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匠》 分卷阅读1 伞匠 作者:吾乃二哈 分卷阅读1 《伞匠》作者:吾乃二哈 文案: 他微抬起手,于浮空中艰难拢起五指,像是抓住了什么。病白的唇扯出一丝笑意,他说:“这么多年了,你终于肯入我梦来……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南瑞 ┃ 配角:叶修方 ┃ 其它: 第1章 01 屋外烈日炎炎,阳光亮得像要灼伤人眼,周遭蝉声鸣了,嘈杂的声响凑在一起,令人耳边嗡嗡作响。斑驳竹影,婆娑光斑,簌簌飘下几片竹叶。 这样美好,这样聒噪。 叶修方伸手捏住飘落的竹叶,形如枯槁的手颤巍巍举到面前。透过枯黄的残叶,他仿佛看见了,天光下,一身灰白布衣的叶南瑞端着柄楠木油纸伞,冲他扬起浅浅的笑。 发黑肤白,不似活人。 是了,他早就不在人世。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他濒死前的满腔心事却不晓得要说给谁听。他微微闭眼,像是自言自语:“我有个哥哥,名为叶南瑞,死在五十年前,于湘江河中,滚滚江流淹没他的尸骸……” 一生之中,总归有些让人动容流涕的往事与记忆,而叶修方所记之事,皆是些惨淡凄苦的过去。世人也不知,阴司死魂大多眷恋人世或永困枉死城,是因他们只记生前痛苦又深刻的记忆,喝不得孟婆汤,无法解脱入轮回。 要论何事让叶修方郁结于心,还得理理清楚他们兄弟二人的事,将一切原委倒退个五十年说起。 约莫是大辽承德国君去世的那年,一偏僻小镇的叶氏夫妇一举得男,还是对罕见的双生子。 只是,这二人非足月而生,先一步冒出头的兄长自幼体弱多病,而于胎中汲取兄长养分的弟弟,却幸得体健安康。虽为双生子,两兄弟却半点儿不相像,连性子也天差地别,哥哥安静文雅,弟弟活泼好动。 自古以来,但凡大小,父母便有偏心一方,兄长叶南瑞长得清秀,又孝顺,叶氏夫妇对他爱惜有加,对不时捣乱堵心的叶修方则严加管教。 奈何生逢乱世,好景不长,城中百年难遇地爆发瘟疫,叶氏夫妇丢下幼子皆染病去世,年仅八岁的叶南瑞带着弟弟远走他乡,颠沛流离两三年,才被一好心伞匠收留,在最北边的小镇安顿。 伞匠为了二人有一技之长,根据二人性格将制伞之法分相授受。 春花冬雪夏蝉秋叶,一晃经年,两人很快长成了弱冠的翩翩少年。伞匠为寻找更好的制伞之法,离开故乡周游各国。叶南瑞和叶修方依他吩咐留在竹屋,制伞为生。 兄长如父,兄长叶南瑞待自己弟弟极好,但那好中却掺杂那么一丁点儿难以启齿的少年心思。 两人流离失所时,是没空闲伤风悲秋的,然今时不同往日,日子有滋有味后,就有点无聊了。遂,叶修方把父母偏心那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时常抖出来,不顺心就爱捋出来搅一搅。 这天,腊月十八,是两人的生辰。 叶南瑞去街头的酒家那里买一壶青稞酒同一只肥得流油的烧鸡,回家又烧了两碟素菜,算作庆祝两人的生辰。 夜里,飘着小雪。 两人在屋檐下搭了个茶几,温酒吃菜,有几分悠闲自在。 叶修方一直不大喜欢自己的孪生兄长,认为他一身清冷孤高的气派很作,这年头连馒头都快吃不起,高冷给谁看,又不是贵胄,吃个饭还雅致的要温酒。 对此,叶南瑞却很乐意,倒了杯递到叶修方手里,一双大眼弯成月牙,“修方,喝一杯暖暖身。” 叶修方喝罢,见叶南瑞眯眼笑的像朵花,觉得自己得说点啥。一杯热酒下肚,确确有几句豪言壮语要借此吐露一番。 “哥,来年咱们要卖更多伞,攒钱盖大房子,再给你相个好媳妇儿——” 酒盏落地,啪响一声,堵得叶修方把嗓子眼的后半句话给咽回肚子。 叶南瑞瞬息愣神后拿布包起地上碎成渣的酒盏,如旧笑了笑,说:“手滑,别在意,你接着吃。” 扯下一只鸡腿,叶修方张口就咬,没到嘴边,一眼瞧到叶南瑞看他,心里觉得不大好,手一转,鸡腿落进叶南瑞的瓷碗里。 对于这突来的惊喜,叶南瑞有点手足无措,用粗布抹了抹手,激动地拿起来,又看了看吃着另只鸡腿的叶修方,忍不住低头,偷偷笑了。 叶南瑞觉得弟弟终于不讨厌自己,如今,两个人该能好好过日子了。但凡人一高兴起来,就显得分不清孰轻孰重。 而叶南瑞高兴起来更不得了,等叶修方啃完半边烧鸡抬头去看他,他已经就着酒壶喝了一大半,整个人站起来,跟踩在云端似的,左右摇摆,恨不得当即对人载歌载舞。 叶修方勉强夺过酒壶,他发髻都被叶南瑞抓乱了。两个人扯着酒壶抢来抢去,淋了满身沙雪。 此时化水滚进衣领,半挂在叶修方肩膀的叶南瑞,打了个冷战,顿时酒醒三分。他直愣愣盯着叶修方发神,半晌,才迷迷糊糊开口问:“修方,你怎么变成了两个。”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存稿君,大大们晚上好~ 第2章 02 喝酒误事酒后真言,古今不变。 叶修方晓得叶南瑞喝醉了,懒得理他。谁知他刚放下酒壶,这厢叶南瑞不满意了,张牙舞爪要去拿,他哪里准,伸手就挡。 没等叶修方拦住,叶南瑞一脚踩到结冰的雪块,眼见着就要翻下栏杆掉出去,叶修方心一颤,差点提到嗓子眼,一把捞回他,整个人扑过去给他做人肉垫子。 “哇!” 叶南瑞软软落到叶修方身上。叶修方疼着缓了会儿,才揽着他站起来。醉成一滩水的叶南瑞费力扒着他的脖子,身体软绵绵的缠在他身上,勉强站稳。 皱眉搂着叶南瑞的腰,叶修方想摸黑将他先扶进屋里休息。叶南瑞多病,腰也瘦削得不盈一握,叶修方的手掌隔着衣服,情不自禁贴在他的腰上摩挲,就在两人的脸渐渐靠近时。 突然,一双冰冷的手就贴上叶修方的脸,眼前映入叶南瑞粉红的脸,水汪汪的大眼。他眨了几下,骤然板起脸,见状,叶修方背后冷汗直淌,覆在腰间的手也慢慢挪回去。 岂料,叶南瑞倏然在叶修方脸上“吧唧”亲了一下,“修方,我喜欢你,好喜欢。” 一时间,叶修方背后的冷汗嗖嗖淌得更厉害了,心说,原来叶南瑞喝醉是这个样子,真是让他开了眼界。 只不过,叫他想退避三舍的,还在后头。 他微微推开叶南瑞,不料,自己脚下一跘,顷刻向后倒去,慌忙间,他一把抓住叶南瑞的手,以至两人双双倒在地上,叶修方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伞匠 作者:吾乃二哈 分卷阅读2 又做了次肉垫子,躺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叶修方正撑着手要起来,忽地,眸子骤然紧缩,他唇上有温热湿润的东西贴上来,油灯的昏暗光线下,他看得一清二楚。 叶南瑞捧着他脸颊,闭着眼,双唇细细亲吻他,他细长浓密的睫毛像蝶翼般轻柔呼扇着。不知为何,叶修方觉得此刻的叶南瑞小心翼翼得叫人心疼。 心疼归心疼,却一丁点儿也不妨碍叶修方铁石心肠。 他一点点把叶南瑞的手指掰开,张手猛推开他,毫不留情。叶南瑞猝不及防,往后仰倒,额头一下撞在桌角,顿时头破血流。殷红的血歪歪扭扭顺着眉眼脸颊淌下,沁湿了衣襟。 被这一撞,叶南瑞倒好似有些清醒过来,失神地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他双唇艳红,脸色却十分苍白。 叶修方飞快起身,嫌恶地用力拭搽唇,他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得说点什么点醒叶南瑞这个酒疯子,可思来想去,他厌恶的瞪了叶南瑞一眼,只恶毒的吐出一句话。 他说:“你真叫人恶心。” 说罢,跨过叶南瑞,夺门离去。 次日一早,叶南瑞扶着剧烈疼痛的脑袋,在地上醒来。他摸了摸血已经凝固的伤口,四下瞅了瞅,却不见叶修方,便晃悠悠起身出门。 宿醉令他一时不能适应强光,便伸手挡了挡暖阳,片刻,才见叶修方在院子的角落劈柴,他倚着门框,有些懒洋洋的开口:“修方,这些琐事不急,昨夜喝了酒,你多休息会儿。” 叶修方视若罔闻,继续劈柴。 叶南瑞心下诧异,却不曾放在心上,待他了解,已追悔莫及。 他折回屋里喝了碗茶解酒,又揉揉太阳穴缓解头疼,待好些了,便去厨房做早饭,一如既往的熬些米粥,蒸几个馒头,简简单单的做好了。叶南瑞自己吃过后,见叶修方不过来,便给他端去。 “修方,歇会儿,来吃些东西。” 一碗热粥递到叶修方眼底,他未接,须臾烦躁地皱起眉头,反手挥开碗,滚烫的粥一下溅在叶南瑞手背,顿时通红一片。 碗落在地上,碎成几块。 叶南瑞捂着疼痛的手,不悦道:“修方,你这是做什么?” 说着,弯腰去拾碎片。 可他指尖还没碰到,一只白底黑面的布鞋就压上碎片,鞋底差些落到他手背,抬头欲数落叶修方,便听他嘲讽道:“叶南瑞,你真恶心,居然喜欢男人!” 铮地一声。 悬在叶南瑞心头的弦,断了。 他慌忙低头,不敢再看叶修方一眼。 叶修方却咄咄逼人,“呵,竟然喜欢我,没想到,你竟然喜欢我。” 叶修方一字一句剜在他心头,血淋淋地,纵然心里难过得要命,却不敢吭一声,只怪他做错了事。站直身,叶南瑞浑身僵住,满脸惨白的注视叶修方,抖着双唇,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你都知道了?” “那些龌龊心思,你还怕人知道?简直给黄土下的爹娘蒙羞!我以有你这样的兄长为耻!” 闻言,一股血气在叶南瑞胸腔里翻滚沸腾,好似立马要喷涌而出。生生压下嗓子眼的血腥味,叶南瑞踉跄着倒退几步,站在栏杆边撑住有些不稳的身形,他睁大眼看见了叶修方满眼的厌恶,一时,找不到任何为自己辩解的话。 “修方,我……” 叶修方方听了几个字,就冷言打断,“不要叫我修方,我叶修方才没有你这样的兄长!还有,以后我做的伞不用你绘图,你离我远些,我不想看见你。” 言罢,叶修方扔下斧头,去了另一边,低头不语,只顾制伞。 叶南瑞怔怔然立在原地,良久,才失魂落魄地捡起地上碎片,回了自己的屋。叶修方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才抬头,朝着他房门冷哼一声。 自此,两人分裂。 作者有话要说:  专栏内还有其他小甜饼,欢迎大大们围观 第3章 03 厨房划地为界,各居一方。 叶南瑞制伞绘图,自个儿去街上贩卖,叶修方则每月制伞供给贵胄商贾。他两人居于同一檐下,竟有一年不曾见面。 虽不得叶修方待见,可叶南瑞却一如既往对他好,一日三餐至衣物洗戴,皆是他不辞辛苦,一手操办。叶修方也在他这种日积月累的宠溺中,惯着惯着,整个人都骄纵了。 然,骄纵的脾性下,那颗冷漠势利的心却从所未变。 叶南瑞以为他同叶修方将老死不相往来。 但万事都没个准头。 两人的居所较为偏僻,叶南瑞鲜少有客人亲自上门拜访,这日却来了位华服公子。 一席金丝滚边的缎面红袍,腰间坠着环玉和翡翠,还有个精致钱袋,沉甸甸的,可见富泽,他啪地打开手中折扇,露出两个大字,南瑞。 一笔一划,娟秀却不乏劲道,叶修方认得,那是叶南瑞的字。 他满心好奇地给华服公子指了指叶南瑞的屋门,华服公子有礼的道了声谢,笑容满面的走了进去。 这边,叶修方方坐下,就听叶南瑞屋里瓷杯落地,紧接着,华服公子被踉跄着推出来,还没来得及闪开,一堆小物什铺天盖地乱掷砸在他身上。 叶修方睁大眼,不见他有丝毫愠色,却见他眼中无限宠溺。 这一幕,叫叶修方心里没由来的不爽。 当他暗自不爽时,那公子又踱步进去,这次,他索性关上门。听不见里面的动静,叶修方急得不得了,活儿也干不下去了,工具一撂,蹑手蹑脚挪到窗口,整个人呈壁虎状地把耳朵贴上去,静悄悄地偷听。 叶南瑞气恼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那公子说:“南瑞,我不想做什么,只是你许久不来送伞,我想你了。便差人打听你的住处,过来看看你。” 叶南瑞很不情不愿:“叶某不牢宋公子挂心,还请宋公子回去,改日叶某做好伞,便给宋公子送去……唔……” 含糊之声瞬息淹没叶南瑞的后话,叶修方良久听不见动静,忧心叶南瑞的安危,便戳开窗纸,朝里面打量。 蓦然。 他眸子睁大,一股怒气直冲头顶,汹涌翻滚仿佛要破体而出。 屋内,宋公子把叶南瑞强按在墙上,禁锢他双手,埋头在他颈间乱亲。可宋公子身体挡住叶南瑞的挣扎,乃至叶修方亲眼所见的是两人紧紧纠缠的身影。 叶修方这会子的气来得莫名其妙,却让他气得没了理智,拳头紧紧松松好几回,当即要踹门而入,就这犹豫的须臾,他方才恍然想起,自个儿犯不着生气。 兀自在院子里踱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伞匠 作者:吾乃二哈 分卷阅读3 来踱去,片刻却依旧不见那宋公子出来,越想越气,但他做的事却径相违背,折回原地制伞,但他力不从心,一把伞也没做好,要不是伞骨折断了,就是做好的伞的伞骨股数不足。 叶修方一双眸子紧锁在叶南瑞门口,目不转睛,他想了许久,觉得满心怒气得抒发出来,自个儿不痛快,也不叫叶南瑞痛快。他烦躁地使劲挠了几下头,起身飞快冲过去,一脚踹开屋门。 这突来的巨大动静,惊得屋里的两人为之一颤。 叶南瑞惊喜的看着气势汹汹奔过来的叶修方,不禁喊出了声:“修方!” “滚!!” 一声呵斥地动山摇,煞气逼人得叫趴在叶南瑞身上的宋公子愣了片刻。 半晌,宋公子忽地笑了,“南瑞,不请自来也是你教的?” 叶南瑞推开调笑的宋公子,站到一侧,做了个“请”的动作,说:“宋公子请回。” 宋公子闻言不笑了。 叶修方一把揪住宋公子的衣领,拖着他到院外,忍住打他的想法,推他出去门,厉声道:“以后别来我家!” 说罢,啪地关上两扇摇摇欲坠颤巍巍的烂木门。 那厢叶南瑞理好衣服出门,叶修方正横眼怒容地劈柴,咔嚓咔嚓的声响,让他下意识摸了摸肩膀上完好的脖子。 “修方,劈柴那。” 叶修方瞥了一眼,未语。 叶南瑞犹豫着怎么开口:“方才……哥哥和他……” “哼,你和他关我何干。” 闻言,叶南瑞竟是一笑。 叶修方恼了,吼道:“你别想多了!” “我没想多。”叶南瑞笑的有些无奈。 “哼,那样最好。” 默默看了叶修方,叶南瑞便回了自己屋,关上门,仿佛与世隔绝。 虽说有叶修方这个人高马大的弟弟坐镇,也不能震慑垂涎叶南瑞的宋公子,他该来来,该坐坐,顶着叶修方咬牙切齿的凶悍模样,时常拉着叶南瑞的小手唠家常,极尽揩油。 叶修方被气的嘴里冒了好几颗泡,天天只能喝清粥吃白菜。无处可撒的气全跑叶南瑞这儿来了,横竖看叶南瑞,他都不爽。 鸡毛蒜皮的事儿,他都能挑出来骨头。 “粥太烫了,根本咽不下去!” 叶修方盘腿坐在床上,朝叶南瑞张手直指冒着热烟的粥碗。 端起瓷碗,吹了好一会,叶南瑞才把碗放到叶修方手心,“日子还冷着,吃太凉的会闹肚子,不烫就成。” 权当哄小孩子一样说完一串话,叶南瑞便递过去一盘清炒白菜。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会子叶修方也没辙了,含气吸溜着热乎乎的白粥。 两个人算是莫名和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安利一下新文《震惊!徒弟竟是山大王》 第4章 04 冬季已过了一半,雪也将停,伞匠生意的淡季要来临了,也将迎来除夕,叶南瑞琢磨着在这儿之前,去给叶修方买身新外衣。 这么一想后,第二天一大早,叶南瑞就揣着银子上街了。其实他很少出门,也不大愿意出门,尤其是到街上买东西,但为了叶修方,他愿意。 对着衣裁铺的老裁缝比划了叶修方的身长,说了些必要的尺寸,就拿着取衣票据喜滋滋的返程回去。他们两人的居处比较偏僻,偶遇流匪抢夺实属正常,当叶南瑞被堵住去路时,他捏紧钱袋,硬着头皮道:“打死我,我也不会给你们银子。” 岂料他们不是来劫财而是劫人,两人徒然扑上来抓住叶南瑞,张开一张大麻袋对着他脑袋就罩下,叶南瑞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一棍子给打晕了。 都说双生子心有灵犀,但仅是传言,谁也没亲眼见过,不足为信,叶修方自然也不信,他一大早起来,没见到叶南瑞,嘴角都不由弯了弯,可心里高兴的缝隙间还有那么一丝疑惑。 不该啊,叶南瑞没这么容易打发。 想了片刻他便摇头把此想法抛在脑后,心安理得的坐在院中央,一股一股的上着伞骨,嘴里还哼起在戏馆听来的小曲儿。 等到了晌午,小曲儿有点儿哼不下去了,叶修方眉头后知后觉的皱起来,心里冷哼一声,叶南瑞还不回来做午饭,难不成找那宋公子去了? 一旦开头,就收不住了,那你侬我侬缠缠绵绵到天涯的场面被叶修方想得有鼻子有眼的,差点教他当场呕出口热血。咔响一声,叶修方捏断根伞骨,几乎从牙缝里蹦出来几个字,“奸夫淫夫!” 说出这四个大字的叶修方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整个人都被气懵了。 想罢,他愤愤然冲到厨屋干啃了两个白面大馒头,那馒头一个被他想成叶南瑞,一个被想成宋公子,他狠狠嚼了很多下,像是他俩真的被他吃了一般。 转眼就到了晚上,叶修方从没有这么长时间离开过叶南瑞,就算冷战,他也是知道叶南瑞安然睡在隔壁屋子的。 终于,他沉不住气了,点上灯笼出门去寻。 叶修方是在城中的客栈找到叶南瑞。不是他自个儿找到的,是宋府的下人让他来接他回去的。 进屋时,叶修方刚好撞见宋公子推门出来。他满面春风,嘴角含笑地跨出门槛,对上叶修方的眼睛,微微差异了片刻,而后理了理衣领,同他一笑,便离开。 这时,起了些微风,屋里的气味淡淡飘了出来。 叶修方身形一僵,不敢动了。 这气味,便是不通男女之事的他,也明白个一二。欢爱后的暧昧气息一下冲击得他脑袋嗡的一声,像是要炸开般,顿时六神无主。 他提脚冲进去,整个人却在屋中央定住。 叶南瑞身无寸缕的躺在床上,满身青紫吻痕,脸色卡白得惊人,薄唇毫无血色,像极了将死之人,长发似泼墨的画一样散开在深蓝色棉被上,棉被一角恰到好处的盖住重要位置,他直愣愣望着房顶,眼神毫无焦距,如同是了三魂六魄的傀儡。 叶南瑞听到动静,费力转过脸,目光落在叶修方身上,不言不语,直直看了一阵,那样凄凄然的眼神,叶修方毫不怀疑叶南瑞已近奔溃。 许久,叶修方才看到他拉过被子,遮住自己的身体,声音嘶哑地开口:“修方,你叫小二打桶热水来,我想洗洗。” 闻言,他如梦初醒,踉跄着慌忙奔出门。 小二倒好水,退了出去,叶修方没有进屋,扶着墙站立,面色如灰。 他觉得自己心里很难过,心口很疼。 门是半掩住的,叶修方对内里的动静一览无遗。 叶南瑞双腿别扭地起身挪向浴桶,脸上就淌下冷汗,湿润的鬓发贴在两颊,显得他十分虚弱。叶修方将手伸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伞匠 作者:吾乃二哈 分卷阅读4 出去想要进去帮忙,却见到叶南瑞双腿间缓缓滑下乳白色的液体,他惊一下缩回手,睫毛呼扇了几下,呼吸变得沉重起来。 叶修方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只觉得心上像是压了块巨石,叫他喘不过气,越看叶南瑞,感觉越明显,他只能转过身不看他。 叶南瑞抬眼见到门外背对自己的叶修方,眼神一黯,扶着墙,自己一点点挪过去。他浸进水里,舀了温水淋在身上,死死盯着那些吻痕,抬手用刷子发狠使劲搓。他满目愤怒,直到皮被揉破流血,才停下,恍惚望向窗外的身影,却只见空荡荡的长廊。 眼泪,顿时溢满眼眶。 他看到了。 叶南瑞觉得自己从未像今天这样狼狈不堪,即便是那些漂流的时日,也从没有过。他双目空洞地盯在一处看,慢慢地,他的头一点点埋下水,他想,就此解脱也好,他放过自己,也放过叶修方。 屋外,叶修方倚在墙边,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忽闻清晰水声,他微微朝屋内侧了头,想着叶南瑞应该快洗完了了,正要进屋,他却听到了隐约的呜咽声,旋即,是嚎啕大哭。 未几,叶修方推门而入。 “哥!” 叶修方猛地冲过去,一把捞起因沉水而昏迷不醒的叶南瑞,并快速将他打横抱起,几步冲到床榻轻柔放下,他慌乱之极却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伏身用力压叶南瑞肺部,循序将他胸腔内的水挤压出来。 “咳咳……咳……” 呛了几下,一股水从叶南瑞口中溢出来,他颤着睫毛,不慌不忙睁开眼,将将入眸的,是一双发红的眼眸,记忆有瞬间的空白。 他喃喃开口:“修方。” 见他一副茫然的模样,叶修方的怒气瞬间散得一干二净。 他想,这世上,怎会有这样傻的人,放着软绵绵香喷喷的姑娘不喜欢,偏偏要喜欢男人,男人有什么好的,纵然再漂亮清秀,也是个硬邦邦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被虐到的大大不要给作者和存稿君寄刀子qaq 第5章 05 这时,一只温凉的手探过来,他一愣,没有避开。叶南瑞晕出个冷淡迷离的笑,两颊边是浅浅酒窝,他伸手握住叶修方的手,缓缓说:“修方,我梦到你了。” 叶修方抽回手:“不是梦。” “我知道,方才昏迷时,我梦到了你,梦到你,我就不想死了。” 得知他真心想寻死,叶修方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扬手就掴上他一边脸。啪地脆响一声,叶南瑞半边脸都肿了。 “窝囊!就当是被狗咬了,用得着寻死么!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嘶了口凉气,叶南瑞不怒,却拉住叶修方的手,“修方,我不怕死,我怕死了,这世上你就一个亲人都没了,多寂寞。上天让我们自小一块儿长大,一起生活至今,倘若哪天死了,我也想和你去同一个地方。” 叶修方越听越觉得心里堵得慌,他不喜欢听叶南瑞说这些话,仿佛他真的活不长一样。于是他收回被叶南瑞捂得有些热的手,叶南瑞手掌曲了一下,好似在浮空中企图抓回那只有些发凉的手。 他的笑很淡很浅,也很无奈。 “修方,你喜不喜欢我,是你的事,而喜不喜欢你,却是我的事。” 听了叶南瑞这些掷地有声的话,叶修方竟哑口无言,嘴张合好几次,也没反驳出一个字,遂叹气一声,离开了客栈。 待叶修方走远,叶南瑞才哇地吐出口血。 这年,叶修方也将将十七岁,但他觉得,自己到了该成亲的时候。他暗自思略,叶南瑞舍不得他,是因他没有成亲,倘若他有了心上人,有了妻子,有了孩子,他便会远离他。 纵然两人对那日之事绝口不提,但两人心中却不约而同起了隔阂,每日少言寡语,纵然不言不语,太阳东升西落,还是能看到身影。叶修方少有主动,平日里都是叶南瑞自个儿搭话,或是眼巴巴等着,熬着。 熬着等着,叶南瑞发觉不对劲了,近日,叶修方和邻家的小姑娘走得很近。那姑娘时常给叶修方带一些亲手做的点心,遇见叶南瑞也会甜甜叫一声“叶大哥”,不同于她亲昵地叫叶修方“修方哥”。 等叶南瑞理清这两人莫名的感觉怎么回事,情窦初开的二人已经腻在一起。 甚至引来邻家姑娘的母亲。那日,她带着一堆吃食走进叶家,悄悄把叶南瑞拉到院角,将叶修方与自家女儿的事话中有话的透给叶南瑞听。 叶南瑞恍然地听完,脸色惨白地将人送出去。 对于此事,叶南瑞并未同叶修方说,但终究拖不长久,到了第二年秋天,那姑娘的母亲再次登门,却是为了逼叶修方娶她闺女,因她怀了叶修方的孩子。 叶南瑞听了这件事,脑海里顿时一片空白。他知道,叶修方是故意给他看的。 许久,他苦笑道:“大娘说得对,她怀了我们叶家的孩子,虽不能将她八抬大轿风光迎进叶家的门,但也不会亏待她,这门亲事就由我这个长兄做主,选个良辰吉日,让他们完婚可好?” 闻言,那个邻居大娘高高兴兴回去算吉日。 叶南瑞也不过二十,本该灿烂的年华,却已是油尽灯枯的时候。 那天夜里,叶南瑞走进了叶修方的屋子,这是两年后他头一回进去,这会儿叶修方还未回来,叶南瑞将一把已绘好山水的油纸伞放到桌上。似留恋般,他深深看了眼和叶修方一样冷漠的屋子,既而提脚离开,待他回屋熄灯,叶修方才从屋外的暗处走出来。 刚毅的面庞被烛光衬得模糊不清,他眼睑低垂,遮了满眼神色。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看见,他紧紧抿住的唇。 婚期定在年后的三月,那时,艳丽桃花将开满整座城池,清冷香气沁过寸寸肌肤,美到极致。 这样好的日子,那时候,叶修方却要娶别人。 至婚期前,叶南瑞不再缠着叶修方,两人之间仿佛有了再也跨不过去的洪流。叶南瑞不再与叶修方说话,叶修方只能以字代意,辅之交流。 四个月悄无声息地过去,逝如流水,快得叫叶南瑞措手不及。叶修方也慌了神,他听说宋公子说他要带叶南瑞一同远去北方。 今年,枝头的绿芽都朝着东边的日光伸头,桃花却没有如期而至,安安静静,仿佛悼念着什么。 婚期前的一切事宜,都交由叶南瑞操办,细微到叶修方那身喜服的花纹和他一枚绾发的青玉簪,叶修方知道,叶南瑞这是要亲手为这段相思划一道休止符。 叶南瑞也明白,叶修方不喜欢他,甚至怨恨自己对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伞匠 作者:吾乃二哈 分卷阅读5 他的喜欢,他原是打算埋在心里一辈子,谁也不告诉,一直跟随他老死进棺材。 可如今他知道了,叶南瑞觉得自己这辈子算是栽在他手上了,唯一的亲人是他,此生唯一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也是他。 他像是他的劫数,想爱不敢爱,想恨,又无从恨起。 作者有话要说:  各种虐南瑞qaq 第6章 06 成亲前的头一晚,叶南瑞把叶修方约到城郊的运河,租了艘小船,在桌上摆了同三年前腊月十八那日一样的酒菜。等叶修方钻进船舱,便见叶南瑞拿着只鸡腿在啃,他只看了他一眼,就继续啃着,他径直过去坐在叶南瑞对面,自己倒了杯酒。 两人默然半晌,叶修方无奈开口:“哥,等我成亲后,我就给你找一个全天下最好的姑娘,即使没有我,你也可以———” “修方,我不娶任何人,你别担心,明日/你就成亲了,也会有自己的孩子,我不会打扰你,等明日/一过,我就离开。” 闻言,叶修方脸色忽地一沉,心想,他还是要跟宋君书离开,即便他都这样说,他也不愿留下。 杯盏狠狠扣在桌上,酒溅落在叶修方手上,“哥,说到底你还是不肯放过我,我是个男人,你怎么就这么执迷不悟哪!今夜,我就把话说得明白些,你是我兄长,便是喜欢我,我也没办法赶你走,你若还认我这个弟弟,便收回那些心思罢。” 叶南瑞笑而不语,轻手替他斟满酒,又给自己满上,江面的粼粼水波在叶南瑞脸庞上荡漾开,似乎过了许久,叶修方才听见叶南瑞轻叹一声。 “覆水可能收回来?” 叶修方听罢,心如擂鼓,却不得不静神安抚它的躁动,“哥,天底下,你谁都可以喜欢,我不会有半个不字,但只有我不行,我可是与你一母所出骨血相连的亲弟弟。” 叶南瑞静静听着他的话,颤着手举杯,张口饮下满满一杯酒。他又把叶修方斟满酒的杯子朝他推了推,叶修方抿抿唇,举起杯子也是一口饮尽。 他想说,可要他如何说?告诉修方他们其实并非一母所出?还是告诉修方,他其实是父亲在河边捡来的孩子?不管哪一个真相,修方都承受不了,而他舍不得修方难过。 今夜,叶南瑞有很多话要同叶修方说,可他不敢说,也不能说,那些寥寥几句嘱咐,也要借酒才能说出来。他真的要离开,他没有强大到看自己的心上人和别人举案齐眉。 半夜,一言一语,一壶两杯,那壶酒很快见了底。 叶修方有些喝醉,脸颊上晕开两抹艳红,他此刻正歪歪扭扭倒在一边,昏呼呼地睡着了。叶南瑞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挪过去,他靠在船舱把那人的脑袋轻放在自己腿上。 油灯下,叶修方的脸庞不再那么硬朗,反而有微微柔色。叶南瑞借着微弱光芒,一寸寸拂过叶修方的脸庞,从眉眼,到秀挺的鼻梁,到凉薄的双唇。 他也不明白,天底下值得他喜欢的人成片成打,怎么就喜欢上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冷漠的人。 轻阖上眼,睫毛缓缓垂下阴影,隐约有点泪光。 他舍不得他。 “修方……” 来来回回,叶南瑞唤了很多声,熟睡的人却一声也没应他。就如同他的真心实意,永远将被这个人弃之如履。 深夜,停靠在水边的一叶小舟飘飘忽忽,叶修方被晃得不舒服,大半夜就没了睡意,他醒来时,一缕青丝正柔柔垂在他的鼻尖,有些痒,似有若无的香气缓慢挑拨他的心弦。 他静看叶南瑞许久,忽地撑起手,把唇凑上去,在叶南瑞嘴角蜻蜓点水啄了下,然后意犹未尽又啄了下,一下接一下,顿时没完没了,以致他干脆圈着叶南瑞的腰,将他压倒,双唇贴上去,一点点摩挲他的唇瓣,半晌又不满足于这点点,小心探出舌尖撬开熟睡之人的唇齿,舌头灵活的钻进去。 兴奋地扫过口腔里的每一寸,吮吸着软舌,唇舌交织发出甜腻的水渍声,他发狠啃咬着艳红唇瓣,心想,这个人是他哥哥,说了喜欢他,可他怎么敢答应要同别人离开这里,离开他! 他对他的喜欢也不过如此。 搂紧叶南瑞的腰肢,大力得像是要揉进自己的身体,炽热的唇一路啃咬到脖颈,咬开衣襟亲上锁骨,这时,唇变得轻柔了,含住小花朵,用牙齿碾磨,醉酒的叶南瑞也难以隐忍地发出一声呻/吟。 叶修方倾身上去堵住他的唇。他喜欢不喜欢叶南瑞不重要了,此刻他眼里的深情比什么甜言蜜语都来的实在。 方才也是他嫉妒宋君书能名正言顺把叶南瑞带在身边,才说出那些不好听的话。他是个刻板的人,离经叛道有违人伦的事做不来,他不敢,他不愿,他们不会有好结果,可叶南瑞为什么就不能仅仅为了他留下来哪,就留在他身边,娶妻生子,这样不好么? 许久,两人纠缠的唇舌才分开。凝视叶南瑞泛着水光的唇瓣,叶修方呼吸有些紊乱,却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他仿佛点上朱砂的唇。 指腹落在朱红的唇瓣,一点一点摩挲。他舍不得叶南瑞离开,可他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 “修方。” 此声,醍醐灌顶,叫叶修方从里到外凉了个透彻,他慌忙挪开手,须臾,他才敢低头凝视怀中的人。他衣衫半开,锁骨和白皙的胸膛露了一大片,上面是一点一点艳如桃花的咬痕。 叶修方突然松了口气,他没醒。 平息自己紊乱的呼吸,替叶南瑞拉好衣领,轻轻安放在一边,解下外袍为他盖好,离开时,他回头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叶南瑞,放下竹帘埋头下船。 岂料,背后响起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明日午时,我在这里等你。” 叶修方瞳孔紧缩,倏然转身,难以置信地看着本应该睡着的叶南瑞。他正裹着外袍,翩翩然立在船舱的入口,轻手半撩竹帘,一派清凉。 就像平日里,叶修方极厌恶的模样。 “修方,若你不来,我便不离开。” 叶修方未语,转身跳下船,头也不回的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点甜,存稿君如是说 第7章 07 一大清早,就响起鞭炮声,叶修方在周遭邻里的祝贺下,背着新娘入了叶家的竹屋。 高堂内,上坐新娘的老母亲,而侧座却空无一人。 叶家兄弟自小跟黏了牛皮糖一样,形影不离,弟弟成亲,哥哥焉有不来道贺的理,两人骤然分离,宾客中不免有人心生疑惑。 老岳母一望挺拔英俊的叶修方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伞匠 作者:吾乃二哈 分卷阅读6 ,问出了大家心中所惑,“阿方,你家兄长哪?家弟成亲的大事他怎么没露个面?” 叶修方解下腰际不通透的玉佩和冠发的青玉簪揣进衣袖,扫了眼周遭的客人,不慌不忙的说:“兄长有事远行,只怕赶不回来。” 这话里的托词哪是老岳母理解不了的?她心里自是清楚,叶南瑞这是瞧不上她家闺女,思及此,脸色难免不悦。那厢,赞礼者高呼三叩首,大肚子的新娘被自家妹妹搀扶着弯腰低头行礼,拉着礼花一端的叶修方抿着笑,也跟着弯腰。 他心里究竟开不开心,只有他自己知道。 “停!” 有人来捣乱了。叶修方皱起的眉,微微舒展开,眼中惊喜一闪而过。他抬头,于门口谁也没瞧见,只瞧见气喘吁吁的宋君书,不用想,叶修方都知道他来找谁。 他黑了脸,道:“他不在这儿。” 早就预见他会有如此回答一样,宋君书问:“你把他藏到哪儿去了?” 叶修方冷冷开口:“我不会告诉你。” “叶修方,你还端着什么架子?”他围着叶修方走了一圈,又看了眼新娘,接着说:“你以为他离了你就活不下去了?你凭什么敢这么笃定。” 说着,他又走远了些:“你根本配不上他,你就一辈子和这女子过罢。” 听了这些话,叶修方很不高兴,因宋明书说的话再惹他厌烦,却是实话。抓过宋君书,把他推出院门,叶修方唇边勾起笑,眼里满是胜者的嘲讽,“他不会跟你走,只要我在这儿,他就会留下来,会永远留在我身边。” “啪!” 门被摔上了。 宋君书摔了不解气,还死劲对门踹了一脚,结果没收住力,风烛残年的破门终于在他佛山无影脚下寿终正寝。 天地拜完,新娘子被送进新房,老岳母吃喝好了就回家歇息去了。叶修方站在院角,悄无声息从后门遛出了叶家。他在深巷里把袖中青玉簪和玉佩交到乞丐手里,并俯身在他耳边叮嘱。 他回去叶家时,已将至午时。 喝了宾客道喜的酒,叶修方捏着眉头,犹有余刃的开口:“修方不胜酒力,最后这杯聊表心意,谢街坊邻里来道贺。” 那边,叶南瑞在沉浮的小船中昏昏欲睡,他不知时辰,也不知自己等了多久了,他只能等日头伸至中天,等过午时三刻。他不离开,一面是舍不得,一面是不放心,他总把叶修方看成不谙世事不懂伦常的少年郎,可他不知,他早就有了自己的城府。 甚至,算计了叶南瑞的喜欢。 酒过三巡,叶修方在院里醒酒,瞥见门口徘徊的乞丐,便端了几碟菜走过去,他压低声问:“事情办的如何?可有差池?” 乞丐狼吞虎咽扫光肉菜,才含着满嘴的菜,模糊不清的回答。叶修方听不大清,乞丐只好在脖子上一划,拟出咔嚓的声音。 把盘子塞给乞丐,叶修方就关门进屋,若无其事的替宾客斟酒。 从头到尾,叶修方都是最清醒的一个,纵然他也喜欢叶南瑞,但他永远也不可能与他相恋,叶修方这个人,比任何人都来得冷漠,他跟叶南瑞不一样,他在意着所有人对他的看法。他不会因两情相悦就跨过伦常人道,和他走到一起,到了必要的时候,他甚至,会亲手斩断。 如今,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午时,叶修方敬完最后一杯酒时,突然一阵心悸,胸口疼痛莫名。他仿佛听到了叶南瑞歇斯底里的哭喊,还有双生子心有灵犀传来的绝望。 “修方,你怎么了!” 宾客纷纷起身扶起骤然跪倒的叶修方。 他一手紧紧捏住心口,无声张口,“哥哥。” “他是不是喝醉了?” “不大像啊。” “修方,叔送你回新房。他这样,怕是没法闹洞房了,后生们,吃饱了都散了罢。我扶不住了,谁来给我搭把手。” 驾着还没走,叶修方忽然挣扎开,“多谢,我没事,休息片刻就好。” 他没走几步,无意划落酒盏,酒盏傍着酒在地面溅开花,他脚碾过碎片,心仍旧痉挛的抽搐。叶修方捂住心口,许久,痛苦的闭上眼,眼角滑下两行泪珠。 这世上,知晓叶南瑞不会泅水的,只有他一个。 叶修方不愿接受他,却又舍不得他,连他自己也不晓得自己为何会变得这样恶毒。 一切本没有答案,可又像早已明朗。 不论他如何厌恶他,他都没有存了害他的心,可一念成佛,一念成魔,端横的天平,却在他鬼迷了心窍后,朝着不可估量的方向倾倒。 不害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 叶修方在窗口,背手直立,一夜未眠的沧桑尽显在年轻的眉宇。 当日乞丐的话还响在耳际,仿佛放大了无数倍,每个字都贯穿着叶修方濒临崩溃的神经。 “湘江江水汹涌,公子当真要我割断纤绳?那船势必要飘远,到时想捞都捞不回来。” 年轻的乞丐尚不知船内有人满心真意在江边苦苦候人。 而叶修方却知。 可他当时怎么回答的,他说:“那便不要了。” 言简意赅,冷漠凄情。 作者有话要说:  快要结局啦 喜欢作者的人可以进专栏看其他小甜饼 第8章 08 叶南瑞的尸体是在半个月后被船夫从江水下游的水草堆里捞上来的,尸体泡的大抵连叶修方都认不得了,得消息时,叶修方正趴在新婚妻子的肚子上听胎儿的动静。衙门官差上门要叶修方去认尸,他以悲痛难忍而拒绝,悲没悲,痛不痛,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叶南瑞入殓下葬一切从简,叶修方是亲眼见他入的黄土。从听到叶南瑞死了到他全然封进泥土,叶修方都没掉一滴眼泪,新婚妻子都隐隐皱眉,说他天性凉薄,竟冷心如此。 叶修方也以为是这样,而事实并非如此。 入殓的帮手都被他妻子请回家吃食,叶修方却不愿离开,待众人离去,他才缓缓拾起一叠黄白纸钱,伸手扬到半空。 “叶南瑞,想要就自己来拿。” 他的声音散开在空旷荒野,回应的只有晚来归巢的乌鸦鸣啼。 叶修方死死瞪住墓碑上的名字,表情突然狰狞,指着墓碑痛斥:“你以为你死了我就会惦记你么?你错了,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来也将是最后一次!有生之年,我不会再来给你烧一张纸钱!” 独角戏般念完,他又颓然垂下手。 一切悲痛这才扑面袭来,叶修方一下跪倒在坟前,低头,嚎啕大哭。 这世上,不再有宁可自己饿死也不饿着他的叶南瑞了,不再有油灯下瞪着眼珠子为自己补衣服的叶南瑞了,不再有能给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伞匠 作者:吾乃二哈 分卷阅读7 他绘素面油纸伞的叶南瑞了。 不再有一心一意喜欢他的人了。 想要留住一个自己不疼惜别人却稀罕的人,简洁之法便是留住他的尸骸,谁也拿不走,已死之人也不会强求自己对他的喜欢。 多好,一举两得。 宋君书不会再觊觎变为枯骨的叶南瑞,他也没有理由带走他。叶南瑞会陪着自己,只陪着他一个人,叶修方这样想。 须臾,他趴在坟茔上掘土,一双手沁了血也不肯停下,直至深夜,他撬开了棺盖,满脸欣喜,珍惜地拿出来枯骨。 “夫君,歇息了,把腰上的布袋接下来罢,夜里也便睡得安稳。”妻子边脱外衣,边说:“临盆不足一月,夫君记得知会稳婆一声。” “嗯,睡吧。” 叶修方妻子怀胎九个多月,叶南瑞就去世了六个月。一月后,叶修方喜得一子。 这孩子刚刚睁眼,就会对着叶修方笑,任谁抱,他都哭个不停。叶修方拧了拧孩子稚嫩的脸,鬼使神差的说:“不如就叫你南瑞吧,叶南瑞。” 妻子脸色不好的阻扰,“夫君,你怎么给孩子取这个名,不行,不能要这个。” 叶修方狠厉的扫了她一眼,吓得她不敢言语,“他只能叫这个名字,你看,他和我哥长得多像。” 他的妻子终于明白。 叶修方,他疯了。 叶南瑞以这个名字长大,越来越像死去的叶南瑞,叶修方每每看见他,都像极了在看他的哥哥。他想再听叶南瑞叫他修方。 可叫叶南瑞的人,一个死了,一个不会说话。 叶修方的妻子心里揣着许多疑问,揣久了就抑郁成疾,没过几年就死了。 她死之前,拉着叶修方问:“夫君,他是不是你害死的?” 直直的望进他妻子的眼睛,叶修方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床榻旁的叶南瑞闻言抬头默默看着他,叶修方一怔,旋即捂住了他的眼睛。 “夫君,你喜欢过我么?” 叶修方摇了摇头,她就快死了,他不能再骗她了。 “那你喜欢他么?” 叶修方既没摇头也没点头。 苦笑了须臾,她问了最后的问题:“你腰间的布袋里,装的可是他的骨头?” 叶南瑞闻言挣开叶修方的手,他听见叶修方这样说:“是他的脚踝骨。” 他们家乡有个传闻,谁要是死后弄丢了脚踝骨,那就哪里也不能去,既不能轮回,也不能成游魂,终其一生都只能徘徊于此。 “夫君,看在我服侍你这几年,请善待南儿。”叶修方的妻子缓缓闭眼,滑下两行泪,断了气。 又是一年腊月十八。 有些事就该带进棺材,有些事原本就该埋在心底,说出来,对谁都不好。叶南瑞温柔地浅笑着抚摸喝醉酒的叶修方,心中如是想到。 他没想过自己还会活着,以叶南瑞这个名字,好好的活着。原本那些残酷的真相,都该烂在叶修方心里,他永远都不会知晓。可现下阴差阳错,在叶修方不知情之时,由他原原本本,一字不落的说给他听。 “我对哥哥很愧疚,南儿像他,我就待南儿好。南儿是个可爱的孩子,他什么都好,只可惜天生哑疾,不会说话。” “其实我不想他死,可又无法和他生活。倘若他们知道我对一个男人动了心,他们会瞧不起我,若我娶阿兰(叶修方妻子),依他的性格必定要来捣乱,他不能来阻止我,他也不能跟宋君书一起离开这里。” 叶修方紧紧握住叶南瑞的手,满眼含泪,已经分不清自己拉住的人是不是叶南瑞。 “你别怪我,我是迫不得已的。这辈子欠你的,我下辈子当牛做马还给你。” 没人来劝叶修方,叫他不要再说下去了,这些话,叶南瑞听了很难过。即便现在他咧嘴笑着,可他把那些不好的统统吞进肚子,让谁也看不见,等一切过去,自己到一个地方舔舐伤口。 叶南瑞在叶修方脸颊蜻蜓点水地亲了亲,张和着唇瓣,无声说:“修方,我不怪你。” 叶南瑞死于湘江运河,魂魄在其上漂流十日,不得解脱,他与叶修方血脉所连,被牵引轮回成叶修方的孩子,因叶南瑞不曾喝过孟婆汤,他记得生前一切。 他对叶修方好,却被叶修方以为是父子情意。原本他极力想让叶修方知道眼前的叶南瑞便是死去的叶南瑞,可他无法开口,也无人帮他传达,后来,他渐渐放弃。 再生为他亲子,彻骨相思却相诉无肠,如今,他只想安静留在他身边,即使是不能开口的身份,即使他不再认得他,都没关系。 他只是喜欢了一个人,想要倾尽所有换他一世安康,他好,他便好。 作者有话要说:  叶南瑞回来了 第9章 09 在他出生后,叶修方最常做的事,便是把他抱在腿上,可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揽他在怀里,安静坐在屋檐下,默然看着远方。 后来,叶南瑞发现叶修方变了。叶修方做的伞变成素面伞,他不再绘图,不再刻画伞骨,在叶南瑞每年生辰时,他也不再去他妻子坟头,只留在家中整夜喝酒。 这一年,他要祭奠两个重要之人,血亲的哥哥,挚爱的妻子,他要怎么难过,都不过分。多年中,叶修方有史可寻循的一次发酒疯,是叶南瑞半夜起来让叶修方回屋休息。 叶南瑞推开自己屋门,小心探出脑袋,看着月光下伟岸的身影,当年的少年叶修方已经被世俗抹去所有菱角,眉宇间也尽显沧桑。他慢慢挪过去,在叶修方手中夺过酒盏,向他指了指屋门,拉着他回屋,让他不要喝酒。 却在叶修方转脸时,叶南瑞僵愣住。 叶修方脸颊上满是泪痕,泪水顺着满是胡茬的下颚滑落在地,啪嗒啪嗒溅开,没等叶南瑞反应,叶修方就一把将他抓进怀里,搂得结结实实,慢慢地,在叶南瑞诧异的目光下,叶修方把头埋进叶南瑞的脖颈间,轻声抽泣。 叶南瑞拢共就见他哭过一次,在他坟前。当年他们父母死去时,叶修方也没掉一滴泪,也在那时候,叶南瑞知晓叶修方是个天性凉薄的人,他的血是热的,心是凉的。 “叶南瑞,叶南瑞。” 叶南瑞听见他在叫他,明明是他的名字,可他分不清叶修方叫的是不是他。叶南瑞这个名字已经不属于他一个人。 须臾过后,叶修方再度开口,一声声呢喃,极为小心,倘若不是贴在叶南瑞的耳边,也许他会错过。 叶修方说:“哥……” 闻声,叶南瑞眸子骤然紧缩,时隔十六年,他是头一回从这人的口中再次听见他唤自己哥。双唇颤抖着,他满眼惊喜,身体几乎僵硬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伞匠 作者:吾乃二哈 分卷阅读8 成一块岩石。 他以为自己已经让叶修方有了想念,有片刻,令他觉得自己已是死而无憾。 只是,那不过是他一场不得实现的梦。 “哥,我好恨你。” 叶修方咬牙切齿之声叫叶南瑞的笑生生僵在嘴角。他两辈子的陪伴,三十五年全心相付,到头来,只得了一句,我好恨你。 赌上所有的爱,只得了他满腔怨恨。 叶修方一直觉得自己对他的喜欢是累赘,他不能忍受世俗对他的异样眼光,他低估了叶修方对他的厌恶,高估了他在他心里的份量。 抱紧叶修方,叶南瑞只能一遍一遍的说:“对不起,修方,对不起。” 可这些话,叶修方听不见。 缓缓低头,叶南瑞抚了抚在桌子上熟睡的叶修方的鬓发,推开他,去屋里取了棉袄给他披上,自己在门口犹豫许久,然后赤着脚,一步一步走出叶家大门。 大门外鹅雪纷飞,放眼望去是一片雪白。 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继而暖化顺着脸颊滑下,像极了泪水,他每踏出一步,白雪很快掩埋其脚印,少年孤寂的身影就这样渐渐消失在白雪中。 熟睡的叶修方忽然呢喃一声,“南瑞。” 甜糯的声音失了凛冽,含着满满的深情和依赖。 翌日早晨,叶修方醒来不见叶南瑞,夜里的记忆浮现却又模糊不清。他心里很慌乱,他不知自己同叶南瑞说过什么话,焦急地在屋里找了一圈,不见其人影,顿时心里涌起不安,皱了皱眉,他提脚立即出门寻找。 可这时候大雪早已覆盖一切痕迹,叶修方再觅无果。 叶南瑞就像人家蒸发一般,往后再也没有消息,可谁也不知道,他其实就在叶南瑞的坟茔旁,披着厚厚白雪离开人世,这里离叶家不过百米,如叶修方能到这儿来看看,兴许叶南瑞就不会冻死,可他已多年不曾来叶南瑞的墓前。 再度死去的叶南瑞被鬼差带到黄泉,因他生前行善积德,故不念他罔顾黄泉刑法之罪,许他入轮回,再世为人。 临走前,叶南瑞遥遥望了一眼忘川尽头,他笑了,“你看这人,口口声声说不想害我,却叫我这样难过。” 没人知道他在同谁说,只见他恋恋不舍地饮下孟婆汤,纵身入了轮回。 他想此生无缘,来世便不见罢。 叶修方一辈子孤苦无依,他不是病死,不是猝死,而是怀着对叶南瑞满满的回忆慢慢老去。他死在叶南瑞的屋子里,一遍又一遍的回忆过去,他发现自己记不清叶南瑞的模样了,他很想很想再看一眼他。 于是,他服毒了。 走在清冷的黄泉道,他一点儿也不害怕,到了阎罗殿,他只说了一句话:“我想见我哥哥。” 阎王无话可言,遣人拖他出去滚刀山下火海,因他生前种恶果,害死兄长,其心可诛。 可他不怕疼,他还是口口声声要见哥哥。 阎王怒了,将他关押往生盘。 整日烈火焚身,烧得他魂魄奄奄一息,他自己也记不得被关了多少年,只寻着本能逃脱,逃离后,他为躲避鬼差进入昆虫道轮为一只飞蛾,循着在往生册上偷看的记忆,他跋山涉水,跨越千百万里,飞到了偏远城镇的人家。 叶南瑞就在这儿。 破旧的门开了,夜色中,一抹昏暗的油灯照亮青年的脸庞,那是叶修方熟悉的面貌。他心奋的扑腾过去,希望再近些,他要好好看看长大的叶南瑞,他错过太多年了。 叶修方忽闪着翅膀飞近青年,落在他指尖,他想好好看看这个人,就一眼。 暖暖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就像儿时相互依偎取暖一般。他从未好好看过叶南瑞,他想把这一眼补给他,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好好的看。 却在抬眼间,被温软的手指捻起,一撮,瞬息化成飞灰。 缘起缘灭,爱也因你,恨也因你,前生一切恩怨情仇终将尽于指下。 分卷阅读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