意的目光中奔出房门。 第三十九章 风里杨花 竹山的清晨小雨淅淅沥沥,似有一种引力在牵引着小语向南边奔去,她感觉只要一直往南边奔去,就能遇见故人。那感觉着实令人不解,因为在小语的世界里只有斐子隐一个故人,但她的心跳不自觉加快,有一种溢满整颗心的激动令她不自知地加快脚步,直到在一片翠绿中看到那抹飘缈的白色身影,她戛然停住脚步,愣住了。 那身影在一片翠竹中流水般穿梭,练的是剑法看起来却充满乐律,似灵动的音符跳跃在小语的心头,小语双手平伸作剑指,也舞了起来。他与她,似一白一蓝两只蝴蝶在仙气飘缈的山中翩翩飞舞。 跌宕起伏,繁华落尽,他收剑对小语拱手施了一礼:“在下尘雨,不知仙子芳名?”方才的契合让小语内心喜悦,也令她对眼前这位心生好感,听他问自己芳名,便不甚拘束地回答:“尘雨你好,我是小语,堂庭小语。” 堂庭小语。这四个字令眼前这位翩翩佳公子有一瞬的错愕,随后眼底又尽是了然,但小语一向不善于读懂眼神,她依旧欣喜地看向尘雨。互相介绍之后,应该就是朋友了,既然是朋友,那她接下来要问的问题应该就不算太冒犯了吧! “尘雨,你是?”是什么乐器修炼而来的? “小语是琴,尘雨是瑟。”佛界神器语念琴,上古神器桐木瑟,琴瑟和鸣,难怪那般契合,只八个字,一切都明了。小雨依旧淅淅沥沥,小语在尘雨的邀请之下,沿着青苔阶一路步行至潇潇居赏雨。当然,赏雨这种风雅事是尘雨做的,她只是在他赏雨的时候盯着雨幕发呆。 从潇潇居出来已是正午,小雨已歇,薄雾未散。小语沿着青苔阶走入竹林,在竹林中寻了个凉亭入定打坐。邪念一事有主人操心,她只需随时做好准备,在主人需要的时候助其一臂之力便可。 许是竹林静谧,这一入定便是一下午,待她睁开双眼时月亮已经大大地出现在头顶。刚出竹林,小语便看到向自己缓缓走来的斐子隐,她咧嘴一笑,开心地奔向斐子隐并开心地叫了声“主人”。斐子隐眼带笑意地等她向自己奔来,在她奔到跟前时抬手理了理她凌乱的发丝:“小语这般用心修行,子隐很是开心。”封印一事因碧落渊中那处得天独厚的洞穴而遇到瓶颈,与众仙友商榷许久仍寻不到最佳的方法,斐子隐很是忧心,此刻看到笑得一脸明媚的小语,心情总算有些好转。 “主人你肩负重任,小语能做的却不多,只能尽力修行希望在需要的时候不负主人的期望。”她说得诚恳认真,斐子隐抬手抚上她手上的水晶手链,垂眸道:“必要时能自保便可。”即使子隐不在,小语能自保便可! “不够,小语也想尽一份力。”她认真地纠正,他闻言抬头看向她,许久才轻轻地点了下头:“嗯。”又道:“夜里风凉,回去吧!”小语听话地应了一声,跟在他后边一同回他们的临时房间。 静默地走了几步,小语突然想起尘雨早上邀请她夜间共赏琉璃花一事,便停下了脚步。早上尘雨说琉璃花是一种会在夜间整片整片发光发热的花,自己因为抵不过好奇心便应下了邀请,但此刻她有些不想应邀了,因为这样静静地跟在主人的身后的感觉很幸福。 感觉到身后小语停下了脚步,斐子隐转过身看了小语一眼。小语马上解释说:“早上尘雨约了我夜间共赏琉璃花,刚刚差点忘了。” 斐子隐点了点头淡淡地说:“琉璃花是竹山特有的灵花,小语的确应该去看看。”说完,便消失在小语眼前,但此刻的小语却没有半分赏花的心情。凡间万物正在遭遇灾难伤痛,邪念在碧落渊随时都可能冲破长老们的围困继续作恶,主人应该很是忧心吧! 想到这一点,她抬脚往临时房间的方向走去。而她堪堪走了几步,虞滢就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小语看到眼前满眼怨恨的虞滢,心中有些莫名其妙,这怨恨太明显以致她一对望便觉得自己将要被生吞活剥,但是为什么? “虞滢师姐有事?”小语不清楚为何从一开始虞滢便不待见自己,许是长久以来的不待见让小语无法以友善的语气相对。 “你不过是他的一件随身神器,你有什么资格和他在一起?……有什么资格从我堂庭虞滢这里抢走他?”隐藏了千年的秘密和卑微就这样从眼前的人的口中说出来,小语手脚开始冰凉,她的手开始发抖连拳头都握不起来。 “虞滢师姐,你……你胡说什么?” “胡说?哼,他本来已经是喜欢我的了,你为什么又出现了,消失了就应该彻底一点!”虞滢冷冷地说着,说话间围着小语走了一圈。 “主人喜欢你?”是用疑问的语气,心底却几乎是肯定的,从很久很久之前她就听主人亲口说过的呀,只是时光太长她居然忘了。 “在盘古斧劈开的那方天地里,他分明是喜欢我的了。他曾经紧紧拥抱着我让我不要离开他,还说要永远护着我。”虞滢的话犹如千斤重的石头快准狠地击中小语的胸口,她的心猛地一痛,但虞滢还不停止,她像沉浸在幸福中般满眼笑意地说:“他说要永远护着我,他真的没有骗我,在四十九道天雷劈下来的时候和盘古斧重新劈开那片天地的时候他真的替我挨了十道天雷。” 小语闭上双眼不去看虞滢那耀眼的幸福,她看不到虞滢眼中瞬间出现的怨恨,只听得她突然朝她大声吼着:“我闭关出来他却与我疏远了,刚刚我才知道原来是你,是你抢了他对我的在乎!”一只冰冷的手突然掐上小语的玉颈,小语猛地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已经在一处深渊的顶端,来不及反应便被一掌击落深渊。落下时,她听见虞滢疯狂地冲她大喊:“既然消失了,就应该消失得彻底一点!” 她还听见有几把略显苍老而有力的声音冲着她唤“仙子”,可是,她没有听见主人的声音。 碧落渊上,众长老沉默地低着头暗暗地用灵力抵住周身的寒气,而寒气的源头正是着一身墨莲花开的莲华尊者斐子隐,此刻的他面带愠色正盯着碧落渊一语不发,他的左后方是跌倒在地的虞滢,右后方是一脸担忧的尘雨。 “虞滢师姐此等卑鄙狠绝的行径太令子隐不耻了!”他用的是传音,只虞滢听得见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45 。口吐鲜血一身骨折的虞滢闻言猛地抬起头看向斐子隐,她从未见过似刚才那般疯狂的他,他竟然真的喜欢上了自己的神器!虞滢笑得嘲讽,却不知是在嘲笑斐子隐还是她自己,想她艳冠六界的沁霞灵仙竟然因为他斐子隐而沦落到嫉妒一件神器的份上,呵呵,她凄然传音道:“这一切都是子隐你的错,十年前你要娶汐止时我没有立场阻止,可是在那片天地里你分明对我承诺要不离不弃,既然承诺了,就不该再移情别恋。出来时你还为我挡了天雷,可是后来你却对我万般疏远,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她,都是她!她不过是一件神器,她有什么资格从我这里抢走你?她抢了,所以她该死!” 斐子隐拳头紧握隐忍至极,面无表情冷冷地传音道:“在那片天地里子隐将虞滢师姐错认成是小语,才会说出那些冒犯的话,昨日子隐已经解释过了,为虞滢师姐挡天雷也是为了抵过。还有,虞滢师姐说错了,小语不只是一件神器,她是子隐心神所在。” 虞滢闻言再也抑制不住地大吐了一口血,忍住伤痛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向着山下走去。 斐子隐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碧落渊,即使清楚小语与其他仙家不同,因为她常年住在堂庭,碧落渊的寒气不至于损伤她太深,再者她身上的灵力并不属于仙界,并不同于众仙家口中的“仙力”,所以她的灵力有可能不会被洞穴所吸,但他依旧心急如焚。因为他不能确定碧落渊真的不会吸走小语所有的灵力,当初也因为这一点,所以不到最后关头,他绝壁不愿让她冒险下碧落渊,可现下小语落入碧落渊,还受了虞滢全力击出的一掌,这后果……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旁边的仙友都不禁哆嗦,寒气太盛了! 第四十章 故人已逝 分不清是白昼还是黑夜,躺在一棵苦竹下的小语用力地眨着眼睛,可入目依旧是一片昏暗,只隐隐看到有东西在晃动,晃得她有些头晕,她觉得有些烦,想要抬起手去挡却动弹不得。头顶上的竹叶总会砸下些冰块,在小语几番晕过去的时候适时地将她砸醒。身下一片冰凉,手指已然动不了,小语想:若是能抬手抚上自己的脸,定能在脸上摸到一层薄薄的冰霜,但这些冰冷都不及胸口的那处来得销魂。 既然动弹不得,小语也不做任何挣扎,她就那样迷迷糊糊地躺在那里。黑暗没有边界,寒气没有休止,这一处应当就是主人口中的碧落渊吧!等过些时日,这里应该就会被封印住了。她觉得有些遗憾,坠下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主人,连这最后一眼都没能看到,这大概是因为她跟主人缘分已尽吧!或许主人还不知道她坠入碧落渊,或许他还跟虞滢与众仙一起商榷大事,或许以后堂庭莲华再无语念琴,只有沁霞灵仙。 思及此,小语无心求生,可上苍却无心让她死。在苦竹下躺了不知多久,就在她再一次晕过去的时候,有东西再次将她砸醒,小语有些累又有些无奈,她已经连眼睛都不想睁开了。可是隔着眼皮她似乎感觉到有光,于是缓缓睁开双眼,她意料之外地发现这一次砸醒她的不是冰块,而是一种发着光和热的花!她有些激动,这是她落渊后看到的除黑色以外的颜色,可是她又有些感伤,这种会发光又会发热的花不是琉璃花是什么?定是尘雨听到自己坠渊的消息,想要实现承诺让自己看到发光发热的琉璃花,才不惜将琉璃花从上边砸下来。 她撇了撇嘴,尘雨知道了,那他应当也知道了。 脑袋里依旧盘旋着坠渊前虞滢说过的那句话——“他已经是喜欢我的了。他曾经紧紧拥抱着我让我不要离开他,还说要永远护着我。”这些天她一直不太清醒,但虞滢说过的这句话却像印在脑海中一般分分秒秒都不曾忘记。许是琉璃花的热量的缘故,小语的手渐渐有了些知觉,她缓缓抬起手往脸上抹去,以为会摸到一层冰霜最终却只摸到一脸的泪水。 她想他啊,若知道缘分注定到此,那夜就该多看主人几眼,把他唤自己名字的声音都深深地记下,往后独自被封印在碧落渊下才有所怀念。千年时光悠悠擦过,往后还有很多个千年,我若不伴你左右,主人你可会将我忘却? 伤怀之际,一朵琉璃花砸向小语的眉心,使得她的上半身渐渐暖和起来,但她却不急于动身,依旧维持躺着的姿势看一朵朵琉璃花砸在自己的身上。尘雨这般有心,她有些感动,想起那天清晨的琴瑟和鸣,她苍白的双唇微微翘起,若没有遇上主人,桐木瑟和语念琴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吧! 琉璃花落了很久,直到将小语周围的苦竹燃为灰烬也不曾停歇。小语记得最后一朵琉璃花落下之时碧落渊一片明亮,而她在明亮的边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黑发如绸,黑衣如墨。 “丫头,丫头,我……我遇到他了,这是……这是我的魂魄,肉身被他震碎了,秦大哥……就要……要去见你汐止姐姐了,不能再照顾你了,你以后……你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这句谎言再次浮现在小语的脑海,但这一刻她已经不想追问为什么待她如亲生妹妹的秦大哥要编这样的谎言,她相信易轻与她相处的那段时光是曾真心待她的,能再见到他,哪怕是幻影她都好感激。 但是,下一刻幻影转过身来与她对视,还开口轻轻唤了声“丫头”,小语一听忍不住鼻子一酸撑着手想要起身向他奔过去。瞬间,似有什么东西压住了自己,眼前一片雪白,再眨眼小语已被眼前的雪白护在身后。小语睁大双眼仍无法相信眼前所见——尘雨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正单掌挡向易轻击来的一掌!他虽略处于下势仪态仍从容优雅,她愣住了,而后有些失望又有些庆幸,再望向尘雨时已是满眼的愧疚与感激。 “尘雨!”尘雨甚至没来得及跟小语对视打声招呼,便被易轻一连三掌震到百步开外,鲜红的血滴落在他胜雪的白衣上,开出妖艳的朵朵红花,骇得小语一阵心痛。她挪着不甚灵活的一双腿朝着他走去,就在小语挪了将近十步的时候,尘雨举起手自袖口处飞出一道光射向小语的身后,小语愣了一瞬之后往回看,看到正要一掌劈了琉璃花的易轻朝自己瞪着一双血红的双眸。 她喃喃道:“秦大哥。” “小语,别靠近他!”尘雨一声低吼吼醒了小语,她才发现自己正一步步朝易轻挪去,幸好腿脚有些麻才没挪到他跟前。她连忙往回挪,尘雨已经双手撑着费力地站起来。他站直了身体,抬手拭去嘴角的那一抹红而后从容优雅地走向小语。他看似缓缓地走着,却比对面飞向小语的易轻要快,就在尘雨将要把小语拉到身后的时候,易轻大手一伸掐着小语的脖子用力地扯到他的面前,逼迫小语与自己对视。空气瞬间被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46 排斥在外边进不来,小语嘴巴大张地看着眼前这张朝夕相伴十载的脸。 她想叫一声秦大哥,可是她叫不出来,眼前这张熟悉的脸上有着一双嗜血的红色的眼睛,那眼睛里是浑浊的一片腥红。她勉强地伸出一只手想要去碰那双看不到她倒影的眼睛,脖子上的那只手即刻加大了力度。她几近昏倒,晕眩中终于不得不相信眼前这位根本就不是她的秦大哥,若是她的秦大哥,又怎会这般置她于死地?何况那夜,她分明看到秦大哥已经魂飞魄散了。 尘雨边与易轻过招边关注着小语的状况,当他看到小语渐渐眯起的双眼时马上面现喜色地朝易轻身后颌首喊了声“尊者”。趁着易轻往后看的瞬间祭出拂歇剑一剑刺向易轻的第七节胸椎。这一招确实不甚光明但这一剑确实是刺中易轻且让他放开了小语,不过也意料中地重重地中了易轻一掌。 被刺的易轻转身时一脸狰狞,他的全身自颈项处开始僵硬,被一根一根的丝弦勒住,但他的手还未僵硬。那双还未僵硬的手心中隐隐现出暗紫色的光,他抬眸嘴角扯出一道诡异的弧线,接着抬手砸向尘雨身边的小语。小语艰难地躲开易轻的攻击,尘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自袖中翻出一个紫竹筒,低吼一声“收”便将僵硬的易轻收入竹筒中。然后,小语还未发出一个音,尘雨便无力地倒在小语的面前。 “尘雨,尘雨,你怎么样啊尘雨?”终于忍不住在晕倒的尘雨面前泪如雨下,她抽噎着也不顾眼泪滴得尘雨满脸都是,只是边哭边笨拙地点住了尘雨身上几处重要穴位,然后又因为碧落渊寒气逼人,小语别无他法只能将昏迷的尘雨搂在怀中,无力地感觉着他渐渐消失的仙力。四下无人而碧落渊想必即将会与世隔绝,小语看着怀中即使昏迷依旧从容优雅的尘雨,想着或许今后的悠悠无尽的岁月便要跟尘雨相伴了。 她很想把怀中的尘雨摇醒然后撕心裂肺地骂他“傻瓜”,想把他赶回去,但是她最终只是静静地看着尘雨,看着看着便又不自主地吸了吸鼻子。 自掉进碧落渊她便很想念斐子隐,她深知碧落渊是个危险的地方所以众仙家断不肯让斐子隐下来救她,她以为自己将会独自被世间抛弃在碧落渊,可是尘雨,怀中这位相识不到两天的神仙却带着琉璃花下来救她。 抬眼,看到不远处苦竹叶上有几滴如墨般的液体,她闭上眼不忍去看不愿去想,那是从易轻那具身体留下的叫做血的液体。眼见着易轻再一次从自己眼前消失,小语还是止不住难过起来,尽管知道那不是真的他,但光那具身躯便有说不出的亲切和怀念。原本因为易轻的死而难过的心早已渐渐释怀,此时深渊幽静寒气逼人,渲染得小语的内心更是一片潮湿。 第四十一章 竹山尘雨 尘雨昏迷的时候脸色已然苍白得不像样,不过在他睁开眼的瞬间苍白的脸立马红了一层。小语看到他醒来了,也没心思追究尘雨脸色为何瞬间红润,只咧开嘴笑得开心地唤了一声“尘雨”,她分明觉得自己笑得很灿烂但是眼角还是湿了。 “咳!小语。”尘雨听她这一声唤,轻咳了一声立马费力地撑起上半身从她怀里离开,勉力温和一笑:“你既唤我一声尘雨,我也唤你一句小语,我们便是……知交。此番是尊者身负苍生重任脱不开身,才有尘雨下来寻小语的机会。” 小语伸手将尘雨扶稳,垂眸说:“尘雨,其实你不应该下来的。只我一个落渊就好,何苦累你也丢失一身修为。” 尘雨嘴角轻扯,以开玩笑的语气说:“尘雨若不下来,此刻丢失修为的怕是尊者了。”又转过头看入小语的眼里,轻轻地问:“小语,你说,是不是尘雨下来比较……适合些?” 小语听他这样问,猛然抬起头视线刚好与尘雨的相碰,她觉得尘雨的眼神让她有些难过,于是她低下头说:“尘雨,主人不应该下来,你也是不应该的。” 许是气氛有些压抑,尘雨自袖间摸出一朵发着光的花递到小语面前说:“谁说……”他咳了咳,“谁说我不应该下来了?我是来履行约定的,小语没能去潇潇居看琉璃花,所以我只好送过来了。” 小语接过琉璃花,将花捧在手心里仔细琢磨,微微笑了:“尘雨啊,我们是不是上不去了?你看你为了送朵花倒是要跟我被封在这碧落渊了。” 尘雨极力忍住不适,半天沉默不语,小语等不到尘雨的回应正要开口说“这真的不是件笑得出来的事”,尘雨却说:“小语,我可没想过要跟你一起封在这里啊。” 小语闻言惊讶地问道:“难道,我们还能上去?” 尘雨勉力笑了笑:“刚刚用紫竹筒收了邪念只是缓兵之计,眼下我的修为渐渐流失,也不知紫竹筒能困住邪念多久。我下来的时候在东边崖壁上系了根捆仙绳,上去应是没有问题。” 小语震惊了,捆仙绳拿来当攀崖的工具,尘雨也真是奢侈。心里是这样嘀咕的,开口说的却是:“那我们赶紧赶到东边去,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说着便伸手去扶尘雨,尘雨修为流失得越来越快,眼下估摸只剩四成修为在苦苦支撑着,又因受了伤几次震到心肺,走起路来有些踉跄。小语想起不久前在翠竹中舞剑出尘的尘雨如何地玉树临风,再看眼下的他路都走不稳,不由得有些愧疚又有些感激,她抬起头看着尘雨认真地说:“尘雨,小语一定不会忘记你的这份大恩的。” 尘雨身形顿了一下,温和一笑:“小语,我所做不仅仅是为你。” “这个我知道,尘雨你也是为了不让主人涉险。”她用力扶着尘雨,以为尘雨是一时站不稳。 尘雨笑得有些苦涩,许久之后夸张地感慨道:“尘雨真想在小语心中留下这么高大的形象,不过小语,尘雨也是为自己,”他突然认真地看着小语的侧脸,“我没能赶在尊者之前认识你,这一次终于能赶在尊者之前不顾一切地来救你了。” 尘雨的话小语懂的,尘雨的表明心迹很是隐晦但是她听懂了。她突然停下脚步,小声地说:“尘雨,我是主人的神器,我的存在就是要辅助主人守护苍生。” 尘雨从容地说:“我知道。” 小语继续说:“小语自知身负之责,尘雨,如果你能等,就等邪念一事解决了,到时候我在堂庭等你来接我。”这话说完,心里却酸涩得很,小语努力地深呼吸胸口却闷得难受。 她的神情皆落入尘雨的眼中,尘雨微微扯出一个笑容说:“我想等到那一天。” 小语小声地说:“好。” 触摸到捆仙绳的时候小语激动得手都有些发抖,她自落渊后第一次展开明媚的笑颜,开心地喊着:“尘雨,我们可以上去了,可以上去了!”尘雨看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47 到她明媚的笑颜,也展颜一笑。 望不到尽头的峭壁覆着一层冰霜,一个水蓝色的小小身影和一个白色的身影一上一下缓缓地往上移动。分明是消耗着体力却丝毫没有温度,越远离深渊尘雨的修为流逝得越慢,他所剩不多的修为一面辅助压制着紫竹筒中的邪念一面支撑着自己,攀得十分费力,但是小语让他等,他不愿放弃! 小语每攀爬一段距离,总是要唤尘雨一声,听得他应了才放心地往上爬。她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尘雨”,他费力扬起嘴角一遍又一遍地应着。当头顶的余晖被清冷的月光代替,小语渐渐有些恍惚,其实掉进碧落渊时她也是受了重伤,只不过修为并不似尘雨那般流失。她渐渐恍惚,嘴里念着一个人,尘雨知道她意识恍惚所以只要她发出声音他便应一声,但是她念着的人却不是他。 小语念着的那一位,此刻正准备往碧落渊一跳。那夜小语落渊,斐子隐本是准备将堂庭掌门与仙门首座之位退出来,再交代一些事之后就落渊救小语,却被尘雨拦下,最终与尘雨约定:若第二日天亮还未见得小语,他便下渊寻他二人。 六界安定是苍黎子与众仙家寄予他的重任,他深知他的责任,但是小语不仅是他的责任更是他的心魂所在,说好的第二日天亮他终究还是等不下去。 “尘雨,尘雨,我看到边缘了,尘雨!”小语恍惚间看到峭壁的边缘,欣喜得就差空出一只手去甩尘雨的衣袖,但是当她笑着转过头去的时候,尘雨一只手握着绳子另一只手却无论如何都举不起来。 “尘雨!尘雨你别放弃啊!” 尘雨当然不愿放弃,他费力地说:“我想等你,小语。”我一点也不想让你见到我这么狼狈。那只无力的手终于握住了绳子,另一只手却松了,他嘴角开始溢出血液,叹气道:“怕是等不了了。”话音一落身体便如风中落叶直坠入渊。 “尘雨!”小语兀自松开手中的绳子,随着尘雨往下坠。你下来陪我,我怎么能舍你一人?她闭上眼,心中轻轻地念了句“主人”。下一秒,却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她猛地睁开双眼,看到了那个心心念念的人,树影横斜。 一定是思念太甚,一定是幻觉!但是,她看到主人另一只手还接着刚刚往下坠的尘雨,仅一只脚钩紧了捆仙绳,觉得这幻觉太真实了! 那幻觉深深看了她一眼,胸口明显起伏似是很急促地呼吸着,真气源源不断地输入她的体内,然后开口:“小语,你还能往上攀吗?” 这声音从脑海转进现实,原来,真的,不是幻觉!欣喜过后小语才想起斐子隐的话,连忙说:“可以可以,我还可以往上攀。” 于是,斐子隐托着尘雨,在小语后边缓缓往上攀爬。三人够到峭壁边缘的时候,已是拂晓。斐子隐将尘雨送回潇潇居并与竹山四大长老一同度了些修为给他,护住了尘雨的心脉,之后便与其他掌门一同将困住邪念的紫竹筒带走。 众仙合力将邪念困入新布的胁魔阵中,然后一同守在阵外以防邪念逃出胁魔阵。因为忙碌,斐子隐并没来得及与小语说上话,更没来得及检查小语身上的伤,他本想将小语收入袖中好让小语休息,小语却请求留下来照看尘雨。于是,自离开碧落渊,小语便守在尘雨的潇潇居,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 第四十二章 韶光渐逝 邪念困入胁魔阵的第三个清晨,适逢天狗食日,天地间一片黑暗,阳气极弱阴气横行。当天地间犹如暗夜之时,竹山上空自四方涌进一股力量,这股力量生生闯入竹山的结界而后聚集盘旋于胁魔阵上空,众仙耳边传来一片争吵喧闹声。 “尊者,这?”竹山掌门暗道不妙,众仙家一致向斐子隐投来询问的目光。 “这股力量来自于六界戾气,不料邪念困于阵中竟还能借助天时将六界的戾气聚为一体。”斐子隐挥起右手暗送灵力阻止戾气继续聚集,他抬头看向上空若有所思,虽然每百年他都会前往冥界的戾湖净化戾气,但短短不足百年的。 众掌门闻言也加入阻止戾气聚集的行列中,竹山掌门略为担忧地说:“邪念困入阵中不过几日便遇天狗食日,看来这是定数,邪念一劫怕是不易化解。”而当他话音一落,胁魔阵中却传来邪念身亡的石铃声,众仙不禁莫名,连忙入阵一看却亲眼目睹易轻的身体渐渐化为血水。 “哈哈哈,任那邪念再有多大本事,终究邪不胜正,天道福善呐!”长右掌门看到化为血水的邪念,不由大喜。与此同时,一缕极淡的紫烟自斐子隐的余光划过,斐子隐抬头一望,眼帘却是一片清澈的蓝。 斐子隐再见到小语的时候,小语正在跟尘雨聊天。 尘雨醒来已有些时辰,小语看到尘雨醒来便有些开心,于是搬了张板凳坐在尘雨床头想跟尘雨说说话。 “尘雨你觉得好点了吗?”小语睁大眼睛关切地看着尘雨,尘雨微微低下头咳了几声,略为虚弱地说:“调息了一番,好多了。” 小语看到尘雨咳嗽,便倒了杯茶递给他,看到尘雨接过茶浅浅地喝着,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楼年在人间喝茶的样子,于是兴致一来,便问:“尘雨,左右你是要继续躺在床上歇息的,不如我给你讲个故事?” 尘雨自然是愿意的,于是微笑着说:“小语请讲,尘雨自当洗耳恭听。” “嗯……这个故事发生在……”小语开始回忆,她给自己也倒了杯茶,然后笑着跟尘雨讲起了和楼年在人间大漠收伏散仙断千谷的往事。 “适才看你喝茶,不知怎的我竟想起了这一段往事,便想着说与你听给你解解闷。那时候我竟然连个易容术都不会,嘿嘿。”讲完收伏断千谷的故事,小语觉得那时候自己挺不中用的,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如果可以,尘雨真是想把小语与尘雨相识前的那一千多年的往事都听上一遍。”尘雨看着小语发上轻轻颤动着翅膀的蝴蝶,眼底是一层化不开的深情。 “尘雨啊,不久前我觉得过去的那一千多年无论经历了什么,终究是非常美好的记忆。可是现在,我不太愿意想起了。”说到一千多年,小语便想起这一千多年以来我生命中的主角斐子隐。小语觉得自己真是一把矛盾的琴,对于过去一千多年伴在身边的那个绝尘飘逸的仙,自己分明每时每刻都在想他,热切渴望见到他,但是见到他却总是牵扯出自己心里的酸涩,分明见到他时常常不开心,不开心到觉得见不到他比较好。 究竟,是近乎入骨的想念煎熬心扉,还是伤心绝望折磨人心? “小语,尘雨等得。”可以用千万年的时间等到你的心空出一个位置,再用千万年的时间等你把我放进那个位置,只要你给我等的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48 机会。 听到尘雨一句“等得”,有感动从心底一点一点地渗出来,带着温度,可是最终漫上心头的那一刻心里却很痛。邪念一灭,她将要离开主人了,从此不再有从属关系。为什么非要断得这么彻底呢?他说过自己左右是要留在他身边的,自己也想要留在他身边陪着他漫步在无尽的光阴里,可是最后却还是要离开他。 算落荒而逃吧!因为害怕在往后的岁月里,她站在主人的身后,主人的目光却注视在虞滢师姐身上。 “尘雨啊,也许我心里所想你都知道。”见尘雨点了点头,她吸吸鼻子继续道:“我已经试着给你一个机会,也算是给自己一个机会,但愿最后我没有辜负这个机会。” 尘雨抬起手停在她的肩上最终还是没有拍下去,只默默收了手说:“尘雨不会让你辜负这个机会的。” 斐子隐并没有听到小语的话,但却看到了尘雨收回去的手,也听到尘雨说的那句他并不理解的话。但是尘雨的话,不理解却也不用放在心上费心费力地琢磨,于是斐子隐听过也就忘了。他进屋与尘雨打了个招呼,建议尘雨多做休息,然后便把小语叫到身边。 “主人,小语没事的。”见斐子隐二话不说便帮自己把脉,还把得眉头深锁,她有些心疼,主人这几天对付邪念应该有些劳累了吧!她不想他再为自己担心。 “小语,这些天你可有运过功?” “哈?”被斐子隐突然这么一问,她有些反应不过。愣了一阵,她才确定地说:“不曾运过。” “幸好。你胸前受了致命一掌,心脉严重受损,近期还是不要运功为好,待我回堂庭再去取药草与你一治。” “主人,邪念可是已被消灭?”相较于心脉受损,她更关心这个问题。 “邪念在胁魔阵中已化为血水,人界也渐渐安稳,楼年师弟也已回了堂庭。你且与尘雨道个别,我们也起身回去吧!” “主人,我们回去吧,就不扰尘雨休息了。”反正不久后便又见面了。 于是,不能运功的小语又一次有幸乘上莲华尊者召来的金色的云彩,并与闪着银紫色光芒的莲华尊者同乘一朵云。关于虞滢,斐子隐没提,小语自是不会提起,但是没有提起并不等同于忘记。虞滢的那些话在小语脑海中盘旋了一圈又一圈最后缠绕成死结。 “找不到小语的那些年,主人过得可好?”看主人永远那般云淡风轻身外无一物,小语觉得自己其实不在他身边于他而言也是没有关系的。 “自然不似小语在身边那般好。”他长叹一口气,而后平静地说。那些年啊,他都不愿再记起。 他说得云淡风轻,是他一贯的语气,她闻言微微抬起头看立于云端淡然傲视天下的斐子隐,这个于她而言六界中最重要的仙,肯定了自己在他身边的意义。 察觉到小语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斐子隐以为她突然问出这个问题是因为这次落崖差点回不来,于是便开口宽慰道:“小语不必担忧,子隐定会尽全力护你周全。” 斐子隐定不会料到小语会主动想要离开,分明小语转身离开过两次,只一段时间的安稳他便忘却她也有想要离开他的可能性。于是当小语低声说:“主人,邪念一灭,小语的职责也算尽了”的时候,他并不理解小语为什么那么说,他甚至有些听不清楚却也没有再追问,依旧淡若清风地立于云端。那绝尘飘逸的仙姿,那张由雕刻出来的五官拼凑在一起形成的没有表情的脸,让小语无法继续说出后边的话。 于是,斐子隐在采灵药治小语的那段时间,常见小语欲言又止,受了伤的小语显然比往日乖巧得多却也沉默了许多。小语养伤期间尘雨曾两次过来探望她,尘雨过来的时候小语总会与他共坐在凉亭边缘,边吃着斐子隐烤的栗子边聊着天儿。 尘雨第二次过来的时候还带了人间的冰糖葫芦给小语,小语食用了好一段时间的汤药,见着冰糖葫芦的时候欣喜地觉得尘雨闪闪发光,一时激动地扯上了尘雨的衣袖,尘雨自是宠溺地看着她。 那日看着她的还有屋里的斐子隐,斐子隐本是在屋里入定却总是无法专心,最后没有意识地端起一杯茶,一番犹豫后念了个诀,茶水中便显现出小语扯着尘雨衣袖这一幕。本来窥视他二人是不对的,但是此刻莲华尊者关注的重点只剩下小语多日不见的笑颜和她的手以及尘雨的眼神。 那日,尘雨告辞离开镜世殿的时候,斐子隐不动声色地在镜世殿外加了三层结界,这也是后来半个月过去了而小语再也没见到尘雨的原因。 第四十三章 双凫一雁 小语再次见到虞滢,是在一个仙鹤起舞的早晨。那天清晨斐子隐前往颠世殿,小语觉得甚是无聊便出了镜世殿,不料才出镜世殿不足百里便碰上虞滢。虞滢的脸色苍白如雪,鲜红色的长衫穿在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的艳丽。她站在小语的面前,用带着厌憎情绪的余光扫了小语一眼。 显然这一次的相遇,是虞滢有意为之。小语原本与虞滢便没有太多交情,再加上上一次差点因为她永坠碧落渊,于是再见到虞滢时,她的第一个念头竟是没出息地想着该如何自保,而不是为自己报一掌之仇。实际上她没有想过要讨回那一掌,主人喜欢虞滢这个事实已经让她无视了别的伤痛。 正待她想要默默地退回镜世殿,虞滢右手一抬她便被钳住脖子往虞滢跟前送。小语无奈,虞滢为什么这么喜欢掐她的脖子?就在小语拼命挥动着双手痛苦挣扎地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虞滢突然松开了钳在她脖子上的手,转而施了个定身咒将小语带离了镜世殿。 “说!他究竟在你身上施了什么法?为什么每次伤你,他都能及时出现?”这也是虞滢适才没有动手杀小语的原因。她恨绝了眼前这个人,她实在无法接受自己输给一件神器这样的事实。她要寻个方法,让这个小丫头永远从子隐师弟的身边消失!呵呵,心魂所在对吧?我虞滢得不到的,也绝不会让你这个小丫头得到!你凭什么得到? “其实你无须如此,主人他不曾喜欢过我,你又何须如此容不下我呢?”小语看着眼前堕仙印记时隐时现的虞滢,有些无奈。 “不曾喜欢?”虞滢嘲讽地看着小语,就像在看一个小孩子说着早已被拆穿的谎言一般,子隐师弟都亲口承认了,怎会是假?想她沁霞灵仙艳冠六界,怎么就输给眼前这个小丫头,想想都令人不甘。 “你还是随意寻处地方放下我吧!我原本也是要离开堂庭的。往后主人,便要劳你多加照顾了。”她想要摸摸腰间装着梨花瓣的荷包,可是动不了,只能无力道:“若你能帮忙知会竹山的尘雨过来接我,我会感念你的善意的。”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49 虞滢显然是不相信小语所说的,她终于转过脸用从未有过的认真看着小语,想要从她澄净的眼中看到阴谋,但是她看到了一片绝望。她略带怀疑地问:“你当真要离开掌门师弟?” “如你所言我本来就只是一把琴,能与主人互称师兄妹已是莫大的恩泽,又怎能阻了主人的幸福?既然你容不下我,我应当也为自己寻一个相适的归处。”小语这话真假参半,也在情理之中,再加之她那绝望的眼神,虞滢竟是有些信了。她想,不管是真是假,这些话若能让子隐师弟亲耳听到,也好断了他的念想,到时小语与尘雨在一起那便无可回之路了。 于是,虞滢转过身对身后的小语冷冷说道:“你这般想着是最好不过。只是既然选择离开堂庭、与尘雨在一起,总是要同掌门师弟说一声才不失礼。”顿了顿,她提高音调似带有笑意地说:“掌门师弟前些日子还同我讲起尘雨,也说过尘雨与你很是登对,有意要促成你们俩。” 虞滢这话俨然是以一个长辈的语气说出来的,她笑得倾国倾城倾六界,又重重地补了一句:“当然,小语你若能自己跟掌门师弟道别,你对掌门师弟的这份情谊,我会替你保管好的。”言下之意便是,你若使诈,我便昭告六界让所有仙家都知道你不知耻地觊觎自家主人。 小语本就要离开堂庭,之前因为留恋主人对她的关怀而迟迟没有开口道别,虞滢这一下倒是让她没有迟疑的机会。她说主人提起尘雨,是吗?主人也觉得我跟尘雨登对?小语不知道为什么,竟有些想笑,实际上她也真的笑了,只是笑得很是难看,她说:“你说得对,是要跟主人说一声比较妥当。”也好,终究是要离开的。 虞滢和小语回了堂庭,在正殿门口恰逢斐子隐。斐子隐看到虞滢跟小语走在一起,便淡淡地将小语招到身边,伸手默默地为小语把了个脉,接着伸手拂去她头上的落花,又轻轻地说:“你还没恢复,还是少离开镜世殿比较好。”整个过程不曾看过虞滢一眼,但斐子隐的无视已经无声地表达出他对虞滢的疏远。 虞滢的目光却不曾离开斐子隐,于是她将斐子隐眼中的全部情绪尽数看进心里。小语跪下时他的讶异,小语说要离开时他的慌张,当小语说要与尘雨一起隐于六界之中时他的慌乱,她都看到了,尽管斐子隐只是站在原地一语不发。 “主人,琴瑟本一家,小语寻得知音,邪念也已除,小语只想简单地度过往后漫长的光阴。”在我还没看到你们双宿双飞,还没看到她代替了自己,在你还没亲口提起我跟尘雨登对之前,让我存点幻想伴余生。 “在子隐身边,亦可简单地度过往后的光阴。”他轻轻地说,却看到她摇着头。 “子隐懂了。”是因为陪在身边的人不同,不是尘雨便不可。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淡淡地道:“你且去吧!若看惯了风月,看尽了青山绿水,便回镜世殿来。”十年,二十年,百年,总会看尽的,总会回来的。 可是,小语却将水晶手链取了下来。 “这手链是叹兮海中的一夜提千年所化,倘若有一日你不再愿意呆在子隐身边,你便将这手链归还入海,子隐定放你自由。” “小语才不要还给叹兮海,这手链那么漂亮,还是主人送给小语的呢。” 送手链的一幕还清晰如昨,小语却要将手链归还与他。 “这千来年幸得主人的庇护,小语过得甚好。如今小语要离开了,这手链制材取于堂庭,尤为贵重,还请主人收回。”小语说得极为诚恳,斐子隐却知这不过是托辞,小语是要跟自己划清界限的意思。斐子隐望着无云的苍穹半天不语,谁能告诉他,他做错了什么? 目光回转,不经意撇到一旁盯着自己的虞滢,沉默许久的他突然开口:“可是虞滢师姐与你说了些什么?你且不管虞滢师姐说了什么,小语你只需看子隐做了什么就好。” “小语只想问主人一件事,主人你会否觉得小语跟尘雨登对?”她红着眼眶满眼期待又紧张地看着他。 斐子隐没料到小语会这样问他,但既然小语问了,他也认真地想了。扪心而问,琴瑟本一家,天地间怕是没有比小语更配尘雨了,但这样的答案让他怎么肯亲口说出来?于是,他抿着唇沉默了。 小语见斐子隐沉默不答,便已知答案。原来真的有促成她跟尘雨的想法呐!小语轻轻地说:“小语在竹山时便与尘雨约好一起退隐六界了,只不过回来时受了伤才延迟至今。” 斐子隐双手紧紧握拳而后又无力地垂于两侧,见到小语双手依旧高高地托着手链,斐子隐淡漠地说:“你若是不想要这手链了,便扔回海里吧!我莲华送出的东西,岂有回收之理?”他转身负手而立,不再看小语,只听见身后传来很轻的声音,对自己说:“小语叩别……尊者。” 尊者。这称呼听起来真的很孤独。 待小语已走远。“掌门师弟不追回来?不是心魂所在吗?”身后响起冰凉的声音,话语间暗含着几分讽刺,这声音来自于冷眼旁观的虞滢。 斐子隐淡淡地回答:“我虽是喜欢小语,然小语心属尘雨,我又岂能强留?”他转过身目光落在虞滢双眼,虞滢不动声色地捏了捏袖口。斐子隐继续道:“既然得不到,又何苦种下执念?我对小语、你对我,都不应该固执地不放过自己。” “呵呵,掌门师弟说得倒是通透。”她情绪开始激动:“你又怎么会懂?当自己念念不忘的人有一天终于说喜欢自己了,而自己还没来得及细细去感受那份幸福,那个人便被夺走了。这种得到了却又失去的感觉,比从未得到还要痛心,你又怎么会懂?” 斐子隐深深吸一口气,落寞地看向镜世殿的大门,他又怎么会不懂? 收拾了情绪,斐子隐淡淡地陈述一个事实:“虞滢师姐,我不曾属于你,那时候不过是将你错认成小语,所以虞滢师姐你不曾得到过我,亦没有失去一说。”这句话实在残忍,却是事实,亦是虞滢看不开的结。 然而,他错了,骄傲如虞滢,怎么能接受这样直接残忍的事实? 虞滢抬手指向斐子隐,因为握指过于用力而有些颤抖,她咬着牙低低地说:“斐子隐,我恨你!众仙道你悲悯,其实你最凉薄残忍不过。呵,这仙界是你的仙界,从今往后,我虞滢再不屑与你为伍!” 虞滢眉心的堕仙印记终于线条清晰地出现在斐子隐眼前,斐子隐紧抿着双唇,一动不动。 那天,堂庭下起了倾盆大雨,镜世殿的梨花瓣竟被冲到堂庭主殿,有好些弟子拾了梨花瓣藏起来准备拿去炼丹。 第四十四章 自与君别 背对着堂庭的小语并不知道自己离开后发生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50 了什么事,她逼着自己不往回看,一路飞得决绝,直至她飞到叹兮海上方才停住了。自袖中取出水晶手链,终究有几分不舍,小语将手链拿在手上轻轻摸了一圈,斐子隐帮她戴上手链的画面刚浮上心头便被她强制压下,最后她无力地任手链坠入海中,手链坠入叹兮海的那一瞬,她终于忍不住抱臂呜咽起来。 从表面上看,是她自己寻得归宿从而离开,但实际上她却是落荒而逃。即使她再不能伴在主人身边,“她喜欢他”这件事却终究不能大大方方地说出来让主人知道,也不想让主人知道她逃得有多狼狈。 掉着眼泪想着离开的最后一幕,主人那略带不悦的冷漠,她的心更疼。不能好聚,最后居然连好散都没有做到。 小语在叹兮海上并没有呆很久,她呜咽了一阵之后便站起身抬手将眼泪擦干,像是下了什么艰难的决心般一脸的严肃。当她飞离叹兮海出得堂庭的时候入眼只一片灿烂得有些刺眼的日光,全然不似堂庭的烟雾缭绕。小语正欲往西北方向飞去竹山寻尘雨,却又觉得自己虽是神器看起来却也是女仙的模样,贸然去竹山寻尘雨似乎有些失礼。就在她犹豫的时候,前方一个白色的身影正往自己所在的方向飘来,小语定睛一看,不是尘雨又是谁? “早晨小憩的时候,尘雨总觉得心有忐忑,便决定告别师尊前来堂庭山外等小语,不料小语竟是比尘雨还早。”尘雨微微笑着,恰到好处的笑意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温文尔雅、亲切平和。因为堂庭山外多了几层结界自己进不去,尘雨原以为要在山外等很久,没想到小语这么快就出来了,他原本还有些担心小语不想离开堂庭。 “尘雨,你对小语真好,谢谢你选择了我。”小语知道尘雨离开竹山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双手将竹山掌门的位置推开,意味着从今往后他与自己一样成了散仙。 尘雨自是知道小语在想些什么,他打开扇子轻摇几下逍遥地说:“师尊说了,我永远都是竹山弟子。竹山尘雨,诚邀仙子小语共赏世间清风明月,仙子可愿?” 小语终于由衷地笑了,不再是方才那般苦涩的表情,她笑着说:“清风明月,从此与君共享。”似乎,原本她就应该是跟着尘雨的,主人总是很轻易就让她开心得无法无天,却也很轻易就让她难过得撕心裂肺。或许主人没错,她的确跟尘雨较为登对。 小语跟尘雨一路往北,想要寻座隐蔽安静的仙山落脚,自此不问世事,这日恰巧路经栾树林。栾树林的栾树叶子都舒展开来,自上往下看,只一片金黄尽是染了岁月的颜色。小语跟尘雨决定进林一看,稍作休息。 “尘雨你知道吗,这里有着我短短的十年光阴。这十年光阴因为懵懂,倒过得舒适无比。”小语坐在木屋前,发上的蝴蝶翩翩舞动,犹如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上午。那个上午,秦大哥“死”了,她的懵懂岁月戛然而止。虽是一切都是局,她心底却不怨易轻,她的世界没有易轻,只有秦易。 “小语,往后还可以有很多很多个十年,我们都把那些十年过得清如朝露吧!”尘雨其实想要的不多,只要能守在小语身边,只要小语无忧,他便觉得日子很是舒适,至于自己能不能住进小语的心里,他其实并不强求。他只愿,莲华尊者不要把小语的心都占据了。 小语也是累了,自是觉得尘雨这个提议很是不错。她说:“虽然之前的日子,我也没有经历特别多的风浪,但是拜在师父门下跟……尊者成为师兄妹,而心里还放不下对尊者的家仇,甚至最后刺杀尊者的那段经历,现在想来还是觉得心惊。”她笑了笑闭上眼睛吸了吸鼻子又说:“还是平平静静地过着比较好。”虽然离开斐子隐,往后的日子一眼望穿;虽然岁月那么悠长,她不知道为什么还要捱下去。 与尘雨在栾树林度过了第一个离开斐子隐的夜晚,小语在木屋里,尘雨在木屋外。小语看到尘雨对着大片的栾树自己与自己对弈,最后在屋外睡着了。尘雨睡着的时候,小语仰头看到月亮已经高高地挂在天上,此时的栾树林浸在清冷的月光中,她在屋里将视线下移,对着尘雨的背影发呆。 其实还是有几分相似的。 她记得很久以前主人教她酿酒的那个夜晚,她曾对着灯光中清雅如画的主人的背影一阵悸动,那个时侯的自己并没有想过主人会有娶妻的一日,也不知道那一阵悸动之后的朝朝暮暮累积下的爱慕已经让她无法眼睁睁看着主人与别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她记起以前跟楼年师兄看戏,似乎听过一句戏文,大概意思是“自从跟你分别,往后找的人都像你。”小语其实不是有意的,只是在月色下不经意地一瞥,她才猛地发现尘雨其实跟主人有些像。这个发现让她的心泛起了一层层的苦涩,她真的想要放下了啊,她都要远远地离开堂庭了呀。 那一夜,木屋里的人彻夜无眠,木屋外的人安眠到天明。 那一夜,镜世殿的梨花冲到了正殿,梨树上的花不曾开放便落了地离了根,镜世殿的身影在雨夜守着一盏灯,枯坐到天明。 大雨下了一天一夜仍没有停下的趋势,在堂庭呆了有些时日的弟子都知道这跟他们的掌门情绪有关,新来的弟子也从辈分高的弟子那里得知原因,于是弟子们冒雨修炼比以往更为勤快认真。 下大雨的第二天下午,镜世殿外的仙鹤送来消息说云悠灵仙要见掌门。 于是,在斐子隐第三百次结束剑法《醉卧青龙》的时候,身后凉凉地响起一个声音,斐子隐收势转过身便看到楼年站在梨树下狡黠地笑,天蓝色的长衫滴水未沾。他说:“我那徒儿新近载的灵草喜阳,央我来请教掌门师兄,这大雨……何时能歇?” 斐子隐把剑收起,与楼年一同在凉亭坐下。他单手拿起酒杯看似悠然一转眼却已三杯下肚,楼年自斟一杯悠然地饮下,才道:“掌门师兄在此饮酒练剑又有何用?语师妹又看不到你这般伤心欲绝的模样。” 见斐子隐不语,楼年又饮了一杯,扬起嘴角道:“若是语师妹看到掌门师兄这般模样,怕是赶她走她都不会走了。”而后楼年又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啧啧,掌门师兄你真是……唉!”这不是明摆着的必胜绝招吗?堂堂堂庭掌门的掌门师兄竟然连苦肉计都不识! 斐子隐依旧面无表情,心里虽有些苦涩,说话的语气却跟表情很是相搭——淡淡地没有情绪。他说:“小语对子隐的感情,已经不似从前了。”他知道从前小语是喜欢着自己的,可是他也知道现在小语喜欢的不是自己。 “掌门师兄就这么肯定?”楼年看到斐子隐眼中的落寞有些不忍,自己脸上玩味的笑容终于收敛了几分。 “如果小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51 语对子隐依旧……她又怎么会离开子隐随尘雨退隐?她离开之前,子隐日夜相伴她却不展欢颜,唯尘雨来了她才笑得开心。” “所以,堂庭山的结界多了三层?”楼年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他骄傲拧巴的掌门师兄吃起醋竟是这个样子的。 “多了三层又如何?”他看向楼年,淡然道:“子隐想了许久,先前是子隐没有好好珍惜小语,至此也怪不得别人。如今小语尘埃落定,子隐当以六界安稳为重。” 楼年倒了一杯酒,他认真地举起酒杯对斐子隐说:“掌门师兄虽为仙界模范却也会有自己的情感,宣泄一番也是应该。六界安稳固然重要,楼年还是希望掌门师兄不要打一辈子的光棍。如若有缘遇见语师妹,除了代楼年问一声好,最好还要再问语师妹一句——可愿归来” 可愿归来?她连水晶手链都不要了啊!思及此,斐子隐突然站起身与楼年道别,匆忙往殿外飞去,那一夜,堂庭山的雨倒是小了许多,只不过刮起了大风把鸽灵的灵草都连根拔起。 而颠世殿的气氛一片凝重,鸽灵更是无暇顾及灵草。 第四十五章 此去经年 小语与尘雨离开栾树林之后,倒也没再着急地御风赶路,他们隐去身上的仙气,着一身凡衣行走在人间,看一路的熙熙攘攘。若是平时,这路上的小摊最能让小语开心,她定会蹦蹦跳跳左手拿着小吃右手抱着收获的小玩意儿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但是此番走在路上,她虽是嘴角上扬目光却有些呆滞。 “小语,那边有一老翁在讲故事,可想听听?”尘雨看出小语的心不在焉,怕她思及过往牵惹出消极情绪,便开口挑她感兴趣的提议。果然,小语闻言转过来往他指的方向看去,眼里总算有了光亮。于是,尘雨买了两包瓜子跟小语站在人堆里听故事。 故事讲了什么,多年后小语其实不记得了,但是她记得那天上午怀里拿着瓜子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脸上深怕自己皱眉的那个儒雅的少年。那时候蓝天白云微风,说书的老翁身后湖边柳正碧绿如烟,她在那少年关切的目光中决定不再放任自己沉浸在过往中。 北行的路上随心所欲,有时候小语无聊便拉着尘雨扮成凡人悠悠地往北走,一路上碰上好吃的便多吃了几餐,有时候小语没了兴致便跟尘雨意兴阑珊地御风或御剑。 到得单狐山已经是半个月后。 单狐山其实并不隐蔽,尘雨在单狐山主峰落下之时恰是雨后新晴,主峰上有一条小溪,溪水呈浅黄色,浅黄色的溪流缓缓流向主峰阳面,往阳面靠近之时小语看到主峰的阳面很是平坦,山坡斜度很小,山坡上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树呈青绿色与流于期间的浅黄色的溪水相映,很是赏心悦目。 尘雨摇着扇子笑问:“小语,你觉得这山如何?” 小语见这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色觉得心头舒畅,便深深吸了一口气满意道:“这座山甚好。不若我们便于此落脚吧?” “我正有此意。此峰阳面长满水青风,阴面长满华草,水泽多而灵气盛,清新静谧,真乃修行之灵地。小语,你想要住在哪一边?” 小语并没有料到尘雨会跟她商量住址,以往跟在斐子隐身边,向来都是斐子隐住哪,她便住哪的。尘雨这一问,她倒是半天选不出来,只能看着尘雨反问道:“尘雨啊,你觉得我住哪边比较好?” “小语你是喜欢草还是喜欢树?”尘雨有些好笑地看着小语。 小语认真地想了想方答:“我比较喜欢草。”那长满水青风的树林固然好看,但长满华草的山坡看起来更加清爽。她曾在栾树林中住了十年,想逃出树林也想了十年,觉得还是远离树林比较好。 于是在傍晚时分,单狐山主峰上一个浑然天成的湖的两边,多了两间竹楼。靠阴侧的竹楼里有一个少女正坐在地上看着屋后的华草发呆,靠阳侧的主楼里有一个白衣少年正在案前挥毫泼墨。 后来有一天清晨,小语无聊地在屋里踱步,而后终于找到一件事情可以打发时间了,于是大步跑进尘雨屋里兴奋地问:“尘雨尘雨,你准备给楼前的湖取个什么名字?” 正在挂画像的尘雨从容道:“倒不曾想过,小语可有什么好名字?”他当然知道小语是在找事情消遣,便顺着她的意。小语无意地抬起右手捏了捏自己的下巴,开始在尘雨屋里来回走动。尘雨倒了茶水给她,然后看着她在屋里认真思索的样子,知足地笑了。 最后,小语加快步伐走到屋前,又绕回来有些烦躁地说:“就叫楼间湖了好了,我本以为终于有事情可以忙了,不料想名字竟是这么麻烦的事情。” 尘雨自然是不会有异议的,他甚至很是欣赏地说:“楼间湖,大气而脱俗的名字。”小语闻言便有些得意起来,总算是觉出点开心来。自此,两间竹楼中间的湖便曰楼间湖,小语还在楼间湖边载了一层桃树三层杏树,生生将楼间湖围了起来。又后来,小语觉得阴面山坡放眼望去一片绿幽幽固然清新却显单调,于是她又在山坡上种了桃树、杏树、苹果树……唯独没有梨树。她还种了雏菊、芍药、栀子……唯独没有七月菊。 似乎连植物都没有相似,自己的生活就全新了。但是详细到一种树一种花都没有重复,过去真的过去了吗? 尘雨自是不知道小语在植物上的固执,他只去过镜世殿几次,每次都只跟小语在屋前聊天,并没有认真逛过镜世殿。他看着小语用心地栽种着花草树木,每逢雨后或大风刮后用心地拾着花瓣,他觉得这样下去很是幸福。 小语到单狐山的那天,颠世殿只剩鸽灵一人偷偷抹着眼泪。自家师父为了救自己硬是将毒移到他老人家自己身上,仙身差点都毁了。幸好掌门师伯想到办法,不然自己就成了祸害师父的罪人了!师父得救分明是好事,可是眼角的泪却止都止不住,鸽灵认为,这是由于适才自己求昀芩师叔时自己被自己感动了。 小语栽的桃树开出第一朵花的时候,斐子隐正冷若冰霜地站在叹兮海边,回想着在单狐山看到的那抹浅浅的笑颜和她身后的那道温和的目光。这情景分明看过多次并且每一次看之前他都知道会是这个样子的,但是心里的某个位置依旧空空的还泛着酸涩。他都成为小语的过往了,自己却还兀自伤怀。 她怎么能,这么快就把千来年的光阴抛之脑后?她不也喜欢过自己吗?不愿意承认但是骄傲的他不得不承认,他连同与他有关的过往都被小语抛弃了,他自以为活得豁达可如今小语早已开始新生活,念念不忘的却是自己,只有自己! 记不清桃花开了几转,小语只知道刚开封的杏花酿已经很是香醇。由于常年在单狐山,虽然照顾着花花草草不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52 至于无聊,却也有些闷。于是陪尘雨在树林里散完步之后小语便提议让尘雨陪她下山去卖酒。 卖酒?尘雨一听有些惊讶,心里更觉得小语真是与众不同,而后又明白小语定是觉得闷了要出去玩,于是立马支持小语去卖酒。善解小语意的尘雨还提议让小语去京城卖酒,因为京城人多热闹,小玩意儿也多。小语自是高兴,在竹楼后挖了十来坛花酿便携了尘雨下山赶往京城。 京城其实距离单狐山并不遥远,小语跟尘雨赶得及早市,于是那十来坛花酿很早就卖了出去,还卖得好价钱。钱财于小语跟尘雨而言并非卖酒的初衷,于是小语把得到的银两分为两拨,一拨买了干粮一拨买了药材。 离京城城门不远处有一破庙,庙里躲着许多叫花子。小语跟尘雨路过一次,便记得这里有叫花子,于是便把干粮拿来这里分发,尘雨也将药材留了下来给那些老叫花子。离开破庙,小语跟尘雨正商讨着要去哪里吃午餐,目光却被不远处两个人影吸引过去。仔细一看,那两人一男一女,年纪相仿,男的着一身蓝衣女的着一身浅绿色裙子,大约十五六岁。原本也没什么稀奇,但是那男孩子对女孩子笑起来的样子总让她想起……楼年!多情而又隐隐带着温柔,这是他看昀芩师姐时的目光。小语向来不会读懂旁人的目光,唯独楼年师兄对昀芩师姐的目光毫不遮掩,她看过几次便再也忘不了。 楼年师兄,他是堂庭往事里的仙,而那段往事中还有一个金光闪闪的主角。那张清冷的脸掠过脑海,小语愣了一下,偏偏走神之际她觉得不远处有一股熟悉的气息浮动,好熟悉!有一个名字压抑不住地要跳出心头。小语还是忍不住转过头去,她转过去看到一道闪躲不及的目光、和那张清冷的脸,那脸上写满错愕。 一瞬间,犹如天地间常年不化的雪缓缓融化,雪下流出股股清泉,清泉流过之处花开无声,终于觉出一丝生气。他还是那样淡若清风、冷如冰霜,站在人潮中依旧绝尘飘逸,清冷脱俗。俗世间的人看不到他,甚至尘雨也看不到他,唯有自己,他赋予灵气的自己看得到他。 他们之间的关系,真是奇妙! 小语看着斐子隐,这一眼才知道自己对他的思念有多浓烈,过去压抑住的那些情绪在胸腔中横冲直撞,表现在脸上却只有目光灼灼、朱唇亲启、牙齿颤抖。 小语对上那张脸惊讶片刻后她连忙低下头去,随着低头的动作,她看到那很久之前常常入梦的开满墨莲的衣衫,还未再感慨些什么她发现衣衫在转动,确切地说——是斐子隐在转动。小语猛地抬起头却只看到渐行渐远的斐子隐的背影,眨眼间就消失在人潮中。 斐子隐并没有停留多久,他原本也只是来看望转世的楼年和昀芩,不料遇到小语,更不料小语发现了自己。本想过去,却在看到小语身边的尘雨的时候,脚步回转断然离去。所以,他看不到小语站在那里目光灼灼之后眼中噙满泪水。 多年后小语常常在想,若是那时候主人看到了,她会不会就回到了他的身边,后来也就不会发生那令她心痛的事。 见到斐子隐到斐子隐离开中间不过短短的时间,这时间也只够尘雨从小语身后走上几步与小语并肩。小语看到斐子隐走远了,她转身拉起尘雨的手只低低地说了句:“尘雨,我们回去吧!” 尘雨有些不解,看小语一脸的不高兴倒也没说什么,就跟小语一路御风回了单狐山。 第四十六章 生者如斯 一日黄昏,单狐山突然下起了雨,这是小语到单狐山之后的第一场雨,下得淅淅沥沥。小语搬了张板凳坐在窗前,她双脚放在板凳上蜷缩着身体,双手环抱着小腿,下巴磕在膝盖上,整个身体抱成球状。她就着这个姿势,呆呆地看着屋外的雨从上到下落入土里。 但是,她实在不是个会赏雨的雅士。她觉得看了很久,雨都是一个样——落下来落到土里,落下来落到土里。 于是,始终无法将思绪从某一幕中转移开来的她又走神了! 尘雨在小语屋前敲了许久的门都没有得到回应,他右手执起扇子在左手掌心中敲了几下,终是自己推开门走了进来。 “小语,你可在屋里?”他边缓步走进屋中,边唤着小语。 小语仍然没有听见,她的脑海中有个听了千来年的声音正一声又一声地唤着她,似乎是隔着某条无法横渡的河,小语心中的急切伴随着绝望汹涌地淹过来。于是尘雨看到小语的时候,她正抱成一团嘟着嘴,而后又见小语皱起秀眉歪着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自从上一次卖酒回来,她的脸上就常常出现这个表情。她蹲着给花浇水,浇着浇着就发愣,而后又皱起了眉;她吃着杏花饼,吃着吃着就发呆,而后皱起了眉…… “小语?” “小语!”尘雨第一次解不开小语是在烦恼些什么,但是他看到小语食不知味的模样着实有些心疼,亦有些失落和难过。 唤了两声,小语才回过神来发现尘雨已经在她的屋里。她微微一笑伸出右手招呼着尘雨:“尘雨你过来得刚刚好,过来一起看雨吧,兴许你来看雨,我也能看着看着觉出点意境来。” 尘雨不动声色地将左右两个大窗关上,只余小语跟前的窗独现雨景,他摇着头说:“小语,你近来可是有什么疑惑解不开?若是可以,不妨说与尘雨听听。” 小语倒也没瞒他,她理了理思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问:“尘雨啊,如果一个人陪了你很久,但是你其实并不喜欢她,然后有一天她说她找到了好的归宿要离开你,你会不会生气不理她啊?”怎么觉得,主人有些像生她的气? “真的是好的归宿?”尘雨笑了开来。 “是啊,她如果这样跟你说,你会生气吗?”小语没听出尘雨反问中的意思,但尘雨听懂了小语说的其实是她自己。 尘雨无声地叹了口气,道:“小语,或许尊者并不是不喜欢你。” “不是的尘雨,尊者喜欢的另有其人。”她顾不得诧异尘雨怎么就猜到是她,也不介意向尘雨承认自己喜欢斐子隐——实际上除了尘雨,她的心思也不能说给别人听,她只顾着反驳尘雨的推论。 “小语,如果是我,如果我并不喜欢那个人,那么她寻得好的归宿我只会为她高兴。”他满脸认真地回答小语的问题,顿了顿又问:“小语近来可是见过尊者了?” “尘雨你真的是什么事情都知道啊!你还记得我们曾去京城卖酒这件事?就是在卖酒的路上遇到了……尊者。尘雨啊,你这么聪明,一定也知道了我离开尊者的原因吧!”她听到尘雨肯定的“嗯”了一声,才又继续说:“虞滢师姐其实也不愿意看到我继续呆在尊者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53 的身边,而我也不想看到虞滢师姐跟尊者……所以我就离开了。我离开的时候尊者有些不悦,我以为已经过了很久了,但是上次遇到他,他好像还是有些不悦。” 小语这么一说,尘雨便知道尊者喜欢的那个人是艳冠六界的沁霞灵仙,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实在想不出尊者为什么不悦。尊者慈悲怜悯这是整个仙界甚至六界都知道的,悲悯如他,怎么会为小语寻得好归宿而离开感到不悦呢? 看到尘雨沉默不语,小语其实有些愧疚的,尘雨为了自己远离竹山相伴左右,自己这么些年却还是没有接受他的深情,还跟他说起这些事,他其实会有些难过吧!小语突然双手轻轻地环上了尘雨,连同他执扇的手一同环上。轻轻的,瞬间的她便放下了,她轻轻地说:“尘雨啊,我会努力放下过去的。” 尘雨原本思索着,霎时间脑袋一片空白,许久之后才有些听懂小语的意思。他笑了起来,嘴角裂开双眼发亮,全然不似以往那般儒雅,小语愣了半响才问:“尘雨,你……你怎么了?”尘雨依旧笑着,满脸洋溢着愉悦,小语也跟着笑了。 雨中竹楼里,一个白衣仙人周身散发着愉悦,旁边一俏丽的仙子也跟着咧嘴笑了。楼外飞来几只不知名的鸟儿立在树梢上,伴着雨声叫了起来。 那一年,是小语离开堂庭的第十七年。 那一天,是小语留在单狐山的最后一天。 夜里雨歇,天空中一轮上弦月隐于云层之后轮廓不明,小语突然想去尘雨的竹楼里坐一坐。她进去的时候尘雨正拿着酒杯坐在窗□□饮,窗台不远处一幅《菊隐烟雨》在烛光中甚是静谧。 小语站在画前伸长脖子问:“你在饮酒,可有备我的份?” 尘雨闻言转过来,看到小语笑得清浅,烛光中身影似乎飘渺起来,即将要往画中隐去。他有些醉了,双眼略为眯着说:“小语终究还是要回去了。” 小语拿过他的酒杯笑着说:“说得好像我有别的地方可以回一样。尘雨啊,你今晚怎么喝这么多?” 听到小语的声音,尘雨眨了眨眼发现小语还在,就笑着说:“尘雨甚是开心。小语,明天尘雨带你去京城玩儿。” 翌日,尘雨一大早就站在楼间湖畔等小语,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着急得连去树林散步这一晨间运动都不想做。小语惦记着要下山,也是一大早就起床。不过她出门时尘雨其实已经绕着湖慢悠悠地走了好几圈。 尘雨并没有带小语到街上逛,而是带着小语站在京城最高的撷星楼俯瞰全城。尘雨喜静,小语知道尘雨以往陪自己在路上逛其实并没自己那么兴奋,这一次也就陪着尘雨静静地在楼上站着。他们都早已经过了知微,所以城中发生的事他们都能看清听明。 在楼上边聊天边看人们来来往往,也很是惬意。小语突然想起上次看到的那两个孩子,一年不见不知道那个男孩子会不会长得如楼年那般玉树临风。出于无聊中的好奇,小语开始搜索那个男孩子的行踪。从城东扫到城西,最后又转回城东,终于,她找到了那个男孩子。 尘雨刚转过头来要跟小语说些什么,看到小语脸色不好,也往她看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男孩子身中两支箭,嘴唇泛紫右手却紧紧握着一个女孩子的手,左手握剑在身前挡着黑衣人的攻势。 那个男孩子看上去,有几分云悠灵仙的气质,莫非……仙家转世为人历练历劫这在仙界是常见之事,尘雨倒也不觉得奇怪,反倒是更加淡定地看着正在发生的事。他淡定地看到男孩子紧拥着女孩子而背后中了致命的一剑,最后倒在女孩子面前。那个女孩子是上次那个,长得有些眼熟。尘雨正思索着在哪见过这样的一张脸,就听到身旁的小语痛呼了一句“昀芩师姐!”尘雨恍然大悟,再抬眼过去看到女孩子也已经倒在血泊当中。 小语沉默了,她甚至无意识地正紧咬着自己的下唇。虽然猜到了这些不过是命格,但看到楼年师兄跟昀芩师姐“死”在她眼前,还是有些不淡定。 “他们只是回仙界而已。”尘雨抬起右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我知道。也不怕尘雨你笑我,我真身虽然是佛前的莲花,但是却一直看不破生死。秦大哥死的时候我很难过,知道师父散了仙魄的时候我也很难过,这个世上,可能除了尊者,我记得最深的便是这些离开我的人了。”她沮丧的时候、难过的时候,总是低着头。 “但是尘雨知道,死有时候是一种解脱。再者,逝者定不愿意看到生者为他们哀伤,所以活着的只管活得更好才对。”他摇着扇子俯瞰京城,满眼的超脱。 而后,他转过头、双手伸出想要将小语拥入怀中,最后却还是轻轻地扶了扶小语的肩,虽然心里并不清楚为何一时之间如此煽情。 气氛一时沉默,而打破沉默的是小语突然“咕咕”叫了一声的肚子。小语抬手摸了摸光光的额头略无奈地说:“分明已经辟谷成功,它怎么还会叫呢?” 尘雨觉得有些好笑,轻轻笑开:“许是小语你辟谷之后仍然一日三餐一顿不落地照顾着肚子,它习惯了。不若,我们去城东吃酸辣白菜?” “还是去城西吧好不好?那里有一家店,店里的卤水鸭是面粉做的,可好吃了。” “好,小语喜欢就好。” 第四十七章 一日夫妻 小语所说的有卤水鸭的店位于城西一处略偏僻的山脚下,地理位置很是不佳但是由于卤水鸭与众不同,生意倒也不差。店家长什么样子小语他们是没见过,不过在这偏僻的地方开的小店伺候得倒是周全。见到小语跟尘雨向店里走来,门口的两个小姑娘马上端了两盆温水过来给他们洗去风尘,尘雨道了谢之后将折扇收于袖中,仔仔细细地洗了双手,不经意一抬头便对上端盆子的小姑娘的眼睛,尘雨礼貌地颌首,并与姑娘再拉开一小段距离,从容地道了谢之后便向店里走去。小语看到尘雨进去了,便加快步伐赶过去。 尘雨点了两坛果子酒、一份卤水鸭,小语记起尘雨提过酸辣白菜,便又点了份酸辣白菜,而后两人对坐着吃起人间饭菜。 看到小语埋头认真地啃着鸭爪,尘雨忍不住低声对小语开玩笑说:“小语啊,说实在话,我越发觉得你真的不像是把佛界神器。” “呵呵,估计主……尊者造我的时候,哪个咒语念错了吧!”所以她从来无法与主人心灵相通,所以她不像神器,所以她竟还敢爱上自己的主人! “不过,你这样就很好了。”尘雨往小语碗中添了几片白菜,小语继续埋着头吃得起劲。斐子隐真是个刻进血脉的名字,一碰就疼,都这么久了还是无法适应这样的痛感,小语只能用力忽视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54 ,试图把注意力都引到饭菜上。 尘雨有时候有些无奈自己对小语的心意相通,他看到小语奋力吃着饭菜,便知晓小语的心思。他说:“小语,如若我们只有一世,那尘雨即便只有你一日,便已足矣。如若实在相思煎熬,尘雨可以送你回去。”他并非爱得无私,他的爱也是自私的,只是他宁愿自己心里酸涩难受,也不忍心看到小语这样的不开心。他喜欢的,是笑容明媚、灿烂灵动的小语。 说不感动是假的,尘雨对自己的爱近乎纵容,近乎无私,是怎样的胸襟怎样的爱才能让尘雨这样对自己?小语嘴角微扬:“不如,今日我们就做一日的凡间夫妻?”小语想,也许这一日会过得很不错,会上瘾,往后也可以这样过。 如若往后不能这样过,也算尝试过。 尘雨有些好笑地说:“之前因为不曾得到,所以尘雨没立场去占有。难道小语你就不怕我以后再不放手?” 小语没有抬头,不知道尘雨眼中的苦涩。她依旧微微地带着笑意:“尘雨你愿意一直陪着我,我求之不得呢。” 晚饭后,小语跟尘雨在城西那家偏僻的店住下了。一日夫妻,虽然牵了手也相拥过,却也只到这里。那天夜里,小语由于晚饭吃得有些多便有些困乏,很早就睡下了。尘雨轻轻地推开窗户,抬头默然地看着天上若隐若现的月亮。 已是凡人入睡的亥时,窗外的清风徐徐吹进房里,尘雨站在窗边右手执扇一动不动。这一天即将过去了,他跟小语的一天,也许是唯一的一天! 这一天未尽,夜未央,月色朦胧,月光下一群人正整齐地走向同一个地方。这群人路经店外的时候,尘雨原本并不在意,只是后来他发现这群人身上穿的衣服都是一致的囚服,并且每个人都有死囚的标记。才又再仔细地看了看,尘雨发现这群人皆面无表情、目光呆滞,一副梦游的样子。正在尘雨疑惑不解之际,对邪念戾气敏感的小语已经推开他的屋门闯进他的屋里。 “尘雨尘雨,楼下那些人,他们好像是被什么法术牵引着。”小语压低声音说,目光始终落在死囚们的身上。 尘雨这才凝神观察,许久之后他说:“似有一股暗藏得很深的力量在牵引着他们,而这些人身上充满邪念戾气,到底会是谁?”他的疑惑更深,折扇在左手上无意识地敲打着:魔君已经很久没有离开魔界,而邪念也已经被除去,还有谁要搜集这些邪念戾气?搜集之后又有何用?刚才如若不是小语提醒,连他都觉察不出术法的痕迹,使用术法的对方本领肯定不小! 疑惑不解,尘雨带着小语隐去气息,混在这群死囚犯后边想要一探究竟。 死囚犯队形整齐地一路向西、跋山涉水,最后在一座高山上整齐地一排一排往山下跳。他们没有挣扎,像在做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小语跟尘雨为了查出幕后是谁,也随着死囚犯一同跳下山。 他们到达山下的时候,已经不见死囚犯的踪影。“怎么不见了?尘雨你感应到他们的气息了吗?”小语抬起头极小声地对着尘雨说,只见尘雨紧皱着双眉慢慢地摇了摇头。为了防止被发现,小语他们不能用法力寻人,于是只能在山下寻找那些奇怪的死囚,寻了将近一刻钟,最后不慎跌进一个深不可测的山洞里。 山洞里充斥着寒气,月光完全照不进来,阴气极盛。漆黑中尘雨一只手握住小语的手,另一只手摸着洞壁前行。洞壁冰冷坚硬,尘雨一路摸下去,在手指碰到一处不同于洞壁的触感时,他立刻拉住了前行的小语。 指尖触到的东西僵硬冰凉,却不及墙壁冰冷,尘雨断定他所触到的是凡人的尸体。那么,他们要的答案即将揭晓了。果然,前行数十步小语他们便听到一把熟悉的声音。声音的主人是个女的,但是她开口说的话却表明她是个男的。那声音的主人正愉悦地说:“争夺吧,老子这里有一箱珠宝跟一排美人儿,你们谁要得到就给老子抢啊。” 声音阴柔却没有温度,小语的脑袋嗡地一声开始无法正常运转,尘雨牵着小语往前又挪了几步。此刻他们隐于暗处而里边的幕后身在明处,那声音的主人身影更加清晰地出现在小语的视线范围内。 那声音的主人确实是在吸取凡人的邪念戾气,这些死囚犯虽本身充满戾气,却还不够那个人吸取,于是她正靠幻像激起死囚犯更多的邪念戾气。尘雨察觉到小语的手略微颤抖,于是更加用力地握紧了她的手。然而距离太近,适才他们脚落地时里边那位正分神说话,这会儿死囚犯都在争夺珠宝,里边那位安静地看着耳朵倒是很灵,连尘雨骨节弯曲轻微的声音都听到了。尘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伴随着一声“谁!”里边那位已经一掌袭了过来。 掌风阴狠不留余地,尘雨闪躲不及只能硬碰硬接下这一掌,里边那位看清来者是尘雨之后更是攻势不断,他不停出掌还不忘“叙旧”——“哟呵,老子还以为是谁,原来是老子的仇人,老子还未寻你,你倒是自己送上来了,这次带那个破紫竹筒了吗,嗯?” 尘雨震惊了,那位自称“老子”的美人儿就是邪念!邪念一掌强盛一掌地向尘雨袭来,尘雨召出佩剑全力接招,小语也勉力接了邪念几掌,却还是不慎种了邪念两掌。这两掌都拍在小语的胸前同一个位置,小语不由得后退几步撞到洞壁上。 洞中太窄,尘雨没有闪躲的余地,只能在狭小的空间应对邪念的攻势,而邪念步步逼近越发清晰尘雨跟小语的位置,尘雨他们实则处于弱势。 “小语,快走!快去找尊者!”尘雨一边接招一边让小语赶紧去搬救兵。邪念听到尘雨让小语去搬救兵,便转移目标攻向小语,他修养的时日还不够,绝对不能让仙界那群家伙知道自己还存在着! 小语并没有离开,她闭上眼努力去记苍黎子教过她的口诀,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默念,心终于渐渐平静下来,神奇的是邪念的攻势击到她身上时威力弱了几分。尘雨也发现了这个状况,于是在邪念攻击小语的时候不再上前挡招,而是往邪念的右方攻去。 然而,邪念的右方并不似看起来那般毫无防备,尘雨用尽全力一剑刺过去的时候才发现邪念的周身有一层结界将他的剑招都挡了回来。这一招非但没有伤到邪念,还震伤了自己惹怒了邪念。 “你以为老子还像上次那样好收?这次轮到老子收了你!”话音一落,尘雨的头颅和胸膛皆受了致命一击,尘雨手中的佩剑撞到洞壁而尘雨的虎口已经裂开。 “尘雨,尘雨你没事吧?你再撑一会儿啊尘雨,主人快要来了。”小语挡在尘雨前面,将尘雨搂在怀中,她在赌——赌斐子隐感应到她受伤后会寻到这里;如果斐子隐没有寻到这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55 里,那她就在这里陪尘雨战斗到最后一刻! 于是,斐子隐赶到的时候就看到小语紧紧地搂着尘雨,而尘雨已经动弹不得只剩微弱的气息在跟小语说着什么,邪念的掌击在小语的背上而邪念本身却近不了小语的身。看到小语还有生机,斐子隐暗暗松了一口气。 邪念在这阴冷的山洞中修养了近十年,虽还不具备毁天灭地的能力,斐子隐却知道尘雨能撑这么久实属不易。尘雨撑着最后一口气将要说的话说给小语听,之后便在小语怀中化作一枝桐木,木色在洞中闪着幽幽的光。斐子隐将桐木收入袖中,才轻轻地唤了句“小语”。小语默默地变回一把琴落在斐子隐的手中。 斐子隐与邪念经过一番恶斗,从洞中斗到山谷中的湖里,电光火石之间已过了近千招。最后以斐子隐中了十掌而邪念潜逃收场。 小语幻回人形随斐子隐站在山谷湖边的时候抬头看了一下天,恰好子时到了。她跟尘雨的一天还未过去,而尘雨已经不能再陪着她了。饶是不爱感慨的小语想到尘雨、想到虞滢、再看看身边的斐子隐,都忍不住地想叹一句“世事无常”! 转了一圈,似乎什么都没变,但其实,什么都变了。 第四十八章 互诉衷肠 看到小语一脸哀伤又很是担忧地看着自己,斐子隐轻轻地说了句:“先离开山谷吧小语。”小语带着很浓的鼻音应了一声,之后默默地跟在斐子隐的后边,随他一同离开了山谷,就近寻了处静谧的地方设起结界,开始打坐运功疗伤。 小语身上所受的伤最重的是胸前那两掌,其他地方虽也受伤却因着后来的那层结界缓了不少掌力。所以,历经六个时辰的疗伤后她便无大碍。而斐子隐虽只是中了邪念十掌,这十掌确是生死相拼毫无抵挡货真价实,于是小语疗完伤之后也不敢乱跑,只在斐子隐旁边守着。 她其实很想让主人把尘雨也就是那枝桐木拿出来。尘雨变回原形之前同她告别了,他说:“小语,今天是尘雨最幸福的一天。” 他说:“小语,尘雨也要离开你了,你会像记得尊者那样记得我吗?” 他说:“如果记得我……会让你难过的话,那就……忘了我吧,我不会难过的,真的。” 他说:“小语,我要走了,你不要难过。” 他说:“回堂庭吧小语,让尊者护你周全。” 小语想起上午尘雨说过“活着的只管活得更好才对”,她想要告诉尘雨她记得他说过的话。 小语守在结界外想了很多,但其实反反复复都是关于斐子隐跟尘雨,还有虞滢。小语不知道斐子隐是什么时候开始站在她身后的,待到周身结界撤去凉风袭来一缕淡淡的莲香散到鼻中她才发现主人默默地站在她的身后。 斐子隐知道小语发现自己了,才轻声问:“小语,同子隐回堂庭可好?”他虽然只是精短的一句话,甚至听不出多浓烈的情绪,但是他不曾离开她的双眼写满了期待与……紧张。 小语没有转过身来,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好。”斐子隐见小语很是难过,轻叹了一声伸出手牵起小语:“回去吧。” 小语吸了吸鼻子,咬紧了下唇应了一声“嗯。”她不是没有梦见过主人接她回堂庭,只是她从来都没有料到主人接她回堂庭的这一天,尘雨是以这样一去不复返的姿态离开她的。 回堂庭的路上小语刚开始是发着愣的,后来实在有些憋不住便开口问道:“尊者,虞滢师姐怎么会变成邪念呢?”她不是跟你在一起吗?当然,后边那句小语问不出口。 斐子隐眉头轻蹙,看着小语说:“小语称她一句师姐,歹说也要称子隐一句师兄才是。”小语急了:“可是,可是尊者分明也知道,小语不过是件神器。”话毕见斐子隐只是看着她并没准备回答她的问题,她更急了:“哎呀尊者,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好不好?” 小语这一急倒是将斐子隐之前因邪念而起的那些忧虑暂时赶走了。他见小语急了,又觉得这样的小语太久没见到了,心里倒是有些愉悦,面上却是一派风平浪静。小语无奈了,她无意识地撇了撇嘴:“好吧,尊者不说小语不问就是了。” 这时头顶飘来淡淡的一句:“小语,不要再叫我‘尊者’了,可以吗?子隐觉得,‘尊者’二字从小语口中说出来,很是孤独。”小语抬头看了眼身边的仙,银紫色光芒包围下的斐子隐目光高远、身影颀长,看久了也觉出了点孤寂的味道。 她喃喃道:“主人。” “嗯。”斐子隐自己都不知道他应这一声的时候眼中是何种溺死人不偿命的柔情,虽只是一瞬却是极具杀伤力。身旁的小语恰好就捕捉到了这一瞬,于是她唤了声“主人”之后就忘了自己适才还火急火燎地想要知道答案的那个问题。 斐子隐倒是没有忘,他依旧是面无表情但其实是在想着要怎样才能把小语的问题回答清楚。思索半日,斐子隐才问:“小语上次离开堂庭时可注意到那时候虞滢眉间的堕仙印?” 小语愣了一下又想了一下,才低声道:“注意到了。”而后又着急地说:“可是小语跟她解释了,她难道还不相信主人?” 这下子轮到斐子隐无奈了,他抬起手按了按额角,说:“小语怕是也误会了子隐。不过虞滢堕仙入魔确是跟子隐有关。虞滢一直都以为子隐在感情上背叛了她。”他顿了顿看向小语,而后又微微转过身子对着满天的白云道:“后来子隐对她讲明真相,告诉她子隐在盘古斧劈开的那方天地里之所以会对她讲那些话,其实是因为将她错认成是小语你了。虞滢一时无法接受我的解释,才会决然入了魔道。”他又叹了一声:“到底是子隐的错。” 小语猛地吞了吞口水,半天说不出话。斐子隐在那方天地里对虞滢说了什么她没亲耳听到,但是从虞滢嘴里不难得知,那话里是关于表明心迹跟不离不弃。 斐子隐等了半天等不到小语的回应,虽是意料之中却还是免不了有些怅然,他略带遗憾地说:“子隐原本想等六界真正安宁,再辞了掌门一位带小语游历。却不曾料到来不及,小语最后喜欢上了竹山尘雨,还想跟他退隐。” 小语愣了半天终于回过神来,再三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没有理解错主人的话,才小心翼翼地问:“我真的可以吗?” 听到这样的疑问,斐子隐猛地转过身,他终于看到小语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地正看着他,他眉头紧锁、理所当然地说:“为何不可?子隐觉得只能是小语你。” 小语笑了但是神色间都是担忧:“可是,小语只是一件得了主人灵力的神器,他们会笑话主人的。” “我觉得可以就行了。”他淡若清风地站在她面前,坦然地说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56 着她不敢想的情话。 小语哭了,眼泪“啪啪”地落在袖子上,斐子隐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他着急地说:“小语莫哭。我绝不强求你跟我在一起。” 小语哭得更厉害了,可是仔细看的话可以看到她眼中都是喜悦幸福,眼前高高在上的仙盟首座竟然是以这样低的姿态在说“喜欢她”这件事,这是她放在心里仰慕着喜欢着不敢亵渎的主人啊!她抬手抹了抹不断流出的眼泪笑着说:“只要主人不赶走小语,小语一定不离开主人。” 斐子隐突然看着她认真地说:“小语,子隐是在告白。” 小语吸吸鼻子:“小语也是在告白。”然后小语看到斐子隐眉头皱了起来似要再说什么,小语立马开口:“小语跟尘雨离开,是因为小语以为主人你喜欢虞滢师姐。尘雨也是知道的,这十几年来尘雨都是知道的。” 所以,小语一直都是喜欢自己的?小语只喜欢自己!认清这一事实,斐子隐默默地伸手把小语拥进怀中。终于觉得,在这苍茫的六界中,自己不再是孤独的存在! 小语却是紧张得连呼吸都不敢,双手更是不敢乱动,就一动不动地被斐子隐拥着,心里不停地恐吓自己的小心脏不要跳得太快太用力。可是,小心脏不怕她的恐吓反而越跳越快,于是她的脸红了。斐子隐放开她的时候低头便看到小语的脸红得能掐出血,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小语,小语低着头解释:“这……这只是因为着急。” 斐子隐没有应她,依旧看着她。她更着急了:“真的真的。我……我只是想到邪念还在,所以很着急。” 斐子隐也没有揭穿她,只云淡风轻地说:“该来的总是会来。”小语看到斐子隐又变回淡若清风的样子,心里反倒尴尬起来,于是默默的站在斐子隐身边低着头沉思。 尘雨啊,你猜得没错,主人真的是喜欢我的。 可是尘雨,对不起。 回到堂庭,斐子隐召集了其他六大门派的掌门前来堂庭商议对付邪念一事,小语向斐子隐要来了尘雨也就是那枝桐木。她知道尘雨并不是复活无望,只不过尘雨是上古神器,要复活必得先回神界,或许几万年甚至几十万年后尘雨会重新聚魂修魄。只是以她的修为是无法送尘雨到神界的,也无法等到尘雨复活的那一日,即使她想守着尘雨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小语抱着那一枝桐木到逐尘苑,在屋前树下坐了下来,接着她将怀里的桐木轻轻地放在对面,开始对着桐木说话。她说:“尘雨啊,你放心,我想起你对我说过的话,也想起这十几年来你对我的好,我想起来的时候心里虽然有些难过,但是更多的是想要好好地活着。尘雨啊,我会深深地记得你,你其实还是不希望我忘了你吧?我会记得你对我的好,但是尘雨,我记得你就好了,你不要记得我。” 小语抹了抹眼睛继续道:“尘雨啊,谢谢你,对不起。”她抬手摸了摸桐木:“再见了尘雨。”那桐木似是能听得懂小语的话,泛出的光芒强了些许将小语包围起来。 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了,小语也不再觉得郁闷,抱着桐木在树下闭上双眼静静地听着树枝上风吹过的声音。尘雨喜静,她这样陪他静坐着他应该是喜欢的吧!过了许久,小语估摸着斐子隐差不多要回来了,便抱着桐木坐在离梨木门不远的玉带桥上等着他。 在等斐子隐的时间里,小语回忆起与尘雨的过往。从最初的相识,到碧落渊的生死相护,后来十七年的相伴,每一幕都像昨日才发生般那么清晰,却又已然忘却那种同他自在说话的感觉。小语看着湛蓝的苍穹,越发觉得自己就是尘雨的劫难。 第四十九章 梅树结果 斐子隐是带着竹山掌门一同回的镜世殿。小语见到竹山掌门的时候心里一阵愧疚,她端端正正地跪在竹山掌门的身前,恭敬地双手奉上桐木:“上仙,尘雨今次遭此劫难都是小语的错,对不住。” 竹山掌门向来视尘雨为自己的亲生孩子,此番看到变回桐木的尘雨,饶是修为再高七情再淡,也免不得红了双眼。他拿过桐木,满是沧桑与慈爱地说:“起来吧仙子,你言重了。”他长长一叹:“尘雨本该有此一劫,当日他提出退隐,我以为或许能就此躲过这一劫,终究……” “一切皆有定数,还望清弥上仙节哀。明日我便同上仙送尘雨回神界。” “有劳尊者了,那清弥先行告退了。”竹山掌门清弥上仙对斐子隐微微施了一礼,拿着桐木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出镜世殿,小语红着眼目送他离开,就此与尘雨永别。她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想着尘雨的样子,想要牢牢地记住他温暖的笑容、他从容的走姿,还有他深情地唤她“小语”。 竹山掌门离开镜世殿之后,小语便随斐子隐去了他的院落。她其实第一次离开镜世殿那么久,再回来时总有些感慨,看到一切依旧又觉得这十几年就像是一场梦。 “小语,把手伸出来。”斐子隐轻轻地对着身边没有精神的小语说。 小语不解地伸出双手,呆呆地看着斐子隐。斐子隐拉起她的左手,认真地将水晶手链重新帮她戴上,他柔和了五官又略无奈地说:“小语答应我,不要再把它丢了,每一次寻它都很是费力。” 小语看着帮自己戴手链的斐子隐,突然觉得自己三番五次不情不愿地说要离开他真的很像在赌气,记得那次喝醉酒私自下山之后自己也决定不再任性离家出走的,谁知道后来还一走就差点不回来了。 而主人,居然跳进叹兮海把手链寻回来了。 思及此,其实还是有一丝丝的甜蜜,她难得笑得腼腆地说:“主人,我会好好珍惜它的。” 斐子隐很是满意小语的答复,微微笑开来,牵起小语的手便往木屋走去:“这两天发生的事有点多,先休息吧。” 烛火摇曳,镜世殿一夜梨花落了又开,木屋中水墨般的少年在床上安然入梦,桌子上的语念琴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蓝光。 翌日,斐子隐一早便与竹山掌门一同送尘雨到神界,小语抬头对着天空默默向尘雨告别。她对着天空看了很久,然后嘴角上扬:“尘雨,我不难过。” 与尘雨道完别,小语觉得自己应该去看望楼年,于是顺手带了几颗仙桃便往颠世殿赶去。 小语自恢复记忆之后灵力也跟着恢复了,上颠世殿也不再是艰难的事,再加上颠世殿不似镜世殿那样常年设着结界,于是小语一路畅通无阻地到达楼年居住的悠然居。 “楼年师兄!楼年师兄!小语来看你了。”小语抬脚迈进悠然居,目光所及之处没看到楼年的身影,也得不到楼年的回应,小语心想或许该往寸风苑去寻他。她又跑出悠然居,目光不经意扫过门口的瘦梅,她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57 瞬间看呆了——梅树上竟然结出了果实!这真的是那株千来年不开花的梅树吗? 正当小语惊讶之时,左手边有一个小身影从悠然居后边走出来看到了她。那小身影立马开心地朝她奔来,边跑边叫“语师叔”。小语思绪收回,看到朝自己奔来的鸽灵心里也是激动,便朝鸽灵招手:“鸽灵!” 待鸽灵跑到她身边,小语从上到下将鸽灵看了一番之后疑惑地说:“咦,鸽灵你怎么这么些年也不见长高啊?” 鸽灵有些得意:“我们鸽子家族身体异常,身体长得较其他族要慢上十倍,所以我还小。”小语也不清楚这个有什么好得意的,但是她也没有多加思考,心里还有更好奇的:“鸽灵,这株梅树是不是得了什么灵力?竟然结果了。” 鸽灵一副嫌弃却又不敢说出口的样子:“种的人当初种的时候心中有结,这株树有灵气一直不肯开花,而今种的人心结解开,梅树自然结了果。”小语闻言立马环顾四周,发现只有这株树结了果,还未再不耻下问鸽灵便说:“这株树是师叔种的。” 鸽灵口中的师叔不是别人,正是楼年师兄放在心上千来年的昀芩师姐。小语又环顾四周问:“楼年师兄呢?”鸽灵漫不经心地扫了扫衣袖上的微尘说:“和师叔正在千醺林中自作画像呢。对了,师父说了,谁都别打扰他。” 小语知道自己此时不便打扰楼年师兄跟昀芩师姐,于是便掏出仙桃跟鸽灵各一个吃了起来,她边吃边说:“昀芩师姐对楼年师兄似乎同以前不一样了。”鸽灵嗅到了小语话中的八卦气息,又得到小语求知欲极盛的眼神的鼓励,立马拉着小语往悠然居屋檐下的石阶上坐下。 “这事儿说起来还挺长的。”话罢看了小语一眼,又怕小语懒得听她说于是鸽灵又补了一句:“但是过程甚是精彩。”小语掏出剩下的几颗仙桃给她,说:“你且慢慢讲来。”于是鸽灵一手抱着几颗仙桃,一手把一颗仙桃往嘴里送,含糊地讲起了楼年跟昀芩关系更进几百步的催仙泪下的过程。 “这事儿得从十七年前讲起。有一天堂庭下起了倾盆大雨,雨下了很久都没有停,我们都知道是掌门师伯心里不悦的缘故,师父便到镜世殿劝慰掌门师伯。那时候我只身前往一座荒山寻灵草,不料被千年蛇妖咬了一口不慎中毒,更不幸地在挖灵草的时候被十几只上古神兽玄蜂给蛰了。我那时候真的差点就回不了堂庭了。我……” “据我所知,这世间仅存的玄蜂不出五只啊?” “对……对啊,没错啊,我被蛇咬了又被三只玄蜂同时给蛰了,差点客死他山。” “那鸽灵你运气真是差!”小语听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哎呀重点是我中毒了,然后靠着仅存的灵力艰辛地回了堂庭,恰好被要回颠世殿的师父遇到。师父他为了救我不假思索地就把毒引到他身上去了。谁料那玄蜂的毒跟蛇妖的毒一寒一热在师父体内交战,师父差点失了仙身。”小语伸手递给鸽灵一方丝帕,鸽灵却只是抬手豪气地往脸上一抹,又接着说:“幸好后来掌门师伯与冥君商量之后,让师父转世到人间修魄。那时候本来我想跟着去照顾,掌门师伯一颗玲珑心倒是剔透,抢先让师叔随师父转世。” “听闻昀芩师姐早些年曾下界历了情劫,受了心伤,她可愿意再转世为人去体验人世悲欢?”小语不自觉地往鸽灵边上靠了靠。 “师叔自是犹豫,那时候眼看吉时将至师叔却没了踪影。师父一脸绝望,我怕师父不肯转世,便到处去寻师叔,好在师叔没有躲远。我求师叔看在师父对她的一往情深,给师父一个机会,别让师父放弃转世的机会。师叔心里也是有师父的,最后便跟着转世了。” “我记得那会儿在京城遇过转世的楼年师兄跟昀芩师姐,他们却不是兄妹。” “师父转世为皇太子,师叔转世为皇太子贴身侍卫的女儿。因为皇太子体弱,从小便跟着那个侍卫习武健身,与侍卫的女儿青梅竹马。命格中皇太子娶宰相女为太子妃,却独宠侍卫的女儿。结果师父唯师叔不娶,毅然放弃太子身份带着师叔要离开京城。岂料皇后暗中派人截杀侍卫的女儿也就是师叔,想要逼太子回宫。师父拼死护着师叔,最后与师叔一同死于宫外了。” “那一幕我也亲眼目睹了。” 鸽灵拿起第三个桃子,咬了一口又说道:“师父跟师叔这命格其实很像戏台上经常演的那样,实在老套得很,不过我还是忍不住感动了一番。”嚼了嚼又说:“师父比命格中早逝了十年,又因为没按命格走,归仙界的时候受了五道天雷,回堂庭时虽不至于失了仙身却也受了重伤。而他因为面对权势利益和师叔的选择时毅然选择了师叔、面对生死时选择与师叔一起死而不独活,使得师叔多年来的心结全然解开。所以现在师父跟师叔当真是形影不离,感情甚好。” “之前也是形影不离的。楼年师兄终于得偿所愿了,真好!”小语抬手帮鸽灵拂去肩上的花瓣,明媚地笑开了,楼年师兄跟昀芩师姐能有此结果,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是啊,师父心里终于是真正地痛快了。现如今虞滢师伯入了魔,我还真猜不到掌门师伯最后会跟哪位仙子在一起呢。诶,语师叔你总是伴在掌门师伯身边,你瞧着掌门师伯跟谁走得比较亲近?怎么说汐止仙子也散了仙魄好久了。”鸽灵又敬职地八卦起来了。 小语看着鸽灵一副操心父母的样子,在心里想着鸽灵今年贵庚。鸽灵见她没答,又把问题问了一遍,小语的脸有些微的红了,眼珠子转了转最后看向天空,说:“除去中间这十几年,跟主人走得最近的女仙怕只有我了。”说完她连忙低下头去,把手里咬了几口的仙桃往脸上贴去。 “语师叔,我很认真地在关心掌门师伯啊,你能端正态度吗?我当然知道走得最亲近的女仙是你,我是说除了你之外那些有可能跟掌门师伯配成双的女仙子。”鸽灵并没有注意小语的神色,只专注于啃桃子。 “哦,我再想想。”小语把桃子拿在手上转来转去却也不吃,只盯着桃子看。 “像掌门师伯那样的男仙……呀,掌门师伯!”还未八卦完的鸽灵在看到斐子隐的时候机智地停下了她八卦的话,立马站起来行礼。斐子隐颌首当做回应,目光落在发愣的小语身上,而后走过去伸手拉起小语的手:“该回去了小语。” 小语转过神来的时候忙挣脱开斐子隐的手,略为不自在地对鸽灵说:“鸽灵,那我先回镜世殿了。你帮我向楼年师兄问个好。” 鸽灵显然有些不在状态,应了声好之后只盯着小语又被斐子隐牵着的手看。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对上她八卦的目光的只有小语僵硬的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58 背影。 第五十章 虚无邪念 小语被斐子隐一路牵着回镜世殿,路上虽然遇到的门下弟子并不多却也很不自在。一路上斐子隐无论有没有遇到门下弟子皆是一派坦然清冷的样子,而小语却不似斐子隐淡定,有那么几次她想要将手抽出来却又不舍得,于是她偷偷瞄了斐子隐几眼。偷瞄了斐子隐几眼之后心里倒是跟着淡定了些许,却又觉得主人长得实在很好看,就又忍不住总抬眼去看,却又不敢直盯着他看。 斐子隐察觉到小语的目光,却也没有与她对视,只淡淡道:“尘雨已被安全送回神界一处山中。” “啊?”愣了一下之后才反应过来,急切地问道:“那里安静吗?” “山中只有溪水声,再无其他生物。”斐子隐依旧目不斜视地御着风。 “那就好,尘雨喜欢安静,安静一点好……不过若是有朵什么花在旁边就更好了。”小语认真地想着。 “神族早已凋亡,神界也已荒芜了数万年,不可能有花了。” 小语不再说什么,进了镜世殿依旧时不时抬眼偷看斐子隐,简直是怎么看都看不够。斐子隐开始疑惑了,他本以为小语看他是想了解尘雨的事,可是他把情况都告诉她了,她却还一直偷偷地往自己身上看。 斐子隐被看得有些不淡定了:“小语,你可还有事要说?” “没有啊。”顾着偷看斐子隐的小语全然不在状态。 “那你……为何老往我身上看?”斐子隐低垂着眼,说话间已经将自己身上扫视了一遍,并无不妥。 被揭穿的小语真的觉得很不好意思了,她抬头对着斐子隐身旁的一株梨树说:“因为……因为好看。”说完她又不自觉地抬手捏了捏耳朵。 斐子隐笑了,不再是一闪而过的笑意,而是毫不掩饰直达眼底的笑。小语有些脸红地跟着傻笑:“嘿嘿,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斐子隐抬手抚过小语发间的蝴蝶,轻叹了一口气道:“这样就很好了。” 小语的心思都在主人抚过自己发间的手上,全然没听清斐子隐说了什么,她只是小声地唤着“主人。”斐子隐闻言应了一声,看到小语红红的耳根煞是可怜,于是轻轻地说:“进去吧。” 小语趴在窗台边的桌子上看着窗外千年不变簌簌往下落的梨花,脑海中竟猛地闪过令她慌张的一幕。那是千来年前的事了,当时她还只是主人莲池中的一朵莲花,主人折下她之前曾问过:“莲花,你可愿舍身换六界安稳?” 对了,主人赋予她灵力助她修炼成仙是要她助他护六界安稳啊!而她,做了什么?她竟然爱上主人还跟主人在一起了!什么守护六界安稳之类的伟大的事她不曾做过,倒还因为心底里对主人的爱慕之情几次三番地想要离家出走。小语倒吸一口气用手狠狠地拍了几下自己的额头,她真的不淡定了,她推门离开斐子隐的院落想要找个人诉说这种慌张。然而,偌大的镜世殿只她和斐子隐两个。小语跺跺脚又徘徊了许久,最后躲到了清净峰的梨花斋里。 斐子隐并无暇关注小语的行踪,自邪念再现之后斐子隐除了让各派仙友提高警戒之外,每日都守在玄世镜探寻邪念的下落。天地之间,微若尘埃的迁流皆能落入他的耳中,而邪念的气息却一丝都未能感觉得到。 那一日,是人间的追月节。小语记得易轻曾告诉她追月节赏月要吃月饼,可是她没有月饼可以吃,却也不敢随意走出镜世殿。邪念再现意味着镜世殿外并不安全,所以她除了那一次去颠世殿以外,并没有再离开镜世殿。斐子隐多日来在玄世镜前探寻无果,追月节这天恰好感应到南面一处异动,便与竹山掌门清弥上仙向南寻去。 小语正是在素丝湖畔看到心事重重的楼年。 往常楼年因为昀芩而失意常常是小语陪着他的,但小语不曾见他这般失落过,更加之往常都是小语得知楼年心里不快自己到颠世殿开解他,这日楼年竟自个儿来找她。小语料想,楼年师兄这次是真的心灵受到创伤了。于是她走向他,放柔声音问:“楼年师兄,你怎么了?” 楼年闻言嘴角下撇说:“我惹你昀芩师姐不悦了,想要送礼认错又不知怎么挑选,语师妹你可否陪我下界去给她挑份礼物?” 小语不在意地笑了:“楼年师兄你惹昀芩师姐生气又不是第一次,这次怎的这么紧张?再说了,堂庭灵物何止万千,为何非要下界去寻?” 楼年闻言嘴角一僵,眨眼间又柔和了弧度说:“历劫时曾听她说喜欢京城一茗堂的琉璃步摇,所以……” 小语自是答应。 与楼年出了堂庭往北而去,一路上楼年不似以往般同她聊斐子隐,而是皱着一张脸。看着脚下的云层越发地厚最后几乎看不到脚下的光景,小语不确定地问:“楼年师兄,不是要去一茗堂吗?” 楼年不言,小语隐隐觉得不对劲地问:“你不是楼年师兄?”话音一落,身旁的人变成了艳丽的虞滢红衣火瞳。小语还未动作便已被定了身形,她看着虞滢或者说是邪念轻蔑地对着她骂了一句——“蠢!”便失去了知觉。 小语恢复知觉时斐子隐正赶回堂庭,而她自己身在何处小语全然不知。虽未幻回琴形但她却被定在一片黑暗中无法动作。耳畔没有任何声息,眼前一片虚无,小语大声地喊着斐子隐,但是她却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见。声嘶力竭都未能制造半分声响,最终小语疲惫地闭上双眼,却又无法入梦。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虚无中多久了,也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是睁着眼睛还是闭着眼睛,唯一确定的是——她还清醒着。因为她的头依旧很疼,她还有意识,她还记得主人说过邪念一定会毁了她,要她千万不要离开镜世殿的结界。 可是她没有听话地呆在镜世殿里等他回来。 在虚无中小语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些事,想起斐子隐要与汐止仙子成亲的时候冷淡的脸容、想起她失去记忆问他尊号的时候他冷淡的神情、想起她要与尘雨离开的时候他说她和尘雨般配、想起她和尘雨在人间见到他时他漠然离开、想起易轻对她的欺骗…… 当初不知道主人爱着自己,所以觉得主人那样对她是理所当然的,后来知道主人爱着自己也只是满心的喜悦幸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而今她一遍遍想起却有了些怨念。主人分明是爱着她的,那他为什么能在爱着她的时候不解释地答应与别的仙子成亲?连她要离开也不曾挽留! 他为什么能在爱着她的时候经历了死别再见面还能只当陌路? 他为什么能在爱着她的时候将她拱手让人? 他为什么能在爱着她的时候十几年不见她,见面了还冷漠得连一句招呼都不打就转身离去?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59 为什么她为救汐止仙子而死,易轻却还要利用她去报仇?当她因为易轻的死而伤心难过时易轻却只是将她送上虚无的复仇之路! 为什么自始至终都是她一个人在难过在伤心?为什么他们都可以这样对她? 小语唯一能动的嘴紧紧地咬着下唇,她在怨,怨能牵动她情绪的人。 虚无中小语在心里一次又一次的怨起斐子隐,而后她又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己这就是邪念要的结果,她不能遂了邪念的愿。语念琴是世间至纯至善之物,若是有了怨念便会失却净化邪念的能力,小语总是这样提醒自己。 不知道是离开堂庭的第几天或是第几年,小语终于再一次见到了斐子隐。当他消瘦的脸上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在望向她那一瞬间有了光彩的时候,当他向她伸出来的右手五指皆断染满鲜血的时候,当他的嘴微微颤抖唤着她的时候——她还怨什么呢?原本他能爱上她就已经是莫大的恩泽! “主人!”她唤了他一声,满心的愧疚与心疼。他为了找自己一定花费了不少心思与精力吧!双眼都布满了血丝了。他为了救自己出来,一定又耗了不少修为吧,五指都……断了。 “主人,我终于能见到你了,终于能听到你的声音了。”小语跌落在地上手脚不麻利地移向斐子隐,斐子隐见状愣了一瞬随即将她抱起:“没事了,没事了小语,安心睡吧!”小语倒在他怀中变回一把琴失去了知觉。 第五十一章 尊者再婚 小语后来才得知,邪念为了毁掉自己这把对他有威胁的琴,竟然用了三千魔兵的脑髓和血液炼化出一股恶泉,而自己被囚在这股恶泉中四十天竟还灵台清明。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小语免不了有些后怕,若是当时自己定力不够,现在怕是不在镜世殿而在邪念的魔殿中助纣为虐了。 斐子隐是在小语被囚一个月后才终于找到邪念的藏身之处。邪念自从在山洞中与斐子隐一战之后便一直藏身于堂庭西北方向的松果山。那松果山的主峰山顶立有一块玉石,竟是通往魔界的暗道。邪念用结界硬是将松果山与外界隔绝,而松果山荒芜了千百年,竟无人知晓那玉石可通往魔界。 斐子隐寻得邪念的踪迹之后便在竹山与各派掌门相商诛灭邪念的方法。邪念是人性邪恶所聚集而成的,若要灭邪念自当需要世间至纯至善的语念琴。众仙皆知语念琴是莲华尊者所有,所以商议诛灭邪念时全是围绕“如何将斐子隐的苦海一念放大效果”这一主要方法。 “语念琴一个月前被邪念所盗,如今正被囚于松果山中。”斐子隐面容平静,目光朝北透过瀑布望向虚无,站于东面的竹山掌门清弥目光恰好落在斐子隐脸上,竟从中觉出点隐忍与失落。 各掌门闻知语念琴在邪念手中,内心千百年来的安然终于有些动荡,皆以拿回语念琴为首要目标,斐子隐与各掌门商议之后决定只身前往松果山探查情况。松果山结界百层,斐子隐用了十天的时间才将结界一一打破,期间不曾见过邪念,而只是打破百层结界便耗了三层灵力还失去了五指。 斐子隐自松果山救走了语念琴,而邪念毁琴不成心中自是不痛快,于是他将前魔君连同魔界奉为珍宝的魔剑一同扔进之前囚禁小语的恶泉中,恶泉得魔君千年修为与魔剑张扬剑气,澎湃汹涌出一股邪气恰对邪念的气场,竟成为邪念打坐修炼的圣地。 斐子隐救出小语的第四天,人间黑雨倾盆,植物沾之即枯,楼年与昀芩虽立马赶至人间施法隔绝黑雨,然多半粮食却已遭殃。人间帝王顺应民意请国师于京城最高楼撷星楼设坛祭祀九天,请求歇雨。人间帝后为表诚意,均出席撷星楼上的祭祀大典。 邪念做事只图痛快,而令仙盟首座斐子隐不痛快即是他最为痛快之事,于是当原本只想涂炭生灵的他看到堂庭楼年和昀芩出现在撷星楼附近的时候,邪念毫不犹豫地翻手覆云将撷星楼方圆两百里的生灵毁灭,只余不省人事的人间帝后和动弹不得的楼年昀芩。 黑雨已歇,人间帝后却被擒,楼年和昀芩也在邪念手里。当斐子隐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平淡无波的眸中杀气瞬间聚拢,堂庭暗夜飞雪,雪花混着梨花簌簌落在尚还虚弱的小语身上。 六界遭此劫难,是天道,小语知道,众仙更是明了。但是造成劫难最直接的原因确是一千四百年前梦迦师姐因为对师父的怨恨而将身体错养了邪念。而她语念琴为何会出现在这世间,为何主人会拜在师父门下成为新一任的仙盟首座,全因堂庭起的因,需要堂庭去吞下这苦果。 她与主人,便是堂庭吞下这苦果的介质。 一切皆是命定,自她成为语念琴的那一刻,而她与主人相爱却在命定之外。 本想将此番领悟说与斐子隐听的,但总有些动荡强迫着人去用另一种方式诉说领悟,例如下界为人的楼年师兄在皇位与昀芩师姐之间选择了后者,例如此刻动弹不得的昀芩师姐目光不曾离开楼年师兄,例如邪念用虞滢师姐婉转动听的声音当着众仙的面要斐子隐娶她而斐子隐只建议成亲地点设在松果山、而小语没有转身像以前一样躲得远远的,只是红着眼紧紧地扯住了斐子隐的衣袖。 除掉邪念,终止六界满目苍夷的现状更重要,小语知道。即使主人不得不与虞滢师姐的身体结婚,小语也不会再次离开主人,主人你可知道? 邪念那凤眼轻蔑地扫过小语,说:“老子当日占用虞滢的身体,那蠢丫头唯一的条件竟然只是要我帮她找回她的骄傲。啧啧,骄傲这种不能让人痛快的东西有个鬼用?不过既然老子答应了,倒是要做到的。”她目光转向斐子隐,笑得流霞满面:“想来是你毁了那蠢丫头的骄傲,她都不在了毁了又怎么找得回?不过没关系,我拿你的骄傲换她的骄傲想来她也是接受的。” “放了人间帝后和楼年师弟、昀芩师妹。”斐子隐无视各掌门愤怒不解的议论,只将扯他衣袖的那只小手轻轻地捏了一下。 “只放了他们?”邪念掌中凝聚灵力。 斐子隐略感不祥:“你还抓了谁?当初令虞滢师姐伤心的是我,与他人无关。你若要为她讨个公道,只管冲我来就是。” “你以为本法祖不知道你这是要老子转移战地?那松果山荒无人烟倒是不会误伤了你的仙门弟子。不过老子突然想到更有趣的玩法了,回松果山也无妨。” 于是,各派掌门被“请”到松果山观摩斐子隐与邪念成亲的大礼。仙盟首座没有下令,各派掌门也只得暗暗压下心中的愤怒之情冷眼看着美艳的“虞滢”对斐子隐或是口头羞辱或是上下其手。斐子隐目光平静,甚至不曾转过身去看身后的小语,他就那样不言不语地站在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60 邪念身旁。一红一白无论哪个角度看过去皆可入画,小语却只低着头默默地记着斐子隐经过她身侧时传音说过的话。 邪念与斐子隐的婚礼定在他们到得松果山的隔日。婚礼前夕邪念费心费力地强迫斐子隐穿上她手里那件用四百人血染成的红衣,小语趁邪念不注意之际偷溜到关押众仙的洞穴中。一路爬至洞穴前,望着洞口的小语伸出食指指尖往里一点,激动地发现洞穴前竟没有结界!小语第一次觉得轻敌也是一种好品性。 众仙听了斐子隐的命令后,心中算是有了着落,然而斐子隐所说的计划中其他的倒是好说,各掌门倒是随身携带,唯有斐子隐提到的幻露茶让各掌门眉头纠成一团。现如今上得神界的三位上仙有两位均被禁足在松果山,另一位却近乎成了传说,几千年来不见其影踪。 小语听到需要上神界,目光便落在竹山掌门身上。其他仙家自是知道竹山掌门是眼下的希望,然先不说松果山与神界相距甚远,就眼下他们都出不了松果山。众仙陷入沉思,许久之后北单掌门预淋打破了沉默:“各位仙友,吾等此时身处松果山,山中不是有通往魔界的玉石吗?” 北单掌门这一点破,众仙皆叹仙盟首座机智聪慧。既然到得魔界,便能通过神魔之井到得神界!而通往魔界的玉石便在洞穴九百里外,小语再一次感激邪念的轻敌。 回到斐子隐所在之处时,小语在看到眼前一幕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低低地呜咽起来了。她看到了什么?她看到了她心中不可亵玩的主人此刻正半裸着上身被美艳不可方物的“虞滢”骑在身下。 放开他!放开他!心中强烈地嘶吼着,但是她只是用力地扯住自己的衣袖无声地哭着,不能上前去!主人没有反抗所以她也不能乱了主人的计划。于是,小语艰难地转身在洞门外蹲着,颤抖地掐着自己的手,指甲陷入皮肉中亦无法止住颤抖,她咬紧牙根强行压住想要呕吐的冲动。 夜还很漫长呢…… 而就在她身后不到十米的地方,一双往日平静无波的眼正盯着她看,满眼藏不住的心疼。他冷冷地说:“这就是你想到的更有趣的玩法?” “自然不是,这样都激不起她的嫉妒之心,看来你在她心里也没有老子以为的重要啊。”斐子隐闭上眼说:“我确实不痛快了,你可以收手了。” “再下去确实……老子也觉得恶心。”邪念红袍一挥小语便晕倒在地,斐子隐伸手将其收回袖中。 邪念无所谓地看了他一眼:“语念琴确实是克老子的神器,但斐子隐你以为凭你现在的修为还能用语念琴收了我?” “我说了,你若放了该放的人,不再涂炭生灵,我斐子隐随你摆布。痛快有时候是不需要以太多的伤害为代价的。” “哼,就那件红衣都不肯换上,你以为老子信你?老子不过觉得现在你们还能参加更有趣的游戏。” 邪念在斐子隐洞前设了三层结界之后方才转身到恶泉畔修炼,斐子隐看邪念消失在眼前,抬头望向苍穹,子夜已过,竹山掌门应当到达神魔之井了吧! 第五十二章 松果之战 邪念法祖与仙盟首座成亲的消息自然是传遍了仙魔妖冥人几界,于是成亲当天观礼的队伍中除了仙界各派掌门、楼年、昀芩和魔界各护法之外,还有人界被强行抓过来的帝后以及冥界被“请”过来的偃颂。 斐子隐往观礼的队伍中扫了一眼之后眉间轻蹙略有所思,连人界的帝后都被抓过来观礼,可见邪念有多希望见到自己在六界面前无能为力的样子。可是…… 邪念突然在他身后转了个圈倚在他的身前,妖媚地在他耳边问:“可是好奇妖君木溪为何没来?” 斐子隐目不斜视、抿着唇保持沉默,只用余光扫了眼身前红得仿佛往地上一拂就能拂出一片火海的衣袖。邪念得不到斐子隐的回答倒也没有一丝不悦,反而有些愉悦地说:“小小的妖界竟然因为堂庭曾经小小的恩情便与本法祖作对,还自以为多么地铮铮铁骨,当真是不自量力,这么蠢的小妖精留着也真是占地方。” “你把妖界给灭了?”低下头看了眼在自己身前红得血腥的邪念,斐子隐问出的话依旧波澜不惊,但是他袖中的语念琴微不可闻地轻颤了一下。 “待会儿我就把人间的帝后和你那可爱的师弟师妹一同放了,不过你最好不要犯蠢地想要离开松果山。”邪念用着曾令仙界众男仙爱慕不已的虞滢的身体更为紧密地贴着斐子隐的胸膛,在斐子隐耳畔轻柔地答非所问。她说完后还抬起纤纤玉手往斐子隐的胸膛抹了一把,立即听到观礼队伍中议论纷纷,邪念心中甚是痛快。 邪念到底是六界污秽的念头所聚集而成,并不通晓成亲的仪式该是怎样,于是她所谓的成亲不过是在各界观礼者面前与斐子隐共穿红衣共饮一壶酒,然后便宣布她与斐子隐结为夫妇。 邪念刚将“结为夫妇”四个字说完,还未听到任何观礼团的祝福,斐子隐便低低地说:“放了他们。” 邪念倒是守信用地将人间帝后扔回了人界,也把楼年跟昀芩放了。但是,刚解了楼年和昀芩身上的咒术,邪念便轻启朱唇:“押进来吧!”话音一落,成亲的殿堂里顿时便多了约莫五万个孩童。这些孩童的手脚皆被固定在红线上面动弹不得,仔细看还能看到绑着红绳的地方被拔去一层皮,那红绳嵌入血肉里在骨头上结结实实地绕了几圈。若是再仔细闻一闻,还会发现那些绳子上的红色其实是由孩童的鲜血染就的。 邪念悠悠地伸出右手,一脸满意地说:“松果山的风冷了些,本法祖就借了些皮制了只手套,弹性倒是很不错。” 观礼队伍里魔界的护法均面无表情,而仙界各派掌门皆目露凶光。冥界偃颂气沉丹田道:“这些孩童上一世皆是有德之人,这一世注定要多福长寿的,我奉劝邪念法祖还是不要违背天道!”偃颂这话邪念自然是不爱听,于是她冷冷地“哼”了一声随即一掌将偃颂遣出了松果山。 “你还想如何?” 好玩的游戏才刚刚开始呢!邪念笑得艳丽至极:“你斐子隐是仙盟首座,是金光闪闪的莲华尊者,老子只是好奇如果你入魔界以我为尊会是如何。” “休想!”斐子隐不动声色地往五万孩童所在的方向迈了一步。 “或是,你我在众仙面前把婚礼的最后一个环节也完成了,老子便考虑暂时放了他们。”邪念说完伸出那只套着人皮手套的右手解下了斐子隐红色的外衣,看到斐子隐眼中总算有了些情绪并且是不好的情绪,心里又痛快了几分。她当着众仙愣神的当头故作媚态地说:“原本该是夫君你为我宽衣解带伺候我才是啊。” “我选前者。”斐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61 子隐幻出白色的外衣,扯下邪念无骨的玉手。 “那就在我面前跪下,尊我一声法祖,发誓终身不得出魔界。”邪念转身登上主座,垂着眼看脚下一身白衣的斐子隐。 不过是生得一副好皮囊,生性极其不讨人喜欢,虞滢果真是愚蠢至极! 斐子隐上前一步,撩起外袍屈膝,而膝盖未落地面却又笔直地站了起来。邪念来不及开口,她的周身刹那间便开满了天山上才有的雪莲,雪莲的花瓣透明,每一瓣上放映着世间的亲情、友情、爱情,大爱与小爱的幻境层层重叠犹如结界围着邪念转个不停。 幻境中有苍黎子只身进入昆仑天牢受刑的画面,有斐子隐默默跟在小语身后的画面,有人间一个少年割肉熬羹给盲眼母亲进食的画面,有…… 邪念头疼欲裂,掌风四下没有目标地击出,松果山唯一的殿堂半座化为废墟。在邪念神智不清之际,昆仑山掌门趁机立于其东面,不断地念着咒法催动法术,北单与长右两派掌门分别立于南北两面,将自身修为分别渡给昆仑山掌门和立于西面正抚琴的斐子隐。 斐子隐的苦海一念练到了第九层《沧海云烟》,放眼仙界确实无敌,然而凭斐子隐与昆仑、北单、长右几派之力目前是无法与邪念抗衡的。杻阳掌门和槐江掌门护送竹山掌门到神界寻幻露茶至今未归,斐子隐心中微微一叹,剑指划过手腕将银紫色的血液滴到语念琴上。 斐子隐的血是灵药,用血浸着语念琴的琴弦应当可以让小语多支撑一阵。他们都在赌,输赢的关键在于竹山掌门能否在他们灵力耗尽之前赶来。 幻露茶取自神界无□□第四重天,是由神界最后一株幻露树上最靠近阳光的一片叶子泡于神界的溪水中得来的,集天地间最纯净的灵气故而可化天地间最污秽的东西。邪念大致以为六界中唯有语念琴可化污秽的念想,众仙也大致不曾想起幻露茶。 斐子隐原本也没想到,直至他送尘雨回仙界归来那天,小语说若是有朵什么花在尘雨旁边就更好了。那时候斐子隐没有细想,只是在小语被囚的那些日子他常常想起小语,想起她说过的话。而就在某一次不经意间他恍然发现,神界其实还有最后一株树! 由于竹山掌门他们还未赶回来,昆仑派掌门苦苦支撑眼角已经开始渗出血珠,语念琴也已断了三根琴弦,邪念虽然头疼但功力上还是压了斐子隐几人一截。就在斐子隐划下第十七道伤口的时候,自邪念头顶罩下一层白光,斐子隐众仙抬头一看——只见杻阳、槐江两派掌门将自身修为均渡给了竹山掌门,竹山掌门将手中幻露茶朝邪念正中央倾下并用灵力压进邪念颅中。 《沧海云烟》第三十遍到达□□,手指下琴弦中翩翩飞出若有似无的蝴蝶纷纷钻进邪念的眉间,松果山半座殿堂琴音绕梁,红光与白光交织映在废墟上。中指收势,一声低沉入心的琴音伴着天雷劈下的尖音砸进众仙及邪念的耳中,而后白光立即充斥视野,待到邪念一声尖锐的惨叫声夹杂着血肉被撕裂的声音、琴弦尽断的声音传入众仙耳中的时候,视野中的白光消失了,天地间纷纷下起了雪,将废墟下孩童的尸骨一点一点地覆盖。 斐子隐看着被雪覆盖只剩半张脸的三万多名无辜丧生的孩童,再看向伤势惨重的各派掌门,最后低头看向掌中毫无生机的莲花缓缓闭上了双眼。 他竭尽全力,却还是没能从邪念手中抢回这三万多条性命,终究还是无力地让他们死于非命。 他自诩有能力护六界周全,可如今妖界被灭、仙界各派了无生机…… 他将剩下的修为都注入到语念琴中,却还是没能换来再见她一面的机会。他最后一次见到她现人形,是她抱着自己无助地撕心裂肺地哭泣。 “小语,你可愿意同我一同轮回弥补过失?”斐子隐用拇指轻轻划过萎蔫的花瓣,就如同轻抚小语明媚的脸。 你应当是愿意的吧! “诸位仙友,邪念出世我堂庭逃不了干系,他带着虞滢的怨恨拿六界生灵泄愤皆是子隐一手造成。子隐自知罪孽深重,不应再承仙盟首座之位。” “尊者言重了,邪念出世乃是天道,责任不全在堂庭。且小徒尘雨丧于邪念之手,老夫即使魂飞魄散也当竭力与之一拼。”开口的便是尘雨的师父清弥,清弥此番硬闯神魔之井,再加之后来用尽全力将幻露茶压进邪念脑颅中,全身修为算是耗尽,仙身也已被毁。 “尊者,仙盟首座舍你其谁?六界安稳还需你来守护啊!”昆仑掌门伏在地上动弹不得,白色的衣袍白色的发丝与大雪融为一体。 “现如今邪念已除,魔界也近乎灭绝,六界至少可安稳上千年,诸位仙友大可放心。”斐子隐转身走向安抚孩童的楼年,他负手而立正对站起来的楼年:“堂庭楼年听命,我莲华现将堂庭掌门之位传于你,望你倾全力保堂庭安稳。” “子隐师兄,你……”楼年反应过来之后苦着一张脸想要推脱,斐子隐只轻轻说了一句:“往后子隐只想属于她。”楼年推脱的话终究往回吞,只能不情不愿地说:“我且帮子隐师兄守个几百年,哪天我厌倦了你若还不回来,我可不管了。” “谢谢。”他看着眼前做不羁状的楼年,心底满是感激。楼年有多不愿承这个重担,斐子隐心里很是清楚……且让他任性个几百年罢! 斐子隐又走向北单掌门:“北单掌门预淋听命,我莲华现将仙盟首座之位传于你,望你日后倾全力守六界安稳。” “尊者,预淋惶恐,此战也是身负重伤。”半蹲着的预淋一时激动整个人将要站起来,斐子隐赶紧伸手扶住:“上仙不必谦虚,竹山掌门与昆仑掌门皆身负重伤,眼下你能力最大,望你不要推脱。” “尊者安排必是经过思虑,在下以为北单上仙可先接过仙盟首座之位,再从长计议。”清弥耿直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诸位仙友,松果山一战伤亡惨重,子隐罪责难逃,如今语念琴也灵力尽毁。子隐想携着语念琴步入轮回,教书行医,以凡人之躯弥补过失。还望诸位仙友各自珍重。”话毕,斐子隐后退一步,双手拱起朝各位掌门深深一揖。 众仙自知斐子隐已下决定,不可挽留,便也不再多说。 松果山上交战的痕迹不过两个时辰便被白雪完全覆盖,负伤的仙家早已归山,松果山上只余一片宁静的白。在天地苍茫间,一位白衣少年掌中捧着一朵泛着淡黄色的莲花,拇指轻轻摩擦着花瓣,大风将他的衣袍吹起,抖落他身上一层雪花,透出几朵淡淡的墨莲。 他突然嘴角轻扬,眼神温柔地对着莲花说:“从此,在这世间,我们是彼此唯一的相伴了。” ——正文完结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62 番外 “小语,昨日我带回来的那位小姐,今日你可见过?”竹屋外白衣男子正低着头将草药摊开,边摊开边问里屋正在叠衣服的少女。 少女把开满墨莲的上衣抱在怀里支支吾吾:“没……没看到。可能……”可能已经被山脚下的黎大夫医好送回家了吧! “嗯?”少女的身后突然响起一个鼻音浓浓的音,她吓得把手里的上衣扔到床上然后转过身对男子僵硬地扯出一个笑,边笑边说:“那个……我是说那位小姐可能自己下山去了。” 闻言,男子脸色一板,而后转身走出房屋,继续低头弄着药草。少女急忙追过去,刚出了门便看到男子面无表情的样子,她止住了脚步站在门边,低着头看不远处男子的影子在日光下时而静止时而移动。 半个时辰过去了,男子头也不抬地整理好车前草又拿出了半夏和白芷,似乎没有发现少女站在门口一般。 被无视的少女知道男子是真的动气了,她小心翼翼地唤了句:“主人。”斐子隐微微一叹,视线终于落到她身上。 “昨日那位小姐,我已经把她送到山脚下黎大夫那里了。”她心虚地低着头,不敢看主人的眼睛,怕看到主人对她的失望。 “小语,我是医者,那位小姐是病人,你怎可连病人都容不下?”斐子隐话中带着指责之意,听在小语耳中责备之意更是浓了几分。她瘪了瘪嘴说:“她昏迷的时候都叫着主人,还以为我是主人你,手都摸到肘关节那里了。” 斐子隐自然是看到小语委屈的小表情,脸色也柔和了些:“小语,她于我不过是萍水相逢,你这样做终究小气了些。” “嗯。”小语应了一声,转身回屋里煮水,留下斐子隐若有所思。 傍晚风起,斐子隐入屋关窗子,见小语看了自己一眼却又什么都没说,便走过去将小语拥入怀中:“天气转凉,可觉得冷?” 小语摇了摇头,有些出神。 “下午的事我想了很久,虽然你的做法的确不对,但终究是因为我。”他抬手轻轻地捋了捋她如丝的长发,温柔了语气问:“小语,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让你患得患失了。” 小语摇了摇头,不是他做得不好,是他太好了,将她宠得骄纵:“主人,对不起。我也想了很久,你说得对,是我不够大方。” 斐子隐搭在小语腰上的左手收紧了几分,右手抚过怀中人的秀发,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 “主人,我们归仙位也有一段时日了,我们回堂庭好不好?我想念楼年师兄和鸽灵了。”小语鼻尖触在斐子隐心口上,满满的莲香散入鼻翼。 “回堂庭自然是好,只是回去了楼年师弟怕是要把掌门之位还回来。”斐子隐眼底有些许笑意,想来楼年这近千年来该有八百多年是在心底默默地“想念”着他了。 “主人你修为这般高,自是要用这修为去守护苍生了。”小语双手环上斐子隐的腰:“小语现在灵力微弱,只要主人你让我一直在你身边就好。” 斐子隐紧紧拥着小语,半响之后才说:“你在哪,我自当在哪。既然想念鸽灵了,那便回去吧!” 重新站在堂庭山上,小语倒是出奇地安静,只是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一路紧紧地将斐子隐的衣袖攥在手中。上一次站在堂庭山主殿前,是什么时候呢?小语已经记不起来这中间隔了多少悠悠岁月,又淌过多少次忘川了。 不记得了,她只记得每一次她喝过孟婆汤之后,在曼珠沙华丛中总有淡若清风的他出现在她的眼帘,第一个记得,最后一个遗忘的,都是他。 斐子隐眼中无波地看着眼前一如从前的景色,堂庭主殿前傍晚的风依旧透骨的寒,斐子隐伸手在小语周身设了个结界。感觉到前方有熟悉的气息迅速地朝他靠近,斐子隐抬首看向主殿的琉璃瓦,淡淡道:“楼年师弟准备在屋檐上为子隐接风?” 屋檐上一个天蓝色的身影渐渐清晰,小语松开紧攥斐子隐衣袖的手,朝那身影挥了挥手:“楼年师兄!” 楼年懒懒地从身后扯出一个小小的男孩,半垂着眼望着下边的斐子隐,对小男孩说:“唤他掌门师伯,哦对了,他身边那女仙子你得唤她师伯母。” 小语闻言立即红了脸,忙摆手解释:“你若唤他师伯,自然……自然也是要唤我一声师叔的,不要听楼年师兄……” “师伯母?这样叫再合适不过了。”他鼻音轻扬,悠悠地对楼年的话表示赞同。斐子隐话音一落,小男孩立即礼貌地向他们行了个礼,并恭恭敬敬清清楚楚地唤了他们一声“掌门师伯”和“掌门师伯母”。 小语看向斐子隐,只见斐子隐坦然地应了一声,问:“你是楼年师弟的孩子?名唤云眉?” 楼年师兄的孩子!小语脑海中终于不再只有“师伯母”三个字了,她跑到云眉面前,刚抬手想要抚上云眉的额发,云眉便恭恭敬敬地往后又退了一步,沉稳之色让小语越发觉得熟悉。 “既然子隐师兄回来了,楼年总算可以带着昀芩去逍遥六界了。云眉,届时你留在颠世殿帮我看住你鸽灵师姐就好,别跟着。”楼年的话斐子隐还未来得及反对,云眉就已经有些为难地说:“爹,您还是把师姐一并带走吧!” “说什么呢云眉?我留下来陪你不好吗?”一个响亮的声音从主殿后边传来,随即一道人影闪进小语的眼帘。来人着一身淡青色的纱衣,齐眉的刘海下圆圆的大眼睛十分俏皮,近千年来身高也略有增长,正是小语万分想念的鸽灵。云眉一见到鸽灵,好看的剑眉便微微皱起,剑眉下双眸却掩不住的灿若星辰。 小语突然抬头小声对斐子隐说:“主人,云眉好像你。” 斐子隐低头看了小语一眼,左手微抬,拇指和食指的指尖落在小语发丝间的蝴蝶上:“此间却无人像你。”小语不解地看向斐子隐,只见斐子隐的视线已经落在云眉身上,知道他无意解释,便低着头自己认真地琢磨起来。 事实证明,身为斐子隐六界闻名的贴身神器,小语是不合格的,因为她依旧无法做到与斐子隐心意相通,斐子隐的一句话她认真琢磨了,却还是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最后是以被斐子隐的话打断了思绪告终。 斐子隐面无表情地看着云眉,话却是对楼年说的:“子隐与堂庭掌门一位缘分已尽,楼年师弟倒是可以将掌门之位传于云眉。” 楼年扶额:“这麻烦的掌门之位,麻烦了我还不够,居然还要麻烦我的儿子!” 后来呢?后来斐子隐与小语穿过镜世殿的梨花雨,从素丝湖南面取道前往后山瀑布。在震耳欲聋的瀑布前,斐子隐打横抱起小语,淡然地穿过瀑布,一步一步攀上山顶,往山顶的洞穴走去。 “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梨花为笺隐为题 作者:浅阙 分卷阅读63 主人,洞里边是什么样子的?像冥界那个通天的洞穴一样吗?”被抱着的小语抬手遮了遮有些刺眼的阳光,看向烟雾缭绕的洞穴。 “比之更富灵气。”说的是洞穴,看的却是手上的小语。 “我们以后就住那里吗?” 他停下脚步:“你可愿意?” 小语甜甜一笑:“主人住哪,小语自然住哪?” “你可愿意,小语?做子隐的妻,你可愿意?”他低头看着她的脸渐渐绯红,世间的风景都不及她娇羞的模样。 “主人。” 她眼中秋波潋滟,深情而颤抖地唤着斐子隐。斐子隐望进她的眼眸:“唤我子隐可好?” “……子隐?子隐……子隐!” 分卷阅读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