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与盐》 分卷阅读1 糖与盐 作者:排骨吃阿西 分卷阅读1 《糖与盐》作者:根号三/排骨吃阿西 文案: 深情温柔攻×沉默寡言自卑受 “即使今天你走了五公里路,你也要当作自己一步也没有走。” 顾谌岭×莫祁 虐,he,1v1 第01章 莫祁的父亲是个酒鬼,一到晚上就会发酒疯,情况好点的时候只会指着莫祁的鼻子谩骂,疯起来直接上手,对着莫祁拳打脚踢,好像他面前的不是自己的孩子,而是仇视了很多年的敌人,漆黑的夜晚让他的懦弱终于有了发泄的出口。 莫祁忍着背上的隐隐刺痛,把打累了消停下来的莫占全扶到床上,拿出书包里早就买好的药膏对着镜子往反手往背上手抹。 其实柜子里有效果更好的药酒,那是莫占全几年前心血来潮买药材泡的,他从来没用过,也没碰过,他讨厌酒。 痛处的扯裂感加深,莫祁哼也没哼一声,快速上完药,动作一气呵成,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这样的夜晚,才能如此熟练。 莫占全喝了酒打完人,沾到床就开始打呼噜四脚朝天地大睡,莫祁不行,他把作业拿出来,趴在客厅的小桌子上写作业。 初三的作业不能落下,不能马虎,他只有让自己的成绩更好,去好的高中,再考上好的大学,有能力了,莫占全才会对他刮目相看,今天这样不堪入目的一切才会离他远去。 他不要变成莫占全,心有不甘却只会堕落的鬼样子。 一扇木门挡不住房间里传来的鼾声,莫祁闭了闭眼。老房子几乎没有隔音效果,是莫占全年轻时候买下来的,那时的莫占全还有点人样,在一家工厂上班,娶了他漂亮的母亲。 现在来看桌椅设施陈旧得很了,几年来一点也没有改变。屋里的光线暗澄,空气潮湿,墙壁上有石灰块垮落,成年积月地掉在地上,他不管,莫占全也不管,角落里已经叠了一座杂白的小山丘,彰显着日子的久远与干涩。 家里的大小事落在莫祁的肩膀上。莫祁的母亲在他几岁的时候跟别人跑了,爷爷奶奶过世后莫占全的脾气越来越暴戾,白天在工地上干活,晚上喝醉酒回家就会拿着莫祁当出气筒,第二天又会为自己的恶劣行为对儿子心怀愧意,好言关心并拿出钱让他看看伤口,刚开始的这种时候,莫祁还觉得他的父亲是爱他的。 只是越到后面,莫祁发现,莫占全有两个灵魂,一个是扮演好父亲的善良,一个是晚上恶鬼的俯身,莫占全白日对他愧疚,却没想过改变夜晚的疯狂。 他心里的那点小火光,日复一日地被身上的伤疼浇灭,冷眼而不报有希望。 他不会再奢侈地去想莫占全的父爱。 莫占全不爱他,莫占全已经沉溺在自己的那副空壳子里了。 莫祁专心地写作业,他的眼皮子已经在打架了,他允许自己趴在桌子上睡几分钟,但是醒来已经是半夜,长时间保持同一个睡姿,深秋的夜晚很凉,他拖着僵硬麻木的身子回到自己的小房间,沉沉睡去。 再次睁开眼天已经亮了,莫占全还在睡,他起来把昨晚没来得及收拾的书本装进书包,然后出门。 门口前方是个十字路口,每天早上,那里都有一个人在等他。 “你爸又打你了?”莫祁一走近,顾谌岭就看到了他颈侧的青痕,眉头一皱,语气带着微微薄怒。 莫祁摇头,继续往前走。 顾谌岭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把牛奶递给他,走在他的身旁,犹豫地问:“小祁,你到我们家住几天吧。” 能逃过几天,逃过几顿打,也是好的。 莫祁还是摇头,手里的牛奶是热的,说出来的话平平淡淡:“他一个人在家。” 把一个醉得不理人事的人单独丢在家,等于是放弃了这个人一半的性命,他不能这样做。 “你每天带着伤痕上学,我看着难受。”顾谌岭说。 莫祁放缓了步子,隔了很久他的声音才响起:“我习惯了,没事的。” 掌心被似乎被温热的牛奶烫了一下,他换了一只手拿,顾谌岭还想说什么,公交车已经到了站台,他只好打住,跟在莫祁后边上车。 顾谌岭在十字路口等莫祁,每天不厌其烦地等,已经有一年多了。 他注意到莫祁是在一次期末三好学生的颁奖仪式上,莫祁刚好站在他的旁边。 全年级每个班都有两个名额,领奖台小,他们拥挤站成几排,炎热的夏季让空气成了蒸炉,他却感觉到旁边人的手在抖。 奇怪地转过头去探究,一个比他矮大半个头的清秀男生,身体僵硬地杵在原地,侧脸看过去就像紧绷的弦,十分克制地在忍耐着什么。 不像是生病。 后来他才知道,那时候的莫祁是在紧张。不是因为即将拿到一份荣誉而生出欣喜的不可置信,而是一种恐惧,一种把自己暴露在底下一大片人群眼中的恐惧。 尽管自己不是焦点,仍然让他感到害怕。 领奖台上的顾谌岭被头顶的烈日晒得头脑沸腾,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悄悄伸手握住了轻微颤抖的手,在对方看过来的讶异神情中轻轻一笑,说:“你好,同学。” 这没头没脑的举动在今后很多年都让顾谌岭忍不住回味,如果他没有这份举手之劳,他和莫祁这两条线到底是永远平行,还是依旧磕磕绊绊地相交。 第02章 顾谌岭和莫祁在同一个年级不同的班,自从两人认识后,他就没再和别人一起吃过午饭。 莫祁微微侧头躲过他的手,被他弄得脸上痒痒的,只好无奈说道:“快吃饭吧。” 莫祁的眼角有颗不太明显的小泪痣,顾谌岭很是喜欢,每天都像完成任务似的上手摸一摸,爱不释手,饶有兴趣的样子让人觉得他恨不得凑上去亲一口。 “小祁,你要多笑,你笑起来很好看。”顾谌岭叹了口气,把手收回来,将自己碗里的鸡腿夹给他。 莫祁笑起来很好看,但是他几乎很难见到笑起来的莫祁。 只是在一次欢送初三毕业生的晚会上,莫祁对着台上滑稽表演的小丑笑出了声,锃亮的灯光扫在莫祁的侧脸,入眼的那颗泪痣熠熠生辉。 在他心里,这个笑容和他第一次在颁奖台上遇见莫祁的第一眼,同样令人深刻。 莫祁开始吃顾谌岭夹给他的鸡腿,这是他今天吃的第二个,顾谌岭经常都是这样。 就像早晨加热的牛奶,像明明他已经吃过还要再多给他一份的鸡腿,像下雨天披过来的外套,撑过来的伞,这些有意无意细微的好,每天都要密密麻麻地围拢上来。 他拒绝过的,他不需要,一年前在台上从掌心传递过来的安慰和勇气,背对阳光的人脸上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他也不需要。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糖与盐 作者:排骨吃阿西 分卷阅读2 只不过顾谌岭无视了他的拒绝。 从某一方面来说,顾谌岭很偏执,偏执得和他的气质一点也不符合。 顾谌岭看起来有着很温柔的气质,与五官很搭配,柔和又舒服,说起话来也温山软水,低沉有力。 他知道这些不容抗拒的坚持都是因为顾谌岭想对他好。顾谌岭是这个世上唯一对他好的人,但他不是对着好人或者对着对他好的人就能笑出来,有很多时候他都觉得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十五年来一切开心的事都离他远远的,他习惯了。 习惯了那个阴湿的屋子,习惯喝醉酒的莫占全,习惯在他身上砸拳头的父亲,习惯了收敛自己脸上的情绪,不管是疼痛,还是喜悦。 他也习惯了接受顾谌岭的好,习惯舍不得推开他。 不需要,不代表不想要。 他庆幸能够认识顾谌岭。 他们拿着三好学生的证书一起走下台,交换了名字,互相说了班级,在某个周末放学回家的时候,竟然惊讶的发现两人顺同一条路。 真巧。 顾谌岭住在隔壁的小区,他住在旁边胡同的破平院。他不知道顾谌岭是怎么想的,从第二天起,在那个上学必经的岔路口,每天都能看见顾谌岭的身影。 到现在顾谌岭穿着松垮校服站在街沿等他的样子,已经在他脑海里固定成一张过了塑的照片,怎么抠也抠不模糊。 午间顾谌岭把莫祁拉到厕所,脱掉他的校服外套,撩开里面的衣服,映入眼帘的是白`皙皮肤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 不论看多少次,顾谌岭都无法平静对待。他的手在抖,咬牙切齿道:“把衣服拉着。” 莫祁心里面怪异,伸出手紧紧将衣服下摆往上攥,手不自觉也抖了起来。 顾谌岭手颤是因为心疼夹杂着巨大的愤怒,而莫祁则是因为心里开了一道鸿口,里面有一只老鹰在裹着鲜血的糙肉上盘旋,有疤在快速愈合,又有新的地方在皮开肉绽。 冰凉的软膏轻轻在皮肤上软化开来,指尖游移的地方传来一丝丝痒意,他忍不住缩了缩。 稍微低头就能看见弯着腰一心为他上药的人,认真而细腻。 这个人这么好。 每回他受伤,顾谌岭就会这样给他抹药,然后一遍又一遍邀请他到家里去玩几天,他当然不给自己答应的机会。 他是去过顾谌岭的家的。 顾谌岭的家很大,有着温柔热情的漂亮母亲,威严又让人安心的父亲,甚至连做饭的阿姨,也那么善良亲切,做了一桌子他很喜欢的美味佳肴。 心里面阴暗的一角在蠢蠢欲动,那时候的他觉得这一切真让人羡慕,又嫉妒。 不得不说顾谌岭的药膏确实效果很好,比他买的劣质产品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每次一涂抹上去,就不疼了。 真不疼了。 很快他的身上各处都有冰冰点点的凉气蔓延,顾谌岭小心翼翼地将他衣服放下,欲言又止。 莫祁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摇了摇脑袋,垂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再抬头已然换了副模样。 眉眼弯弯,星眸流转。 他说:“谢谢。” 在今后两个人分开的日子里,顾谌岭总是回想起这个如沐春风的笑容,这个真真切切地只对着他一个人才展开的无声笑颜。 他没有如同以往那样邀请莫祁到自己家里,厕所里有人离开了又有人来,偌小的隔离里他们都没有说话,外边的动静响声仿佛有些远,独独面前人的脸庞在无限放大。 莫祁就那么笑着,他就那么怔愣地看着,半晌之后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说:“小祁,住校吧。” 每次看见那些伤痕,心里都难受得要命。 第03章 顾谌岭是怎么想的呢? 为什么他能从一开始就能毫无保留地对莫祁好? 他想起某个夜晚里那个不敢倾诉给任何人的梦,和那条早晨醒来身下黏湿的底`裤,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答案。 是的,他喜欢莫祁,看似冷淡却又脆弱的莫祁。 莫祁的话很少,但是每次只要他一讲话,莫祁就会认真地看着他,这种时候慌乱的总是他,心咚咚怦怦的毫无节奏,似乎下一秒就要从嗓子里蹦出来,跳到这个人的身上去。 再跳到这个人的心上去。 所以看到莫祁无辜地挨打才会那么愤怒,没有比伤痛都是来自自己的父亲之手更让人悲伤了,莫祁闷着不说,他也看得出来他有多难过。 才会在发现这个人这么瘦弱时心疼,想要把一切能吃能喝的都塞到他嘴里,想要他的身和心都变得强大。 才会一次又一次想要他远离那个可憎的男人,自己的家也好,学校也好。 莫祁最终还是没有住校。 哪怕莫祁一点动摇的心思也没有,顾谌岭也固执地抱着必然成功说服莫祁父亲的决心跟着去了莫祁的家,这是他认识莫祁以来第一次到这里来,阴暗,潮湿,破败,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莫祁是这样的了。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你有过怎样的生活,就将是怎样的人。 莫占全问莫祁想不想去,莫祁摇头,莫占全又问了一遍,在莫祁再次摇头之前,顾谌岭捏住他的后颈,对着面前和他身高相差无几的莫占全,不卑不亢地说:“初三最后半学期住校,可以让小祁安心学习,叔叔你不想他取得好成绩考个好的高中,给你长脸吗?” 莫占全没理顾谌岭,继续问莫祁想不想,声音比前两次大了点,眼睛死死盯着他,他的儿子正和别人紧挨着并排站着,而他,是这两个人的对立面。 就像…就像十几年前那贱女人跟野男人从这里与他残忍告别的场景,相拥离去的背影,是这一辈子都不愿意回忆的噩梦。 莫祁甚至能在那瞪大的瞳孔里看见里面狰狞恐怖的红血丝,这副模样他再熟悉不过,微微朝前挪了一步,挡住半个顾谌岭,说:“爸,我不住校!” 看看,就是现在这样,当年那个野男人也是这样挡在贱女人面前对他进行言语羞辱。莫占全看红了眼,抬起脚就踹了过去。 顾谌岭眼疾手快,将莫祁一拉,反身站在莫祁身前,腰上传来的痛楚让他脚下不稳,踉跄带着扶着他的莫祁一起倒在地上。 “顾谌岭!”莫祁心都抖了一下,莫占全任何一次动手,都没有现在让他觉得绝望和急怒。莫占全踹人的力气有多大他知道,顾谌岭面上淡然安抚地说着“没事”,指不定身上哪里已经青了一片。 好在莫占全没有接二连三的发疯,好像反应过来自己太冲动,挥挥手只说了一句:“快走吧,我们家的事不需要你多管闲事。” 顾谌岭还想说什么,被莫祁止住了,对他说着同样的话,眼睛里似乎在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糖与盐 作者:排骨吃阿西 分卷阅读3 乞求:“走吧。” 顾谌岭本不应该承受来自他父亲的任何一根手指头。 莫祁这么想着,转身就拉起顾谌岭离开,被莫占全一声呵了回来:“你跟着去干什么?!给老子回来!” ———— 顾谌岭的腰后侧确实青了一块,周末在家休息两天,除了弯腰会痛其他都还好。 这件事他没有提起,莫祁也默契地没有问,他们还是像往常一样,在十字路口集合,准备好温热的牛奶,一起吃午饭,一起讨论作业。 但是莫祁不知道,顾谌岭是讨厌莫占全的,这种讨厌在挨了那一脚后猛然加剧,因为在那一刻,顾谌岭切身感受到了莫祁的痛苦,一切痛苦,都是这个男人带来的。 不过他的讨厌没有持续多久,中考百日誓师的那天,莫占全死了。 喝醉酒被车撞了几米远,送到医院抢救无效。 莫祁前一天还在激昂的士气中呐喊,第二天就将自己父亲送到火葬场火化。顾谌岭的父母帮着他找了一块好地埋了,连着死人的衣服一并扔进了黑匣子,当提起葬礼的时候,莫祁摇了摇头,说:“他不需要。” 也不值得。 夜晚莫祁收拾莫占全屋里的床头柜子时发现木板下压着一个纸袋,里面鼓鼓的,他翻过来一看,正面写着“莫祁”两个字,歪歪扭扭,是他熟悉的字迹。 打开后是一叠钱,每一张都很旧,每一张都铺得整整齐齐。 莫祁的手抖起来,肩膀也抖起来,他把头埋进双手,整个身体都跟着抖起来。 很快指缝间就有水渍溢出,黑夜吞噬了一个人的无声呜咽,这会儿是莫祁这几天来最累最悲伤的时刻。 这时候敲门声“咚咚咚”响起来,莫祁知道是顾谌岭来了,他把脸上和手上的水都擦干净,把这沓钱和肇事司机赔偿的钱放在一起,才慢吞吞去开门。 顾谌岭一看就知道莫祁哭了,把他抱紧在怀里,抚摸着他头上的软发,说:“我猜你一个人会害怕,就来陪你。” 其实莫祁不害怕,但当他在躺在顾谌岭身边时,才会真正的安心,这种安心治愈了今晚突然掉眼泪的毛病,带给了他一夜好眠。 这种安心让他忘记了顾谌岭也不过是个和他年纪一样大小的孩子。 第04章 继顾谌岭的邀请一度失败后,没想到这次竟然成功了。 在莫家赖了两晚,他终于忍不住旧话重提:“小祁,现在想住校已经不现实了,住到我们家好不好,到了我们家吃喝起居都会省很多事,有我在会有更好的学习氛围,如果你不喜欢我那里,等你考上高中就去住校也行。” 既是为了莫祁好,又存了不可告人的私心。 他不愿意莫祁一个人,如同他不愿意莫祁和莫占全那样的人待在一起,到了漆黑的夜晚,只有入眼可见伸手可触,放在身边才最为妥当。 莫祁背对着他躺着,沉默了很久,久到顾谌岭以为他睡着了,又突然轻轻“嗯”了一声。 他一天不答应,顾谌岭就会固执地在这里多住一天。 这么暗沉的屋子,不适合顾谌岭。 莫祁一点头,把顾谌岭可高兴坏了,凑上去从后面搂住瘦弱的身躯,窗外的月光泻进来,刚好铺在他们重叠的年轻身姿上,静谧而美好。 顾谌岭在莫祁看不到的地方目光灼灼,他说:“太好了。”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后颈,莫祁有些不自在,反射性地想挣脱出来,可是顾谌岭声音里的雀跃又让他顿住了。 这一晚顾谌岭是抱着莫祁入睡的,他太激动了,至于没有察觉到怀里人僵硬着身子,几乎一夜未眠。 第二天莫祁简单收拾了下就跟着顾谌岭一起去顾家,顾谌岭问他怎么东西这么少,他说离得近,有需要的话直接回来拿,很方便。 进门的时候顾母已经在客厅等着。 对于顾家的人来说莫祁已经是很熟悉的人了。他们所见到的,以及自己儿子口里说出来的,都让他们对这个乖巧安静的小孩感到喜欢与疼惜。 “祁祁这孩子怎么又瘦了?”顾母担忧地看了莫祁一眼,对丈夫说。 祁祁。 莫祁在心底将这两个字念了一遍,莫占全都没这样叫过他。 莫祁的房间是顾母亲手提前准备好的,就在顾谌岭的隔壁,风格阳光简约。屋子的采光好,将墙壁上的色彩衬托得明艳亮眼,和他以前住的地方大不相同。 顾母问他喜不喜欢,面前的妇女笑起来温婉风华,兴许是屋里太过通明,他心情也鼓起一丝亮澄,跟着她抿嘴笑起来,点头说:“喜欢。” 他喜欢顾家的人,顾家的每一个人都对他很好,他知道顾谌岭在这里面起了很大的作用。他们这种单纯热烈的好意让人很容易沉溺。 他不敢沉溺。 一旁的顾谌岭却不知他心中所想,光是瞧见那罕见的笑容,心头就不禁一颤,呆呆地有些转不开眼。 莫祁就这样在顾家住了下来,待遇不比顾谌岭差,他们对他的亲近不曾刻意,自然舒服得让莫祁莫名松了口气。 他和顾谌岭在同一屋檐吃饭,睡觉,每天一起上学。早晨顾谌岭依旧像以前那样,把热好的纯牛奶递到他手上,再背上书包拉起他的手冲出门,只比以前更形影不离。 这样的生活意味着他彻底摆脱了拳打脚踢的日子,不会再挂着一身的伤坐在教室里,也不会有顾谌岭在厕所为他抹药的隐秘时光。 他比以前吃得好了些,一段时间下来他脸上多出了几两肉,看起来更红润更加有生气,个子也长了不少,几乎能赶得上顾谌岭的耳朵处。 饭桌上顾母常常夸他又变好看了,大家都哈哈笑,说“是的”,然后他也笑,正眼看去,窗外是一片艳阳。 无论以后他过上了多么愉悦安稳的生活,在顾家的这几个月,都将会是他愿意用一生来怀念的岁月。 中考前一月,顾父问他们有没有想好要考哪所中学。以莫祁的成绩上市里最好的高中是没有问题的,顾谌岭要危险一点,但他仍然说了想去和莫祁一样的学校。顾父自然对这个答案很满意,让他们好好加油。 临近考试的前几天顾母在饮食上格外细心,并且每天都要旁敲侧击来安抚他们的心态,顾谌岭觉得实在没必要,但莫祁似乎很喜欢,每次都很认真地把自己的想法叙述出来,他也就跟着一起讲了。 考试结束的当天,莫祁站在书房门口犹豫很久才敲响了门。 “叔叔,是我。” “进来!”里头传来顾父的声音。 莫祁把手里的东西递出去时,心里是有几分忐忑的,这是那个写有他名字的纸袋,里面应该是莫占全留给他的学费。 莫占全的事顾父母费了不少心力,他看得出那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糖与盐 作者:排骨吃阿西 分卷阅读4 块墓地是个好地方,他不确定这点钱能不能够,但无论多少,都是他最应该还的。 顾父没有惊讶,也没有拒绝,他脸色如常地让莫祁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祁祁,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见外是因为你本分,本分之余,你脑袋里装的东西又超出了年龄,如果能让你心里好过一点,这钱我会收下。” 他以一个长辈的姿态稳如泰山:“不管你怎么想,我和你姨都是把你当自己孩子看待的,你可以在这个家心安理得地住下去,不要想着礼尚往来那一套,你这么小,这些事不该你来操心。” 莫祁的睫毛颤了颤,鼻头微微发酸,头低垂了些,声音也低下去:“叔叔阿姨一直都很好。” 顾父盯着他,脸色突然有些复杂难测:“你知道……谌岭他很喜欢你的。” 莫祁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迟疑地点点头:“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第05章 顾谌岭以为这个暑假可以和莫祁肆无忌惮地玩耍,但事实证明他并没有如愿。 莫祁坚持从顾家搬了出来,在一家火锅店找了份兼职,很多时候都要忙到很晚才回来。 对此顾谌岭说不清失望多一些还是生气多一些,到了最后也只能无奈又好笑地看着莫祁,每天积极地到店里接他回家,无数个夜晚的石泥小道上,路灯下的两只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 “我妈让你明天过去吃饭,做你爱吃的板栗烧鸭和油炸茄饼。”顾谌岭揽上他的肩,悄悄朝他走近一步。 “明天不是要去爬山吗?”莫祁转头问。 为了庆祝毕业,学校组织整个年级爬山,莫祁和顾谌岭都报了名,刚才离店时他就给店长请好了假。 莫祁看他的时候微微仰着脸,眼神专注,只要他稍稍低头,就能…就能与他对上鼻尖,顾谌岭喉咙一紧,定了定神若无其事地说:“中午爬山,晚上回来吃晚饭。” 莫祁倒没察觉有什么不妥,他已经习惯总爱这样把手搭在他肩上的顾谌岭,被他往怀里带也也没反应,只点头说:“好。” 顺从的样子让顾谌岭淡淡笑了,松开他,停在分岔路口,展颜说道:“明天还是在这里等你。” 初秋的夜晚有些凉,莫祁在夜色里顿了顿,月光朦胧,顾谌岭的笑容朦胧,耳边缭绕的声音也开始变得朦胧。 他累了一天,回家倒头就睡,等第二天他想起爬山要自备干粮时,发现顾谌岭连带着他的那份,都已经准备齐全了。 一群人坐在山顶,草地枯黄,头顶的太阳炙热如火,爬了一上午又累又饿又渴,围在一起的同学都把吃的拿出来补充能量。 旁边的女生是莫祁一个班的,见他什么都没带,拿了一包豆干给他,被莫祁拒绝了。 他摇了摇头,又觉得这样不好,于是添了句:“谢谢,我不吃。” 转头看见顾谌岭把东西从登山包里一样一样拿出来,牛奶,肉松饼干,蟹黄蛋糕,薯片虾条,巧克力豆……全部都是两人份。 顾谌岭把薯片拆了递给他,莫祁接过手默默吃起来,青柠味的薯片,是顾谌岭最喜欢的,也是他最喜欢的。 接着顾谌岭拿出两个杯子,从保温杯里倒了果汁,他端到手上时是一片冰凉,味道细腻清甜,熟悉的味道自然是出自顾家阿姨之手。 喝了一口,放在顾谌岭杯子的旁边。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顾谌岭推三阻四的拘谨了。 莫祁就是这样的人,对谁都客客气气的,哪一天不客气了,他就对这个人亲近了。 顾谌岭笑着问他好不好喝,他点头。 他点头的模样很乖,顾谌岭忍不住摸了摸他脑袋的软发。 两人班上的同学都知道莫祁和顾谌岭的关系好,熟悉莫祁的也知道他是一个闷货,半天憋不出一句话的,别说和其他人打闹了,连说话都稀奇得很,这会儿看他们亲密的样子来了兴致,人群中便有人打趣道: “莫祁,顾谌岭包里藏着宝贝,你把它打开让我们看看有什么呗?” “莫祁,以后顾谌岭有了女朋友,你看他还能这么黏着你不?” 莫祁看了对面说话的男生一眼,没说话。 脑海里却开始不停闪过顾谌岭和女生在一起的场景,送她回家,拿着加热的牛奶在家门等她,邀请她到家里做客,把对着他的这些事都印在别人身上做一遍,甚至会有更亲密的…… 而那时候的他,会在哪里呢? 攥紧手里的零食,薯片被捏成一块块小碎片,他把心里的不舒服归结于一种习惯,这种习惯导致他对顾谌岭有了依赖,有了占有欲。 但是正如这几年习惯身边有顾谌岭,他也可以用几年时间来习惯身边没有顾谌岭的日子。 莫祁以沉默回答了那个男生,低头抿了口橙汁。 顾谌岭本来静静看着他,半晌间笑了,招呼大家说:“来,这里有寿司,你们分着吃。” 自己拿了一个喂给莫祁,趁他们都没注意,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我会一直黏着你的。” 莫祁的心跳了跳,突然有些不敢看他。他知道他和顾谌岭总有一天会像每天经历的那样,在十字路口分道扬镳,却又无法想象那一天到来,他会以怎样的姿态迎接。 吃在嘴里的寿司如鲠在喉,心里有些难受:“顾谌岭。” 他轻轻喊了一声。 “嗯。”顾谌岭歪头看他。 “我很期待你今后的另一半。” 第06章 当晚顾谌岭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莫祁在山上说的那句话。说话的时候那么认真,眼中的期待也那么认真。 自己的影子就清晰映在莫祁的瞳孔里,那一刻他差点就脱口而出,说“莫祁,我不会有女朋友的,我喜欢你啊”。 他想让莫祁别那样看他。最终也只是轻轻一笑,道:“等着吧。” 莫祁是个自我封闭的人,对很多事都呈现一种孤立状态,但同时心里有很多想法,什么都能做到自我沉淀,他不在乎的事很多,又能把几件事在乎到极致。 而他应该做的就是慢慢靠近这个人,一日一日地拥抱他,陪伴他,从清晨到傍晚,让他把那些该说的,不该说的,通通都从嘴里吐出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闭口不谈,一副什么都置身事外的样子。 他既然喜欢这个人,他就要等。 假期的日子一晃而过,两个人顺利上了高中,意料之中在同一个班。莫祁像刚开始打算的那样住校,顾谌岭不知道怎样说服了顾父顾母,跟着莫祁一起拎着大包小包搬进寝室,并且恰好进了同一间宿舍。 宿舍一共四个人,顾谌岭和莫祁住在上下铺。这样一来他们和以前最大的差别就是住在一起,变成了群居生活。顾谌岭可以像在家里的那几个月一样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糖与盐 作者:排骨吃阿西 分卷阅读5 ,偷偷去看莫祁的睡颜。 莫祁的睡相很乖,呼吸平稳,姿势规矩,头发软趴趴贴在额角,有的还在头顶支散开来,每次他都忍不住想要伸手整理那几撮头发,又怕吵醒熟睡的人,只好作罢。 不过他发现了一个明显的小习惯,眼睛会微微睁开一条缝,这个习惯只有顾谌岭一个人知道,他不打算告诉任何人,包括莫祁,他把它当作自己的小秘密。 为此每天早上都比莫祁醒得早,提前用热水烫好两个人的牛奶,等收拾好再去吃早餐,吃完两人直接去教室。 周末莫祁依旧去店里上班,暑假挣来的钱拿去缴学费,撞死莫占全的司机赔偿的损失被他存到银行,除此之外,他还需要生活。 吃饭时顾谌岭捏他的脸,软软绵绵的:“莫祁,笑笑,来笑一个。” 莫祁无奈,挣开他的手,把面上的香菜夹到他碗里,说:“你的面都坨了。” “晚上还要去上班?明天周一你都不需要休息一下嘛。”每次星期天一起吃饭,顾谌岭都要重复这句话。他觉得莫祁太累了,周一到周五顾着学习,周末忙着上班。 记忆中的莫祁也是这样,每一天都过得有条不紊,就连每一个认识的人,都被他在心里面排着一二三四。 “要去的。”莫祁觉得面条的味道缺了什么,又往里面添了醋。 顾谌岭点头说:“那回学校的时候注意安全。”他在想自己在这个人心中能排到第几,有些走神。 晚上莫祁不仅安全回到学校,还提了两箱牛奶。顾谌岭惊讶,问他怎么买这么多,莫祁回答得理所当然:“你一箱,我一箱啊。” 顾谌岭愣了愣,接过来放在桌角,说:“我给你接了热水,赶快去洗漱。” 嘴里有点咂嚒不出滋味,除了刚认识那会儿已经很久没有和莫祁分你的我的,哪怕牛奶也是两人喝完一箱再买。现在一下子的客气让他有点别扭,别扭之余又觉得自己想太多,无声看着莫祁在阳台洗漱的背影摇头一笑,爬上床从枕头下摸出一本书。 我脑袋里的怪东西。 当初在图书馆看到这本书,第一眼就被它的名字吸引住了。只是他脑袋里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所谓的怪东西也有只有一个。 看到主人公麦夫鲁特和一面之缘的“拉伊哈”造成了一场错误私奔的当晚,他梦到莫祁了。 他和莫祁在同样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手牵着手,奔向一辆朝向神圣自由的汽车,他们奔跑,亲吻,相视一笑,快乐而狂野。 他梦到的,是他的心之所向。 班里有个女孩子叫林思思,长发飘飘大眼睛,皮肤好,白里透红长得很可爱,人比较安静,坐在莫祁前面。 早晨等莫祁进教室在位置上坐下,林思思拿出一盒小蛋糕转身放在他桌子上,“莫祁,给你的,谢谢你上周给我讲题。” 莫祁摆摆手拒绝:“没事,你拿回去吧。” 林思思又把蛋糕往他面前推了推,欲言又止,把声音压低了些,问:“莫祁,听说要分科了,你是选文科还是理科?” “分科?”莫祁皱眉。 林思思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声音柔柔腻腻的:“啊,你不知道吗?高二就要文理分科了啊,不过你文理都好,该怎么选择呢?” 莫祁把课本拿出来,想了想,说:“我不知道。” 不明白他的意思是不知道要分科,还是不知道该如何选择,班主任让语文科代表领早读,林思思转过身去,没再多问。 莫祁的心里却有点起伏,分科就意味着要分班,如果是顾谌岭,肯定会选理科,因为顾谌岭历史不好,而他,像林思思说的,文理都行。 第07章 顾谌岭也听说了分科的事,到了晚上转个身就问莫祁怎么想。 莫祁抿了抿嘴,反问:“你呢?” 顾谌岭弯了眉眼,唇角有点无可奈何的意思:“你知道我的情况,历史是我的坎儿。” 他问,“你怎么想的?” 寝室天花板上的白织灯照进他眼里,变成星星又闪又亮。莫祁直视他,却很快避过那道说不清道不明的视线,低头在本子上轻轻一划,说:“我不知道。” “喏,”顾谌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喂他一块小饼干,“这不是下学期的事吗,不用着急,你快点把手里的作业写完,然后睡觉,这才是最重要的,你看你的黑眼圈,以前都没有的,明明晚上睡得挺早的啊。” 莫祁以前的身体素质差,缺乏锻炼和自信,整个人瘦弱苍白,他厚皮赖脸地上赶着,好不容易把人的胃口撑得大了点,一两年下来状态可喜可贺。 自从升了级,学业就比初中重了些,莫祁又是上课又是上班的,睡眠和休息时间都不如以前,顾谌岭心疼,在吃的方面对他更加勤快周到。 他认真碎碎念的模样看得莫祁心中一动,眼角有了隐隐笑意,说:“好。” 寝室另外两人对他们“老夫老妻”的相处已经见惯不惊,要是把对面换个人,莫祁向来是头都不带抬一下的,只当他们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渐渐习惯他们的亲密模式,当然四个人朝夕相对,关系还是不错的,这会儿也插不进两人的世界,识趣地窝在床上背课文。 顾谌岭知道莫祁在心中对选文选理这个题目已经有了答案,相对政史地,莫祁更喜欢物理和化学,自然而然地会偏好理科一点。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莫祁的理科毫无悬念,并且在心底暗暗窃喜能够一直持续这样的日子。 期末前一周周末莫祁向店里请假,顾谌岭也没有回家,陪着他一起在宿舍看书。其他两个室友不在,宿舍比平常冷清,但因为只有他们个人,独处的时光哪怕仅仅是用在枯燥的学习上也会让顾谌岭高兴起来。 晚饭吃了砂锅鱼头,点了两份甜品,半夜顾谌岭爬起来上厕所,回到床上的时候习惯性看一眼熟睡的人,每次起夜都会经历的事情,今夜不禁多停顿了几秒。 阳台对面的大树下路灯通明,稀疏洒进寝室,他能透过微弱的光线看到莫祁模糊的睡颜。 夜色黝黑,今晚只有他和莫祁,白日不敢放肆的眼神从胸腔里的那颗心开始膨胀。 他靠近莫祁,弯下腰蹲着身子,沉静而专注地看了许久,久到睡意尽散,他又大胆地再凑近了一点。 熟悉的味道在夜晚弥漫,在鼻尖弥漫,莫祁安静的睡颜近在眼前,比月色柔软。顾谌岭的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冲动。 黑夜是看不见的,没有人看得见,当四张唇瓣若即若离地触碰上时,他觉得面前的这张脸好像一下子变得明亮了。 盛大的秘密在夜色里炸开,又被夜色掩盖,顾谌岭小心翼翼地站直身体,按住狂跳的心口,爬上床。 夏夜闷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糖与盐 作者:排骨吃阿西 分卷阅读6 热,宿舍开了冷气,他却不受控制地出汗,掌心冒汗,身体也冒汗,半边魂魄都似乎开始神游。 而骗不了人的,是从心里眼里溢出来的欢喜。 一夜好梦。 …… 顾母问最近怎么没看到莫祁那孩子,顾谌岭说:“他在上班,你知道的。” 考完试莫祁就继续重复着上班的日子,放暑假这么久,其实他也没见过莫祁几次。 “该上学的年纪跑去挣钱,自己都还是一个孩子,性格又倔得很,真是苦了他了。”顾母叹了口气,叮嘱他道:“我让阿姨炖了枸杞鸽子汤,晚上你给祁祁送过去。” 顾谌岭乐意至极,说好。 莫祁接到电话时店里的客人已经散去一大半,他走到店外的街道旁,接通电话对着那头轻轻喂了一声。 “还在店里?给你带了点吃的,我现在送过来?”顾谌岭问,大半月没见人了,迫不及待想转移到他身边,看看他怎么样,胖了还是瘦了,有没有好好休息好好吃饭,黑眼圈有没有消减一点。 街灯霓虹耀眼,莫祁靠在门框玻璃上,垂了眸淡淡说道:“不用了,这会儿很忙,就放在门口的角落里吧,太晚了,别等我,回去的时候帮我谢谢阿姨。” 顾谌岭心中的希望小火苗摇摇晃晃,然后熄灭了,声音比刚才沉了几度:“你这么说我妈肯定又得唠叨你了,你自己注意休息就行。” 听到莫祁“嗯”了一声,他才挂了电话,街对面的男孩还在踟蹰着什么,因为隔得太远,顾谌岭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遥遥看过去,心里有些翻滚。 这是第四次,莫祁第四次委婉推脱了和他一起吃饭,聊天,以前不是没有过更忙的时候,现在就连送个饭也一并拒绝了。 他知道莫祁本来就很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拼命,想一想就心疼得厉害,所以他能帮上的就是收敛自己,既然莫祁摇头,他就没再逼着他点头的道理。 他往回走,来的时候是走过来的,回去的路上却觉得路途遥远,顺手招了一辆出租车,报了莫祁的家门。 这边莫祁挂掉电话,在街边站了一会儿才沉默地走进店里。换好衣服回到家时看见门口放着一个三层保温盒,盒盖上有一瓶牛奶。 打开门把东西提到桌上,打开一看,一层莴苣炖肚条,一层板栗烧嫩鸭,最下面的是汤,里面是玉米,香菇,和一整只鸽子,还是热的。 他在店里吃过晚饭,犹豫间慢吞吞到厨房拿双筷子夹了几口菜,又喝了半碗汤,才全部换到碗里装着放进冰箱。 一天的忙碌让他手脚酸疼,肚子太撑,躺在床上没能立马睡着,好不容易睡意来袭,迷迷糊糊间觉得唇瓣上有什么湿软的东西覆了上来,几乎一瞬间,莫祁就吓醒了。 眼前漆黑一片,伸手一触,什么都没有。 第08章 顾谌岭终于能和莫祁见面,是在学校下达分科通知的后面几天。高二分科的事迫在眉睫,要求学生尽快向班主任说明自己的文理意愿。 恰巧这天莫祁休息,难得打个电话过来约他见面,算一算距离上次两个人一起的时间,也有一个月了。 他们吃完饭,漫步在回家的街巷,像在初中无数个回家的路上那样,他们也是这样摇摇晃晃。 “我听说班上大部分同学都选择了理科。”顾谌岭说,身旁的莫祁长高了点,也瘦了,他总觉得这人变得比以前更加不爱说话了,却想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 莫祁并排着走在一旁,跟着自己的影子一脚一步,低低应道:“嗯。” “顾谌岭。”他突然抬头喊了一句。 顾谌岭转头看向他。 “我选了文科。”莫祁单刀直入。 顾谌岭歪头,路过车辆的喇叭声有些刺耳,似乎没听清他的话,又把身体凑近了些,脸色渐渐有些难看:“什么?” “我想读文科,已经给老师谈过了,他说没问题。”莫祁说得极其平淡,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选择,他以为有必要和顾谌岭说一声,直到刚才说出来的那一刻才发现心里在猛然胆怯,竟然不敢直视那道投过来的灼热视线。 他害怕看到顾谌岭失望的脸色,让他动摇坚固的心思,只好低垂着眼眸,让月色藏住他心里的顾虑与规矩。 顾谌岭第一反应确实是懵的。 这个消息太突然了,空气似乎凝滞了几秒,他还没来得及从自己的认知里回过神来,他一直认为莫祁倾向理科是稳当的事,所以才放心大胆地做了选择。 “他说没问题你就去读,明明你那么喜欢理科,怎么会?” 昨天分班情况的进度已经公开,开学后调到文科的同学会组成一个新的班级,如果…如果莫祁早点告诉他,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会改变主意弃理从文,不过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没有回旋的余地。 “对我来说,文科理科都是一样的。”莫祁说。 他的样子轻描淡写,顾谌岭知道自己不应该抱有情绪,却还是忍不住微微气恼,不知道是恼莫祁没有如他想的那样做选择,还是为这样的自己太滑稽而唾弃,因为莫祁是独立的,可以做一切想做的愿意做的事。 倘若莫祁真的喜欢文科,做什么选择都无可厚非,只是这句话让他无法理解。撇开那点私心不说,身为朋友,他想问问莫祁作出选择的时候有没有一点点把他列在考虑范围之内的想法。 说到底还是太自以为是,他以为这么几年下来,已经很了解莫祁,这个人的性情,习惯,起居饮食与喜好都能说出一二。现在看来,果然像莫祁这样不易声色的心思最难猜测,好像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又远了起来,不由得苦笑道:“既然是一样的,那你为什么不选理科?” 那样他们就仍然能在一个班,一个寝室,一起在晚上关灯时睡觉,早上开灯时起床。 莫祁沉默了。 月亮皎洁,两个人伫立在月色下,最终妥协的还是顾谌岭,轻轻一叹,伸手摸摸他的脑袋。 街上车来车往,只那么几眼,心中的汹涌起伏全部化作无可奈何,里头是无尽的包容:“你总是让我猝不及防,你有你的选择,只要你喜欢,你做什么,我当然都无条件支持你。” …… 开学莫祁就换到了新班级,跟着一起过去的除了林思思,还有其他十几个同学,大多都是女孩子。 对于莫祁选择文科这个决定,林思思也是大吃一惊,男生在理科方面往往更有优势,聪明如莫祁怎么会不懂这么显而易见的道理,不禁问出口:“你怎么……” 莫祁知道她想说什么,接过她手里的一捆书本:“我也不知道,走吧,我来帮你搬。” 从一楼走到二楼,从一班换到六班,从有顾谌岭变成没有顾谌岭,都是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糖与盐 作者:排骨吃阿西 分卷阅读7 他固执己见的决定,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兴许他只能做个胆小鬼,遁形是他的唯一出路。 林思思没再问下去,跟在后面进了教室。 好歹大家一起相处了一年,旧的同学走了,又来了新同学,就连寝室里也没有了莫祁的影子,说没一点不舍得那是假的。 下铺搬来一个原来是文科班的,人比较开朗,话多,他来了以后宿舍的气氛热闹无比,其他三个人说说笑笑,顾谌岭却有些恹恹不振,躺在床上看书。 他看到书里的主人公在一边上学的同时一边做街边小贩的回忆故事,父亲让他挑着钵扎和酸奶走在土耳其的大街小巷,认识许多奇怪而有趣的人,在无法像那些人一样得到金钱、舒适的房屋以及稳定生活的时候,勇敢且坚持地靠自己,努力拥有。 “顾谌岭,哎,顾谌岭。”室友连叫两声,顾谌岭才听到,放下书问他怎么了。 “莫祁怎么选文科了?不应该啊,你和他关系好,你说他为什么啊?” “我猜他肯定是为了林思思去的。”另一个室友插嘴,坏坏笑道。 “林思思?咦?那可以呀!顾谌岭,这家伙是不是背着你早恋哈哈,兄弟与情人,当然情人更胜一筹嘛,你就别苦着脸不放了啊。” “林思思?”顾谌岭心中一凛,疑惑问道。 “就是坐在莫祁前面那个,我经常看见他们讨论题来着,这不会一来二去切磋出感情来了吧?” “我瞅着也是,莫祁平时看不出也就算了,林思思看莫祁的眼神,简直没差啊。” 他们七嘴八舌地调侃,顾谌岭更没了心思听下去。 他喜欢莫祁好几年,却忘了莫祁也到了该喜欢人的年龄,他喜欢男孩子,莫祁呢?真的如他们所说,喜欢林思思吗? 如果莫祁喜欢林思思,那他又该怎么办呢? 第09章 高二课程繁重,自从分了班,顾谌岭和莫祁见面的机会就越来越少,只有每天一起吃饭的时候才能聊上几句,所以顾谌岭在这个点总爱盯着对面的人瞧,听莫祁说话,比碗里的饭菜还要吸引他。 莫祁没看他,若是以前这个时候他会摆出无奈的语气地让人专心吃饭,这会儿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把汤里的香菜挑出来,习惯性地就要往顾谌岭碗里放,进行到一半突然想到什么立马顿住,不由捏紧筷子,把它们放在桌上,埋头自顾自地吃着饭。 “怎么了?”顾谌岭把一连串怪异的举动看在眼里,今天的莫祁给他一种坐立不安的感觉。 “顾谌岭,我觉得……”莫祁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话的时候有些艰难,“以后中午你别等我吃饭了。” “嗯?”顾谌岭刚好把自己碗里的鸡腿夹给他,听见这话沉了脸,问:“为什么?” “有时候我不是特别想吃饭。”莫祁觉得自己的借口很拙劣,他心底发虚,轻轻咬着唇等待顾谌岭的意思。 可是等了很久,食堂里除了同学的谈话声,餐具的碰撞声,各种模糊冗乱的嘈杂声在耳边嗡嗡簌簌以外,丝毫没有听到顾谌岭的声音。 抬头一看发现顾谌岭也正看着他。 记忆中顾谌岭从来没有这样看过他,不愠不火,完全一种陌生人的姿态俯视过来,眼里毫无感情而言。 莫祁心里一跳,“顾谌岭……” 顾谌岭垂了眸,放下手里的筷子淡淡一笑,再次看向他时已然没了刚才的冷冽,笑意依旧如昨日温暖,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有一种黯然失色的颓败:“莫祁,这个理由你已经用过了。” 他记得上次莫祁差不多也是这样说的,顾谌岭,早饭你不用等我了,有时候起来得晚,来不及去食堂,就不吃了。 莫祁脸色微变,有些灰白:“我……” 他本来就不是能言善辩的人,遇上这种情况更不会为自己说话,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得你你我我的手足无措,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顾谌岭说:“你说这么明显的事,我怎么没看出来呢。” 他好像突然什么东西被敲醒了一般,所有的事都在一瞬间恍然大悟。 从暑假到现在,从理科到文科,从委婉拒绝和他一起吃早饭到今天说出口的不想和他吃午饭,是为了什么呢? 从一人一箱牛奶分得清清楚楚,到刚才把香菜放到浪费在桌上也不会像以前那样默契地夹给他吃,又是为了什么呢? “其实暑假的时候你上班并没有忙到满满当当一点时间也抽不出来,你喜欢理科却选择文科,你时间观念准时强烈从来安排有致怎么会连一顿早餐也计划不上,这些你想要改变的一切,都是因为我吧?” 莫祁怔怔看着他,哑口无言。 他怎么忘了顾谌岭是这个世上最了解他的人,他心里的想法也许是没有人看得见的,但一旦做出来的事,就没有一个人会像顾谌岭那样放在心上。 那些细小的事,有时候就连他自己也不会在意的事,顾谌岭记住了。 顾谌岭一直是对他最好的人,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莫祁突然有些难过,静静看着对面的人。他似乎很久没有这么仔细看过顾谌岭了,立体的五官,温柔的眉眼,眼中还有他从未见过的复杂。 顾谌岭不知他心中所想,只自嘲一笑:“莫祁,如果你不愿意和我一起,又何必忍这么几年。” 他不是没有察觉到莫祁的反常,只以为大家都长大了,心里装的东西多了点,自尊心和上进心越来越强,那些小时候懵懂的想法越来越明确,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天真无畏,是再正常不过。 更何况莫祁从来就不是天真的人,心思细腻隐秘得很,比起倾诉,他总处在倾听的一方,听得多,说的少,这种人哪能轻易去容纳别人,和别人做朋友,他以为自己占了便宜,时常窃喜和莫祁的这层关系,现在看来他不过是“别人”中最重要的一个,只是再重要也是别人,算不上特殊的。 他的话似反问又像事肯定句,莫祁这回没有保持沉默,很快回答道:“我没有。” 不愿意吗? 莫祁从来都是愿意的,也不会抗拒他,对于顾谌岭他没有什么抗拒的,和顾谌岭在一起的日子是最开心的,不存在他口中所谓的隐忍和欺骗,但也确实是把他分开了。 在心底他把顾谌岭当成最亲近的人,当大家都以为他独立自主,自成一界的时候,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对顾谌岭有多依赖。 只是那个夜晚……那天晚上太颠覆太疯狂,以至于顾谌岭还什么都没说,他就准备逃避了。 第10章 顾谌岭说:“你把这个鸡腿吃了,回教室吧。” 顾谌岭说:“上去吧,明天我和他们一起吃饭,就不等你了。饭还是要好好吃的,别以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糖与盐 作者:排骨吃阿西 分卷阅读8 为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你就可以糟蹋自己的身体。” 回去的路上一路沉默,顾谌岭从来没有觉得这条路这么漫长过,他还在回想这几年和莫祁的点点滴滴,好像从两个人认识起,莫祁都是理智的。 莫祁一直都这样,他没变,变的是他们之间的某种东西而已。 半路遇到同样吃完饭回教室的林思思,自然地朝莫祁打了个招呼。 顾谌岭抬头,注意到笑容甜美的女孩,和旁边同行女生的偷笑,他再看莫祁。莫祁正对林思思点头。 他想起那天晚上室友们对莫祁和林思思的调侃,可笑自己竟然迟钝到这个地步。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顿了顿脚步,他很想伸手摸摸莫祁眼角的泪痣,下一秒又握紧双手忍住了,神情复杂:“你喜欢林思思?”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莫祁疏远他的理由,这个他不能理解的奇怪理由。 莫祁愣了好几秒,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你怎么会这么问?” 他的反应像是自己被蒙在鼓里,这竟然让顾谌岭出奇地松了口气,不是林思思,也没有其他人。 把人拉到楼梯口的拐角处,顾谌岭垮着脸委屈了:“那你为什么突然这么对我?” 为什么?莫祁僵住,脑海里闪过那晚无声的惊心动魄,抬头去看顾谌岭的眼睛,那里面涌动着的暗流他似懂非懂,过了很久很久,才说:“那天晚上……我是醒着的。” 他今天已经对顾谌岭撒过一次谎话了,比逼迫自己与这个人拉开距离还要痛苦,既然已经问到这里了,与其让两个人继续别扭下去,不如说出来更痛快,兴许能给自己留个余地。 顾谌岭几乎是立马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一直没说……” 莫祁摇头。 这要他怎么说,那个禁忌的触碰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他不会怀疑顾谌岭对他的好,却没想到是超越朋友的好。 “是因为反感吗?”在莫祁道出理由的时候,顾谌岭心里的堵塞被一下子疏通了,他小心翼翼地试探:“因为我和你一样是个男生,所以反感吗?” 莫祁摇头。 他没有厌恶,也没有反感,剧烈跳动的心脏出卖了他,惊讶,难以言喻,他能感觉到顾谌岭爬上床的急切,甚至能明确感觉到静悄悄的黑夜里,他的呼吸也跟随这个动作急促起来。 “那为什么?”顾谌岭有些难受,莫祁不讨厌他,也不接受他,这才是最致命的。 是啊,为什么? 脑袋空白的那一刻,莫祁想起了顾父的那句———“顾谌岭他很喜欢你的”。 因为,当他感知出贴在他唇上的是什么的时候,七分惊讶,而真正让他惶然无措的,是那怎么努力也无法忽视掉的……三分雀跃。 …… 莫祁这几天都有些心不在焉。 林思思问他:“莫祁,你怎么了?” 莫祁抬头,不明白她的意思。 “最近我看你都没有和顾谌岭走在一起,他也没来找你,”林思思小声问:“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啊?” 莫祁一愣,摇头,这几年他们几乎没怎么吵过架,他只是在考虑顾谌岭的话。 楼梯角落的那天中午,在他转身的时候,顾谌岭突然一只手伸到他身前。 “等一下。” 莫祁被他挡住,一抬头就对上顾谌岭的眼睛,他看到这双那里面似乎有光芒在闪烁。 顾谌岭把他拉到更隐蔽的地方,四周是自行车停放处,平时一般不会有人到这里来,是那些小情侣说悄悄话的好地方。 他紧紧盯着莫祁,接下来要说的话是他在脑海里过了无数次的场景,此刻的真实到来郑重而紧张。 “我本来不打算现在说的,莫祁。” 他以为今后两人还有很多机会,一起度过高三,一起考同一所大学,在一个城市工作,莫祁没有亲人了,他就是他的亲人,住在一处,谁做饭都好,只要和他一起,说不说那句话都好。展望的未来这么美好,以至于让他忽略了另一个人的想法。 莫祁听到心里有从岩石上落下的水声,滴滴答答慌乱得毫无节奏,仿佛早就预料到顾谌岭要说什么,又好像等待他的是猝不及防。 只是顾谌岭比他还要冷静几分,上前轻轻抱住他,声音比风轻,比风暖:“可是我不甘心啊,我这么喜欢你,至少也得说出口啊。” “所以,你要拒绝我,也得亲口告诉我,好不好?” ————— “莫祁?!莫祁…”林思思在他面前晃了晃手。 “嗯?什么事?”莫祁回过神,继续埋头做手里的试卷。 “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去医务室看看吧。”林思思担忧地看着他。 莫祁头也不抬:“没事,要上课了,你回去吧。” “哦,好。”林思思递给他一瓶冰冻矿泉水,然后回到了座位。 莫祁停下笔看向她,又看了看桌上的水,想起那天顾谌岭问他是不是喜欢这个女孩。 比起其他人,他确实和林思思会多说几句话。起身走过去把水还给她,客气地道谢说:“谢谢,我不渴。” 第11章 莫祁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如果顾谌岭不提起,他会永远保持缄默。 为了坦然对待自己,对待未来的顾谌岭,他学会让自己剥茧抽丝,远离这份依赖,可是当顾谌岭一字一句告诉他事实的时候,就阻挡了他逃开的机会。 顾谌岭说:“你可以不用立马回答我,寒假吧,寒假正好我生日,我们还像往年一起过,到时候你再告诉我。” 莫祁算了算离顾谌岭生日的时间,还有一个半月,足够他考虑清楚了。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偶然,在此期间他和顾谌岭几乎没碰上一次面,只有在某个周末晚上,他收到一条短信。 ———天气凉,在校服里面多添件衣服,注意别感冒,喝牛奶之前记得要热一热。 发件人,顾谌岭。 短短一句话莫祁在心里来回念了三遍才从那条消息上移开眼,然后开始翻以前的短信记录,大多时候都是顾谌岭发过来的。 “小祁,我妈给你买了衣服,过来试试。” “今天要回爷爷奶奶那儿,你和我一起去吧。” “这道题我不会,你帮我看看。” 短信时间有点久远了,可以追溯到一两年前,现在很多时候他们聊天不会发短信,只是那些记录在他清理垃圾时都处理掉了。 仅有一次碰上顾谌岭,是在期末考试那几天,那会儿已经入了冬,花台里围着的几棵桂花树冻成枯枝残叶也十分好看。 每个教室安排的考生数量有限,为了挪出地方考试,学校要求早晨把多余的桌子全部搬到过道上,留在教室里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糖与盐 作者:排骨吃阿西 分卷阅读9 的同学在教室复习,其余的在走廊看书,等这一天考完再搬回去。 这次恰好轮到顾谌岭坐在外面。 考试第一天,莫祁中午从二楼下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了。 旁边座位的男同学戳了戳顾谌岭的手肘:“那不是你家莫祁吗,该是来找你吃饭的吧,我怎么觉着好久没看到他了。” 顾谌岭早看见莫祁了,对着站在那里的人招呼:“快去吃饭吧,待会儿人多,挤来挤去的不舒服。” 莫祁点头,走了几步又回头问:“你不吃吗?” “我待会儿就去。” 等莫祁回来,他看见顾谌岭还在座位上,周围一个人影都没有,看样子其他人去打饭了,而顾谌岭应该是没有吃饭。 第二天下楼,顾谌岭依旧稳稳地坐在那儿,一点吃饭的意思也没有。 莫祁从食堂出来后,转头去了小卖部,好不容易从人群堆里挤出来,左手提着一个加热的三明治,一杯热奶茶,右手捏着一盒关东煮。 …… 顾谌岭张望了半天也没见熟悉的身影,按莫祁吃饭的速度,这个时点应该已经回教室了才对。 会是哪里出了问题? 顾谌岭想到一种可能性,蓦地心下一沉,怔怔盯着食堂的方向出神。 就在他愣神之际,要等的人不知道何时走到他跟前,把手里的东西往桌上一放。 顾谌岭回了神,安了心:“给我的?” 莫祁点点头,解释说:“中午别不吃饭,下午会饿,会影响考试。” 顾谌岭指了指他手里的东西,眼睛却是看着他,笑道:“这个呢?也是给我的?” 莫祁面上微热,把关东煮递给他,上面冒着一阵阵热气,吃起来应该很暖和。 他穿着黑色棉服,外面裹了一层蓝色校服的外套,因为吹了冷风,鼻尖和脸颊上有些红润,整个人白里透红的。 顾谌岭看得心中一动,站起来用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泪痣,看了几眼才低喃道:“还好不是……” 莫祁听得不是很清楚:“嗯?” 顾谌岭摇头,“我还以为你不会关心我了。” 莫祁顿了顿,躲开他的视线:“我回教室了。” 顾谌岭看着他的背影,直到转角消失不见才回过头,桌上的东西全是他喜欢吃的,百香果奶茶,鸡蛋三明治,热乎乎的牛肉丸和章鱼烧。 他一口一口把这些都吃完了,到最后吃得从心至身都热热乎乎起来。 是为了给他买午饭而回来得迟了,而不是为了对他避而不见,还好不是。 …… 莫祁从被窝里穿好衣服起床,他才看到窗外在飘雪,枝桠铺满了银色,门槛边积了一层薄雪。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有些晚。 蹲下`身捧了一堆在手心搓了搓,凉到骨子里,莫祁倒吸一口气,认真地捏了一颗兔脑袋,两只竖立的长耳朵,鼻子,眼睛,嘴巴,等到堆完后,一双手被冻得通红。 把兔头放在窗台外面,拿出手机拍了一张,想发给顾谌岭看看,在完成最后一步时犹豫了许久,最终按了取消键,低着头把手机揣进衣服兜里,回屋简单吃早饭,拿着烫好的牛奶出了门。 他重新找了份工作,在离家不远的奶茶店里上班,比以前在火锅店里要轻松许多,回家也方便。 这天他特意请了半天假,准备下午去商场一趟。生日的时候,以往顾谌岭都不许他送礼物。 顾谌岭说,小祁,你的礼物就是实现我的生日愿望。 他问他是什么愿望。 顾谌岭说,我最大的生日愿望就是过生日的时候莫祁在我身边。 只有莫祁能实现了。 接到顾谌岭电话时他刚进商场。里头正热闹,他听见顾谌岭问:“好吵,你在哪儿呢?” 莫祁被商场里乱穿的小朋友挤到角落,电话里面顾谌岭的声音模糊又恍惚,有好久好久,顾谌岭都没有给他这样打过电话了,熟稔的语气,自然的问候,什么都没变。 “人有点多,怎么了?”他走到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 “没什么事,今天下雪了,就想给你打电话。”顾谌岭的声音放得有些轻,但他还是听见了。 他想起早上捏的雪兔头,“嗯”了一声。 “......” 外面有各种各样的声音嘈杂,电话里却陷入一片死寂,没有人说话。 在他以为要挂电话的时候,那头突然冒出声:“莫祁,你……想好了吗?” 莫祁抿嘴,沉默。 很快顾谌岭的声音又传过来:“你现在别说,等生日那天才告诉我好吗?” “等到了那天,不管是与否,我都接受。” 第12章 顾谌岭生日前几天,顾母问丈夫:“今年儿子生日,给他准备什么好呢?” 正翘着腿悠闲地翻看报纸的顾父头也不抬,随口答道:“这你得问他。” 顾母把水果盘往桌上一放,在他身边坐下,叹了口气:“儿子大了,不让人省心,莫祁那孩子也不常来家里了,一个人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 顾父停顿下来,瞥了她一眼,说:“你不是经常让谌岭给他送吃的过去么?” “没见着人心里挂念,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岭他………”顾母欲言又止,似乎拿两个孩子没办法,“要不就咱们一家人一起吃个饭吧。” 隔天顾谌岭就听她说了这个事,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说:“再看吧,妈。” 日子越近顾谌岭就越没心思干其他事,生日前夕时十二点有很多朋友和同学发短信祝他生日快乐,一一回复后睡不着,失眠到很晚。第二天很早就醒了,吃早饭时顾母问他怎么精神不佳,末了又提醒他记得把莫祁带回来吃晚饭。 他和莫祁约在中午,提前十分钟就到了约定地点,站在十字路口等人,雪下得大了,他就站在街角的屋檐下边。 他看到莫祁的身影被雪模糊,一步一步朝他走过来,每一步都像踏在他的心间,直到身影渐渐明朗,心脏还在咚咚跳着,有点莫名,有点急切。 以往天天腻在一起还不觉得,现在没几时见面,他发现莫祁真的变化不少。长高了,头发比以前短,更干净清秀,眼角的泪痣锦上添花,少年的模样他从来都喜欢。 就是有一点没变,还是瘦。 待人走近,顾谌岭看清他的装束,才不由皱眉,把脖子的围巾取下给人围严实了:“怎么穿这么少?” 莫祁没觉得冷,却在当围巾的体温余热包裹上来时觉得很温暖,以前顾谌岭也爱这样,只是如今心境千差万别,拢了拢衣服,说:“走吧。” 顾谌岭拉住他,指了指反方向:“去你家。” 莫祁眨眨眼,搞不懂他的意图,疑惑问道:“还以为要出去吃,要是去我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糖与盐 作者:排骨吃阿西 分卷阅读10 家,你直接过来不就行了。” 顾谌岭对着手哈气呼暖:“我就想在这里等你,然后一起走过去。” 莫祁:“……” 进家门的时候顾谌岭成功被窗台上那只雪娃娃吸引了。 “是只兔子,你堆的?” 莫祁有些窘迫,早知道顾谌岭要来,他就不堆了。 原来那颗兔脑袋化成水了,这只是他今天早上起来弄的,比第一个要大一倍,也更完整,有身子,有腿,还有小尾巴。 脸色微红,支支吾吾“嗯”了一声,转身就要出门,“家里没有菜,我出去买点。” 顾谌岭没察觉出他的异样,忙上前阻止他,将人拉进屋里,关好门挡住寒风:“不用,煮面条就挺好的。” “那订个蛋糕……” “不用那些。” 于是两个人中午一人一碗煎蛋面,放了几片生番茄,撒点葱花,色香味俱全,顾谌岭拿出手机拍了一张才开始动筷子,把汤都喝得干干净净,一滴不剩。 “好吃。”他很少尝试莫祁的手艺,这会儿吃了跟得了宝贝似的,冲着莫祁笑:“吃过最好吃的面条。” 他的样子像小孩,莫祁看了也跟着笑起来,端过他的碗起身进了厨房。 等他收拾完碗筷出来,看见顾谌岭坐在凳子上玩手机,他走进房间从刚才换下来的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礼品袋,紧紧捏在手里,走了出去。 他慢吞吞走到顾谌岭身边,把东西举到眼前。 顾谌岭收好手机,抬头,看他。 莫祁被他看得不自在,手又往前面凑了凑。 那天下午他一个人在商场里挑选了很久。他知道顾谌岭什么都不缺,即使缺,那也是他买不起的。 所以就挑了很普通很不起眼的大众选择,这是他第一次送别人礼物,不确定这个人能不能喜欢。 咬着的唇瓣都开始泛白,脸似乎也红了:“我不知道该怎么选,有些东西很好看,也许你会喜欢,但是它们…它们很贵我……” 顾谌岭没等他把话说完,就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袋子。 迫不及待地拆开来看,里面是一副黑色绒毛手套,上面缝了红色为底的英文字母,happy。 天知道顾谌岭内心的冲撞,那一瞬间他竟然就觉得这样也挺好。 一副手套就让他认输了,他太喜欢莫祁,喜欢到一点点满足就觉得得到了全世界。莫祁的答案不重要,怎么想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莫祁,还在他身边的莫祁,送他礼物的莫祁。 他低着头一直翻来覆去地看着,莫祁看不到他什么反应,越来越不自信,顾谌岭哪一副手套都比这个要好上许多倍,一时间有些难堪地说:“如果你不喜欢……” “很喜欢。” 他的话被打断,莫祁刚开始的担心瞬间烟消云散,他了解顾谌岭。顾谌岭说喜欢,就一定喜欢。 只是顾谌岭只说了三个字就没有下文,安静下来的气氛怪异而微妙,莫祁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眼神飘忽不定,说:“看会儿电视吧。” 顾谌岭把玩着手套不愿放下,说“好”。 两个人坐在一起,莫祁看电视,顾谌岭看莫祁。 电视里放的什么莫祁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他觉得顾谌岭已经是个大人了,好像永远比他高半个头,比他温柔稳重,眼里装着他以前看不懂,现在看懂了又不愿意面对的东西。 如果他能鼓起勇气抬眼看一看此刻的顾谌岭,就能感知到那双眼睛的大胆放肆,那里面有灼热,爱恋,欣喜,深不可测,而它的主人正一瞬不瞬盯着他。 顾谌岭在想什么呢? 他在想莫祁以后喜欢的人,那个人会成为莫祁的亲人,会和他在一个屋檐亲笑,他们互相为对方做饭,互相整理衣领,晚安吻,早上好,温暖美妙,那个人,是男是女,都不是他顾谌岭。 这个场景,只想一想就觉得心被揪成一团。 低低喊了一声“莫祁”,开了口才发现自己喉咙发紧,声音干涩:“除了手套,还有……别的吗?” 第13章 顾谌岭是可以认输,同时他又是贪婪的,他不甘心。 他给够了时间让莫祁考虑,所以他要等一个结果。这个结果哪怕不是自己想要的,也一定是莫祁最想要的。 而莫祁想要的,无论是什么,他都会成全。 只要莫祁亲口说出来。 他说:“你可能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今天,等很久了。” 不是因为十七岁生日的今天,而是意味着他和莫祁将会有结束,也将会有一场新的开始的今天。 他说:“你给我的答案是什么呢?” 莫祁一直垂着头,他能感觉到头顶上炙热的视线,与外面的簌簌大雪相差甚远,答案吗? 他想问顾谌岭,如果我说不,你会不会难过? 从他这个角度看去,视线稍稍一转就能看到顾谌岭垂在一侧颤抖的手,尚未拆封的手套被他紧紧攥在掌心,用力得骨节都泛白了。 莫祁没有回答他,盯着那双手看了好一会儿,才一声不吭地转身进了房间,留身后的人愣在原地。 屋子潮湿阴冷,顾谌岭的心随着他转身的动作瞬间凉了下来,冷风吹得他脸色苍白,身体僵硬得一步也挪不动。 早该预料到的,还义正严辞地说什么要坦然接受,然而当真正事到临头,还是会止不住难过,真是口是心非。 他想装作做若无其事,却始终无法咧嘴大笑。莫祁从卧室里一出来,就看见顾谌岭眼底的痛楚,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情,心尖还是莫名被刺了刺。 走过去把刚才去屋里拿的东西掏出来,脸色发热,耳根子也有些绯红,朝对面的人小声地说:“我还买了这个。” 顾谌岭低头一看,是一副和他手上一模一样的手套,只不过尺码小一个号。 “莫祁,你……”他脑海还处于一片空白之中,突然有点反应不过来。 相比之下莫祁就要冷静许多,“我没找到比这个更合适的。” 尽管他表现得很镇静,顾谌岭却没有错过他不自然的脸色,迟钝的大脑高速运转,猛然间忽然明白了什么,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甚至有些语无伦次:“你这是…买的情侣款?” 听到“情侣”两个字,莫祁别过脸,忸怩地点点头。 顾谌岭一颗心蹭到嗓子眼,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一遍又一遍地急切确认着:“所以这是你的回应吗?莫祁,你的答案是'是',对不对?” 莫祁对上他的眼,黑眸里仿佛有星星在闪动,这是他见过顾谌岭最生动的模样。 心里跳得有些快,说:“是。” 下一秒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顾谌岭的心荡漾得快要飞起来。他埋了几年的心思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糖与盐 作者:排骨吃阿西 分卷阅读11 不小心暴露在阳光下,现在竟然出奇地开了花。 视线里窗外大雪弥漫,莫祁的下巴抵在他肩膀。隔着厚重的棉衣,他好像感受到了对方胸腔里传来的心跳声,与他的交织在一起。最终迟疑地伸手圈住顾谌岭的脖子,两个人紧紧拥在一处。 ...... 这天下午他们哪里也没去,就在屋里静静坐着。顾谌岭还有些晕晕乎乎,他们看了会儿电视,聊了会儿天,几乎和以前的状态相差无几,但他们都知道,有什么已经不一样了。 期间顾母打来电话,说已经订好餐厅,特意又叮嘱他带着莫祁过来吃晚饭,这一次顾谌岭没有含糊,直接回答她:“知道了,他会来的。” 他戴上一只手套,打开相机,五指张开放在镜头下,对着窗外纷飞的雪花拍了一张,是黑与白的定格。 在后来的日子里,顾谌岭会收到很多来自爱人的礼物,却没有哪一件能比这副手套更让他爱不释手,用了一辈子,即使在别人眼中又丑又旧,他也不舍得丢。 晚上打车到餐厅楼下,顾谌岭收好伞,拍了拍莫祁的衣袖和肩膀,帮他抖落身上飘粘的雪花,揽着他一起走进去。 这些动作自然得一气呵成,像以前做过的无数次那样,不同的是现在它们都被赋予恋人间的情感色彩,所有该有的不该有的心绪,都应另当别论。 就像在中午那个确定关系的拥抱之前,顾谌岭还可以光明正大地盯着莫祁看,偏偏此刻只看了一眼就立马躲开,因为雀跃,也因为对视后害羞的窘迫。 这些情绪放在另一位少年身上又何尝不是,说到底两个人都还是小孩子,新生的恋爱如冬日白雪,单调又欢喜。 包厢里一群人都到齐了,他们推门而入时齐刷刷看过来。有顾父顾母,有顾谌岭的爷爷奶奶,还有几个是莫祁不曾见过的,刚好围成一桌。 顾谌岭没说会有这么多人,他有些紧张,还是不习惯成为众人视线的所在之处,有一瞬间,他差点转身逃走。 就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时,从前面伸来一只手握住他的,沉稳有力地捏了两下,手的主人没有回头,拉着他朝大家走过去。 莫祁半躲在他身后,多了一丝勇气。 顾母看见莫祁,招呼他到自己旁边的位置坐下,疼爱地看了他半天,夸他长高了,更好看了,还让他以后不要大半年都不来家里一趟,说她和顾叔叔都挺想他的。 莫祁对着顾母的轻言细语总爱鼻子发酸,尽管如此他还是笑了,眉眼弯弯:“好。” 有人没见过莫祁,问他是谁。 顾母回简明扼要,说是家里的小孩。 在座的都是亲戚,她这一句话说得那些本来就不明真相的人都懵了,顾谌岭连忙出来互相介绍,却没解释顾母的那句“家里的小孩”,只让莫祁跟着他的辈份一一打招呼。 服务员开始上菜,吃到后面适时推进来一个蛋糕,上面插着的蜡烛焰火明亮灿烂。 “小岭,快许个愿!”顾母说。 顾谌岭高兴,拉着莫祁站在一起,盯着他看了几秒,心里念道: 愿,年年今日。 第14章 顾谌岭生日后没多久就临近新年。自从莫占全一走,莫祁每年除夕夜都在顾家。毕竟新年的最后一天太特别,还是一个人度过的话,就实在孤单了点。 不过今年在本质上发生了变化,他好像有了更堂正的理由走进顾家,哪怕这个理由并不容易说出口。 他总在想顾谌岭为什么会喜欢一个男人,或者说为什么喜欢他。这么多年他并没有为顾谌岭付出过什么,他的心里阴暗、消极,一无所有,如果不是靠着他们朝夕相伴的几年情谊,顾谌岭看他的眼神能有几分温度? 他也总在想,自己为什么会答应? 其实不能说是答应,只是他拒绝不了顾谌岭而已。对于顾谌岭,他曾为自己心里那点隐晦的自尊心挣扎过,最终以失败告终。 也许从初中在领奖台上那次开始,他就拒绝不了了。 所以既然是顾谌岭希望的,一直等待着的,他又有什么理由不满足他? 至于真情实感,莫祁想,他应该是喜欢的。因为除了顾谌岭,其他人好像都不可以。 家里的阿姨在年边就休假回家,大年夜这天四个人坐在屋里看春晚,顾父顾母睡得早,客厅里就剩他们俩个人,电视里的小品正演到一半。 顾谌岭趁势大胆地把莫祁整个揽进怀里,抵着的头顶传来好闻的洗发水味道,他凑近轻轻吸了一口,说:“困了就先去睡会儿。” 在楼上莫祁有单独的房间,比自己家更大更温暖。他还有些不习惯这么亲密的姿势,不自在地摇摇头。 他们说好一起守岁的。 这个姿势一直持续到凌晨顾谌岭才放开他,此时外面的天空中一簇簇烟花爆竹在流彩燃放,蹦出的火花绚烂夺目。 莫祁侧头看向窗外的同时顾谌岭正好看到他的侧脸,白`皙的皮肤上有光彩在变幻,五颜六色看得他有些移不开眼,清了清嗓子,低柔地叫了一声:“莫祁。” 莫祁不明所以,回头。 “我想亲你。” …… 隐藏在昏黄灯光中的客厅沙发上,两个少年面对面,先是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直到唇舌完全交融。 莫祁一只手抓住沙发靠枕,一只手紧紧握着顾谌岭胸前的毛衣,与第一次那个蜻蜓点水的偷亲丝毫不同。 顾谌岭的动作很温柔,撬开他的牙齿,找到他的舌尖勾弄,舔舐,吮`吸,像羽毛拂过心尖,痒痒的,莫祁受不了这种绵密细致的酥麻感,仿佛神经没了血液的支撑,思绪是软的,大腿根也是软的。 他微微后仰,却被顾谌岭一把扣住后脑勺,促使两个人贴合得更近,加深了这个吻。 外面的鞭炮声持续鸣响,屋里温软的舌瓣依旧相交缠绵,莫祁不会换气,到后面已经呼吸不稳,发出细微地轻喘和抗议,顾谌岭发现后从他嘴里退出来,还不舍地舔了舔被他吮得有些红肿的唇瓣。 借着灯光,他看见莫祁染成红通通的脸色,比烈焰还要明艳几分,心头不禁一动,低头又在他嘴上啄了一口,将人拥入怀中,久久之后才万千慨思:“直到现在,我才敢完全相信,我们是真的在一起了。” 接下来顾谌岭一家人开始到各个亲戚朋友家拜年,照例回乡下陪老人家住几日。莫祁没什么人要拜访,爸妈都是独生,在爷爷奶奶相继去世后和那些亲戚们几乎没了来往。 他回到家里,白天继续上班,晚上则抽出时间和顾谌岭讲电话或者聊视频,那头的人给他看乡下枯枝上的银装素裹,问他上班有没有遇见什么有趣的人和事,他都一一回答。 这是两人在一起后,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糖与盐 作者:排骨吃阿西 分卷阅读12 顾谌岭发现的莫祁最大的变化。不再像以前那样只听不答,或者只淡淡“嗯”一声表示自己在听,现在很多时候会主动关心他,会主动挑起话题,主动回应。 从乡下回来已经是一星期之后,顾谌岭第一时间奔到了莫祁兼职的奶茶店。 莫祁调了杯百香果热奶盖放在桌上,在他对面坐下。 顾谌岭迫不及待端起来喝了一口,只是他没想到温度这么高,因为喝得急,很快从舌尖烫至喉咙,让他不得不张开嘴低呼一声:“好烫!” 他的样子很滑稽,莫祁看了也不由得笑出声来,起身从饮水机里给他倒了一杯温开水。 顾谌岭喝着水,眼神却一直挂在莫祁身上,想来分别的思念一下子被这个笑容冲得烟消云散,笑问道:“有没有想我?” 这几天他们每天晚上都会视频,但是在白天客人少,有空闲时间坐在那里发呆的时候还是会想到顾谌岭,莫祁莫名有些脸臊,点点头。 顾谌岭一喜,想去牵他的手,又忍住了,大庭广众之下没必要惹人注目。他们离那些如胶似漆的恋人要差一点,顾谌岭却觉得这样很好,走完一步,才有下一步的路。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到了开学。开学前一天莫祁去银行存钱,上班挣的钱除开小部分生活费及必要开销,都被他存进来了,里面还有当初撞死莫占全的司机的赔偿金,他算了算,够高三和大学一年的学费,稍稍放了心。 新学期他们依旧没有一起吃饭,但莫祁的教室门口总会出现顾谌岭的影子,送盒热牛奶啊饼干啊一些小零食用来加餐。 林思思后知后觉,问:“我就说上学期你和顾谌岭吵架了吧,寒假你们和好了?” 莫祁一直觉得林思思属于比较安静的女生,算是他印象还不错的类型,现在看来也不完全是那么回事,答道:“我们没有吵架。” 第15章 今年清明恰好与劳动节碰上,有近一星期的假期。莫祁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去看看莫占全,顾谌岭总说要陪他一起,每次都被他拒绝了,今年也不例外。 清明这天应景,阴雨连绵。莫祁把一束白菊放在墓石上,撑着雨伞静静站在碑前。都说孝尽三年,今年便他应该来看的最后一年。 照片上的男人是年轻时的样子,面容整洁,顶着精神的寸头。和那天他赶到医院,男人全身上下满是血的场景截然不同。 莫占全也不是没有对他好的时候。莫占全笑着喊他名字,揉搓他头发的动作永远忘不了,那一刻就会他觉得他的父亲是世界上最温暖的父亲。 前两次他只会沉默地站着,看几眼就离开,今天他想说一说顾谌岭,说一说他们的关系。死了的人怎么会真的听到世上活着的那些一二三事,只不过这件事好像也只能说给死了的人听。 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若是说了,以莫占全的性子肯定会打他一顿,然后再问“是不是他逼你的”。 当然不是。 他认真地思考半晌,最后只是寥寥几句话而已:“我和他在一起了。如果你在天有灵,就保佑他平安喜乐吧。” 那样的话,他自己也就平安喜乐了。 …… 一班的班干部发起投票,组团旅游,五天时间游云南,这将是高考之前最后一次班级群游。 消息一出,就有几个人踊跃投了愿意去,而大部分都选择留在家里做作业,还有一些人介意节假日出门人挤人,就放弃了。 顾谌岭在高中寝室的群里回他们消息。有两个人已经决定不去,还剩一个室友问他的打算,他毫不犹豫:“莫祁说不去。” 莫祁和他们同班并且同住过一年,当然也在两个群里。他从墓园回来就在顾家和顾谌岭一起写卷子,看见他的回答不由好笑:“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你要上班,还要赶作业。”顾谌岭凑过去,眉开眼笑:“等下次,就我们两个人去。” 五天时间太匆忙,等有了机会,他要和莫祁单独出去,好好地玩。 莫祁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光是两个人的距离就让他红了脸,“好。” 其实他也不喜欢这么多人跟着一起去人堆里挤,只和顾谌岭,会让他自在得多。 顾谌岭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说:“快做题,趁今天有时间多写一点,免得明天你又做到很晚才睡。” 莫祁说好。 顾谌岭得寸进尺说:“今晚就在留在这里睡觉好不好?” 莫祁点头。 高兴得顾谌岭在他唇上流连忘返,最后搂着人亲够了才舍得放手,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对待亲吻他已经不像以前那样生涩慌乱,他享受与莫祁濡沫交融的甜蜜,只是更进一步的接触还没有开始,他们都还小,再等等也无所谓。 …… 去旅游的室友从云南给他们带了鲜花饼回来,叮嘱让顾谌岭多拿几个,说:“我算了莫祁的份,你给他带过去。” 顾谌岭将鲜花饼拿在手中:“我替他谢谢你。” 室友戏多,大义凛然挥手一摆:“才几个事啊!对了,我从班长那里听到一个消息,你们猜猜是什么?” “不会是暑假补课的消息吧?”莫祁不确定,试探地问他。 晚自习空隙间大部分学生会出来轻松一下,有的在操场中央打羽毛球,玩游戏,跑道上朦胧的灯光下有两道身影在悠闲漫步。 顾谌岭惊愣地笑出声,早上面对室友的提问大家都一脸茫然,现在想来逗逗莫祁却一口答出,说:“你怎么知道的?” “每一届都是这样的。”莫祁看他的反应知道自己猜对了,他怕顾谌岭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补充说:“高三了嘛。” 他话中安慰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其实补不补课对顾谌岭来说都不影响,一只手从背后搂着他的腰,趁着拐弯处的夜色往身边带了带,说:“我知道啊。” 莫祁面色一热,还是乖乖朝他怀里贴近,不过后面有跑步的同学跟上来,他们很快就分开了。 补课期间学校还算有点人性,放松管制,老师在晚自习时可以选择性播放有助于学习的影片帮同学们调节一下状态,周末两天假不误,这样上课的日子就不难熬了,还能让大家有学习的动力。 暑期莫祁还是老样子,因为平时表现不错,奶茶店为他长期保留兼职工作的机会,一有时间他就可以去上班。 顾谌岭让他搬过来住,说离上班的地方也没远几步路,他没答应。 上一次在顾家长住是在莫占全出事以后,顾谌岭担心他一个人害怕晚上来陪他一起睡觉,那是他在这间屋子度过的最美好的几个夜晚。 顾家很好,几个月后回来他只觉得家里比以前更阴冷了点,却不得不很快习惯。 顾谌岭可以任性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糖与盐 作者:排骨吃阿西 分卷阅读13 一些,他必须保持理智才行。 时间太长,不确定因素太多,他不想到时候无法面对那两个像亲人一样存在的顾父顾母,因为这一家人换个时间换个地点,对他来说便是求之也不得。 莫祁难得主动覆上他的手,还轻微地蹭了蹭:“每天都见面,不用住在一起也可以的。” 这是在跟他撒娇呢?顾谌岭想。是了,莫祁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对他避而不见,所以住不住一起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总是心疼莫祁在那个家里形单影只,却忘了比起小时候,莫祁单薄的影子已经挺拔不少,怎么看都是长大了的模样。 第16章 新学期一开学便是高三,关键的一年课程进度抓得更紧,年级主任要求开展一场高三学子的动员大会,文理科分别派一个代表上台发言。 班上有人说文科上台代表是莫祁,这个名字一出来就把顾谌岭吓了一大跳,皱眉问前面滔滔不绝的男同学:“你听谁说的?” 男同学是物理课代表,“早上去办公室拿昨天批改的试卷,听到他们班老牛正在和莫祁谈这个事呢,多半八九不离十了。” 老牛是六班的班主任,全名牛国明,“老牛”是班上同学给他起的绰号,后来一来二去传开了,大家就跟着一起这么叫他。 一下课顾谌岭就急着跑到二楼找人,其他人不知道就算了,他怎么会忘了莫祁最害怕这种公众场合,几乎可以称之为醒着的噩梦。 教室外的走廊上,莫祁狐疑地看着他,问怎么了。 这个时候的天气还是热,刚才上课时顾谌岭一直想着这事儿,本来心里面就有些焦急,又几步子跑上来,脸上出了一层薄汗:“我听说你要作为代表上台发言?” 莫祁神情微动,没有反驳。 不说话就是默认,顾谌岭脸色不太好,他怕莫祁因为过度紧张晕厥在台上,到那时候心中的阴影无疑会变本加厉。 “你不好意思拒绝的话,我去跟老师说。”他说完作势就要离开。 “顾谌岭,”莫祁忙喊住他,拉着他的手腕说:“你别去,我已经和老师说了去不了,然后他就换人了。” 顾谌岭听到他说换人立即停下来,空气中热风躁动他却顾不得这么多,不放心地和他确认一遍:“真的拒绝了?那你怎么不早说?” 莫祁抿着嘴唇,眨巴眼睛无辜道:“你没问。” “……”好像……是没问答没答应。 顾谌岭先是被急得要死,这会儿又哭笑不得,用指尖挨了挨他眼尾那颗好看的泪痣,柔声叮嘱他进教室去:“行了快进去吧,外面太热了,周末去我家吃饭。” 高三的周末不叫周末,住校的同学只有周日下午才能回家休息半天。中午一放学顾谌岭在教室门口等人,两个人一起坐公交车回去,路过社区超市时进去买了一口袋零食。 让他们意外的是家里来了位客人。经顾母介绍后才知道是她很要好的姐妹的女儿,刚从外地转学过来,可能要在顾家住上一段日子。 “你们好,我叫云湘。”小姑娘举止落落大方,对着顾谌岭和莫祁两人说道:“以后带我一起玩儿呗。”毕竟是同龄人,共同话题总会多一些。 “小时候见湘湘啊,脸肉得像苹果,红嘟嘟的,现在长大变漂亮了。”顾母笑意十足,转头对儿子说:“她人生地不熟的,你就多顾着点她,祁祁成绩好,平时多帮她辅导辅导作业,高三了,你们可都得加把劲儿才行。” “知道啦阿姨。”云湘一双水眸灵巧得很,任谁看了都喜欢。 莫祁礼貌回了一声就不再说话,顾谌岭则拿出待客风度偶尔跟着她们谈笑几句,期间还时不时往莫祁的碗里夹菜,没注意到坐在他对面的顾父凝了这边一眼。 云湘是个活泼可爱的姑娘,笑起来很甜,又懂得适可而止,性格十分讨喜。一个下午过去,不仅顾谌岭,连莫祁对她的印象都不错。 他们谁都不知道云湘转到市里的哪个学校,所以当顾谌岭周一早上看到作为转校生到学校报到的熟悉面孔,微笑地站在讲台上自我介绍,还好巧不巧坐在他后面时,免不得有些惊讶。 云湘把书包往抽屉里一放,坐在椅子上拍了拍前面人的肩膀:“嘿顾谌岭。” 被叫的人只回头笑着应了一声,很快又转过去。 云湘撇撇嘴,拿出书本背早课,不再搭理他。 幸好云湘不是缠人的主儿,不然顾谌岭不知道他得为他妈那句“多顾着她点儿”付出多大代价。仅一两周就和班上的几个女生打成一片,吃饭上厕所都手牵着手,哼同一小曲,眼缘和人缘都极好。 顾母得知云湘和顾谌岭一个班,问她在学校有没有被人欺负,云湘大口吃了一勺西瓜,摇头道:“没有,阿姨,您放心。” 顾母点头说“没有就好”,又让她如果在学校受了委屈不要一个人闷着,实在不行找顾谌岭或者莫祁帮忙也可以。 云湘没有住校,自然有了许多和顾家人相处的机会,她经常都会听顾母提起莫祁。这段时间下来也不是没看到顾叔叔和顾阿姨是怎么对莫祁,更让她不理解的是顾谌岭对他的温柔,她记得来的时候她妈说顾家只有一个孩子啊。 她好奇心爆棚,放下勺子凑过去挽住顾母的胳膊:“阿姨,莫祁是你家亲戚的小孩吗?” “嗯?”顾母反问后笑了一下:“他啊,是我的孩子倒也好了。他和谌岭好得很,因此我和你顾叔叔也算看着他长了几年,让人心疼啊。” 莫祁给云湘的第一印象就是安静。肩膀削瘦,皮肤白净,会认真听他们讲话,也会在恰当的时候给出一个微笑,但就是很少说话,“怎么了?他爸妈对他不好吗?” 顾母长叹:“他现在哪有什么爸妈,他爸爸走的那年,他才十五。” “唔,”云湘有些愣,她想莫祁的内向兴许是因为经历了这种事,哪里会比得上他们这些被亲情温暖的人呢,这么想来沉默寡言也就不奇怪了。 很快不动声色地调了个弯,笑嘻嘻地没皮没脸:“阿姨有两个儿子,将来就有两个儿媳,那抱孙娃娃也成双成俩地抱,这多好啊。” 顾母被她逗得心花怒放:“你这孩子年纪轻轻想得倒远。” 话是这么说,在心里却一直惦记那两个孩子各自成家立业的时候,为人父母当然只愿一切都好。 第17章 自此云湘对莫祁多了一种难以言状的感情,她总想去窥探莫祁一个人的那几年,窥探他浅显面目上更隐秘的情绪。 她原本只觉得莫祁慢热,后来发现除了顾谌岭,莫祁对人都客客气气的,也不是冷淡,就是怎么套近乎都熟悉不起来。 云湘干脆跑去问顾谌岭当初怎么就做到让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糖与盐 作者:排骨吃阿西 分卷阅读14 两个人亲密无间的地步,看起来莫祁不像是主动的人,对方说得轻描淡写,一句话就把她打发了:“每天早上一盒温牛奶,这个理由算吗?” 不论风雪每天早晨在十字路口老地方等他,算吗? 被打得满身淤痕时为他心疼为他擦药的是我,亲人走了后最难熬的那几夜陪在他身边的是我,接过他碗里讨厌香菜的也只有我,这些算吗? 每一件事情都很微不足道,可如果带着目的性坚持了几年那就另当别论了。当这些小事都转换成绵长的深情,转换成那些颠倒在心里日夜膨胀的喜欢,又能不能算呢? 云湘不懂莫祁,好像连顾谌岭也不懂了。 这场窥探最终以失败告终。直到这学期快要结束,在临近期末考试那几天,她不小心撞见了那个震撼场面,才不得不让她心里的困惑与寻知彻底磨灭。 云湘永远也忘不了那天夜晚,哪怕以后她有了丈夫,也生了小孩,已经时过境迁很久很久,那个在废弃材料室外的墙上,两个少年模糊的身影交织在一处,紧紧抱住对方忘我亲吻的场面依然深深印在脑海。 她不懂莫祁,也不懂顾谌岭,可是那一晚,她窥破了莫祁和顾谌岭之间那点悸动的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会儿又是一年冬天了。 晚自习下课还是和以前一样,两人在操场散步。这点时间对于高三学子来说,是除了早上课间运动的半小时外最放松的时刻,也是顾谌岭最喜欢的二十分钟,因为在这二十分钟里,站在他身边的不是整个班级,而是一个莫祁而已。 凛冽的寒风打在皮肤上有些刺骨,顾谌岭取下手套在莫祁脸上轻轻揉搓了几下,眼前的人被吹得鼻尖都泛红了,好在摩擦生热有些效果,末了又问他想读哪个大学。 上小学好好读书是为了考上好的初中,初中努力是为了考上优秀的高中,每个学生花了近十年奋斗的最终箭头,都指向一所理想的大学。 莫祁吸了吸鼻子,反问道:“你呢?” 顾谌岭低低一笑,拉着他继续往前走,一步一步踩着自己的影子没有看他,声音有些飘渺:“莫祁,可能你会觉得我无理取闹,但我确确实实是打算和你上同一所大学的。” 莫祁的心跟着杵了一下,然后咚咚咚咚地跳起来,他把一只手按住胸口,抬头一望,路灯望成了月光:“那很好。” 顾谌岭一愣,紧接着是无疑的复杂和惊喜。 他牵起莫祁的手快步走到无人问津地旗台后面,将他抵在墙上。乒乓球台那边传来微弱的白光,给予他们丁点视线,任由他们为所欲为。 “所以你也这么想的吗?和我上同一所学校。” “为什么不想?” 夜色撩人,顾谌岭看不清莫祁的脸上具体是什么神情,低头含住他的唇瓣,舔了几下就急切地撬开牙关把舌头顶进去。唾液交换的水渍声在静谧的周边响开,又在不远处操场上密密麻麻的吵闹声中消逝不见。 他一直怕莫祁会认为他随随便便就决定了这么重要的人生选择是很幼稚且不负责任的行为,即便问出这个问题也是带了试探的意味,他做好了莫祁不答应的准备,哪怕是一个轻微的皱眉他都会立马承认自己是多么草率,却怎么也没想到莫祁会是这个反应。 ——那很好。 因为是和他一起,不管做什么都很好很好吗? 顾谌岭的心荡漾开来,隔着棉衣,隔着校服,双手不安分在他背上游走,最终不满足地从衣服下摆神进去,指尖带来的凉意把莫祁吓了一大跳,忍不住缩了缩身体。 在此之前他们亲热的最大程度也不过亲吻,有时候顾谌岭还会细细地舔弄他的耳垂,但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放肆过。 “怎么了,”顾谌岭感受到他的动作,声音低沉了些,在他耳边问:“很凉吗?” “不…不是。”莫祁是害羞的,那只手揉掐着他的腰,不轻不重,他想让顾谌岭别这样,还未开口嘴巴又被堵住,舌尖的交融让他头皮发麻,一下子腿软,往顾谌岭怀里贴去。 顾谌岭更加抱紧他,把头搁在他肩上,手从腰上移开,一把扣住他柔软的臀`部,将饱满的臀肉包在掌心用力抓了几下,很快放开。 今天确实太超过了,莫祁的回应让他被炸开的巨大喜悦支配,汇流成了冲动无法控制。埋在颈项间缓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怀里人的不对劲,安安静静被抱着,一句话也不说。 他以为莫祁被吓着了:“生气了吗?对不起,今天我太高兴,下次经过你同意才做,好吗?” 他轻抚着莫祁的后脑勺,有自责,有安慰。 莫祁摇头,他不知道这个人在高兴什么。唯一真实的是腰间冰凉的触感还在,臀`部似乎也还放着手在上面妄为不休。 他没生气,就是害怕的同时又觉得奇妙,从在领奖台上和顾谌岭相遇开始,同学也好,朋友也好,恩人也好,他从没想过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他会和一个人亲密到如此,而这个人还是个男人。 更没想过,他会以情人站在顾谌岭的身边。 莫祁的脸要熟透了,闷闷地说:“要上课了。” 顾谌岭知道他这是害羞的表现,拍拍他的背,笑道:“走吧。” 如果他们此时足够细心,就可以发现旗台另一尽头有一个女孩僵在原地,正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掌心握着的手机一直在闪,那是云湘。 如果此时的云湘足够冷静,就可以察觉到在她身后其实还站着一个人,同样不可置信地捂着嘴,一瞬不瞬地盯着这边,生怕自己晃花了眼。而那副模样,随时都有倒头逃跑的可能。 第18章 云湘若无其事地按通电话:“喂,阿姨,我没找到他,嗯,可能上厕所去了,有什么事您直接告诉我吧,我代您转告给他就是了。” 顾谌岭赶在铃声刚刚打响时回到教室,一坐下云湘就回过头对他小声地说:“阿姨给你打电话没人接,她说你奶奶住院了,叫你周末回去一趟。” “住院?”顾谌岭眉间微蹙,沉吟道:“我知道了。” 云湘脑海里还回想着刚才的情形,黑漆漆的像一部电影场景,又偷偷多看了他几眼。 顾谌岭察觉到她的奇怪,班上的同学都安静下来复习试卷,他不得不压低声音问:“你怎么了?” “啊,没事。”云湘飞快地转过身去,她到现在都还没缓过劲儿来。她当然知道两个男生恋爱是怎么一回事,想起那天顾阿姨聊到抱孙子时抑制不住的喜悦,也不知道能不能接受这样的变故。 周五下午考完综合,顾谌岭便和莫祁一起赶到了医院。 顾奶奶一直住在乡下,身子骨还算硬朗。没想到前几天吃饭的时候突然晕倒,把顾老爷子也吓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糖与盐 作者:排骨吃阿西 分卷阅读15 得不行,赶紧给顾爸打电话,送来检查后医生说是脑源性晕厥,现已无大碍,不过具体情况有待进一步诊断。 顾谌岭替老人掖了掖被角,让她好好保重身体才是最重要的。顾奶奶在医院待了几天,住得也烦了,现在孙子跑来看她自然高兴,拉着两个小孩的手闲闲碎碎地唠叨。 晚上顾母从外面叫了饭,吃过后又陪着坐了一小会儿,就叫孩子们打车回去。接下来面临假期补课,让他们趁有时间好好放松自己,还特意叮嘱莫祁这两天就住在顾家,学校饭菜不比家里,她让家中的阿姨给他们做点有营养的补补身体。 顾父加班还没回来,云湘又和同学聚餐去了,到家里除了阿姨就只有他们俩人。顾谌岭让莫祁先上去洗澡,自己动起手来,拿了两盒牛奶倒在锅里开小火熨煮,接着烤了两片小面包,外焦里嫩的,有浓浓地黄油香味在弥漫。 端上去的时候莫祁刚从浴室出来,用毛巾擦着头发上的水,看见他准备的牛奶,盘子里还放着面包片,问道:“不是才吃过吗?” 顾谌岭把东西放在书桌上,招呼他他坐在床头,从浴室里拿出吹风机给他吹头发:“先把头发吹干,不然会头疼。” 莫祁听话地坐下,他感觉到有指尖从他发根里贴了上来,随着温热的风一下一下在他头皮上游走,撩拨头发的动作细致轻盈,连吹在头上的风,似乎也是温柔的。 莫祁的头发很软,顾谌岭心想,和他的嘴唇一样软,不长的刘海贴在额头,整个人看起来很温顺。 他觉得莫祁比刚开始认识那会儿要强大许多了,也不再总是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也许是十几年来所有经历的都被时光沉淀下来,正一点一滴积成了逐渐坚实的堡垒,也可能是因为他的存在,才让莫祁有所改变。 这样想着顾谌岭便有些心潮涌动,头发很快吹干了,明明就坐在床头,他却一把横抱起莫祁放在床中央,放下之前还用手掂了掂,一本正经地量度:“重了点。” 莫祁只看着他,也不说话。不知道是被浴室里的水汽蒸过的原因,还是因为顾谌岭那样抱他的动作,脸上是一片白里透红。 顾谌岭俯身上去找到他的手十指相扣,与他交换了一个绵长的深吻。睡袍比那晚一层层的衣物要方便得多,因为这个姿势胸前衣襟已经半敞开来,露出雪白的胸膛。 低头闻了一下,是属于沐浴露的清香味道。他定了定神,柔声问道:“我想亲亲你的身体,可以吗?” 他上次承诺会征求莫祁的意愿。 莫祁的脸更红了。小声说了句“不要问”,接着难堪地点点头,遇上顾谌岭,他就不懂得怎么拒绝了。顾谌岭会用舌尖轻轻吮`吸他的,虽然很羞耻,但他确实觉得亲吻其实是一件很舒服的事。 顾谌岭不再忍耐,不过他的手刚从领口伸进去,就被门外一道声音打断—— “你们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无所畏惧,好歹也关上门好吧。” 是云湘回来了。 …… 三个人坐在客厅,气氛像领导会晤一样严肃,顾谌岭对她表现出的淡定表示怀疑,云湘骄傲地把那晚在学校操场上看见的一切都描述给他们听,两个人这才知道云湘是第二次撞见他们亲热。 顾谌岭下意识去看莫祁,发现他抿着嘴脸色不太好,从楼上下来至今没说过一句话。想去牵他的手却被躲开,心蓦地一沉。 云湘继续说她保证不会把这件事捅出去,让他们不必担心,还顺便告诉他们一个好消息,她爸妈在这边的房子已经办妥,过年之前就会搬出去。 她是个爽快的姑娘,顾谌岭信得过,并让她有空随时过来玩。目送她上了楼关好房门,他才再次去牵莫祁的手,幸好这一次没有躲开,牢牢实实握在手里。 “你在害怕。”他能感觉到莫祁的手心一片冰凉。 莫祁确实在害怕,这种害怕和顾谌岭在他身上抚摸而产生的感觉不一样,如果说当时是害羞,那现在更多的是窘迫,是难堪,是慌乱。 艰难地把手从温暖的掌心里抽出来,他不敢去看顾谌岭的眼睛。 这个动作如同给了顾谌岭当头一棒,愣愣问:“什么意思?” “顾谌岭,我想……可不可以不要这样了?” “什么意思?”顾谌岭又问了一遍,突如其来的话让他大脑变得迟钝。到底是不要像现在这样不分场合的亲密?还是再也不要和他一起走下去? 他是真的不懂,事情根本不到这么严重的地步。 莫祁张了张嘴,他想说今天是云湘可能没什么,可换成你妈妈,你爸爸,甚至那些同学,也许都不会这么轻易收尾。 他甚至不敢想象今天站在门外的是顾谌岭爸妈或者任何一人,会有什么后果。 不会再有人叫他好听的“祁祁”,不会再有温暖的家的感觉供他贪图,他们会用厌恶和失望的眼神看他,会把叫“莫祁”的这个人区别开来。而他和顾谌岭,会走到不论是恋人还是朋友都无法再继续下去的地步,到了那时候,他只有逃得远远的,等躲在暗处了,才有资格偷偷瞧上这个人一眼。 如果他结束现在所拥有的,是不是就不会失去这些? 莫祁低着头,他无法回答。说出刚刚那个问题已经花了他太多力气。 突然间顾谌岭有些讨厌这么沉默寡言的莫祁,双手垂在身侧紧紧捏成拳头,他想笑却笑不出来:“你不了解我,我还不了解你吗?” 他说话时喉咙干涩又低哑,认命般地上前轻轻拥住他:“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是莫祁,你要学会把这些说出来,都说给我听,不管遇见什么我们都一起面对,一起把它跨过去,好吗?别总想着退缩,总想着把我甩开,那样我也会很难过的,好不好?” 莫祁垂着的眼睫毛轻轻一颤,他想起顾谌岭偷亲他的那次,他也像今天这样为了避免自己无法面对这一家人,而试图倒退,试图挽救与掩藏。 好像这是第二次了,每一次都是顾谌岭朝他多走一步。 挣开怀抱抬头对上顾谌岭的眼睛,那双好看的眼眸里此时装满了乞求与痛楚。 他的心也跟着被刺了一下,却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说:“好,一起。” 他们承诺会一起面对,却没想到那一天会来得这么快,而真当洪水淹没过来,他还是没能和顾谌岭肩并着肩勇往直前。 莫祁啊,永远是个胆小鬼。 第19章 莫祁对自己母亲的记忆很少,除了那张被磨损得泛黄的老照片,就是从奶奶那儿听来的旧故事。如何和莫占全相识,恋爱,到结婚,再到两看生厌,抛家弃子地离开。 “那个女人狠心得很呐,生了你又不养你,一个甩眼就跟别人跑了。”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糖与盐 作者:排骨吃阿西 分卷阅读16 小小的莫祁总会听到奶奶这样念叨,语气拖得老长老长:“造孽啊。” 造什么孽呢? 上小学的时候,有天早晨一位同学分享一块奶香浓郁的饼干给他,仰着头骄傲地说“这是我妈妈做的”,他放到嘴里涩涩地舔了一口,那一刻他就想着,原来妈妈的味道是很香很甜的。 开家长会时,他偷偷瞧了一眼那位同学的妈妈,没有他手中照片上的年轻女人漂亮,但他认为很美。 渐渐有了母亲这个概念,是在去顾谌岭家的那天起。 女主人亲切温和地称呼他为“祁祁”,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其实很好听。他吃了最美味的小饼干,吃了特意准备他喜欢的食物,又让他有了新的喜欢的食物。甚至后来在那个家里还有一间属于他的卧室,卧室里的水蓝色墙壁和窗帘,是他最喜欢的颜色。 这家人也是他心里最想要喜欢的人。 所以当那个所谓的叔叔来找他,并且说“我是为你妈妈而来”的时候,他的反应完全是茫然的。 他们坐在学校对面的一间咖啡厅,男人自作主张给他点了杯可可,莫祁觉得苦,只喝了一口便没再碰过。 男人说:“她到了这个年纪,又生了病,这么多年一直心存愧疚。她知道你恨她,还是想看看你。” 莫祁有点坐不下去,说:“对不起,我还要上课,先走了。” 男人似乎对他的淡然反应有些不满,低吼出声:“莫祁,你妈妈日子不多了,难道你一点都不难过吗?” 莫祁倏而站起身,说了今天这场见面的第二句话:“她是谁,我为什么要难过?更不会…恨她。” 晚上散步的时候顾谌岭问他中午怎么没人影,莫祁考虑了很久要不要告诉他实话,最终只说是帮室友去外面买东西。无关紧要的事,没必要说出来让顾谌岭白白担心。 后面有同学跑步过来,顾谌岭把人往里面带了带,免得挡路:“对了,云湘就要走了。” 莫祁不知道在想什么,盯着前方怔怔发愣,听见他的话过了半晌才迟迟答道:“嗯?什么时候?” 云湘是在顾谌岭生日后一天搬走的,那时候他们刚开始补课没几天。她的爸妈亲自过来道谢,两家人一起吃了饭,莫祁自然也跟着去了。 上车之前云湘对他俩说句“学校见”,还挤眉弄眼使了个眼色,顾谌岭和莫祁都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但总归不是恶意,便不再深问下去。 高三的日子过得枯燥又艰巨,二十多天的补课在大雪纷飞中就要结束了。 林思思揪着错题本走到莫祁的座位前,犹豫了许久才磕磕巴巴地问出口:“莫祁,这个线性规划我…我不太懂,那个…你能再给我讲一遍吗?” 莫祁一如既往地点头,让她把题拿给他看。扫了几眼后知道这是早上老师才评讲过的试题,示意她在旁边坐下,先一步步分析了思路,又在草稿纸上清晰地写出计算过程。 林思思偶尔出声回应,心里却有些不在状态。这道题很快就讲解清楚了,莫祁最后问她懂了没,她还一时反应不过来。 “啊懂了,懂了。”林思思回过神,咬着唇似乎难以启齿:“莫祁,我有东西给你。” 莫祁不明所以。以前林思思总是这样,讲一回题就买点东西给他,吃的或者学习用得上的。林思思经常找他搭话,后来两个人熟悉了些,就没再这么不好意思。 接着他看到林思思从错题本后面的夹层里扯出一张纸笺放在桌上。纸笺崭新,是粉红色的,上面用黑色的笔墨写着四个字,字体娟秀流畅,十分漂亮。 那四个字是,我喜欢你。 周围同学有的趴在桌上睡觉,有的在争分夺秒学习,还有的刚从外面上完厕所回来,正前门后门的走进来,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边正在发生的小故事。 莫祁静静看着那几个字,瞬间明白了这是什么。 他不知道此刻该以什么表情来面对这张纸笺,或者面对低着头红着脸的林思思。在心里林思思是他在班上为数不多还算要好的同学,突如其来的表白让他一下子有些措手不及。 一言不发的态度让林思思的心暗了暗,嫣红的唇瓣快要被咬破,接下来的话似乎会花光她所有勇气。她说:“从你第一次给我讲题,我就喜欢你了。” 那时候高一,年级还未分科,林思思坐在他前面,第一次转身问题的时候尤其小心翼翼。 莫祁心里五味杂陈,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地把纸笺重新卡回去,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拒绝了她:“对不起。” 林思思对这番答案毫不意外,但听到他亲口承认还是难过得要哭出来,呢喃低语道:“是因为顾谌岭么?” 女孩的声音几不可闻,又被上课铃声掩盖,莫祁没听清楚想再问,哪知对方快速从桌上捞起课题本转身逃开,匆匆回了自己座位。 从莫祁的视线看过去,他只能看见林思思的背影,心中莫名隐隐不安。他不确定刚才有没有听错,但是按照口型来看,他确实觉得听到了“顾谌岭”三个字。 这种不安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被证实了。 补课的最后一天班主任老牛对他们进行了一次思想教育。特意嘱咐那些懒散的,还在偷偷摸摸谈恋爱的,都赶紧觉悟,铆足劲儿在最后阶段尽量再冲刺一下。 讲到这儿的时候老牛有意无意看向莫祁的方向,林思思也闪躲着回头偷瞄了一眼,可惜看见的是他无动于衷地埋头做题,心里有些失落。一想到那张躺在自己手机里的照片,紧握住笔的手就用力得颤抖。 下午放学,该莫祁所在的小组值日。因为明天开始放寒假,今天要打扫得十分细致与干净。他正擦着窗子,有同学过来传话,说老牛找他。 这个时候找他,会有什么事? 他走进办公室,没想到的是顾谌岭也在,脸上还有手指印清晰刺眼。不等他问清楚,就看见顾谌岭身后还站着一个人,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个人竟然是…顾母。 ———— 顾母第一眼看到照片就反手给了顾谌岭一耳光。 照片上光线昏暗,尽管模糊不堪,可那两道身影她再熟悉不过。赶来的路上她只以为儿子犯了错误被请家长,直到班主任把照片递到他手上:“牛老师手里也有一张,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他俩的名字,作为老师,我觉得很有必要通知您一声。” 顾母看了又看,拿着照片的手都在颤抖。她看到了什么?她的儿子在亲吻一个男孩,巧的是那个男孩是她一直当成自家孩子养着的人。 她望着顾谌岭,眼里是愤怒,是失望,是不可思议:“你给我说说,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啊?” 顾谌岭的脸火辣辣地疼,他不能辩解什么,也无法辩解,事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糖与盐 作者:排骨吃阿西 分卷阅读17 实就是如此。他现在最担心的不是这层关系公之于众,而是莫祁知道后会有怎样的反应。 他用了几近乞求的语气,说:“妈,待会儿莫祁来了,你别这样打他,行不行?” ——— 顾母一直强忍着,看到莫祁的一瞬间就哭了。 她抬手把眼泪抹干净,举起照片到他眼前,说出话来哽咽又难过:“祁祁…你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啊…” 而一直被顾谌岭死死盯着的人现在怎么样了呢? 这个人也就是莫祁,在看清了照片内容时嘴唇就没了血色。他脸色惨白,身形微晃,若不是撑着办公桌,仿佛下一秒就要倾身倒下。 第20章 顾母摆回家长的姿态,对着两位班主任说了句“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然后把两个人带了回去。 车厢里空气似乎已经凝结,若不是人就在旁边,顾谌岭几乎就要感觉不到莫祁的存在。一路上姿势没怎么变过,低头垂眸,安安静静地定坐。 顾母让司机先送莫祁回家。车停下时僵坐着的人才动了动,低声说了句“阿姨再见”,直到关上车门,女人都没有正眼瞧过他。 莫祁不敢再多看,刻意不去回应另一道频频投过来的视线,转身,拿钥匙开门,再关门。机械地做完这些事,才后知后觉似的涌上一股绝望。他无力地滑坐在地上,捂着脸,蜷缩着身体,哭了。 顾母到底是个女人,从得知事实真相开始,她的认知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一进家门心里的防线再也忍不住全盘崩碎,坐在沙发上不停掉眼泪。 顾谌岭心里也不好受,在旁边坐下,伸手抱住这个一向端庄风华此刻却失了颜色的母亲:“妈,不要哭了。” 顾母转头,认真地看着儿子,哽咽道:“小岭,妈什么都不问了,你只答应我,明天你们就分开好吗?还像以前那样,你们是同学是朋友都可以。” 顾谌岭呼吸窒了窒,闭眼,声音如溺在海洋,于漩涡中拼命挣扎着:“我喜欢他。” “你还要不要脸了啊,”顾母情绪有些失控,捶打他的背脊,哭吼道:“他是男的,是男的啊!” “可我喜欢他,妈,我只喜欢他。” 顾父打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他的妻子抱着儿子痛哭,嘴里不停地说着“你这是不对的”“你们不能在一起”…… 走过去把顾母扶起来,一边往楼上走一边头也不回,冷静地说:“去书房等我。” 他接到电话,那头说出大事了让他赶回来,后面是带着断断续续的哭腔,他只听清一句“喜欢男人”,自然就猜到了事情原委。 安顿好顾母后来到书房,顾谌岭正垂眸坐在那里,毫无生气,不知道在想什么。 “什么时候开始?”顾父在他对面坐下。 顾谌岭抬头,似是迷惑不解:“爸,你不是早就知道……” 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莫祁的了。或许是第一眼就有了好感,这种好感可以称作为一见钟情,也或许是相处中想更靠近一点,这种靠近可以称为日久生情。不管是哪一种,在意识到自己的喜欢时,就已经被顾父看了出来。 “我是问你们什么时候挑明关系在一起的?”顾父打断他。 顾谌岭顿了顿:“一年前,我的生日哪天。” “嗯。”顾父沉吟片刻,郑重地问:“你真的想好要走这条路了?” “爸,这个问题,我回答过你的。”顾谌岭说。 “说出来的都好听。”顾父哼了一声,似乎想到了什么,深眸里的回忆无光无色,语气寥寥:“今年清明,是该去看看他了。” 平淡的一句话恍惚如隔世,顾谌岭立刻就反应过来顾父口中的“他”是谁。 那是另一个故事了。 几年前,同样的也是在这间书房,顾谌岭问父亲是怎么看出来他喜欢莫祁的,又为什么能这么平静对待? 那时候的顾父说,还没认识他母亲之前,有一个发小,住在一个院坝的那种。大学喜欢上一个男人,被家人极力反对,那个年代对于同性的接受度还比不得现在,恋人在亲人和爱人之间选择了亲人,听了父母的话和发小分手,发小出了柜却等来这个结果,躺在浴缸割脉自杀了,被发现时浴缸里的水染成了红色,整个浴室弥漫着血腥味儿,人也没了气息。 顾父说,他冲进去的那一刻,闻到了世上最难闻的味道。 他问,之后呢?发小的恋人呢? 顾父沉沉地笑了,辨不了悲喜,说不知道,没打听过,人死了就消失了,上哪儿去找。如果有爱,恋人或许会心如死灰,带着愧疚孤独一生;如果只是风花雪月里的一场,被风吹了就散了。死了的人死了,活着的人依旧会好好活着。 旧事一去二十几年,顾父望着他:“儿子,你要勇敢一点。” 顾谌岭被扇巴掌的时候没哭,被莫祁一遍遍忽视的时候没哭,看着为了他声嘶力竭的母亲也没哭,此刻听见这话却忍不住红了眼眶,说:“好。” 他比那个发小幸运多了。 只不过顾谌岭从来都是勇敢的,不敢勇敢的那个,是莫祁啊。 晚上他给莫祁打了个电话,不等莫祁开口便抢先安慰说:“不要想太多,我会和我爸一起说服我妈,她那么疼你,就是心理上一时难以接受,我先安抚她的情绪,最迟两天就来找你,你等等我好不好?” 他记得莫祁说过要和他手牵着手一起翻山越岭,可是电话那头再熟悉不过的沉默让他慌了神,沙哑道:“我想听听你的声音,莫祁。” 顾谌岭从未把他的名字叫成这样,两个字轻如尘埃。 莫祁正在吃晚饭,一碗清汤面才从沸腾的水里捞出来,除了面条,油盐酱醋都没有,他却吃得津津有味,烫得舌头都麻了也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吸。耳边举着手机,音量调到最大,听筒里传来的话听得清清楚楚,而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突然被来不及吞下的面条呛住了喉咙,他咳了几声连忙挂掉电话,碗里还剩一大半,莫祁吃不下了,站起身时听见桌上“啪嗒”一响,愣了一会儿才惊觉那从他脸上滑下来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哭了?是那句“你这么好的孩子啊”中深含的失望?还是因为顾谌岭那么悲伤地叫着他的名字? 他头脑空白,什么都理不清。他只知道当顾母踏进这个门的那一刻起,他就真的什么都要失去。 莫祁请辞了工作,高考前最后一个假期计划好好复习。一个小时能做完的试卷他花了一上午,找到原因并且归咎于昨晚睡得不好,以至于从早上脑袋就昏昏沉沉的,本不该是做作业的状态。 舌头还有些涩涩地疼,大冬天满不在乎地灌了杯冷水,冰凉的感觉让他觉得好了些。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糖与盐 作者:排骨吃阿西 分卷阅读18 顾母就是在这个时候敲的门。 莫祁在看清来人后,眼眸瑟缩了一下。 …… 双手捧着一杯温水放在顾母面前,他看见女人的眼睛红肿,可想而知该有多难过。 莫祁不知道是该站着还是坐下,明明是在自己家里,却感到很拘束。 “祁祁,”顾母一开口眼中就有了泪:“阿姨今天来只有一件事,和小岭分开吧,算阿姨求你了。” “你们好好学习,等上了大学,接触的人多了,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都有。你们小,不懂感情是什么,这和同吃同住是不一样的。” “阿姨不怪你,你们都是好孩子,没到不可挽回的余地。小岭他平时看着听话,脾气一起来就倔得很,他不答应,我就来问你,听阿姨的话,分开好吗?” 她还是像以前一样仪态温柔,只不过说出的每一句话都直戳莫祁心口,听到顾谌岭不答应的态度,莫祁心头泛起一阵钝痛,张了张嘴,“我……” 仿佛无形中被一双手抓住了喉咙,不知该如何接下去。他想起顾谌岭说的等等他。 等等么? 顾母看着他的沉默,本着作为人母最后的坚强:“阿姨自认没有亏待过你,你就看在我和你顾叔叔把你当成自家孩子的份上,看在你爸爸的墓地是阿姨帮忙找的面子上,也答应阿姨好吗?” 一句话就把莫祁推入了冰窖,从头顶凉到心里,再蔓延至整个血管,全身都是冰冷的,只有脸上是火辣辣的。 他当然知道这家人对他有多好,不止墓地,小到日常的一汤一匙,大至温暖庭院。他们比莫占全,比那个生了他又抛弃他的漂亮母亲要好上一千倍一万倍。 他一边诚惶诚恐地贪婪,把顾家对他的好吃得干干净净,又一边矛盾地想要远离他们,告诉自己不要侥幸地享受。 因为凡事太过侥幸,都是要遭报应的。 他不听自己的话,所以现在报应来了。 他想说,阿姨,你骂我打我,都比以这么低微无奈地语气求着我要让人好过的多。 莫祁上前,脸色惨白,嘴角却带着笑意,眉眼温和:“阿姨,我想抱抱您。” 没等顾母反应便轻轻弯了腰,一把拥住这个善良知性的女人:“谢谢阿姨,我好喜欢您啊。” 这是从他嘴里讲过的最真情流露的话,说出来的时候莫祁鼻头突然有些发酸。这一刻他有了一种真真正正欠了顾谌岭很多很多的感觉。 两个人在一起的这一年,就连一句简简单单的“我喜欢你”,他也从未对顾谌岭说过。 他的声音比雪花轻,比寒风凉,他说:“我错了,阿姨,是我的错,我答应您。” 他想,他再也没有资格得到顾谌岭了。 ——— 送走了顾母,莫祁坐在屋檐,直到黄昏雪停之际,才又听见敲门声。 他麻木地打开门,来人高高大大,穿着黑色呢绒大衣,沉着叫了一声。 “莫祁。” …… 岁月浅,情分短,那年所有事情,都一并结束在高三的冬天。 莫祁打开了门,这个家便再也不曾回来过。 第21章 xx大学。 “莫祁,等等我!”秦文宇在后面喊,几步走到莫祁身边,一个劲儿夸:“刚才做实验你也太厉害了吧,那么短的时间你都能提前完成,佩服佩服!” 莫祁笑了笑,没说话,跟着他一起出了校门。 秦文宇是他高中转校班上的同学,阳光开朗,后来考进同一所大学,就走得比较近。 “对了,你明天要回家了吧?”秦文宇问。 就在刚才他们进行了最后一堂实验课考试,结束了漫长而新奇的大一生涯。 “嗯。” “你妈妈的病……”秦文宇欲言又止。 “老样子。” 莫祁提着行李到家的时候余香兰坐在客厅看电视,气色还算红润,从他一进门就笑意盈盈的:“回来了,你妹妹才问过你呢。” 正说着一个小女孩就从楼上急急忙忙跑下来,兴许是听见了开门声,到了莫祁面前又硬生生停下。她这个哥哥话少,对谁都不亲近,但她又喜欢得紧,不敢任性地张开手扑到他怀里,只甜甜地叫了声:“哥。” 如果仔细看,就可以发现莫祁和小女孩长得其实有几分神似,说是兄妹也不假。 小女孩叫沈子衿,今年刚好读初三,扎个马尾,长睫毛大眼睛,乖巧伶俐,是余香兰与后一个丈夫生的孩子,比他小几岁。据说余香兰那几年身体就已经不太好,一直怀不上,看了许多医生,又烧香拜佛的,才求来了这一个,十分宝贝。 这一家三口对莫祁都还不错,没有刻意把他和沈子衿区别对待,比新闻里那些恶毒的后爸后妈要强得多,只是到底不是亲生的,沈父就算不摆脸色,对他也不温不火。 沈父就是当初到学校找他的那个男人,告诉他余香兰得了乳腺癌,仅有几年时间活命,毕竟是怀胎十月把他生下来的,去看看也是他母亲所想。他拒绝了一次,却没能拒绝得了第二次。 高考完那个暑假余香兰动了一次手术,切了右边乳腺。整个人被病痛折磨得憔悴苍老,黑发中夹杂几缕银丝,风尘满面,让他有些想不起那张照片上的漂亮女人原本的模样。 他轻轻应了一声“嗯”,也不知是回答余香兰还是沈子衿,“我先上去收拾一下。” 莫祁住校,有一次余香兰在病中给他打电话,说希望他能多回来陪陪她,于是很多时候他都回这里住。也不是真的对余香兰有了什么感情,就是求人办事,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到。 寒暑假他仍然会找兼职打发时间,以前的积蓄一部分用来缴学费,一部分当生活费了。那时候余香兰在病中,沈父的心思又在沈子衿身上,只给了些钱给他,其余都没人过问,所有开学手续都是他一个人完成。 余香兰嫁了个好丈夫,至少家境不用愁,刚开始要往他账上打钱的时候他没要,余香兰听了眼泪说来就来,念叨着什么“你还是怪我”。 有一天晚上沈子衿悄悄进了他的房间,说:“妈妈欠你这么多,你花点她的钱怎么了,再说你不要她心里就一直愧疚着,对身体也不好。” 莫祁反问:“她怎么欠我了?” 沈子衿摸着下巴皱着小眉头思考了好一会儿,才纠结地说:“让你从小没有母爱算吗?” 然后莫祁就不再推辞那些钱财,当然也留着没动。 围在一桌吃饭时余香兰问他有没有想去的地方,让他趁放假带着妹妹出去玩几天。他在沈子衿亮晶晶的眼神下摇了摇头,说:“没有。” 能去哪里呢? 他可以上班,可以看书,只有忙碌起来,才是他该有的样子。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糖与盐 作者:排骨吃阿西 分卷阅读19 对于他一有时间就做兼职,沈家人一开始不理解,只当他苦惯了。余香兰心疼,拉着他的手让他不用担心钱的问题,他把手抽回来,淡淡回答:“习惯了。” “习惯?”不明不白的还有秦文宇。 记忆中,高考完那个暑假也是这样,当大家都在为自己的毕业旅行筹划、兴奋,只有莫祁找了个兼职不为所动地做了起来。 于是半年前,也就是在大一上学期的寒假,他晃悠悠到店里找莫祁消遣,心血来潮问他紧扒着工作不放干什么,莫祁也是这么回答他的。 他就更凌乱了:“那么拼命平时也没怎么看见你用钱,就算再不舍得也把你那手机换了吧,不是我说,你修它的钱几次加起来都可以新买一个了,我说是你以前情人送的吧,你又嘴硬说不是,宝贝成这样了还能有差?” 莫祁摸了摸兜里的手机,不说话了。 直到有一天不小心将它掉进洗手池,那个陪了他几年的手机,彻底报废了。 莫祁跑了一家又一家修理店,每个师傅都说机身老化,就算可以修理也没有零部件替换,凭谁都没那个本事再修好了。 他呆呆坐在那里,手指一遍又一遍摁着开机键,无论多少次,屏幕上依然漆黑一片,毫无反应。 秦文宇不忍心,说:“换个手机吧,莫祁。” 这是秦文宇第一次看见莫祁这么失魂落魄,他以为一个手机不过是新旧交替的事,莫祁的模样让他觉得很陌生。 他认识莫祁是在高三最后一学期。开学第一天班级来了个转学生,听说以前是读文科的,转到理科班无疑是想垫底。就连老师也不看好的转学生,却在模拟考拿了年级第一,引得所有人刮目相看。 沉默不语,干净,成绩好,这是秦文宇认知里的莫祁。 但是看着眼前的人,他陷入了深深地自我怀疑,真的是这样吗? 算起来,他不过也才和这个人认识一年而已,又能了解到哪里去。 莫祁突然抬头问他手机里的信息和照片能不能找回。 肯定是不能的,他说。 然后他看到莫祁低下了头,把手机紧紧捂在胸口,就好像那真的是什么稀世珍奇。 再然后呢?他看见了什么? 他看到莫祁在哭,不吭声地哭,就是安安静静坐着掉眼泪。白净的脸上全是湿痕,一道道的惊得他瞠目结舌,说不出一句话。 …… 高考结束的当天晚上,顾谌岭发了一条动态,莫祁看得眼睛都泛疼了,仍然死死盯着屏幕,转不开眼。 那是两张图片。 一张是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对着窗外鹅毛大雪拍下来的,色调黑白。 那人曾说,这是我们的定情信物。 一张是那天早晨起来用雪堆的有手有脚有尾巴的兔娃娃,在他手机里也有类似的一张,色调也被调成了黑白,哪是鼻子哪是眼变得很模糊。 那人曾说,你看这个像不像你,又白又可爱。 图片上面配有文案,仅仅三个字—— 结束了。 他想,明明那时候他们才刚开始,换个时间换个地点,就成了结束。 如果手机里仅有这个也就罢了,可是那些照片,那些很多很多没有删掉的聊天记录,还有那个黄昏他们最后一次通话时他偷偷录下的音……都是他唯一能留住的关于那个人的东西。 是回忆,是证明那几年确实存在过的证据,是……可以用来思念的工具。 却被他弄丢了。 这件事让他此后很多年都有了阴影。他得了教训,但凡遇上一点重要的,都要备上双份,仔细稳妥了,才能安心。 大一下学期,莫祁换了个新手机,原来的社交账号因为找不回来,又重新注册了一个。 新账号的好友里加了秦文宇,加了沈子衿,加了班上的同学,加了店里的老板与同事。 他继续认真地上班,认真地学习,认真地笑,认真地和余香兰说每一句话。 日子没变,但秦文宇就是觉得,莫祁哪里不一样了。 怎么说呢,空泛而不自知。 第22章 顾谌岭又做那个梦了。 梦里他和莫祁在雨夜牵着手奔向那辆开往神圣自由的汽车,他们奔跑,亲吻,相视一笑,然后同时转头,紧接着汽车一晃地面一震,身前就变成了悬崖。 他下意识伸手挡住旁边的人。却看见莫祁在对着他笑,面目狰狞扭曲,嘴巴一张一合,毫无预兆地对他说出了这个世界最温柔、最恐怖的话。 ———顾谌岭,我们分开吧。 醒来已是满头大汗,顾谌岭拿过时钟一看,清晨六点。 起床换好衣服出门跑步。回来冲了个澡,吃完早饭后便开始收拾衣物,暑期已经结束,今天是他去学校报到的日子。 登机前顾母再三叮嘱他注意安全,到学校记得向家里报平安,顾谌岭倾身抱了抱她,说:“知道了,妈,回去吧。” 朝顾父点点头,转身进了登机口。 顾母看着儿子挺拔坚实的背影在视线中远去,眼底忽然有了泪:“总觉得儿子变了许多,是我的错。” “长大了而已,别想太多,走吧。” ————— 莫祁接到沈父电话时快到中午,他刚上完毛概课走出教室。 夏日炎炎,天气闷热得厉害,响了几声轰隆隆的干雷,眼看是要下雨的节奏。电话那头语气焦急,说余香兰病情恶化,情况不太理想,让他赶去医院一趟。 走出校门口便感觉到有大颗大颗的雨点子落下,到招呼出租车的路口不过几步路,莫祁的头发和衣服就湿了一大片。 开车师傅心善,递给他几张纸让他擦擦水,莫祁接过来揉了揉发梢,道了声谢。 雨下得越来越大,街道上没及时排出下水道的雨水很快流积起来。挡风玻璃上的雨刷摆动频率加到最大,仍然被一股股水流模糊了前方视线,司机不得不降低行驶速度,缓慢前行。 到医院的时候余香兰已经从手术室推出来,转至普通病房休养。沈父说病情已经稳定,只不过…… 剩下的话,即使不说大家也心照不宣。 沈父打量他身上被淋湿的单薄短袖,想必是接了电话就匆忙赶过来,难得问了几句关心的话:“贴在身上不舒服,这里又没换洗的衣物,你先回去吧,我照看着就行。” 莫祁知道他公司忙,顿了顿说:“我晚上回。” 晚上一回去莫祁就生病了,半夜发烧,身体热得难受又不停打寒颤,脑子里昏昏涨涨,想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家里除了沈子衿就只有阿姨,这个时候也不想麻烦人家,起身到杯热水喝了就迷迷糊糊躲进被窝缩成一团,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好不容易熬到天亮。 没吃饭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糖与盐 作者:排骨吃阿西 分卷阅读20 就出了门,到学校附近的诊所开了几副药,他此时已经头重脚轻,浑身无力,只记得路过小卖部时走进去买点东西垫垫肚子。 “莫祁,你又啃面包喝冷水,就算是神仙的胃也经不住你这么折腾。”秦文宇看见他手里的东西,恨铁不成钢地磨牙道。 莫祁没理他,在穿过操场去教室的路上,就着手里的矿泉水吃了药。 秦文宇这才发现他脸上不正常的红润,只有嘴唇惨白。赶紧摸了摸他额头,再对比了自己的,惊恐万分差点跳起来:“你发烧了?” 莫祁摇头,脑袋却直犯晕,走起路来摇晃不稳,轻飘飘地如同踏在棉花上,眼前蓦地一阵阵发黑,几乎不能辨别教室在哪个方向。 他觉得自己肯定病得很严重了,不然怎么吃了药也没效果,不然怎么会产生幻觉,把前面的人认错。 可是真的太像了。 他看到那个人朝他走来,然后鼻子、眉眼、嘴巴从双重影子变得愈发清晰,那张脸和刻在他脑袋里的记忆一模一样。 不,又好像不一样了。 脑子里混沌一片似要爆炸,耳朵也在嗡嗡作响,身体里三分冰川七分火焰在四处冲撞。他听到秦文宇火急火燎地一声声叫他的名字。 恍惚间又有另一道熟悉而遥远的声音插进来:“莫祁……” 然后还说了什么?“好久不见”吗?还是“你怎么了”? 最终脚下彻底一软,一头栽了下去,意料之外地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这是他最后的意识,再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高烧,严重贫血。”校医室的医生说。 “每天啃面包,哪里撑得住嘛。”秦文宇接道,“我觉着面包都快成他的标配了,看着他吃我都想替他吐。” “身体是自己的。”医生开了一张处方单递过来:“先去缴费拿药,输完液才走。” 秦文宇看了看旁边那位,从抱着莫祁进来后就一直盯着病床的人没反应,自己接过单子:“谢谢医生。” 顺便一起把人拉了出来,不好意思地道谢:“刚才麻烦你了同学,现在没事了,你忙你的去吧。” 那人似乎也觉得没有留下来的必要,点头,说:“嗯,那我先走了。” “哎等等同学——” 莫祁醒来的时候手上还插着针头,药瓶子里的液体才滴了一半。眼睛愣愣地转了转,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医务室,这会儿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挣扎着想从床上坐起,动了动身体就觉得全身酸痛。秦文宇一进来就看见病人不老实乱动的画面,跑过去放下手里刚买的热粥,搀扶他起来:“好了好了,我来帮你。” 莫祁靠在床头,脑袋里的眩晕让他有些拎不清,他记得昏倒前有一个人…… “喝点粥。”秦文宇舀了一勺凑到他嘴边,绷着脸瞪他:“你多久没吃东西了,我怀疑你是饿晕的。” 莫祁抿嘴,他确实很久没有进食了。距离上一一次好好吃饭已经是昨天早上的事,中午和晚上因为在医院陪余香兰没怎么顾上,一个人也懒得弄,将就着就过了。 他没说,现在也不饿,看着清淡的粥没胃口。秦文宇只好收了手,将勺子丢回纸盒里,正准备数落一番,尚未开口就被对方打断。 “是你把我送到医务室的?”莫祁问。 “不然呢?我叫你几百声都不答应。”秦文宇把粥放在一边,指着他直言不讳,那小语气怨念得很:“我就在你旁边,结果你一把扑倒在别人的怀里。” “别人?”莫祁的心跳了跳,“什么别人?” “当时那里除了我,都是别人啊。一个男生,抱着你飞快地冲进医务室,多远的距离啊,他还能气不喘色不变的,换成我都不一定能行。” “那人长什么样?” “个子挺高,也挺好看的,反正就是很多女生都会喜欢的那种。”秦文宇不太会形容一个男生,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留了他的电话,我想你这么客气的一个人,等痊愈了肯定找想要好好感谢人家。” …… 输了三次液,一个星期不到就全好了。 晚上莫祁回到余香兰的住处,将自己关在房里,拿出那张纸条。 这几天他无数次把这张脆弱的纸条掐进手掌心。 他曾经害怕熟烂于心的十一位数字已经报废,所以连试探也不敢。如果这个号码不复存在,那他还拿什么来自己骗自己,其实还能和这个人有联系。 可是现在,他紧紧攥在手里的东西正告诉他,都还在,只要你打过去就能听见想念的声音,并且你有充分的借口来掩饰自己。 至于会不会难堪,该怎么收场,莫祁一概都考虑不了了,因为早在几天前第一次看到这张纸条时,熟悉的字迹就让他心里的洪水彻底破堤而出,泛滥,无法抗拒。 那短暂的几秒被他等成了漫长的世纪。 他听到有人接起了电话,听到对方以询问的语气“喂”了一声。 莫祁咬着被角,差点哭出来,松开手心才惊觉全是汗。 他有点后悔昏倒那天没有机会更明朗清晰地看到那人现在长成了什么模样,又是以怎样的姿态来面对这场再次相见。 只不过现在的莫祁又哪里知道,这场相遇并非偶然。 他只是很紧张,紧张到心如擂鼓,以至于忘了告诉对方他是谁。 “怎么不说话?”那头又问。 说什么呢?他本着一副感激的姿态,凭着理所当然的借口,才有了打电话的勇气,可他想问的每一个问题都与之无关。 他想问问叔叔阿姨好吗?你过得好吗? 在哪里读书呢?考上了哪所大学?读什么专业?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来找他的吗?如果不是,那是新交的朋友?还是相处的恋人呢? 他还想问,恨不恨呢? 听着那道一点也没变的温润柔和的嗓音,莫祁生出了一种无法纾解的情绪,眨了眨莫名泛酸的眼睛:“嗯。” 接着传来一声低笑:“莫祁?都上了大学,还是这么不会讲话吗?” 那声“莫祁”让原本眼眶里打转的泪水一下子就流了出来。他吸了吸鼻子努力镇静,半天找回自己的声音,一如从前那样,低低叫了声:“顾谌岭。” 然后那头就沉默了。 夏日的夜晚依旧像个火炉,莫祁却涌上心灰意冷,他想,这个人果然是恨我了。 尽管这样,莫祁还是不舍得挂掉电话,牢牢把手机摁在耳边,用力挤压得耳廓都红了。 只是生怕错过对方丝毫的动静,哪怕是呼吸他也想听一听。因为和他正在通话的,不是照片上也不是脑海里的顾谌岭,不是那段被他偷偷收藏,又被他不小心弄丢的录音。 是鲜活的、不曾预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糖与盐 作者:排骨吃阿西 分卷阅读21 料的、一直躲避着又十分想念着的人。 卧室里的时钟滴滴答答转动很久很久,他听见那个人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以为,再也不会从你嘴里听到这三个字。” 第23章 顾谌岭接到莫祁电话时,心头跳了跳,随后漫开一股道不清的情绪,深究起来应该将之称为慰藉,这种慰藉足以盖过就在几个小时前被挂断的惶恐,让他觉得事情其实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 然而就在电话被接通的下一秒,他知道了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因为他听见莫祁说:“顾谌岭,我们还是不要在一起了。” 那头的声音很细很轻,顾谌岭的第一反应是以为自己听错了。脑子像卡顿了一样理解不过来,不要在一起,这是什么意思? 于是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着,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地质问着:“是…分手的意思吗?” “是,我们分开吧。” 顾谌岭从来听过这个人用这么肯定,这么坚决,又这么残忍的语气和他说话,或者说,说这句话。 如果此时的他能够细心一点,就能从莫祁的声音里听到绝望。 可惜他没有。 他只知道眼前的天和地、房屋和树木开始塌陷,窗外的漫天大雪变得空荡遥远,就连电话里的人也虚无缥缈得像一场幻觉。 只有那句“分开”是真真切切地在脑海里旋转,化作无数道余音缠绞心尖,剧烈到木然的疼痛从心底快速蔓延开来。 再次开口已然是苦涩而艰难:“既然是你希望的…莫祁,你希望的我自然满足你。” 成全你,永远是我的本能。 “那……再见。”莫祁说。 后来顾谌岭才知道,这是那个冬天莫祁留给他的最后告别。 接着从电话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他甚至没有来得及问一句为什么要分开,问问他还能不能像以前一样在十字路口等下去,还想问一问情人能不能再变回朋友继续形影不离…… 等他回过神来,想要疯狂的、热烈地见一见这个人时,才后知后觉急切地冲下楼,拼命跑到莫祁的家,敲门,一声声叫着名字,可是又哪里还有人呢? 隔壁的阿姨探头来看,扯着嗓子喊:“小顾啊,别拍了,在你之前就来了个有钱人,大包小包把他接走了,你看看黑灯瞎火的哪有人,这个家啊恐怕不会住人喽!” 他愣了愣,想说阿姨你说什么胡话,他只是要和我分手,没说……没说不要和我做朋友。 掏出手机拨打电话,像要急力求证什么似的,动作难得有些毛躁。然后在万籁俱寂的夜晚,他听到手机里传来机械甜美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 顾谌岭涌上深深的无力感,那一刻,他觉得好累。 …… 快至凌晨顾家父母才裹着厚重棉衣寻了过来,看见顾谌岭如同被人施了魔术一般,一动不动地坐在雪地里,脸色苍白可怖。 “岭岭。”顾母淌着泪,轻轻叫了声。此刻她的的孩子就像一块脆弱有裂痕的玻璃,仿佛稍稍用力一点就会变成碎片,再也完整不起来。 只是任两人怎么呼唤,呆呆坐着的人都没反应,直到触摸上那双已经僵硬得结了冰渣子的手才惊出一身冷汗。 如若不是感受到了那点从呼吸里冒出来的热气,他们几乎就要以为,他们的儿子…没了。 自此大病一场。 开学后整整一个月,顾谌岭都是在医院度过的。顾母急了,问医生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发烧,感冒,输液,吃了又吐,如此循环往复,被折磨得形容枯槁,这些不过都是小问题。 医生说,真正的症结所在,还是只有他自己知道。 可是顾谌岭知道什么呢? 前段时间云湘打电话来,告诉他莫祁转学了,也问他知不知道。 转学?谁?转去哪里?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云湘说,顾谌岭你别这样,你如果不喜欢他了,那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给谁看,要是还喜欢他,你真舍得让他看见你这副鬼样子? 顾谌岭说,舍得啊,只要他看得见。 同样夜不能寐的还有顾母,这个风华温婉的女人近来憔悴了很多:“怎么能那样呢,好好的一个人,一个晚上就没了人形。” 那个夜晚顾谌岭毫无生气的模样让她心悸,又忍不住把去找莫祁并且求他和顾谌岭分手的事讲给丈夫听,话中带了些许哽咽:“那个孩子什么都没说,只抱着我,就像小孩子撒娇一样,乖乖地叫了我阿姨,还说好喜欢我。” 她背对着男人吐露心事一般,唠唠叨叨自顾自说起来,脸上的神情隐藏在灯光的阴影里:“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对我亲昵,想着这几年相处的感情有了结果,那时候差一点就要妥协了,心想两个孩子就这样也挺好,然后……” 然后她听见什么那个孩子怎么道歉的来着? ——阿姨,是我的错,我答应您。 竟有心如死灰的味道。 顾母回想着当时的情景,低头抹了眼泪,问:“如果让祁祁来看看儿子,会不会好一点。” “行了,别哭了。”顾父让妻子面对自己,抽纸巾给她擦眼泪,听到她说这些事才有些明白过来真正的问题所在:“莫祁已经转学,不在这里了。” 这段时间顾母的心思全部放在顾谌岭身上,哪里去知道这些消息,这会儿听了却哭得更厉害,怔怔问道:“不在这里还能去哪里啊,他一个学生,无亲无故的,能去哪里啊。” 这一刻她突然醒悟过来自己犯了什么错误,两个孩子现在因为她一个卧病在床,一个没了踪影,肩膀开始剧烈抖动,掩面痛哭:“我做了什么呀!呜呜呜……” 而后顾父去医院把这件事讲给顾谌岭听,对方只在最初的时候微微动了动眉眼,便再无反应。 直到故事结束了,顾谌岭才平淡无波地开口答道:“爸,有时候我觉得,我在他心目中其实一点也不重要。你看,就因为我妈的一句话,他就把我放弃了。” 我连你们都比不上,可明明,我才是对他最好的那一个。 话是这么说,这场病却出奇地好了。 ———— 电话是莫祁咬着牙敲过去的,吃饭却是顾谌岭提出来的。 他说:“莫祁,咱们这么久没见,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吧,吃什么随你,地点你定。” “好。”莫祁收敛住情绪,想着应该和他多说些话,于是说道: “也正好感谢你那天把我送到医务室。” 顾谌岭对这个城市不熟,到了周末他按照发过来的地址赶到约定的地方,才知道选的是一家新开的西餐厅,装潢偏暗,格调十分幽静。 莫祁早早就坐在那里等着了。 “不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糖与盐 作者:排骨吃阿西 分卷阅读22 好意思来晚了,等很久了?”顾谌岭一眼就看到他孤零零的身影,大步走过去在对面坐下。 光是听到声音莫祁的心就跳快了些,两只手放在隐藏于桌子下面的大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扒拉着裤料。太久没见到了,连目光都有些贪婪:“没有,也是刚到。” 顾谌岭长高了,看着比以前结实,也没了昔日稚嫩的气息。轮廓依然俊朗柔和,眉间带着浅浅笑意,只不过莫祁总觉得那里面少了点东西。 把点好的菜单递给服务员,顾谌岭随意问道:“对了,你身体好点没?那天你就倒在我怀里,还挺吓人的。” 就算当时没有清醒着经历那个场面,但只要想一想莫祁就觉得脸热:“好了,输液好得比较快。” “嗯,”顾谌岭点头,“那就好。” 餐厅里有轻音乐缓慢抒情,两人之间干巴巴的气氛让莫祁有些难受。换作以前,哪怕两个人一句话也不说,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尴尬。 小心翼翼地开了口:“你怎么在这里?是在这里读书吗?” 两人的牛排很快就上餐,顾谌岭耐着性子切了一小块,抬眸扫了他一眼,才不紧不慢地回答道:“对啊。” “在哪所大学呢?”莫祁问,他不想要氛围凝结。 “跟你一个学校。”顾谌岭轻描淡写,突然放下刀叉笑了一下,揶揄道:“我们又是校友了。” 莫祁却笑不出来。 他无法想象和顾谌岭做了一年的校友。明明在同一个城市,同一所学校,甚至寝室都有可能只隔了一层楼或者一条走廊,他们却如同平行世界的两个人,就连擦身而过也未能实现一次。 缘分真是妙不可言,又让人讨厌。 “那怎么没碰见过你?” “学校那么大,人那么多,若不是有意相遇,哪能说碰见就碰见。”顾谌岭垂眸低喃。 他想问莫祁碰见了会怎么样呢?是会一个招呼也不打就躲得远远的,或是会看见了也装作没看见?还是…告诉他其实他很想他,然后皆大欢喜? 轻轻一笑,再抬头语气再平常不过:“这也正常,毕竟我是新生,才入学没多久,碰不上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新生?”莫祁心中咯噔一下。 他想问前面那句说的什么,又被后面的两个字生生吸引,某种怪异感涌上来又稍纵即逝,手里的刀叉被他握紧,不确定地问:“你转学了吗?” 顾谌岭展颜,神态自若:“不是转学,莫祁,你还不知道吧,我复读了一年。现在我是你师弟了,请多多指教。” 第24章 顾谌岭生了病,以高三的节奏学习进度拖了一个月实在不算轻松。尽管后面的日子昼夜不分,高考分数下来他还是没能满意。 复读的想法毫不迟疑地冒了出来,当他把这个决定告诉家里,顾母心疼了,劝他:“这个分数很不错,也能上到好学校,再不济让你爸爸联系一下,没必要复读。” 他已经走过一趟高三,当然知道这条路有多苦,但是想也不想就拒绝了。那个分数再好,关系再硬,也够不到这里来。 “口感挺不错,你怎么不吃?”顾谌岭淡淡问。 “嗯。”自从那天上午确定了遇见的人就是顾谌岭后,莫祁的心绪就泛起了千层浪。这场意外重逢好像让一年两年前那点被他深深压在心底的东西因此而被牵扯了出来,整日整夜都不得平静。 此时他在想顾谌岭为什么复读。 自认识起顾谌岭的成绩就一直很优秀,除非发挥失常,可这个人从来都稳稳当当的,又怎么会……复读之后既然能考到这里想必高考成绩算是拔尖,全国有那么多高校可以选择,又怎么偏偏选了这所? 这太巧合。 想起离开前顾母的模样,他咬了咬唇,答非所问:“是不是有什么事让你分心了,阿姨和叔叔呢,他们过得好不好?” 他仍然记得自己落荒而逃的样子,匆忙地换了手机号码,对所有消息视而不见,以为这样就能抹去一切,抹掉他和顾谌岭存在的那几年,抹掉那些偷来的好,和难堪。 只有当他一遍遍循环那段和顾谌岭分手通话的录音,看着照片上定格的双人笑脸,才敢陷入无际无边的思念。 顾谌岭在漫不经心地搅拌沙拉,听见这话手上一顿。他不知道莫祁是真忘了还是不愿承认,盯着他嘲讽似的笑道:“他们可比我过得好多了。” 心尖仿佛被锋利的东西扎了扎,莫祁一只手死死抠住裤腿才能忍住疼痛,呼吸有些困难:“你过得不……” “你倒是变了不少,还懂十万个为什么了。” 顾谌岭瞥他一眼,招呼服务员再送一份玉米浓汤过来,这个突兀的举动把莫祁要问的话适时打断。没再给人继续说下去的机会,指了指他面前还剩一大半食物的盘子,不咸不淡道:“等你吃完这些,我们就走吧。” 明显的疏离让莫祁愣了愣,紧接着是不可避免的羞耻感悄悄爬起,从心底蹿至耳根,膨胀,让他忍不住想就这么遁形逃走吧,实在太难过。 抿了抿嘴,又强迫自己不要难过。 当初临阵逃脱的是他,猜测过的最坏结果是再也不相见。现在不仅见了面,还坐在一起吃饭,聊天,能听见想念的声音,见到这个人脸上依然好看如山水的笑容。 哪怕真如这个人所说,他们现在的关系只是认识的学长学弟,是做了几年的校友而已,根本特殊不到哪里去,也还有什么不该满足的呢? 这些对他来说就是失而复得,怎么敢妄想回到做朋友的样子,回到那些亲密无间的岁月……他自己亲手丢掉过一次,便再没有资格得到。 既然顾谌岭不喜欢他问这些,他就不问。只呆呆地切着盘子里的牛排,食之无味,勉强道:“你有事吗?我吃饱了,现在可以走的。” 顾谌岭却不为所动,笑容变得有些晦暗不明:“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医生说你严重贫血了。你不是要感谢我吗?这么几口就把人打发了。” 莫祁一怔,他觉得顾谌岭变了许多。眼神,语气,一举一动都成熟了,眉宇透露本应透露的温柔被凛冽替代,两个人之间的空气变得很陌生,甚至顾谌岭也有点陌生。 不禁有些悲从中来:“不是,我真的…吃好了。” 顾谌岭把他的盘子拖到自己跟前,动作熟稔自然地将牛排切成小块,弄完了后推过去,语气强硬,说:“都吃了。” 莫祁还在海水里飘飘荡荡地沉浮,看到盘子里切得整齐漂亮的牛排沉默不语了。 这样就舍不得不吃了啊,他想。 埋头一块块放进嘴里,嚼碎,吞咽。 看他吃得差不多了,顾谌岭才淡道:“再把汤喝了。” 吃到最后莫祁撑得有点难受。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糖与盐 作者:排骨吃阿西 分卷阅读23 一直到学校门口两人都没说过一句话。下车后顾谌岭没有立即离开,他背对着月光看不出喜怒,却比今天任何一个时候都要柔和:“莫祁,等你想好要以什么样的立场来问我那些事,我就告诉你。” 然后留下一句“再见”,转身离去。 背影淹没在夜色与灯光交织中,莫祁定定出神,眼眶很红,心跳得很快,就像顾谌岭第一次偷亲他时一样快。 可是当时他一下子就懂顾谌岭的偷亲意味着什么,现在却不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直到转身重新上了出租车,司机礼貌地问了很多遍去哪里,他才如梦初醒般,熟练地报了余香兰家的地址。 到家时沈子衿在看电视,见他进门立马兴奋从沙发上跳起来,大声喊:“哥!” 沈父在一旁呵斥:“人就在你面前,吼什么?!” 从小就怕父亲骤然冷脸,沈子衿听话地小声嘀咕:“哥。” 客厅只有父女俩人,不见余香兰,看样子已经睡了。自上次出院后余香兰大部分时间都在床上躺着,脸色极差,也不知道能撑过多少日子。莫祁朝客厅里两人点点头,说:“我先上楼了。” 眼见房门关上,沈子衿撇撇嘴,失落地坐回沙发,没了气焰:“爸爸,哥哥总是不喜欢我。” 沈父瞪她一眼,没有说话,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莫祁在这个家显得有多独立自主,他是带着完成任务的觉悟来的,不是为了融入这里、作为余香兰的儿子来的。 他见过莫祁最鲜活的模样是去学校找人的那次。莫祁给他的感觉是理智、沉静,冷漠,但至少还是个有朝气的孩子。 不过最心狠的人总有就有最脆弱的时候。 为了余香兰他直接找到了家里,距离第一次见面也不过几天时间,仿佛遭遇了什么巨大的变故,那双眼睛突然间就没了生气,跟他说话的时候也不知看向哪里,木讷且无神:“我可以跟你走,不过我有个条件。” 帮他转学。 他还记得当晚带着莫祁赶回来,可把余香兰高兴坏了,拉着他嘘寒问暖。整个过程莫祁都显得不冷不热,就连第一眼见到自己分别十几年的亲生母亲时脸色也未曾变过,好像面前的女人换成谁,长什么样,还剩几天活命都与他无关。 那一刻他似乎从莫祁身上看到了一个看破红尘的耄耋老人,这世界上再没有任何人和事物能够将他吸引住。 甚至到今天,他都没叫过余香兰一声“妈妈”。 ……… 秦文宇发现莫祁又不一样了。 眼里的空洞被填满,更多时候只是心不在焉,这种变化真要说个具体分界线,那可以算作医务室醒来后开始。 于是某个吃饭的间隙,他跑去问莫祁那天吃饭聊得怎么样,语气里颇有埋怨不带上自己的意味。 那时莫祁不过是存了和顾谌岭独处的心思,现在回过头看,多一个人兴许会是另一种场面。那顿饭可以吃得再久点,他还能多看顾谌岭一眼。 这么想着,他便说:“不好。” “啊?”秦文宇惊愕,“他不会仗着对你有点恩什么的就欺负你了吧。” 莫祁垂头,说不是。 秦文宇擦擦眼使劲盯着他看了几秒,不用细问也琢磨出那么点意思了。 认识莫祁不算太久,但一年多的时间足够了解一个人的脾性。莫祁是什么样的人?拘谨内敛,沉默寡言。听到的东西多,在乎的东西少,面包是香草味还是橙子味对莫祁来说都毫无区别。 他还是头一回听莫祁说出这么真情实感的答案。加上那副黯然走神的样子,更加肯定是受了委屈。 庆幸号码没有被删掉,秦文宇找了个时间背着莫祁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喂?” 秦文宇说:“你好,我是莫祁的朋友。莫祁你知道吧,就是那天你帮忙送去医务室的那个男生。” “嗯,我知道,怎么了?” 他顿了顿,说:“我们见个面吧。” ……… “你说一年前见过我?”顾谌岭微微诧异。如果他没记错,对面的男孩仅在他来到这个学校后,算上今天也才见过两次而已。 秦文宇点头,问:“我在莫祁的手机相册里见过你的照片。” 那时候他只是匆匆一看,觉得这些照片再普通不过。 看到顾谌岭的第一眼他觉得莫名熟悉,然后把莫祁对手机的宝贝,弄坏手机时的绝望哭泣,以及突然地转变那些细枝末节全部联系起来,似乎都能和这个人相关。 顾谌岭的眼眸暗了几分:“那又怎么样?” “那个手机里面有很多重要的东西,有一天这个手机彻底坏了,他跑遍了所有维修店都没能让手机的屏幕再亮一次。”秦文宇回想着当时的情景,难得这么严肃认真:“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顾谌岭静静听着,并不搭话。 秦文宇也不介意,继续说道:“他在哭。我不知道这和你有没有关系,既然你很早就认识他,那我想,你肯定清楚他为什么会这样。” “抱歉你弄错了,我不清楚。更何况他对我避之不及,又怎么会为我这点事掉眼泪。” 第25章 复读那一年顾谌岭没有住校,日子过得很单调,吃饭睡觉学习三点连起来就是一天。只要不想其他的,每天又很充实,飞快如梭。 再面对高考时要从容许多,顾父问他有没有把握,他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说了句:“爸,我只有一个选择。” 你说我有没有把握呢? 顾父沉吟,他曾暗地里打听过莫祁的下落。听说是他的亲生母亲得了重病,一个男人找上门来,兴许那时处境太过天时地利恰到好处,莫祁就跟着人去了另外一个城市。 当他把莫祁所读的大学告诉顾谌岭时,无奈叹了口气:“别怪你妈妈,那时候她也是为你好。” “我从来没有怪过她。”顾谌岭摇了摇头,失笑道,顾母的反应是作为一个母亲的正常反应,无可厚非。 顾父拍拍他的肩膀:“也别怪那孩子。” 顾谌岭却不说话了。 “为什么?”半晌后一本正经地问道,那样子很淡然,又像是恨极了那个人。 为什么不怪?顾谌岭想,要把莫祁牢牢实实栓紧在身边了,他才能不怨不怪,才能消除心里的那点不甘。 考完当天复读班的同学一起去聚餐,一年的沉淀让大家都没了以往结束时的激动之情,却不声不响地掺杂了一些互相理解的东西在里面。毕竟重来的这一年,谁都不容易。 拿到通知书后顾家人很高兴,高调办了宴席请亲朋庆贺。顾谌岭盯着学校的名字看了很久很久,从那时起他就已经做足了准备,算好了该怎么去面对一声不吭丢下他的人。 可是计划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糖与盐 作者:排骨吃阿西 分卷阅读24 赶不上变化,那些被他预想了无数遍的重逢姿态,在莫祁发着高烧倒进他怀里时全部被抛之脑后。 抱在手上的人几乎没有重量,可想而知离开他后其实过得有多糟糕。听到医生说严重贫血的那一刻,他只想把人叫醒狠狠痛骂一顿,再揉进怀里好好疼惜。 可是然后呢? 然后为了那点曾经答应过他母亲的不必要的承诺,这个人醒来时还是会离他远远的,让他的靠近再次成为一个小丑般的笑话。 所以吃饭时莫祁问他过得好不好,如果只是久别重逢的寒暄,他宁愿避而不谈。 以镇静淡漠的语气掩饰内心逆流,留下一句话再故作潇洒地说再见,这些都不过是为了这一次,他要等莫祁朝他迈一步而已。 那顿饭后好几天他都在等。在想莫祁会怎么对待那句话,有没有听明白,明白了又会不会打电话来,问一问他这一两年到底过得怎么样。 但在此之前,他等到了另一个人。 不得不说秦文宇的话确实影响了他,饶是面上再怎么不动声色,想到莫祁红着眼掉眼泪的画面依然让他心头泛起了阵阵波澜和心疼。除了莫占全死的时候,他没见过莫祁哭。 他从来不怀疑莫祁是喜欢他的。 但这种喜欢可能不够纯粹,它夹杂着依赖和习惯,夹杂着友情和亲情,一旦抽身分离,喜欢就不是喜欢了; 或者这种喜欢很隐晦,很深遂,掏不出来,也不足以让人安稳。 但无论是哪一种,总归不算两不相欠。 所以他要莫祁说出来。 庆幸的是莫祁没有他让等多久,不幸的是没想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干哑,脆弱到不堪一击。 莫祁说:“顾谌岭,她死了。” 余香兰死了。 莫祁课上到一半,电话就响了,接通后沈子衿稚嫩的哭啼声尤为刺耳:“哥,呜呜呜…妈妈吐血了…怎么办?” 碰巧沈父出差远在外地,莫祁赶到医院,只看见小女孩依偎在家中阿姨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有护士从手术室里急急跑出来,问谁是家属,需要签个病危通知书。他看了看沈子衿,默了默,说:“我来吧。” 护士拿着签好名的单子离开,没几分钟手术灯熄灭,医生从里面走出来,摘掉口罩冲等在外面的家属摇了摇头。 莫祁眨眨眼,心头闪过“其实这样挺好”的想法,长时间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女人实在不怎么好看。走到今天不过是时间问题,拖了几年终于得到解脱。 医生说,你们去看她最后一眼吧。 进去的时候莫祁独自走在后面。 余香兰已经没了气息,沈子衿有些害怕地去牵床上还剩几分温度的手,因为哭得过猛肩膀一抽一嗒的。 莫祁站得远,静静看着床上的人,头痛欲裂。 他这一生都没怎么和这个女人说话,哪怕像沈子衿这样简单地去碰一碰她的手,也觉得十分困难,更别说像其它母子一般亲密谈笑。 刚来半年不久余香兰找过他一次,那时候她精神还好,总爱细细端详着他,不到一会儿就会红了眼,怜爱道:“妈妈这一生最对不起的就是你,那时候想着你小,什么都不懂也不会记恨谁,就咬着牙跟你沈叔叔离开了。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得知你爸他……就想着把你接过来放在身边,可惜老天爷不给我这个命。” 余香兰说得声泪俱下,奇怪的是莫祁一点感觉也没有,只是想着她这副样子对身体不好,便安慰道:“没事的。”却也说不出更多的话。 命这个东西,他也没有。 后来余香兰看向他的眼里总有隐隐的闪光,莫祁知道她期待什么,但是那个词对他来讲太陌生了,和眼前的女人一样陌生,他叫不出口。 看着沈子衿不停地哭着呼唤,把悲伤的情绪淋漓尽致地融合在一声声的“妈妈”之中,恍惚间他也想试一试这两个字的感觉,可现在喊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不会再听到。 回过神来,病房里只有六神无主的老阿姨,和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莫祁不知道该怎么来收拾这场家庭悲剧。 给沈父打了电话,关机,想必是在赶回来的路上。 有医护人员过来将人推走,一老一小跟在后面嚎啕大哭起来,莫祁太阳穴突突直疼,突然想到上次莫占全死的时候是怎么办的来着? 他记得阴冷的太平间,记得满身是血的男人,记得有顾叔叔,有顾阿姨,还有谁? 对了,还有很温暖很温暖的顾谌岭。 医院走廊有些闷热,莫祁摸手机时才发现指尖已经僵硬麻木,找到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号码,拨通…… 一秒,两秒,三秒…… “喂。” ———— 顾谌岭听顾父说过莫祁现在的生活。病重的母亲和她的丈夫,以及同母异父的妹妹。这种日子,想一想也不会过得太好。 对于亲人逝世的这种变故他又能懂多少,去医院的路上给顾父打了电话说明情况,那边只说还是等大人回来解决最稳妥,又说:“你去陪陪他吧,他是最无辜的那个。” 到的时候余香兰已经被推至太平间放着,无论在哪个医院,这个地方总散发出不舒服的味道。 顾谌岭微微皱眉,转眼看见莫祁呆呆靠在墙上,没哭,但脸色也不好看,双眼无神不知道在想什么,就连他来了也没有察觉。 他只好低低叫了声:“莫祁。” 听见声音的莫祁猛然抬头,顾谌岭就在走廊口,正快步朝他走过来。 站直身体屏住了呼吸,死死盯着来人生怕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他下意识认为顾谌岭会像以前那样抱抱他,待走近了,这人却定定停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 对方身上熟悉的味道萦绕在鼻尖,但不过一瞬而已,随着味道很快消逝,莫祁的心跳似乎都要停止了。 他突然感到呼吸有些困难,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吸气,这个动作把他的眼泪挤了出来,眼前的人影变得模糊不清。可他什么都管不了了,只想着要上前一步,把下巴搁在宽厚的肩膀上,伸手紧紧抱住,一如多年前的温暖,与此刻所在的阴森太平间天壤之别。 他还在,还好。 可拥抱却来得太晚。顾谌岭没想到他会主动扑上来,身体不受控制地一僵。挣扎着试图推开,莫祁就把脸埋在他的颈间蹭了蹭,似有哀求的意味,接着有冰凉的湿意大片蔓延。 顾谌岭彻底不动了。 也许只有一分钟,也许过了十分钟,小女孩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见人还没有松手的迹象,他有些无奈,说:“莫祁。” “嗯。”闷闷哑哑地声音传来。 “松开。” 莫祁一颤。咬着唇瓣缓缓放开他,后退一步低着头。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糖与盐 作者:排骨吃阿西 分卷阅读25 顾谌岭知道他在哭。叹了口气将人拉到长椅上坐下,自己坐在旁边的位置,陪着三人等待着那个所谓的大人回来。 沈子衿被莫祁的样子吓坏了,这和他平时所认识的哥哥大相径庭,不会主动和别人拥抱,也不会哭。怯怯走过去捏着他短袖一角晃了晃,小脸哭得通红。 感受到那点动静,莫祁才再次抬头,见沈子衿的脸上还挂着泪珠,也不知道这个妹妹为什么这么黏自己,第一次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心里却总忍不住回想顾谌岭刚才推开他的动作。 自打见面起,顾谌岭就一直在拒绝他。 而他从来不知道,被这个人拒绝原来会让他这么无法忍受。比莫占全,比余香兰,比世界任何一个人抛弃他,甚至比这一年半来独自重温旧梦的日子,还要让人煎熬得多。 他突然有点明白了顾谌岭留下的那句话。 ———莫祁,等你想好要以什么样的立场来问我那些事,我就告诉你。 第26章 沈父回来是在一小时之后,似乎早就预料到结局,整个过程都显得沉着冷静。他轻轻抚过妻子苍白冰凉的面容,只匆匆一眼就立即叫人布置灵堂,把余香兰的遗体送了过去。 当晚莫祁看起来很累,去灵堂的路上一言不发。顾谌岭不知道他对于这个母亲怀有什么样的感情。兴许会有血缘关系在作祟,朝夕相处这么久,再大的恨也会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产生。就算面上再怎么不在乎,憔悴的模样还是出卖了他。 尽管在顾谌岭看来,这个女人和莫占全一样,都不值得让莫祁为他们难过。 接下来几天陆陆续续有亲友前来吊唁,作为余香兰的儿子,莫祁自然是和沈子衿一起站在灵堂前鞠躬还礼。 这些人都穿着素色装束,带着对逝者的尊重来送别,老少男女,有的摇头惋惜,有的低头默哀,面对这些人沈子衿能毫不犹豫地叫出称呼,“李姨”“邹婶”“刘叔叔”……但是莫祁全部都不认识。 有一瞬间莫祁生出一种强烈的悲哀感,他觉得自己所站的位置很怪异。他和余香兰、和沈家始终是格格不入,就像现在,他站在主人的位置,却以旁观者的态度来审视这个把自己生下来的女人的死亡,与那些前来吊唁的人无一区别。 他不属于这里。 期间秦文宇来过一次。他只知道莫祁和母亲的关系向来冷淡,不了解更深的纠葛。拍了拍莫祁的肩膀以示安慰,告诉他学校的一切不用担心。 顾谌岭也来过一次。拿了一束白菊放在灵位前,端端正正行了礼。遗照上的女人很年轻,也很漂亮,和以前莫祁给他看过的照片上如出一辙。 他没打算停留多久,走之前看了一眼立在旁边的人,黑色丧服衬托出瘦弱的身姿。巧的是那人也正在看着他,星眸里没有一点光色。两个人四目相对,竟然相顾无言。 “我先回学校了。”顾谌岭先开口。 莫祁张了张嘴,怔怔地没说话。 这个时候顾谌岭也不期望他能说出什么话来,转身欲走,结果刚抬脚就被一只手拦住,回过头莫祁的脸就近在眼前,苍白无血色。 顾谌岭蹙眉,心想这几天莫祁怎么过来的。想把手扯回来,却被对方攥得更紧。 这里是堂厅的中心位置,十分显眼,顾谌岭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快速扫了一圈周围,反手拉着他换到比较隐蔽的角落,放开后问道:“怎么了?” 莫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在顾谌岭走进来的那一刻眼神就无法从这人身上挪开。哪怕和他说一句话也好,都能给他创造莫大安慰。 可惜顾谌岭说的是要走了,要回学校,几个字让他一下子踩入冰窖。他想跟着一起走,去哪儿都好,只要是和顾谌岭一起。 自那晚明白了那句话后他的心就有点失控。 他曾经小心翼翼地拥有着顾谌岭带来的那些友情爱情亲情,从不敢十分沉惘深陷,七八分便已足够。以为做好了随时失去的准备,就能在那天来临时全身而退。 等真正回过头来,这个人冷淡地将他拒之千里,不再喜欢他,这时才惊觉自己错过了什么。 头顶的灯光昏暗柔和,莫祁的眉眼黯然无光,说话时似乎隐隐带着哭腔:“顾谌岭,他们活着的时候都那么吝啬,死了又让我替他们送终,这是什么道理啊。” “他们”是谁,顾谌岭一想就明白了。想着这是受了委屈倾诉给他听呢,心尖蓦地柔软一片。迟疑了几秒将人带进怀里,什么都不必问。 灵堂的音乐悲痛沉重,顾谌岭却温和了语气,不知道说给谁听:“莫祁,你那么聪明,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外面的空气要新鲜得许多,出来后才知道天上居然开始下绵绵细雨,顾谌岭上了一辆车回学校,将灵堂里哀痛的哭丧声抛在身后。 出殡那天早上,莫祁四点就醒了,将遗体火化完天已大亮,一群人齐去墓园,等到了吉时便开始入葬。入葬的时候他听到周围有小声的啜泣。 余香兰的骨灰安放在冰冷的墓碑里时,莫祁的心空了一块,又多了一块。 送葬事宜处理完,一般会有宴请亲朋的习俗。回到餐厅他随着众人一同入座,除了沈子衿和沈父,周遭一切都十分陌生。突然想要是顾谌岭在就好了,那样一回来就可以看见最想见的人。 他开始胡乱想着与顾谌岭的这些年,浑浑噩噩的不知旁边人所云。最后是沈子衿把他拉回了主客桌,一顿饭也不知道往嘴里喂些什么。 沈子衿看不下去:“哥哥,那是香菜。” 莫祁这才咀嚼出嘴里的味道,恶心的感觉在胃里翻江倒海,冲到卫生间,趴在洗手台上一阵干呕。 他不停捧着冷水漱口,浓郁的味道没有一点缓解。镜中的自己面色枯槁萎靡,这副模样连他也喜欢不起来。 指尖触摸到眼角那颗他从未注意过的泪痣,想起了那个人以前总爱用指腹轻轻按压这里,指尖温润,那感觉太柔软。 他有点想顾谌岭了。 在得知顾谌岭复读之后,莫祁曾偷偷打听过他的专业,班级和寝室。 下午匆忙坐车到学校,先回了自己的寝室,洗了澡换好衣服才一路找过去,越靠近目的地,心里就跳得越快。 他没告诉顾谌岭要来,也不知道他在不在。他怕提前通知顾谌岭时,对方清清冷冷地一句“你还是别过来”就把他否定了。 停下来看着那个寝室号,二二三。莫祁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他敲了三下门,心就重重跳了三下。 里面有脚步声靠近,接着是门锁的转动声,然后门开了。一个寸头男生偷偷摸摸探出头来:“谁呀?拒绝广告和推销。” 莫祁表明来意:“我找顾谌岭。” 寸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糖与盐 作者:排骨吃阿西 分卷阅读26 头男生听他是来找人,立马长呼一口气,又看了他几眼:“不在,他们上课去了。” 莫祁悬着的心下去了,没见着人又不禁微微失落,抿嘴问:“我可以进来吗?” 寸头男生无所谓地耸耸肩,侧身让他进来。莫祁这才看见他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超短平角裤,寝室里只有他一个人。 “我还猜是不是逃课被人举报了。”寸头男关上门,对于自己的穿着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放下心大喇喇地坐在凳子上,继续对着电脑拼杀中途被打断的游戏,还不忘提醒莫祁:“你左手边就是他的位子,这会儿刚上课不久,你可能要等一会儿。” “没事。” 莫祁一进来就认出了顾谌岭的床铺锁在。他的东西总是收拾得干净整洁,即便是在冗杂的四人间里看起来也别具一格,如同他的人,让人十分舒服。 ————— 下课后顾谌岭又顺便去了趟学校后街买晚饭。回到寝室发现自己床上竟然躺着一个人,被床帘遮挡住一半的身躯,露出一截小腿,穿着鞋的脚搭在床沿,看不见是谁。 脸一下子就沉了。 厮杀在游戏中的寸头男生察觉到气氛的诡异,扯下耳机张望,下一秒床上的景象让他从椅子上弹跳起来。 他完全忘了莫祁的存在,更不清楚这人是什么时候爬上去的,自知理亏,连忙开口解释:“那个…我见他不像坏人就让他进……不是,他说他找你来着。” 他也是第一次遇见等人等到在人家床上睡着的。 顾谌岭比他从容许多,走过去撩开帘子,莫祁的脸就放大在眼前,平稳的呼吸,乖顺的睡姿,额头上还贴着几丝被细汗浸湿的软发。 他先是一愣,而后无声笑了笑,缓缓放下帘子,心里头一时间说不出什么滋味。 寸头男生不明所以,见当事人都没意见他也就懒得再管,想必是关系很好的人,才能这么肆无忌惮了吧。 顾谌岭没有把人叫醒,但莫祁还是被另外两个不知道情况的室友回来时的响动弄醒了。睁开眼吗一瞬脑袋还是懵的,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自己身在何处。只觉得这一觉睡得很安稳,消减了他身心的疲惫,比这几天任何时候都要放松。 几秒后才想起他是来找顾谌岭的,立即从床上坐起。寝室里很热闹,应该有人回来了。果然等他把帘子掀开,就看见顾谌岭在床下面埋着头看手机,似有感应一般,恰时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淡淡道:“醒了。” 莫祁窘迫,慢吞吞从床上踩着阶梯下来。刚才因为太困,想着在这里睡一会儿就好,迷迷糊糊地就爬上去了。 困意侵蚀了他的理智,眼睑半阖。被熟悉的味道笼罩时,他还意识模糊地想,既然是顾谌岭,躺一下应该没关系。 “你回来了。”莫祁喏喏道。 “恩,事情都结束了?来了怎么不提前给我打个电话。”顾谌岭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一边把打包回来的晚饭拿给旁边室友:“刚买的,你拿去吃吧,朋友来了,我带他出去吃。” 两个人来到学校西区一家还算安静的中餐厅,点了一锅麻辣虾,一份番茄鲫鱼汤,和几碟其它清淡的配菜。 “找我有什么事?”顾谌岭问,将手里打好汤的碗递到他面前,说:“先喝汤垫垫吧,直接吃辣的对胃不好。” 莫祁接过来,鼻尖发酸,就是这个人花了整整几年时间把这么卑微的他捧在手心,事无巨细,面面周全。 “顾谌岭,你是不是在怪我?” 问这话的时候莫祁并不是没有忐忑,但这就是他来找顾谌岭的意图,那些所有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想要在今天一并说出来。 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顾谌岭顿了顿,为自己也盛了一碗放在桌上,才有些不解地反问:“怪你什么?怪你临阵逃脱,还是怪你不够喜欢我?” “那就是怪我了。”莫祁垂头,闷闷地说。再抬起时沮丧的神色中夹杂着哀求:“你别怪我。” 顾谌岭放下筷子,仍旧慢条斯理地问他:“莫祁,你到底想说什么?” 莫祁不敢看他了,耷拉着眉吸了吸鼻子,半晌后艰难开口:“我给你道歉好不好,你一直怪我,我好难过。” 他的样子太无助,让顾谌岭的心被揪了一下,面上却波澜无常,问:“然后呢?” 莫祁困惑:“什么然后?” 顾谌岭看着他的样子忽然隐隐有了怒气,冷着眼道:“和解过去,然后你就可以继续相安无事地和我做朋友。莫祁,你到底明不明白,我为什么怪你?我在你心中又算什么呢?” 莫祁当然明白。 顾谌岭在等一个答案。 他曾揣测过顾谌岭的态度。逃避他们的感情,一个招呼不打就走得无影无踪,这些都能随着时间将顾谌岭对他的喜欢消磨殆尽。 可正如他对余香兰不痛不痒一样,顾谌岭如果怪他恨他,是不是就意味着还喜欢呢? 所以莫祁妄想,既然喜欢,既然他们都还活着,为什么不放纵一点? 他说:“不是朋友。我不要离开你了。” 顾谌岭的瞳孔更深了些,呼吸有些急促。他仿佛听懂了莫祁的话,又因为其中的不清不楚好气且好笑:“再说一遍。” “我…我不想离开你了,想一直陪在你身边。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想和你一起面对,一起分享,我会勇敢一点的,不会再擅作主张。” 明明餐厅里开着空调,莫祁还是紧张出了汗,记忆里他很少说这么多话,他担心自己局促到舌头打结,口齿不清,却还是完完整整地将那四个字说了出来。 “我喜欢你。” 他以为再也没有机会说出这句话,这时候生出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解脱又起伏的心情让他差点哭出来。 这是他一生最放纵的时候,为了想拥有顾谌岭。 曾经被他放弃过的顾谌岭,再也不想失去了。 屏息凝神等待着顾谌岭的回应,对方却久久沉默不语。随着时间滴滴答答,莫祁听到了自己一颗心碎裂的声音。 不喜欢了么? “这是最后一次。”顾谌岭突然开口。 莫祁快要呼吸不了了,哑哑道:“嗯?” “你走了之后我过得很不好,生了病,高考也考得不理想,因为知道你在这里,复读那一年我就如同拼了命似的,幸好没有白白努力,拿到了这所学校的通知书,我就来了。” 顾谌岭自嘲笑道:“可是我走累了,莫祁,这是最后一次,倘若你再食言,无论这一生你是流浪还是安稳,我都不会再管你。” ——— 那一锅虾是顾谌岭一个一个亲手剥的,全部都进了莫祁的碗里,最后又让他喝了一碗鲫鱼汤才肯作罢。 他们在校外的河边小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糖与盐 作者:排骨吃阿西 分卷阅读27 道上散步,夜色下顾谌岭自然而然地牵起他的手,仿佛两个人从未分别,依旧亲密如初。 “瘦了许多。”顾谌岭轻轻说道,“第一眼见你,就知道你过得并不好。” 他的声音融化在夏夜燥热的风里,此时莫祁还在想着他刚才说的生病的事,心里发疼得厉害,一个月都在病床上,该有多难熬。 “对不起。”他说。太内疚了,当时的他只想着自己逃避一切,却忘了顾及顾谌岭的感受,这个人也会很难过很难过的啊。 顾谌岭知道他为什么道歉,抚了抚那颗泪痣,久违的触感让他弯了眉眼:“好了,都过去了,现在的我,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呢,你看看。” 第27章 莫祁打算从沈家搬出去。他把这个想法在电话里告诉沈父时,对方只简简单单回了俩字:“也好。” 搬家那天顾谌岭和他一起过去收拾东西,到了之后才发现其实没什么可收拾的。卧室的风格很干净,雪白色的墙,鹅黄的窗帘,布置十分单调,仅仅是床,书桌,衣柜。 莫祁需要带走的也只有几本书,几件衣物。 整理时顾谌岭看见床头柜最底层的抽屉里摆着一只手机,第一眼扫过去莫名熟悉,他拿出来仔细看了看,才认出这是莫祁以前用过的。 脑海中闪过秦文宇的话,他尝试按了开机键,没反应。回过头见莫祁正在叠衣服,开口问道:“这个怎么不扔掉?” 莫祁看见他手里的东西,动作缓慢下来。很长一段他都把这个手机当作自己的救命稻草,想念顾谌岭想得紧的时候,就把里面的照片、声音都拿出来瞧一瞧,听一听。 他抖了抖衬衫,手法熟练地把所有衣服叠好,说:“万一以后还能用呢。” “别来无恙”这四个字是留给有缘分的人说的,那时候的莫祁不敢奢望能和顾谌岭经历一场久别重逢,这只手机承载着他全部寄托,他扔不起。 顾谌岭不知道这里面具体有什么,如果是因为他,那这些都不重要了。 思念让人畏惧,真真切切放在手心的,才能让人满荡踏实。 他招手让莫祁过来,揽着腰将人一把捞进怀里,蹭了蹭他鼻尖,说:“莫祁,你到底有多想我。” 是疑问,是叹气,也是欣喜。 突来的亲昵让莫祁脸颊微热,抬头对上他的眼,那里面柔成一滩水,温润好看,比照片那些画面要生动千万倍。 有多想呢? 孤独,养分,风与黄昏,水与篝火,我都不缺。 人山人海啊,我只缺你。 他把脑袋搁在宽厚的肩膀上,羞赧而郑重:“很想你。” 我讲不出更深情的话,但我肯定,再没有人比我更想你。 等做完这一切,莫祁已经面红耳赤。 顾谌岭身体微微一震,扶着他的后颈让他面对自己,眸子里带了水,有点点星光。他亲吻下去,眼睛,鼻子,接着噙住那双湿薄的唇瓣,撬开牙关细细吮`吸,舔舐,然后勾着它到自己嘴里,两个人濡沫相融,汲取对方的气息。 “唔…” 空气的缺失让莫祁闷哼出声,舌尖被吮得发麻,拼命揪着顾谌岭胸前的衣襟,仰头喘息着承受。 他们已经过了点到为止的年纪,顾谌岭的手放肆越过那层单薄的棉t,或轻或重抚摸着莫祁纤瘦的腰,惹得对方连连往他怀里躲。 他识趣离开,手自下而上地游走,沿着背脊光滑细腻的肌肤绕到前面,毫无阻碍地摸索着胸前的小粉点。 “嗯…”莫祁身子狠狠颤了颤,这样的触碰太赤裸,似乎有些害怕,又感到羞耻,白净的脸上染上一抹绯色,眼角也有些红。 顾谌岭不急,只轻轻地刮了刮就停下来,贴心地帮他整理好衣服,又亲了亲略微红肿的唇,才彻底放过他。 “好了,不闹你了,赶快收拾。” 莫祁慌张地转身,剧烈心跳让他的血液飞快地流淌,手是软的,腿也是软的,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被他越碰越乱。 而心里某处却悄悄炸开了花。 很喜欢很喜欢。 ———— 沈父不在,下楼时只看见放学回来的沈子衿。小姑娘站在玄关处一动不动,盯着他们手里的几大袋东西,眼光狠厉,却夹杂着明显的委屈,仿佛下一秒就能掉出金豆子来。 莫祁对于沈子衿的感情是复杂的。余香兰让他们成为半个亲人,也正因隔着余香兰,让他无法把沈子衿当作妹妹。 临走之际竟然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或许他从来就不擅长面对这种离别的时刻,只是偏偏遭遇了太多失去。 幸好还能失而复得。 “哥。”小姑娘红了眼。到底是个小孩子,感情直白纯粹,很快就无声无息地掉眼泪。 “你初三了,好好学习。”莫祁犹豫了一下,还是摸了摸她的头,这一刻他终于像个温暖的哥哥:“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也可以来找我。” 沈子衿抹了抹眼泪,她记得这是哥哥第二次同她亲昵,一边惊讶,一边偷偷打量着旁边的顾谌岭,声音还有些哽咽:“那你可别忘记你说的。” 路上顾谌岭笑他,说,你这个妹妹挺可爱的。 莫祁摇头:“她确实很可爱,但很多时候我都对她不好。” “她不差你这份,疼爱的父母,优越的环境,比你幸福美满。” 碍于前面的司机,顾谌岭低身靠近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白里透粉的耳垂,细声低语继续说道:“你不需要对别人好。我对你好就行了。” 莫祁觉得耳朵都要烧起来了。 一句话让他心里熨贴滚烫,如泉水叮咚,一路碰撞。房间里亲密时的酥麻感觉还在脑海缭绕不停,此刻又无征兆地放大。 就那么愣了几秒,可能是被那句话鼓舞,也可能是心之所想,他竟然鬼使神差地转头,就着这个姿势微微仰头。于是四片唇瓣相接,比泉水甘甜。 蜻蜓点水,一触即分。莫祁飞快退开身子说:“我知道。” 我以前失去太多,你一来,就给了我所有,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顾谌岭黑眸幽深,眉眼带笑地看着他。 莫祁感受出那一道视线,后知后觉记起他们是在车上,前面还有人,想起刚才的行为整张脸立马变得通红,只晓得结结巴巴转移注意力:“对了,阿姨她……” 他也只是随口一提,此刻脑袋一片空白,哪能想着该如何接下去。 顾谌岭却是上了心。 前一秒他还处于莫祁主动的巨大澎湃中,后一秒眼眸里就晦暗不清。 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晚上,送走了亲朋好友,顾母来找他说话。那是他第一次从母亲口中听到她与莫祁的那次见面。 他曾被笼罩在这场见面的阴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糖与盐 作者:排骨吃阿西 分卷阅读28 影之下。 顾母说:“听说是跟着他母亲走了。你别怪他,是被我逼走的,我让他离开你,他就乖乖听话地答应了。妈知道你花这一年时间都是为了那孩子。你把他找回来吧,我们一家人好好过,不折腾了。” 顾谌岭坐直身子,车窗外人楼影繁,他温和了语气,说:“莫祁,我妈她很想你。” 第28章 莫祁住回学校,被顾谌岭监督一日三餐。整学期下来长了几斤肉,顾谌岭对此很满意,捏着他的下巴来回打量,说还要继续努力。 这么认为的不只他一人,上公共课秦文宇坐在旁边若有所思:“总觉得他把你养活了。” 刚开始得知莫祁和顾谌岭关系时冲击很大。他没想到莫祁会有喜欢的人,还是一个男生。他对同性之间的感情并不了解,但看到站在顾谌岭身边的莫祁变了个模样,又释然了。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鲜活的莫祁,眸子里带着灿烂烟火。 “这个寒假你总不会去上班了吧?”他问。 莫祁正认真低头做笔记,点头。 秦文宇啧啧追问:“是因为顾谌岭?” “嗯。” 他和顾谌岭说好了的,要一起回去。那个地方有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一家人,是他最想要回的地方。 期末考顾谌岭比他晚两天结束,当晚难得和秦文宇一起吃了饭。三个人还算愉快,秦文宇识趣,吃完了就溜得不见踪影。 冬风凛凛,地面砖瓦上有枯叶辗转,漫步穿过寂静的林间小道,顾谌岭把人送到寝室门口,在转身离开之际又回了头,说,莫祁,我们去旅游吧。 他们去了云南,完成那一年尚未实现的遗憾。 一起在丽江吃了鲜花饼,吃了过桥米线,吃了著名的饵块,也在客栈吃了热心老板的粗茶淡饭。 两个人白天去古城走完大街小巷,晚上找了一家风格素净的清吧,喝点小酒,抱着吉他弹唱的男歌手嗓音低沉动听。 在他们对面的是灯红酒绿,男女妖娆。丽江有艳遇的传说,所谓艳遇不过是放纵,而他们此刻已经圆满,只需要安安静静坐着感受,来旁观这样的放纵。 顾谌岭勾了勾莫祁放在桌上的手,握在自己掌心里轻轻蹭抚着,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 手背被他蹭得有些痒痒的,莫祁说:“吃不下了,刚才吃了烤茄子,有点油腻。” 顾谌岭向服务员又要了一杯柠檬汁,让他缓解一下油闷的感觉,自己端着酒杯有一下没一下的喝着,很快就见了底。 他今天才知道自己酒量有多差,饶是度数不高,出了清吧还是带着些微醉意,脸上坨红,吹了冷风后意识清醒了不少,紧紧牵着一只手揣在自己兜里。 虽然是晚上,莫祁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没有抽出来,只朝这个人靠得更近了些,试图用厚厚的棉衣遮住两个人的手。 回到客栈顾谌岭把莫祁抵在墙上亲,直到那双唇瓣红肿光泽才不舍地放开,顺手脱掉莫祁的羽绒外套。 丽江的天气很冷,他开了空调,将人抱到床上,跟着俯身压上去,问,可不可以? 莫祁听懂了他的意思,红着脸点头。 既然是顾谌岭,又有什么不可以。 酒精促使欲`望放大,顾谌岭再度失控地亲上去,从额头一寸一寸往下,到眉,到眼,从肩头再到精致的锁骨,舌尖所及之处细滑柔软。 他脱下莫祁米白色的毛衣,将里面的衬衫扣子一颗颗解开,露出白净的胸膛,上面粉色的两点映入眼前,顾谌岭没有犹豫,低头含住一边,细细轻咬。 莫祁只觉得被他碰过的地方全都火燎成一片,他的衣襟敞开在两侧,低眉看去只能看到顾谌岭头顶的黑发,胸前来回碾磨的一点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他咬着唇瓣避免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 顾谌岭放过已经有些充血的小红豆,沿着白里透红的肌肤来到腰侧,啃了一口。察觉到莫祁的身子抖了抖,便越发放肆地流连往返,很快就被他弄出几道红印子,对比之下十分鲜艳。 起身重新噙住红润的嘴唇,两只手连带着底`裤一起将莫祁下`身的障碍物褪下,覆上挺翘雪白的臀`部,喉咙有些发紧。 “莫祁……”顾谌岭低哑着叫了一声。 几近光裸的身体让莫祁羞得脚趾都成了粉红色。尽管对方是顾谌岭,第一次赤裸地将自己展现出来还是太过羞耻,脸颊红晕如火,双眸紧闭,直至听见叫他的名字才慢慢睁眼,眼里一片水色。放在他臀上的手掌很热,似乎自己也跟着烧了起来,臀尖忍不住紧绷地缩了缩。 太诱人了,顾谌岭想。 “你知不知道接下来我要做些什么?”他忍耐着再确认一遍,如果莫祁摇头,他会立刻停下,等到两个人达成共识,再来这一步也不会迟。 莫祁当然知道。 他没有经验,也不曾看过相关的东西,但是男生之间需要怎么做,想一想就明白了。即便不明白,还有顾谌岭。 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不敢看对方:“知道。” 顾谌岭亲了亲他有些发红的眼角,去浴室拿了乳液,褪掉自己身上的衣物,倒了些在自己手上,分开纤瘦匀称的双腿,朝粉`嫩的穴`口探入。 “唔……”莫祁颤了一下,异物入侵让他不适,本能地想要躲开,却被顾谌岭扣住腰,一根手指刺入得更深。他避无可避,身体绷直得僵硬。 “没事的,放松,不然待会儿会受伤。”顾谌岭在他耳边低声诱导,耐心舔舐他的耳垂,这个动作出奇有效,感受到身下人听话地打开了身体,他心神一颤,又添了一根进去。 另一只手握住莫祁的前端,轻轻抚慰。那里颜色浅,形状很漂亮。 “嗯不……”莫祁侧头躲进枕被里,满脸通红,自己都很少碰的私`处此刻在别人手里渐渐胀大,有强烈的快感涌上,细腰微微颤抖着,思绪浑噩而不自知。 顾谌岭看出他的害羞,亲吻他粉红的侧颈,等到后`穴能够完全融入三根手指时,才抽出来换上自己早已经挺立的下`身。 硬物抵在私`处,火热如铁,莫祁有些害怕,抓住身上人的胳膊,哀求地喊道:“顾谌岭……” “没事,莫祁,是我。”顾谌岭又亲了亲他湿软的唇,与此同时将他的腿搭在自己手腕上,拖着他的臀瓣,稍稍一挺,将顶端送了进去。 好疼啊。 莫祁的脸都白了,他看清面前的人是顾谌岭,忍住推开的冲动,感受着下`身一点一点被撑满,撕裂的痛楚让他几乎要晕过去。 顾谌岭也感应到他的痛苦,找到他的手压在脑袋两侧十指相扣,亲吻他的额角,眼睛,唇瓣,安抚着他颤抖的身体,然后一个用力,完全进入紧致的甬道。 他没有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糖与盐 作者:排骨吃阿西 分卷阅读29 立马动作,借着微弱的灯光,撩开莫祁额角边被汗液浸湿的软发,问:“对不起,还好吗?” 莫祁的感觉很不好,还是疼。疼出了汗,疼得发抖,疼得唇色惨白,但他拒绝不了顾谌岭,他们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他太喜欢他了,这个人给他的,无论什么都喜欢,再也不要弄丢。 颤巍巍点了点头。 顾谌岭知道他在强忍,自己这会儿也不好受,说了句“乖”,便开始缓慢抽动起来。 房间里响起肉`体碰触的暧昧拍打声,两个人延绵不休地亲吻。越到后面,莫祁除了疼痛渐渐生出另一种感觉,怪异而酥软,让忍不住有轻微的呜咽声从嘴里泄出。 待顾谌岭离开他的唇,他自己却咬着死死不放,执意不肯让自己发出一点羞耻的声音。身体随着深深浅浅的撞击动作一耸一耸地沉浮,全身绯红。 顾谌岭加快冲刺的动作,不小心磨到某一点时,莫祁狠狠地哆嗦了一下,他低低一笑,朝那处变着法戳去。 “嗯……”酥麻的快意蹿过每一条神经,莫祁惊喘了一声,蜷缩着脚趾头,红红地眼角呛出了泪,一开口声音也变了调,软软地:“顾谌岭…啊…” “我在。”细碎的呻吟让顾谌岭的眼神一暗,声音又沉了几分,包裹着他的肠壁太销魂,让他五脏六腑都开始贪婪享受,每一下都进入到最深处。 莫祁却咬着牙关不敢再说话了,刚才那声又甜又涩的喘息让他无法相信是从自己口中发出来的。眼神迷蒙潮湿,仿佛只有身体里被填满的感觉最真实。 顾谌岭对于他的沉默似乎有点不满意,对着那一点不留余力地辗转戳刺,还时不时用指尖捻玩胸前的凸起。 “嗯啊……”莫祁的身体已经逐渐放开,那处敏感得不行,不经意被他一碰,昏昏然叫出声,后出细细绞着他的前端,舒服得让顾谌岭头皮发麻。 顾知道他要到了,于是更加猛烈驰骋,几十下后两个人一起释放出来。他趴在莫祁身上,吻上被咬破了皮的红唇,温存缠绵。 等亲吻够了他翻过莫祁瘫软的身子,检查他下面有没有受伤,又抱着他清洗干净身子,冒着寒风去街上药房买了软膏,给他里外都擦妥帖了,才搂着人沉沉睡去。 第二天莫祁后面火辣辣地疼,行坐不太方便,他们在丽江休息了一天,选了些当地特色留作纪念,才坐火车去了大理,日落时赶到洱海,夕阳余晖,水面是红橙波光,看到了它最美的样子。 他们拍了风景,拍了夜晚的星星,也拍了对方镜头下的自己。 顾母打电话来,问怎么还不回来。 顾谌岭失笑道:“妈,不过晚了几天,你别急……嗯,不会有意外,他会回来的。” 此时他们正在去香格里拉的路上,挂掉电话转头看莫祁,人已经睡着了。昨晚他厚着脸皮做了两次,完了后莫祁直接浑身无力软在床上,不过再也不会像第一晚那么狼狈,而是默契的融合与交换。 小心翼翼扶着他的脑袋靠在自己肩膀,朝窗外看去,外面是碧云黄叶,晴空万里。 回程候机时莫祁很紧张,他突然生出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在顾谌岭旁边坐立难安。 顾谌岭见他的样子叹了口气:“是回自己家,你在担心什么呢。” 莫祁一愣,滋味难言,半天才喏喏答道:“我没有。” 想起顾谌岭说过的顾母很想他的话。 心里面无故松弛下来。 是回家呀,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顾谌岭已经提前通知了家里,等他们到家的时候顾父顾母都在。 阔别了两年的地方一切都是老样子,屋子里的摆设是,眼前的两位长辈也是,都让莫祁记挂着,不敢忘怀。 熟悉的味道使他红了眼,站在顾谌岭身后,语气十分想念:“叔叔,阿姨,好久不见。” 第29章 顾母见到莫祁的第一眼就捂着嘴哭了。但今天是个好日子,她偷偷抹掉眼泪,笑着迎上去,说话时声音却带着微微颤意:“回来就好啊。” 顾父安抚性搂着她,他当然知道妻子有多想念莫祁,又有多自责,让两个孩子把行李拿上去,收拾好了就下来吃饭。 莫祁点头应下,轻车熟路上了楼,打开门才发现房间里一尘不染,水蓝色的格调清丽明亮。物什布设有致,还添了些新花样。仿佛每一夜都有人烟往来的痕迹,这两年不过一瞬,他从未离开。 顾谌岭靠在门边看他出神,低头莞尔道:“我妈每天都会让阿姨来打扫一遍,说你回来的时候方便,不过我倒觉得没必要了。” “嗯?”莫祁回神,迷茫转身,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以为你会想到,”顾谌岭朝他走过去,装模作样地思考:“我的床应该能睡下两个人。” 除开在学校,他们去云南玩的时候都是直接预订一间大床房,况且那几次的厮混让两人关系变得更加无缝隙贴合,再没有什么可顾及和忸怩。 莫祁赧颜,他无法抗拒,顾谌岭的气息就是让他安心的存在。环顾一圈后突然不舍地问道:“那我可以偶尔过来住一次吗?我很喜欢这边。” 顾谌岭轻笑出声,指腹蹭蹭他眼角,明眸里温和似山水:“可以,这里就是你的家,你想住哪里都可以。莫祁,你不必猜疑,也不必胆怯,好不好?” 他的话就像有回音一般,在耳边萦绕盘旋,再蹿到心里,莫祁动容,抬手覆盖上他的:“好。” 饭桌上已经摆满了丰盛晚餐,自动筷子起,顾母就不停往莫祁碗里夹菜,忧心忡忡看着他,嘴里不解地念叨:“你这孩子怎么光长个不长肉呢。” 莫祁笑:“阿姨,我都长了好几斤肉。” 旁边顾谌岭附和道:“是啊,妈,我见他那会儿,还不如你现在看到的呢。第一次见面就晕倒在我怀里。” 似乎有一丝冷风偷偷泄进来了,顾母听完手上一抖,没了动作。她缓缓放下筷子,刚止住的眼泪又有些泛滥,朝莫祁望去,哽着嗓讪讪自疚:“是阿姨不好。” 余香兰在他面前掉眼泪时,莫祁还可以沉着应对,换成顾母他向来是手足无措:“阿姨,我很开心您能接受我,真的,您那么好。” 而说出来的话却总是情真意切,如同那句“我好喜欢您啊”,一直没变过。 他还记得顾谌岭说,莫祁,我妈让我把你找回去。我说过,她很疼你,你走了,她很想你,就像你也想着我们那样想你,所以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顾谌岭也没想到一句话会引开这壶,无奈地喊了声:“妈。” 一旁的顾父凝了她一眼,沉声道:“孩子们都高兴着呢。” 他转头对莫祁说:“你以后就住在这里。你家片区已经列入拆迁名单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糖与盐 作者:排骨吃阿西 分卷阅读30 ,不能住人。房子里有一些陈旧家具,我进去看了,不值钱,我的想法是不要了,主要看你。” “嗯。”莫祁点头,他自然没有意见。 顾母的模样让他忍不住回想这两年在外面是不是真的很苦,其实也不是的,不过是有了他们的对比,后面遇上的那些才不尽人意罢了,冬天哪有春天温暖呢。他说:“听叔叔的。” 他长大了些,懂得有些事情不必分得清清楚楚,顾家把他当成自家孩子,他也就把顾家当成自家人,喜欢和爱是相互的,不管是爱情,还是亲情,都不用再把自己困在一个不平等的牢笼。 晚上顾母路过顾谌岭的卧室,不经意听到里头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身为过来人又怎么听不懂那是代表着什么意思,在房外愣了半天,才轻手轻脚回到自己的房间。 顾父倚在床头看书,见她进来,模样跟没了魂似的,脸上眼泪纵横。他合上书,叹气:“你又怎么了?” 顾母摇了摇头,在他身边躺下,“儿子长大了。” “孩子小的时候你天天盼他长大,长大了你又是这副样子,做什么呢?”顾父起身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 “我这是高兴。” 高兴呐。 这边交织温存的两个人情事已经结束,莫祁躺在顾谌岭怀里昏昏欲睡,脸颊两侧余留着潮红。 “你知不知道,”顾谌岭突然开口,不知道想到了哪里,有些心不在焉地撩拨着怀里人的软发,“有时候我挺埋怨的。” 莫祁猛然清醒,睁开眼没了睡意。 “我一直想问,如果我妈没有来找你,没有对你说那些话,你还会不会一声不响地离开。” 莫祁一顿,“我不知道。” 顾母不来,沈父也会来的,那时候他只想着拼命逃开被发现的事实,又……为什么不呢? “对不起。”他抱歉,“以后不会了。” 十年,二十年,一辈子,他都不会再让自己是两人之前先退缩的那一个。 “可是见到你之后,我就不这么想了。” 顾谌岭另一只手还在光洁细腻的腰肉上一下一下轻抚着,说:“我想啊,明明这个人那么喜欢我,却还是那么狠心地想要逃避我,除了剧烈地挣扎,肯定也会很难过。” 空气岁月安稳,莫祁忽然眼眶一热,哑声道:“顾谌岭。” “嗯?” “顾谌岭。” “嗯。” “顾谌岭。” “怎么了?” “你怎么能这么好?” 好喜欢你。 ———— 高中班上同学聚会,顾谌岭让莫祁跟着一起。 莫祁想了想,委婉推辞说,算了吧,太久没联系,我不比你熟悉,就不去了。 顾谌岭笑着捏他的脸颊,“好歹你在班上待了一年,也是同学,更何况他们特意强调了,可以带家属。” 莫祁有点为难:“两个男生,会不会不太好。” “不会。” 很好很好。 莫祁最终还是去了。 出门之前顾谌岭打开衣柜,掏出一个单独放的木匣盒子。莫祁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需要带上,在旁边静静看着。等盒子打开了,才发现里面只有一副手套,很眼熟,是他两年前送的。 顾谌岭问,你的呢? 莫祁走过去,拿着那副手套翻来覆去地看,有些旧,毛线上也有些泛白了,只有一串红色的英文字母“happy”,鲜艳夺目。 他说:“在呢。” 顾谌岭给自己戴上,温声笑道:“去拿,我等你。” 他们到场的时候人都差不多齐了,云湘以为自己花了眼,凑到人跟前仔细打量,不可置信:“莫祁?” 莫祁笑着点头:“云湘。” 云姑娘吓了一跳,看看顾谌岭,又看看他,冷静下来:“什么时候回来的?” “放假就回来了。” 他们戴着同一款手套,牵着手,就这么明目张胆暴露在大家面前。等所有人都看过来,莫祁身子忍不住微微僵硬。感受到手心被捏了两下,心里松口气,在几十道视线下,跟着顾谌岭一齐往人群中走去。 一时间恍惚回到他们相遇那年,颁奖台上,顾谌岭一个笑容就模糊了他心中的害怕,这种奇异的力量一直未曾改变。 他俩以前上学时关系就被大家看在眼里,现下更是心知肚明,只不过看破不说破,照常打招呼,谈笑自若。 吃饭时云湘坐在莫祁旁边,聊了许多。从高中过渡到大学,从去了哪些地方,到认识了哪些人,最后又再聊回这些年的自己。 云湘这才知道他又和顾谌岭同校了,问:“那年你转学,顾谌岭生了一场大病,你知道吗?” 莫祁呼吸窒了窒,他知道,这件事顾谌岭提过一次,只不过是一笔带过,无法深知。 于是他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云湘嗓音低了些,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也不是什么大病,普通的感冒而已,却在病床上躺了一个月。输液,打针,呕吐,其实啊说白了就是心病,我差点以为他要放弃高考,放弃人生了。后来不知怎么就来上课了。” “反正啊,这一切十有八九是因为你,虽然问他也不说,但我看得出来,他很想你。今天看到你们一起来,又在同一所大学,挺惊讶也挺感慨的,你俩能成,他有耐心,你也需要耐心,真的,绝配。” 回去的时候下了小雪,路很长,他们走得很慢。以往那个年久失修的岔路口翻新成一个公园,昏黄的路灯下有一条长凳。 顾谌岭捧着莫祁的脸坐在在长凳上亲吻,莫祁主动浅浅回应着,换来更加深切热烈地吮`吸。 有雪花飘落在那张红唇,被顾谌岭一下一下地舔湿,融化在舌尖,再融化在两个人温热的口腔里。 快活而情深。 大年三十这天顾父买了烟花,列在门前。等到了凌晨一箱箱点燃,万家齐鸣。 莫祁两个人坐在楼顶看烟火,也看难得出现在冬天的星星,一直到鞭炮声稀稀疏疏,他们才回到房间,顾谌岭搓着他冰凉的手,皱眉道:“我去热杯牛奶上来。” 下去之后他的电话恰巧响了,莫祁拿过来一看,上面的备注是林思思。 记忆中顾谌岭和林思思并没有怎么接触。他犹豫了几秒,在电话挂断之前接通,却没说话。 先开口的是林思思:“喂,顾谌岭。” “是我。”莫祁说。 “莫…祁?”对方静默了几秒后才低呼道,语气十分惊讶。 “嗯,你找他有什么事?” “新年快乐。”林思思小声说。 “……你也是。” 然后两边陷入寂静,没了声音。 “没事的话,我就挂……”莫祁有些奇怪,大概真的只是想要祝福一下,只是他话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糖与盐 作者:排骨吃阿西 分卷阅读31 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别挂!莫祁。”林思思有些吞吐:“我听以前的同学说看到你回来了,就想问问顾谌岭能不能要到你的电话。这下好了,真巧。” “莫祁,我是来给你道歉的,那个事情,是我举报到老师跟前的,因为…因为你拒绝我,我就犯了浑。” 旧事重提让莫祁一怔,又很快恢复自然,淡淡道:“嗯。” “你不怪我吗?你不怪我,顾谌岭也不怪我,只有我一个人自责,比你们都怪我更让人难过。” “顾谌岭?”莫祁抓到重点。 “是,高考结束那天我向他坦白了,他没什么反应,只说了一句话。” ———我那么喜欢他,他又能逃到哪里去。 听到上楼梯的脚步声,莫祁慌忙挂了电话。 顾谌岭推门而入,端了两杯热牛奶,拿给他一杯,叮嘱道:“喝完就睡觉,有点晚了。” 莫祁乖乖接过来,双手捧着被子走到窗边,远处街道上的五彩霓虹灯星星点点,漂亮耀眼。 他轻声问:“顾谌岭,为什么是我啊,我这么不好。” 顾谌岭还是听见了。 为什么是你呢? 他走过去,在他耳边低喃:“一见钟情算不算?” “你沉默寡言,有时我说几句话你一个字就把我打发了。我却还想着要对你好,想着等时间长了,你就算不喜欢我,也会亲近我几分的。” 莫祁侧头去亲吻他的唇,有浓浓的牛奶味在两人嘴里蔓开。 “新年快乐,顾谌岭。” 每一年都要很快很快乐。 因为我要喜欢你很久很久。 ———end——— 分卷阅读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