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年夏至》 分卷阅读1 第三十八年夏至 作者:清心微宁 分卷阅读1 《第三十八年夏至》作者:清心微宁 文案: 衣香鬓影掩过了几声叹息,冷眼看过了霓虹几场别离, 风云乱世,可有真情,黄埔精英、党国栋梁,当红戏子、一枝独秀,他们的相遇,是偶然,也是必然,他们的结局,是注定,亦或天定。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民国旧影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蓉清,白小蝶 ┃ 配角:周忠 ┃ 其它:将军,戏子 第1章 初遇 “没多久了,等战争结束,我带你回台北。” 这是周蓉清对白小蝶说的话,也是他对他一生的承诺。 1949年,夏,成都依旧热的能把人烤熟,传说中的蒸笼,名不虚传。 战争已近了尾声,任谁都能看的出来这场战争的结局。普通百姓们似乎并没受多大影响,依旧该上学的上学,该经商的经商。而热锅上的蚂蚁,是那些不知前路在哪里的国军官兵们,眼见俘虏的俘虏,投诚的投诚,成都,还能守多久,谁也不知道。 周蓉清,黄埔高才生,国军少将师长,年轻有为,前途无量。 蓉清,顾名思义,周家严父,自是希望,蓉城一地,海晏河清。 抗战之时便已崭露头角,再加上高人一等的出身,熠熠生辉的黄埔牌子,还有国外留学经历的增光添彩,年纪轻轻便已肩带一颗将星,似乎也是必然。 与众不同的是,这位周将军,一心忙于公事,已过而立之年却仍未娶亲。 众口赞誉他公而忘家,坊间却有着另外一种传闻。这周将军,其实根本不好女色。 这却并非空穴来风。他非但不好女色,于情之一字,更是一向游戏人间,直到遇上了那个人,他才彻底明白了,了解了,原来,他也是有一颗心在的,真正爱上一个人,是怎样的感觉。 那是一年以前,在当地巨绅的生日宴上,他第一次见到了那个人,或者说,他命定的那个人。他轻舞水袖,轻启朱唇,珠圆玉润,正唱着一曲锁麟囊。 到了最经典的春秋亭一折,他一身大红嫁衣,一句“春秋亭外风雨暴”刚刚出唇,便引来一片喝彩声。 周蓉清不禁有些呆住了。这出名段他听了多少遍,甚至连程砚秋先生的也听过数次,却没有一次,没有一个人,能如眼前这人一般,字字句句,唱进了他的心里。 他呆呆地听完了一整段春秋亭,整个人都已经傻了。回忆着刚才的一字一句,却猛然发觉台上早已经唱到了一霎时那一段。他已换了粗布青衫,却难掩天姿国色,荆钗布裙,也别有一番滋味。 一出戏下来,他已经没了心。或者说,他的心,已给了台上这个人。 很快知道,台上的人,叫白小蝶,是京剧名伶九岁红的嫡传底子,程砚秋和梅兰芳先生也都亲自指点过他。刚刚在北平□□,现在回老家成都来扬扬名气。难怪唱的那样好,那样的勾魂摄魄。 自此之后,整个蓉城都知道,凡是有白小蝶出场的,不论戏院还是堂会,周师长必到。他坐在贵宾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台上那个人,在雷鸣般的掌声中,端起酒杯,微笑着一饮而尽。 绸缎珠宝、项链戒指、美玉黄金,周师长是最阔绰的,花篮,周师长是最大的。 白小蝶不是个木头人,那人的意思,他也不是不懂。想来自幼无父无母,卖身梨园行,皮鞭底下讨生活的人,酸甜苦辣人情冷暖见的多了。这些达官贵人,在他眼里,不过是图个新鲜,找个乐子罢了。一旦到手,少则三五个月,多则半年,也就厌烦了。 这并非是他胡乱猜测,而是亲眼所见。自己自幼一同学艺的一个师兄,也是被北平的一个军官看上,名正言顺地过了堂,开了脸,当了他的姨太太。当时他还为这师兄高兴,有了名分,这辈子也就不用愁,也不用再抛头露面地登台了。谁知还不到半年,那军官就又有了新欢,这师兄被休回了家,在众人的笑骂声中,一根绳子了结了自己。 那时白小蝶才彻底明白,戏子,什么叫戏子。 从此他再不敢胡思乱想,更不敢有任何心思,一心一意地唱戏,只求能多挣点钱,在这乱世中,能养活自己,能活下去。 不分昼夜的辛勤苦练中,他终于有了登台的机会,也终于慢慢地□□了。他也跟他屈死的师兄一样,慢慢地有达官贵人前来示好,更有人出资千块大洋买他初夜,都被他一一婉拒回绝了。他不要跟他师兄一样的命运,戏子再下贱,再下九流,他也还是个人。 是人,就自己做自己的主。 在周师长送来帖子,请他到自己府上唱堂会的时候,戏院老板也低三下四,满脸含笑地道着恭喜。那老板摸爬滚打多年,是只油的不能再油的老油条了,周师长对这白老板的心思,只要长着眼都能看的出来。如今请他到府上,这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儿,白老板答应去了,也就是依从了,好事一成,从此就有了周师长这座靠山。自己近来要供着的佛,自然也就再明白不过了。 一切都跟他预料的一样,白小蝶应下了这堂会。 第2章 番外 在戏院老板点头哈腰的相送中,白小蝶坐上了去往周府的汽车。 一路上,他心里没有平静过一刻。戏院老板还有那些工人们,他们的眼神话语,恶心无比暧昧至极的恭维,这一切他都心如明镜。他并不怪他们,自己本身就是这样的身份,也怪不得别人会这样看你。在那些人眼里,自己今晚,也定是要做那□□无耻之事了。 来到周公馆,前座副驾的人先下了车。那人他见过几次,知道是周蓉清的副官。上车前他已自我介绍过,叫周忠,是周府蓉清少爷自幼的随从。周忠给他开了车门,扶他下车,白小蝶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实在不知道该不该受他的扶。 下九流的身份,总是受不起人家堂堂副官的礼节,可偏生自己又是他家主子请来的,这样一论,倒还算是客人了。这副官一路无话,礼节丝毫不缺,在他眼里,自己可能连话都不配与他说吧,不过这人的礼节涵养,倒是让白小蝶实在刮目相看。 犹豫片刻,还是扶了周忠的手,下了车,一路跟他走进了周公馆。门口荷枪实弹的守卫立的笔直,里面比他想象的还要华丽气派。白小蝶有些害怕,心跳的厉害,身上一直在微微发抖,痉挛的稍微有些厉害,他来时已想好了脱身之法,可真到了地方,身上心里没一处听自己的话。 周忠引他上楼。白小蝶思量再三,还是开了口, “周副官,”他也不知这样的称呼妥不妥当,“将军让我来唱堂会的,这大厅宽敞的很,也好搭台子,我斗胆请周副官回禀一声,不如就在这里唱吧。” “白老板有所不知,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第三十八年夏至 作者:清心微宁 分卷阅读2 ”那周忠依旧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这是师座的吩咐,他请您上楼,您就请上去吧,”看白小蝶还似有些为难之色,心里不禁嘲笑戏子装腔作势,“还请白老板别难为我一个下人。” 白小蝶再不敢开口,随他上了楼。二楼是书房和会议室,三楼才是休息的卧房。正中的房间是周蓉清的,左右各三间客房,说不出的富贵奢靡。至三楼卧房门口,周忠垂手肃立,朗声回道,“师座,白老板到了。” “请他进来。” 听到里面的回声,周忠开了门,说了声白老板请,也不管白小蝶愿不愿意,眼睛瞪着他进了门。白小蝶刚刚进去,门随即关上,周忠日常守在门外。 正中的黄花梨椅子上坐着周蓉清。白小蝶有些害怕,这是他第一次来到别人卧房来唱堂会,虽然傻子也知道这堂会可能都不需要唱。他心里七上八下,来时想的一整套说辞全都忘了个干净,如何脱身更是抛到了九霄云外,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否有命回去。 定了定心,对那人施了一礼,道声将军万福,便不再开口了。不说话,也就不会错。 周蓉清对他的冷淡早已见怪不怪。多少日子了,自己在他身上花了多少心思,金银珠宝送了多少,却连进个后台,碰杯酒都未能如愿,下定决心请他来唱堂会,就是打定了要如愿以偿的心思,今天无论如何,他都要遂了自己的意。 眼前这人,早已进了他的心里,或者说,他就是自己的心。 想到此,周蓉清淡淡开口,“白老板着实难请,我的帖子你拒了几次。” “不敢,实在是演出太忙,脱不开身,请将军见谅。” “是么,”周蓉清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那今日我真是荣幸了,白老板也有得闲的时候。” “将军说笑了,”白小蝶后退了几步,“不知将军想听什么曲子?” “你不会真以为,我找你是来唱曲儿的吧?” “小蝶糊涂,除了会唱几段曲子,别的真的不会什么。” 周蓉清强压怒火开口:“那今日,我就教你点别的,”说着将他拦腰抱起,放在床上,整个人压了上去。 “将军,”白小蝶声音都变了,“将军自重……” 他的反抗在久经沙场的周蓉清手里,实在是不值一提。没三两下身上的白布长衫就被撕碎了。暴风骤雨般的吻随即落下,让他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他拼尽全力想要逃,却根本动都动不了一下,衣裳很快被撕烂扒光,那人疯狂又霸道的占有了他。 啊,疼,白小蝶惨叫一声,泪流满面,无助而又绝望。 一瞬间想到了自己的师兄,紧接着,他想到了自己的娘。 六岁时娘把他卖到了隆升和戏班,给师父签了死契,从此生死都是梨园行的人。娘走时往他手里塞了五个大子儿,还有一个夹肉烧饼,说过几天就来看他。 在师父的鞭子底下,他日日等夜夜盼,从端午盼到中秋,从中秋盼到重阳,从重阳盼到过年,直到又一年过年,娘始终也没来。 以后的每一年过年,直到现在,娘都没来过。 他知道,娘不要他了,虽然他早就知道了。可每次想起娘,泪都止不住。 “娘,我疼,”白小蝶喃喃自语,渐渐的没了意识,昏了过去。 身上人的暴行还在继续。 那年的戏班子,初出茅庐的小旦白小蝶,一身宫装戏服美轮美奂,美到了极致,拿一把小团扇,声音袅袅地唱着那出再经典不过的贵妃醉酒。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哇,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似啊,嫦娥离月宫,奴似嫦娥离月宫…… 第3章 堂会 前言:接番外,到白小蝶进周蓉清屋子。 “请他进来。” 周忠看着白小蝶走进周蓉清的卧室,随即关上了门,自己立在房门外警戒,一动不动。 白小蝶忐忑不安,心跳的砰砰砰的。他已经想好了各种脱身之法,应对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但首先,他就没想到的是,一来就让他进了屋子。 他只得先定了定心。片刻之后,手放在身前,屈了屈膝,道了声将军万福。然后就木头桩子似的站在那里了,人家不问,他也就不开口。 “白老板着实难请,我的帖子送了几次,你都各种理由辞回来了。” “不敢,”他低了低头,“实在是园子里太忙了,脱不开身,还请将军见谅。今日一得闲,立刻就来了。” “哦,”周蓉清挑了挑好看的弯月眉,“那我还真是荣幸了。” “不敢,将军让我来唱堂会,不知将军想听哪一段,或者,不如我们到一楼大厅去,那里敞亮的很,也好搭台子。” “白老板当真一张巧嘴,”周蓉清起身离开座位,“你该不会以为,我找你真的是来唱曲子的吧” “小蝶糊涂,除了会胡乱唱上几段,别的真的什么都不会,”他后退几步,“要是将军还有其他事情要忙,小蝶就先告退了,改日再向将军赔罪,”说着又福了一福,转身向房门走去。 下一刻,他就被紧紧地拘在了一个坚实有力的怀抱里,后面是一个热血胸膛。 “将军,请你自重,”白小蝶吓坏了,无力地挣扎着。 “我想你快想疯了,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遂了自己的意。”说着就要撕他的衣服,白小蝶吓的魂飞魄散,紧紧抓着衣襟,无限哀告哭求,求将军放过他。 □□焚身的周蓉清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将他抱起放在床上,整个人就压了上来。 “你放心,我会好好待你的,”周蓉清疯狂撕扯他的衣裳,没多久就已经七零八落,衣不蔽体了,“我是真的喜欢你,我给你名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不,不要,”白小蝶无助的哭泣,“将军若是执意如此,我就死在这里。” 周蓉清根本不理睬他,边撕衣裳边疯狂地吻着他。白小蝶在他身下,哭的梨花带雨,周蓉清看的血脉贲张,眼睛发红,更激起了他定要得到这人的决心。哭泣挣扎间,白小蝶一眼看见床头桌子上有把军刀,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拼命摆脱了周蓉清,伸手将那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将军若还不放过我,我立刻就死。” “你做什么,快把刀放下,”周蓉清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这刀是他在黄埔军校时成绩优异,校长亲自赠送的,削铁如泥,锋利无比,自己万分喜爱,从不离身,“听话,快放下,”眼见那刀就要划破心上人的肌肤,周蓉清声音都有些抖了。 “我不碰你,我发誓,你放心,快把刀放下,”堂堂国军少将,已经接近哀求了。 白小蝶泪流满面,身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第三十八年夏至 作者:清心微宁 分卷阅读3 上几乎已经完全□□,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赤身露体,羞愤的只想立刻去死,他闭上眼睛,无力地哭泣着,趁他分心的一刹那,周蓉清反手将他制住,将那要命的刀夺了下来。 暗暗发誓,将它压在箱子底儿,以后再也不用了。 白小蝶怕极了,拼命用那所剩无几的布料护着自己。见此情形,周蓉清心里,竟是说不出的难受。 “你放心,我不碰你,”说着给他盖好被子,“你也不许再做傻事了。好好休息,今夜你也吓坏了。明天我就送你回去,”不放心,又加了一句,“我叫人给你炖些安神的补品来。我去隔壁客房睡,就在你旁边,有事就叫我。” 白小蝶浑身抖的如同筛糠,他想说他要立刻回去,在这里多呆一会儿都会害怕,可他的嘴唇抖了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木然地让周蓉清喂他喝了安神汤药,困意袭来,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周蓉清也没去隔壁房间歇着,他实在没有睡意。而且,他还害怕他会再做傻事,不守着,他不放心。 原来,他的人美,睡颜,更是动人。 泪盈于睫,还有几滴未曾擦拭,挂于眼角上。周蓉清细心地给他擦干净,紧紧握住他的手。就这样,在他的床边,守了整整一夜。 第二日,白小蝶一睁眼,便看到了这幅景象。周蓉清正靠在床头,打着盹。他依旧惧意未消,但从这人整齐的衣着来看,他应该是说到做到,并没有侵犯自己。而且,全身上下并没有任何疼痛不适,应该是没有出事。相反,还因为安神药的功效,十分舒爽。 白小蝶起身,也惊醒了本就睡的很浅的周蓉清,他睁开眼,“你醒了?” 白小蝶依旧不敢开口。 “别怕,我不放心,昨天就在这里守着你,我是个军人,一言九鼎。说过不碰你,就不会碰你,”抓过他的手,放在自己掌心,“什么时候你答应了,我再要你。” 白小蝶心里一颤,泪又落了下来。 自从六岁时被娘卖给戏班,陪伴他的只有无休止的罚跪和皮鞭,似乎还从没有人,能这样温柔的对他。 “快穿上衣裳,吃饭了,”周蓉清说着,拿过了床头一件崭新的月白长衫,“专门在瑞蚨祥给你定制的,试试看,合不合身。” 第4章 进膳 白小蝶依旧有些惧意,紧裹着被子,不肯伸出手来。周蓉清有些不忍,一时又不知该如何是好,看着这人受惊小兔一般的眼神,更觉心动,不觉俯身上前,吻住了那两片香软朱唇。 “嗯,嗯,”这一来,本就惊吓的白小蝶更加害怕,边□□边拼命挣扎着。 好容易一场沉沦结束,周蓉清放开了他,心神还沉浸在刚才的香甜之中。白小蝶已是泪水莹莹,梨花带雨,如玉的脸庞绯红绯红的。周蓉清看的心里猫抓一般,一阵燥热,差点又控制不住自己,怕又伤着了他,连忙起身走了出去。 白小蝶从惊恐中回过神来,见他已经走了,忙捞过那件长衫,也不管自己没穿内衣,胡乱套上,好歹遮住身子,走进了浴室。 将浴室们紧紧反锁,脱了衣裳,拼命地冲起澡来。淋浴开到最大,水几乎将他淹没,他却丝毫不觉,只想冲的再急些再快些,把自己这身污浊冲干净。 他并未失身,便已崩溃至此,他自己都不知道,如果昨夜周蓉清真的强要了他,他会做出什么事。应该,真的会一刀划破自己脖子吧。 冲了也不知有多久,皮肤都冲的有些发白了,才关了淋浴。正发愁如何擦拭,却见淋浴间一整套完整崭新的洗漱用品,甚至,还有,那种东西。他虽然没用过,但是这么大的人了,多多少少也知道些,据说是助兴和疗伤用的。 想到此,又是一阵羞愤。若不是自己拼死反抗,恐怕这些东西,都要用在自己身上了吧。 再难受,也不敢对那些东西怎么样,只有天知道自己多想把它们砸烂,这周将军,想来也是这方面的得道之人了吧。他虽羞愤难当,却也明白,像周蓉清这样的高级军官,养几个戏子,娶几房姨太太都不是什么难事。 可他至今未娶,别说正房太太,连小妾也没纳一房。想来坊间传闻都是真的,周将军不好女色,专爱将男人压在身下。 自己已经被他看上,虽然他说不会勉强,可是真是假,刚才便强吻了自己,想到此,白小蝶又是一阵恶心。 自己究竟能不能,逃过这魔王的手掌心呢。 擦干净,穿戴整齐,白小蝶走出了房门。 周蓉清已经在客厅坐着等他了。他看来也是梳洗完毕,衣服都换了军装,肩章上的一颗将星,夺目的很。不得不承认,这人的确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多年的军旅生涯,一股不怒自威的英武之气。 周忠就立在他身边,笔直的站姿让他这靠身段吃饭的戏子都不禁赞叹,一眼看到门口外面的守卫,一个个荷枪实弹,却不闻一丝声音。 “你来了,快过来坐,”周蓉清伸手指着旁边的位子。 周忠依旧站的笔直,面上表情波澜不惊,心里却已经翻江倒海。师座招来的娈宠不少,戏子男妓都有,可从来都是事情办完就立刻走,从不留人在公馆过夜,连赏银都是他代主子给的。 之所以这样,一是周蓉清机警过人,自己的身份,不知有多少□□间谍盯着他,难保这些人里就不会有,枕边风吹起来才是最会醉人的,这个道理,周师长很明白。二是他只为泄欲,这些人在自幼养尊处优高人一等的周府少爷眼里,甚至都不能称做人,不过身下的玩物而已,付了钱,享用完了,自然不会留他们多呆一秒。 可这个白小蝶,却破天荒地在公馆住了一夜,今天一早还不走,师座的意思很明显,还要留他吃早饭。 看来,这个白老板,可能要得宠一段时日了,周忠自幼跟在周蓉清身边,忠心耿耿,办事干净利落,是周蓉清信任的不能再信任的人了。这样的忠仆,看清主子的心思自然也是第一要务,何况,这是明摆着的事儿。 白小蝶依旧不敢过去,站在楼梯中间小步腾挪,像个木头桩子似的来回晃悠。 “快过来,饭菜都快凉了,”这句话听着很客气,语气却是那样的不容置疑。 无奈只得一步步挪过去,周忠早他一步拉开了左边的一张椅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白小蝶就像三让椅那折的薛湘灵一样,无论如何也不敢坐。周蓉清却有些不高兴了,一把拉他坐下,“饭菜都快凉了,还不快吃。” 周忠给他摆好餐具,倒好牛奶,将蒜香吐司夹到他面前的小碗里,复又站了回去。 “牛排有些凉了,拿去热热,”周蓉清张口吩咐,老妈子立刻应声,拿下去交给厨子。 “快吃啊,愣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第三十八年夏至 作者:清心微宁 分卷阅读4 着做什么,”周蓉清刚给他夹了一块烤肉,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是我糊涂了,”转而看向白小蝶,“你是不是吃不惯西餐,我把这事给忘了,”立刻吩咐周忠让厨房快些做些青菜稀粥来。 “不,不用了,”白小蝶连忙拦住他,“就这些,挺好的。” “你甚少吃西餐,肯定吃不惯,”挥手让周忠快去,“我在黄埔毕业之后,曾去美国留学,那里的保姆顿顿做西餐,才养成了这个习惯,你以后慢慢学着吃,也能吃的下的,先喝杯牛奶。” 不一会儿周忠出来了,端着一个食盘,上面是一碗刚煮好的七色粳米粥,本是厨娘准备犒劳自己的,现在只能拿来应急了,还有几色清淡小菜,早上吃来,开胃最好,另有一小碟豆腐皮包子。 “快吃吧,这回是中餐了,”周蓉清笑着把筷子递给他,“还热着,别凉了。” 第5章 玉堂春 白小蝶接过来,却依旧不敢动筷。 “快吃啊,你想把中餐也放凉吗?” 白小蝶这才拿起筷子,象征性地吃了几口,一是不敢,二是他也实在没什么胃口,只想尽快离开此地。饭毕之后,老妈子端来漱口水,周蓉清漱了口,又接过热毛巾擦了脸,才拿起茶喝了起来。 白小蝶这才知道周府的规矩有多大。周蓉清已经洗漱完毕,饭后还要洗脸漱口,才能喝茶,这还只是早上,一天下来,天知道还有多少规矩。一时老妈子也给他端上了漱口水,他也只得一一照做了,漱了口擦了脸,老妈子又端上了茶,他也学着样子,接过喝了。 周府老爷,乃是同盟会元老之一,目前独居于旧金山疗养。周蓉清又是他的独子,自幼教养十分严苛,言谈举止坐立走行都有严格的规矩。蓉清自幼也争气,年纪轻轻已是国军少将,凤毛麟角,人皆言虎父无犬子,周将军颇具乃父之风。 自幼严格的教育,也使得这些规矩,早已成了蓉清生活的一部分,也许就要伴他永生永世了。 周蓉清喝完茶起身,周忠急忙递上披风,已经入秋,早起和夜晚都颇有了些凉意。白小蝶也急忙站起,谢将军留饭,并向将军辞行,改日再来赔罪。 “不用改日了,”周将军还没等他说完就已开口,“我让司机送你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捡些有用的拿就行了,衣裳被褥我都给你做了新的,不足的明日带你上街买。” 白小蝶心里噔的一声。“将军……” “今晚你就搬过来住,客房我让张妈收拾好,给你的东西也都放进去。” “将军,这万万使不得,”白小蝶想都没想便张口拒绝,搬过来住,何异于羊入虎口? “什么使不得,我说使得就使得,就这么定了,”自幼高人一等的周蓉清,说一不二惯了。 白小蝶还想说什么,被周蓉清打断,指着一个年轻小伙子告诉他,“这是小李,以后就是你的专职司机,你想去哪里,吩咐他就行。” 那小伙子也很有眼力见的鞠了个躬,请白老板多多关照。 周蓉清说完就走了,他师部还有事,会议不能误了。剩下白小蝶一个人,心里乱的拧着的丝线一般,他以为早些离开,噩梦就能结束,却怎么也想不到,这魔王竟让他住到自己家里,这不是邀请,是命令,自己没有资格拒绝的命令。 无论如何不敢劳烦人家司机,要自己走回戏院。小李打死不依,死拉活拉把白小蝶拉上了车,一路不停的陪小心,唯恐这新宠不高兴了,师座会怪罪。 来不及多想,白小蝶回去了便开始化妆,今日中午,大戏要准时开场,全本的玉堂春。 原本那戏院老板还一直担心,这一夜折腾下来,白老板能不能吃得消,今儿个的戏,还能不能准时开场,结果看他精神还行,也就放心了,看来昨天晚上,周将军也没太过分。而且,从白老板能在周府过一夜,今天一身价值不菲的新衣看来,周将军应是十分满意,很喜欢他。 将近午时,看戏的人们早已经来了,不光坐票已卖完,连站着的地儿都没了,这白老板,不光□□了北平,最近在咱们蓉城,也是红的发紫啊,当然,看戏的人也大都心里有数,他背后有人捧场撑腰,抱大腿把他当佛供着的,自然也就多了。 大幕拉开,从第一折起解开始,这可是程砚秋先生的拿手曲目,多少人唱过,都不及程先生一二,可这白老板,看过这出戏的人都说,真有了程先生的几分□□。 “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未曾开言我心好惨,过往的君子听我言。哪一位去往南京转,与我那三郎把信传,就说苏三把命断,来生变犬马我当报还。” 脍炙人口的几句流水唱完,下面掌声雷鸣。接下来开始了二黄导板,苏三开始自叙她的悲惨命运。 “在当初在院中何等娇养,至如今直落得罪衣罪裙……” 很快到了最经典的三堂会审。这也是最考验演员功夫的一折,要跪在地上近一个小时,光这项功夫,没个十年八年恐怕练不出来。白小蝶自幼学戏,玉堂春这出也是所有小旦必学的,师父给他上的第一课,就是跪。 戏曲里的跪,可又不单单是他平时的罚跪。要跪的端庄,头不能抬,也不能低,手还要一直端着,一天下来,整个骨头架子都能散掉。跪了一天又一天,膝盖紫了又青,青了又紫,终于跪到师父满意的时候,他自己也站不起来了。 就是在这样的皮鞭和罚跪中,一代名伶白小蝶,横空出世,□□了大江南北。 “那一日梳妆来照镜,楼下来了沈雁林。他在楼下夸豪富,胜比公子强十分。奴在北楼高声骂,只骂得雁林脸含嗔……” “一碗毒面付奴手,奴回手付与了沈官人。官人不解其中意,七窍流血他命归阴……” “犯妇本当不招认,无情的桚子我难受刑……” 一整段的三堂会审结束,下面又是如雷的掌声,台上已经堆满了观众扔上来的金银珠宝,头面首饰,到了这一折结尾,苏三还要再唱上几句,就可以下台了。 白小蝶起身,照戏里样子摸了摸膝盖,这是戏里苏三跪久了,膝盖难以忍受,于他白小蝶而言,早已习惯了。 “这场官司未动刑,玉堂春这里就放了心……” 在他走向王公子,唱出最后几句“玉堂春好比花中蕊”的时候,转身之际,惊鸿一瞥,却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依旧坐在贵宾席,端着酒杯,笑着看向他,一饮而尽。 作者有话要说:  玉堂春,和第一章的锁麟囊,以及凤还巢,春闺梦等等,都是京剧程派的代表剧目,也都是我很喜欢的,白小蝶自幼学戏,我是自幼听戏,很多全本戏词倒背如流。 因为四大名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第三十八年夏至 作者:清心微宁 分卷阅读5 单中尤爱程派,本文一点私心,设定白小蝶是程派小旦。 第6章 争执 白小蝶不由一愣,这是他登台这么多年,头一回不由自主地出戏。 好在他瞬间反应过来,急忙跟着鼓点接着唱:“王公子好比采花蜂。想当初花开多茂盛,他好比那蜜蜂儿就飞来飞去采花心……” 这出戏是传统的大团圆结局,才子佳人历经苦难终得团圆。演出落幕,台下人的掌声经久不息,深宅大院的夫人小姐们恨不得把首饰扔了个遍。 白小蝶谢幕之后,一个人回了后台。他专属的化妆屋子,没他的允许,就是那戏院老板也不能进,人红就是这样,甩脸子也有资本。 他一个人静静地坐着,一点一点卸着妆。最后一幕是一身大红嫁衣,苏三终于如愿以偿嫁给了她的三郎。多少人都说这玉堂春终于灾消难满,守得花开见月明,得嫁如意郎君。可他心里,却不是这么想。一个烟花□□,一段露水情缘,纵使嫁过去,也不过是那王三公子的偏房侧室,出身青楼,连良妾都算不上。正妻如何,戏中并未写明,古时妾通买卖,苏三如今年轻貌美,王公子迷恋她,哪天人老珠黄了,好些会孤独终老,不好的,说不定就被直接赶出家门。或打或卖,一切都是主人一句话。 □□,从古至今,命运就是如此。即便从良,夫君能从一而终的,又有几人 戏子,又比□□高贵多少呢 在那些达官贵人眼里,不过是暗着卖和明着卖的区别吧。想到此,白小蝶苦笑了半天,竟至忘了卸妆。 他是在一阵喧嚣中回过神来的。外头吵吵嚷嚷的,让他本来就烦的心里更烦。走到门口,唤那戏院老板进来。 谁知老板没进来,外面却吵的更凶了。索性推门出去,带着半卸不卸的妆,墨色唇彩之间,却不觉更为动人。 门口的争吵瞬间停了。环视一圈,却发现大部分人都认识,那副官周忠也在,正在跟一个穿警服的对峙。这人他见过,是本地警察局局长,原名不知道,人都叫他何胖子。这何胖子官不大,人却横的很,谁都不放在眼里,不为别的,就为他有一个在国防部二厅任职的叔叔。 看这争吵的阵势,白小蝶也能猜出个大概了。这何胖子也和别的听戏的一样,三番两头地要来后台找他,一块碰杯酒,都被戏院老板各种理由拒绝了,因知道这白小蝶有人撑腰,他也不敢太过分。可昨儿晚上他在周公馆过夜这事,如今已经传遍蓉城了,何胖子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一个戏子,之前还装腔作势,现在不也开始卖了。既然卖,我就能买,多少钱我出。 于是就出现了这场闹剧。何胖子定要见白小蝶,也要接他去唱堂会,和前来接他回周公馆的周忠,在门口争执了起来。 白小蝶苦笑的更厉害了,他这一辈子,怕是都要被人视作达官贵人身下的玩物了吧。手紧紧地握成拳,没来由地冷笑出声:“何局长的好意我领了,今儿个累了,堂会就免了吧。” 说完转身回去,却被那何胖子一手抓住戏服领子。“一个出来卖的戏子,装他奶奶什么高贵?” 白小蝶怒极,伸手将他的猪蹄打掉,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却被他手下挡住了门。 这下,轮到周忠怒了。他是奉命来接人的,原不想起冲突,现在,不起也不行了。 “何局长,在下奉命接柳老板回去,我家师座还在等着,就不跟您絮叨了,”说着拉住白小蝶就往外走。 何胖子已是怒极,一条狗也敢跟他叫板,“你他奶奶的算什么东西,别说是你,就是你主子,他也不敢把我怎么样,敢跟我抢人,你小子活腻了是吧?” “是么,何局长说话,也未免太自信了吧,”这冷的像冰一样的声音传来,让人不觉的都想打个寒战。 “在下等着贱内多时,却不见人来,只好自己过来看看,谁知竟碰见了何局长。不知何局长为何如此发火,可是贱内有什么得罪您的地方?” 这一席话抛出,所有人头顶上都响了个炸雷,包括他口中的“贱内”,白小蝶。 “周将军不可胡言,”还没等正主说完,那头肥猪已经狂吠起来了,“你他奶奶胡说什么,谁是你贱内了,睡了一夜就成你的人了,哪来这么便宜的事儿,”说着又抓了白小蝶的胳膊,“今儿个我就要带走了,你能把我怎么着,你敢把我怎么着?” “你放手……”白小蝶使尽全力打着这只猪蹄。 周蓉清怒极,多年的修养让他一向善于克制自己的情绪,可这次却几近发疯了。周忠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刚要上前拦阻,被一把推开,周蓉清已经掏出了腰间的枪。 那只肥猪脑门上顶了一只枪,不但吓的撒了手,还尿了裤子。 他手下那帮虾兵蟹将,不过是狗仗人势狐假虎威,手里的枪,也不过吓唬吓唬老百姓罢了,现在遇上了真正驰骋沙场的人,见到了真刀真枪,全都吓得瘫在了地上。 “何局长,得罪了,”周蓉清一手拉过白小蝶,一手收回了手里的枪,“也请何局长记住,贱内已是名花有主,念你是初犯,我不再计较,若再有下次,就不是这么简单能了结了。” 周蓉清将白小蝶拦腰抱起,不顾他捶打挣扎,出了戏园子,向自家汽车走去。留下那何胖子,瘫在地上,怎么扶都扶不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名花倾国两相欢,大抵就是如此,谁说戏子,就不是个人呢? 第7章 夫人 白小蝶万般无奈,只得跟他坐了汽车,一同回去。可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只着水衣,妆也只卸了一半,实在难堪至极。上车后,周蓉清将车上解下的披风与他披上,他也没有拒绝,心想着好歹能遮一遮。 一路无话。此刻他断不敢说不去,却又着实不想去那周公馆。昨夜才刚刚死里逃生,如今却又要羊入虎口了,这样的折磨他不想也不来一次。可除了死死裹着那个披风,双手攥紧了衣领,也没有别的办法。 到了公馆,周蓉清依旧伸手要抱他,被他坚决躲了过去,那人无奈也只得依他。周蓉清牵着他的手走进门,一路到了三楼客房,张妈早已收拾妥当。 “以后这就是你的房间,”周蓉清领他进来,扶他坐下,“你以后就一直住在这里,住一辈子。” “将军,”白小蝶吓坏了,周蓉清却不给他拒绝的机会,他说的话就是命令,“你先好好歇息,把衣服换了,新的衣裳都在柜子里,然后休息会儿,我还有事要忙,晚饭好了叫你。” “将军,”白小蝶叫住了他,“将军,我还是回去吧,我一个唱戏的,住在这公馆里,只怕于将军威名有损。”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第三十八年夏至 作者:清心微宁 分卷阅读6 “我说让你住,你就得住,莫不是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马上让人去换。” “不,是这里太豪华了,我的身份,实在不配。” “我今日已当着所有人的面,与了你名分,难道还不够吗,你还有什么不配住的,你就是这房子的主人!” “将军,”他的话被周蓉清打断,“好了,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说过不会碰你,就一定会说到做到。你什么时候愿意了,我什么时候要你。”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剩下白小蝶呆坐在床上,也忘了换衣服。 就这么呆坐了许久,直到张妈来唤他吃饭,他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水衣。急忙答应一声,然后打开柜子随便换了一件,将头面上那些簪子花黄胡乱扯了下来,洗了脸,赶紧下楼来。 和早上一样,周蓉清依旧在主位上等他了。“将军,抱歉,我来晚了。” “不妨事,怕饭菜凉了,你没来,都没上菜,”说着吩咐张妈让厨房上菜。 白小蝶心里一阵悸动。眼前这个人,对自己似乎太过上心,又太过关心,这让从小在皮鞭下度日的他,不由地感动。可自己和他,身份如同云泥,便是他一时关怀情动,自己也不敢有这非分之想,更不敢高攀。 “谢将军关心,都是我不好……,\"话音未落,便被那人打断,“我说总觉得哪里别扭,原来是这恼人的称呼,别人这样叫就算了,你是我夫人,称我夫君即可。” 此言一出,包括周忠在内,所有人全都打了一个寒颤,原因各不相同。 白小蝶脸瞬间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还是张妈解了围,“菜都上齐了,少爷快吃吧,白老板也快用,尝尝今天的新菜。” “你可是耳朵聋了,我刚刚亲口说的,白小蝶是我夫人,从现在起,家中上下人等,俱要尊称夫人,谁不敬他便是不敬我。” “少爷,”张妈实在有些担心,少爷恐不是一时兴起,对这白老板,只怕是动了真情。 白小蝶离席站好:“愉生身份微贱,不敢有此非分之想,请恕我难以从命,现在就告辞了,谢将军款待,”说着又福了一福,还未转身,整个人就被揽入了怀里。 他惊呆了,羞的连挣脱都忘了。昨夜对他无礼,好歹还没有外人,如今可是在客厅里,各色下人站满了一屋子,这让他以后还有何颜面见人。 “你若不想我当众非礼你,就乖乖地坐下。” “将军……”这人刚刚才答应不会强迫他,如今却说出这样的话,堂堂少将师长,未免太有失身份。周蓉清看出了他在想什么,轻轻地咬着他的耳朵,“你乖乖听话,我就不会勉强你,你若再敢说离开的话,我现在就把你关起来,好好地享用,让你三天之内都下不了床。” 白小蝶浑身颤抖,这魔王的话,他真的不敢再不听。见他闭口不言,周蓉清也很是满意,拉他回到座位上,将新鲜鱼肉夹到他碗里,让他快些吃。 白小蝶也只得吃了,一天没怎么进食,他也真的是饿了,桌上的菜蔬色香味俱全,米饭粒粒都透着香,白小蝶吃着吃着就吃的高兴了,吃高兴了,也就忘了自己现在哪里,更忘了那么多的规矩,而那个人,似乎比他还要高兴。 饭毕,周蓉清同他一起回了客房,他不敢拒绝,家里下人更是不会多一句嘴。白小蝶心里明白,现下不光这里,整个蓉城,可能都以为自己已是他的人了,甚至包括那人自己,在他眼里,自己早晚都会就范,所以也就不急于这一时了。 周蓉清将他安顿好,嘱他洗了澡早点睡,自己却还有一堆的公务要处理。战事愈发焦灼了,□□反扑的很厉害,这成都,也不知还能安稳多久。 白小蝶心似乱麻,他不知自己该怎么办,在外人看来这是泼天的恩宠,可对他而言却是如坐针毡。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脱身之法,也罢,既然出不去,也就索性既来之则安之了。将门反锁住,又检查了好几遍,脱了衣服洗澡,洗完澡,他舒舒服服地在天鹅绒被褥上,睡了一夜,甜美的很,直到张妈来唤他吃早饭。 以后的日子,一天天,就这样过着,白小蝶也渐渐习惯了。那人说到做到,也真的没有强迫他,除了惊人的占有欲,其他倒也没什么。除了在台上的时间,白小蝶全都在周公馆里,因为那司机小李就在台下守着,全程接送,短短不到几个月,所有人都知道了白老板是周将军的夫人,虽然这位夫人自己都不承认。 转眼到了新年,三大战役也基本到了尾声,国军全线溃败,长江以北已几乎全属共军所有。周家老爷年前已来了电报,国内战事紧张,让他不必回美国来过年,安心应对战局,以图反败为胜,尽忠总理,报效于万一。 第8章 新春 周蓉清黄埔毕业,又留学于美国,早已将忠党爱国四个字融进了血液,刻进了骨头。眼见江河日下,大好河山尽皆落入共军之手,他心急如焚,如同煎油一般,多次陈情,甚至越过军政部,直接向校长上书,要求带兵去往前线。可校长的回复,除了嘉奖他为国为民一片忠心之外,就是令他严密守卫成都,护好西南的大后方。把这些做好,他就是大英雄,大功臣。 周蓉清万般无奈,前方战事如火如荼,眼见多少手足同胞在流汗流血,自己却只能呆在这所谓的“祥和”之地,谋划着人家一旦打过来,该如何应付,他知道,校长这已是在为撤退做准备了,而自己一向是校长看重的人,自然不会把他投往前线,万一将来真的到了那一天,他也势必要陪同校长,与自己终身奋斗之理想共进退的。 他自然放不下父亲,但父亲的命令,就是家国第一,这也是自同盟会始,老人家毕生的心愿。他为国捐躯,父亲定是光荣大于哀毁。 除了父亲,他放不下的,还有一个人。这个人,藏在他心里。 就要过年了,白小蝶无父无母,也无家可归,每年的新年,他都是一个人,也想过去找他的亲娘,可成都这么大,娘长什么样子他都不记得了,到哪里去找,何况,她是否还在世,自己都不知道。再者说,当年她把自己卖了,如今就算找着了,她会认自己吗,会不会还觉得,有个当戏子的儿子,是她的耻辱呢 想过来又想过去,想找又不敢找,白小蝶就在这样的矛盾煎熬中,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新年。尽管心里怨自己的娘,可他还是相信,天下父母,都是爱子女的,娘卖了他,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可能,当年卖了他,娘和一大家人,就都能活下去。这样想来,他心里又舒坦了些,哪怕是自己骗自己。 今年却不同了,有一个人,陪他过年,那个人,也要他陪自己过年。 年夜饭很是丰盛,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第三十八年夏至 作者:清心微宁 分卷阅读7 周蓉清遣退了下人,只和白小蝶两个,对坐着,碰了一杯酒。两人都是各怀心事,外面漫天的烟火,桌上的菜却没动几口,周蓉清心里烦闷,对着心上人,更是万千愁苦齐拥而来,一杯接一杯,一会儿就喝多了。 白小蝶怎么拦都没用,他也知道他的苦闷。国家大事他不懂,可戏文没人比他更精通了,戏里那些忠臣良将,文死谏武死战,以身殉国,青史流芳,以前他唱的再多,也只是几尺舞台,演绎别人的人生。如今,这活生生的人就在他面前,这人日夜为国忧心,自己却不能为他分担一点,心里的愧疚、疼惜,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周蓉清很快就趴在了桌子上,白小蝶连忙唤来周忠,将他抬到房里去。拿了热帕子给他擦脸,那人迷迷糊糊中,还在唤着他的名字,白小蝶脸微微发红,他自己也不知是为什么,周忠此刻却说属下告退,师座就有劳夫人照顾了。 没等白小蝶反应过来,人已经没影了。如今周公馆上下全都遵照周蓉清命令,称他夫人,他说了多少次也没用,反而被那人威胁,不答应就要他的身子,让他不答应也得答应,对这无赖实在没办法,也只得随他们怎么叫了,反正自己不承认就是。 给他重新洗了帕子,手脸一点点儿擦试着,心里那种莫名的感觉,也越来越重。这种感觉,已不是一日两日了。他也疑惑过,自己是否真的爱上了他,可立刻就否认了,自己只是对他感恩罢了,人家对我这么好,我当然要回报人家,除此之外,再没别的。 心似乱麻中,他的手却被人紧紧握住了。那喝醉的人恍恍惚惚的睁开了眼,色气氤氲地看着他,“小蝶,” “将军醒了,屋里有热茶,我给你端来,”刚想起身,手却依旧被紧紧地攥着,“我不要什么茶,我只要你。” “将军……” “说过多少次了,你要叫我夫君,”那人似乎还不高兴了。 白小蝶却无心与他争辩,他只想让这无理取闹的人把热茶喝下去,醒一醒酒,可无奈手被一直攥着,脱不了身。 “将军,你先把手放开,有话慢慢说。” “我不,你不叫我夫君,我就不放,”那人借着几分酒意,再次耍起了无赖加流氓。 白小蝶只觉得无奈,又有些可笑,其实,以他的身份地位,什么样的人得不到,为何却偏偏对自己如此执着,又或者,自己是否,真的辜负了他? 正自我解嘲中,那人却将流氓行径再度升级,一用力便将他揽进怀里,随即贴上了他的两片朱唇,撬开了贝齿,攻城略地。 “将军,你,你快放开,”白小蝶脑子已经空白,他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只能无力的推拒,“你说过不会勉强我的。” “我后悔了,”那人沉重地喘着气,紧紧抱着他,“我以为只要对你好,真心疼你,爱你,呵护你,你就能感动,可谁知道,你的心是石头做的,不,比石头还硬,怎么捂都捂不热……” 白小蝶一瞬间泪如泉涌,他可能,真的辜负了这个人,辜负了他的一片心。更有甚者,他甚至,都没明白自己的心。 他不再反抗,闭上了双眼。周蓉清却惊喜异常,他终于,不再拒绝自己了。 新春的鞭炮霹雳啪嚓放的正响,漫天的烟花也开的灿烂,屋里也是暖意如春,白小蝶死死的抓住身下的被褥,泪疼的止不住,眼里却是万丈柔情,1949年的新春,除夕夜,从今夜开始,他就彻底属于这个人了,他愿意陪他一辈子。 新春的钟声,已经正式敲响了。 第9章 回京 与新春钟声同时到来的,还有一张委任状。 大年初一一大早,代总统李宗仁的委任状已经到了周公馆,此为双喜临门。周蓉清看着这加官进爵的封赏,心里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如今校长名为下野,但实权仍在,这样风雨飘摇的时刻,却把他升为中将军长,很明显就是恩威并施,要他为国尽忠,肝脑涂地。 他心里一阵凄凉,校长如今可用之人真的不多了,看来,这成都,只怕也太平不了多久了。 白小蝶还在沉沉睡着,周蓉清握着他的手,静静地看着他。昨夜真是累坏他了,如今全身上下,都是青紫的痕迹,周蓉清看着,真的恨不得打自己两个耳光。明明知道他受不住,却还是管不住自己,他要是万一有点什么事,自己只怕真的会杀了自己。 千头万绪,却所幸身边有一人相伴。 新年很快过了,日子如同离弦的箭一般。两三个月眨眼即逝,和谈失败,对岸已经发布了渡江命令,4月23日,南京的总统府,青天白日满地红的旗子,缓缓降下。 周蓉清在公馆里独坐一夜,在美国的周老爷,泣不成声,老人家毕生的追求,化为了泡影。 长江以北已经完全陷落,隔江而治的计划也已落空。共军不会停下攻势,很快,白长官依仗的天险防线全线溃败,不站而退,从武汉步步后撤,看样子是要退到广西老家。国民政府回迁至重庆,顾长官自徐蚌会战之后全军覆没,同何院长一起,也跟随校长去了广州。 成都,风雨飘摇。 校长已下了死令,以黄埔军训激励他,让他无论如何,辅助胡长官,守住成都,守住四川,可是,天知道,这有多难。 他名为中将军长,兵力却没有增加多少,却要担负起一省的防御,共军来势汹汹,呕心沥血布置的长江防御工事,用都没用上,就弃之逃跑了,周蓉清一面痛骂那些降敌的懦夫小人,一面暗自发誓,或许这次,真的要以命酬报党国了。 只是,万一他真的不在了,白小蝶怎么办,孤苦伶仃,余生谁来照顾他 他想过趁现在还安全,将他快些送去美国,请父亲看在自己份上,万一自己以身殉国,请父亲代为照料遗孀,可还未等他说完,电话那头的周老爷,就已将他骂了个狗血喷头,生死攸关之际,不思报效,却还在迷恋那个祸水戏子,只要自己活着一天,这个妖孽,就休想进我周家大门。 这条路已是彻底封死,他只能靠自己了。周蓉清将毕生积蓄,全都存入了瑞士银行,一旦有变,这些钱也足够他的心上人过下半辈子。可当他把存折交给白小蝶的时候,那个人却看都不看,直接扔在了桌子上。 “你这是为何,这是能让你活命的钱,拿着它,你下辈子,就算没有我,也能过的舒舒服服的。” “没有你,我根本不会再有下半辈子,你何时走,我就何时随你去。” 周蓉清呆住了,无比惊讶,却又是无比开心,这个人,终于也如他一样,心里只有彼此了。 “将军,就算为了我,也请你好好活着,”白小蝶握住他的手,恳求他。 “好。”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第三十八年夏至 作者:清心微宁 分卷阅读8 他想了想,郑重地说道,“没多久了,等战事结束,我带你回台北。” 这是周蓉清对白小蝶的承诺,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承诺,或许永远没有实现的一天,这个承诺,只是为了他的心上人,能好好地活着。 成都的酷暑,燥热难耐,对方的攻势很猛,摧枯拉朽,风卷残云。很快,盛夏已过,秋季悄然来临,校长的电报,也是一封比一封急促,一封比一封堪忧。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横又遇顶头风。就在这忧患交加的时候,白小蝶的师父,京剧名伶九岁红,因病在北平逝世,消息传至成都,白小蝶痛哭失声。 这是从小用鞭子把他打到大的人,也是从小养他长大的人,教他学戏,教他做人,教他要清清白白,切莫自甘下贱,毁了自己一生。 名为师徒,情如父子,他是白小蝶在这世间,最亲的人。 白小蝶想都没想,当夜便收拾行装,回北平去给师父奔丧。 周蓉清气急败坏地拦住他:“你疯了,如今情势这么乱,北平早就沦陷了,听说□□很快就要建国,你回北平,还能回来吗?” “我是疯了。将军,那是我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师父死了,最后一面我都没见上,我怎么还能不去送他最后一程?” “你师父他不会怪你的。只要你好好活着,平平安安的,就是对他最好的孝顺了。你若不顾惜自己,万一出了事,才是真的对不起他。” “将军,”白小蝶立刻跪了下来,“请你让我回去。送走了师父,我立刻就回来。” “若是两三年前的太平盛世,我绝不拦着你,非但不拦着,我还会和你一起,去送你师父,可现在时移世易,北平是个什么境况,谁也不知道,可大家都知道你是我夫人,倘若你落到□□手里,他们会放过你吗,他们会怎样折磨你,会不会侮辱你,强迫你甚至要了你的命……”周蓉清难过的说不下去,紧闭双眼,不让泪流下来。 “不会的,将军,我只是个唱戏的,我听说□□很是讲理,对老百姓很好的,我又没得罪他们,发完丧我立刻回来,要是不去,我一辈子良心难安,请将军让我回去,我求你了。” 无论他好说歹说,周蓉清坚决不肯答应,在他心里,没有什么比得上眼前这个人,他的小蝶平安,才是他最大的心愿。 直到白小蝶再次把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甚至血已流出的时候,他才万般无奈的依允了,心如刀绞,却又无可奈何。派周忠严密保护他,务必在十日之内,平安回来。 第10章 何憾 局势愈发不好了,北平很快建了国,再很快,白崇禧的桂系王牌第七军,被全军歼灭在衡宝,再后来,越来越多的国军党政要员逃到了台湾,现在,成都终于守不住了。12月23日,就在圣诞节前两天,胡长官登上了飞往海南岛的专机。 校长给他的命令也早已下来,要他审时度势,无论如何,保住性命为要。 飞往台湾的飞机早已备好,新任的副官苦劝他登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军座不可再等了,现在,只怕多等一天,都有可能走不了了。 周蓉清开着收音机,里面陆续传来又有某某将领投诚,哪个部队起义,他对这些消息,早就已经麻木了。谁都想活命,如今兵败如山倒,也怪不得他们了。又播着他们优待俘虏,劝手足同胞莫要抵抗徒添伤亡之类的公告,他心里烦的要命,直接将那收音机摔了。 “军座,听属下一句劝吧,真的不能再等了,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了,快走吧。” “再等等,说不定就回来了。” “咱们先到台湾,再慢慢打听夫人下落,您要是再不走,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就算找到了夫人,也没法再团聚了呀。” 周蓉清闭上了双眼,心底一片冰凉。 白小蝶自从去了北平,再无消息。托尽了关系打听,甚至派人悄悄潜回北平打探,却都无一例外石沉大海。如今北平已是□□的首都,他的那些同学人脉,早已用不上了。小蝶,他的夫人,现在哪里,是死是活,谁也不知道。连同那个保护的周忠,全都不见了,找不到了。 “军座,快走吧,”副官已是跪下求他。 “戏服都带好了吗?” “夫人所有的唱片,戏服,水衣,还有头面簪花首饰,全都整理好了,一件没落。” “去机场。” 副官喜出望外,急忙打开了房门,周蓉清步履如同山重,心比黄连更苦。一步步地走下台阶,家里的所有下人都在等他。他们都是周家家生的奴才,自然是要跟他同去的。 走出大门,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富丽堂皇的周公馆,自己和他的家,紧了紧披风,坐上了汽车,向机场驶去。 登上飞机的最后一刻,他最后一次回头看了看,希望那个人会突然出现,把手伸向他,与他一同坐上飞机。可直到副官再次催促他,才回过神来,知道那不过是个梦罢了。 飞机上,他想起了白小蝶临走前,给他唱的穆桂英挂帅。 “猛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唤起我破天门壮志凌云。想当年桃花马上威风凛凛,敌血飞溅石榴裙。有生之日责当尽,寸土怎能够付与他人……” 是啊,寸土之地都不能让,可如今,祖国大陆的全部大好河山,除了海南岛,已全部失去了。 同时失去的,还有那个唱给他听的人,他一生的挚爱,他的夫人。 周蓉清再次闭上了眼。 台湾,花开花落,花落花开。父亲驾鹤,他升任二级上将,校长过世,这些大事,充斥着周蓉清波澜不惊的日子。只是,天大的事,也再吹不动他心里的一池春水。 想尽了一切办法,也再打听不到白小蝶的半点消息。多少人劝他别再找了,可多少人劝都没用。父亲临终之前,最心心念念的就是,他的宝贝儿子,引以为傲的儿子,在这世上,从此就是孤身一人了。父亲求他娶个妻室,好歹成个家,九泉之下他也能放心,他却还是那句早就说了多少遍的话,儿子早已娶过妻了。 多少年了,周蓉清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似乎已经忘了过去的很多事。致仕之后,他独居在台北的公馆里,甚少出门。过去的同僚下属前来拜望,也多是由管家接待,他谁都不想见,谁都不愿见,除了那个,想了盼了一辈子的人。 他不知道,那人过的好不好,他不知道,那十年之中,他该怎么过,他甚至不知道,他还在不在,他不敢想,一想心就疼。 他什么都没有,只有那一箱子戏服和唱片。每天吃过午饭,把唱片放上,一遍遍地播放着那些早已听了无数遍的曲子。 今天听的是春闺梦。 “可怜负弩充前阵,历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第三十八年夏至 作者:清心微宁 分卷阅读9 尽风霜万苦辛。饥寒保暖无人问,独自眠餐独自行。可曾身体梦伤损,是否烽烟屡受惊。细思往事心犹恨,生把鸳鸯两下分……” 这一段,经常刚听个开头,就已经泪流满面。 渐渐地,周蓉清已没了太多的期望。他只想着,能在死之前,再见他一面,这一辈子,也值了。 1987年,大陆和台湾,时隔三十八年之后,终于可以再次往来。 周蓉清的激动无需言说。古稀之年,他的心愿,莫非真的可以实现了么? 很快就联系上了北京的旧识,很快到了北京,他甚至都找到了九岁红的墓,却没能找到那个来为他送行的人。 他求这位九岁红大师,那个人的师父,保佑他找到那个人。 走遍了北京的大街小巷,也没有那个人的半点影子。旧时好友提醒他,要不,回老家看看 一语点醒梦中人,在管家佣人的陪伴下,周蓉清再次回到了阔别三十八年的故乡,成都。 这里变化太大,又仿佛什么都没变。他甚至都还记得他的公馆在哪里,当地政府知道他回来,也都提前做好了准备,各项接待工作一应皆已安排好。 他却什么都不要,更不要麻烦人家政府,他只想回自己家看看,那如今已成了重点保护故居的地方。 回到公馆,他刚要进门,却听到一个颤巍巍的,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少爷……” 一时间泪如泉涌,除了周忠,还有谁呢? “阿,阿忠……”他同样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就是当年自己身边,身手矫健,聪明机灵的周忠。 “少爷,我没想到还能再见到您,”周忠跪下,磕了一个头,众人怎样拦都拦不住。 “快起来,”两个同样古稀之年的老人,携手走进了屋子。 惊讶的是,里面什么都没变,一切都还是他离开时的样子。若不是自己的满头白发,周蓉清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只是如往常一样,出去走了走,听了场戏,然后就回来了。 众人扶他坐下,周蓉清颤颤巍巍地,问出了那个无数次想问,却又不敢问的事情。 “小蝶他,他还好吗?” 周忠却再次泪如泉涌,再次跪在了他面前,“少爷,我该死,我没保护好夫人,夫人他,早已不在了。” 周蓉清只觉得眼前一黑,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时正躺在医院里,贴身的医生叮嘱,将军可千万不能大悲大痛,需得好好保养,身子已经经不起了。他什么都不想说,只唤周忠过来,他现在,只想知道,小蝶是怎么死的,他的坟在哪儿。 周忠痛哭流涕,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诉说着。当年,他们到了北平没几天,刚刚发完丧,就被控制了,原因是有国军叛徒认出了他,知道他是周军长的少校副官,这可是了不得的事。而白小蝶和周蓉清的事,北平虽知道的不多,但也都有耳闻,知道他二人关系匪浅,白老板更是周将军公开承认的夫人,如今决战之际,他们却回到北平,无论怎么解释,都得暂且留下。 这一留,就留到了建国。当地政府对他们不错,除了不能离开北平,不能通信之外,其他的,都没怎么为难他们,他们就住在九岁红大师的故居里,有老人家留下的部分家产,衣食也无忧。夫人和他,想尽了办法与少爷联系,却都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音。 他们日子还过得去,也还算安稳。建国后不久,北京京剧院就成立了。当时的很多名角都加入了进来,自然,也来邀请了夫人。我当时极力劝阻,夫人是军座宝眷,怎能随便抛头露面,去给□□登台唱戏呢夫人却说,只怕一时半会儿,也联系不上将军,我们不能坐吃山空,我重新登台,也能赚点钱,贴补家用。再说了,都是中国人,我唱戏给他们听,也没什么不妥的。我怎么劝都没用,夫人还是进了京剧院,重新登台了。 赚钱的事理应由属下来做,如今却让夫人抛头露面,我愧对少爷。因为我的身份,哪里都找不到活干,后来,还是聂元帅,聂市长,亲自打电话,给我安排了工作。这样,我跟夫人,才算安定了下来。 后来慢慢的,过了几年,我们的限制也没那么严了。可那时候,两岸的关系还是势同水火,我们根本联系不上台湾,连发生些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夫人总是一个人坐着,他常说,要是知道回不去,怎样也得带张你们两人的照片,也不至于现在,连个念想都没有。 夫人最爱唱的,还是那段春闺梦,“可怜负弩充前阵,”阿忠说着说着,竟然自己唱了起来。 在场所有的人,全都泣不成声。 我和夫人原以为,就这样过一辈子了,谁知道还是逃不过一场劫难。动乱的时候,夫人没躲过去,京剧院的很多名角前辈都没躲过去。一群娃娃来家里砸东西,一趟趟的来,把夫人最喜欢的唱片和衣裳,都给抢走烧了,还说明天一早要把夫人拉去游街。我在夫人房外守了一夜,准备第二天和他们拼了,谁知第二天一早,那群人冲进门的时候,却发现,夫人早就,早就在房梁上挂着了。 周忠连磕了几个头,我对不起少爷,您把夫人托付给我,我却没能保护好他,我该死啊…… 周蓉清让他起来,说不怪他,你已经尽力了。小蝶的坟,在哪儿? 就在离咱们公馆不远的公墓里。 所有人都一愣。阿忠继续说,他悄悄地把夫人的骨灰藏在家里,也没敢下葬。自己命大,熬过了那个动乱的时候,可身体也大不如前了。平反以后,政府很是照顾他,给他恢复了工作,他自己却申请提前退休了。他回了老家,恰好这时,少爷的公馆也成了文物故居,他便主动申请看顾这里,因他的身份特殊,政府也答应了。 他把夫人葬在离这里最近的公墓里,一边看着老宅子,一边守着夫人,想着,等哪天自己走了,再到天上去给少爷夫人赔罪。 周蓉清呆呆地流着泪,一句话也说不出。 第二天,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在随身佣人的搀扶下,由另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带路,来到了一座墓前。抚摸着墓碑,他久久无话,好半天,只说出了一句,“我来看你了……” 周蓉清留在了大陆,他的产业也移到了大陆,开了分公司。他将白小蝶改葬到周氏墓园,上书爱妻二字,出资赎回了自己的公馆,剩下的日子就一直住在里面,听着那一张张听了无数遍的唱片。 今天,又是那段春闺梦,接着上次的唱,“终朝如醉还如梦,苦依薰笼坐到明,去时陌上花如锦,今日楼头柳又青,可怜侬在深闺等,海棠开日,我想到如今……” 早上,周忠唤他出去散步的时候,才发现,他的少爷,早已不在了,安详地躺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第三十八年夏至 作者:清心微宁 分卷阅读10 在床上,手里还握着夫人年轻时的照片。 二人合葬一墓,这一生,再无什么遗憾了。 分卷阅读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