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妹控请慎重》 分卷阅读1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1 《撩妹控请慎重》阪漆 文案: 逗比版文案: 追一个妹控实在是太无奈了。 特别是这个妹控的妹妹还是个小人精。 薛子安摸着自己被扯肿的脸皮,如是道。 正儿八经文案: 人诞于世间,便与万物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些联系是帮衬,亦是束缚。 有些人如薛子安愿以身犯险,争取这一方天地的自由。 有些人如苏瞻洛宁安分守己,求取温室内的片刻安宁。 尸人起,药人醒。 自此,这方安宁亦将被破坏。 流氓腹黑师兄攻x外冷内热师弟受 历史随手瞎写,糅合各个朝代,请勿考究。 内容标签: 强强 江湖恩怨 青梅竹马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瞻洛,薛子安 ┃ 配角:反正不多你们自己瞧 ┃ 其它: 第1章 医庄无医(一) 聊城今年的雪来得颇有些晚。 还有大半个月便到除夕,这冬天的第一场雪才勉勉强强地落下,又薄又软,跟个江南三月飘絮的模样,但聊城不是南方,这北风呼啦啦一卷,絮儿就变得凌厉起来,仿佛一把刀子般刮得人生疼。 这么指头大小的雪花片子在聊城人眼里自然算不做什么,但落到了那些来自江南的游客眼里,可是头一回见的奇景。 瘦马在原地不停地踱着步,好像不耐烦的模样,脚下的一片雪地都快被那蹄子踏平了去。牵着缰绳的年轻男人安慰地摸了摸它的脑袋,朝不远处的小小影子招了招手。 “阿秋!快回来,莫要闹了,一会儿惹得风寒!” 唤作阿秋的姑娘扮了个鬼脸,冻得红通通的小手从树梢上小心翼翼刮下一捧白雪,献宝似的献到那人面前,“哥哥,哥哥,你瞧嘛,这是雪呀!” “是是是,雪雪雪,”年轻人将小姑娘手上的雪拍掉,伸手握住那双冰凉的小手,“给你买的手套呢?” “包里。”小姑娘吐了吐舌头。 男人的脸色微沉,“戴上,一会儿着凉。” 小姑娘鼓着嘴,不情愿地从小包里拿出手套戴上,男人将她的领口紧了紧,遮住了大半脸颊,才把裹得跟个粽子样的小孩儿抱上那匹瘦马。 小粽子嘟嘟囔囔,“总是着凉着凉……可若不是我们迷路,在路上平白耽误了五天,我们现在早就到了拂云医庄,坐在暖炉边上,喝着热乎乎的茶水了……” 男人脚步一顿。 小粽子还不消停地叽里咕噜,“信函上的日子就是后日啦,这可是拂云医庄庄主的六十寿辰呢,迟到了可不好啊。” 男人的眉毛几不可见地抽了抽。 小粽子却还不见好就收,将红扑扑的脸转过去,像个小大人摇头晃脑道,“苏瞻洛呀苏瞻洛,你都二十三了!可这路痴的毛病怎么就改不了呢?” 苏瞻洛停下脚步,横了个眼刀,“苏瞻秋,过年的压岁钱是不想要了?” 苏瞻秋想扮个鬼脸,但无奈脸上被裹得严严实实,只剩下一双黑亮亮的眼珠子滴溜溜转着。 雪色茫茫,孤雁南飞,眼前的景色与记忆中的竟无半点重合,苏瞻洛不得不在心中默默感叹着物是人非。 “呵……” 极轻的笑声落入耳中,苏瞻洛转头,与那未来得及收起笑意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那个男人坐在茶馆里,面前一壶茶一盆花生米,明明是正对着街,风口极大的位置,旁人避之不及,他却甘之如饴地坐在那儿,仿佛迎面的不是凛冽寒风,而是和煦春风一般。 “哇,哥哥,那个人绝对要染风寒的!”苏瞻秋嚷道。 苏瞻洛明白,这人功夫极好,坐在这风口状似悠悠然的模样,那双深不见底的眼里却早将这路过的人仔仔细细观察了遍。 男人不知是不是听到了苏瞻秋的嚷嚷,手指几不可见地一屈,苏瞻秋就感觉眼前一闪,什么热乎的东西擦着她的鼻梁,直往她身旁那人而去。 苏瞻秋往后一仰,惊叫道,“诶呀!哥哥小心……诶?” 那颗罪魁祸首的花生米已经化作粉末混着雪花飘散在空中,苏瞻洛拍拍手上的粉末,两道目光笔直地穿过空旷的街道,锁定在那人身上。 男人长着一张过目即忘的脸,唯独那双幽深如潭的眼睛格外醒目,与周围寡淡的五官格格不入。 苏瞻秋瞅了瞅那男人,“哥哥,他……” 苏瞻洛止住她的话头,扯了扯缰绳,要赶着瘦马往前去,“莫要生事。” 苏瞻秋发现苏瞻洛丝毫没有想讨回公道的意思,两根小眉毛一下子就搅在了一起。 苏瞻洛只觉缰绳晃了晃,那坐在瘦马上的小粽子就这么一溜烟地跑到了那间茶馆里头。 这孩子…… 将马交给小二,苏瞻洛不费力地跟上,在那个小粽子几乎要变成小炮弹撞上那人的前一刻将她拉住了。 苏瞻秋不满地回过头,“哥哥,你干嘛?” 苏瞻洛毫不客气地赏了他一个暴栗,刚要牵着她抬脚离开,那人却笑嘻嘻地将花生米往二人面前一推,“当赔罪,如何?” 苏瞻洛不想跟这身份不明的人有过多牵扯,便要开口拒绝,却听苏瞻秋抢先一步开了口。 “这些不够!”苏瞻秋气呼呼的,“不要以为我哥哥话少就可以欺负他!还有我呢!” “诶哟是是是!”那人笑得前仰后合,“那小妹妹,你看多少才够啊?” “阿秋……”苏瞻洛话没说完,就被苏瞻秋的小爪子捂住了嘴,后者还色厉内荏地瞪了他一眼,“哥哥你别说话!我来!” 你来……苏瞻洛的眼皮开始抽了抽。 “诶哟喂,你们也太有意思了……”那人已经笑得都快见了泪花。 “喂,你别笑啦,”苏瞻秋不满道,“做错了事儿怎么这幅态度!好好听着呀!” 那人抹了把脸,瞬间一副正襟危坐,竖耳静听的模样。 这翻脸的速度……苏瞻洛的眼皮开始不停抽搐。 “不要你的吃的,谁知道你会不会下毒呀。”苏瞻秋嫌弃地把那盆花生米拨了回去。 “好好好,姑奶奶,听你的,你要什么?”那人好脾气地接过花生米。 “向你打听个事儿吧,”苏瞻秋眼睛滴溜溜转,“我哥他呀,什么都好,就找不到路,我们已经在聊城附近找了五天啦!” 苏瞻洛眉头皱了皱,“你别……” 他话没说完,苏瞻秋的小爪子又按了上来,“我就问你,拂云医庄在哪儿啊?” 苏瞻洛无奈地叹了口气。 “哟,我说这位小兄台,莫不是也是去给莫老爷子贺寿的?”那人抬起眼,笑嘻嘻地打量着苏瞻洛。 “你也是吗?”苏瞻秋眨着眼道。 那人不置可否地笑笑,“阁下是一剑山庄,人称暗剑苏郎的苏瞻洛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2 苏公子?” 苏瞻秋小脑袋歪了歪,“诶,哥哥的名声已经传了这么远了吗?” 苏瞻洛这会儿连气也叹不出来,敲了敲苏瞻秋的小脑瓜,心道你这小蠢货,话都给别人套干净了! 那人哈哈大笑道,“那可不是,江湖上谁不敬你哥哥三分!” “哼哼!”苏瞻秋得意洋洋。 苏瞻洛捏了把她的脸,“不敢当,在下还要赶路,恕不多陪。”说罢便抱起苏瞻秋要走,一颗花生米却晃晃悠悠地滚了过来,正停在他脚尖跟前。 那人悠悠然起身,伸了个懒腰,“你们知道往哪儿走么?这么匆忙的样子,在下莫不是瘟神瘟了二位?” 苏瞻秋瞅着他,“你知道?” 那人施施然向二人抱拳道,“在下薛子安,不巧正是拂云医庄小徒一名,师父遣我来此处坐着,好接那些找不到路的宾客。” “找不着路?”苏瞻秋拽拽苏瞻洛的袖子,“这可是专门为哥哥准备的呀?” 苏瞻洛气得不轻,苍白的面颊上隐隐浮现了浅浅红晕,却还是舍不得力道,不轻不重地掐了她一下。 薛子安看着苏瞻洛,目光烁烁,“苏兄,请?” 苏瞻洛盯着他的脸,仿佛要透过那张面皮看穿什么一般。 “哥哥?”苏瞻秋轻轻唤道。 苏瞻洛唇角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好。” 结伴而行。 苏瞻秋小粽子坐在那匹瘦马上,苏瞻洛握着缰绳走在前头,薛子安一手捧着没吃完的花生米,另一手拈起一颗,津津有味地嚼着,仿佛在嚼的是什么山珍海味般。 苏瞻秋眨了眨眼,“花生米这么好吃的吗?” “这位小姐一看就是从小衣食无忧的,”薛子安高深莫测地一笑,“要是你过过食不果腹的日子,花生比之鱼翅又有何不可?” 苏瞻洛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薛子安冲他抛了个眼色,扬了扬手上的花生米,“怎么样,美人,要不要来一点?” 苏瞻洛横了他一个眼刀,以沉默的后脑勺对他。 薛子安嗟叹一声,“阿秋啊,阿洛要是有你半分活泼就好了,长着一张有模有样的脸,怎么连笑也不给一个呢。” 苏瞻秋有样学样地也横了个眼刀,“我哥才不理你这种登徒子呢!” 薛子安一脸委屈,“我分明还没开始登徒子呢!” 苏瞻秋大吃一惊,“你竟然真的想对我哥哥做些什么!?” 薛子安哈哈大笑。 苏瞻秋猛地一拍马头,“哥哥,快砍他下面!砍了他就不能人道了!” 薛子安的笑声戛然而止。 苏瞻洛的脚步猛地顿住。 一时间,三人之间只剩下那匹可怜的,被苏瞻秋一爪子拍惨了的瘦马不满地打着鸣,刨着地。 半晌,薛子安干笑两声,“呵呵,苏兄你可教地一手好孩子啊。” 苏瞻洛的目光在苏瞻秋懵懂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转向了干笑着的薛子安,身后的长剑铮然出鞘半分。 薛子安干咳着往后退了半分,“苏兄,有话好说,别跟那根小兄弟过不去啊。” 苏瞻洛的嘴角显出了若有若无的笑意,一字一句咬道,“带、路!” “诶诶诶,好好好。”薛子安立刻十分狗腿地跑到了二人身前。 长剑归鞘,薛子安夸张地舒了口气,走了没两步又不安分地回过头,一脸讨好模样,“苏兄,我来为苏兄讲解这聊城的地理风貌如何?” 说罢,还未等苏瞻洛答复,他便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从这座石像说到了那座石桥,从这条小路说到那条官道。 “我说啊,你可别小瞧了这地儿,这可是当年西门庆和潘金莲……” “锃——”利剑再次出鞘。 “你太吵了。”冷冰冰的声音传来。 薛子安可怜巴巴地合上嘴,仰天长叹一口。 少了薛子安的吵嚷,这天地之间方显出些冬日的萧条,只有寒风挂过树梢发出那摧枯拉朽的声音,伴着两人踏雪而行。 薛子安踩断脚下的一根枯枝,落在萧瑟的天地之中,有些突兀。 听身后的踩雪声毫无征兆地停下了,薛子安便回过头去,“怎么……喂!” 只见眼前寒光一闪,苏瞻洛背后那柄用来威胁的宝剑锋芒毕露,正架在他的脖颈上! 薛子安苦着脸,“苏兄啊,你这么喜怒无常,就算长了一张好面皮也讨不到老婆的!” 苏瞻洛面若冰霜,只是两眼却像冒了火般几乎要将他烧死,“人呢?” “人?” 薛子安一脸莫名扫了扫周围,视线陡然停在那匹不停在原地打着响鼻,焦躁不已的瘦马上。 那匹马上竟空无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新文新文辣! 保持月更(大雾)的我终于能在寒假开新坑辣!(虽然到开学绝对填不完阿西吧) 希望原来的各位小天使能继续支持啦~并且也希望各位新来的小天使能多多支持哟~ 第2章 医庄无医(二) 苏瞻洛自觉功夫不弱,只要有人来不可能半点声响也听不见,可苏瞻秋偏偏就是大变活人般从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薛子安仿佛才反应过来,轻叹一口,“呀,小妹妹呢?” 苏瞻洛的剑刃紧了两分。 薛子安扁扁嘴,“哎,别这么凶么,又不是我弄的。” 苏瞻洛冷哼一声,“不是你?那你为何畏首畏尾,连用真面目示人都不敢?” 薛子安一听更委屈了,“喂,不能你长得好看就没道理啊,我这分明是不想惹事儿啊。” 苏瞻洛冷眼看着他,逼着剑刃紧贴着他的脖颈,仿佛下一刻便能划破脆弱的皮肤! 却在这时,眼前被制住的人突然身形极快地一动,苏瞻洛如临大敌,却只见一根手指轻轻按上了剑锋,一声清脆的响声随即破空而出! 是指甲弹敲剑刃的声音。 紧接着,一道汹涌的内力通过剑身传递至剑柄,苏瞻洛只觉手中的剑不听使唤地被巨大的力道冲开。 薛子安却还是那副无辜又可怜的模样,“我都说了,我不想惹事儿。” 苏瞻洛抱着那柄铮铮作响的剑,重新上下打量着他。 苏瞻洛有自知之明,这江湖中人外有人,可他在意的是,面前这个年轻人比他大不了几岁,那一身的内力却是没个几十年练不出来的浑厚。虽内力败了几分,但苏瞻洛有信心,若两人交起手来都讨不着好,所以他说得不无道理。 可那张不起眼的面皮还在摆出一副可怜巴巴地模样,怎么瞧怎么不顺眼。 苏瞻洛横了他一眼,还剑入鞘,“带路。” 薛子安眉开眼笑,“诶,这就对了嘛。” 苏瞻洛惶惶地找到苏瞻秋的时候,这个懵知懵懂的小粽子正在堆雪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3 人。 “姐姐,这根树枝是不是短了些呀?” 她身旁蹲着一个绿衣姑娘,歪着脑袋瞧了半天,“对啊,好像是有点短了。” “那我再去找一个新的!”苏瞻秋自告奋勇道,回过头正瞧见苏瞻洛那张黑成锅底的脸,便拍拍手笑眯眯地指着面前的杰作。 “看,哥哥哥哥,我堆了个雪人!”苏瞻秋拉着那绿衣姑娘,“这个姐姐帮我一起堆的!” 绿衣姑娘低眉顺眼的,唯唯诺诺跟在苏瞻秋身后。苏瞻洛往她的脚下望去,这姑娘竟没留下任何脚印! 踏雪无痕,世上竟真的有如此轻功?若是存在的话,也难怪能悄无声息地将苏瞻秋带走而不被发现了。 “哥哥,这个姐姐大概太孤单了才会把我带到这里来的,”苏瞻秋扯着他的衣袖道,“走的时候太急啦,忘记跟哥哥打声招呼了。” 薛子安一旁笑嘻嘻道,“阿洛呀,你快缓缓你那张锅底脸吧,黑得都快吃人咯!” 苏瞻秋翻了个眼白给他。 薛子安叹了口气,指着一旁悄然开溜的绿衣姑娘道,“碧蝶啊,快解释解释,我要被冤枉死咯!” 那叫碧蝶的绿衣姑娘身形一滞,只得停下默默挪远的脚步,垂着头道,“是奴婢看苏姑娘可爱,擅自想与她亲近,才出此下策。” 苏瞻洛缓了缓脸色,“你功夫很好。” 碧蝶抖了抖身子,刚要说话,却听苏瞻洛又道,“姑娘可否抬起头来?” 碧蝶只得慢慢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的脸,“不敢当。” 苏瞻秋晃着脑袋上的羊角辫,“诶呀呀,碧姐姐你的脸色比哥哥还要差哦。” 苏瞻洛这才发现,这个姑娘的脸色苍白到了极致,几乎跟死人一般。 苏瞻秋绕过陷入沉思的哥哥,在空中嗅了嗅,“有花香。”说罢,她四下瞅了瞅,看准了不远处地上的石块,蹲下身将它搬开。 说来也怪,这寒冬腊月的日子,花草早早枯死,可在这石块底下的夹缝中却还开着一株野花,大概是被结实的石块挡去了大半风霜,才得以苟活于世。 “小妹妹,你这鼻子灵的很啊。”薛子安摸着下巴道。 “那当然。”苏瞻秋得意洋洋道,她拈下那朵野花,小跑到碧蝶面前,将它双手奉上。 碧蝶受宠若惊地退了一步,“苏、苏姑娘?” 苏瞻秋甜甜一笑,露出豁了口还没来得及长全的门牙,“送给姐姐,我要走了,不能陪姐姐玩啦,这个就送给姐姐当做纪念!” 薛子安笑嘻嘻地蹲在她面前,“我也要跟你们告别了,你不送一点东西给我?明明我陪你们的时间更长一点。” “咦?你也要走了吗?”苏瞻秋道。 薛子安点头,“喏,就在那儿了,一眼就能瞧得见了。” 苏瞻秋顺着薛子安的手指方向看去,那白茫茫天色中,正有一个偌大的庄子若隐若现,想来必是拂云医庄了。 “我还要去茶馆候着,接其他找不到路的人呢,可不能一直陪着你们。”薛子安道。 苏瞻秋托着腮想了想,点点头,“好吧。”她从懵懵懂懂的碧蝶手上拿过那株花,小心翼翼地揪下了一点点花的根茎,塞进薛子安的手中,再将那好好的花又还给碧蝶。 “你……”薛子安拿着手上那一个指节长的绿茎子,哭笑不得。 碧蝶在一旁唯唯诺诺,大气也不敢出一个。 苏瞻秋这回笑得有些贼,“这茎子染了花香,也挺好闻的,你就收着吧,不用谢我啦!” 薛子安给她这幅恬不知耻的样子气得哭笑不得。向来都是他气别人,这次倒栽在一个小姑娘手上,真是因果循环。 苏瞻洛眉眼一弯,倒是笑了,嘴角旁现出浅浅梨涡,却转瞬即逝。 薛子安只看到那嘴角还未来得及撤下的弧度,脑中竟有一瞬的空白,难得的愣了愣。 苏瞻洛牵起苏瞻秋的手,朝愣愣的二人拱了拱手,“告辞。” 风雪落在薛子安一双深不见底的瞳仁里,无声无息地消融。直到那二人的身影远成了两个黑点,薛子安才揉着发麻的腿起身。 “主人……”碧蝶颤颤巍巍地拿着手上的花,手足无措。 “行了,送你你就拿着吧。”薛子安漫不经心道。 碧蝶看着他手心上那截绿油油的茎杆,还是不忍心地将花递过去。 那株野花已经蔫了大半,原本娇嫩鲜艳的颜色染上一层灰意,在凛冽的寒风中无助地左右摇摆着。 薛子安摇摇头,将花推了回去,“你说,苟且偷生地活着有意思吗?” 就像这朵野花一样,活在巨大的岩石之后,一生也看不到世上的风景,苟且并不自由地活着。 碧蝶将花朵收进怀中,不解地看着他,“主人……” 但当岩石搬开的时候,窗外的风雨全部落到身上,窗外的烈日全部照到身上,终于自由的生命却显得异常脆弱。 这样值得吗? “主人?” 薛子安翻手,将花茎随手扔在地上,朝着医庄慢慢走去。 苏氏兄妹是代表一剑山庄来的,一剑山庄近几年在武林白道的地位扶摇直上,连带着待遇也上去不少。 苏瞻洛看着毕恭毕敬布菜的小厮,又看着一应俱全,宽敞明亮的屋子,心中不免慨叹一口,前几年还是一间破旧狭小的屋子就打发,现在这待遇真是让人措手不及。 “哥哥,我们一剑山庄变得好厉害,都是哥哥在外面打坏人的功劳对不对?”苏瞻秋扒拉着他手上的茧子道。 苏瞻洛合起手掌,将她小小的手握在手心,“行了,吃饭吧。” 这些年来,一剑山庄崛起有多快,他脚底下就踩了多少人命。苏瞻洛明白,他只是一剑山庄的一把好剑。 用餐,洗漱完毕,苏瞻洛照例看着苏瞻秋苦哈哈地服下药,往她嘴里塞了颗蜜饯,又将人塞进被窝里,捻好被角。 苏瞻秋眼珠子一转,没由地来了一句,“哥哥,你是不是要出去?” 苏瞻洛动作一顿,“睡你的觉。” 苏瞻秋抓住他的腕子,“你去哪儿呀?这么晚了。” 苏瞻洛将她的胳膊塞回被里,“睡不着,出去转转。” 苏瞻秋歪着脑袋,“哥哥,你明明……” 明明在说谎,你说谎的时候都不敢看我。 这半句话被她咽了回去,苏瞻秋慢慢缩进暖和的被里,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外头,紧紧地追着那个身影。 苏瞻洛弹灭烛火,屋外的月光透过窗户倾泻而下,在地上拉出一个长长的窗影,也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 苏瞻洛盯着地上人影那极瘦的身形,瞬间酸楚涌上鼻腔。 “哥哥,早点回来。”隔着棉被,声音听上去闷闷的。 苏瞻洛合门的动作顿了顿。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4 “好。” 月明星稀。 偶有几片枯叶零落,北风一扬,便在地上翻滚几圈,划出一道嘶哑的声音。 苏瞻洛翻上屋顶,月色极佳,医庄的布局自然尽现眼底。 医庄整体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住人的,所有的屋子院落都划在这块区域内,而在这些屋子后头划出了一大块平整的田地,在这万物萧条的冬天竟还青翠一片。 苏瞻洛参加寿宴有个不大正大光明的目的。 苏瞻秋从小便得上了寒病,一剑山庄只能找到缓解的药,但庄主晏亭去信让他参加寿宴的时候告诉他,拂云医庄里头有一块无论春夏秋冬都长青的药田,药田里种着一种叫做化霜草的药物,是寒病的克星。 只是这块药田是医庄的禁地,庄主宝贝的很,一剑山庄多次派人软磨硬泡,庄主都不肯放行,所以若要化霜草,最简单的法子只能是偷。 苏瞻洛提气,无声地踩着屋顶往那药田跃去,一盏茶的时间便落到了田地的边缘。 这片地远远看着,除了青葱一些倒也无甚,靠近了看方显出其诡异来。 那片绿油油的是叫不出姓名来的奇异碎草,边缘呈齿状,碎草中还生出星星点点的娇艳花朵,猩红如血,在一片绿草中鲜艳异常。甚至还有黑白相间的蝴蝶在丛中飞舞,每落到一株花上,那株花便迅速由红转黑,逐渐萎缩,直到蝴蝶离开的时候便彻底枯萎。 而这么一片鲜嫩的草丛中,除了黑白蝴蝶,竟没有一个活物。 “医庄禁地,闲人莫入。”一个人影在他身后施施然落下,仿佛是在此处恭候多时的模样。 苏瞻洛抱着剑回头,只见一个男人靠着一棵枯瘦的大树站着。 男人直起身,从树下的阴影中走出,“此处是拂云医庄的药田禁地,可这药不是良药的药,而是□□的药。” 皎洁的月色落在他漆黑的眸子里,宛如明珠沉入潭底,再找不见踪影。 苏瞻洛瞥他一眼,提步原路而返,“我只是路过,阁下何必多嘴。” 男人轻叹一口,“你要寻的药就在这片药田中。” 苏瞻洛脚步一顿。 “只是对于常人来说难寻地很,况且这一地毒草,稍不注意便能葬身于此,”男人弯了弯唇角,“我可以带阁下寻药草,只是阁下须与我赌上一赌,如何?” 苏瞻洛的目光落在男人的脸上,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男人长着一张清俊的面容,一双桃花眼总是弯着,却不带半分笑意。 “这次没带□□?”苏瞻洛道。 男人唇角弯得更甚,“你在说什么?” 月色下,冷光一闪,宝剑出鞘,寒意乍现。 “薛子安!你到底想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插一句,最近喝中药喝得□□,真的苦啊!! 喝完非得往嘴里灌糖才能缓解!! 并且毫无食欲还能减肥2333 第3章 医庄无医(三) 薛子安笑着用手指别开剑锋,“阿洛,你知道你打不过我的。” 苏瞻洛眯了眯眼,“可你若要赢过我也不划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精明如你是不会干的。” 薛子安咦了一声,“你舍得让自己损上一千?你那命根子妹妹谁来照顾?” 苏瞻洛眼里划过一道寒意,“谁告诉你的?” 薛子安弹开他的剑锋,“小妹妹那一身寒病还有的治呢,你今晚就算偷到禁地里的药也治不全。” 薛子安眼前人身形一晃,原地只留下一道残影,却是那柄闪着幽光的长剑携着凛冽的寒气,离他越来越近。 “哎,都说了,跟我打起来你讨不着便宜。”薛子安侧身,剑刃擦着他的衣角掠过。 苏瞻洛手腕一弯,剑锋转向,“你又能讨得着几分便宜?” 薛子安悠悠地摸着下巴,“唔,真要硬碰硬,的确如此,但是——” 苏瞻洛听他话锋一转,暗道不妙,鼻尖传来一阵幽香,想要闭气却晚了一步,霎时间天翻地覆,一股凛冽的寒意凉彻心扉,将他丹田处澎湃的内力生生压制下去。 哐当一声,长剑落地。 “但是我知道你的弱点呀。” 薛子安悠悠地踱步到他身前,抬起他的脸,“畏寒是不是?这可是采自极北之地的阴寒花粉末,专门为你准备的,是不是挺荣幸的?” 汗湿的额角在月色下泛着水润的光泽,他的牙齿紧紧扣着下唇,生生将淡色的唇咬出一份鲜红的样子。 知道他没力气回答,薛子安笑眯眯拾起那把长剑,以指敲击,剑身发出浑厚的铮鸣声,“剑不错,可惜还欠了点火候。” 他的尾音刚落,咔嚓咔嚓的声响从剑身传来,苏瞻洛扶着树干起身的时候,正见那柄新做的剑碎成了三瓣,落在地上。 “动不动就拿剑指人,只能把你的剑弄断咯。”薛子安耸耸肩,将残剑的剑柄收入怀中,“你倒是听我讲几句话不成?” 苏瞻洛身体紧绷,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动作。 “挺好,比那些武呆子好些,不会折了剑就要死要活。”薛子安满意地点点头。 苏瞻洛白了他一眼,心道我倒有要死要活的力气。 苏氏兄妹俩都有或多或少的寒病,只是苏瞻洛因习武健壮不少,又男子属阳,所以相对好些,可若对上那极寒的□□,苏瞻洛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是……是谁告诉你的?”苏瞻洛断断续续道。 “诶,你气喘匀了再说。”薛子安摸着下巴,笑得有些色眯眯,“否则忒诱人了些,我怕我把持不住。” 苏瞻洛愣了愣,面颊一热,低声骂道,“死断袖!” “多谢夸奖。”薛子安来者不拒。 苏瞻洛翻了个白眼,靠着树坐下调息。 “我真有些感谢把你的情报卖给我的那人了,”薛子安啧啧两声,“可那人竟让我杀了你,真是暴殄天物啊!” 苏瞻洛猛地睁开眼,若是目光能杀人,那么薛子安早就碎尸万段。 薛子安摇摇头,“这么凶做什么,我可是在救你的命啊!” 苏瞻洛不搭话,心思却转得极快,这人说的没错,今天从早到晚,若是他想对自己不利早有千万种法子,光是白日捉走苏瞻秋要挟便能让自己毫无还手之力。 苏瞻洛明白,自己的弱点被人抓在手里,此刻这人却还留自己一命,多半是此人心怀不轨,而自己还有利用价值。 思及此,他开口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薛子安叹了口气,“都说了,我只是不想杀你了,你就不能相信我的一片赤诚爱意吗?” 苏瞻洛干咳了两声,苍白的面颊泛起了红晕,“你!害不害臊!” 薛子安啧啧两声,“哎哟,急了急了,一逗就着急……我教你你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5 应该怎么说,你应该脸皮厚点问我,‘你既然爱我,那就告诉我你的消息从哪儿来的。’” 苏瞻洛猛地抬眼看他。 薛子安笑眯眯与他对视,“当然,我的回答是,‘后宫不得干政,爱妃早些歇下吧。’” 苏瞻洛只能送他一个白眼。 薛子安脸皮厚如城墙,依旧笑眯眯道,“不过你想要治阿秋的化霜草不是?还是那句话,打个赌,赢了便给你,如何?” 苏瞻洛瞥他一眼,似是试图看穿他满肚花花肠子。 薛子安神秘兮兮地笑了笑,“医庄里有一本秘药谱名唤药人册,其中有针对寒病的药方,能将化霜草的功力发挥十成十,对小妹妹的病是大大的有利啊。” 苏瞻洛与他对视,“我如何信你?” 薛子安摊手,“你还有其他选择?” 苏瞻洛皱眉,“一剑山庄长期供给药草,虽说不能治全,但也足以让阿秋的病缓和不少……”说到此处,他话语陡然停下。 寒病是从小落下的病根子,去不干净,多亏了长久以来一剑山庄重金购药,缓和了苏瞻秋的病情。这件事虽不是秘密,但也绝不是外人能随意打听到的。 再者,苏瞻洛十八岁行走江湖,做的都是把脑袋别在腰上的活,如何不知道隐藏弱点?能如此清楚他弱点的只有一剑山庄的人,而且只是那么几个而已。 也就是说,如果有人卖情报给薛子安,那么这个人一定是他身边的、一剑山庄的熟人! 薛子安满意地点点头,“可不是我说的啊,哎呀,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 苏瞻洛睁开疲惫的眼,“赌注是什么?” “喏,”薛子安指了指头顶的夜空,“赌晚上有没有月亮,从今晚开始赌三天,作为东道主,我就让你一把,今晚就算你赢了,怎么样?” 苏瞻洛想了想,“我赢了你便给我化霜草,我若输了呢?” 薛子安摸着下巴,“唔……把你妹妹借我几天如何?” 苏瞻洛目光一凉,“你想做什么?” 薛子安笑而不答,“那么下注吧。” 苏瞻洛捏紧了拳,看着他笑意盈盈的脸,只得又无力地松开拳。 “快些啊,”薛子安催道,“否则我先选了。” 他抬头看看今晚明朗的月色,道,“有。” 苏瞻洛对星象之事一窍不通,只是瞎猫碰死耗子般瞎猜。薛子安听他下注,便也笑眯眯点头,“那我就选没有。”说罢,他打了个哈欠,抄着手从他身边悠悠然走过。 “那么美人儿,我们明晚不见不散哟。” 是夜,苏瞻洛在树下调息整晚,直到天边逐渐显出鱼肚白才支撑着勉强缓过来的身子回到偏院。 还好苏瞻秋睡得正香,苏瞻洛轻手轻脚地替她将被角往上拉了拉,便转身出了门替她买早饭。 殊不知,门掩上的刹那,本该熟睡的苏瞻秋却猛地睁开眼,泪水再也盛不住地顺着眼角淌下,濡湿了枕巾。 明日便是庄主大寿的生辰,医庄里小厮跑前跑后,安顿客人,筹备寿宴,几乎脚不沾地,焦头烂额。 苏瞻洛带着苏瞻秋在街上寻觅了整个上午,也只寻到了一把尚可的剑,只能先将就着用用。 苏瞻秋扑闪着大眼睛,“哥哥,你写信回去让晏哥哥给你捎一把嘛,之前折了剑都是这样的。” 苏瞻洛脑海中闪过昨晚的事,拍了拍她的脑袋,答非所问道,“我们寿辰结束之后暂时不回去,你想去哪儿逛逛?” “不回去啊!”苏瞻秋从小到大都被关在一剑山庄,这不让跑那不让去,这会儿苏瞻洛竟主动提出要带她转转,一下子便兴奋起来,“我要去蜀中!听说蜀中有好多好吃的!” “行,去蜀中。”苏瞻洛看她欢呼雀跃的模样笑道。 在外头晃了一个上午,吃了午饭,又逛到下午,二人才回到拂云医庄,刚在屋里坐定,木门便被叩响,是小厮来通知二人晚上有宴席。 “我要去!”送走了小厮,苏瞻秋在屋里蹦跶起来,“有好吃的对不对!” 苏瞻洛哄道,“行行行,我们去。”便伸手将她脑门上的汗珠擦掉,“别闹了,都出汗了。” 苏氏兄妹二人抵达宴席的时候,多数人已经坐定,厅中正站着一个蓝衣男子与宾客寒暄,二人一入场视线便投了过来。 苏瞻洛亦瞥他一眼,男人一身考究蓝袍,头上束冠,容光焕发,真真应了那句话: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薛子安。 苏瞻洛心道,真是人模狗样的,便拉着苏瞻秋要绕过他,却发现拉了个空,再一抬眼,小孩儿便已经扑到了薛子安的身上。 “诶哟!”那正寒暄着的年轻宾客被吓了一跳。 “阿秋!”苏瞻洛伸手要将她捞回来,却见苏瞻秋的魔爪已经扯上了薛子安的面皮。 “上次你长得那么难看,这次变好看了,一定是戴了□□才对!”苏瞻秋捏着他的脸,“诶?怎么找不到呢?” “小妹妹,我可不认识你啊。”薛子安捉住她的手笑道。 “瞎说什么呢!”苏瞻秋噘着嘴,“你骗不了我的,我给碧蝶姐姐送的花的茎子的味道还留在你身上呢,你肯定是那个要对我哥哥图谋不轨的登徒子!”说罢掐得更狠。 “呀!”那年轻宾客在一旁涨红了脸,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可怜薛子安一张脸被扯得没人形,转头向一旁的苏瞻洛道,“诶唷喂!管不管你妹妹了!” 苏瞻洛难得笑如春风,朝一旁呆愣的年轻宾客拱了拱手,“这位是?” “哦哦,”那人回过神,抱拳一礼,“在下蜀中九歌门,夏容。” “原是九歌门少门主,”他回礼道,“一剑山庄,苏瞻洛。” “啊,你是那位暗剑公子!”夏容激动道,“久仰久仰!” “不是,你俩能别寒暄了吗?”薛子安揉着发红的面皮,“阿洛,管管你家小祖宗好不好?” 苏瞻秋噘着嘴,不满地扑到苏瞻洛怀里,“我揪不下来。” 薛子安捂着脸颊,叫苦不迭,“因为这是我真的脸皮啊!” 苏瞻洛不由勾起了唇角。 正当此时,一中年男子毫无征兆地在宴会上现身,没人看见他是如何出现的,但在他出现的时候,在场所有人都奇迹般地噤了声。 此人身着黑色长衫,左手拇指带着一块色泽莹润的扳指,他虽一言不发,但那双眼如同隆冬腊月檐下的冰棱,扫过闹哄哄的大厅,霎时一片肃静。 男人停步于薛子安身旁,薛子安一礼,“师父。” 满座哗然,原来这便是拂云医庄庄主,薛其。 单看薛其的脸,很难想象这个眉目清瘦的男人已经六十,只是眉间深深一道沟壑方显出风霜的味道。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6 苏瞻洛心中暗惊,薛子安的话十句有八句是假的,但那句他是医庄的人竟是真话。 薛其点点头,长袖一扬,门外的弟子提着担架入了室内,霎时间,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味扑面而来,惹得在场众人纷纷脸色大变。 一旁的夏容面色刷白,朝着那担架便扑了过去。 “师兄!!”撕心裂肺的呼喊萦绕在大厅上方。 九歌门大弟子,叶一罗一剑穿心,惨死拂云医庄。 薛其那两道幽深的视线扫过四周,却定在了苏瞻洛身上。 “你是一剑山庄的苏瞻洛?”他道。 “是。”苏瞻洛应道。 薛其冷哼一声,“那你可要仔细瞧瞧,那尸体左手握着的剑柄,你认是不认得?” 苏瞻洛移步那尸体身前,心下猛地一沉。 昨夜被薛子安折去的剑是晏亭在此行前为他新做的一把,剑柄用小篆细细刻上了他的名字与一剑山庄的祥云标,而尸体手中握着的剑柄上,赫然刻着一个醒目的字。 ——苏。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薛子安少庄主,你这样虐我儿子以后要遭报应的! 薛子安:什么报应? 作者:罚你先喜欢我家小苏! 薛子安:…… 第4章 医庄无医(四) 昨晚苏瞻洛与薛子安纠缠了整夜,剑也被他折断,但好巧不巧的是,断剑的剑柄正被他收入囊中!一夜之间接上剑柄虽说不易,但也并非不可,那么这剑出现在尸体身上的原因自然…… 苏瞻洛心底寒意渐升,他双眼死死地盯着薛子安,仿佛想剥下那一副错愕又震惊的面皮,看看那张有血有肉的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 薛子安对他的杀意视而不见,也凑上去仔仔细细地看了尸体。 这满屋的江湖人便闻风而动,纷纷涌了上来,将苏瞻洛密不透风地围住,指指点点着。 “可惜了可惜了,叶一罗这小伙子多好一人啊……” “可不是么,九歌门哪个不好了?要我就说,这一剑山庄这几年哪能发展这么快,就靠滥杀无辜才建立的威信吧!” “没道理啊,一剑山庄跟九歌门不起冲突,苏瞻洛杀他作甚?” “你管那理由做什么,杀了人便是杀了人,杀了人便要偿命!” “对对对,偿命!偿命!” 也不知谁带的头,江湖人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尽是杀人偿命这几个字。 苏瞻秋一双眼睛急红了,拼命在原地跺着脚,“不是不是,我哥哥才不会乱杀人!” “诶哟,小妹妹,我就说你让开吧,”一个中年男人不屑道,“你要不让,我们连你一块儿杀了。” 苏瞻洛眼中寒光一闪,凶猛的内力将包围的人生生震开三步远。 “杀我妹妹?”苏瞻洛冷笑一声,“若说滥杀无辜,你们这些人也不遑多让啊?” 这一内力震慑了一众江湖人,但他自己内伤还未好透,面上强撑已属不易,背后早已被冷汗濡湿。 “为、为什么……”夏容抬起一张涕泪纵横的脸,呆滞地看着苏瞻洛,“你为什么杀他?” “哥哥!你没有杀人对不对!”苏瞻秋抬起苍白的面孔,泪水顺着眼角止不住地滑下。 “苏公子杀人怕不是为了这个?”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宛如惊雷乍现,闹哄哄的人群突然静了下来。 薛其手上拿着一片残缺的纸张,“这是我医庄独门炼制药人的秘方药人册,不瞒各位,此次我邀请大家前来,祝寿只是一个幌子,最重要的,我想找出盯上这药人册的人!” 薛其将纸张收入袖中,“各位都知道,若是能炼成药人,那人便能空得一甲子的功力,百毒不侵,延年益寿,可谓百利而无一害,这些年来,我们医庄呕心沥血,在前人的法子上增增减减,也才得到了统共不过五册的药人秘方。” “药人的秘方还不完善,因此我们医庄一直以来严加保管,可就在三个月前,其中的一册却突然遗失了,”薛其接着道,“我意识到有人盯上了这秘方,便将剩下四册中的两册交给武林中我信得过的人保管,其中一册便由九歌门大弟子叶一罗保管,而方才我发现尸体的时候,那册秘方就剩这一张残页落在地上!” 说到此处,薛其话锋一转,直直地看向苏瞻洛,“苏公子,昨晚你在争抢的时候秘方册撕破,残页落在现场,而你的功夫只能勉强胜过叶一罗,但剑却折在了他手里,因此那剑柄也落在现场。” “诸位瞧瞧!”薛其扬声道,“你背后的剑是新换的,看你走路的样子,又是最近新受了内伤。试问若不是昨晚与人搏斗,还有什么理由能解释得通!” 江湖人纷纷点头附和着。 苏瞻洛心底苦笑连连,就说谁大半夜不睡觉,非得跑出来堵人还跟人打一架,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昨晚他夜闯禁地被抓了个现行,是不能说的了,更何况若是真说了出来,现在又有谁能信他呢? 薛子安的鬼话是真真不能信了,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可苏瞻洛现在后悔的是,早知如此,就不该将苏瞻秋带来趟这浑水! “哼,你还有什么可解释的!”薛其冷声道,“还不快把盗走的书册交出来!” 苏瞻秋早已哭成了个泪人,小肩膀一抽一抽的,嘴里不停重复着,“不是的,不是的……” 苏瞻洛握紧她汗湿的手,不甘示弱与他对视道,“薛庄主,您说的秘籍,苏某一概不知。” 一旁的江湖人闹着起哄道,“薛庄主,今日若不削削一剑山庄的气焰,他日可还得了!” 苏瞻秋只感觉握着自己的那双手冰凉冰凉,她抹去了脸上的泪花,死死咬紧牙关,努力挺起弱小的身板。 薛其冷笑着,“不见棺材不落泪?” “快快快,动手啊!杀了他!”江湖人闹腾腾地起哄着。 苏瞻洛眼神环视一周,这些人眼里或多或少带着鄙夷和蔑视,甚至还有那么几分幸灾乐祸。 “哥哥,他们都在妒忌你比他们厉害对不对?”苏瞻秋小声道,“真是丑陋的嘴脸。” “他们的目标是我,不是你,”苏瞻洛深吸一口气,“阿秋,你听好,一会儿动起手来,你就趁乱往外跑。” “哥哥!”苏瞻秋眼眶又泛了红。 却没等她将眼眶里打转的泪花掉下,薛其身形一闪,五指内扣呈爪状,泛着黑气的内力便汹涌地朝他袭来。 “师父。”薛子安低低唤了一声,却是带上了内力,震得众人脑袋轰鸣,连带着薛其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薛其眼中冷光一闪,“你想做什么?” “弟子只是觉得,这其中可能有误会。”薛子安朝着错愕的苏瞻洛悠然一笑,从怀中摸出一把剑柄,在众人面前晃了晃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7 。 “我跟苏兄一见如故,昨晚过了几招,不小心将他的剑给折了,”薛子安抛了抛手中的剑柄,“不如我们请铸剑师来瞧瞧,这两把剑柄哪个是真,哪个是仿?” 苏瞻洛垂下眼眸,薛子安的两句话在他心里搅起了惊涛骇浪,一时间他竟完全看不透他所想。 “哥哥……痛……”苏瞻秋小声喊道。 苏瞻洛猛地一惊,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握得死紧死紧。 “弄疼你了?”他揉着她的手。 苏瞻洛揉了揉眼,对他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啊!这个是什么!”夏容的声音传来,引得一众围观群众伸长了脖子。 只见夏容解开了尸体的衣物,而那个尸体的胸膛上赫然印着一个梅花状的黑色印记,这块印记周围的皮肤已经开始逐渐腐烂! “诶呀,怎么看起来这才像是死因呢?”薛子安蹲在尸体身旁,“是噬心毒。” “噬心毒?”苏瞻洛眉头紧皱。 “你知道?”薛子安抬头问。 苏瞻洛点头,“这样说来,一剑山庄最近也因为噬心毒死了几个人,身上一块这样的黑色印记,只是形状不同,好像是叶子的。” “啊!”夏容恍然惊醒,“九歌门几个新来的小弟子也是莫名其妙惨死,身体上是一块梅花的印记!” “我好像也见过这样的!” “我们门派里也有!除了梅花和叶子,好像还有扇形的!” 一时间,屋内仿佛炸开了锅般热闹,不停有人向苏瞻洛点头哈腰地道歉,前一刻还哄闹着杀人,后一刻就怕一剑山庄记仇找上门。 人声鼎沸中,薛其冷眼扫过薛子安,薛子安面带微笑与之对视,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 这场晚宴延迟了半个时辰开始,原是恭贺大寿的宴会,现在却变成了商议江湖大事,商量来商量去,乌泱泱一群人也没能商量个出结果。薛子安跟他们七绕八绕,一会儿说说这个门派,一会儿说说那个山庄,竟是没人再怀疑到苏瞻洛头上。 散场的时候已经很晚,苏瞻洛要起身的时候,苏瞻秋已经枕着他的胳膊睡着了。 苏瞻秋这些日子慢慢长开了,肉呼呼的脸开始显出了点轮廓,分量也逐渐上去了,要费些劲儿才能抱起来。 “哎,真好。”身旁停下一个人影。 苏瞻洛抿了抿唇,转过身便走。 那人影忙不迭地跟上,“阿洛啊,我可是顶着师父的压力,好不容易救下了你,怎么连句谢谢都没呢?” 苏瞻洛横了他一眼,“我今天这么难堪不也拜你所赐?横竖扯平了,互不相欠。” 薛子安唉声叹气道,“哪有你这么算的?我想了好久才想出保你的法子,你不谢我就罢了,连个笑脸也不露?” 苏瞻洛脚下步子加快,薛子安态度暧昧,似敌似友,话跟连珠炮一样往外蹦,却不知道其中几句是真的,这样的人苏瞻洛难以相信。 “阿洛呀,人生就是一场豪赌,你就信我一回能怎样?”薛子安喃喃道,“我说我能替你治好阿秋,你若是赌上一赌,阿秋还能有几分好转的余地,你这连赌都不赌,她的病只能一日一日拖着。” 苏瞻洛脚步一顿,“我没那个资格。” 薛子安追问,“什么资格 ?” “如果赌注是我的命,那我愿意一试,但赌注是阿秋的命,我一分风险也不愿冒。”苏瞻洛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不敢赌。” 薛子安眼神闪了闪,轻叹一口,“你不觉得你活得很拘束吗?” 苏瞻洛皱眉看着他。 薛子安看着他怀里睡得正香的苏瞻秋,“纵然你不喜欢练武,你也不得不日复一日钻研武艺保护她,纵然你不喜欢打杀,你也不得不为一剑山庄卖命,因为只有一剑山庄能给她提供药物。” 苏瞻洛闻言一愣,随即脸色一沉,“你知道的未免也太多了。”他的手指不自觉的缩紧,杀意亦从幽深的眸子里渐渐透了出来。 突然,他怀中的苏瞻秋突然不安分地挪了挪身子,迷迷糊糊地呓语着,“哥哥……哥哥……我不吃药了……不吃了……” 薛子安笑意盈盈地拍了拍他的肩,暧昧道,“还有孩子在呢,别闹。” 苏瞻洛一口牙咬得死紧,却听薛子安又摸着下巴道,“你给她灌了不少汤药吧?啧啧,瞧这可怜的,连梦里都忘不了这茬。” 他话音刚落,苏瞻秋不安地动了动,又喃喃着,“这样哥哥就不用再替一剑山庄杀人了……” 苏瞻洛抱着她的手臂僵了僵,又将她抱得更紧。 薛子安微愣,随即眼中的墨色沉了几分。 寒风带下一片落叶,满载着月色,静悄悄地落在地上。 “薛子安。”苏瞻洛的脚步猛地一顿,“你要跟着我们到什么时候?” 薛子安悠悠叹了口气,怨妇似的口吻道,“师父要杀你,我送你回院子是护着你啊!好心当做驴肝肺。” 苏瞻洛瞥他一眼,“驴肝肺倒好了,腌了还能吃,你呢?” “这可是你不懂了,”薛子安正色道,“我确实不能腌了吃,但我能吃你啊。” 苏瞻洛周身腾地升起一股黑烟,刚要发作,却感觉怀里的人动了动。 苏瞻秋从臂弯里抬起头,揉着惺忪的眼,“哥哥,什么味道?” “味道?”苏瞻洛一怔,随即皱起了眉头。 “在那里!”苏瞻秋嗅了嗅,指着不远处影影绰绰的屋子,“好像是……血的味道!” 苏瞻秋所指之处,两个黑影正跃上屋顶,由于距离原因黑影人的面容不甚清晰,只能看见他们手中的刀刃,正在泠泠月色下泛着寒光! 第5章 医庄无医(五) 苏瞻秋所指之处正是安排前来参加寿宴的宾客的住处,随着二人的脚步靠近,空气中的血腥味愈发浓重。 苏瞻秋安静地伏在苏瞻洛怀中,心里紧张地砰砰直跳,一口大气也不敢出。 此时早已夜深,更何况方才宴席上众人喝地酩酊大醉,所有的屋子都熄了灯,竟没有一人发现此处的异常。 持刀的黑衣人早已逃远,三人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事发地,门是反锁的,三人便通过窗翻了进来。薛子安借着月色探了探床上人的脉,摇了摇头。 苏瞻洛点上一个火折子,借着微弱的光芒,两人打量起了床上的尸体。 苏瞻洛皱眉看了看床上仿佛睡着的人半晌,“逍遥派副掌门殷允,他功夫应当不差,应当不至于一点反抗的动静都没。” 苏瞻秋像只小狗在屋里嗅了嗅,“可是没有迷药味儿。” 苏瞻洛愣了愣,才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猛地把她拉过来,捂住她的眼,“你别看,晚上做噩梦。” “诶呀,都看了好几眼了,”苏瞻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8 秋嫌弃地撇开他的手,小跑到尸体身前,把薛子安推开,“让开让开,碍事儿!” 薛子安莫名其妙,看着这个小包子从随身的小挎包里有模有样地掏出了一连串东西。 “阿秋!你学医才学了几年!别瞎折腾!”苏瞻洛要拉开她。 “哎哟,这人都死了,让我折腾一下不行?”苏瞻秋可怜巴巴道。 苏瞻洛看着这个死不瞑目的男人,“……你不怕?” “死都死了,不怕。”苏瞻秋有模有样地套上了小小的羊皮手套,解开殷允的衣服,又拿出一根银色的小针往几处大穴刺去。 “呀,阿秋好厉害。”薛子安恬着脸奉承道。 苏瞻秋却揪着他的头发将他撵走,“边儿去,这么大个人了,都碍手碍脚的。” 苏瞻洛看着薛子安灰不溜秋的脸色,唇角勾了起来。 薛子安被驳了面子,无奈地往旁边让了让,“阿秋大人啊,您验尸验出什么来了?” “唔,是因为中毒死的。”苏瞻秋拔下银针,两根小眉毛缠在一起,“毒素流遍周身才死的。” “咦,”薛子安道,“你还真会啊?” 苏瞻洛却皱了眉,“一个副掌门功夫应当不弱,不至于中了毒都不知道点上周身大穴。” “如果是很快传遍身体的毒素呢?”薛子安幽幽道,“就像叶一罗一样。” 苏瞻秋闻言立刻解开他的上衣,在尸身的胸口处确实有一块菱形的黑紫色痕迹。 “哇,又来!”苏瞻秋一惊,“是不是又跟那什么药人册有关?” “他的手指是不是捏着什么东西?”薛子安低下头,小心翼翼将那东西拿出来。 “纸?”苏瞻洛道,“莫不是药人册的残页?” “看来真是因为争夺药人册才酿成的惨剧。”薛子安啧啧摇了摇头。 “我们回去吧,现在若有人来,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苏瞻洛将苏瞻秋拉过来,灭了火折子,攀着窗跃出。 薛子安紧跟着二人翻出屋子,“不急着回去。” 苏瞻洛白了他一眼,“又要作什么妖?” 薛子安也不恼,笑嘻嘻道,“你还记得我们的赌?” 一片云悠悠地飘着,将最后一抹月色阻挡在厚厚的云层之后,只剩稀疏的星子幽然闪着光。 “赌?什么赌?”苏瞻秋好奇道。 苏瞻洛咬紧牙,“明明方才……” “哎,方才那是方才,”薛子安嬉皮笑脸道,“我们一比一平了。” 苏瞻洛脸色一沉,“你这样胡搅蛮缠,打赌还有什么意思?” 薛子安耸了耸肩,“你也可以与我胡搅蛮缠……”他顿了顿,“你信不信,其实我还挺想帮你的。”说罢,他便身形一闪,下一刻,二人的呼吸便已交缠在了一起。 苏瞻洛盯着他凑得极近,状似真诚的双眼,默默抱起身边呆呆的苏瞻秋,“阿秋,拿小刀戳他。” 苏瞻秋闻言在小包裹里摸了摸,真摸出了一把小刀,“哥哥,切小白兔肚子的小刀戳不动他吧?” 薛子安低头瞅了瞅小不点在的位置,下面登时凉飕飕的,脸上的情深似海转成了干笑不已,“阿秋啊……” 苏瞻洛挑眉:“尽管戳,就照你正面前戳,戳不死算哥哥的。” 薛子安瞬间就跑没了影,可临行还死死塞来一个东西,苏瞻洛摊开掌心,是一个用纸包着的药丸。 “呀,跑这么快?”苏瞻秋歪了歪脑袋。 他前脚刚溜,后脚苏瞻洛便看见了远远依稀的灯火与熙攘的人群,由不得多想,他抱起还在发呆的苏瞻秋,快速离开了。 翌日清晨,殷允的死讯便传遍了整座药庄。 接连两桩命案将众人砸得晕头转向,薛其慷慨陈词安抚众人,原本的寿宴也一并改成了鸿门宴——众人合计一番,决定在寿宴上亮出手中的药人册,引出幕后黑手。 至此,共五册药人册已丢失三册。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武林中人慷慨激昂,四处嚷嚷着定要揪出幕后黑手,乱哄哄地吵得人头皮发麻,脸红脖子粗地争了大半天,却也没商量出个抓人的法子。 黄昏时分,日头西斜。 苏瞻秋趴在桌边,正对着药谱愁眉苦脸,她面前七歪八倒着几个圆滚滚的小罐子,塞子没塞紧,里头五颜六色的粉末洒在了桌上。 “阿秋,晚上的寿宴你就呆在院里,不要离开屋子。” 苏瞻秋抬起头,“哥哥,你要出去啊?” 苏瞻洛紧了紧腰带,“嗯,哥哥出去办点事儿。” 苏瞻秋把药谱扔在一边,跑到他跟前拽着他的衣角,“什么时候回来?” 苏瞻洛蹲下身,摸了摸她的头,“明天一早,回来我们就离开这儿,去蜀中。” 苏瞻秋转头看了看窗外,日头逐渐落下,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大半天空,两只通体漆黑的乌鸦落在枝头,仰着脖子便扯开破锣般的嗓子喊了起来。 苏瞻洛背起桌边的长剑,紧了紧衣带,抬脚出门,却感觉袖口被轻轻地拉了拉。 “哥哥,”苏瞻秋抬起一双晶亮的眸子,“早点回来。” 苏瞻洛嘴角露出了一个极浅的笑容。 “好。” 苏瞻洛走了没多久,屋子的门便又被敲响。苏瞻秋放下手中的瓶瓶罐罐,心里思忖着,哥哥不是丢三落四的人,应当不会去而复返。 果不其然,门外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苏公子,苏公子在吗?” 这个声音……苏瞻秋皱着眉头,这个人是昨天刚死了大师兄的夏容。 夏容又敲了敲门,屋里却半分声响也没有,便兀自叹了口气,“不在么……” 正在此时,屋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小小的缝,夏容面上愁容一扫,登时喜出望外。 门缝里露出半张小小的脸,“你找我哥哥做什么?” 苏瞻洛背着剑,慢慢悠悠往药田走去。 他想得挺好,今晚医庄的守卫一定都在寿宴大厅,药田附近应当不会有什么人,虽说药田怪异诡辩,难以进入,但多耗些功夫总能想到应对的法子。 可他漏算了两点,一点是他这跟地图八字犯冲的脑子,一点是薛子安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怪人。 “你不会不爬屋顶就不知道路吧?”身旁的树梢上传来一个玩世不恭的声音,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 苏瞻洛看着面前的雕梁画栋无声地叹了口气,心道走哪儿不好,偏偏还走到了乱腾腾的寿宴大厅。 薛子安从树梢跳下,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我猜猜啊,你要去药田,是不?” 苏瞻洛也不看他,“整天上树,你是猴子吗?” 薛子安贼兮兮地笑,“知我者苏君也,我真是属猴的。” 苏瞻洛冷冷瞥他一眼。 薛子安笑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9 得乐呵呵,“真的啊,今年正值二八年华呢。” 苏瞻洛瞪他一眼,“你眉间纹深的都能夹死苍蝇,要点脸行吗?” 薛子安突然正色,深情款款地捧着他的脸,“不要脸,要你。” 苏瞻洛拍掉他的手,转身就走。 “哎,药田不在那儿!”薛子安在他身后喊道。 他话音才落,一阵狂风卷来,将枯树上所剩不多的残叶通通卷下,落在泥泞的尘土中。 两人心照不宣,同时停下了动作。 人声鼎沸的寿宴大厅突然静地诡异,血腥味顺着寒风从雕花的窗缝中爬出,散在清冷的空气中。 此时,一个黑衣人翻窗而出,轻巧地点着屋顶的青瓦往后院掠去。 “是昨天的那个。”苏瞻洛道。 薛子安淡去了玩笑的神情,那双漆黑如潭的眼愈发幽深,仿佛鬼魅一般令人不寒而栗,身形如电,运功而上,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苏瞻洛愣了愣,亦追了上去。 黑衣人轻功不错,但对于二人来说追上不成问题,苏瞻洛注意到,这个黑衣人脚步极轻,落地毫无声响,这不由让他联想到前几天刚来聊城的时候带走苏瞻秋的那个女人。 这些人都是什么人?为什么脚步能如此之轻?就好像……没有重量一般! 黑衣人发现甩不掉身后二人,索性脚步一转,手上的拐便携着劲风朝苏瞻洛的面门袭来! 苏瞻洛早有所料,不急不缓往后退了一步,抽出背后的剑便与他过招,却被薛子安拦在了身后。 “你看他拐上的花纹。”薛子安道。 那拐是实心的细圆柱样,不加雕饰,通体铮亮,圆柱的底面上却用刻刀细细刻出了一个图案,苏瞻洛仔细一瞧,那竟然是在叶一罗与殷允尸体上的梅花图案! 第6章 医庄无医(六) 残阳的血色逐渐淡在浓重的夜幕之下,一弯月牙缩在夜幕的边缘,兢兢业业地留下惨淡的月光。 黑衣人握紧了手中的拐,面罩遮去了他大半面容,只露出一双眼死死地盯着二人,但那份从骨子里散发出的阴狠却分毫不减。 薛子安却安之若素,悠悠然敲了敲手中折扇,“药人册在你身上?” “明知故问。”黑衣人往后退了两步,他的嗓音沙哑嘲哳,仿佛一块磨砂石狠狠擦过掌心般,粗糙地令人发疼。 “哎呀哎呀,”薛子安摇了摇头,“这可是我们医庄的东西,不如我们商量商量,你将它给我?” 黑衣人神色一紧,“做梦!” “哦?”薛子安刷地一声展开折扇,“你说我?” 他的话音刚落,苏瞻洛的眼前便只剩下一道残影,眼前两人已纠缠在一处。 令苏瞻洛未料到的是,薛子安的功夫竟然处处透着一丝正气,那柄扇子在他手上舞得仙风道骨,颇有些洒脱飘逸的味道,跟他那副吊儿郎当,厚颜无耻的模样大相径庭。 苏瞻洛看了看自己的布满厚茧的双手,心道:怎么感觉似乎跟自己的剑法如出一辙呢? 至于黑衣人,身法诡辩,难以琢磨,那只拐所到之处猎猎作响,但无奈薛子安那一身防守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将他那副神出鬼没的拐死死压制。而薛子安的动作却不急不缓,就像……是示范着什么一样。 “尔强,则风浪不惧。” 薛子安轻飘飘的声音在他脑中轰隆一声巨响,冷汗顺着额角刷刷淌下。 这是将近二十年前他第一次握起剑的时候,那本剑谱上写着的第一句话!也是当年母亲在世时最常说的一句话! 两人相斗,薛子安几乎是将黑衣人吊着打,在他密集如雨点的攻势下,黑衣人节节败退,很快便退到了屋顶的边缘。 一阵寒风袭来,将苏瞻洛额上的冷汗抹去大半,也让他混沌的脑袋清醒过来。他抹了把脸,眼角的余光闪过一道黑影,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熟悉的异香。 “当心!是毒粉!” 熟悉的感觉唤醒了记忆深处的战栗,苏瞻洛后退一步。薛子安往后一跃,落到他身旁,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你是在担心我么?嗯?你怎么出这么多汗?” 眼前又出现了一个黑衣人,他扶起那个被薛子安打得半死不活的同伴,扬手又是一把粉末,随着他的身影一同散在夜色之中。 “诶呀,就快得手了,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薛子安仰头叹了口气,“不过你怎么知道那是毒粉的?” 苏瞻洛看着自己颤抖不已的手心,他控制不住。 “我……见过那人。”他道,“十五年前。” 薛子安拍了拍他的肩,“诶,你声音在抖,不要紧吧?” 手依旧在抖,可现在跟十五年前不同了。 当时的害怕与颤抖如今还历历在目,将近一个月的追杀对于一个还在比划木剑的八岁孩童来说无疑是噩梦,更何况这个孩童还带着一个比他更小的,体质虚弱的妹妹。 整整一个月,他们被这道黑色如鬼魅的身影相缠,就连难得的睡梦里也充斥着黑色的魔爪,直至逃到一剑山庄,这场噩梦才算草草结束。 现在,只剩下久久不平的愤怒与仇恨。 苏瞻洛深吸一口气,平复下自己的心绪。 “追不追?”薛子安问。 “追!” 黑衣人往药田深处而去,薛子安领着苏瞻洛在药田中穿梭,每一处落脚若是踩偏一分,便会有色彩鲜艳的花朵伸出茎叶将异物缠绕致死。 黑衣人并未在药田停下,而是顺着药田攀上了医庄背靠的小山。 “这座山也是你们医庄的?”苏瞻洛道。 “嗯,但一般只有我师父来,”薛子安停下了脚步,“所以我不认得。” 苏瞻洛回过头看他,“你的意思是……我们跟丢了?” 薛子安手搭凉棚,看了看前方黑压压的夜色,郑重地点了点头,“看起来是的。” 苏瞻洛握紧双拳,死死盯着茫茫夜色,却也没能看到任何活物的身影,更别提那两个黑影。 “诶算了算了,药人册我都不急着要了,你着急啥呀。”薛子安打了个哈欠,“走了,回去睡觉了。” “等等。”苏瞻洛拉住他。 “干嘛?” 苏瞻洛不语,指了指天,嘴角似有似乎地勾起一抹笑意。 薛子安微怔,抬起头。 月牙刚巧从云层间探出头,落下的光晖终于不似方才般惨淡,但依旧浅浅的,落在苏瞻洛的眼里,也只盖上一层薄薄的银色。 “我赌赢了。”苏瞻洛道。 薛子安摸了摸脑袋,“明明方才还没月亮的。” “方才是方才。”苏瞻洛眼底划过一抹促狭。 薛子安无语半晌,摇头晃脑地叹着气,“你怎么好的不学,跟我学耍赖皮呢。” 苏瞻洛嘴角的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10 笑容更甚。 薛子安便一直盯着他,盯到苏瞻洛头皮发麻,只觉得脸上大概能被盯出个窟窿。 “做什么?”苏瞻洛退后一步。 “没什么。”薛子安抬脚,往来时的路走去。 冬天的山丘总是光秃秃的,脚下是干巴巴的泥土,偶尔能踩到几根干枯的树枝,便是一声扑哧作响。 “薛子安,”苏瞻洛突然道,“你的功夫是你师父教的吗?” 薛子安闻言回过头,“我师父脑子里都是药人册,都是我自学的,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苏瞻洛视线与他相接的瞬间便移开了,“没什么。” 父亲与母亲离世的时候他还没怎么记事,母亲留下的一切不是被人抢了就是被毁了,这么多年来苏瞻洛也只是靠着脑子里对剑谱的一点记忆练习,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武功路数出自何处。 不过看薛子安舞扇的样子,莫不是竟然出自拂云医庄? 薛子安摸着下巴笑嘻嘻道,“别不好意思么,你想要的话改天我偷出来给你咯。” 苏瞻洛都懒得白他一眼,“戏弄我很好玩?” 话音落下很久,回答他的只有空荡荡的夜风。 苏瞻洛脚步一顿,看着面前空无一人的浓重夜色,寒意从脚底蔓延到头顶。 说话之间,薛子安这么一个大活人,竟悄无声息从原地消失了! 乌鸦嘎嘎地乱叫,从一处光秃秃的枝丫飞到另一处,留下难听的叫声回荡在雾茫茫的上空。 苏瞻洛试探性地往前迈了一步,刹那间便明白了薛子安从原地消失的原因。 看似坚实的土地竟然从当中开了一个小小的,仅容纳一人通过的方口! 月色瞬间便被关在了头顶自行合上的方口之外,里面漆黑一片。苏瞻洛拔出剑,反手便将它刺入墙壁,作为着力点让自己挂在墙壁上。 他从怀中摸出一把火折子,点亮,往下照了照,差点没把手中的剑柄给松开。 “薛子安!你杵那儿干什么?!” 薛子安一张抬起的脸被明晃晃的火折子一照,显得煞白煞白。他收起朝天呈人字形打开的双臂,讪讪道,“我一听声音就伸开手要接你了!谁知道……” 苏瞻洛顺着墙壁滑下,剜了他一眼。 薛子安摸了摸鼻子,跑到他身边拉起他的手。 苏瞻洛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你干嘛?” 薛子安笑眯眯地捏着他的手,“万一再丢了呢,这么黑漆漆的,你一个人蹲在地上哭我可是舍不得的呀。” 苏瞻洛几乎是咬牙切齿,“我、不、会、哭、的!” 薛子安还是笑眯眯,“那这样说,这么黑漆漆的,我一个人蹲在地上哭,你也是舍不得的,对不对呀?” 苏瞻洛甩开他的手,他现在很想拿剑指着他的鼻尖,逼着他说:哭!你给我哭! 顶被封住了出不去,二人只能往洞口深处去寻找出口。 “这里还是山吧?”苏瞻洛用火折子照了照四周,“这里是被什么人修葺过的模样,这些砖块好像最近还翻新过。” “我师父修的呗,”薛子安耸耸肩,“有阵子他的确在后山大兴土木,也不让任何人进,原来在搞这个。” “你师父造这个像地道一样的东西做什么?”苏瞻洛皱眉,他话音刚落,一阵细小的机械转动的声音便传到耳中。 薛子安拉着他的胳膊用力一拽,苏瞻洛几乎是扑到他身上,刀林剑雨在他身后倾泻而下,眨眼间他原来站的地方便捅成了马蜂窝。 “我师父造这个做什么不提,他疑心病很重,造什么都要放机关。”薛子安松开他,“小心点。” 苏瞻洛看他突然正经起来的模样浑身难受,蹙着眉道,“……多谢。” 走过了最开始的一片漆黑,地道中亮了起来,两旁的墙壁上不知放的是什么灯油,常年燃烧着。 走到有光的地方,仿佛是度过了最开始那段防备警戒线,机关逐渐减少。 苏瞻洛掐灭火折子,突然停下了脚步,“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薛子安点点头,“水声。” 如果是活水,就意味着顺着水流便能找到出口。 二人寻声而往,发现地道中真的有一条小河,水流缓缓流淌着,但眼前的路却被一堵墙堵死了,而小河却通过墙角的洞源源不断地流到墙的另一头。 薛子安去那洞边瞧了瞧,“洞挺大的,应该能容纳人通过。” 苏瞻洛蹲在河边,河水浑浊,河底黑压压的,似乎有些东西在里头看不真切。 浑浊的水面缓缓地荡着,将人影荡成了层层褶皱,包括那个角落里的、灰扑扑的、几乎跟背景融为一体的人影。 人影无声地晃了晃,无声地举起了手中的拐!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就该更文了但是由于我前天跟同学出去浪里个浪喝了杯喜茶导致前天晚上一天没睡着。 并且昨天脑袋嗡嗡嗡乱响阿西吧所以就没有更文。 昨天晚上九点多钟我愉快地躺下去然后睡到了现在23333一爬起来就赶紧去更文啦~ 所以一周五更的话看样子得从周二顺延到周六了双休日不能浪里个浪了嘤嘤嘤 第7章 医庄无医(七) 薛子安是听到落水声转头的。 “哟,要找你们还找不到,怎么自己送上门来了?”薛子安施施然起身,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腿。 “他,在那里,”黑衣人用拐子指了指浑浊的水,“你、不救他?” “他又不是死的。” “你对我可真有信心啊?”水面上浮出一个湿淋淋的脑袋,苏瞻洛撑着河边的石阶翻上岸来,除了一身湿漉漉的水汽与有些过分苍白的脸色,无甚大碍。 “那可不,反正他的拐也没打中你,”薛子安笑眯眯,“不过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看?” 苏瞻洛瞥了他一眼,抽出了背后的剑,“如果一睁眼就对上被水泡烂的尸体的脸,脸色还能好的话。” 黑衣人看着一前一后的二人,往侧边退了半步,犹豫了半分,便举着拐朝苏瞻洛袭来。 他这扭头扭得极快,薛子安不及赶过去,只得在一旁出声提醒道,“喂!你当心别碰到他!” 苏瞻洛见来者怀中的紫光,立刻收回迎击的掌,“这什么东西?” 薛子安啧啧两声,摸着下巴,“谁知道,反正那拐子古怪地很。” 对上手的时候,苏瞻洛知道这不是十五年前追自己的那个,功夫不如那人好,但即便如此,这黑衣人身法依旧诡辩,方才在一旁看还不觉得,此刻真换自己上了手便觉其中难缠,仿佛又落入了十五年前鬼魅随行的梦魇。 突然,仿佛一颗石子落入河中,河面无声地泛起了涟漪。 薛子安眉头一皱,“当心!”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11 他话音未落,一只惨白的手从河底快速伸出,仿佛带了眼睛一般精准无误地抓住了苏瞻洛的脚踝! 苏瞻洛只觉得脚踝一阵冰凉,随即一股巨大的力将他往湖里带。 黑衣人见机,拐子一横,带着毒气的梅花烙就往他面门而来! “诶诶诶!打人不打脸啊。” 眼前人影一闪,那副盛气凌人的拐便猛地停在了半空。 薛子安脸上笑眯眯的,握着拐子的手上却是青筋暴起,苏瞻洛能肉眼看见那副拐上冒着紫光的毒气,可这毒气却似乎半分也近不了他的身。 苏瞻洛不由趁着与脚踝上力道博弈的功夫,仔细打量起他来。 薛子安又摇了摇头,“一个两个的,怎么都把人往水里拖呢。” 水底发出一声怪叫,苏瞻洛脚踝上的力道陡然减轻,一把锋利的扇生生将那手与肢体割开,又在水面上掠了一遭,才回到了薛子安手中。 “你、你……”黑衣人吐字一愣一愣的,“你为什么……” “啊?你说什么为什么?”薛子安笑着,手中的拐应声而断。 黑衣人气急,似乎有一连串的话要说,但那张嘴似乎只能一个字一个字蹦,“你!明、明知故问……你不是……” 那柄扇子已经穿过了他的喉咙。 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黑色的汁水顺着他脖颈上的伤口流出,他整个人仿佛吹了气的球漏气般迅速干瘪下去。薛子安蹲下身在他的胸口摸索了半晌,摸出了几张破破烂烂的纸头。 “哎呀,药人册啊。”薛子安随脚将黑衣人的尸体踹进河里。 苏瞻洛扳下脚腕上死死扣着的那只手,薛子安用帕巾裹着那只手的手指,将它提起来,借着灯光仔仔细细地看了看。 “咦,这好像是我师父的。”薛子安不咸不淡道。 苏瞻洛脑中一根弦一跳,“你师父?薛其?” “嗯,”薛子安指着那手的拇指,“你瞧,这个扳指我师父特别喜欢,到哪儿都得带着。” 那只手早就被水泡烂,一层皮又烂又破,苏瞻洛不愿意再看它一眼。 “这个扳指也是好东西啊。”薛子安摘下那只扳指,用帕巾擦了擦,塞进自己的怀里,“药玉啊药玉,捡到宝了。” 苏瞻洛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 “既然这人能进来,说明这鬼地方一定有出口,”薛子安自言自语道,“哎,早知道刚刚不那么快弄死他了。” “不可能的,”苏瞻洛道,“老底都快被揭了。” 薛子安笑眯眯,“我不就是拂云医庄的大弟子,哪里有什么老底,阿洛你太高看我了。” 苏瞻洛瞥他一眼,不欲与他多争。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苏瞻洛问。 “我已经通知了人,最晚明早应该能找到我,”薛子安道,“你要是想找出口我就陪你找找,你要是不想找我们就在这儿等人。” “再过一遍刚刚的机关吗?”苏瞻洛白了他一眼,靠着墙慢慢坐下。 “哎,我可是救了你,你就不能给我个好眼色?”薛子安嘟囔着,也在他身边坐下。 苏瞻洛仰头靠着墙,闭目养神,“你不止一次来过这条地道。” “咦?我有说过我是第一次来么?”薛子安笑眯眯。 “换句话说吧,”苏瞻洛突然睁眼,紧紧盯着他,“你是故意引我来这里的。” 薛子安愣了愣,随即笑容更甚。 “阿洛,人太聪明可是很让人伤脑筋啊。”薛子安与他对视,“你刚刚受伤了吧。” 苏瞻洛一愣,他先前与薛子安打得那架还未好透,方才与黑衣人缠斗,先前伤到的经脉此刻又有隐隐作疼之势。只是他自觉瞒地很好,竟还被薛子安看了出来。 “而且我送你的药丸你扔了吧?”薛子安兀自叹了口气,“我试了试才知道那毒粉竟名不虚传。” “闭目。”薛子安道,一只手轻轻按上他的背,一股暖意便随着那只手涌入体内,郁结的经脉顿时畅通不少。 苏瞻洛借着那股内力游走四骸,经脉畅通了,脑子里的疑惑却一个接着一个打起了连环节。 若说薛子安是好意,他见面第一晚就将自己的剑折了,若说他是恶意,他又多次相救,借内力以助调息,因此苏瞻洛完全拿此人没辙。 调息结束,苏瞻洛甫一睁眼,一本破破烂烂的书就落到他面前。 “喏,我答应你的,拂云医庄的内功谱。”薛子安正摸着自己的里襟,“嘶……好像就这一本了,剑谱应该还在我屋里。” 武林百家,家家皆有独门秘籍,武功的长处、短处尽藏于各家武功谱之中,因此武功谱几乎是武林门派的命脉,苏瞻洛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不拿武功谱当事儿的大弟子。 苏瞻洛将书还去,“我拿你们医庄的武功谱做什么?你师父可能已经死了,要像你这样接手医庄,你们医庄活不过三年。” 薛子安勾了勾唇角,“人都死了,留医庄做什么。” 苏瞻洛看着他,总觉得他唇角那抹笑与平日不同,苦涩至极,似是悲极作乐。 “拿着吧。”薛子安将书推回去,“还是我非得道出原委你才肯收?” 苏瞻洛一怔。 “你就不好奇我使的功夫为什么同你如出一辙?”薛子安笑道。 苏瞻洛握着那本书的手开始颤抖。 薛子安叹了口气,“教你剑的是你娘吧……喂!你做什么!” 苏瞻洛的脸贴的极近,捏着他的衣襟的手在不停地颤抖,指节发白,死死扣住,似乎生怕他逃走一般。薛子安刚想开口调笑他几句,瞥见他眼中几不可见的水光,是噤了声。 “你认得我娘吗?我娘是医庄的?那你知道十五年前是谁要杀她?又为什么要杀她?” “别急啊,我又不会消失。”薛子安拍拍他的手让他安静下来,“你娘是医庄的,按辈分来算,应该是我的师姨……不过你小时候来过医庄,这都不知道吗?” “我记不清了,”苏瞻洛让自己狂跳的那颗心平复下来,“那十五年前为什么突然有人要杀我娘?” “哎呀,你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被追了一个月?”薛子安失笑,“真奇怪那会儿你带着阿秋是怎么活下来的。” “那些人似乎一直要我娘的遗物,但我不知道是哪样……那个时候我背着包裹,包裹里装的都是我娘留下的,我一路跑一路扔下那些东西,直到最后一样扔完的时候才逃到一剑山庄,之后那些人再也没出现过。” “你还记得你最后扔下的是什么吗?” “记不清了,当时就顾着逃命……好像是一本书?”苏瞻洛顿了顿,恍然道,“莫不是……?” “药人册。”薛子安点点头。 “那就是药人册!?”苏瞻洛惊道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12 ,“那是我娘写来为了解我和阿秋身上的寒病的啊!” “你们身上的寒病无从可解,唯一的解法就是变得无孔不入,百毒不侵,”薛子安低声道,“而百毒不侵之人,世人冠了一个名字,药人。” 苏瞻洛愣了愣,“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薛子安怔怔地盯着不远处地上那只断手,“我师父收集师妹的遗物收集了一辈子,前不久才集齐,所以多少我也得知道一点。” 说罢,薛子安拍拍还在愣怔的苏瞻洛,语重心长道,“你要相信,师兄是不会害你的。” 苏瞻洛回过神,斜了他一眼,“谁是你师弟。” 薛子安仰天一笑,头顶的砖块却突然松了松,掉了几块土下来,差点没落到他大笑的嘴里。 苏瞻洛抿了抿唇,幸灾乐祸地笑了。 “主人,你在吗?” 砖块被拿开,一个少女探进头,刚好对上薛子安灰土般的脸色,“呀,主人,你脸都绿了,不要紧吧?” “要紧啊,还不快把我们弄上去!”薛子安朝那个少女道,“酒久,你开那么小个洞是要让我钻狗洞么?” “哎,知道了。”名叫酒久的少女没好气道,徒手一砸,头顶的砖块轰隆隆裂了个大半。 “呸呸呸!”薛子安吐了吐嘴里的泥渣,又展开扇子挡了挡头顶落下的泥沙,“酒久!你要把我活埋了吗!开那么大个洞横着都能出来了!” “哎呀呀,嫌洞太小的是你,嫌洞太大的又是你,真难伺候啊。”酒久摇头晃脑地叹道。 “上去跟你算账!”薛子安咬牙切齿道。 有了帮衬,二人很快便出了阴湿的地道,薛子安咯咯阴笑着,酒久刷的一下便闪到苏瞻落身后,“小兄弟,帮忙挡一下。” “你这出息。”薛子安冷哼一声。 苏瞻洛注意到,这个少女也同碧蝶与黑衣人一样,走路毫无声息。 “走吧,”薛子安朝苏瞻洛招了招手,“欠你一棵化霜草,先去药田。” “不行啊主人,”酒久从苏瞻洛身后探出脑袋,“药田被梅花拐的烧了。” “烧了?梅花拐?”苏瞻洛眉头一皱,“是拿着刻有梅花烙的拐子的另一个黑衣人?” “嗯,就是那个人。”酒久说着,拨开二人面前的草丛,让他们往山脚下望去。 入目的是一片火光,熊熊火焰燃烧着,照亮了半边深色的夜空,就连天边的一弯明月也显得黯淡了下去。 “整座医庄都着火了呢,”酒久摊手道,“主人你信号晚传半分,我就要冲到医庄里找人啦。” “哦,烧你两下熟了就能吃了,”薛子安懒洋洋道,转头看了看,“哎,阿洛你再往前走就要掉下去了!” 苏瞻洛还是不自觉地往前走,仿佛这样就能走近那片火海之中一般。 他的脑中只有一个字—— 火、火、火…… “阿秋!”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我最喜欢的配角上线啦~酒久跟薛子安的斗嘴总是写得不能自拔23333 港真,酒久一直在拆她主人的台薛子安竟然没把她打死hhh 第8章 医庄无医(八) 薛子安叹了口气,一把拦腰抱住快要一跃而下的某人。 酒久在一旁看得眼睛不眨。 “你放开我!阿秋还在下面!” “所以呢?你冲下去跟她陪葬?”薛子安顺手点了他几处大穴,一把将人扛到肩上,“酒久,人呢?” 酒久指了指山顶。 “人?什么人?”苏瞻洛问。 薛子安瞥他一眼,“还去不去跳崖了?” 苏瞻洛抿抿唇,蹬了蹬腿,“快放我下来。” 薛子安照他腰上狠狠一掐,“问你话呢!” 苏瞻洛又痒又疼,他狠狠地咬了咬自己的下唇,苍白的脸上硬是染上了几分红晕。 “哎。”薛子安看他一眼,长叹一口,解了他的穴道将他放下,“碧蝶一直在你们屋子的周围,阿秋不会有事的。” 他话音刚落,一声清清脆脆的“哥哥”便从山顶飘了下来,随即一只小粽子跃出碧蝶的怀中,朝着苏瞻洛砸来。 “诶,我就说阿碧最近去哪儿了,原来给你当保镖用了。”酒久小声道。 “阴阳怪气的,你什么意思?”薛子安笑眯眯看着她。 酒久亦笑眯眯地回看他。 “我帮我师弟,你有意见吗?”薛子安笑容更甚。 酒久亦笑容加深,“主人,我刚刚什么都没问。” “酒久啊……” 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响,苏瞻秋吓得把头埋进苏瞻洛怀中,“哥哥呀,他们在干什么?” 苏瞻洛扯了扯嘴角,“大概是……炸山吧,不说这个了,你有没有受伤?” 苏瞻秋摇摇头,“没有哦,碧姐姐和夏哥哥都在保护我。” 苏瞻洛这才看到一旁欲言又止的夏容,抱拳一礼,“多谢了,夏兄。” “不不不,”夏容摆了摆手,“要不是拖了阿秋的福,我大概早被这火烧死了。” 苏瞻洛:“所以夏兄是找我何事?” 夏容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其实……” “啊哟喂!”酒久应声从天而降,精准地落在了碧蝶脚边,众人抬头一看,笑眯眯的薛子安正慢悠悠地走过来,他身后是缺了大半块的山头。 夏容抹了抹额头的冷汗。 碧蝶将酒久扶起,酒久还在嘟嘟囔囔,“疼死我了,一点也不怜香惜玉……主人您哪天能找到夫人,太阳都要打北边升了!” “哦?疼?”薛子安笑容满面地揉了揉手腕,“我给你揉揉?” 酒久立刻噤声。 薛子安斜她一眼,转过头对苏瞻洛道,“药田烧了,化霜草怎么办?” 苏瞻洛低头看了看一脸不解的苏瞻秋,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那个!”夏容突然激动道,“化霜草我家的山谷里头有!” “九歌门?”薛子安摸着下巴打量他,“你们那里什么时候种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有、有一个朋友带给我的……”夏容摸了摸后脑勺,晶晶亮的眼睛盯着苏瞻洛,“那个,其实我来找苏兄的原因就是,如果不急着回去的话,要不要去我们那儿坐坐?我可以送你化霜草!” “啊!九歌门在蜀中啊!”苏瞻秋一蹦三尺高,小手拽着苏瞻洛的衣摆,“哥哥!说好的!我们要去蜀中玩的!” “包吃包住吗?”薛子安笑嘻嘻道。 “包!都包!”夏容忙不迭点头道,“薛兄也一起吧。”他顿了顿又不好意思道,“从小我就没怎么出过远门,二位都是游历过江湖的,如若方便的话,可以给我讲讲你们游历江湖的故事吗?让我过过耳瘾也好……嘿嘿!” 薛子安点点头,一把勾住苏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13 瞻洛的肩,“那我们就多有叨扰了。” 苏瞻洛横他一眼,小声道,“我还没答应呢。” 薛子安笑眯眯,“师兄替你应了。” “哎,”一旁的酒久捅捅碧蝶的腰,“很久没看主人笑得这么欠了。” 碧蝶抿唇轻轻笑了起来,“你呀,这话被他听到,半个山头又得没了。” 酒久回头看了眼断壁残垣,耸了耸肩。 四人启程。 拂云医庄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薛子安作为大弟子继承了医庄,却半分也不愿意多留,连薛其的后事也懒得打理,通通交给了酒久和碧蝶,惹得酒久叫苦不迭,控诉声行了将近五六里才渐渐抛在脑后。 苏瞻秋趴在马车的小窗口上,看着远处的拂云医庄逐渐成了一个黑点,才把脑袋缩了回来——那片本该宁静、美丽的山水在顷刻之间化为了灰烬。 “哥哥,不用给晏哥哥捎个信么?跟他讲我们晚点回去。” 苏瞻洛擦剑的手顿了顿,“不用。” 上次叶一罗出事那晚苏瞻洛已经试探着去了信,但迟迟等不到回音,也不知道一剑山庄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至少,一剑山庄有人想杀他,现在是万万不能回去的。 “你还在擦这把破剑啊。”马车的帘子一掀,薛子安钻了进来,熟稔地拉了个靠垫垫在脑后,大喇喇地躺在苏瞻洛身旁。 苏瞻秋拉了拉他的袖子,“薛哥哥,医庄的后事不用料理,就这么跟我们一起走真的不要紧吗?” “一把火都烧光了,有的没的都烧完了,无所谓了……”薛子安扯了扯苏瞻洛的衣摆,“我可是刚刚被毁了家的人哪,你都不安慰安慰我?” 你这幅没心没肺的还需要安慰?苏瞻洛心里腹诽着,瞥他一眼,“你不是跟夏兄一辆车?” “那个呆子,”薛子安摇头,“从小被爹娘管得严,满脑子都是江湖啊大侠啊,整天缠着我给他讲走江湖的故事……我不管!再跟他呆下去我要疯了!” 苏瞻洛拿剑背敲了敲他的头,“快滚,挤死了。” “不要。”薛子安捏着剑刃,稍稍一用力,就将那柄刚被主人擦得锃亮的剑折成了两半,顺手从小窗扔到了外头。 “喂!”苏瞻洛瞪他。 薛子安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好像不是他折了剑,倒是他被剑折了。 “那等下到了驿站,我跟你换吧。”苏瞻秋歪着脑袋道,“我跟夏哥哥一起好了,可是你不许欺负我哥哥哦!” 薛子安笑容满面,“好啊,到了蜀中我请你吃担担面。” “担担面?那是什么?”苏瞻秋不解。 “担担面啊,就是原来挑夫们挑着担子在街头卖的面,将面粉擀成面条,撒上肉末,浸以卤汁,又香又鲜!” 苏瞻秋两眼放光,吸了吸口水,真真应了垂涎三尺这个成语。 “阿秋……”苏瞻洛无奈地叹了口气。 “嘿嘿。”苏瞻秋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 走走停停,除夕临近的时候,四人刚走了一半路程。 “雪雪雪!下雪了!长安也下雪了!” “阿秋!”苏瞻洛长臂一捞,将那颗在冰天雪地蹦跶的小粽子牵了回来,紧了紧她的领口,又正了正她的帽子,才放手。 “扬州没有雪吗?”薛子安道。 “偶尔有,不过与其说是雪,不如说是冰霜。”苏瞻洛双眼随着那欢呼雀跃的小不点儿,皎洁的雪色将他的瞳仁映上一层暖意。 作为前朝的都城,长安还是保留着当年的盛景,虽少了一分热闹,却多了一分沧桑。 临近除夕,沿街挂起了大红灯笼,将那分寒意尽数融在一片暖绒的灯光之中。 夏容从对街的客栈小跑着出来,朝二人招了招手,“反正也不急着赶路,我们在这里休息几天吧。” 年末佳节是客栈的淡季,前厅里只有寥落几人,与街上的热闹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淡季的缘故,屋子也好租不少,夏容租下了客栈后院一间独立的院落。 “可是只有三间屋子的了,”夏容挠了挠后脑勺,歉意道,“抱歉苏兄与苏小妹妹挤一挤了。” “无妨。”苏瞻洛点头道。 “有妨!”薛子安挤到二人中间,“阿秋都快十岁了吧?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呀,还是要注意男女有别的……” 苏瞻洛抬起胳膊肘狠狠地捅了他一下,“我睡地板。” “那就更有妨了!”薛子安沉痛地握着他的手,“我舍不得阿洛你睡冷冰冰硬邦邦的地板啊!” “行啊,”苏瞻洛眯了眯眼,“我睡你床,你睡地板。” “打、打扰一下……”夏容一脸惊慌加迷茫,“那个,二位……什么关系?” 薛子安嘿嘿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苏瞻洛看着夏容又红又绿的脸色,腾地就生起一团气,憋在胸口,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别误会了,”薛子安朝他眨了眨眼,“不是你想的那样。”说罢,便牵着苏瞻洛的手离开了,只留下脸色缤纷的夏容和见着满院子雪乐得打滚的苏瞻秋。 穿街走巷,路旁的灯火不断倒退。 “你想跟我说什么?”苏瞻洛甩开他的手,“还非得神神秘秘的。” “你不能没有佩剑啊。”薛子安笑盈盈指了指身后的武器铺。 “就这点儿事,”苏瞻洛瞥他一眼,“也不知道是谁接连折了我两把剑。” 武器铺里坐着一个老态龙钟的妇人,在柜台前头也不抬地绣着花,就连有客人来也只是抬个眼皮,又迅速放下。 武器铺似乎只卖剑,剑挂满了整座屋子,琳琅满目,有长有短,有铁剑也有软剑,真真令人目不暇接。 “随便挑,钱我付。”薛子安道。 苏瞻洛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阿秋给你吃了什么药?” 薛子安眉毛一挑,“我在你心里印象就这么差?” 苏瞻洛转过头不语,认真挑起了剑,不一会儿便选中了一把三尺长剑。 “这把?不行。”薛子安拿过剑,以指叩击,剑应声而断。 柜台后的老妇人动作一顿,掀起眼皮看了看两人,又放下了。 苏瞻洛呆呆地拿着断剑,“你……跟剑有仇吗?” 薛子安将他手中的剑柄随手一扔,“再挑。” 无法,苏瞻洛只得又埋首于琳琅满目的剑堆之中,正眼花缭乱之时,一把不太一样的“剑”映入眼中。 “这是……拐子?”苏瞻洛疑惑地看着手中的武器,“怎么混到这堆剑中了?” “放错了吧。”薛子安不以为意。 苏瞻洛看着那只拐子,脑中不自觉地浮现黑衣人的身影。他不自觉地将拐子倒过来,只见一道镂空的叶印赫然印于拐子底端! 作者有话要说: 换地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14 图啦换地图啦! 第9章 长安不安(一) 要知道,目前为止出现过的三个印记,除了在拂云医庄见过的梅花,还有叶印与扇形印! 这拐子竟然上面有叶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拐子的用途……不言而喻。 “这拐子……”薛子安凑上前来,眉毛一抬,“哟呵!老板,这货摆错位置了吧?” 那老妇才肯抬起脸,浑浊的眼珠子一动也不动,只是将头摆过来,半晌才道,“是……” 薛子安拿着拐子走到柜台前,低声道,“老板,跟你打听个事儿,”说罢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这拐子……是哪儿的货啊?” 老板浑浊的眼珠盯着薛子安的脸,半晌,颤颤巍巍地将银子推开。 “哎,做生意么,哪有自断财路的?”薛子安笑眯眯,将银子又一推,伴着尖锐的刺耳声,柜台上留下一道深且锐利的刻痕。 老妇的手更抖了,干裂的嘴唇翕动着,颤颤巍巍地吐出了几个字,“一、一剑山庄……” 咣铛一声,苏瞻洛手中的拐应声而落,清脆的响声荡在狭小的铺子之中,不绝于耳。 小院里头,夏容才收拾好屋子,信鸽便笃笃笃地敲响了窗棂。 吱呀一声,木门被轻轻推开,苏瞻秋小心翼翼地探进脑袋,就见夏容捧着一张信纸傻乐着,信鸽立在窗边啄着一身白花花的羽毛,时不时抬头瞥那傻笑的人一眼,豆大的眼里写满了不屑。 “夏哥哥,看什么呢,这么高兴呀?” 夏容瞧见了苏瞻秋,下意识揉了揉脸,收下那一抹傻笑,可眼底的笑意是怎么也瞒不住。 “嗯?” “没什么,”夏容挠了挠后脑勺,“我十九年第一次不在家过年,爹娘担心我,所以让我一个朋友过来,这两日大概就能到了。” 话音方落,门口便响起一阵马啼之声,伴着隐约的人声传来。 “不会这么快便到了吧?”夏容扔下信纸便大步迈出门去。 苏瞻秋瞅瞅他,心里想着会不会是哥哥回来了,便也跟着一路小跑出了门。 门吱吱呀呀地开了,门里门外的人皆是一顿。 苏瞻洛与薛子安寻剑而归不假——当然是薛子安不由分说塞给他的一把,夏容信中的朋友风尘仆仆赶来也不假,只是…… 苏瞻秋张了张嘴,又眨了眨眼,看着眼前黑衣黑发,一身风霜的男人。 男人下马,将马系在门口秃了的老柳树上,掸了掸身上的雪,看苏瞻秋两颗晶亮的眼珠子还傻愣愣地盯着自己,不由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脸,“阿秋,不喊人过年不给压岁钱。” 苏瞻秋立刻回过神,从善如流,甜甜喊了一声,“晏哥哥。” “阿洛,不愧是你从小带到大的妹妹,”男人又拍了拍方在呆愣中的苏瞻洛,“连看着我发呆都一模一样,怎么?三年不见认不出了?” 苏瞻洛眉头微皱,轻轻点了点头,“晏亭,你变了不少。” 薛子安在一旁笑意盈盈地抱胸看着,只是视线在晏亭那只拍苏瞻洛的手上停了片刻。 “原来晏公子是一剑山庄的!”夏容笑道,“快快,外头凉,都进来吧。”说罢便执起晏亭的手,与他絮絮叨叨起来,一副熟络的样子。 “那真的是你们庄主?我瞧着像九歌门的。”薛子安在苏瞻洛耳旁小声道。 苏瞻洛眉头还是皱着的,“从他接手一剑山庄开始,我就一直在外闯荡,没怎么见过他……算来至少有三年了,”他顿了顿道,“每每要见他都推说事务繁多,他怎么有空下山?” “夏哥哥说晏哥哥是他的好朋友。”苏瞻秋小声道,“哥哥,晏哥哥是不是比以前更加……热情了?” “那个叫圆滑世故,”薛子安眯了眯眼,“跟这种人在一块儿,就像往你嘴里塞了满嘴油光光的肥肉,腻!” 苏瞻秋一知半解,“那那那,我哥哥呢?” “你哥哥啊……”薛子安眼角一挑,苏瞻洛知道他嘴里没什么好词儿,抬眼斜了他一眼,便提步追了前头的夏、晏二人,不欲与他多语。 “嗯……”苏瞻秋还在眼巴巴地等他说。 一阵凉意落到鼻尖之上,薛子安抬手,一片细小的雪花落入掌心,很快便化成一团湿意。 “你哥哥啊……”薛子安摸了摸她的脑袋,眉眼不自觉地弯下,“你哥哥就像八月暑气之中,从山涧中拿出的一壶冰镇清酒,一口两口冰了牙尖,三口四口清爽舒心。” 苏瞻秋闪了闪眼睛,“清酒是酒呀。” 薛子安笑了,“是啊,你个小不点儿尝过么?” “没有,”苏瞻秋摇了摇头,“但只要是酒,喝多了都是会醉人的。” 薛子安看着她弯弯的眼睛,愣了愣。 苏瞻秋歪了歪头,眼睛亮亮的,“所以,你醉了吗?” 雪花无声地落在院子里,一片一片,薛子安沉重如浓墨的眼眸第一次清澈地映出飘扬的雪色来,就好像,那片雪下在了他眼底最深的沟壑。 苏瞻洛觉得晏亭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好了,夏容拉着他扯东扯西,扯到自己都看不下去的地步,晏亭却还能笑语晏晏地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又想想自己越来越怪的脾气,也难怪上任庄主离世的时候,一众长老力排众议选中晏亭作为下任庄主。 一剑山庄的老庄主一生未娶妻,膝下无子,为了堵上长老们的三寸不烂之舌,便从路边随手捡了个孩子,冠姓晏,由于是从破凉亭里捡到的,因此单名亭。 苏瞻洛的爹原是一剑山庄大弟子,娶妻生子之后便与山庄逐渐断了联系,苏瞻洛带着发着烧的苏瞻秋踉踉跄跄,在扬州转了大半圈才找到了一剑山庄,那年晏亭刚刚过了十岁生辰。 那会儿一剑山庄上下没小孩儿,找到了玩伴的二人一时间好得能同穿一条裤子,晏亭小时候就鬼精,让苏瞻洛把风,他自己逃课捉蛐蛐儿,时不时气得一干长老上蹿下跳。 白驹过隙,两个少年也抽条儿般地长大了,只是一个长成了人精,一个长成了石头。 一剑山庄向来明暗双剑合一,并轡走天涯,明剑掌管事务,暗剑对御外敌。所以故事的最后,人精继承了明剑,石头继承了暗剑,从此江湖浪荡,再难相见。 “啊……”夏容喝了口茶,才看见抱剑站在一旁,犹如老僧入定,快与墙壁融为一体的苏瞻洛。 “你们是不是要谈谈?”夏容挠了挠头,“抱歉啊,苏兄,晏公子。” “无妨,”晏亭微微一笑,“夏兄弟真性情,何来道歉?” 夏容嘿嘿一笑,露出两颗光亮的小虎牙,显得憨憨的。 苏瞻洛抽了抽眼角,感觉自己有点碍眼。 所幸,夏容很快退了出去,将屋子留给了他们二人。 茶水氤氲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15 的湿气暖了大半屋子,悠悠腾在屋顶房梁之上,透过那丝白雾,晏亭的脸显得模模糊糊,不太真切。 晏亭的神情凝重起来,他抬眼看了看苏瞻洛,微微一笑,“最近几年辛苦你了。” 苏瞻洛只看了他一眼,便想起薛子安那句“肥肉”之评,不由有些作呕。他合了合眼,压下那股异样道,“一剑山庄发生了什么?” “嗯?”晏亭收了那抹笑意,“还是被你发现了。” 苏瞻洛垂了眼睑,“我近些日子寄的信都石沉大海,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晏亭叹了口气,“我成为庄主的那一天。” 苏瞻洛一惊,“三年前!?” 晏亭揉了揉眉心,“我一接手山庄,权利就被那几个长老架空了,他们只把我当傀儡,那时候我调动我所有的势力,也只能勉强保全自身……”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苏瞻洛着急打断道。 晏亭苦笑道,“你被长老们支出去了,大半年才回来一次,我那时候已经相当于被软禁在山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告诉你又能怎样?依你的性子必然提着剑就冲回来,你又打不过那群老不死的联手……”他顿了顿,看着他,“怎么?你也想被那群老不死联手,关在一剑山庄关个一年半载的?” 苏瞻洛哑然,半晌道,“所以,九歌门……” “我与你讲过的吧,我是蜀中人,流浪到扬州去的,”晏亭松了松领口,拿出脖子上带的玉环,“这你也知道的,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那时候我费尽千般才从一剑山庄逃到蜀中,一日偶然被九歌门门主发现,说这枚玉环是他故去的妹妹的东西,这才将我接到九歌门养伤,最近几年养精蓄锐才勉强夺回一些权力。” 晏亭眼神柔软,轻轻摩挲着玉环,“长老要你为一剑山庄卖命,所以阿秋的药不会短,性命也无忧,这我是放心的。”他抬眼,认真地看着苏瞻洛,也不知是茶水的湿气作用,苏瞻洛竟觉得他眼里有几分湿意。 苏瞻洛撇开眼,“让我去聊城参加寿宴的是你吗?” “是,”晏亭点头,“你必须把阿秋带走,这样我才能对付那些老家伙,否则逼急了他们定要拿阿秋当挡箭牌的。” “那么有人要杀我的事情你也知道?” “哎……”晏亭叹了口气,“是你带走阿秋的举动让那群老家伙忌惮,他们怕你发现了什么异样,阿洛你功夫又好,估计是生怕你反咬一口,才先下手为强的。” 苏瞻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所以,接下来怎么办?” “先给阿秋拿化霜草治病咯。” 门突然大开,薛子安带着淋得一头一脸雪的苏瞻秋进屋,“快,找点东西擦擦,一会儿你着凉了你哥得把我吊起来打。” 苏瞻洛瞥他一眼,“你也知道啊。” “嘿嘿,”苏瞻秋傻呵呵地乐着,“刚刚子安哥哥陪我在外头堆了个好大好大的雪人!结果被夏哥哥一个不注意弄翻了。” “啊……”夏容在一旁愧疚地挠着脸。 “一个雪人你就叫得那么亲?小傻子!”苏瞻洛拍去了她身上的雪,带她进里屋擦拭去了。 苏瞻秋还在乐呵着,冲着薛子安眨了眨眼。 薛子安目光顺着苏瞻秋入了里屋,陡然一转,一旁的晏亭正悠悠然吃着茶。两人目光相接,电光石火间便移开了。 最后,三间屋子晏亭与夏容合一间,苏瞻洛带着苏瞻秋一间,剩下一间薛子安唉声叹气地住了进去,前脚甫踏入屋内,酒久便从窗口倒挂了下来。 “动作挺快。” “碧蝶让我先来了,”酒久摸了摸鼻子,“主人,九歌门那头的事情……” “耽搁便耽搁了,无妨,”薛子安放下包袱,无声一笑,“没见着人都到了跟前?既然他是这个意思,那便不好驳了面子。” “可他……主人,”酒久眉头皱了皱,“他并不是什么好货色。” 薛子安点点头,“我知道,这几天你去留意点药人册的风声,暂时不必出现。” “那……”酒久还想说些什么,刚动身想翻进屋子,却听门外响起一阵扣门声,伴着苏瞻洛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入室内。 “诶!”薛子安扬手,窗砰得一声合上,正弹到酒久的鼻尖之上,顷刻泪花便从眼眶蹦了出来。 门外的苏瞻洛不打算进屋,“去吃饭吗?算我还你送了我一把好剑的谢礼。” “当然。”薛子安笑眯眯。 “嗯?”苏瞻洛眉头微皱,“你窗口那边……怎么有动静?” “猫□□呢,别管了。”薛子安不由分说就将人拽走,留下缩在屋檐一角捂着鼻子的酒久蹲在那儿,挠着一块石板恨得牙痒痒。 死主人!他娘的谁家的猫冬天□□! 第10章 长安不安(二)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院里的积雪被扫在了一边,露出大片的空地,两个身影在这片空地上相互纠缠着,光影重叠之处,片刻也看不清动作。 “哥哥!”苏瞻秋清亮的嗓音回荡在院子上空,苏瞻洛不由得停下跟薛子安的过招,还剑入鞘。 苏瞻秋眼睛亮亮的,手里扬着一本小册子,“新桃和旧符是什么?” “就是新桃符和旧桃符的意思,”苏瞻洛道,“大年初一挂在门口驱邪用的。” 苏瞻秋歪了歪头,“为什么我没见哥哥挂过啊?” 苏瞻洛顿了顿,长老年年差他外出做事,过年的记忆只停留在幼时还未发生那场变故的时候。 那时候的大年三十,娘一大清早便在灶房忙忙碌碌,锅碗瓢盆的乒呤乓啷和菜肉翻炒的诱人香气总是比打鸣的公鸡更能叫醒他。 年初一的早上会换上新的桃符,他个子不够高,总在那儿踮着脚够啊够,爹就会把他抱起来,让他够得着。 后来有了阿秋就变成他抱着阿秋换桃符,可怜他也不过垂髫孩童,每次都站得晃晃悠悠,几次险些摔倒。 可这些……在她得病昏睡的那几年之后,早就不记得了罢。 “哥哥,”苏瞻秋扯着他的袖口,“今年我要挂桃符!” 还没等苏瞻洛回答,夏容便站在门口招手道,“阿秋!和好馅儿了,来包饺子了!” “诶!”苏瞻洛应了一声,一路小跑着就进了屋。 “苏兄,薛兄,二位要不要一起?”夏容笑问。 “哎哟,”苏瞻秋拉着他的衣袖就往屋里拖,“你叫我哥哥就是糟蹋粮食!连猪都不吃的!” 小门不讲情面地一合,薛子安转头,颇为好奇地打量着苏瞻洛,“糟蹋粮食?” “咳咳!”苏瞻洛不自在地咳了两声,“还来不来?” “不练,累了。”薛子安扇子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16 一合,纵身跃上屋顶,四仰八叉地躺开了。 苏瞻洛也跟着翻身上了屋顶,坐在他身侧,拿剑柄戳了戳他,“这就累了?” “年三十了,给自己放个假都不成?”薛子安懒洋洋地掀开眼皮,握住那乱戳的剑柄,“这剑比一剑山庄给你的强上不少吧?” 苏瞻洛眉头微挑,“我觉得那店里被你捏断的几把都不错,最后你赔钱了么?” “啧啧啧,我塞了那么大一锭银子还不够?”薛子安悠悠道。 苏瞻洛失笑,“你那是塞?就差把刀口横人家脖子上了!” 薛子安悠悠一笑,打了个口哨。 今日日头正大好,都瞧不见几片云彩,湛蓝的天跟绸缎似地延伸到尽头,明晃晃的阳光懒洋洋地晒在人身上,直晒到骨头里去了,教人只想就着这日头打个盹儿。 “阿洛啊,”薛子安翻了个身,“你有几年没好好过个年了?” 苏瞻洛顿了顿,皱着眉头,“大概从我娘出事开始。” 薛子安抬了一只眼皮,“一剑山庄没让你过过好日子?” 苏瞻洛叹了口气,“这倒没有,只是晏亭一直在练剑,我也不好落下。” “这么用功?”薛子安伸了个懒腰,直起身,“我瞧他功夫也没你强。” “他……” “倒是在油嘴滑舌上甩开你一大截。”薛子安道。 “你跟晏亭有仇?”苏瞻洛眉头微皱,“从头到脚没一句好话。” 薛子安突然侧过头,无声地盯着他,直盯到他背后发毛才悠悠转开视线,勾了勾唇角笑了,“也是,你同他青梅竹马的情谊。” 苏瞻洛眉头拧了起来,“这话怎么听上去这么酸?” “你娘出事前的事儿你记得多少?” “被黑衣人追了三个月之后我大病了一场……”苏瞻洛揉着太阳穴,“大部分都模模糊糊的,一想就头疼。” 薛子安轻轻叹了口气,起身跳下屋顶。 “你去哪儿?” “那边,”薛子安指着西南角,“刚刚那边搭了台子,指不定要唱戏了,怎么样,一起去看看?” 薛苏二人赶到的时候,台子上刚挂起了“比武招亲”的大字招牌。 “哎哟,”薛子安嘴角一垮,“没意思。” 苏瞻洛看他模样倒是一笑,揶揄道,“薛大庄主,您今年二八芳龄,该寻思着找个夫人共度余生了。” 薛子安一双桃花眼目光一转,“我是想找个夫人,可到底要看人家何时才肯嫁啊!”说罢他眉眼一挑,将人一把揽过,“你说对不对,夫人?” 苏瞻洛偷鸡不成蚀把米,只得冷着脸将他推开,可薛子安看着他红透的、藏也藏不住的耳垂,倒是笑得更贼。 笑着笑着,薛子安不由在心里扪心自问,自己什么时候堕落到调戏个良家妇男能乐成这幅模样了。 可好巧不巧,总有人会把某些人心里的小想法不留情面地宣之于众。 “哟,主人,您调戏个良家妇男都能乐呵成这样?出息劲儿呢?” 这种时候薛子安就特别想把酒久两张嘴皮子给缝在一处。 “酒久姑娘,碧蝶姑娘。”苏瞻洛朝二人一拱手,“二位处理可是处理完了一剑山庄的事?” “你跟这泼丫头这么客气做什么。”薛子安在一旁嘟囔。 酒久一双杏眼狠狠瞪了薛子安一眼,转头甜甜一笑朝苏瞻洛回了个礼,这前后对比酸地薛子安呲牙咧嘴。 “是的,前脚刚弄完,这个无赖主人就催命鬼一样把我们催过来了。”酒久温顺地答着,顺带狠狠怼了无赖主人一眼。 “哟呵,是谁吵着嚷着要来吃长安的肉夹馍和驴肉火烧的?”薛子安眉毛一抬。 酒久眨了眨眼,“是阿碧。” 碧蝶抬起头,有些懵懵的。 “呸!你这泼皮丫头要点脸!” “还不都跟主人您学的。” “你主人我风流倜傥的皮在脸上呆得挺好。” “您就自个儿瞎掰吧!您那张面皮啊,早在哪顿早上合着豆腐脑儿下肚了!” “你们收敛点儿,”苏瞻洛失笑道,“这里没山头给炸了。” 薛子安呵呵一笑,春风满面,“今个儿不给这泼皮丫头抽层皮,我不姓薛!”说罢他抬脚一踹,就将酒久当个球儿踹上了擂台。 擂台上站着一名布衣男子,虽穿着不起眼,但那副拐子锃亮锃亮,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 “主、主人……这是比武招亲啊……”碧蝶小声扯扯薛子安的袖子。 “我知道,”薛子安笑容满面地看着,“酒久老大不小了,该给找个下家了。” 苏瞻洛眉头拧成了个疙瘩,“可据我所知,一般比武招亲的是姑娘吧?” 薛子安笑眯眯地点点头。 擂台上也开始炸了锅,一旁主持着的中年男人像是姑娘的父亲,眼看着一个妙龄姑娘被踹上了台,脸瞬间就黑了,转头就往人群中找去,可无奈薛子安那一脚又快又准,又特地选了个闹腾腾的位置,所以男人只看到了一片乌泱泱的人群,头疼得很。 苏瞻洛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这比武招亲的擂台下竟然聚了如此之多的人。 “姑娘,莫要胡闹了,”中年男人沉声道,“快些下去吧。” “可是您自己写的啊,”酒久指着一旁的招牌,“比武招亲,赢了的人能娶您女儿,还能得到药人册残卷。您可没写不准女人来比武。” 中年男人脸色发黑,胡子都快被气歪了。 “哎,就说酒久这个祸害该去折腾别人,”薛子安在一旁抱胸看着,“真痛快。” “可酒久没有武器,不会吃亏?”苏瞻洛摸着下巴,“这男人功夫不弱。” “酒久这丫头啊,怕她什么都不怕她吃亏。”薛子安眯了眯眼,转身走出了人群。 “不留下来看她?”苏瞻洛不解。 “碧蝶,”薛子安吩咐道,“去跟她说,我们在食满天,同她的肉夹馍和驴肉烧饼一块儿等她。” “是。”碧蝶领命而去。 “都中午了,打架有什么好看的,不如吃好吃的去,”薛子安笑意盈盈,“阿秋杵在那俩人中间不是事儿,叫上她,咱们吃香喝辣去。” 顺路从客栈里接了苏瞻秋,苏瞻洛确认晏亭和夏容不愿意同去之后,三人便晃晃悠悠到长安最大的一座酒楼里头胡吃海喝去了。 正是饭点的时候,酒楼早就人满为患,三人去的时候刚巧没座了。 “如果三位不嫌弃的话,不妨与在下同坐?” 循声望去,一紫衣男子临窗而坐,要说看人第一眼看的是脸,可这小公子浑身穿金戴银,一身繁复衣裳上花纹穿金走线,真是绕花了人的眼,让人第一眼都被那一身叮铃哐啷吸了去。 还未等苏瞻洛兄妹反映过来,薛子安便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17 毫不客气地迈步而去,大喇喇朝那儿一坐就招呼起小二上菜。 “你们……认识?”苏瞻洛带着苏瞻秋入座。 薛子安瞥那小公子一眼,“我不认识紫毛公鸡。” 小公子伸手往菜单上一拍,“想不想吃了?报我的名字还能打个八折。” 薛子安恍然像记起什么一样,朝小二道,“刚刚点的都记他账上,再给来个口水鸡。” 温柳的脸黑了黑。 “得嘞!”小二勤快地应道,甩起帕子便吆喝着跑开了。 “哥哥,”苏瞻秋瞅着那小公子,梗直道,“你少带点首饰会好看一点。” 苏瞻洛一把要捂住她的嘴却已来不及,只见那小公子哈哈一笑,似乎并不在意。 “他小倌馆儿里呆久了,品味就这样了,别跟他一般见识。”薛子安讽道。 小公子呵呵一笑,眉毛一抬,“我的品味可是看在你旁边这位身上才让你来吃一筷子的,怎么,谁的品味有问题?” 薛子安也是呵呵一笑,“温柳,你收敛一点。” 名叫温柳的小公子脸白了又黑,最终还是噤了声,转头看向苏瞻洛,“这位……” “温柳。”薛子安抬眼,笑眯眯的眼里却毫无笑意。 苏瞻秋一个劲儿往苏瞻洛怀里钻,“哥哥,他们两个好可怕哟,吃个饭都要打起来了。” “在下苏瞻洛,”苏瞻洛拱手道,“舍妹让阁下见笑了。” 温柳的眼神在苏瞻洛与薛子安中间转了又转,最后叹了口气,“无妨。” 桌上的气氛愈转低迷,苏瞻秋往苏瞻洛怀里拱了又拱,惹得薛子安看着好笑,伸手轻轻拍了拍她撅起来的小屁股。 “啊!”苏瞻秋回头,可怜巴巴地瞪了他一眼。 “主人,你放弃吧,小孩儿不会喜欢你的。” “哎哟喂!”温柳拿筷子的手一抖,险些落下去。 攀在窗沿倒挂着的酒久看了他一眼,又转回了视线,“主人,我的肉夹馍和驴肉烧饼呢。” 正在这时,店小二端上了热腾腾的菜,薛子安拿了肉夹馍和驴肉烧饼就往酒久身上塞,“拿了赶紧走,碍眼。” “诶,好嘞!”酒久登时眉开眼笑,飞快地退了回去,留下目瞪口呆的小二看着窗外大变活人。 “这么快就赢了?”苏瞻洛莫名。 薛子安摇了摇头,“你别小瞧这丫头对食物的执念。” “哦对!”酒久说着又倒挂了下来,“跟我打的那个男人用的是梅花拐。”说罢又飞速消失,生怕多留一刻会被主人爆头。 薛子安不动声色地看了温柳一眼,温柳正眉头微皱。 又是梅花么……苏瞻洛心道,现在似乎统共出现的三种形状,梅花最多,还有叶形和扇形,这三种都带有噬心毒,应该所出一派,形状不同可能是门派下又细分了三个教派。 正这么琢磨着,窗外酒久又叼着肉夹馍挂了下来。 薛子安笑容满面,“你放屁能不能一次性放完?” 酒久拿下肉夹馍,“那个招亲姑娘的爹死了,”她指了指自己的身后,“就在刚才。” 说罢她又翻了回去,只见窗外车水马龙的大道被人群围的水泄不通,一个年轻姑娘蹲在路边哭得梨花带雨,人群的缝隙中只能隐约看见一个横躺着的人影。 人群喧闹,“噬心毒”和“梅花印”这些词语隐约飘进了苏瞻洛耳里。 作者有话要说: 在长安的都是过渡辣,引出一些重要的人物,并且给文中所有人放松一下下。 毕竟之后到了九歌门事儿可是烦得很~ 顺便现在也快过年啦各位小天使们新年快乐哟~ 第11章 长安不安(三) 温柳手中的酒盏一放,些许酒水洒在了桌上。 窗边人影一闪,薛子安皱眉刚要开口,却见碧蝶正摔在地上。 准确来说,是被人踢下来摔在地上的。 “呀!碧姐姐没站稳吗?”苏瞻秋刚要探出头去,啃到一半的肉夹馍从天而降,差点砸了一头一脸。 碧蝶接住那半个肉夹馍,仰头看去。 “阿碧,帮我拿一会儿,”酒久的声音从上空飘来,“还敢踢人!今天不教训这龟孙子奶奶我就不姓酒!” 薛子安看了看对面的温柳,“你把扬刀带出来了?” 温柳扶额,“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他和酒久还是一见面就打,而且一打起架来还是一样的毁天灭地。” 苏瞻秋则拽着苏瞻洛的袖子,“哥哥,有‘酒’这个姓吗?” 她话音刚落,一道张扬的男声就从屋顶飘来,“嗤!你他娘的姓酒?百家姓被你吃了?” 然后屋顶上便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音,从这头响到那头,惊得食客跑了大半,都是没结账的。 苏瞻秋仰头看着屋顶,“他们这样打这间酒楼会破产的。” 果不其然,店小二顶着张苦瓜脸跑了过来,“几位爷,楼顶打架的是你们的人吧?” 楼顶咚咚咚一阵响,屋里的房梁晃了晃,又惊走了剩下的大半食客,也是没付账的。 小二急得快哭了,“爷啊……” 苏瞻洛歉意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薛子安夹起一颗花生米,放在醋里头蘸了蘸,吃了。 小二只能将所有希望放在看上去靠谱一点的温柳身上。 温柳瞅他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又被小二缠得不耐烦,只得放下筷子,“算了,我去带扬刀走。” 薛子安抬眼,“记得把帐结了。” 温柳离开的背影踉跄了一下。 温柳离开不久,屋顶的叮叮咚咚就歇了,可方才满座的酒楼早已跑得七七八八,颇显寂寥。 “梅花拐行事越来越张狂了,”苏瞻洛道,“光天化日就敢杀人,还留下如此明显的证据。” “好事者一打听便能知道药人册的事,再加上拂云医庄的消息也差不多要传开了,”薛子安又夹起一颗花生米,“这群江湖人又要蹦跶一阵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过个清净点的年。” “不过这么杀人的目的是什么?”苏瞻洛皱眉,“难道是因为输给了酒久,拿不到药人册而心生怨怼?那也该找酒久,不应该找那个男人复仇啊,又或者说是立威?” “阿洛啊,留下明显证据的凶案不一定是为了立威,”薛子安眼神幽幽,“可能是……嫁祸。” 苏瞻洛一愣,感觉袖子被扯了一下,低头,见苏瞻秋正咬着筷子瞧他。 “哥哥,”苏瞻秋指了指桌上的口水鸡,“我够不着。” 苏瞻洛替她夹了一块,转头看薛子安还在悠悠达达地吃花生米,碗底比他的脸都干净。 于是在薛子安继续吃下一颗花生米的时候,筷子突然被人夹住了,继而碗里多了一块口水鸡。 “吃饭的时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18 候就一直别想事情了,”苏瞻洛道,“一桌子的菜尽吃花生米。” 薛子安一怔,看着苏瞻洛的侧脸,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 他舔了舔唇,突然有些想喝清酒了。 临走前,苏瞻洛拿了些碎银子交给了小二,算是轰走客人的歉礼。 “你这些银子也赔不上那些空啊。”出了酒家,薛子安道。 “总归能让小二心里好受点。”苏瞻洛道。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不给银子这事儿他们打碎了牙往肚里咽,”薛子安叹了口气,“但你一旦给银子,他们可能会咬准你这个冤大头,勒索你给更多的银子。” “这个我知道,是不是有点像升米恩斗米仇?”苏瞻秋插嘴道。 苏瞻洛皱眉,“这就是你迟迟不愿阻止酒久的理由?” “哎,你啊……”薛子安又长长叹了口气,“这人世太险恶,不是你拿出一颗心就一定能换回一颗心的,还是多提防着点人心吧,”薛子安顿了顿,轻声道,“越是关系近的,越是要小心。” 苏瞻洛眉头拧在了一块儿,看着那抹担忧与郑重的深意在他脸上转瞬即逝。 是夜,大年三十。 四个男人的大年三十还是有点寒酸的。 晏亭和苏瞻秋见识过苏瞻洛毁灶房的功力,死活不让他半步靠近灶台。夏容从小到大娇生惯养,包个饺子还成,碰上开火的东西没比苏瞻洛强到哪里。苏瞻秋太小,刚比灶台高一个脑袋尖儿,也是横竖不让进灶房的。 最后是晏亭和薛子安在灶房捣鼓半天,冒着被炸的危险才勉强捣鼓出一桌像模像样的菜。 “怎么样?”晏亭端上最后一盘菜,问道。 “好吃,特别好吃。”夏容乐呵呵地嚼着不知什么玩意儿,大概嚼了快有一盏茶了。 苏瞻秋瞅了又瞅眉来眼去的晏亭和夏容,又瞅了瞅一个人拿着筷子发愁的苏瞻洛,重重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 苏瞻秋撇了撇嘴,“哥哥你哪天能开窍,母猪都能上树了。” “啊?” 苏瞻秋抹了抹嘴,跳下板凳,“我吃饱了。” 按照多年的经验,苏瞻洛看她一颠一颠跑走的背影,八成又不知在生哪门子的闷气了。他又看了看眉来眼去,完全当他不存在的晏亭与夏容,又看了看灶房里不知道还在捣鼓什么的薛子安,毅然决然地放下筷子去哄妹妹了。 灶房里,酒久无处不在地倒挂在厨房那扇小窗口,撒盐的薛子安差点手一抖将整包盐掉进锅里。 “主人,”酒久拿出那份药人册残卷,“这个……” 薛子安搅了搅锅里的吃食,接过药人册扫了几眼,顺手就扔进了下头烧得正旺的火堆里。 “主人?” “虚张声势的东西,”薛子安冷冷笑道,“五册药人册下落都清楚的很,哪来这个’残卷‘,只是……” 他将锅里的东西倒在碗里,兀自讽道,“这比武招亲的背后定有人,这人……倒是有意思的很。” 屋里,苏瞻秋正扑在床上打滚,滚得褥子乱作一团,将她横七八竖地缠在里头。 苏瞻洛将她从褥子中提出来,好笑道,“你做什么?” 苏瞻秋瞅了瞅他,小脑袋一甩,“哼!” 苏瞻洛将她放下,坐在她身旁,“你方才都没吃什么。” 苏瞻秋鼓着腮帮子,“又咸又苦又淡又甜,晏哥哥烧菜还是跟以前一样根本不能吃嘛!” 苏瞻洛哑然,晏亭烧菜实在是太有水平,他自己也没吃几口。 “那你想吃什么,哥哥带你出去吃。”苏瞻洛道,“长安的肉夹馍挺出名的,还没尝过吧?” 苏瞻秋眼睛一亮,很快又将头撇开,“哼!” “你啊!”苏瞻洛将她的脑袋扳过来,“大年三十晚上发什么脾气!当心明早没有红包!” “我、我……”苏瞻秋气急了,眼圈瞬间便红了,“我还不是为了哥哥!” “我?” “诶诶诶,算了算了,”门被从外推开了,伴着一阵诱人的香气窜入室内,薛子安进屋抬脚将门踹上,“你跟他说他也不会明白的。” “啊?”苏瞻洛一头雾水,“你们两个在说些什么?” 薛子安将蘸料和盘子放在桌上,“吃不吃饺子?刚出锅的。” “吃吃吃!”苏瞻秋从床上一跃而起,两眼冒光,接过薛子安递来的筷子吧唧吧唧埋头大嚼。 “你做的?”苏瞻洛接过筷子,“不端到桌上?” 薛子安眉毛抬了抬,“你觉得饭桌上有我插足的余地?” 苏瞻洛抬头想了想饭桌,就想起那一桌又甜又苦又淡又辣的菜,胃里还空空如也,便认命地吃起了饺子。 但饺子却意外地好吃,馅里头裹得是大葱和猪肉,吃来香气扑鼻让人欲罢不能,苏瞻洛正奇怪晏亭能把菜烧得稀奇古怪的本事竟没用到馅儿里头,却听薛子安开了口。 “不是他们折腾的,”他道,“我刚刚自己和的馅儿,皮用的是他们剩下的,好吃吗?” 苏瞻洛意外地看着他,“你会烧菜?” “又不是每个人都跟哥哥一样的嘛,”苏瞻秋夹起饺子,瞅了瞅苏瞻洛,“把哥哥包的饺子往锅里扔不叫煮饺子,是煮面皮和菜汤——都散了!” “哎,”薛子安叹了口气,“为了配合晏亭可愁死我了,说实话,能把菜烧成那种微妙的口味还是需要有点本事的。” “你配合他?”苏瞻洛问。 “你看不出来吗?他和夏容。”薛子安失笑,“情路漫漫,抢风头还是算了吧。” 苏瞻洛咽下嘴里一口饺子,咬着筷子出神了。 “我吃饱了!”苏瞻秋放下筷子,抹了抹嘴,“今晚外头是不是有庙会?” “啊……对,”苏瞻洛回过神,“差点忘了,还要带你添一身新衣服。” “哎哟,去年哥哥带回来的衣服都小了!”苏瞻秋摆了摆手,转头看向薛子安,“我能不能跟酒久姐姐一起去逛庙会啊?” 薛子安一怔,酒久就从窗外翻了进来,“我去!” 苏瞻洛呆了呆,指着自己,“那我呢?” “哎哟,哪次逛庙会哥哥不是晕头转向哈欠连天的,”苏瞻秋拉着酒久,“这次酒久姐姐陪我就可以啦。”说罢,拉着酒久一下便闪了没影儿。 苏瞻洛懵懵地看了看她们离开的方向,又懵懵地看了看面前热腾腾的饺子,突然手中一空,筷子就落到了薛子安手上。 “你……” “我还没吃呢,”薛子安嚼着饺子,“你还吃不吃了,不吃我都吃了。” 苏瞻洛转头,微微皱眉,一本正经地看着他。 薛子安不管他,风卷残云之势把盘里剩下的饺子都扫到自己胃里。 “你说,”苏瞻洛斟酌着开口,“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19 两个男人怎么洞房啊?” “咳咳!”薛子安一口大葱上不去下不来,直呛出了眼泪。 “啊……?我想错了?”苏瞻洛眉头微微皱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思考什么至关重要的大事,“难道你的意思不是……他们两个……?” 薛子安回头,幽幽地看着他。 苏瞻洛抬手给他倒了杯水,要递去的杯子却被他按住。 苏瞻洛看着两人交叠的手,内心腾地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下意识想逃离,手却被对方死死按住,薛子安缓靠过来,几乎是鼻尖与鼻尖相撞的距离,视线相接处,那股异样的感觉更加明显。 薛子安脸上缓缓浮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两只眼愈发幽深如潭,仿佛能将一切都吸纳其中,“想知道?我可以教你啊。” 苏瞻洛抬眼看着他,眉头拧了拧,“一嘴大葱味儿。”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年三十你们一般都吃啥呀? 反正都没我室友惨,我室友那儿大年三十桌上就只有一盆饺子2333 第12章 长安不安(四) 苏瞻洛看着手中的酒盏。澄澈的清酒映着满天星河,忽明忽闪,瞬间便将这平淡无奇的酒衬地绝无仅有了。不远处集市灯火通明,火红的灯笼穿街走巷,伴着熙攘的人流与喧闹的笑语延伸到远方的天地交接处。 景是不错,暖和一点就更好了。苏瞻洛心里默默叹着,仰头将清酒尽数灌入喉中。 练武之人一般不惧寒不惧热,可体质原因,苏瞻洛只是比常人稍稍耐寒一些,大年三十晚上吹着凉风坐在屋顶上,不免还是能感到凉意。 苏瞻洛瞥了瞥一旁往嘴里灌酒如同灌水一般的薛子安,方才说了一句话他就二话不说拉着自己来屋顶喝酒吹风。 “其实……”苏瞻洛斟酌着开口,“大葱味儿也没有那么重……” 薛子安不语,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我说,”苏瞻洛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跟小姑娘一样这么在意这些?” 薛子安转过头,幽幽地盯着他。 “呃……” 薛子安转回头,又仰头闷下一大口酒,看着酒盏微微出神。 清酒入喉几乎没留下什么感觉,只余满口米香,很清澈的味道,淡淡的,唇齿留香,挥之不去。他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杯,但再提起酒壶的时候已空空如也。 “我这里还有。”苏瞻洛将自己的酒壶递了过去。 “不用了。”薛子安摇了摇头,转而有些自嘲地笑道,“你就这么喝我给你的酒,吃我给你的饺子,不怕我给你下毒?” 苏瞻洛嘴里的酒呛了一下,抹了抹唇,“你说什么?” “哎,没什么。”薛子安仰头一倒,大喇喇地躺在屋顶上,满天星河跌进他的眼里,却沉沉地失了光泽。 “你这人啊,”苏瞻洛摇了摇头,“明明笑得比谁都多,却比谁都不痛快。” 薛子安将手垫在脑后,哈哈一笑,“人长大么就是在脸上戴上一副面具,除了你自己谁也摘不掉,”他顿了顿,“晏亭是这样,我也是这样,你以后可别学了我们去。” 苏瞻洛却突然转过头,“你跟他不一样。” 薛子安抬起眼皮,似笑非笑,“何解?” “说不上来,但……”苏瞻洛微微皱着眉,“我感觉他对夏容,怪怪的。” 薛子安乐了,“你跟阿秋果真是亲兄妹,瞧着挺呆,但在某些方面都有准确地近乎诡异的直觉。” “所以……” “就这样吧,他们的事情不好插手。”薛子安悠悠闭上眼,“那我呢?” “你?”苏瞻洛也笑了,“你想听好话?” “我啊……” “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你都有预料吧?”苏瞻洛打断他。 薛子安不语,静静地看着他。 苏瞻洛微微勾起唇角,“我虽然看不懂你,也不知道你瞒了我多少事,但好心和坏心我还是能分清的。” 薛子安的目光落在他唇边浅浅的梨涡上,一时竟移不开眼。 “你娘的遗物还在我这儿呢,你都不要回去?” “我们也算一个师门的,我半点药理都不通,你先拿着也不打紧。”苏瞻洛目光紧了紧,“身外之物无妨,我只想手刃仇人罢了。” “仇人啊……”薛子安直起身,“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我会带上那只面具?” 苏瞻洛一愣,看着他。 “因为啊……” 烟花在天边灿然炸开,将他剩下的话语尽数吞没,缤纷的色彩将黑夜衬地如同白昼,连天边的星子都羞然失色。 “新年到了啊。”薛子安望着天边绽开的一道道烟花。 “你方才说了什么?”苏瞻洛问。 薛子安却笑了笑,伸个懒腰,“吃饱喝足,该去睡了。”便留下苏瞻洛一人在屋顶兀自不解。 是夜,苏瞻洛睡得很沉,并且,难得的做了个清晰异常的梦。 梦里他抱着尚且年幼的苏瞻秋,站在一棵老榕树下,榕树粗壮的树干上晃下一双脚丫,抬头望去,就见一个黑黢黢的少年,约莫十来岁,泼皮模样,一看就是上蹿下跳,折腾地爹娘脑仁疼的那种。 少年有一双晶亮的眼睛,跟琉璃一样干净清亮。他抬脚就从那棵一人半高的大叔上跳下来,绕着他转了几圈,又戳了戳他的脸。 “你是师姨的孩子?”少年上上下下打量着,“病秧子?” 苏瞻洛看了看自己的手,很小,还没有常年习剑磨出的茧。 “你手上抱着的也是个病秧子啊……”少年自言自语着,“你是个男孩儿?怎么看上去比女孩儿还娇弱?要是我弟弟有你半分安静就好了,吵得我头都大了……” 少年顿了顿,又看了看他,嘿嘿地傻笑起来,“而且你比我弟弟那个猴儿长得顺眼多了。” 苏瞻洛手上抱着苏瞻秋,一言不发,就这么盯着这个黑黢黢的泼皮男孩儿,总感觉有些熟悉。 “哥哥!哥哥!” “你哥昨晚陪我喝了酒,让他再睡会儿。” 苏瞻洛勉强撑开眼皮,只见苏瞻秋正坐在床边,跟一个人说着话。 “啊……我还想让他看看院里那个超大的雪人……”苏瞻秋叹了口气。 “嗯?”那人凑到他眼前,“好像醒了?”说着他把手伸到眼前,晃了晃。 光线透过他的指缝洒下,眼前的一切愈加清晰起来,最先闯入视线的是那一双眼,跟梦境里少年的眼睛莫名地重合,却不像少年那般透明清晰,失了光泽,又昏又沉。 “阿洛?”那人冷不丁把手伸进他的领口,凉意让苏瞻洛打了个激灵,瞬间便清醒了。 “薛子安!” 薛子安还在他肩上捏了一把,才恋恋不舍地把手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20 抽出来。 苏瞻洛眯了眯眼,紧紧盯着他。 “干嘛?”薛子安挤了挤眼,满脸写着我欠揍,“彻夜谈心莫不是让阿洛爱上了我?” 苏瞻洛甩了个枕头,砸在那张欠揍的脸上。 苏瞻秋不知何时溜了出去,还顺手将门给合上了。 苏瞻洛瞅着他那脸,眼前就浮现梦中那个黑黢黢少年傻不愣登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 薛子安傻了,认识他这么久,顶多也不过是唇角一个淡淡的笑容,何曾看过他笑得前仰后合的模样。 “薛子安……”苏瞻洛喘匀了气,“你小时候怎么这么黑呢……” 薛子安又傻了傻,“你不是……忘了吗?” “噗嗤——”眼前薛子安傻不愣登的模样,跟梦里简直一式一样。 薛子安试探道,“你想起来了?” 苏瞻洛笑着点点头,“想起一点儿,薛大姑娘,你这些年是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把一身猴皮捂得白花花的?” 薛子安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没你白呢。” “只是……”苏瞻洛望着他那双失了光泽的眼,兀自叹了口气。 真不知他这些年经历了什么,才能将一颗琉璃般的眼泼上如此浓重的墨色,怎么也化不开。 院里传来一阵闷响,伴随着苏瞻秋的惊叫传来。 “啊!雪人!” 薛子安撑开窗户,只见夏容整个身子几乎都埋在雪人的“残骸”之中,只露出一个脑门,旁边苏瞻秋正拼了劲儿要将他□□。 “又撞翻了,”薛子安摇了摇头,“夏容干脆改名叫雪见愁算了。” “我们什么时候动身?”苏瞻洛穿好衣裳下了床,正咬着发带束发,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薛子安见状刚想上前帮忙,窗口就倒挂下一人。 “看了十五的庙会再走吧。”酒久道,“诶?难得苏公子起这么晚?日上三竿了都。” “昨晚睡得迟。”苏瞻洛束好了发,答道。 薛子安看他规规整整,一丝不乱,再没插手余地的发髻,转头看着酒久恨得牙痒痒。 酒久一凛,二话不说便翻了回去。 碧蝶轻轻的声音从屋顶传来,“嗯?怎么突然回来了?你话还没说完吧,不是说还要去看戏吗?” 酒久的声音压得更低,“还说完呢!主人不知道哪根筋又搭错了,再呆下去要被吃了!” “你是不是又瞎说什么话了?” “天地可鉴啊!我可什么都没说……说起来,主人不会是火压了快三十年压不住了,所以才整天跟女人来月事一样吧?” 苏瞻洛抿了抿唇没笑出声,眼前的薛子安一晃便不见了,然后酒久哭天抢地的哇哇乱叫就从屋顶传来。他探出头,往屋顶上喊,“薛子安,这屋子不牢,你别……” 话音未落,瓦片和断粱就落了下来——屋顶破了个大洞。 薛子安把酒久一扔,“没事儿,晚上睡我屋就成,暖和。” 酒久朝天翻了个大白眼,咬着牙骂,“他娘的!” 新年就这么闹腾腾地拉开了序幕,也许这一年都不大会太平。 屋顶的洞苏瞻洛和夏容花了一天时间填上,薛子安的计划泡汤,只能认命地上去搭把手。 晏亭这几天都快长在厨房里,就因为苏瞻秋说了一句“子安哥哥烧得比你好吃多了”,厨艺虽然进步不大,但到了至少能入口的地步。 夏容整日整日黏着晏亭,寸步不离地让他讲江湖故事,因为晏亭是几个人中唯一会认认真真讲故事的。 薛子安跟苏瞻秋整天厮混在一处,将长安城好吃的好玩的逛了个遍,留得苏瞻洛一个人在院里,还好苏瞻秋这小崽子算有点良心,吃什么都给苏瞻洛带一份,好歹让他欣慰了一些。 苏瞻洛这几日在练薛子安给他的内功谱,先前靠记忆东拼西凑,多少有些勉强,如今借着这一谱调理内息,瞬觉通体通畅,连灵台也清明不少。 十五的庙会因为一场大雨取消了,苏瞻秋趴在床上看着一本比她脑袋壳子还大的医书,竟还瞧得津津有味。 苏瞻洛摸了摸她的头,“你哪来的书?” “子安哥哥给我的,”苏瞻秋抬头转头去翻她的大匣子——不用说也是薛子安给她添置的,匣子里头拿了好些瓶瓶罐罐,“这些都是他给我的,还有好几本医书……”说着她又要翻箱倒柜。 “别翻了,”苏瞻洛阻止她,“明早就走了,你的东西一会儿睡前收拾一下,别拉落下了。” “嗯,”苏瞻秋点点头,拉了拉他的袖子,“子安哥哥去了哪儿你知道吗?” 苏瞻洛摇了摇头,“他自己有事儿,又不能整天陪你疯。” 话音刚落,屋顶上悉悉索索地响了人声。 苏瞻洛城开窗户,朝屋顶看去,碧蝶正撑着一把伞罩着自己和酒久,酒久似乎刚从外头回来,浑身湿透,正用帕子擦着脸。 碧蝶看见了他,轻声道,“苏公子,雨不小,还是关上窗吧。” “你们两个坐在屋顶不冷吗?”苏瞻洛道,“来屋里暖和暖和吧。” 碧蝶与酒久对视一眼,禁不住苏瞻洛的再三邀请,翻下屋顶。 “那个,我们不要紧的……”酒久无奈叹了口气,可苏瞻洛执意找了两条干帕子递了过去。 “薛子安没跟你一起回来吗?”苏瞻洛问。 酒久笑了笑,“苏公子就不问我们做什么去了?” 苏瞻洛答,“你要是愿意说我自然是愿意听的,但若你不愿说,我问了不是只让你为难?” 酒久笑容更深,“果真啊,主人说的不错,苏公子看上去冷言冷语,但的确是个很柔软的人哪。” “是啊是啊,”苏瞻秋忙不迭点头,“哥哥也就长得能骗骗人啦!” 酒久哈哈一笑,转而敛了容,“我和主人去了郊外的乱葬岗,查那天死于梅花拐那人的尸体。” “那个梅花印……”苏瞻洛想起了薛子安的话,“跟叶一罗和殷允身上的一样吗?” “大抵相同,细节处不同,但用来骗骗江湖人还是够了的,”酒久轻声道,“更何况,整座拂云医庄都被烧毁了。” 碧蝶抬起眼,一字一句道,“有人栽赃陷害。” 第13章 长安不安(五) 苏瞻洛不知道薛子安是何时回来的,只知第二天掀开马车帘子的时候薛子安已经大喇喇地躺在里头,睡得不知今夕何夕了。 那场雨噼里啪啦地下了一整晚,长安的雨不比扬州淅淅沥沥,轻声细语,是如擂鼓般砰砰砰地扣在屋顶,苏瞻秋翻来覆去睡得极不安稳,连带折腾地苏瞻洛一晚上也没睡好。 “只租到了两辆马车,”夏容凑过来歉意道,“薛兄说愿与苏兄同乘,所以便……”他瞅了瞅苏瞻洛的神色,“若是苏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21 兄不愿的话,我再去驿站瞧瞧,能不能再租……” “无妨,”苏瞻洛微微点头,“一路上颇受夏兄照顾,哪能再劳烦呢?” 夏容挠头笑了,“要不是阿秋我早被烧死在医庄了,更何况我难得出一次门,能结交如苏兄、薛兄之辈实属幸事,苏兄不必与我客气。”说罢便下了马车,去了前头一辆。 苏瞻洛对夏容还是颇有好感的,比起那些唯利是图的江湖人,夏容看上去干干净净,有些初出茅庐的莽撞与青涩,却又不失礼数,这样的少年总能引起人的好感。 “夏哥哥啊……”苏瞻秋瞅着他的背影,打着哈欠道。 “行了,你先上去补补觉,昨晚没睡好吧。”苏瞻洛将她抱上马车。 苏瞻秋眨了眨眼,“那哥哥你呢?哥哥昨晚也没睡好吧。” “马车坐不下这么多人,”苏瞻洛瞥了瞥睡死到半点声响也没发出的薛子安,“我骑马跟着便可。” “外头冷啊……” “无妨。”苏瞻洛拉下马车帘子,酒久扬了扬鞭子,笨马便长嘶一声,迈着蹄子慢慢悠悠往前去了。 苏瞻洛赶着瘦马与酒久并驾,“碧蝶呢?” “前头赶马车呢,”酒久揉了揉惺忪的眼,大口啃着手上的肉夹馍,含糊不清道,“可惜了,离开长安之后就吃不到这么正宗的肉夹馍了。” 苏瞻洛无奈地摇了摇头,又道,“薛子安昨晚几时回来的?怎的在马车里睡得那么死?” “嗯?”酒久咽下嘴里的东西,眉头皱了皱,“几时回来我不知,不过……睡得死?” “方才我掀开帘子,他半句话也没说。”苏瞻洛道,“按照平时……” 酒久放下肉夹馍,眉头拧成了疙瘩,“昨天十五是吧?” “是。” 酒久脸色微沉,“坏了,莫不是……”便将手中的缰绳放下,“苏公子先帮我照看下,我去去便回。”说罢一个闪身便跃到了前头碧蝶驾着的马车之上。 “哥哥……”身后的帘子突然掀开了一个角,苏瞻洛探出半个脑袋,“子安哥哥身上好热,应该是发烧了。” 苏瞻洛抓着缰绳的手一顿。 小瘦马很通灵性,没人牵着也跟着马车悠悠达达地走着。 苏瞻洛不通医术,只得坐在马车前赶马,看着酒久脚不沾地地跑来跑去,苏瞻秋半吊子医术正为薛子安施针,是半分也不让打扰的。 此地离长安城已经相去十里,酒久跑了个来回也不过一盏茶,却是两手空空。 “药铺没有药?”苏瞻洛问道。 “哎,我主人吧,你别瞅他平时活蹦乱跳的,”酒久叹了口气,“每月十五的时候可娇弱了,不能吹风不能受寒,否则必生病。”酒久顿了顿,又道,“而且这病啊,非普通的药材能解,一般我和碧蝶身上都带着药以防万一,可此行匆匆,我们都没来得及备药。” “其实主人已经好几年没犯过病了,”酒久懊悔道,“都怪我疏忽,把这茬给忘了……昨夜十五该提醒主人早些回来的……” “百密一疏,这怪不得你们。”苏瞻洛转头看了看紧闭的马车帘,“只是这体质怎的如此奇怪,闻所未闻……” 酒久呵呵干笑了两声,转了身便溜远了。 薛子安睁开眼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脑袋昏昏涨涨,刚要一动,身上便落下什么东西。 “诶诶诶,掉哪儿了?”苏瞻秋忙趴在毯子上,一根一根将银针小心捻到手心。 薛子安不敢乱动,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银针,不由得笑了笑,将那些针拔下。 苏瞻秋接过薛子安递来的和拾回的银针,抹了抹额头的汗,“子安哥哥,你可感觉好些了?” “嗯,多谢你了,”薛子安微微一笑,“你针下得倒是准,只是欠了些力道。” “施针是我娘教的,爹娘的事情我都记不太清了,但好些医理却还一清二楚。”苏瞻秋眨了眨眼。 薛子安叹了叹,“哎,你倒是块学医的好料,我要有你一半,就不用小时候被师父逼得那么苦了。” “子安哥哥,”苏瞻秋坐在他身旁,“我把你的脉象,你可是……” “是。”薛子安不等她说完便道。 如此干脆倒教苏瞻秋愣了愣,“可这……怎么……子安哥哥,你小时候……” “我小时候还见过你呢,”薛子安捏了你她的脸,“见你哥哥抱着你,就想起我那个上蹿下跳让人头大的弟弟,可惜啊……”他声音变得又轻又缓,“若他能活着,也当同你一般大了。” “哪个一般大?”苏瞻秋歪了歪头,“是我看上去的年龄,还是我本来的年龄。” 薛子安轻笑起来,“你在阿洛面前的娇憨都是装得吧,小人精。” 苏瞻秋眼神动了动,面上什么也没改变,却又什么都改变了。 “哥哥他当我今年不过十岁,那我便顺水推舟了罢,”她眼神幽幽,看着薛子安,“那场追杀之后我昏睡了三年,三年之间除了听外界的声音,辨析事理,脑里总是盘旋着小时候去拂云医庄的事儿——说来也怪,只有这一件,其他都记不得。” 拂云医庄离家远,只有很小的时候娘带着她与苏瞻洛去过一次,当然,也就是苏瞻洛梦里那一次。 这话倒叫薛子安一愣,转而便笑地开怀,“原来你一开始便认得我啊!你这小丫头啊,一开始茶楼里就给我下套?” “我的套又不紧,”苏瞻秋呵呵一笑,“还不是你愿意钻?” “阿洛要有你半分玲珑心思就好了,”薛子安摇了摇头,“你爹娘加起来的心眼都传到了你身上罢。” “我很多时候便觉得,哥哥活在一个名叫一剑山庄的锁里,替一剑山庄卖命,树敌众多却还不自知,偏偏他又是个结交了就会对你掏心掏肺的人,”苏瞻秋拧起眉头,“我感觉最近江湖隐隐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所以一定要找个能护住我哥的人。” “你说的几乎全中了,只是有一点不对,”薛子安道,“阿洛啊,他是活在了一个名叫苏瞻秋的锁里。” 苏瞻秋愣了愣,顷刻也跟着笑了起来,“不错,那你呢,你活得也不自在罢。” “小妹妹,我们做个约定吧,”薛子安抬眼看她,“有些事只能成为秘密。” 苏瞻秋弯了弯唇角,“好。” 帘子突然被掀开,苏瞻秋拉了拉苏瞻洛的袖子,“哥哥啊,你去陪陪子安哥哥吧。” “我?”苏瞻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苏瞻秋推了进去。 马车内一片昏暗,苏瞻洛是跌进马车的,转头便看见一双晶亮的眼,黑暗中泛着幽幽的光泽。 “呃,你好些了没?”苏瞻洛有些无措,面对病人的时候他总能感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我听酒久说了,一般的药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22 对你没用,需要自己熬过去,”苏瞻洛接着道,“阿秋那个半吊子没给你治糟吧?” 薛子安笑了起来,“你坐得离我这么远作甚?” 苏瞻洛盘腿,手放膝上,正襟危坐,“罢了,我一身寒气,你本就发了烧,再惹得寒气入体就糟了。” 薛子安动了动手指,又放下了,“也罢,这个给你。”说罢,抛了一个项坠子给他。 苏瞻洛失笑,“又不是姑娘,你送我这个作甚?”他借着窗缝的光看了看,珠圆玉润的珠子通体翠绿,色泽莹润,按一大一小陈列着,打了洞,用软绳串着。 “薛其那只扳指也是你娘的遗物,可上头刻了好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薛子安拿被蒙过头,懒懒道,“我拿去玉器店磨成这样的。” 苏瞻洛心头一沉,手里拿着的东西仿佛有了千钧重般。半晌,他开口道,“昨晚……你是冒雨去了玉器店,才回来晚的?” 他的声音极低,落在幽暗的马车里显得更加昏昏沉沉。 薛子安翻了个身,语气里写满了倦怠,“嗯?你说了什么?” 苏瞻洛心底软了软,“没什么。” 薛子安又翻了个身,听见身后一阵悉悉索索,露在外头的肩便被厚实的棉被遮盖了,被角被一双手细心地压上。 薛子安昏昏沉沉的脑里闪过那日的冰天雪地,苏瞻秋清亮的嗓音回荡在他的耳边。 ——清酒也是酒呀,喝多了,也是会醉的。 也许从很早开始,便一头跌了进去,从此,再也不醒。 马车里头幕布遮掩,终日昏沉,不知日月,晏亭与夏容来看过几次,都被酒久赶驴子一样赶了回去。 薛子安的烧不高,但热度却怎么也褪不去,终日醒了睡睡了醒,说话也是懒洋洋的,有上句没下句,如此烧了三天,烧到苏瞻洛忍不住要去路边抓郎中的时候,马车被人截停了。 酒久探出头一瞧,捋起袖子带着一身戾气就要冲下去,被苏瞻秋死死抱住了。 “酒久姐姐啊!且听听他们来做什么的再打也不迟啊!” 来者正是上回与酒久闹走了大半个酒楼的扬刀,扬刀一身藏青衣袍,拄着刀往路中间一横,吓得不明所以的夏容缩在马车里瑟瑟发抖。 “听说薛子安生病了。”扬刀也不知是有意无意,语气张扬得很,气得酒久腾空拳打脚踢的。 “别紧张,”扬刀将刀往路中间一插,长刀霎时没入大半,“我家主人有药,我是来送药的。” “你这送药为何送地如此嚣张?”在前头的碧蝶开了口,“还是你有什么条件?” “一个小小请求罢了,”温柳悠悠然从树林深处现身,抬脚就将扬刀连同他插在路中央的刀一块儿踹飞了,“几位是要去蜀中九歌门?” “是,”夏容惊疑不定地掀开帘子下了车,晏亭紧随其后,“你是……?” “温柳,江湖游客一个,”温柳拂着一身鎏金花纹的雪青袍子,晃得夏容眯了眯眼,“不巧,在下在路上捡到一只受伤的信鸽,看其脚脖子上的信筒刻着九歌二字,信落在一旁,在下不慎读了一二。” “我家来信了?写了什么?”夏容着急。 “这位想必是九歌门少门主了,”温柳叹了口气,“请节哀。”说罢,便将皱皱巴巴的信纸交了过去。 夏容打开信纸的手都是抖的,开头没读了几个字,脸上登时失了血色,苍白如纸。 “怎么?”晏亭关切道。 夏容站也站不住,几乎是倒在晏亭怀里,手中的信纸落在地上,苏瞻洛上前捡起,一行字落入眼中。 ——少门主,门主与夫人惨遭恶人之手,门派内举棋不定,上下惶惶,还请少门主速速归来,继承门主之位,以平众心! 作者有话要说: 目前为止重要角色几乎全入队辣~ 年后就要放大招辣~~ 顺便你们可以猜一猜阿秋问了薛子安什么~ 第14章 九歌难歌(一) 巴蜀之地自古以来多山密林,险峻难通,山林环环绕绕,竟在中央绕出了一块平稳的腹地,是谓蜀中。蜀中人杰地灵,无论男男女女皆是出落得水灵灵,虽是性子不及江南人温婉,但自有不少人好泼辣这一口。 九歌门就在蜀中这块风水宝地之上,绕山傍水。进山之路颇为颠簸,差点没将苏瞻洛胃里的隔夜饭倒出来,可马车停在九歌门前之时,眼前的景致使得苏瞻洛的满腹怨言烟消云散。 山如眉黛水如绸,渔歌声声绕城郭。谁家女儿眉眼动,惹红少年脸皮薄。 “这景着实不错,”薛子安大病初愈,下车活络活络腿脚,“就冲这景,吐个隔夜饭也值得来瞧瞧。” 酒久扶着树干干呕着,一边呕一边道,“不行!老娘的肉夹馍不能出来!” 苏瞻洛瞥他一眼,“刚到人家门口,张口就吐不吐的,像什么样子?” 这时候夏容没工夫跟他们扯皮,一下马车匆匆交代老奴,便闪了个没影。晏亭在原地沉思半晌,便也抬脚跟上。 老奴足够老了,冠了主子的姓夏,可知在家仆中还是有些地位的。夏管事引着众人安排了住处,介绍了当地的风俗与玩处,又推出自己的孙子说可当向导带众人游玩,这才匆匆离去。 温柳是个享福的,当即扬手将快与酒久吵起来的扬刀掀进自己的院子,称自己要好好休整一番便大门一合,不管他人了。 夏管事的孙子名叫夏余,是个机灵的,十三四的模样却不多高,精瘦精瘦的,那双滴溜溜的眼珠子瞥见苏瞻秋就挪不动步了。 “诸位贵人,现在日头尚早,小奴领诸位在九歌门四处转转如何?”夏余这话说得不错,可眼珠子还时不时瞟着苏瞻秋,惹得苏瞻秋一脑门扎进苏瞻洛的怀里,留个后脑勺对他。 薛子安看得好笑,“那便有劳小兄弟了。” 九歌门绕水而建,搭得九曲回廊虽不如江南精致,但与远处的山影、近处的花鸟交相辉映,比起江南的秀气更多一分巧夺天工的趣味。 更何况,蜀中比起其他地方,更多一样得天独厚的长项。 “哥哥,那个是什么啊?”苏瞻秋拉着苏瞻洛的袖子,两只眼亮晶晶的。她手指所指之处,一个小熊模样的动物正在竹林之中啃着竹竿,津津有味的模样。 “那个啊,可是巴蜀独有的!”夏余昂起胸脯,“小妹妹,那个叫食铁兽,平时一般吃竹子,但由于它时不时冲到百姓家里舔铁器,所以大家就给他取了这个名字。” 苏瞻秋蹲在那黑白相间,憨态可掬的食铁兽旁边,瞧了有一阵,“哥哥,它好可爱啊!” “你要不要上去摸一摸?”夏余呵呵笑道,“这种动物很温顺的。” 苏瞻秋眉头皱了皱,想去又不敢去的模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23 样。 “嘿嘿,没事儿,我带妹妹过去吧。”夏余说着,便小心翼翼地牵起苏瞻秋的手往食铁兽那处去了。 苏瞻洛在原地脸色有点微妙,一旁的薛子安则哈哈大笑道,“你瞧瞧,这才多大的小崽子就这么老道!阿洛啊,我瞧你是白活了这么几年,还不如人半大小子。” 苏瞻洛瞥他一眼,“你比我大了几岁吧?怎么没见你比我强到哪处?” 薛子安挑了挑眉,“阿洛啊,你这是在挑衅?” 后头远远缀着的酒久瞅见自家主子脸上那抹奸笑,转头对碧蝶道,“不得了,主人这家伙又想出什么坏法子,估计苏公子又得倒了霉去……阿蝶?在听吗?” “哦!”碧蝶回过神,将投在苏瞻秋身上的那抹眼神收了回来。 果不其然,薛子安又开口道,“阿洛,我们去趟青楼,看看谁更能讨姑娘欢心,如何?” 苏瞻洛耳根霎时便红了,这红还有蔓延至脸颊的趋势。 “诶。” 不知何时,薛子安已经贴到苏瞻洛耳边,低低的一声唤顺耳爬入,霎时酥麻了他半边身子。 苏瞻洛刚要抬手推开,却听薛子安在他耳边低语,“九歌门是大门派,门下弟子不说上前也有大几百,我们这么溜了一圈,你可有看见任何弟子?” 苏瞻洛明白他说的都是正经事,可那低沉的嗓音离得太近,顺道还伴着若有若无的气息声,尽数灌入耳中,又痒又麻不说,直教他脑里将薛子安几句话荡来荡去,嗡嗡作响。 薛子安见他快熟透的耳垂,无声地勾了勾唇角,面上不正经,可吐出的话却是一句比一句正经,“九歌门门主与门主夫人刚死,又在拂云医庄折了个大弟子,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这九歌门不可能跟现在这般安静地快成了坟场。” 苏瞻洛听得晕晕乎乎,“嗯,所以……” “所以啊,”薛子安越凑越近,“我们须得上下好好查探一番,这门派里头究竟出了何事,否则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竹林悉悉索索,薛子安瞥了一眼,又看那红透的耳尖心痒难耐,忍不住轻轻咬了一口。这下竹林的声音停了,留下两个看食铁兽而归的小孩儿在原地干瞪眼。 苏瞻秋最先反应过来,当机立断抓起夏余的手,“走,我们再去看看别的食铁兽。” 夏余被小姑娘又软又白的手裹着,高兴地都快上了天,转脸就把这茬抛在脑后。 苏瞻洛看着两个活蹦乱跳跑远的小身影,眼睛一眯,刷拉一声身后的利剑便出了鞘,锃亮锃亮地映着他不知因为怒还是因为羞而通红的脸。 薛子安忙不迭地避着剑,这人被激恼了,用的是剑刃,招招带阴风,毫不留情,加之前阵子通了内功,武艺进阶不少,比起剑来威力不容小觑。 “主人啊,你这可是应了那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哪!”酒久攀在最近的一棵大树上吹着凉风。 薛子安难得的没跟她斗嘴,“碧蝶,跟着两个小孩儿去。” “是。”碧蝶领命而去。苏瞻洛知道他是担心两个小孩儿出事,便狠狠瞪他一眼,收起了剑。 “哎,苏公子不能这么心软,”酒久跃下那棵树,“对待登徒子就要心狠手辣,旨在斩草除根,方能造福一方!” “酒久,”薛子安阴测测地笑着,“我有办法让你之前吃的肉夹馍吐出来,要不要一试?” 酒久脸色一变,身法一晃,又回到了树上。 苏瞻洛则看着那棵树若有所思,“薛子安,你们都是属猴的吗?一个两个都爱上树上屋顶。” “……” 三人在九歌门寻了半天,才终于在后院一大块荒地找到了本该存在的九歌门弟子。 这块荒地上用木头简易地搭了百来座屋子,以供九歌门五六百弟子住宿,夏容在其中跑来跑去,忙得脚不沾地,晏亭在一旁诊脉,还有许多郎中打扮的人,半晌对那年纪轻轻的弟子摇了摇头,那弟子便顶着一脸菜色,拖着步子回去了。 “浓重的药味,”苏瞻洛拧紧了眉头,“看这架势,莫不是九歌门上下大规模染上了瘟疫?” “不可能是瘟疫这种极强传染性的疾病,”薛子安摸着下巴道,“否则不可能这么简陋,连点阻隔措施都不做。” “那将所有人移到后院,秘密治疗做什么?” “九歌门在武林上渊源颇深,资格老意味着树敌多,”薛子安道,“若是这么大规模地重病,自然是不能让外人知晓引得仇人乘虚而入。” “到底是何重病?”苏瞻洛拧着眉。 “想知道,我们可以去他们弃尸之处瞧瞧,”薛子安指了指不远处陈尸的荒地,“只不过……” 他话音方落,一道人影猛地掠过下方荒地,薛子安带苏瞻洛隐蔽的这棵树位置较高,因此才没与那人撞了个满怀,还能看的清清楚楚。 那人身法极快,因此并未惊动底下的人,但人影掠过的时候,苏瞻洛注意到晏亭的眼皮抬了抬,但仅仅一瞬便放下了,让他不由得怀疑是不是自己走了眼。 “我们绕过去罢。”薛子安悄声道。 “连你的功夫掠过去,晏亭都能发现么?”苏瞻洛问。 他这么一问,薛子安笑眯眯的脸上就隐隐浮上了些阴骘,“非也,晏亭功夫不错,但还不到此地步,我提议绕过去是因为能找个更好的角度。” “角度?” 到了陈尸的荒地苏瞻洛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一个雪青袍子的人正在尸堆上翻翻找找,旁边还立着一个藏青衣袍的人,正在验什么的模样。 角度正好,既不会被人发现,亦不会看不清脸。 那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大门一合他人勿扰的温柳与扬刀! 温柳穿金戴银,一副贵公子气派,娇滴滴地很,却没想到他竟然肯亲自蹲下身查看尸体? “他们在做什么?”苏瞻洛微讶。 “验尸。”薛子安悠悠一笑,“你瞧,那些尸体上可有些设么印记?” 苏瞻洛仔细望了望,心底一沉,“梅花印。” 一阵细碎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来者功力当是不浅,落地无声,依温柳的功力怕是难以察觉。 来者一身朴素衣袍,不是别人,正是九歌门夏管事。而夏管事见到温柳第一眼,便撩开袍子跪了下来。 “少爷!” 作者有话要说: 食铁兽就是大熊猫辣~萌萌哒的国宝……我查了查网看到有不少称呼,本文架空就随手用了一个比较好记的嘿嘿 三十儿辣~吃好吃的去啦~ 第15章 九歌难歌(二) 不太能吃辣,但母亲来自聊城,无辣不欢。苏瞻洛看着吃得小脸儿红扑扑的妹妹,心道,莫不是他承了父亲不能吃辣,阿秋却是承了母亲,才导致现在差异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24 如此之大。 无法,薛子安为了照顾苏瞻洛,只得挥挥手又叫了一碗鸡蛋羹,千叮咛万嘱咐不得加辣,这才让他能有裹腹的东西。可怜小二还以为是叫给小孩儿的,特地体贴地摆到苏瞻秋跟前,差点没把在场除了苏瞻洛的二人笑趴。 酒足饭饱,还有的消遣,苏瞻秋摸了摸鼓鼓的肚子道,“今个儿我在门口等的时候,看见隔壁夏管事送温柳哥哥进院了,我走的时候都没见夏管事出来呢。” 苏瞻洛不由一顿,想起夏管事对温柳那古怪的称呼。 “哎,这事儿啊,就是九歌门十年前一烂摊子。”薛子安翘着二郎腿,剔着牙,半点形象也不讲究。 “什么什么呀?”苏瞻秋好奇道。 “小丫头片子,”薛子安揉了揉她的头,“夏容把化霜草送来了么?” 苏瞻秋点了点头,“也是我方才在门口等的时候,可那人嗖得一下就窜没影了。” 苏瞻洛与薛子安对视一眼,现在九歌门上下不少弟子得了噬心毒,仅剩健康的人估计也忙得脚不沾地,能百忙之中还记得这茬,已是夏容颇为上心了。 “何时可治?”苏瞻洛道。 “化霜草在,我在,就不急一时半会儿了,”薛子安拍了拍他的肩,“最近苍蝇蚊子太多,治病可要静心才好。” 一顿饭吃得云里雾里,薛子安一副高深莫测让苏氏兄妹摸不着头脑。是夜,照例哄下一碗药草,又塞了一口饴糖,哄下苏瞻秋入眠,苏瞻洛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冬天已经逐渐过去,春寒料峭的时候,梅花幽香依然,枝头黄色的小花却也隐隐有绽放之态,用不了多久,必是一副姹紫嫣红的春意景象。 今夜月圆,无星,无风。苏瞻洛背起那柄长剑,晃晃悠悠地出了院,想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事儿甩出去一些。 温柳与九歌门恩怨暂且不提,就凭夏容提供了化霜草,这九歌门的劫难他也不能坐视不管,更何况晏亭还与九歌门牵牵扯扯,这件事一剑山庄势必要插足了。 只是薛子安让他想不明白,此人是会计较的,不会做无用功,不可能毫无目的就跟着来九歌门,只是其中原委他猜不到。 再加之毒拐教一事吵得江沪沸沸扬扬,药人册的事情也传遍了江湖,整个江湖处在蠢蠢欲动的状态,就差个领头人,也不知九歌门的事儿能瞒多久。 最后,薛子安半警告的话在他脑海总挥之不去,让他不由隐隐不安起来。苏瞻洛向来都是能打架从不废话的典型,人情世故,勾心斗角,真真是想想就头大。 “阿洛啊,大半夜不睡,晃到我院门口,可是会让人误会的哟?” 苏瞻洛顿了顿,抬起头,薛子安正坐在院子的矮墙之上,捧着酒坛正喝得畅快。 反正早已听惯了他的调笑,苏瞻洛连白眼都懒得翻,纵身一跃坐在他身旁,“还有没有酒?” 薛子安瞥他一眼,擦了擦嘴,将酒坛整个递了过去,“多得是,只是你不嫌弃的话。” 苏瞻洛仰头猛灌下一大口酒,猛烈的酒气冲入大脑,让他混沌的灵台霎时清明起来。 “现在才喝屠苏酒,是不是有些晚了?”苏瞻洛将酒坛递了回去。 “不晚不晚,只要我想,每天都是过年,”薛子安就着他方才喝过的地方又是一大口,“怎么了,心情不好?” “薛子安,”苏瞻洛怔怔地盯着远处泛着波光的湖面,“你是有什么事,想说却又不能说,只能从侧旁提点我么?” 薛子安一顿,仰头又灌下一口酒,“你在担心?” 苏瞻洛伸手抢下他的酒坛,眉头拧了起来,“你是觉得我心多大,都暗示成那般我如何不担心?最可怕的就是模模糊糊,看不清楚的东西。” “哎,心要大些么,我不过随口一提,”薛子安悠悠叹了口气,要抢回那酒,“我提点你不成,要不提点事到临头你又要责怪我……诶!你还给我!” 苏瞻洛一手端着酒坛,往后退了退,酒坛的酒水一点儿也没洒出。 “阿洛!” 苏瞻洛微微一笑,“薛子安,你最近也须得借酒浇愁了?” 薛子安一愣,随即也笑了,“不错,我最近也在犯愁,可愁得不是我啊……” “那你……” 苏瞻洛之后的话也没说出来,薛子安一双眼幽幽地盯着他,即使两人相距四五步远,那眼神里浓重地化不开的情绪,却依旧毫无保留地闯进了他的视线里。 “也罢,”薛子安扬唇一笑,“你若还我酒,我与你讲讲温柳的事儿,如何?” 第16章 九歌难歌(三) 薛子安开口第一句就惊得苏瞻洛差点从矮墙上翻下去,他说,“温柳原来姓夏,叫夏桑。” “夏桑!?”苏瞻洛呛了一口酒,“五年前,九歌门对外宣称,因为意外而死亡的少门主?!” “这茬啊,本跟我没半分关系,”薛子安悠悠叹了口气,“可谁叫我那日心情上佳,随手救了一人,那人好巧不巧还正是夏桑。”他顿了顿,“早知道,不救这个疯子了。” 二十五年前,九歌门门主老来得子,六年后又得一子,门主大喜,长子取名夏桑,次子取名夏容。 老来得子更为珍惜的缘故,门主从小将两个孩子看管得极其严格,每日晨练、习剑,不许玩耍,更不许擅自跑出九歌门。 “你觉得夏容的性格如何?”薛子安问。 “单纯,不察世事,”苏瞻洛顿了顿,“有些时候挺呆,应该是比较听话的那种。” “那么温柳呢?” “此人我相处不多,不大清楚,”苏瞻洛想了想,“不过应是不会循规蹈矩的那种人。” “不错,”薛子安点了点头,“九歌门门主如此教子,夏容性子偏软,当是忍得下去,但夏桑脾气硬,十五岁那年便独自跑出蜀中,想要一闯江湖。” “此事我似乎有所耳闻,”苏瞻洛道,“那阵子夏桑在外面招惹了不少是非,闯了不少祸事吧?” “对,而后每次门主都灰溜溜地去收拾烂摊子,那时候九歌门几乎在江湖成为了笑话,”薛子安道,“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终于最后一次,门主拒绝再管此事。” 夏桑一身功夫没学到家,轻功倒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每次惹了祸跑得比谁都快,就连自己的父亲也捉不到影子,只留下烂摊子交给九歌门打理。 在外头闯了三个月的祸,盘缠也用光了。夏桑抬头一看,可傻了眼,这离蜀中十万八千里远,可怎么回去?无奈之下,冒着被父亲扒掉一层皮的危险,夏桑当了身上值钱的家伙,去了封信。可左等右等,回信没等到,反倒是等到了父亲不再管他惹祸的消息。 这下可好了,之前夏桑惹上的江湖恶徒都忌惮九歌门,不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25 敢对这毛头小儿下手,如今没了后顾之忧,可是要找夏桑好好盘算一下的。 “我瞧温柳没残没瞎,人也还算机灵,当时应当逃了去吧?” 薛子安摇了摇头,“砍手砍脚是容易,可夏桑多少也算九歌门的,那些人多少还是忌惮的,但帐又不能不算,所以他们想到了一个阴毒的法子。” 苏瞻洛眉头皱了皱。 “废了他的功夫,”薛子安晃了晃手中的酒坛,“卖入小倌馆,挂牌温柳。” 自此,夏桑不复存在,有的只有小倌馆里新来的、不懂规矩的温柳。 小倌馆里老妈子的手段颇有一套,没过两个月,硬骨头如温柳也放弃了挣扎,做了那砧板上的鱼,老妈子满意地挂了牌。 无论男女,做皮肉生意都是有年限的,男人比女人还容易年老色衰,男孩的身体一旦长大便失去了少年的纤细感,也不再有吸引力。 所以五年后,二十岁的温柳不能再接客。烟柳之地从来不讲究情谊,真金白银才能说得上话,后来人欺负老人也是常有的事,更何况温柳的功夫被废,身体尤其羸弱。柿子捡软的捏,因此温柳承受的欺压折辱便更为不堪。 “喂!”薛子安停下了话头,伸手在苏瞻洛眼前晃了晃,“故事还没到精彩的时候呢,你怎么发起了呆?” 苏瞻洛拿开他的手,“我只是在想,得亏我身份低微,要是碰上了仇家不敌也不过人头落地,总归好过受这种生不如死的苦。” 薛子安眼神闪了闪,又道,“夏桑离开的时候夏容也有九岁了,你可知夏容从未认出?” 苏瞻洛摇了摇头。 “因为他脸上盖着的,是□□。” 说来温柳从小到大,人运都差得很,碰上一个两个都是心狠手辣,心肠歹毒之辈。本来折辱也仅限于言语、肢体,甚者两者同时,可温柳碰上的人,却拿了个簪子,将他的脸一笔又一笔划烂。 那人道,尽管你年纪大了,可姿色还算不错,万一放过了你,抢了我的生意便不好。说罢,便扔下那带着血肉的簪子,落在因为疼痛而不停抽搐的温柳脚边。 温柳再没理由留在小倌馆里,当即被踢出了门,连带着几个铜板,算是五年来的辛苦费。 这几个铜板连看伤的诊费都够不上,更妄论其他的,但他还是如同宝贝般将它们一个个捡起。 有,聊胜于无。 这谁啊?哎哟哟,长成这样怎么好意思见人!真是晦气! 啧,好像是小倌馆里头的吧,估计年老色衰了被踢出来。哎,就说这些做皮肉生意的人都下作!看一眼都嫌眼脏! 就这几个铜板还捡哪!隔壁乞讨的都比他多! 温柳充耳不闻,跪在小倌馆门口捡铜板的时候,眼角划过一道熟悉的衣袍。 九歌门! 温柳赶紧拉着那个要进小倌馆的九歌门嫖客。 你、你是九歌门的吗……啊!你是叶…… 滚开! 叶一罗抬脚踹开他,温柳忙不迭爬回去抱着。 大师兄!大师兄!快快,帮我修书一封去九歌门!我要见爹娘! 叶一罗抬起的脚停了停,从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上,勉强看出了失踪已久的少门主的影子。 温柳见他认出,大喜过望。 可叶一罗的脚只是停了停,又落下了,而且正中心窝,踢得温柳再说不出一句话。 “他为什么……” “叶一罗可是九歌门大弟子,正派武林的代表,怎能让人发现他来这种地方寻欢作乐呢?”薛子安幽幽道,“温柳嚷嚷地如此大声,可不把他的身份公布与众,他自然要装作不认识他。” “同时,叶一罗也修书回九歌门,说是自己在齐州城看见了夏桑的尸体,”薛子安接着道,“所以九歌门才会在五年前宣布消息。” “所以温柳一定恨透了九歌门与叶一罗罢?”苏瞻洛皱眉,“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抛弃他。” “可若不是他当年执意离开九歌门,又四处惹祸,也落不到如今的下场,”薛子安叹了口气,“只能说冤有头,债有主,一切圈圈绕绕又回去了。” “之后呢?你救了他?” “说了,我那日心情颇好,回聊城的时候途径齐州城,”薛子安仰头灌了口酒,“替他将受损的经脉接上,治了他脸上的伤,给了他一张□□,然后就走了。” “怪不得他总是有种低你一头的感觉,原来是承了你的恩。” “放他的屁低一头!”薛子安骂道,“这死疯子跟条疯狗一样逮谁咬谁,他那是怕我,要我弱上几分早被他踩脚底去了!” “不报恩?” 薛子安笑眯眯,“又不是每个人像阿洛一样心肠这么好。” 苏瞻洛瞪他一眼,拿过酒坛,却发现酒坛已经空了,只得又瞪了薛子安一眼,“所以,温柳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回到九歌门的呢?” “从云端跌落到尘埃,滋味必是不好受,”薛子安道,“他大概是恨九歌门的吧。” “那么九歌门上下,包括死在拂云医庄的叶一罗……”苏瞻洛拧起眉头,“可若是他动的手,他怎会偷偷摸摸去荒地看尸体?” “而且,梅花拐……”苏瞻洛又想到了什么,“叶一罗是死于急性毒,九歌门弟子都是慢性毒,而且梅花印记都不同,也就是说九歌门弟子身上的印记是有人想嫁祸梅花拐……” “啊!原来你们在这!”矮墙底下是挥着手的夏容,夏容这两日为了九歌门的事情焦头烂额,眼底发青,人也瘦了一大圈。 “大半夜的还怕打扰了,”夏容不好意思道,“阿亭说得不错,你们俩果真还没睡。” 苏瞻洛抽了抽眼角,这话怎么听来这么怪? “你来的迟了,酒都喝完了。”薛子安跃下矮墙,笑眯眯道。 夏容长叹一口气,愁容满面,“我现在哪有心思喝酒啊,本来是邀请二位来九歌门玩的,现在不巧九歌门出了事儿……” 苏瞻洛亦跃下矮墙,“你有事便直说罢,若能帮得上忙,我定不会坐视不管。”毕竟承了化霜草的恩情,加上苏瞻洛对夏容印象不坏,因此该出手必会出手。 “苏兄!”夏容两眼泪汪汪要扑上去,薛子安笑眯眯地拿两个手指夹着他的衣襟,将他提开。 回到屋里,点了灯,唤了守夜的家丁上了茶,夏容才缓缓开口。 “不瞒二位,整个九歌门上下都被歹人暗算了。” 苏瞻洛面上尴尬,他早就与薛子安悄悄查探一番知晓了,倒是薛子安骗人的功夫一流,面上大变,换作一副沉痛模样,看得苏瞻洛好不牙酸。 “此毒无解……”夏容捏紧了拳头,泪水从眼眶一滴一滴滑落,“验了我爹娘的尸体,怕是也死于此毒……” 分明年前他还有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26 疼爱自己的爹娘,欣欣向荣的九歌门,只消做个闲散的少门主,每日习武,不问世事。可一夜之间一切尽毁,爹娘惨死他手,紧接着九歌门上下也中毒计,所有的担子一下子落在这个娇生惯养,懵懂无知的少年身上,压得他怕是连哀伤的时间都不剩。 “那便查明凶手,为爹娘与兄弟报仇便是,”苏瞻洛拍了怕他的肩,“我年幼时也曾受过歹人迫害,好几次差点都死在半路,最后还不是活得好好的。”他轻声道,“挺过这关便好,不说薛子安,有什么事我也会尽力帮衬一些。” “苏兄……” “干嘛不提我?”薛子安一脸不爽。 “你心里的算盘珠子打得比谁都勤快,”苏瞻洛瞥他一眼,“哪会没事找事?” “罢了罢了,”夏容抹了抹脸上的泪,吸了吸鼻子,“梅花拐厉害得很,上次拂云医庄也是,这次九歌门也是,阿亭说,还须得多集合一些人才能将之绳之于法。” “哦?”薛子安眯了眯眼,“他打算怎么做?” “九歌门在江湖地位不浅,借我爹娘葬礼大可召集大批江湖人,到时候再想法子将梅花拐引出。” “法子?什么法子?”苏瞻洛问。 夏容挠了挠头,“他不肯说……薛兄,苏兄,这是我的意思,也是阿亭的意思,这件事是趟浑水,二位若是想脱身九歌门自是不会怪罪……” 苏瞻洛摇了摇头打断,“我话早就说明了,你只跟他说就好。” 薛子安幽幽叹了口气,“阿洛,你不走,我也不走。” 作者有话要说: 我:心疼地摸摸温柳宝宝,乖,后头还有你疼的啊。 温柳:mmp我不干了! 第17章 九歌难歌(四) 九歌门上下四五百弟子,未遭毒手的弟子统共不过七八十来人,为了防止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九歌门被闻讯而来的江湖人踏平,晏亭密信一剑山庄调了些弟子假扮九歌门的人,填上这空缺。 好在,歹人只伤了弟子,未伤及家仆,这才给夏容省点事。 荒地的尸体堆得一日比一日高,夏管事不得已只能将其焚毁。火苗呼啦啦地跃起三丈高,烧得稻草噼里啪啦作响,将夏容与那些熟悉的面庞相隔。 然而冬去春来,春意依旧如常地光顾这片萧瑟的大地,杂草夹缝求生,绿油油地映着焚尸的火焰,看得人心发苦。 夏容时不时看着这片废墟,又看了看自己娇生惯养从未生过茧的双手,然后出了神。 如今掌管门派大小事务的皆是夏管事,晏亭在一旁时不时帮个忙,而他就像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 他的爹娘死了,他无力复仇。 他的兄弟病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尸体化为灰烬。 他厌恨着自己的无能,却也茫然着自己的归路。 如果说,刚接到消息的他是痛苦的,那么现在的他,就已经苦到麻木,苦到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两只麻雀踩着明媚的日光落在枝头,叽叽喳喳地闹着。 苏瞻洛轻轻叩了叩门,“晏亭?” 顷刻门便开了,晏亭眼底挂着黑影,面色不太好的模样,“阿洛?进来吧。” 苏瞻洛跨进屋,灵敏的鼻子嗅到一丝不属于晏亭的气息,但屋内一切如常,丝毫瞧不出另一个人存在的痕迹。 “难得你没跟姓薛的黏在一起。” 苏瞻洛因为他的揶揄身子僵了僵,辩解道,“是阿秋整天缠着他。” “好好好,”晏亭乐了,“有什么事?” 苏瞻洛道,“你有什么计策引出梅花拐?” “这事儿我才要跟你说,”晏亭微微一笑,“梅花拐杀了九歌门上下,你可知为何?” “为财?为权?为名?”苏瞻洛顿了顿,“亦或是……药人册?” 晏亭点了点头,“药人册失窃,薛其借寿辰之名,将一册交由九歌门大弟子叶一罗保管,梅花拐是做了两手准备,一方面在医庄强取,一方面给九歌门上下下毒,防止强取不成,还有九歌门上下的人命以做要挟,所以下得才是慢性毒。” “据我所知,”晏亭顿了顿,“药人册盗走一册,两册交予他人保管,均丢失,剩下两册一册在薛其身上,后用于引诱梅花拐,下落不详,还有一册交给了他唯一的徒弟,拂云医庄大弟子。” 苏瞻洛拧了眉,药人册共五册,三册落进了梅花拐手中,引诱梅花拐那册被薛子安夺了回来,所以剩下两册应当都在薛子安手上。 “所以此次,如法炮制,还须得用薛兄身上的药人册做引了。”晏亭道。 苏瞻洛皱眉,“可梅花拐有本事悄无声息将九歌门上下下了剧毒,当日医庄里引诱梅花拐我也正在场,几乎是顷刻之间他便夺得了药人册,如今……难保薛子安手上的药人册不会再落入敌手。” “可歹人总是要对付的,不能因为风险而止步不前,”晏亭不疾不徐道,“此次事关重大,武林白道势必倾巢而出,总有有能耐的人能对付。” 又云里雾里地扯了几句,苏瞻洛从晏亭的屋里退出,脑子兀自涨得嗡嗡作响,连薛子安拉着他出门觅食都晕晕乎乎,直到嘴里被塞了一颗糖葫芦才缓过神。 苏瞻洛已经很久不吃这种小孩玩意儿了,但酸酸甜甜的味道一上来,倒还有些怀念。 “哥哥,这个给你!”苏瞻秋往他手里塞了一串,又拿了两串,薛子安在后头苦哈哈地掏了钱。 苏瞻洛把她手上那串给了夏余,薛子安捞了个空,眉毛都挂了下来,“我付钱的啊!不给我一串?” 苏瞻秋嫌弃地推开他,“诶哟,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抢吃食!” 薛子安一噎,只能瞪着苏瞻洛拉起夏余的手蹦蹦跳跳往前头去了。 夏余最近从早到晚除了睡觉都黏着苏瞻秋,翻花样地带些新奇玩意儿,哄得苏瞻秋眉开眼笑,那关系也早就一日千里,每天把那猴儿似的少年乐得比那枝头新开花儿都美。 苏瞻洛将糖葫芦递到他嘴边,薛子安立刻就眉飞色舞起来,南方的糖葫芦个头小,他张口一咬就带下来两个。 苏瞻洛刚要就着剩下的下口,却猝不及防地剩下的都被那张血盆大口拾了去。 苏瞻洛瞥他一眼,“多大年纪了,还跟小孩赌气。” 薛子安揉着酸到的腮帮子,“阿洛送过来的不吃完怎么对得起自己呢?” 苏瞻洛讽他,“我送你一口□□你也吃?” 薛子安不以为然,“当然。” 苏瞻洛嗤了一声,却听他又认真道,“我说真的,你可以试试?” 苏瞻洛给他留了个眼白,“无聊。” 薛子安笑笑,“说回来,你方才去了哪儿?” “我去找晏亭,”苏瞻洛道,“他说……”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27 “你可知道,”薛子安打断道,“你被下了迷药?” 苏瞻洛一愣。 “剂量把握地极好,不会让人昏迷,但会让人变得晕头转向,不知云里雾里,”薛子安眼神一转,幽幽地看着他,“所以才用糖葫芦刺激你,好让你清醒过来。” “不过……”他顿了顿,突然直直地盯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 “哥哥,哥哥!”走在前头的苏瞻秋突然折了回来,手里举着黄澄澄的糖人,“小余子说明晚有庙会!” “你手里的糖人哪来的?” “那个是路边的爷爷送的,”夏余也跑过来,“阿秋长得太可爱啦!老爷爷可喜欢了!” “哥哥,这个送给你,”苏瞻秋把糖人塞到苏瞻洛手上,“明晚带我去看庙会嘛。” “二月二,龙抬头,庙会可热闹了,还有舞狮的!”夏余说着做了一个舞龙张牙舞抓的样子,逗得苏瞻秋呵呵直笑。 苏瞻洛看着手里的糖人,无奈地笑了。 夏余所言不虚,庙会热闹极了。日暮时分,锣鼓一敲,戏台一搭,人便热热闹闹地拥到街上,待到日头落尽的时候,入目便是一片灯火通明,亮澄澄地犹如白昼。 夏余溜了几天懒,被夏管事抓了个正着,只能拖着个大扫把心猿意马地扫着院子,心思早转到院墙相隔的庙会上头去了。 笤帚在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 扫着扫着,笤帚碰到了什么东西,有些硬,一碰便咕噜噜地滚了大远。 夏余回过神,垂头一看。 扫把咣当一声落在地上。 斑驳的血迹沿着那滚过的痕迹拖了一路,银色的月光落在那只死不瞑目的人头之上,变得冰冷起来。 夏余手脚并用地爬向那个人头,还未干涸的血迹顺着断肢落在衣袍之上,人头还带着残留的余温,散在微凉的夜风之中。 “爷爷!” 沉浸在夏管事死亡悲痛中的夏余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个黑影正悄无声息地靠近他! 自从上回酒久带苏瞻秋外出玩了一遭,苏瞻秋便越发嫌弃起自家逛庙会逛得目不斜视的哥哥,拉着酒久便钻到人群里头看不见踪影了。 苏瞻洛暗自神伤了好一会儿,不是说好了带她逛庙会,早知如此不如直接让酒久带她来,也省的出这个门。这么想了没一会儿,胳膊一拽就被拽进了人潮里。 “来都来了,逛逛呗。”薛子安隔着笼子逗了逗摊儿上那只巴掌大的兔子,“你怎么见着了人跟这只兔子一样,怕人的很。” 苏瞻洛被来来往往的人碰的手足无措,提起薛子安的衣领便走。 “慢点慢点,庙会不吃人的!” 走到开阔处人便不是那么拥挤,苏瞻洛才放慢脚步,开阔处搭了个戏台子,上头几个大汉正穿着一身红黄相交的亮眼袍子舞狮,底下的人连连拍手叫好。 苏瞻洛转头一瞧,薛子安正站在一个无人问津的小摊儿前,不知做些什么,便也抬步走上前去。 这不看倒还好,看了真当是惊了一跳,摊上东西不少,琳琅满目地摆着,可这卖得都是些什么鬼东西?一沓沓书,书上印什么不好,非得印药人册三个字,旁边还放着一副副袖珍版的拐,拐上头串了个绳,是吊坠。卖这些玩意儿,也难怪无人问津。 苏瞻洛要抬手拾起那小拐,看看上头是不是也印了梅花、叶子之类,却被薛子安一把握住。 “苏公子。”苏瞻洛这才注意到摊儿后头还有个人,应该是店主,但她的气息尽数隐在了周围嘈杂的环境中。 苏瞻洛顿了顿,试探性道,“丹砂?” 丹砂是晏亭的贴身丫头,约莫二十岁出头的样子,长得也算清秀可人,却总是板着一张脸,跟谁欠了她银票一样。 丹砂是三年前晏亭接手一剑山庄的时候凭空出现的,当是一直跟着晏亭做事的,平日里神出鬼没,苏瞻洛见她没几次,印象不深,这会儿才发现丹砂功夫不浅,竟叫他没发现。 “苏公子,庄主叫我在这里摆摊,”丹砂拉着张脸,口气却是恭敬的,“看看能不能钓上一两个别有用心的人。” 此时距离晏亭发信也过了有阵子,加上先前长安城与拂云医庄的动静,好事之徒倒也差不多该浑水摸鱼摸进蜀中了。 苏瞻洛摸了摸鼻子,“薛子安,你该放开我的手了吧?” 薛子安笑眯眯,“这东西上头有不干净的东西,我帮你擦擦。” 苏瞻洛横他一眼,被他一拦,分明半点也没碰到。 “那是为了方便找来过这摊子的人下的。”丹砂解释道。 突然,戏台那处爆发出一阵猛烈的掌声,台上的大汉放下舞狮的东西,鞠了个躬下了场,便有杂役收拾场地,又往台子上搬了好些家伙,没几下便搭出了一个有模有样的场景,最后一个杂役往边上搬了一块牌子,牌子上写着“八歌门”三个字。 “噗……”苏瞻洛差点笑出了声,“这戏含沙射影的可真够隐蔽的。” 丹砂一旁道,“这场戏是庙会压轴的曲目。” 正在这时,碧蝶从戏台前的人流里挤出来,朝着薛子安二人跑来,“主人,苏小姑娘和酒久叫二位过去看戏,说寻到了一个好位置。” “有点本事啊。”薛子安眼睛眯了眯,勾起唇角,“我倒要看看演得是哪出戏。”说罢便不由分说拽着苏瞻洛往戏台去了。 碧蝶刚要抬脚追上,又顿了顿脚步,不轻不重地瞥了一眼丹砂。 苏瞻秋和酒久寻的位置视野极佳,能看清台上人的表演,也能听清台上人嘴里说的话。 这戏是以九歌门做背景的,九歌门在蜀中势力极大,由此吸引了不少人。然而这戏开场没演了多久,苏瞻洛的眉头便拧了起来。 这场戏,竟演的是夏桑,也就是温柳的遭遇。也不知哪来的人,知道如此详尽,从一气之下离开九歌门,到被折辱,再到被薛子安无意救下。演员咿咿呀呀唱得拼命,底下人连连叫好。苏瞻洛转头,苏瞻秋看得眼珠子不带转的,碧蝶垂下头思考着什么,酒久眉头拧成了川字。 “哎,这演得忒差劲了,”薛子安在另一边嗑着不知哪来的瓜子,“演我的那个人长得一副小白脸,看着真倒胃口。” “你瓜子嗑得不是挺好?”苏瞻洛忍不住讽道。 “这戏本子谁写的,”薛子安吐了一地瓜子壳,“照本宣科,一点新意也没。” 薛子安瓜子嗑完的时候,戏也散场了,人群吵吵嚷嚷着离开了。 “我瞧啊,这少门主就是咎由自取的!九歌门里呆呆不好么,非得出来瞎转!” “那可不一定,毕竟亲生爹娘,做得好像有点绝了。” 耳旁划过人群愈行愈远的争论声,苏瞻洛起身,却看一旁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28 的薛子安吐出了嘴里的瓜子壳。 “要我说啊,”薛子安亦起身,“温柳不愿被九歌门这条绳子束缚着,这是好事,但他却没那个能力担得住冲破绳子带来的后果,到头来却将所有的气撒在九歌门头上。” “主人,”酒久低声道,“扬刀也在。” 果不其然,尽管当事人温柳不在,但扬刀身着一身藏青衣袍,待到众人散场走得差不多的时候,才慢慢悠悠起身,晃到暗处不见踪影。 薛子安悠悠挑了嘴角,“追!” 作者有话要说: 庙会我自个儿也还没去过都是靠想象23333啥时候能去一趟晃晃都算增加写作素材辣 第18章 九歌难歌(五) 酒久一马当先冲了出去,碧蝶紧跟其后,还未散尽的人便看到空中两个黑影掠了过去,登时议论声更大了。 薛子安拦住要跟上的苏瞻洛,“让他们去就成了。” 苏瞻洛想了想,两个丫头轻功都不错,人多反而可能暴露,便也作罢。 “哥哥,这戏……好奇怪啊,”苏瞻秋晃着羊角辫,不解道,“跟之前的舞龙半分关系也没有,怎么看上去像是凭空加出来的一样。” “这戏啊……”薛子安啧啧两声,“是谁排的,又是排给谁看的呢?” 奇怪的戏没有在庙会激起多大的波澜,薛子安带着苏瞻秋一个摊儿一个摊儿看过去,把摊儿上每个玩意儿都瞧了一遍,却什么也不买。摊主火气直往上窜,但看着一个笑眯眯的俊俏公子和圆乎乎的讨喜娃娃,火气怎么也发不出来,憋成了闷气。 苏瞻洛在后头不远不近地坠着,偶尔也拿起一两个玩意儿看看,但更多的是在眼前的二人身上流连。 苏瞻秋总说,哥哥你过得好无趣,就像活在一个圆圈里头。 是了,习剑、杀人、习剑、杀人……如此循环。鼻尖下是洗不掉的血腥与铁锈味,眼前是死气沉沉的黑与白,偶尔被鲜血浸染,变成妖冶的红。 然而,自从遇上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怪人,其他的色彩逐渐浸入视线,糖人甜丝丝的暗黄,冰糖葫芦泛着银光的亮红,挂在脖子前的玉佩是莹润的绿…… 苏瞻洛的脚步一顿,前头的苏瞻秋还在伸长了脖子探着路边摊儿的小玩意,薛子安却转过了头,面上带了笑。 跟平时端出来的、假惺惺的、偶尔还带点狠厉的笑不太一样,却是又柔又软,连浮在那双黑眸里的暖红灯光都随着眼角弯了下去。 待到苏瞻秋扯着薛子安往前走,苏瞻洛才反应过来,不自觉地摸了摸脸,唇角还残留了一丝浅浅的弧度。 夜渐渐深了,庙会的人散了,路旁的摊儿三三两两地收拾着。 苏瞻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薛子安转头看苏瞻洛,“我们回去吧?” 苏瞻洛点点头,“你带阿秋先回去吧。” 薛子安眉毛抬了,“没看出来你喜欢逛庙会啊?” 苏瞻洛不自在地咳了咳,“想买点东西,还没寻摸好。” 薛子安看他脸上的异样,兀自笑了笑,牵着苏瞻秋的手便先行一步回了去。 回到九歌门,洗漱完毕,薛子安给苏瞻秋捻好被角,刚要弹灭烛火,却听苏瞻秋皱了两个小眉头道,“你说,哥哥会不会迷路?” 薛子安动作一滞,道,“不会吧。” 苏瞻秋没管他,连珠炮样地噼里啪啦道,“毕竟哥哥以前去过聊城都带我在城外绕了好几圈,”苏瞻秋越说越担心,“蜀中他可没来过……这大半夜的迷了路……” 烛火猛地就灭了,黑暗中,苏瞻秋瞧见薛子安起身。 “你睡吧,”薛子安叹了口气,“我去寻寻。” 此刻正被叨念着迷路的苏某人……真的迷路了。 逛到庙会快收场的时候,苏瞻洛揣着怀里的小东西,难得的还扭捏起来这可怎么送,这么思来想去,再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走到了一条黑黢黢的小巷里。 苏瞻洛脚步顿了顿,敏锐地嗅到一丝奇异的气息。 苏瞻洛差事做多了,剑不离手,此刻从背后抽出将其握在手里。 乍暖还寒的夜风透着彻骨的凉意,带走了苏瞻洛身上残留的最后一丝暖意。 突然,风影动,树不止。 脚步急转,剑背微动,映着不知哪个犄角旮旯冒出的刁钻寒光。 兵刃相交,苏瞻洛瞳孔猛缩。 “温柳?!”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先前在戏台上被狠狠涮了一番的温柳。 还是那身雪青的袍子,暗纹流走的金线在月色下泛着冷冽的光,映着他眼底清晰到极致的寒光,一切都显得极尽冰凉。 “薛子安把所有都告诉你了,方才的戏看得可尽兴?”温柳倒是不疾不徐了起来,阴毒的眼神仿佛一只嗜血的猛兽看着被自己圈禁的猎物,让苏瞻洛汗毛倒竖,极不舒服。 “不用这么紧张,”温柳舔了舔唇,“我还不敢动薛子安的人,只是……有些事儿还得麻烦苏公子配合配合。” 这话说得暧昧,苏瞻洛握紧了手上的剑。 硬碰硬,苏瞻洛有信心温柳占不了他多少上风,可看他老神在在的模样,怕不是有点蹊跷。 “我说,你这剑挺不错,是薛子安给你的?”温柳摸了摸他那把兵器上的磕痕。 云开月明,苏瞻洛定睛一瞧,才发现温柳手上那兵器,竟是拐子! 苏瞻洛如醍醐灌顶,那日薛子安同他说了故事之后,隐隐约约便有这个念头。如此之来,一切便说得通了。有人借他与九歌门的恩怨,将门派上下灭门之灾嫁祸于温柳。 只是看来……薛子安似乎也早知道这回事,却不明提。 “这个?”温柳扬了扬手上的拐,拐底的梅花印晃了晃,他轻声笑了起来,“呵……看来薛子安的故事欠一个尾巴。” 说罢,那柄毒拐便冲着面门而来,有了上次的经验,苏瞻洛侧身避开尖锐,展臂递出一剑。 温柳闪避不及,或者说……他根本不想躲,就这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道,小腹立刻挂了彩。 血顺着华贵的衣袍一滴一滴落到地上,将那满地银霜染上了三分妖冶。 “你可知,我恢复了功夫的那晚,便一把火烧了那间小倌馆儿,”温柳笑得狰狞,脸上那层皮褶皱连连,仿佛就快盖不住,“当然,烧之前,我特地把那些人的脸都划烂……不只是脸,浑身上下,通通都划烂,烂到没有一寸好皮,烂到他们活活痛死!” 他眼里迸发出嗜血的疯狂,仿佛那日的行径还历历在目,看得苏瞻洛心一沉,心道这莫不是个疯子! “地上全是那些翻出来的皮啊肉啊,那个场景……哈哈哈!该叫你瞧瞧的!多么漂亮!”温柳近乎疯狂地喊道,“他们临死前,哭着,跪着向我求饶呢!瞧瞧,他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29 们本来多张狂,多不可一世,最后还不是一副贱命!” “那些把我卖到小倌馆里头的人,女人被我弄到了青楼里,以彼之道还彼之身,这才是礼数,对吧?”温柳咧开嘴,痴痴笑了,“男人么……长得五大三粗的,小倌馆是不能要了,那只有砍掉命根子了,好叫他们也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苏瞻洛拧着眉头瞧他,“九歌门上下呢,也是你下的手?” “不是。”温柳矢口否认。 苏瞻洛继续拧眉看他。 “不全是……”温柳话锋一转,“自然,是我手下的人下的手。” “一个个杀多费劲,”温柳挑着眉,继续道,“我可不愿意下慢性毒。当时,要不是薛其那个老不死冲进来,叶一罗我才不愿杀的那么干脆,九歌门那老男人和老女人也是我下的手,信是我截下带给我那个蠢弟弟看的,否则按他的脚程慢悠悠到九歌门,尸体都烂了。” “你用剑杀的叶一罗?” “嗤……自然是拐子,”温柳看了看他,“怎么?被薛其老不死做手脚陷害了?” 苏瞻洛拧紧眉头,“那么长安城那个人也是你下的手?” “不是,那是有人要激我出来,药人册自然也是个诱饵,只是被薛子安碰巧撞上一锅端了而已,”温柳道,“所以只能下杀手以引我动身。” “谁?” 温柳唇角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你要知道?啧啧……薛子安没告诉你的东西,我自然也不能说了。” 苏瞻洛还想说些什么,却看温柳一拂袖,“我都这么有问必答了,苏公子……是不是要给些报酬?” 他话说完,身子半分未动,苏瞻洛却感到耳旁一阵劲风刮过,带着那股子噩梦里都散不去的熟悉味道。 毒粉飘过,夹带着他最惧怕的寒性毒物! 苏瞻洛昏迷前,脑子迷迷糊糊地想着,拂云医庄里统共见了两个黑衣人,一个黑衣人被薛子安杀死在地道里,另一个……同时也是十五年前穷追不舍的那人……也是梅花拐啊! “主人!” 酒久和碧蝶翻下屋顶,碧蝶双膝一屈跪在了薛子安脚边,“主人,属下办事不利,跟丢了扬刀。” 酒久看了看碧蝶,亦跪下道,“只是扬刀离开的方向不是温柳的住处。” “我知道了,此事不怪你们……”薛子安眉头紧了紧,“我有种不妙的预感,你们瞧见阿洛没有?” 酒久与碧蝶起身,面面相觑,皆是摇了摇头。 庙会散场已有一个时辰,三步远的距离就算迷路绕了远也当到了,可横竖见不着苏瞻洛的身影。 “主人……”酒久试探道,“那出戏是为了激怒温柳,温柳是个疯人,见人就咬……会不会对苏公子不利?” 温柳从云端落入尘埃,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日子过得多了,如今最痛恨的事情就是有什么东西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从长安城开始,梅花拐的出现便逐渐脱离了他的控制,再加上今晚这出戏,温柳是必定被激怒了。 同时,温柳虽然疯,但并不蠢,他明白自己落入了圈套,但却无法脱身,此种情况控制苏瞻洛好让自己有个谈判的筹码,无论是对他,或是对组织白道聚首的晏亭,抑或是整个武林! 是自己大意了……薛子安眼底彻底冷了下来,嘴角却兀自扬地更高,两相相映,更显阴狠。 “主人,这里有血迹,一直往郊外拖去。”碧蝶报道。 “温柳那疯子,做好了鱼死网破的打算,”薛子安冷眼看着那血迹,“郊外必定都是他的人,无法硬搏。” 作者有话要说: hiahiahia入主线啦之后就卖萌打滚发糖就少一点了,但放心绝对he~ 第19章 九歌难歌(六) 苏瞻洛是被一盆冷水浇醒的。 寒毒的作用还未散去,一待清醒,腹中翻江倒海的绞痛凶猛如潮水般涌上来,让他险些再晕了过去。 “苏公子?” 耳边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苏瞻洛抬起眼皮扫过去,是夏余。 夏余轻轻喊了一声便也不再言语,胆怯地看了一眼一旁端着水盆的黑衣人。 黑衣人蒙了面,只露出两只狭长的眼,就是这双眼几乎占据了他童年的全部噩梦,如影随形,怎么也摆脱不能。 “苏公子,”黑衣人狭长的眼眯了眯,显得尤为阴邪,“我们又见面了。” 苏瞻洛腹中仿佛伸进了一柄刀子,在五脏六腑搅动,死咬住牙关不漏出□□声已是极限,妄论与这人周旋。 但他的脑中却思绪不止,夏桑遇见薛子安是五年前的事,如何进入梅花拐暂且不论,至少十五年前追杀他不是温柳的意思,况且那时候他也并不记得黑衣人拿着拐子……可那时候追杀他的又是谁呢? “剑凭,你磨磨唧唧干什么呢!”扬刀踢门而入,漏进了外头的一地朝阳。 扬刀背后还是背着那柄大刀,但他手中拿着的分明是一副眼熟的不能更眼熟的梅花拐,他进屋,将梅花拐随手扔在暗处,咣当的声响回荡在小屋的上空。 苏瞻洛借着门缝透出的光,勉强看清这间屋子的角落里竟堆满了令人闻风丧胆的梅花拐! 名叫剑凭的黑衣人往后退了半步,“你来做什么?” 扬刀扫了眼二人,“主人催我来的,武林白道已经逐渐入住九歌门,规模已成,不日便要入殓了,赶紧把人质收拾好。” 说是入殓遗体,实则是讨伐梅花拐。 “还不快喂药?”扬刀看了看苏瞻洛发白的脸色,“活活疼死了还怎么当人质!” 剑凭这才端起一旁早已放凉的药碗,捏着苏瞻洛的下颚强迫他喝下。药碗里有化功散,虽能解了腹中寒毒,但喝下去便觉四肢酸软无力,还是毫无反抗力的废人。 温柳手下这两个人,剑凭阴邪,扬刀张扬,倒是对比得挺有意思。 “那这个小的呢?”剑凭问。 夏余浑身上下抖了起来,四肢蜷缩在一起,向屋里更阴暗的地方挪去,仿佛这样就能不被看见一般。 扬刀未说话,但眼中的寒意早已明了。 苏瞻洛拧起眉头,但苦于酸软无力的四肢,只能默默握住那只早已凉透的小手。 “你们不能这样,吓到了我们的苏公子可怎么办?” 门被一脚踹开,朝阳落入阴暗的屋子之中,显得尤为刺眼。 温柳狞笑着踱步进屋,剑凭与扬刀对视一眼,默默退至一旁。 苏瞻洛一手在袖口里翻了翻,找到了藏在暗袋里的银针,只是现在功力不济,只得寻近处下手。 “苏公子,”温柳目光一转,看向他握着银针的袖口,“我知道苏公子武功不俗,想必一碗化功散也奈何不了你,可……”温柳看了看一旁瑟瑟发抖的夏余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30 ,“别管我没提醒过,若你轻举妄动,这小子……我可有的是法子折磨他。” 说罢,他又是一笑,“苏公子谨慎惯了,这回……可敢赌么?” 苏瞻洛摸着银针的手指顿了顿,一旁的夏余却突然暴起,像一只带爪的小兽朝着温柳扑过去。 “你这个坏人!我爷爷就是你杀的对不对!我要杀了你!我……啊!” 苏瞻洛眼睁睁地看着夏余被温柳一掌拍在身后的墙上,连骨头折断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他却分毫也动不了。 扬刀的刀早已出鞘,正稳稳地架在他的脖子上。 夏余咳出一口血,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手指微微动了动,却软了下去。苏瞻洛赶紧过去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探了探他的脉搏。 “苏公子……”夏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陶泥兔子,“这个……我答应要送给阿秋的……” 苏瞻洛瞳孔猛缩,抖着手将那个小玩意儿塞了回去,“胡说什么!你……” “我知道的啊……”夏余颤颤抖抖地说着,又吐出一口鲜血,“要是我死了……苏公子,你一个人,一定可以逃出去的吧……”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却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般,将那个泥兔子塞进了苏瞻洛的手心里,才慢慢地合上眼。 那只被塞进手心的泥兔子残留了一丝余温,却被大开的门带进的风吹散。 苏瞻洛暗自咬了咬牙,暗袋里的银针又被悄悄攥在手中,虽未言语,但他周身散发的凌厉之气让扬刀与剑凭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 “废物!”温柳叱了那两人一句,转眼看到苏瞻洛竟扶着墙晃晃悠悠地起了身,要知道,那碗药里的是上好的化功散,七八个时辰之内手脚发软,四五个时辰之内无法站立,可现在至多也不过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呵……”温柳却分毫也不急,“这小孩儿尸体难得完整,不如让你看看一场好戏?” “苏公子,动手前你可要想清楚了,”扬刀在一旁道,“屋里有多少只拐,屋外就有多少个像我们这样的尸人。” 听到尸人两字,苏瞻洛顿了顿。 “哈哈哈,”扬刀猖狂地笑着,“怕是苏公子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尸人吧,不急不急,现在就让你瞧瞧,扬刀和剑凭,还有屋外上百尸人是怎么制作出来的!” 苏瞻秋一觉醒来,睡得极其不踏实,在院里打了水洗漱完毕,就见薛子安抄着手靠在院里的一棵树下,似乎一夜未合眼,连枝头的几片花瓣落在肩头都未在意。 她心里咯噔一下,开口道,“我哥呢?” 薛子安仿佛这才清醒过来,眼神动了动,没说话。 酒久从墙头翻下,将热腾腾的早点塞进苏瞻秋手里,苏瞻秋却没有接,只是抬起头平静道,“我哥呢?” 酒久一向灵活的舌头打了结,在那儿拿着包子和豆浆愣住了,热气氤氲在晨起的雾气之中,很快便融为了一体。 薛子安从树下走过来,摸了摸苏瞻秋的头,“温柳不会对他怎么样的,先吃早点。” 苏瞻秋看着那又香又甜的包子,豆大的眼泪无声地从眼眶滑落,一滴滴落在油纸袋上。 “薛子安,小余子也不见了,我哥也不见了……”苏瞻秋的眼眶红极了,话语中却极力隐藏着那份哽咽,“你,答应过我的,不能食言。” 回答她的只是薛子安的背影,明明落下的是灿烂的朝阳,却无故生出一分黄昏的萧瑟。 夏容已着人来通报过,预计入殓仪式明日便要开始,届时希望薛子安能拿出药人册引出梅花拐。 晏亭此时忙得不可开交,夏容被爹娘宠得过头,连最基本的待人接物都不懂,多半都是晏亭在打理。 这两天九歌门着实也不太平。逍遥派先前折了一个副掌门在梅花拐手上,由此士气尤为高涨,只恨不能手刃仇人,可就在这气势汹汹的节骨眼上,逍遥派座下一个小弟子衣衫不整地死在了梅花拐手下,死相尤其难看,可谓给逍遥派当头一棒打了个劈头盖脸。 如此枉死的还有少林派,浩运派等大小七八个门派的小弟子。除了身上的印记还掺杂了叶形与扇形之外,死法均相同。 “温柳一定是在撒当年在小倌馆被□□的气,否则拿拐子往那人身上一捅便是了,”酒久顿了顿,“哪能做的这么……可怜了那个小弟子……” 薛子安只是看着手中的两卷药人册,“酒久,你还记得药人册里有写过,药人心头血可治百病?” 酒久骇了一跳,“主人!这……” “我有分寸,”薛子安打断她,“苏瞻洛身上的寒毒是个把柄,落在别人手里就只有死的份。” 酒久沉默了,一旁的碧蝶却难得的开了口,“主人,我们策划这么多年……现在主人是要将之前设下的棋都推翻不成?” “推翻倒不至于,只是寻了个更险的招罢了,”薛子安把玩着手中的茶盏,“承了恩,总是要报的。” “主人,你就为自己开脱吧,”酒久不满地嘀咕着,“除了在苏公子身上,哪里都看不出你有这么好的心肠。” “啧,酒久你这可就孤陋寡闻了,”薛子安笑眯眯道,“自从遇见了阿洛,我都觉得我心肠变好了呢。” “薛子安!” 自从苏瞻洛不在,苏瞻秋也懒得跟薛子安装嫩,可那股子带着奶味的稚嫩嗓音毫不客气地喊着名儿,一股违和感扑面而来。 更让薛子安没话说的是,这鬼精的小丫头只喊他喊得这么理直气壮,一到碧蝶酒久面前立刻便软了下来,奶声奶气的看得薛子安直牙酸。 薛子安放下茶盏到院里,一名瘦瘦弱弱的姑娘正等在院里,看年纪似乎还未及笄。 “这是逍遥派的殷姑娘。”苏瞻秋道。 殷姑娘见薛子安便甜甜一笑,两只眼都眯成了月牙,右颊上还带着酒窝,瞬间就未那张不起眼的脸添了几分色彩。 薛子安看着她面颊上的酒窝,心里直叹气,明明阿洛笑起来嘴边的梨涡也是个顶个的好看,可他偏偏不笑。 殷姑娘见薛子安盯着自己的脸看,呆了呆,摸了摸脸,“薛大侠,我脸上沾了什么吗?” 酒久在一旁瞥了他一眼,“他在想他相好呢。” 薛子安拱手一礼,“大侠不敢当,殷姑娘找我何事?” 殷姑娘咬了咬唇,看了看四周,才小心翼翼从怀中拿出一本缺了封皮的册子,递给薛子安。 “小女殷满满,家父殷允,”殷满满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这是家父从拂云医庄寄回来的药人册!” 第20章 九歌难歌(七) “是这样的,”殷满满解释道,“家父拿到药人册便觉得此事事关重大,连夜修书一封连同药人册一块儿寄回了逍遥派,为了以防被人觊觎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31 还将封皮撕了。” 那么这样说来,梅花拐从殷允手中得到的药人册便是假的了。 薛子安随手翻了翻,又看了看她,挑眉道,“所以?你要送给我?” 殷满满点点头。 薛子安笑了,“我还不想与逍遥派为敌。” 殷满满赶紧摇头,“不不不,不是这样的,家父去世之后逍遥派里就闹成一团糟,就因为这本东西……”她顿了顿,“物归原主,这也是掌门的意思。” 逍遥派掌门……也是当今武林盟主。 薛子安又道,“但你们门派里必定有人反对。” “所以我是偷出来的呀,”殷满满眨了眨眼,“教主顺便借此把我从门派里除名了,一会儿门派里那些师叔就要找过来了,麻烦薛大侠帮我挡一挡可好?” 薛子安将缺了封皮的药人册揣进兜里,“就知道东西不能白收,还得平白多照顾一个丫头……不过,”他挑了挑眉,“这买卖还算划算。” 他话音方落,院外便响起一阵脚步声,殷满满缩了缩脑袋,“他们来了!我先去找个地儿避避啊!薛大侠,交给你了!” 苏瞻秋牵着殷满满的袖口,“来我屋里吧。” 一大一小两个姑娘的身影刚消失在院里,门口便传来了一声吆喝。 “薛庄主,薛庄主!”逍遥派的人喊道,“薛庄主在吗?” “叫魂呢!” 酒久不耐烦地打开门,见门口站着三个中年男人,皆着逍遥派一身飘逸白袍,中间那人的袖口还用金线描了只鹤,非富即贵的模样。 “你这丫头,”薛子安笑眯眯地拍了拍酒久,“这可是逍遥派贵客,如何能出口不逊?” 酒久撇了撇嘴,没好气道,“这几天来了好几拨了,都是知道主人您接手了拂云医庄,来打探药人册的消息呢!” 除了中间那个男人,其余两人的面色登时又青又白。 酒久瞟了那三人一眼,接着道,“告诉你们啊!药人册是我们前庄主的遗物!集齐了要跟着一块儿下棺材的!” “哈哈哈,”中间男人抚掌大笑,“这姑娘年纪瞧着不大,嘴可厉害啊!”笑罢,男人一拱手道,“在下逍遥派掌门殷落,身旁两位都是逍遥派副掌门,林立群,向天。” 两人也一礼。 “原来是殷掌门,殷盟主,”薛子安笑如春风,“晚辈薛子安,方才这丫头冲撞了三位,还请见谅。” “无妨,”殷落倒是十分和善的,“我们此次来只是想寻一个人,薛庄主可见过一个小丫头,大概十三四的样子,脸圆圆的,挺讨喜的模样。” 薛子安认真想了想,“倒是没有……不如三位去他处寻寻?如今大战在即,丢了个姑娘可不好。” “这死丫头明明往这里……”一旁的林立群低声嘀咕着什么,却见殷落眼神扫了过来,登时抿紧了唇。 向天瞥了瞥薛子安的一脸担忧,冷笑一声,“有些人就是装聋作哑,还跟他废什么话!” 酒久哼了一声,扯开嗓子就喊了起来,“谁家的狗啊!在别人家门口撒尿了!” 殷落却仿佛一点儿也不在意,跟薛子安两个一个比一个笑呵呵,直气的两个副掌门拂袖而去。 薛子安停了笑,转头一挑眉,“殷掌门,请?” 殷落甫一落座,殷满满便从角落里冲了出来,“大伯!” 酒久在一旁小声道,“原来殷落和殷允是兄弟两个。” 薛子安弹了弹她的脑壳,“去,把阿秋和殷满满都带到别处。” 酒久揉着脑袋,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才将二人带走。 殷落笑着看殷满满离开,带到她的身影离了视线,便是一口长叹。 “殷掌门,”薛子安敛容,难得的正经起来,“可否让在下为掌门把一把脉?” 殷落伸出手来,面上苦笑道,“没用的。” 薛子安皱眉,“我开个方子,应当能拖过一个月。” “那便麻烦薛庄主了,”殷落笑呵呵的,“只是有一事,殷某不才,想请教薛庄主。” 薛子安看着他那张笑脸,算是明白什么叫老狐狸了。 “拂云医庄的医术闻名江湖,”他顿了顿,“庄主可知道,死人……还有能动起来的法子吗?” 日头西移,灿烂的日光落在幽暗狭小的屋子当中,却微弱地那么遥不可及。 黑衣人鱼贯而入,将一口大锅搬入小屋里,又拿进了乱七八糟的褐色、红色的药水,于是,屋里便更显拥挤。 苏瞻洛又被强迫灌入一碗化功散,现在就连维持自己靠在墙上都十分困难。 “尸人……是什么?”他嗓音干涩至极。 黑衣人将夏余的尸体翻过来,用一个盆接着,再从他的手腕上割了一个口子,还未干涸的血液便从手腕上的伤口流出,流到那盆里。 “尸人,自然就是死人。”温柳勾唇一笑,“不过,你可知道,有法子能让死人活过来,如此这般不死不生,无知无觉,只有少数做得成功的尸人才会拥有自己的意识,这些拥有意识的尸人便取了名字,领导那些没有意识的尸人。” 苏瞻洛下意识看了看一旁抄手而立的扬刀与剑凭。 “将尸体完好,并且未僵死的人放血,放尽之后连同血液掺杂药物放在锅里加水煮沸,制成药汤。” 黑衣人随着温柳的话语行动,动作虽不僵硬,但眼神却空洞异常,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夏余都已经死了!”苏瞻洛低吼道,“你做什么跟一个小孩过不去?” 温柳闻言狞笑道,“我只是在给你示范,我要一个小孩尸人做什么?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那你……” “然后,在制药汤的过程中,将放了血的四人开膛破肚,”温柳打断他,“将五脏六腑……通通挖出。” 霎时,这间狭小的屋子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再将……这具尸体扔进汤药之中,让汤药融入皮肤,成为尸人身上代为流转的血液。” 苏瞻洛几乎要暴起,却一头撞在了扬刀的刀背上。 “他死了,感受不到痛苦的,”扬刀冷冰冰道,“要有下次就不是刀背了。” 血腥味在苏瞻洛的五脏六腑之间穿梭,连带着之前的寒毒将内里搅得七上八下,一张本就苍白的脸更是毫无血色,只是深深嵌入掌心的指甲提醒着他,摆在眼前的这一切是什么。 “你知道,这样制作的尸人都有一个共同点,”温柳悠悠然笑着看他,“不论高矮胖瘦,尸人都会异常轻盈,走路悄无声息,就好像……没有重量一般。” “!!” 体态轻盈……没有重量…… 酒久和碧蝶,甚至一直跟随在晏亭身后的丹砂,她们…… 茶水氤氲在屋内,模糊了视线。 “呵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32 ……”薛子安轻笑道,“殷掌门有备而来啊。” 殷落摇了摇头,“不敢当不敢当,一滩烂泥样的江湖,总得有点能保命的东西。” “当下的武林盟主说出这样的话,真是让人啼笑皆非,”薛子安吃了口茶,“殷掌门所剩寿命不多,想必不是为了保自己的命?” “哎……殷家当年人丁兴旺,如今却只剩一个女娃娃,”殷落唏嘘道,“殷家最后的根,若我身为武林盟主都保不下来,愧对列祖列宗啊!” “有些事情我说了不作数,尽人事,听天命,”薛子安微微一笑,“只是这人事呢,还须得殷掌门配合一番。” 殷落抬了抬眉,“哦?有点意思。” 酒久带着殷满满与苏瞻秋在院里玩踢房,以石子当友。苏瞻秋兴致缺缺地坐在一边,托着腮看殷满满跳的不亦乐乎。 酒久跳了两下便跳出了圈,拉着苏瞻秋的起身,“一块儿玩一会吧。” 殷满满跳完整遍才发现她们俩都不见了踪影,摸着鼻子道,“苏小妹妹,你怎么了?” 酒久看了她一眼,正犹豫着怎么解释的时候,苏瞻秋哇得一声哭了出来,“我哥哥被坏人抓走了啊!还不知道现在怎么样呢!” “坏人?是……梅花拐吗?”殷满满摸着她的头。 苏瞻秋抹着泪,抽抽噎噎道,“是啊……昨天晚上看了庙会……就、就没见到了……” “你哥哥是……” “一剑山庄的苏瞻洛。”酒久道。 “啊!苏大侠啊!听说他功夫很好,这会儿说不定能逃出来呢!”殷满满安慰道。 苏瞻秋捂着脸,还是那副抽抽噎噎,哽地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 “这次我们来势汹汹,梅花拐应该有点忌惮,听说这次主持聚会的是一剑山庄的庄主,”殷满满摸着下巴道,“这个时候梅花拐有可能是抓了你哥哥去当人质的,当人质至少这段时间内性命无忧,到时候再寻机会救出来就是了。”她拍了拍苏瞻秋的肩,“没事的了,咱们这么多人呢!” “可是,可是……” “哎,你还好了啊……”殷满满脸上的神情暗淡下去,“我爹在拂云医庄……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上,医庄又被一把火烧了,连个全尸也不留……” 苏瞻秋停了抽抽搭搭,透过指缝望着她。 “还有我大伯,自从爹离世之后他待我很好……但是,”说到这里,殷满满竟也哽咽起来,“我之前无意当中看到了,他身上有很浅很浅的印记,不知道是不是梅花样子的,但想必定是中了噬心毒……” “但是,但是,”殷满满吸了吸鼻子,“大伯故意瞒着我,我也权当自己不知道……我不知道大伯在跟薛大侠谈什么,但多半是为了我……” 酒久瞥了一眼屋里“谈笑风生”的二人,俨然一只大狐狸和一只小狐狸在相互试探,博弈,都希望为自己博得更多利润。 苏瞻秋立刻就不哭了,脸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反倒去安慰一旁独自怅然的殷满满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踢房:造房子。友:踢子,一般是石头,纽扣,现在也有用沙包的。 然后由于我是个学物理的对生物化学医学一窍不通所以本文涉及的这种尸人全部都是杜撰的啊! 别当真啊! 你们学医的也别太较真啊! 我知道不可能的啊! 第21章 九歌难歌(八) 二月五日,宜入殓,祭祀。 殷落与薛子安促膝长谈一番,便回去将尸人的消息公之于众,众人面上愤愤,势必要将这等伤天害理的东西给消灭,可背后里,这种强大又听话的东西……谁不想要呢? 晏亭从一剑山庄调来的弟子训练有素,完美地顶替了后山烧成骨灰的那些尸体,只是这些人不似他们的庄主八面玲珑,总是沉默寡言着。 那日大小狐狸促膝长谈之后,殷满满便整天腻在苏瞻秋这处玩耍,不到晚上不愿回去。 晏亭那处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半点容不得人插手,架空了的夏门主有事没事就来他们院里呆着,说是呆着,就真是呆着,坐在门槛上望着天色,一动不动的那种。 苏瞻洛生死未卜,苏瞻秋干什么都劲儿,跟他一块儿坐在门槛上发呆,惹得殷满满每天想尽了法子讨二人开心。 夏容和殷满满倒是投缘,都是从小惯大,冷不丁死了爹娘,一时间茫然无措的倒霉人。况且二人性子有七八分相似,好听点儿那叫傻乎乎地可爱,难听点儿就是呆。 好在,在殷满满的开导下,夏容那一张呆滞了大半个月的脸终于恢复了些往日的神采,打起了精神。 清晨,一剑山庄弟子来通知丧礼开始,殷满满愣是盯着那人离开的背影看了老半天,转头就拉着苏瞻秋。 “那些人怎么说话一个字一个字冒的?”殷满满清了清嗓子学道,“就像这样,‘丧、丧礼马上、开始、了……请、诸位……做、好准、备。’而且走路还没声儿,跟猫儿一样!” 苏瞻秋没答,薛子安走过来弹了她的脑瓜,“阿秋,去,把你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药揣上。” “要药干嘛?”殷满满不解道。 薛子安阴测测地笑了两声,也不答,抄着手就慢慢悠悠地去灶房顺两个包子当早饭了。 苏瞻秋皱了皱眉,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入连仪式顺利结束之后,终于进入了正题,殷落应众上台,好一通慷慨陈词地痛批,从逍遥派弟子的惨死讲到火烧拂云医庄的惨剧,讲得直教下面的人连连叫好。 苏瞻秋托着腮,扯了扯殷满满的袖口,“满满,你大伯嘴皮子功夫了得啊。” 殷满满吐了吐舌头,“我爹老说大伯这武林盟主是一张嘴皮子说来的。” 这话不假,殷落的功夫虽称得上一流,但不在顶尖高手之列,这个武林盟主多半是靠他一张左右逢源的嘴,说得众人连连称好。所以说不论何事,得人心者得天下这个道理,总是适用的。 可这张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说动的,比如薛子安。 薛子安正在跟周公下棋,呼噜声一阵一阵的,时不时就瞅着人们拍手的间隙来一下,直叫身边的人唾弃不已,要不是酒久和碧蝶拦着,唾沫星子早飞到他身上去了,反倒是台上的正主充耳不闻,淡定得很。 夏容打着哈哈穿过人群挤到薛子安身边,拍了拍他的肩想将他叫醒。说来也奇,人家躺着睡都翻那么两下,这人站着抄着手却都睡得贼稳,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酒久挑了挑眉,“夏公子,别白费力气了,主人想睡的时候天塌下来都是睡着逃命的。” 夏容骇了一跳,“这叫睡觉?” 碧蝶看他一眼,低声道,“所以说,是‘想’睡的时候。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33 ” 就在这时,薛子安睁了眼,看到夏容便是笑呵呵道,“诶呀,不小心睡着了,可给夏公子添了麻烦?” 夏容只能尴尬地干笑两声。 薛子安又道,“晏亭呢?没与你一道?” 夏容道,“等盟主讲完之后,阿亭还说要上去讲两句……”说到这里,他不好意思挠了挠脑袋,“这本是九歌门的事情,给你和苏公子添了麻烦,我听阿亭说了,苏公子被梅花拐……薛公子放心,就算拼上我这条命我也会尽力将苏公子救回来!” 薛子安心道,晏亭是要笼络人心么,还真不是盏省油的灯。 就算殷落未中噬心毒,武林盟主也快到了改选的时候,年岁已大的殷落有退隐的念头,晏亭一方面在武林中混个眼熟和人缘,一方面拉拢殷落,存了什么念头不言而喻。 一旁的苏瞻秋不满地瞥着他,“别说的跟我哥死了一样!” 薛子安笑笑,摸摸她的头,与碧蝶道,“殷满满和阿秋交给你了。” 碧蝶低头称是,夏容好奇道,“一会儿会如何?” 正在这时,台上的话声突然停了,底下的人开始沸腾起来,纷纷将头转向薛子安这边,悄声议论着什么。 薛子安抬头,台上的人不知何时已经换了,晏亭正笑如春风地看着他,重复了一遍方才说过的话。 “薛庄主,可否请你配合一下,以药人册做引引出梅花拐的人?” “主人,九歌门那边人声鼎沸,薛子安拿出了药人册!我们……” 听到薛子安三个字,苏瞻洛掀起了这两日大部分时候都合着的眼皮,说话的是剑凭,正一脸兴致冲冲地向温柳汇报着九歌门那边的情况。 夏余的尸体还泡在那口大锅里,要看三日后夏余能不能从大锅里自己爬出,爬的出,便是成了,爬不出,便是彻底死了。 成了,再将特制药草填入做成五脏六腑的模样填入尸体内部,最后将尸体缝合,便是做成了尸人。 尸人每人都会拿一副特制的拐,拐底的花纹镂空,拐内中空,将块状□□填入拐内,在以拐击人便能留下花纹状的印记,所以目前为止,所有手持毒拐的人,几乎全是尸人。 拐内一般放入的都是噬心毒,原因无他,这种毒能通过皮肤接触使人中毒,并且□□在拐内放的久了,毒素会透过特质的材料渗透到拐子的表面,尸人已经死了自然无碍,但活人但凡接触到任何一点便只有等死的份。 这也是之前殷允与叶一罗空有一身功夫却来不及抵抗,便致使毒素流遍全身而亡。 尸人,便是以药汤为血液,以药草为内里,能自由行动的行尸走肉。 从温柳与他讲了尸人之后,苏瞻洛突然沉默了起来,总是闭目皱眉思索着什么,温柳对此十分满意,给他换了个有床有桌的屋子。待到九歌门入殓仪式开始的时候,他便被带到温柳身边。 苏瞻洛心底苦笑,知道他这个人质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每日三餐就是三碗化功散,负责三餐的是扬刀,却不知是不是忘了,今早的汤药直到晌午还没送来。 听了剑凭兴致冲冲的汇报,温柳嘴角勾起一抹邪笑,“不着急,那群人,先晾个一会儿,待到他们再而衰三而竭的时候再去。” 苏瞻洛暗自摹揣着怀内的小玩意,那是他在庙会上买来送给薛子安的,也因为这个被温柳逮了个空抓来。 想到这里,苏瞻洛不由再次苦笑起来。 温柳兴致极好,对苏瞻洛道,“看在你这么配合的份上,你可以再问我一个问题,我酌情回答,但我保证我说的一定是真话。” 苏瞻洛抬眼,看着他一张春风满面的脸,思索了一会儿,“尸人……跟药人册,有什么联系?” 温柳抚掌大笑,“不错不错,你脑子转得倒也挺快……药人册,是制药人的,那你可知道,成功制作药人的可能性有多低吗?” 苏瞻洛皱眉看着他。 “若说制作尸人,十人里能成活两三个,可药人……”温柳闷哼一声,“千万人里,也难成一个。” 苏瞻洛了然,难得母亲当年写了药人册却迟迟未付诸行动,怕是也知道这成功的可能性太小,不敢随意冒险。 温柳没顾及他的脸色,只继续道,“那你知道,因为制作药人而死去的尸体……都去了哪里吗?” 苏瞻洛恍然地看着他,想到了拂云医庄地底的那些尸体。 “主人,主人!”剑凭又兴冲冲地跑进来,“探子说那些人散了七七八八,都说梅花拐不会来了,我们……” 温柳拍案而起,狞笑道,“这就耐不住了?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转头吩咐道,“去,按计划行动!” 将药人册拿出去以后,薛子安就更加有恃无恐了,毕竟是拂云医庄唯一的后人。药人册是最近才有的,但很早以前,拂云医庄便在江湖以精明医术与独到功夫闻名,先后出过不少侠客。 直至十五年前,拂云医庄不知遭了什么仇家被血洗一空,连同外嫁的女人都难逃一命,这才没落了下去,直至侥幸幸存下来的后人薛其接手拂云医庄,这才苟延残喘下来,但毕竟瘦死骆驼比马大,武术、医术依旧在江湖上占有一席之地。 薛子安在江湖也不是完全没有名头的,作为拂云医庄的大弟子,早在十七岁之后便离开聊城出门历练。只是他一手易容功夫学了十成十,出门带着易容,换个地方在脸上捏两下改个名字就又成了另一个人,是以处处留“情”却未留名,只留下了拂云医庄的名头。 如今医庄一毁,知道医庄所有的,包括药人册在内的秘籍的,只有薛子安一人。因此,众人也存了能讨好的心思,先前唾弃过他的那些人恨不得刨个坑儿把自己埋了。 于是,有恃无恐的薛子安寻了个太阳晒得暖烘烘的屋顶,翘着二郎腿躺下,眯缝着眼打起了盹儿。 快到申时的时候,睡了个午觉的薛子安伸了个懒腰,从屋顶上往下望去,底下的人散了大半,只有少数的几个门派坚守着。 其中自然有逍遥派,殷落正襟危坐着仿佛在调息,周围几个男人低声议论着,其中便有那次来找殷满满的林立群与向天。 想来他们两人也是十分气闷的,殷允寄回药人册的事情必定只有逍遥派的掌门与副掌门才能知道,这件事情不能宣扬,否则一本药人册便足够引来许多贪心的狼与他们分食,所以他们才会私下偷偷寻找失踪的殷满满;所以明知殷满满被殷落包庇,可只能打碎的牙往肚里咽;所以就算殷满满现在被找到,他们也知道药人册已经没了。 薛子安跳下了屋顶,酒久便凑了上来,“满满和阿秋都跟夏容去了那边的凉亭,碧蝶跟过去了,”她顿了顿,“晏亭也在那儿。”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34 薛子安挑了挑眉,“快来了,跟碧蝶说看得紧一些。” 酒久应声离开,复又折了回来,“主人,温柳那边会不会跟苏公子讲些什么?” 薛子安勾了勾唇角,“那个疯子,做什么都不稀奇。”说罢他捏了捏手脚的筋骨,看着场地中央摆放药人册的石台。 这陷阱设的简直是简陋的不能再简陋了,放个台子,上面放着药人册,这简直不是引人,要是换成肉,聪明点的动物都不会被引来。 可梅花拐就是这么饿狼扑食般地被引来了。 酒久刚与碧蝶传完话,一道黑影凭空而降,如同掠过水面的蜻蜓一般悄无声息地夺走了药人册! 作者有话要说: 嗯这两章都算是过渡辣,后面的大战写得我十分自嗨哈哈哈 可是我明儿就开学了哭唧唧,所以更新的话我尽力,最少不会少于两天一更的,而且坑品保证(其实只是我后面想了好几个晚上才捋顺的剧情不想让废了233) 谢谢各位的支持啦~ 第22章 九歌难歌(九) 尸人体态轻盈,来去自如,场上少说还剩下七八个一流以上的高手,但却愣是无一人发现。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除了方才悠悠然睡了一觉的薛子安,早早便绷紧神经的其余高手早就到了“竭”的阶段。 薛子安朝酒久使了个眼色,酒久无奈,深吸一口气,扯开嗓门便是一声吼,“梅花拐来啦!有没有能打的啊!” 尸人被酒久冷不丁一顿吼震得颤了颤,几个高手便趁着这个当口追了上去,首当其冲的便是逍遥派那几个人。 “晏亭方才是不是也见着了梅花拐抢书?”酒久凑了过来,“啧啧,主人瞧见晏亭的脸色了没?又青又黄的。” 晏亭存了拉拢人心的心思,方才若他发出号召,又能在一众江湖高手面前混个脸熟,顺便带头追拿梅花拐,好在众人面前树立一个除恶扬善的正面形象。 可惜这算盘被薛子安截胡了。 薛子安抬脚踹了她一把,“跟我在这儿贫,赶紧追上去把东西拿回来。” 酒久翻了个白眼,跟在那群大梦初醒的江湖“高手”后头追了过去。 “薛兄不亲自追?”晏亭扯着一张笑脸过来,“交给一个丫头能放得下心?” 夏容也跟过来,挠了挠头,“酒久姑娘功夫不错的,再说还有那么多江湖英杰呢,一个小小盗贼不成问题。” 薛子安的视线在他们交握的双手上转了两圈,挑了挑眉。 夏容一愣,红晕蹭蹭蹭爬上了面颊,急着要甩开晏亭的手,却被晏亭反手握住,换了个十指相扣的姿势。 薛子安眼角弯了弯,笑眯眯看着窘迫的夏容,“兄弟,疼吗?” 夏容早已面色通红,小眼神直瞄着一旁的晏亭。薛子安心道,若是酒久看见这幅场景,准得说:这夏公子娇羞成这副模样,人家青楼的姑娘都得逊色几分。啧啧,果真男人骚起来就没女人什么事儿了。 “无妨,”晏亭朝他笑笑,眼里尽是温润,“对吧?” 夏容头点如捣蒜。 薛子安笑眯眯地摸着下巴,“晏公子可太不懂怜香惜玉了,要知道一会儿打打杀杀的,可忒血腥了些,夏公子可受得住?” 夏容眨了眨眼,“打打杀杀?梅花拐不是走了……” 他话音未落,不远处的凉亭传来打斗的动静,只见身如鬼魅的黑衣人竟不知何时在凉亭偷袭! 夏容脸色一变,“阿秋跟殷满满还在那边呢!” 此时场上的人早已散得七七八八,回去的回去,追梅花拐的追梅花拐,是以凉亭那边的动静几乎没引起什么注意。 碧蝶反应足够快,及时挡在二人面前与剑凭交起了手,二人跃出凉亭缠斗起来。 剑凭的拐子所到之处猎猎作响,身如鬼魅,碧蝶来得匆忙未带武器,不一会儿便落了下风。剑凭瞅准这个空档,抬手将拐子击向凉亭顶部,只听轰隆一阵巨响,凉亭登时便坍塌了下来! 薛子安三人赶到的时候只能看见凉亭刚好坍塌下来,夏容急得跳脚,冲上去就要扒开碎石,却被晏亭一把拉住了。 夏容功夫不好眼力不佳,可他们二人看得明白,在凉亭坍塌的前一刻,有一道黑影冲了进去。 剑凭挑眉看着一旁抄手站着的薛子安,“不去救……” 他话音未落,碧蝶的掌已经到了他的胸前,将他一击而出足有七八尺远。 碎石突然动了动,伴着一阵巨响,人影一跃而出,不是别人正是殷落。他一手抱着苏瞻秋,一手搀着殷满满。三人皆落了一层灰,却毫发无伤。 “多谢盟主了。”薛子安拱手道。 苏瞻秋甜甜地笑了,“殷叔叔,满满姐可想你了呢。” 殷满满眼眶登时便红了红,抽了抽鼻子未说话。 “薛子安!”剑凭从杂石乱草中爬出来,拍了拍身上狼狈的尘土,“你莫要太猖狂了!你别忘了……” “带路。” 剑凭愣了愣,“啊?” 薛子安啪地一声展开扇子,笑得十分和善,嘴上却一字一句咬地很紧。 “我说,带、路。” 酒久不急不慢地缀在那群人身后,按她主人的尿性,这拿出来的东西多半是假的,还非得让她把戏做全了,真是麻烦极了。 前头的人跟着黑衣人拐进了一处林子里头,这林子酒久有些印象,是之前夏余带着苏瞻秋看食铁兽的林子。 食铁兽行动迟缓,但足够聪明,早早便躲在了林子里隐蔽的地方。 这林子十分大,且林深多竹碎石遍地,绕着绕着,前头的人便没了影儿。酒久停下脚步,心想着反正不是什么要紧事儿,便四处兜兜转转要去寻憨态可掬的食铁兽逗着玩儿。 转了没两步,空中乌云遮日,明亮的天色登时晦暗下来,风声一动,整片林子刷刷作响。 鼻尖飘过一阵血腥味。 酒久一凛,顺着血腥味赶去,只见林中横七八竖地躺着那些高手的尸体,酒久蹲下身子探了探鼻息,又撩开他们的衣袍瞧了瞧,皆是噬心毒毙命。 下手如此狠辣,竟一个活口也不留! 风动不止。 酒久猛地往侧跃开七八尺远,在她原来站的地方,一个瞎了一只眼的黑衣人正拿着拐摆好了起手式。 酒久眯起眼,摸了摸袖口,掏出一柄软剑,却见那黑衣人停下了起手式,打了个口哨。 顿时,林中突然跃出上百个黑衣人,打扮如出一辙,皆手持毒拐,将酒久团团围在里面。打口哨的那个黑衣人站在最前头,似乎是领头的模样。 领头的这个尸人有些神智,看着酒久,扯出一个怪异的笑容,“对你,用拐子,没用吧?” 酒久弹了弹手中的软剑,挑了挑眉。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35 “你跟我们……明明是一个东西,”瞎眼黑衣人狞笑着,“都是尸人,就不用这些招呼活人的东西了。” 说着,那些黑衣人齐齐扔下手中的毒拐,从袖中掏出两枚□□。 “啧,”酒久脚步一转,攀上一棵高竹,“我数数,少说也有两百个人了,我还是个小姑娘,你们这仗势欺人总归不太好吧?” 那瞎眼黑衣人是个实心眼的,竟顿了顿道,“那你觉得如何?” 酒久弯了弯唇角,却听一旁走出另一个黑衣人,酒久认出这人是方才夺了药人册的那个。 只见那人瞥了瞎眼人一眼,“跟她废什么话,酒久一张嘴皮子老大念叨多久了你还不知道?” “老大?”酒久奇道,“你们老大是扬刀?” “对啊,”瞎眼的黑衣人咯咯怪笑起来,沙哑的嗓音难听地像一块磨砂石划过耳廓,“老大看着苏瞻洛呢,之前都说不准伤酒久这丫头片子……这下可好了,薛子安嚣张了这么久……诶!你戳我干什么?” 另一个黑衣人拔下捅在瞎眼同伴腰际的□□,没好气道,“你活着还不如死了!” “我已经死了!” 酒久在竹竿上笑得前仰后合,不能自已,眼角余光寒光一闪,只见前一刻还在插科打诨的两个黑衣人竟一同攻了上来! 酒久用软剑挡了一番,接着竹竿的韧性弹开,“哎呀呀,两位好兄弟,先等等再打么……我猜,温柳是放了两批人吧?” 两人动作皆是一顿。 “按我家主人的尿性,温柳能信他拿出真药人册作饵便是见了鬼,所以……”酒久躲开二人的攻击,再次攀上一根竹竿,“他派一拨人拿药人册,引走大部分江湖人,将他们通通杀了,这便是我眼前看到的这一批人。” “另一批么,应当会袭击阿秋殷满满,或者用其他的法子将我主人带到温柳面前,”酒久用软剑挑开他们的□□,“借此以人质换,或者以别的法子夺药人册。” 瞎眼黑衣人的手一抖,□□便被挑的脱了手,恨恨咬牙道,“说对了又如何?”转头对着下面呆愣愣的一众尸人吼道,“愣着作甚!搭把手啊!” “哎呀呀,想好好说话都难啊,”酒久摸出挂在脖子上的一只陶埙,嘴角勾出一抹冷笑,两人一凛,不由往后退了半步。 “这两天苏公子被温柳绑了去,你真当我主人怕了?什么动作都没有?” 陶埙蜿蜒凄厉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竹林中响起,要行动的尸人纷纷顿住了动作,随即一阵悉悉索索在林中漫开,并以他们所在的地方为中心,不断靠近。 另一个黑衣人咬着牙,“招魂引。” 他话音才落,林中幽暗的角落不知何时窜出了人影,这些尸人身着铁灰衣裳,男女不一,手持软剑,将先前的黑衣人包裹在内! 场面霎时逆转,刀光剑影,尸体横飞。 只是专注于战斗的所有人都未注意到,离这里不远的草垛里,两个人正悄无声息地将一切尽收眼底。 温柳翘着二郎腿喝茶,极其惬意地看着地上五花大绑的苏瞻洛。 “说到底,薛子安算是救了我,还送了我一手极其高明的易容术,我该好好谢谢他,”温柳吃了口茶,面目狰狞,“如今啊,我完璧归赵,想必是极好的了。” 他话音方落,扬刀便从里间出来了。 之所以能认出他是扬刀,只能靠背上那柄大刀和一身黑衣。至于他的面容,竟同苏瞻洛本人的一模一样! 苏瞻洛心一沉,明白他想做什么了。 剑凭带着他们走进了那片食铁兽居住的茂密林子。 夏容愧疚将苏瞻洛卷进九歌门的乱摊子当中,殷满满则是放心不下惶惶然的苏瞻秋,两人便都执意跟着。 得到了梅花拐来袭的消息,本来空空如也的场地上逐渐混乱起来,殷落不得不留下来主持大局,晏亭自然也留下帮忙。 林深而密,几人不敢怠慢,寸步不离地跟着,可即使是这样,不过拐了个弯的功夫,剑凭便不见了。 苏瞻秋看着空荡荡的林子,急得红了眼眶,死死咬紧了下唇。 “别急别急,”殷满满见状忙安慰道,“苏公子定会安然无恙的。” 夏容在一旁连忙附议着。 苏瞻秋摇了摇头,“都好几天了,我……” 这时,林中猛然一阵窸窣,碧蝶一个闪身挡在最前。 只见剑凭被人从林中一脚踹出,撞倒在身后的巨石之上,他指着那黑暗中的人影,瞪大了眼睛,“你……!”随即便软了下去。 黑暗中,蹒跚走出一个人影。 第23章 九歌难歌(十) 苏瞻洛浑身带伤地走出密林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了一愣,直到他脚步一个踉跄要跌下来的时候,薛子安才恍然反应过来上去扶了一把。 “你逃出来了?”他问道。 苏瞻洛虚弱地点了点头。 苏瞻秋的泪从眼眶扑簌簌地往下落,却又碍着他一身伤不敢上前,苏瞻洛扯了扯毫无血色的唇,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泪便落得更凶了。 殷满满搂过苏瞻秋小小的身躯,安慰道,“你瞧,这不没事了……那我们现在是回去,还是……?” 她看了看不远处那个小屋子,那里应当是梅花拐住的地方。她转头看了看碧蝶,却见碧蝶只是皱眉看着倒在薛子安身上的苏瞻洛。 夏容却撸了袖子要冲上去,“当然要去杀了梅花拐!他害我爹害我娘,残害我九歌门弟子!”他看着那间屋子,眼里的火几乎要冒出来,“更何况,这个不知好歹的人竟然敢占我哥的屋子!真是把九歌门当自己家了!” 薛子安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夏桑原来住在那里?” 在场的人多多少少都听说过九歌门夏桑的事迹,便也有点好奇,竖耳静听着。 “我哥他……”夏容咬着牙,“我哥他可能临死前都不知道,爹娘和我其实很想找他回来,可当时我年纪小,爹娘又忙于九歌门的事务,所以私下里派了叶大哥去寻……谁知道竟然带回的是噩耗!” 薛子安噤了声,知道原委的他此时不能说什么,也不知说什么。 “后来我爹将自己关在屋里关了整整一个月,我娘把眼睛都快哭瞎了……”夏容话里带上了几分哽咽,“那间屋子,虽然一直都没有人住但一直有人打扫,爹娘会时不时去看看……” 碧蝶正尽着最后一分力气拉着他,不明白平日三脚猫功夫的大少爷怎么突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夏容吸了吸鼻子,不管不顾要冲上去道,“不管,我要杀了他!” 这时,薛子安感觉怀中什么东西一动,低头却见那“苏瞻洛”面上露出奇怪的神色,当即面上染了三分笑意。 只是笑意中是彻骨的寒冷。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36 “我就说呢,怎么瞧着变扭,”薛子安勾了唇角,却不是笑,死死地扣住那人的手腕,“温柳派你偷药人册的?” 夏容登时停了动作,一旁抽噎的苏瞻秋猛地停了下来,惊疑不定地看着那人。 薛子安从袖中不知捣鼓了什么药水,往那人脸上一撒,再伸手一抹,扬刀便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薛子安,如何?”温柳拿脚踢着苏瞻洛从屋里现身,方才这边的一切,他们在小屋里瞧的清清楚楚。 “我就给了你一张□□,你学得倒真不错,险些将我糊弄过去了,”薛子安叹道,“哎,关心则乱,关心则乱啊。” 扬刀趁着这个当口挣脱他,来到温柳身边,将方才从薛子安怀中掏出的东西呈上去。 温柳面露得意,接过药人册还没翻,却听薛子安在一旁挑着唇角道,“可你太自大了,你怎么就觉得,你能猜得准我的心思?” 温柳面上的得意一扫而空,代替的是短暂的空白和接踵而来的愤怒。 苏瞻洛瞟了一眼,那本写着“药人册”三字的书册里头,是空白的。 “假的?假的!”温柳将人踢到扬刀手中,欺身而上,“真的呢?不可能的,你不可能真的拿一本当诱饵的!” “对啊。”薛子安悠悠然躲过。 温柳愣了愣,“那……” 薛子安笑呵呵的,“谁告诉你,这么重的东西我一定要带在身上了?” 殷满满在一旁嘀咕道,“只是因为重?不是因为太重要了?” 碧蝶不自在地咳了两下,第一次觉得这个主人有点坍台。 温柳气急,转眼看见被扬刀制住的苏瞻洛,狞笑又爬上了脸,“哼,看你能嚣张几分,你的人还在我手上!” 苏瞻洛眉头明显皱了皱,显然不喜欢这个称呼。 薛子安望了他一眼,瘦了,长胡渣了,眼角青了,头发凌乱,狼狈不堪的模样,却还是挺着脊梁站在那儿,清风瘦骨,千仞无枝,竟显得旁人狼狈起来。 苏瞻洛也看见他眼底深不见底的情绪,心中一颤,又想起之前温柳同他说的那些事,心便是沉到了底。 “苏公子,你现在试试,可能运功?” 苏瞻洛一怔,偏头看了看身后拿刀夹在他脖颈上的扬刀。 扬刀瞥了一眼与薛子安周旋的温柳,轻声道,“欠了你两顿化功散,按照苏公子的内力,该是调整过来了。” 苏瞻洛闭目调息,果真,许久未感受到的真气在周身流转,虽未完全恢复,但少说也有七八成。 他回头道,“你……为什么?况且这样温柳不会放过你的。” 扬刀勾了勾嘴角,松了大刀,“无妨了,温柳活不过今天的……苏公子,我奉劝你一句,这世上纷纷杂杂,什么货色都有,对待有些人呐,可千万不能心软,不能讲情分啊。” 苏瞻洛愣怔的时候,感到有什么东西轻轻抵了抵他的胳膊。 “你的剑,”扬刀低声道,“拿好了。” 等温柳注意到身后的动静的时候,扬刀早已功成身退地退到一边了, 薛子安跃出圈外抄了手,“看样子不用我出手了?” 温柳咬牙切齿着,却见眼前寒光一闪,惨白的剑刃森森然划过他的前襟,留下一道长而深的剑痕,鲜血渗过那身雪青的衣衫,染上了狰狞的红。 “这一剑,替夏管事还给你。” 温柳踉跄了两步,眼前一双黝黑的双瞳里彻骨的凉意,快得诡辩的剑法落下,更多的鲜血便从小腹上的窟窿中止不住地留出。 “这一剑,替夏余还你。” 苏瞻洛拧着眉,脚步未顿,手腕翻转,刀光剑影之间,映出的是温柳因为惊恐而扭曲的脸。 “这一剑,”苏瞻洛看着他骤缩的瞳孔,“替拂云医庄及九歌门上下枉死的人,还给你。” 皮肉与剑刃摩擦的声音在宁静的竹林里尤为明显。 痛苦地嘶吼声哑在了嗓眼,温柳看着苏瞻洛拔出埋入心脏的那柄剑,剑上染得通红,那是他的血。 温柳直直地仰面倒在地上,尘土呛进他的口鼻。 他自嘲地笑了笑,曾经以为摆脱了人生中最黯淡的五年之后,就再也不会尝到尘土的味道。 他眼前是九歌门的天空,几十年如一日的明亮,澄澈,就像他那个傻呵呵的弟弟一样干净。 十年前的他,一心想离开这片养育且同时禁锢他的美丽净土。 十年后的他,伤痕累累,满腔怨言,本以为杀了父母便能一宣当年之仇,却在看到窗明几净的屋子的时候,麻木已久的心猛地一痛。 一切……终是错在自己吗? “看来,我们错过了一场好戏啊。” 殷落的声音穿过林子传来,他身后除了晏亭还带了不少江湖人,“方才我派的两位副教主侥幸逃回,说有一群死不死活不活的人讲高手全军覆没了,”说到这里,他环顾四周,“看来,长江后浪推前浪啊,苏兄弟的功夫不一般!” 林子浓密,大部分人都争着要冒到前头一看究竟,议论阵阵,喧闹不止。 他身后两个脸色依旧苍白着的副教主不是别人,正是先前一马当先追去前一批的林立群与向天。 他们二人一见着薛子安便神情激动,低头交流着什么。 薛子安挑了挑眉,“二位啊,总说在人背后指指点点不礼貌,你们都搁人面前指指点点了,也太不像话了吧。” 向天嗤了一声,朝天翻了个白眼。 背后议论纷纷的人突然静了下来,所有的眼睛都往他们这里瞟来。 林立群不似向天内敛,直接破口大骂,语出惊人,“你!就是你!你跟他们梅花拐的都是一伙儿的!我看见总是跟在你身边的那个姑娘,她吹了个什么东西弄出了一大堆尸人……” 众人皆是一愣,这等惊天消息还未消化完毕的当口,却听一道破空声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一只暗器从草垛之中悄无声息地发出! 这道暗器不是冲着薛子安或者苏瞻洛来的,更不是冲着来看好戏的江湖人来的。 暗器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擦过殷满满的衣角,直冲苏瞻秋而来! 薛子安飞快地掠向那片草垛,却只能看见剑凭虚晃着离开的身影。 “阿秋!阿秋!”殷满满抱着冷汗直冒,逐渐陷入昏迷的苏瞻秋。 “给我吧。”苏瞻洛从她手中接过,抖着手搭了搭脉,眉头死死地拧成了川字。 这脉象,同他们刚逃到一剑山庄,苏瞻秋昏迷的那几年近乎相同。 “不会再昏睡几年的,”薛子安按在他的手上,轻轻捏了捏,“有化霜草。” 苏瞻洛眼中一亮,看着他,却兀地一愣。 薛子安看得分明,只是随意地勾了勾唇角,抱起陷入昏迷的苏瞻秋,顺着夏容的指引朝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37 九歌门掠去。 与那些江湖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林立群还在不住地说着林中尸人恶斗的情景,听得所有人一愣一愣的,有些反应快地开始与他一唱一和起来。 江湖,向来就是说风便是雨的地方,直到薛子安的身影小到看不见,众人还在指指点点,生怕自己骂的不卖力被人比了下去。 “大伯!”殷满满急得拉着殷落的袖子,“你也不帮着说两句?薛公子不是……” 殷落摇了摇头,捂住了她的嘴。 人都走了,就这么在背后干说也没意思,人们说了两句,见殷落与晏亭都一副静观其变的样子,便七七八八地散了开去。 晏亭冷眼旁观一切,眼底划过一丝浅淡的阴毒,转瞬即逝。 人散的差不多了,连殷落也带着殷满满离开了,晏亭刚要抬脚跟上,却见那血流满地的空地上,本该躺着的尸体,不见了。 温柳,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补昨天没更的。 因为昨晚上上书法课上得太嗨皮忘记码字这档子事儿了2333 第24章 九歌难歌(十一) 薛子安抱着苏瞻秋回到别院的时候,酒久刚处理完了林中的尸体回到院子,却见所有人一副戒严的模样。 碧蝶同她解释了前因后果,末了问一句,“你方才……被人瞧见了?” 酒久愣了愣,兀自思索起来。 “碧蝶,”屋门突然开了,薛子安揉了揉疲惫的眉心,将苏瞻洛推出屋子,“进来搭把手。” 苏瞻洛简单地梳洗了一番,不似方才狼狈。 酒久见他笑道,“苏公子,温柳可亏待你了,瘦了不少。” 苏瞻洛抬头看她坐在院里的桃花树上,嫩绿的新叶逐渐落满枝丫,其中间着几朵小小的花骨朵,嫩粉嫩粉,煞是可爱。 酒久摸了摸怀中,摸出了两个油纸袋的包子,从树上抛给他,“从灶房顺的,凑活吃呗。” 竟然是热的。 苏瞻洛好几日没吃过东西,这会儿看着包子也着实饿了,也没推辞,撕开袋子便咬了起来。 “好吃不?”酒久问道。 苏瞻洛点了点头,“不是你从灶房顺的吧?” 酒久嘿嘿一笑,“这家早餐摊儿做的包子出了名的又大又香,每日都得排上好久的队,今儿主人赶早去买的,在灶房一直热着等着给你垫垫肚子呢,”她眨了眨眼,“我好久都没吃这包子了,刚去灶房偷了一个,正打算吃呢,你就来了。” 苏瞻洛咽下嘴里松软温热的面皮,顿了顿道,“你……尝得到味道吗?” 酒久面上的嬉笑刹那间褪的一干二净,她跃下桃树拧眉看着他,“温柳与你说了什么?” 苏瞻洛将口中最后一口包子咽下,“夏余不见了,你发现了吗?” 酒久愣了愣,苏瞻秋前些日子提过,但由于忙着集结尸人所以就没放在心上。 手中的油纸袋又轻又薄,风一吹,掌间的温热便被带了走。 “夏余……小余子,”苏瞻洛合了合眼,“在我面前被温柳做成了尸人。” 酒久一怔,咬了咬唇,“我去林子里头找找。” “别去了。” 一柄大刀从天而降,刚好横在酒久脚前。 扬刀从屋檐上一跃而下,“林子被九歌门弟子围了起来,说是为了搜查梅花拐手中的尸人余孽,不过……谁都看得出来,是要搜林立群嘴里说的那群隐匿的尸人。” 他瞥了苏瞻洛一眼,“晏亭以夏容的名义做的。” 苏瞻洛转头看了看酒久,酒久呵呵干笑两声,“那啥,我手脚挺快的,应该不会被找到。”说罢,她扬手冷不丁拍了拍扬刀的肩,后者一个趔趄差点摔个狗吃屎。 “你他他娘的话好好说啊,打什么人?”扬刀白她一眼,抬手扛起大刀挥了过去。 酒久一个矮身躲过,从腰间抽出软剑,无理取闹道,“就打你!反正你早就入土为安了!怕啥!” 说话间两人便从苏瞻洛面前缠斗到远处去了,所经之处无不挂起一阵狂风,风里还卷着东南西北各地骂人的话。 苏瞻洛抽了抽嘴角,刚要进屋,却瞥见院门口一个张望的人影。 “苏公子吗?” 苏瞻洛点点头,这是方才扶着苏瞻秋的那个姑娘,一张圆圆的脸煞是可爱。 “小女殷满满,方才走得急没打上招呼,”殷满满笑弯了一双眉眼,“苏公子,阿秋的病如何了?” 苏瞻洛回头望了望那扇紧闭的门,摇了摇头,“方才多谢你了。” “无妨,这些日子我也承蒙阿秋和薛大侠关照,”殷满满看他眉眼间的担忧,便好言安慰道,“薛大侠医术上佳,阿秋定不会有事儿的。” 苏瞻洛点了点头,扯出一个极淡的笑容。 “那个,那个……”殷满满绞着袖口,欲言又止道,“苏公子能否帮我一个忙?” 苏瞻洛见她的模样不由失笑,“你说说看?帮得上的我自尽力。” “大伯那边我人微言轻,说不上几句话,”殷满满咬了咬唇,“可先前苏公子杀了梅花拐的事儿大家都看在眼里,如果可以的话,还请苏公子为我说几句话。” “什么话?”苏瞻洛问。 殷满满望望天色,跺了跺脚,“哎呀,快来不及了,”说着便去扯苏瞻洛的衣角,“走吧走吧,我们边走边说。” 屋顶上悄咪咪地探下来两个脑袋,做贼心虚地望着下头离开的两人才松一口气。 “酒久,苏瞻洛已经知道了,”扬刀戳了戳她,“你这么瞒着有什么意思?” 酒久白了他一眼,“就那么一层摇摇欲坠的窗户纸了,谁捅破谁倒霉,反正我不做冤大头。” 扬刀抽了抽嘴角,嗤了一声。 殷满满将他带到逍遥派所住的院子,一路与他娓娓道来。 林立群所言在江湖中激起了不少的波澜,特别是各派高手不少折在了毒拐教中梅花拐的手中,如此一来恨屋及乌,对任何一个蛛丝马迹都不肯放过,因此要求殷落允许他们当庭与薛子安对质。 “他们这就是嫉妒薛大侠么,”殷满满不满地踢着脚边的石子儿,“薛大侠手中握有药人册,功夫又好,行事也随意,他们就是看不惯他才出此下策,要一块儿把薛大侠给打压下去呢!” 不可否认,真心因毒拐教的存在而担心江湖安危的人有,但应在少数,更多的人应是渴望薛子安手中握有的药人册。 “苏公子,我听阿秋说啦,你跟薛大侠关系很好的,”殷满满期待地看着他,“他们现在正联名在我大伯那儿吵吵呢,我大伯也在犹豫,苏公子的话定能说上几句话。瞧!前头就是他们在的院子了。” 苏瞻洛皱了皱眉,脚步一顿。 “殷姑娘,”苏瞻洛道,“他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38 们既然已经闹到了盟主那边,定然不闹到结果不会收场,”他顿了顿,“换句话说,就算你大伯不答应,他们还是会寻机会去做的。” 殷满满攥着袖口,咬了咬唇,“可我就是看不惯他们把薛大侠说成十恶不赦的人……明明他们连认都不认识,却能如此信口诋毁!” 苏瞻洛无声地叹了口气,垂下眼睑看着脚边的石子 “殷姑娘,你有没有想过……” 殷满满疑惑地抬起头,却听苏瞻洛突然断了话头,随即右臂被猛地一拉,眼前景物流转,待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身处一堵矮墙之后,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殷满满更疑惑了,但很快疑惑便迎刃而解。 她的眼前闪过两个黑衣人,黑衣人跑得极快,带起的劲风中竟透着浓重的血腥味! 殷满满没看得清的是,黑衣人手中拿着他们再眼熟不能的拐,而拐上的花纹,竟是许久未出现过的扇形! 待到他们的身影远去,苏瞻洛才如释重负地松开手,殷满满一张脸吓得煞白,拉着苏瞻洛的衣袖,颤颤巍巍道,“那、那个……苏公子方才看清了他们从哪边来的吗?” 苏瞻洛想了想,指了指西北角,“怎么?那边也是你们逍遥派住的?” 殷满满一张脸已经毫无血色,“是,是副教主,林立群。” 殷满满对门派里几个副教主没多大感觉,反而有些反感。但她从小被殷允保护得极好,门派里龌龊的事情知之甚少,即便如此,她也能明白,在这个节骨眼上林立群突然死了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做贼心虚。 苏瞻洛赶到现场的时候,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与梅花拐快准狠的手法不同,扇拐的手法残忍得游刃有余。 林立群的尸体倒在屋子正中央,双眼被剖,舌头被割,血流满地,斑驳一室。苏瞻洛登时便明白扇拐是如何杀人的了。 院落相隔不远,为了不让人发出惊叫扰动周围,扇拐先将人的舌头割去,一并剖去双眼,再仿佛捉迷藏一般引着受伤且愤怒的林立群在屋里追逐,留下满地斑驳而间断的血迹。 在尸体旁边大喇喇地摆着一样苏瞻洛极其眼熟的东西,是薛子安惯用的那柄扇子,只是此时却沾了血,孤零零地落在一边。 脚步声逐渐朝这边靠近,几乎没有思考,苏瞻洛趁着殷满满不注意,将那柄扇子藏进了袖中。 门被打开的时候,外面的人皆是一怔。 在最前头的无疑是大吃一惊的殷落,他刚要开口,后面的人已经跟炸开了锅一样。 “我就说的!”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年抚掌大嚷道,“林立群死了,薛子安一定是做贼心虚了,苏瞻洛跟薛子安又是一伙儿的,又帮着一剑山庄干了多少腌臜事情,这等暗杀自然不在话下……” “不是,不是的!”殷满满急红了眼眶,“是我带苏公子来这里的,我只是想让他……” “你这小妞儿哪来的啊?”那人斜睨了她一眼,“这么帮着别的男人说话?不是一伙儿来放风的,就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说着,那人停了嘴挤了挤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我……!”殷满满气得一个字也说不上来,语气中已然带上了哭腔。 苏瞻洛抬手飞了一个暗器点了那人的哑穴,那人面上还是猥琐的样子,喉咙囫囵上下动了两下,咕噜噜了半天,才发现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现场霎时安静了下来,苏瞻洛将殷满满拉到身后。 “呵,苏小兄弟还是手下留情了。”殷落冷哼一声,瞥了一眼那气急败坏的哑了的那人。 一旁的晏亭勾了勾唇角,讽道,“我没记错的话,这位仁兄还是昆仑派的吧?看来就算长在仙水神土中,腌臜东西还是腌臜东西。” 那人登时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想发作却被旁人拉住了。 “满满,”殷允一出声便消了人群之中若有若无的窸窣,他眯了眯眼,看着屋内,“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瞻秋的脉象逐渐稳定下来,薛子安抹了抹额角的汗,拔出插在她身上的银针。 “药一天三帖,饭后让她服下。” 碧蝶点头称是。 薛子安长舒一口气,“这苏家的兄妹两个啊,个个身娇体柔的真是不省心。”说罢便伸着懒腰打开门,望了一眼院子,“阿洛去哪儿了?” 碧蝶道,“方才我瞥见殷姑娘来了院里,可能去逍遥派那边了。” 薛子安点了点头,脚迈出门槛又收了回来,转头道,“碧蝶,我的扇子放哪儿了?” 碧蝶歪着头想了想,“方才主人嫌碍事,放在院里树下的石桌上了吧。” 碧蝶说罢,从窗户探头望过去。 石桌上空空如也。 第25章 九歌难歌(十二) 来龙去脉交代清楚之后,殷落与晏亭自然不会让二人为难,只是以逍遥派为首的武林群雄们耿耿于怀,不依不饶地闹到了戌时才摸着空空如也的肚皮散开。 殷满满十分歉疚将苏瞻洛扯到了这件事情当中,恳切留他下来吃了晚膳再走,被一心记挂着妹妹的苏瞻洛婉拒之后,说什么也得送苏瞻洛回去。 苏瞻洛哭笑不得,自己一个大男人,哪里需要一个柔柔弱弱的小丫头送回院的道理,可殷满满却说这样万一再有人陷害他,也有个人帮着作证,便执意要跟着。 一钩弯月挂上梢头。 今夜无风,无云,亦无星,月明气清,洋洋洒洒,落得一地银霜。 一路上,殷满满还在抱怨着那些江湖人嫉妒英才,不光嫉妒薛子安,还嫉妒苏瞻洛,嘴上又不把门,说的话一个比一个难听。 “殷姑娘,”苏瞻洛脚步顿了顿,朝她拱了拱手,“前头就是我住的院子了,有劳殷姑娘了。” 殷满满挠了挠头,“苏公子是不是觉得我嘴碎,烦得很哪?” 苏瞻洛愣了愣,淡淡一笑,“没有的事,殷姑娘也不过是为我们愤愤不平而已,一片好心,如何能嫌烦?” 殷满满抿了抿唇,抬起头,一脸郑重道,“苏公子,我相信您,也相信薛大侠不是他们说的那样的人,”她宛然一笑,“虽然说不上为什么,但我就是这么觉得的。” 苏瞻洛失笑,摇了摇头,“人心是很复杂的,不是你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就能看得清的。” 有些事情,连我都看不清,更何况你呢。 殷满满迷惑起来,皱着眉头。 这时候,苏瞻洛脑中回想起了薛子安总说自己心太软,对人太死心塌地的那几句话,本来都不理解的话,没想到现在却反过来教育小姑娘去了。 “早些回去吧,挺晚了。”苏瞻洛浅浅勾了勾唇角。 殷满满点了点头,没动脚步,澄澈的双眼在月光下映得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39 亮晶晶的。 苏瞻洛道,“殷姑娘,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殷满满瞅了瞅周围,轻声道,“苏公子说得也有理,可是吧……”她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不论如何哪,我感觉薛大侠不会对苏公子有恶意的……就像苏公子不会对阿秋有恶意一样。” 苏瞻洛愣了愣。 “还有呀,”殷满满宛然一笑,“苏公子可以叫我满满。” 月色落在她月牙弯儿的眼里,通透,清亮。 苏瞻洛回到院里的时候,脑仁一阵接一阵地疼,脚步还没踏进院门,就被迎面一个小人儿抱了个满怀,脑中的混沌登时散了个一干二净。 “阿秋?你醒了?” 苏瞻秋抬起还显得有些苍白的脸,“嗯,醒啦!”说着她吐了吐舌头,“只是薛子安煎的中药太苦了,是我喝到现在最苦的,”她摇着苏瞻洛的袖子,“哥哥,我要吃糖嘛,薛子安不让我吃!” “啧!见到你哥就会告状!”说话间,薛子安便从灶房探出头,“你少吃点糖,牙都蛀了几个,改天蛀了门牙看你怎么嫁人!” 苏瞻秋像只小狗一样四处嗅了嗅,“薛子安,你在灶房烧什么呢?这么香!”说着她把苏瞻洛拉进灶房,嘴里还嚷嚷着,“我也要吃我也要吃,整天都让我吃白花花的白米粥,难喝死啦……” “我给你哥煮的面,”薛子安不由分说把她推出去,“这两天你不能沾油腥,回去早点歇着,别我刚累死累活给你治好了,你又作天作地染了风寒。” 苏瞻秋蹭着门,可怜巴巴地像条没人要的小狗。 “去,早点睡吧,”苏瞻洛摸了摸她的头,“一会儿我来你房里检查,要发现你还没睡着……” “诶哟!”苏瞻秋摸了摸被弹了个脑瓜崩儿的脑门。 苏瞻洛点了点她的眉心,“知道了吗?” 苏瞻秋吐了吐舌头,一步三回头地拖着脚步,极不情愿地回去了。 “坏了坏了!”薛子安一拍脑门,转身急匆匆走到灶边,“光顾着看你俩了,面都给糊了。” 苏瞻洛不自觉地摸着藏在袖中的那柄扇子,盯着薛子安的背影,思绪往远了飘去。 该问什么?尸人?药人册?毒拐教? “阿、洛……” 耳边一道惊雷炸开,热气顺着耳廓爬进里头,惹得一身酥麻。 薛子安笑眯眯地看着他,“多久瞧不见我,想我了?” 苏瞻洛白了他一眼,收回视线。 薛子安也不逗他了,将一碗面摆在他面前,“吃不吃?” 白瓷的大碗边上缀着墨蓝色的花边,将莹白色的面条呈在中央,上头摆着一小撮酱炒肉糜,边上浮着两三点若隐若现的葱花,光是看看便叫人食指大动,更妄论这一股子扑面的香气跑到空空如也的肚皮当中了。 苏瞻洛也不客气了,接过筷子便捧着碗大口吃了起来。 吃饱了人就容易犯懒,就不愿意动,腿是这样,脑子也是这样。 一碗面下肚,方才酝酿了半天的问题也抛到了九霄云外,待到想起来的时候,便已经是已经要合衣躺下的时候。 苏瞻洛把刚刚弹灭的灯又点上,从袖中拿出那柄扇子。 扇骨与扇面材料都极好,上头的血迹已经干涸,苏瞻洛沾了桌上的茶水擦了擦,将扇骨上的擦去了,剩下扇面却是没法子了。 苏瞻洛又摸了摸,从怀中摸出那个辗转了好几天都没送出去的扇穗,比了比,大小还是合适的。 可问题是,现在这……更没法送了。 苏瞻洛一直都知道薛子安瞒了他许多事情,可他自觉他俩关系没近到那个知无不言的地步,更何况,就算近到了那个地步,两个人之间也没必要什么都一清二楚的。 可是如果这些事情是关于毒拐教的,关于从小追杀他的那个组织的,关于他父母身亡的,关于药人册的……就不大一样了。 薛子安这个人虽然嘴上没把门,除了最开始遇见的时候上来毒粉糊了一脸,之后相处的那么多日子,却多多少少他也明白这人不存坏心思,更何况,这人还是他名义上的师兄,还连着一层医庄那里他已经记不太清的纽带。 可是…… 脑子翻来覆去,乱作一团。 “哟,你果真没睡。” 窗户被人从外头推开,薛子安跃入屋内,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 苏瞻洛一惊,攥在指尖的扇穗顺着袖口滑了进去。 “你来做什么?”苏瞻洛将窗子合上。 薛子安抄着手靠在一边的墙上,轻叹一口,“我感觉你有事想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他瞥见了桌上摆着的扇,了然道,“你在林立群被杀的屋子里找到的?” 苏瞻洛点了点头,“还在那附近看见了两个拿着扇拐的人。” 薛子安摇了摇头,“我就说这两天外头吵吵地头大,这下子好了,更能吵了。” “这个扇子,除了我没人知道。” 薛子安抬眼,面上浮现了短暂的空白,而后又勾了勾唇角,“呀,我看错你了,原来还在别人面前夸你品行端正,没想到还是个徇私舞弊的。” 苏瞻洛只是看着他,一双眸子映着跳动的烛火,也仅仅只有烛火在跳动。 薛子安合了合眸子,“你信我吗?” 苏瞻洛抿了抿唇,不语。 “我随便问问的,不用这么如临大敌,”薛子安失笑,耸了耸肩,“这样吧,寻个黄道吉日,苏兄可否与在下把酒畅聊一番?” 是夜,清风,明月,不眠人。 林立群死了之后,九歌门上下沸沸扬扬的,纷纷吵着闹着要找薛子安,有几个还不嫌事儿大的直接闹到了院门口,被苦哈哈赶来的夏容给请走了。 晏亭和殷落这两日都忙着处理毒拐教与尸人的事情,梅花拐死了,还有两拐逍遥法外,实在安心不下啊。 殷落有意无意地提点着晏亭,一剑山庄的地位连带着都上去了不少,作为当年被长老要挟夹着尾巴逃出的庄主,这会儿显然挣回了不少风头。有些灵敏的江湖人眼瞅着这风头,赶紧点头哈腰地讨好一剑山庄和晏亭。 晏亭忙碌起来,夏容就闲了下来,这会儿就只剩下端茶递水的活儿,做得还不比丫鬟强。自讨没趣地便三天两头来苏瞻洛院里找人叨嗑,整天守着院子嗑瓜子的酒久就首当其冲,于是守院子挡外人的活儿就落在了刚死了主子的扬刀头上。 扬刀横着大刀找酒久抱怨的时候,后者给了他一个白眼,说要不是阿碧被差走了,这等无聊的活儿哪能落到她头上? 同样无聊的还有殷满满,殷落忙得脚不沾地,殷满满一瞅自己啥也干不了,便索性搬了铺盖卷儿到苏瞻秋屋里,两人同吃同住,安静的时候一个看医书一个看话本子,疯的时候闹作一团在铺上打滚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40 。 头一次发疯的时候吓得苏瞻洛冲进屋里,直当出了什么大事儿,结果自然是被一个枕头糊在脸上请了出去。后头这事儿多了,苏瞻洛也就见怪不怪地在院里练剑了,顺便给不知情的旁人解释一下,里头那俩是在发疯,不是在发病。 话说回来,名字被嚷嚷地满天飞的某人却安安心心呆在书房里头舞文弄墨,颇有任你风吹雨打,我自巍然不动的架势。 “薛子安,你扇子画好了没?”苏瞻洛隔着窗喊他,“跟我过两招?” 薛子安摇了摇头,“别急嘛……扇面当年我画了好久才画上的……哎。” 苏瞻洛归剑入鞘,进了薛子安的屋,拿起那个脏了的扇面看了看,眉头皱了起来,“你自己画的?” 薛子安挑眉,“是啊,不好看吗?” “画的倒是挺有意思,”苏瞻洛失笑,“只是你这画得什么啊,不是花鸟也不题诗,还非得拿个扇子当武器,装得文人雅客一样。” 一棵大枣树,两个小孩儿,一串糖葫芦。人倒是寥寥几笔,栩栩如生勾了一个大孩子满心讨好,那个小孩子好笑着收下的模样。 薛子安叹了口气,“哎,贵人多忘事哪。” 苏瞻洛一怔,恍然有些模模糊糊的熟悉感。 这天晚上,难得入梦的苏瞻洛却做了一个极长极深的梦。 梦里,一棵大枣树,一串糖葫芦,还有面前那个皮肤黝黑,却眼神晶亮的小男孩儿。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才发现,九歌门咋这么长?? 放心很快了,马上我们就要迎来我写得自high的高潮呀哈哈哈~ 第26章 九歌难歌(十三) 拂云医庄原来是极美的。 老庄主喜欢花花草草,医庄里总是四季常青,即使是白雪皑皑的冬日,不知名的花儿也散着清香,总是吸引着虫鸟相近,清脆的啼鸣落在冰天雪地里,奏出一曲人间难得的清欢。 从苏州到聊城路途遥遥,娘却急得跟什么一样,路上累坏了两三匹马才到了医庄。不过刚下马,娘随便交代了他几句就奔着里院去了。 苏瞻洛依稀记得,那是她娘的师父,也就是他师祖住的院子。 “嘿,”少年从大枣树上一跃而下,四处张望了一番,“你那个拖油瓶呢?” 苏瞻洛瞥了他一眼,是上次那个黑黝黝的少年。回去以后,娘跟他说了,这个人……是他师伯的儿子。 “我知道了,”少年凑到他跟前,“我爹说你们住苏州城,离这里这么远,那个药罐子一定受不了。” 见他没接话,少年又自言自语道,“师祖说了,你俩这毛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治不好,若是非得治好,只有逆天而行……”他眉头皱了皱,断断续续道,“还有半句,叫啥来着?向、向……” “向什么?” “嘿嘿,”少年狡黠地笑了,“你理我了?” 苏瞻洛移开眼,看着脚尖。 少年拉起他的手,眼睛亮晶晶的,“你陪我在聊城玩会儿呗!我爹成天把我扔在医庄里头背书,闷死了!” 苏瞻洛抽了抽鼻子,“冷。” “冷就该动动么!” 话音刚落,一个雪球便扑得一头一脸,冰凉的雪水顺着领口流入胸口,激地浑身一个抖索。 “哈哈哈!”少年大笑着,又捏起一个雪球砸来。 苏瞻洛往旁边一让,“你干嘛!” “呀,轻功底子不错嘛,”少年蹲下身,“看我捏个大的砸……诶哟!冷啊,冷死了!” “哼。”苏瞻洛又往他衣领里塞了一小把雪才解气般得停了下来。 少年整个人冻得抖抖索索地,嘴上还不消停,“诶,你轻功真不错啊,你比我还小一点吧,轻功都快赶上我了,不过……” 苏瞻洛刚要拍拍手离开,一个雪球便砸在了后脑勺上头,这下得了,前胸后背都凉透了。 “你、你!” “诶,这就对了!”少年狼狈地躲着他铺天盖地砸来的雪球,“跟个大姑娘一样捂得严严实实,坐在那儿动也不动的有什么意思!” 苏州很少能见到下雪,即使飘起了雪花片子,娘也会急急忙忙地将他赶回暖炉烤着的屋子,生怕她带给两个孩子的坏毛病再犯。 苏瞻洛总是看着别的孩子打雪仗,看到他们在雪地里摔了一头一脸,又锲而不舍地爬起来,再被扑头盖脸地打趴下,看着总是挺无聊的,可他们脸上洋溢的笑容明明白白地告诉他—— 好开心。 明明无聊地重复着一样的动作,却真的很有意思。 这是苏瞻洛在病倒之前,脑海里盘旋着的话。 因为濡湿而黏在身上的衣裳被人换了,身上盖了重得喘不过来气的厚被,却还是觉得冷,但脑袋又很热,就好像陷在了棉花堆里使不上力气一样的感觉。 迷迷糊糊间,耳边传来一些细碎的声音,好像是一个男人在训斥着谁。 “你知不知道他的病啊!不能受凉不能受凉!我、我还当你大些能当个哥哥照看他……”男人气得喘了喘,“你倒好!直接给人家整病床上去了!” “我、我……我只是看他……” “看看看、看你个大脑袋瓜子!”男人吼了一声,“给我马步好好地扎着,三个时辰,敢有偷懒看我回家不抽死你!” “行了行了,师兄,”娘的声音插了进来,“别再训那孩子了,也不是故意的。” “哎,襄儿……”门吱呀得响了一声,男人的声音便由远及近了,一只布满厚茧的粗糙的手覆在额头上,男人轻叹了一口气,“还烧着呢……真是对不住了,阿洛的病本来都快好了,给我家那混小子一折腾……” “好什么好啊,他也就比阿秋好上一些罢了,要好全是不可能的……”娘重重地叹了口气。 “襄儿,”男人的声音放低了,“你这次跟师父说的那个药人,百毒不侵,心头血还治百病……要是襄儿不嫌弃,我这泼皮猴的孩子给你当实验做药人,如何?” “师兄!”娘的声音陡然高了八度,“玩笑开不得!” “嗨,我这孩子啥都不好,就身体好,又给你添了这么大麻烦……” 之后娘的推拒声与男人的低语声,苏瞻洛听不大清了。 再醒来的时候,那个害的自己病在床上、后来又被他爹抽了一层皮的少年正趴在床边,睡得极其不安稳,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苏瞻洛推了推他。 “啊……啊!”少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惊一乍地跳了起来,“你醒啦!还难受吗?” 苏瞻洛摇了摇头。 “嘿嘿,对不住啦,我不知道你有这娇气的毛病。”少年挠了挠后脑勺,“……那个,你还愿意跟我玩吗?”少年讪讪地揪着被角,“方才我做梦,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41 梦见你再也不愿意跟我玩儿了,然后我那个上蹿下跳的弟弟就在后头嘲笑我,说你活该之类的……” 苏瞻洛抿了抿唇,没做声。 “哦对!”少年眼睛一亮,似乎想起了什么,“那个,那个,师姨说你喜欢吃甜的……”说着他便在屋子里翻翻找找了起来,末了从一个磨破了皮的小包里拿了个纸袋出来,献宝似的献到他面前。 苏瞻洛不解。 “城里卖饴糖的店铺关门过年去了,做糖人的也嫌冷不愿意出来了,”少年打开纸袋,“我找了好几天,才碰上一个卖糖葫芦的……” 圆润的红果子上裹着晶亮的冰糖,在日光下泛着金色的光泽。 “这个虽然有点酸,但也很好吃的,你……”他递到苏瞻洛面前,“你吃吃看?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看着少年讨好的模样,苏瞻洛再也憋不住,咧了嘴角轻笑了起来。 少年举着糖葫芦愣了,一双眸子却愈发清亮起来。 “这是什么?” 一只手戳了戳他的脸,少年将糖葫芦塞到他手里,又戳了戳,“好好看,我就没有……” “废话!你他娘的像老子,哪来的梨涡!” 少年浑身一凛,抱着头就往床底窜去。 “躲躲躲,躲啥子呢!”男人一把像拎小鸡仔一样把他提起来,“人家烧刚退,你给他吃啥?糖葫芦?可把你能得呀,看来三个时辰的马步还不够啊?” “糖葫芦怎么了,你别瞧不起糖葫芦……” 男人瞪了他一眼,转头摸了摸苏瞻洛的脑袋,“真是苦了你了,阿洛啊,这小子,看叔叔帮你好好收拾一顿!” 苏瞻洛目送着那个男人提着像只□□乱蹬腿的少年离了屋子,他记不太清那串糖葫芦是什么味道了,但梦里的日光,少年眼里的清亮,还有糖葫芦糖衣上沾着的金光,却是再清晰不过了。 可是大梦初醒的时候,九歌门的乌烟瘴气还是冲破了梦境中灿烂的光泽。 苏瞻洛摸出了那个扇穗,流苏上头莹润的珠子泛着冷冷的光泽,若它再大些,定能映出他面上惆怅的神情。 起身,洗漱,练剑。 每当不知道干些什么的时候,苏瞻洛都会拿起剑比划两下,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抽身于这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日子。 可还没比划两下,夏容就如往常一般摸进院子,却不如往常一般扯着酒久唠嗑,却是直奔他而来。 “苏兄啊……”夏容犹犹豫豫道,“你和薛兄我还是当了兄弟的,所以……” 苏瞻洛收了剑,“晏亭跟你说了什么?” “三日之后九歌门大摆宴席,庆祝剿灭梅花拐的事儿你还知道吧?”夏容低声道,“阿亭说,要在那个晚上……生擒薛兄。” “变成生擒了?”苏瞻洛皱了皱眉。 夏容咬着唇,“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商量了的,认定薛兄是剩下叶拐与扇拐中的一个,阿亭觉得宁可错杀不能放过,可我拿不准主意,就先来跟你通个气儿,你……”他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无妨,多谢你了。”苏瞻洛拍了拍他的肩。 “我得去准备宴席上的事情了,”夏容瞄了瞄四周,做贼心虚道,“你可千万别跟阿亭说是我通的气儿啊!” 苏瞻洛目送他离开,脑中乱作一团,手中的剑也不想练了。 “怎么?我刚弄好扇面,还来不来过招了?” 苏瞻洛推开薛子安,提步迈进屋子。 “诶!”薛子安的声音从窗外传来,“我弄来了一壶好酒,改日寻个日头好的晌午,我来找你喝酒可好?” 苏瞻洛愣了愣。 薛子安敛了笑容,“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儿。” 三日后的晌午,薛子安如约提了酒壶来找苏瞻洛。 日头真的是很好,暖阳落在人身上,偶有飞鸟扑棱过檐上,留下清脆的啼鸣,才是真的让人感到春意盎然。 薛子安给苏瞻洛满了一杯酒,又给自己满了一杯,一饮而尽。 苏瞻洛看着酒盏,叹了口气,“今晚宴会,你还是别去了。” 薛子安再给自己倒了一杯,“好酒啊,你不喝我可全喝完了。” 苏瞻洛瞥他一眼,“喝醉了正好你不用去了。” 薛子安嘴角噙了笑,“夏容和殷满满还不知道,你可是明明白白清楚的,还愿意袒护我?” “酒久和碧蝶,都是你做的尸人?” 薛子安点了点头,“酒久从废墟里爬出来的,跟我说她想活,”顿了顿,喝尽了酒,又道,“碧蝶是大户人家的丫鬟,主子是个不得宠的小妾,一天发了疯给她灌了穿肠□□,她求我救她。” “为什么要做这些东西出来?”苏瞻洛问,“生灵涂炭,死不死,活不活。” “她们想活命啊,”薛子安摇着酒盏,“你知道,凡是现在还存有神志的尸人,生前都有非常强大的执念。” “温柳杀人是为了药人册,那你呢?” “他也不全是为了药人册,”薛子安道,“这个疯子,杀人大部分只是想发疯罢了。” 苏瞻洛拧了拧眉,“拐子分三种,梅花拐是温柳,剩下叶拐和扇拐,你是哪个?” “你觉得呢?”薛子安挑了挑眉,袖中的扇露了半个扇柄,被他藏了回去。 苏瞻洛了然。 “不过呢,拐子的印记只是一个记号,”薛子安道,“换句话说,你看到的印记只能代表尸人杀了人,却不能代表是谁动的手,就像……”他顿了顿,看向苏瞻洛,“不是所有的梅花印都是温柳做的。”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两天因为去了大学晃了一圈累得连电脑都懒得开。 感叹一下同济长得是好看呀,可是为嘛他捐给复旦的双子楼就长得如此微妙呢2333 扯回来,九歌门的剧情比别的都长好多呀,毕竟是小高潮咩~ 第27章 九歌难歌(十四) 手中的酒盏映出他困惑的脸,苏瞻洛仰头品了一口,入口辛辣,入肠火烧火燎,却在那之后返来一股余香,需慢慢品尝,放能品出韵味。 苏瞻洛撇头看那一口接一口,跟灌白水一样的薛子安,“你这样尝不出什么吧。” “谁知道下次还能不能与你喝酒,多喝一点是一点了。” 苏瞻洛抿了抿唇,仰头灌下一整杯酒,抹了抹唇,“我信你。” 薛子安呛了一口,“你说什么?” 苏瞻洛抬手肘捅了捅他,“扇子呢?” 薛子安不明所以,却还是拿了扇子给他,苏瞻洛打开,只见扇面一片空白。 “人老了,画不出那些东西了,”薛子安眸色几不可见地暗了暗,“所以还不如什么都不画。” 苏瞻洛拿出那个扇穗,将它串在扇柄上。 薛子安拿回扇子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42 ,拨了拨那个小流苏,流苏细细的绸带划过指尖,却痒在了他心上。 他又灌下一杯酒,压下心绪道,“你哪儿买的小东西?” “庙会,”苏瞻洛瞥他一眼,“买完就被温柳逮走了。” 薛子安托着腮看他,看得他不自在地往一边挪了挪,“干嘛?” 薛子安轻笑了笑,“证据确凿,你信我什么啊?” 苏瞻洛的目光落在檐角啄着羽毛的鸟儿身上,轻轻道,“我信你不是那等为了药人册而草菅人命的贪婪之徒。” 薛子安垂眼看了看手中的酒,“如果我就是呢。” 苏瞻洛拧着眉看他,“跟我唱反调挺有意思?” 薛子安勾了勾唇角,“温柳那边的药人册我都收来了,现在我身上药人册已经集齐了。” 苏瞻洛道,“所以呢?你要做药人了?” “呵……”薛子安轻轻笑了,手中的酒盏应声而裂。 苏瞻洛停了手中的动作。 “阿洛,你可知为何我与你年岁相差不大,但却凭空比你多上几十载内力?” 苏瞻洛一怔,捏着酒盏的手指不自觉缩紧。 “阿洛,你可知尸人拐上处处布满剧毒,但我为何能徒手将其折断?” 苏瞻洛哑然看着他,瞳孔猛缩,脑中思绪翻涌。 拂云医庄地下他与尸人徒手搏斗,每月十五必虚弱的奇怪体质,甚至不久之前开玩笑要喝□□的事情,这……是药人的特征! 脑中画面一闪,陡然闪过昨晚梦境之中的回忆,男人说的那句“药人心头血包治百病”突然跳进脑海。 他还想再问些什么,薛子安却扯开了话题。 “阿洛,”他转头看他,眸中墨意沉了几分,“你为何信我?” 苏瞻洛回过神,有些羞赧地摸了摸鼻子,“我……感觉吧。” “阿洛啊,我这辈子呢,做了很多后悔的事儿,”薛子安轻轻笑了起来,是那种连眼底都沾满笑意的笑容,“但我做的最不后悔的一件事儿,就是在那个时候活下来。” 苏瞻洛愣了,“什么……意思?” “要是死了,我怎么能再遇见你呢?”薛子安给自己满上了不知道第几杯酒。 苏瞻洛更愣了,手中的酒盏空了多时,都不知道满上。 日光落进男人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竟第一次映到了眼底,清澈地跟梦中的那个少年重合了。 “阿洛,我喜欢你。” 一阵风迎面扑来,夹带着初生的桃花的芬芳,还有他身上惯有的味道。 清冽的酒被对方尽数灌入口中,却在尽了的时候也不愿退出,灵巧的舌在早已大开的牙关里细细扫荡着,喧宾夺主地将每一个角落都照顾了遍,再去跟自己无处安放的舌纠缠。 待到回过神在做什么的时候,苏瞻洛只觉一股子气往脑门上冲,只想将人推开,却被他一双胳膊死死钳制,按得有些生疼,仿佛怕他转瞬即逝一般。 他的眼里,缠满了那些曾经被压在眼底的深意,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极柔,极绵,却柔得有些哀伤,绵得有些决然。 苏瞻洛一开始不明白,直到他的视线逐渐模糊下去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酒,方才从他嘴里渡的那口酒! “这种迷药不伤身,你睡一会儿吧,”薛子安在他唇上啄了一口,嘴角勾起一抹深意的弧度,“可我……注定要辜负你的信任了。” 日光落在窗棂之上,在屋内投下一地倒影。 苏瞻洛是被殷满满哭醒的,嘴里不知哪来的血腥气夹着奇奇怪怪药草的味道,迷迷糊糊间就想到了昏迷前那茬,便抢在殷满满开口前开了口。 “薛子安呢?” 殷满满哑了哑,豆大的眼泪又从眼眶里噼里啪啦落了下来。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她咬着唇,用手背胡乱地抹着脸。 苏瞻洛一愣,试探道,“薛子安……出什么事了?” 殷满满不语,哭得更凶了。 “……”苏瞻洛愣了愣,“不会死了吧?” 殷满满吸了吸鼻子,停了抽泣,“这倒没有……” “那你跟哭丧一样……”苏瞻洛舒了口气,“现在什么时候了?” “巳时了,”殷满满道,“从昨天下午薛大……薛子安把苏公子抱回屋里之后,苏公子就一直昏睡到这个时候,叫也叫不醒。” 苏瞻洛听她改了称呼,心下一沉,“昨晚宴会薛子安去了?” “去了,而且他当场承认他是毒拐教的。”殷满满咬着唇。 苏瞻洛点了点头,“温柳告诉我碧蝶和酒久是尸人,我就明白了。” “薛子安带着他的人退到了九歌门之外的山丘上,他们一直在打,从昨晚打到了现在……”殷满满咬了咬唇,眼泪又落了下来。 “其实,不一定拿了那个拐子,就一定是恶人。”苏瞻洛安慰她。 殷满满用力地抹掉了面上的泪,“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薛子安带走了阿秋!” 苏瞻洛赶到后山丘的时候,晏亭眼下挂着黑晕,似乎等他已久。 “阿洛,”晏亭重重叹了口气,“薛子安他……拿阿秋当人质,我们拿他半点法子都没。” 苏瞻洛迷药的劲头刚过,整个人都是浮着的,听闻此言头又痛了几分。 “阿洛,我也真的没想到……”晏亭摇了摇头,“大意了,大意了。” 苏瞻洛晃了晃混沌的脑袋,“我觉得应该另有隐情。” 分明昨天下午刚说了那些话…… “我原来也这么觉得,咳咳……”夏容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苏瞻洛回过头,却见他面色苍白,说话间咳出一口鲜血,“所以我昨晚好不容易溜进去找他,然后……就成了你看到的样子。” “你别起来啊,”晏亭赶紧去扶他,“断了两根肋骨,你还有心情瞎晃悠?” “不是,我……”夏容拍了拍苏瞻洛的肩,“殷满满一直等着你醒,如果你还劝不了他,这群江湖人便打算硬攻了,到时候阿秋……” 苏瞻洛心头有万钧重,回头,殷满满还在那儿垂着头抹泪。 他刚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嗓中苦涩,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晏公子,苏公子……”说话的人是向天,他看到了苏瞻洛,作揖道,“苏公子既然醒了,便事不宜迟出发吧,姓薛的就在那山顶的小屋中,”他指了指远处的依稀轮廓,“若是苏公子还没办法,那……” “不可能的!”殷满满打断他,“薛子安对阿秋一直都很好,不可能……不可能的……” “殷满满,”向天冷哼一声,“不要以为你姓殷便能为所欲为,之前你还想劝盟主放过薛子安,如今看来,若是放过,岂不让恶人逍遥法外,为害武林!” 向天故意提高了音量,引得周围江湖人纷纷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43 附和。 “就是,就是,这丫头就是妇人心肠,婆婆妈妈!” “还是殷盟主的侄女呢,这点眼力劲儿都没!” “哎哎,看在盟主的份上少说两句吧,跟一个没长大的丫头废什么话?” 殷满满气得直跺脚,“我、我……” 殷允离世之前一直将殷满满保护在武林风雨之外,她一个初出茅庐,三脚猫功夫都算不上的丫头,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冷言冷语。别人说话间,她便又开始抹起了泪花。 “哟,说哭了,啧啧,真是姑娘家,两句话都听不了!” “多大人了还流马尿,殷家之前多风光,这多给殷家丢脸啊!” “行了行了!”夏容挣开晏亭,往前一步,“跟个长舌妇一样乱嚼舌根,你们姓殷么,满满就算做错了你们有资格说她吗?” 那些人吃着用着九歌门的,俗话说吃人嘴短,便不好驳了人刚就任门主的面子,纷纷住了嘴散开。 “别哭了,多大点儿事啊,”夏容拍了拍她的肩笑道,“再说你还有个盟主大伯撑腰,我爹娘可都入土为安了,比你是不是还惨上几分?” 不久之前还焦头烂额的少年此刻竟能将这些当做笑谈安慰别人,可见,一夜之间的变故让这个懵懂的少门主飞速成长起来。 殷满满抽抽噎噎,“可是我憋屈啊,薛子安他为什么……” 夏容摇了摇头,看着一身伤苦笑道,“谁知道啊,可你我况且都憋屈成这样,苏兄可怎么办啊……况且他还抓着阿秋……” “江湖就是这样的地方,朋友和敌人很难分辨。”晏亭长叹道,他转头望向不知何时苏瞻洛离开的方向,“世事难料啊。” 苏瞻洛方踏入尸人看守的领地,尸人便纷纷让开了一条路,路的尽头是碧蝶。 “苏公子来了,通知主人。”碧蝶吩咐身旁的尸人,转头看向苏瞻洛道,“主人一直在等苏公子醒来。” 苏瞻洛深吸一口气,“薛子安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碧蝶摇摇头,却听半空传来一道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 “你问她?不如问我。”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章还是很甜很甜的。 (⊙v⊙) 第28章 九歌难歌(十五) “哥哥!” 他背后跟着一个赭衣尸人,尸人手里是五花大绑的苏瞻秋。 “我与你说过的吧,”薛子安勾了勾唇角,“医庄打赌的时候,我就想带走苏瞻秋了。” 苏瞻洛看着他,却恍如隔世,仿佛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认清这个人一般。 薛子安还是笑眯眯的,就像在聊城给他弹了颗花生米的模样,眉眼拆开来还是熟悉的,合在一起,却仿佛陌路人。 他一身花青的袍子是再熟悉不过了,如今落在满目的尸人之中,染上了一分戾气,两分阴沉,却并不突兀。 苏瞻洛恍惚间觉得,这个人原来是这样的,也本应该是这样的。 不是那个与他插科打诨嘴上不把门的登徒子,也不是能被阿秋耍得团团转的好脾气,更不是跟酒久斗着嘴没个主子样子的男人。 苏瞻洛突然想起最开始茶馆遇见他的时候,那身令人咋舌的变脸功夫,以及出神入化的□□。 薛子安挥了挥手,让人把苏瞻秋带下去,“苏瞻洛,你我到底还算一场师兄弟情分,这么久以来,我可是提醒过你的。” 苏瞻洛咬了咬牙关。 “从拂云医庄,到长安城,再到现如今九歌门……”他道,“或是我说的,或是我做的,无不都在提醒你。” “医庄地下,我引你去堆满尸体的地道,你可记得?” “长安城,我提醒过你小心周围的人,”一顿,“你可记得?” 薛子安看着苏瞻洛有些愣怔的表情,长叹一口气,“九歌门,温柳抓了你去,我手下这数百尸人将你救出来不成问题,可你知道为何我偏偏没救?” 苏瞻洛恍然,“你是故意让我知道尸人的事情的?” 薛子安挑了挑眉,弯了的眼角里不带一丝笑意,“我手下的尸人在蜀中藏了十来天,你可知为何我不在江湖人还未成势的时候发难,偏偏在纸包不住火的时候才动手?” 苏瞻洛往后退了半步,暗自咬紧了牙关。 薛子安轻笑了一声,“苏瞻洛啊苏瞻洛,我给过你带走苏瞻秋的机会,也给过你脱身的机会,你却一个劲儿地扎进来,你……”他阴沉的眸光落在苏瞻洛僵硬麻木的脸上。 “太傻了。” 薛子安眼前划过一阵劲风,闪着寒光的剑锋便到了眼前,他不紧不慢地往边上错了一步。 “哟,说你傻你还生气了?”薛子安朝蠢蠢欲动的尸人摆了摆手,“师父去的早,师弟啊,为兄就代他来给你好好长个教训!” 他甫一出手,苏瞻洛心中暗道不妙。 原以为凭着同门的功夫至少还能输的不难看,却没想到,他用的却不是平日里与他练手的那套正气凛然的医庄功夫。 他使的,与尸人如出一辙,却比麻木愚蠢的尸人要聪明上几分。 苏瞻洛眼前黑影一闪,便听脑后划过一道劲风,险险躲开,却又觉后腰一阵剧痛,是他的带刃的扇面划了道不深不浅的口子。 扇上还缀着那只他从庙会上买来,辗转几日方才送出手的扇穗,扇穗在他手里流连多日,却从未像如今一般刺目,恨不得将双眼挖去再看不见。 薛子安抬手避过他的剑刃,朝他胸口一击,便教他直直陷入了厚壁几分。 钻心的疼痛从胸口被击的地方散开,直蔓延四骸,要不是脑中绷着的一根弦,他直要昏迷过去。 下巴被冰冷的扇刃挑起,苏瞻洛眼中落了些灰土,视线模模糊糊。 “苏瞻洛,你还差了我一甲子内力,”薛子安低声道,“还有,拂云医庄的功夫我比你还清楚弱点在哪里。” “你,没有胜算。” 苏瞻洛合了合眼,好让风沙迷了的眼不至于落下泪来,“薛子安,你要阿秋做什么?” “药人的弱点你也知道了,每月十五便会虚弱至极,”薛子安凑近了,附在他耳边道,“苏瞻秋体质特殊,我回去琢磨琢磨,怎么弄成药,好解了这弱点……” 苏瞻洛闻言,双目猛睁,也顾不上什么招式内法,拳头就要照着他面门打来,却被薛子安仿佛早就预料到一半解下,手上发力,卸下了他的胳膊。 “哎,问的人是你,怎么又生气了呢……看看,看看,脸都气白了。” 苏瞻洛一张脸因为疼痛而苍白至极,下唇却为了不露出一丝□□而死死咬着,显得嫣红异常。 “薛子安,”苏瞻洛深深吸了口气,“你这么久……一直在骗我。” 薛子安一副惶惶然的样子,“怎么会呢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44 ,我可是千般暗示了,可阿洛你却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 苏瞻洛喘着气看他。 “哦,你说,那个事儿啊……”薛子安仿佛恍然意识到一般,面上勾起一抹暧昧的笑容,蹲下身凑得极近。 “阿洛啊,你该不会……喜欢上我了吧?” 苏瞻洛手指陡然缩紧。 “你放开他!” 他们二人身后传来一道凌厉的声音,薛子安悠悠然撤了扇子,回过头抄手看他。 说话的是晏亭,他身后跟着脱了伪装的一剑山庄弟子,“敢动我一剑山庄的人,薛子安,你也太狂妄了些吧。” 他们身后的江湖人连连叫好,那神情,恨不得提刀冲上来就要将他大卸八块。 “哦?”薛子安挑了挑眉。 晏亭朝身旁的殷落行了一礼,“盟主,毒拐教这欺人太甚,可否让我带着一剑山庄的人打了头阵,好削削这厮的风头!” 那群武林人赶紧高声附议着,好让一剑山庄探探风头,自己一会儿再瞅着个空讲不定能捡个漏,这事半功倍的好事,谁不应呢。 晏亭一扬手,他身后那些木愣愣的一剑山庄弟子却是动也不动。 晏亭愣在了原处,却听身后一阵破空声传来。 苏瞻洛趁着他们对峙的功夫扶着碎石站了起来,就见丹砂正提着鞭子将晏亭挥倒在地!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霎时便不做声静默在原处。 丹砂收起鞭子,落到薛子安身前朝他半跪行礼,她身后的一剑山庄弟子也齐刷刷跪了下来,足有数百人,此场面叫在场所有人都为之震撼。 薛子安却挑了挑眉,依旧抄着手站在那儿,“什么意思?” 丹砂垂着头,“主人,属下来迟,还请恕罪。” 苏瞻洛愣了愣,丹砂多年来一直在一剑山庄追随着晏亭,此人也行走无声,原来只当她轻功好,却没想到她也是尸人。 丹砂是尸人,那么这些一剑山庄的弟子……想必也被悄无声息地做成了尸人。 若丹砂的主人是薛子安,那么先前在庙会上,薛子安能注意到那个摆在角落里,无人光顾的小铺子,也能说得通了。 可……苏瞻洛瞟了瞟薛子安的表情,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跪着的丹砂,嘴角勾起微妙的弧度,似乎是在琢磨着什么。 “一剑山庄,一剑山庄竟然也被他!” “这个怪物啊!他把这么多人都变成了怪物!” 江湖人开始群情激愤,嘴上说得一个比一个响,却没有一个人敢靠近薛子安一步,有些人还默不作声往后缩了缩,甚至都没有人去扶被打翻在地的晏亭。 夏容见状红了眼,赶紧跑出人群将他扶起来。 “你……!”晏亭急得上了火,就要挣开夏容冲到薛子安身前。 夏容忍着肋骨折断的痛将他死死按住,“没事没事,留得青山在,大不了从头再来……” “从头再来!”晏亭近乎疯狂地喊道,“从头?我一剑山庄辛苦经营七八年,竟然、竟然……神不知鬼不觉,我的人成了这些鬼东西?!你说!你说我还有几个七八年!” “别、别……”夏容忍着痛拉着他。 “天哪……一剑山庄变成了这副模样?那岂不是变成了空壳子?” “我们再呆在这儿,会不会也变成那种活不活死不死的东西?” 江湖人嘴上讨伐的气氛瞬间冷静了下来,看到一败涂地的一剑山庄纷纷心存忌惮,原来往后退了的一两个人甚至都跑了,大部分人都左顾右看,琢磨着找个好时机溜走。 殷落忍无可忍,一声怒喝,“像什么话!” 众人纷纷停止了议论,满场登时鸦雀无声地看着他。 “你们一个个胆小怕事,如何能成事!”殷落训斥着那些惶恐退却的江湖人,“你们若不出力,是想看着自己的门派变成下一个一剑山庄吗?” 一句话激得那些人止了脚步。 “你们方才不还嚷嚷着要为武林除害?先前要抓薛子安的时候一个比一个跑得快!现在呢?逃得也一个比一个快!” 说话的是同样忍无可忍的殷满满,被一个年轻的毛丫头一激,男人们都羞赧地红了脸,也再没人要逃了。 “跟他拼了!盟主还在这儿,连小姑娘都没有要逃的意思,我们还有什么理由当逃兵?!”说话的是先前满嘴满嘴溜炮的昆仑派少年,殷满满记得这人对自己出言不逊,不由多看了他几眼,衣着鲜亮急了,却没想到这么思想猥琐的人竟还算得上好汉。 昆仑派是在场门派中除了逍遥派为数不多的大派,也代表着这些江湖人的主心骨,昆仑派一发声,其他小门派哪有不应的道理。如此一来,所有人倒是变得气势汹汹起来。 一旁看好戏的薛子安拍了拍手,“殷家是挺厉害啊,一个老匹夫,一个毛丫头,就能让一帮子乌合之众镇定下来。” “呵,见笑见笑,”殷落皮笑肉不笑道,“不过,你手里还攥着苏小姑娘的人命,我们……”说罢他看向一旁的苏瞻洛。 众人的目光纷纷随着他看去。 “薛子安。” 苏瞻洛扶着岩壁踉跄了几步才面前站稳脚跟,吐了嘴里的血沫子。 “哟,还能起来?” “薛子安,这么多人,量你武艺高强,又有大批尸人助阵,多多少少要折损一点吧?”苏瞻洛道。 薛子安嗤笑一声,“你这是要跟我谈判?” 苏瞻洛目光有些涣散,看着他,却又像透过他看着身后的什么花花草草。 “尸人难成,也不过三四成把握,若要成带了意识的更难,”苏瞻洛自顾自道,“你还有许多事情要办,不想在这里折了人手罢?” “哦?”薛子安摸着下巴,“那你的意思是?” 苏瞻洛望着那群江湖人,“事出突然,我们都仓促了些,不如择日万事齐全之后,再好好比上一场,如何?” 众人纷纷紧张地望着薛子安,却没想到薛子安竟轻松地点了点头。 苏瞻洛亦有些意外。 薛子安挑了挑眉,“虽然我不从善,但我借了你妹妹一命,现今卖你个薄面,我们就两清了。” 说罢,他大手一挥,“给你们三个月的时间,到时候,薛某便在苏州城恭迎各位大驾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晚上晚课,今天下午朋友生日,所以更新拖到了断网前(捂脸) 第29章 九歌难歌(十六) 在场众人皆是松了口气,毕竟这么多尸人摆在这儿,要真打起来不掉脑袋也得去半条命,既然对方肯松口,殷落便顺驴下坡地应了。 薛子安走后,大批的尸人迅速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原地,半点痕迹也不留,仿佛从来没存在过一般,如此悄无声息的功夫也给在场所有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45 人敲响了警钟。 尸人,不是好对付的。 殷满满冲出议论纷纷的人群上来扶苏瞻洛,他摆了摆手,殷满满急得跺脚,“苏公子都伤的如此之重,这个时候就别在乎什么礼数了。” 苏瞻洛失笑道,“只是我感觉并不需要扶罢了。” 说罢,他动了动手腕脚腕,虽然方才被薛子安几掌打得生疼,但此刻不知为何,在那些伤处竟隐隐感觉有一股真气往上窜,运功流转一番,真气流遍四骸,却是让人神清气爽起来,连后腰的伤处都不太疼了。 “啧啧啧,真是不服老不行啦,”殷落笑眯眯地走过来,“苏兄弟这一辈年轻人功夫不赖,一剑山庄的老庄主殷某有些交情,如今看来苏兄弟这真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可是一剑山庄……”殷满满低声道。 “无妨,一剑山庄最早便是明暗双剑,二人团结一心,合二为一,才建成了一剑山庄,”殷落拍了拍他的肩,“如今你们二人皆在,商量着如何卷土重来不是难事。” 殷满满担心地看着苏瞻洛,苏瞻洛见状,扯出一个极淡的笑容,“我没事。” “苏兄啊,”夏容小跑着过来,急匆匆的模样,“阿亭他状况有些不对劲,我跟去瞧瞧,一会儿再来看你啊。”说罢便一溜烟跟着脚步踉跄的晏亭跑了。 “夏公子怎么就忙别人的事儿?”殷满满瞅着他的背影嘀咕道,“分明九歌门也被梅花拐折腾得垮的差不多了。” 晏亭带来填补九歌门弟子空缺的人,在与薛子安对峙之前当众恢复了一剑山庄弟子的身份,是以所有人都知道了九歌门如今是个空架子。 殷落眯了眯眼,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摸了摸殷满满的头,在心底叹了口气。 孩子是好孩子,只是如此单纯,只怕遇上用心不良之辈……酿成惨剧啊。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苏瞻洛,心道,老夫这大半辈子也算过去了,当不会再看走眼了。 苏瞻洛转过头,疑惑道,“前辈?” 殷落抚须一笑,“苏小兄弟,近些日子逍遥派人多眼杂,我一人护不过来满满,可要拜托你照应一番了。” 苏瞻洛一愣,看着殷落不变的神色,点了点头,“前辈太客气了,苏某何德何能,定将殷姑娘当亲妹妹护着。” 殷落捋了捋胡须,但笑不语,心道这苏瞻洛虽沉默寡言,但也并非一张白纸,什么也不懂,这一言算是婉拒了攀亲的意思,但也讨巧地应下了他的要求。 殷满满仰着头,不太理解她大伯为什么要多此一言,明明铺盖卷儿都搬到他们院里好几天了,现在再放马后炮又有什么用。 殷落摸了摸她的头,他自然不是说给她听的,也不是说给苏瞻洛听的,是说给还聚在附近或愁眉不展,或神情激昂的江湖众人听的。 江湖上谁不知道殷落有多疼这个侄女儿,如今将殷满满托付给苏瞻洛,再加上前些日子殷落有意无意都护着苏瞻洛,会瞧眼色的人心里都明了了,殷落这是意欲选盟主之位的后继人。 苏瞻洛对心思单纯的人都抱有好感,又是前辈托付了,自己自然而然须得应下,只是带着殷满满离开的时候耳边划过了众人的议论,这才回过味儿来。 只是,苏瞻洛想了一路都不明白,为何素昧平生的殷落会如此器重他。 殷满满回到原来的屋里,看着桌上摆着的还是苏瞻秋经常摆弄的瓶瓶罐罐,床榻上还有未合上的医书,眼泪扑簌簌地便往下掉。 苏瞻秋离得急,几乎什么都没带上。殷满满抹着泪收拾起她剩下的东西,拢起桌上的银针,捏紧瓶罐的口,整理好医书,将它们收进苏瞻秋带来的包裹里。 “咦?” 殷满满动作一顿,包裹里还装着一些她常用的衣裳,一般都叠得整整齐齐放在里头,现在却莫名乱作一团,似乎……被人匆忙翻过了。 苏瞻洛回到院里,脑子还是嗡嗡直响。 他摸出挂在脖颈的药玉串成的项坠子,手上用力想将它扯断,脑中却浮现了那日马车里他虚弱不已的模样,又鬼使神差地将它放了回去。 他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 薛子安对阿秋是看得出来的好,为什么要带走她做这种事? 如果薛子安的目的是为了带走阿秋,那他为什么多此一举跟随他们这么久,如果薛子安想,他完全可以在长安悄无声息地带走阿秋。 只是为了在这过程中,暗中提醒他? 身在其中不自知,反而他离开之后,苏瞻洛却能慢慢地梳理起这些事情。 可若只是提醒他,薛子安还做了一系列让人不能理解的事情,比如送给他内功心法,手把手教他招式,比如长安城执意替他选兵器,还让他知道了叶拐是一剑山庄定的货……等等! 苏瞻洛脑中一根弦崩了。 难道薛子安提醒的,不止是关于他自己的事儿? 苏瞻洛心头猛地一沉,理智告诉他,养育了他的一剑山庄,与他情同手足的人尽管近些年生疏了,但,是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况且他还说,前两年一剑山庄被长老架空了…… 可他冥冥之中却总有种微妙的预感。 推开的院门打断了他的沉思,是夏容寻了进来,一眼便瞧见坐在屋顶上发呆的苏瞻洛。 “下来下来,我上不去啊。”夏容招手道。 苏瞻洛跃下屋顶,就听夏容抱怨道,“真是,你们一个两个都爱上屋顶爬树,真是不照顾我这种三脚猫功夫的人。” 苏瞻洛一愣,这话听来耳熟地很,似乎是他之前说过薛子安和酒久的话。 “哎,苏兄啊,”夏容捅了捅苏瞻洛的胳膊,“你跟阿亭从小一块儿长大,他生气了你都是怎么劝的?” 苏瞻洛怔了怔,拧起眉思索道,“他不太生气,就算生气了第二天也会自己消气……不过,”他迎上夏容亮晶晶的眼神,摸了摸鼻子,“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最不会哄人了……” 夏容眼神晶亮,“快说啊,不过什么?” “他以前喜欢乐器,特别喜欢埙,”苏瞻洛道,“小时候我有一次把他惹火了,长老悄悄跟我说的。” 夏容点了点头,拉着他的袖口,“那我们一块儿去街上挑一个送给他吧。” “诶,等等。”苏瞻洛制止他。 夏容回过头,“怎么了?” 苏瞻洛又摸了摸鼻子,“夏公子,你不需要担心担心九歌门之后怎么办吗?” 夏容笑了笑,“没事了,反正大仇已报,振兴门派什么的不着急了……哦!”夏容恍然拍了拍脑袋,“瞧我这脑子,苏兄你方才经历了那么大一场变故,实在不适合陪我去做这档子事儿。” 苏瞻洛失笑,“反正你碰上晏亭的事儿,脑袋里就装不下别人,无妨。”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46 夏容挠了挠头,羞赧地笑了,“等我哄好阿亭了,我来找你喝酒啊,男人嘛,多少愁酒浇一浇就没了。”说罢便摆了摆手跑了出去。 苏瞻洛几不可见地拧了拧眉,想要叫住他,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战帖下在苏州城,蜀中离苏州还是有些距离的,须得早早启程做些准备。 晏亭只是气闷了一晚上,第二天就恢复了正常,苏瞻洛也不知是不是夏容送的埙起了作用。 斗志昂扬的晏亭立志要找薛子安复仇,当即寻了马车起驾苏州,夏容早早钻进了马车,苏瞻洛连个影儿都没瞧见。苏瞻洛作为一剑山庄的人,理应同行。倒是殷满满也跟着一道,也不等身后还要再做几日准备的逍遥派众人。 “满满,我们三个大男人,你还是等着跟逍遥派一起走比较妥当。”苏瞻洛最后一次掀开帘子劝里头铁了心的殷满满。 殷满满固执地摇了摇头,“满满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逍遥派里头除了我大伯我谁也看不惯,跟他们呆在一起就来气。” 殷满满也是一身三脚猫功夫,跟夏容不相上下,不过既然殷落都托付过了,苏瞻洛着实没有拒绝的理由。 马车动了,架马的伙计是个挺瘦弱的男人,带着一顶极大极宽的斗笠帽,嘴里打了口哨便催动了马儿往前。 苏瞻洛看了看前面不远处晏亭与夏容的马车,翻上了那匹瘦马,跟在马车后面笃笃悠悠地赶着。 总共两辆马车,不能跟殷满满挤一辆,更不能跟前头那对挤一辆。 行了一日半的路程,一直跑在前头的马车突然慢了下来,落在了他们身后。 苏瞻洛瞥了那辆马车的伙计一眼,一样的大斗笠,宽衣袍,可从斗笠下隐约的弧度来看,却有些像个女人。 刚收回眼神,殷满满便从后头的车厢探出了头,“这边停一下。” “怎么了?”苏瞻洛赶上。 “哦,瞧见前头那处巨石附近长了深绿色的草吗?”殷满满指了指前头,“那个是止血促进伤口愈合的草药,你身上不是还被划了一道口子吗?我们走得急,草药还没来得及备齐,路上捡着点是一点。” 苏瞻洛瞧了瞧那处,巨石旁边便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便翻身下马,“太危险了,我同你一块儿去。” “那这马车……” 苏瞻洛将马牵到一旁的树边,系上了绳,又到后头也跟着停下的马车跟前敲了敲。 “我和满满有事离开一会儿,你们帮忙看着点前面的马车。” “知道了。”回答的是晏亭。 帘幕重重,听不清里头在做什么,苏瞻洛叹了口气,便随着殷满满一同离开了。 苏瞻洛的脚步方才走远,晏亭那辆马车上的伙计便抬了抬斗笠帽,露出了一张女人的脸。 女人掀开身后重重帘幕,低声道,“主人,现在是个好时机,动手吗?” “唔!” 马车里传来了剧烈的拍击声,似乎是什么人在挣扎着,嘴里被破布堵上,发出了含糊的叫声。 晏亭饶有兴致地看着身边挣扎如同一条将死泥鳅的人。 “放心,不是解决你,”晏亭的手指划过他不知何时磕破的脸颊,“你呢,我还要留着玩一会儿。” 他看着他的眼神,阴骘一笑,“哦?夏门主,你想说什么?” “你……苏公子他!你!”夏容的挣扎让布条松了松,却没说上几个字,布条又被他死死地塞了回去。 晏亭没继续管夏容的嗯嗯啊啊,转而朝前头的“伙夫”下了指令。 “动手吧,丹砂。” 丹砂勾了勾唇角,落在那张古波不惊的脸上竟显突兀得诡异。 她轻轻吹了声口哨,身旁林木惊动,黑影从暗处慢慢显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章的时候脑子里就想着买陶埙回来了23333然后因为送基友生日礼物所以也就没买 埙是一种比较空灵的乐器,一般比较清心寡欲那种,所以我们可怜的晏宝宝真是性情大变啊 第30章 苏州难平(一) 草药生在巨石底端,悬于万丈悬崖之上,若要采得须得扒着悬崖边上,探着身子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慢慢下去,要人胆大心细才行。 苏瞻洛自然不放心殷满满去采,便撸了袖子上前去。 这药草虽生的刁钻,但对习武之人来说也并非难事。苏瞻洛来回采了两三把,殷满满便招呼着,“够了够了,快上来吧。” 苏瞻洛刚要抽回身子,却听闻悬崖上风声一紧,伴着殷满满的惊呼声,他眼角便瞥见一身藤黄的衣袍划过,直坠入万丈深渊! “满满!” 那人脚步停下,剑停在苏瞻洛扒着悬崖边的手上,“苏瞻洛,你只有放开殷满满才能活命。” 殷满满的手逐渐脱力,一寸一寸从他手中滑走。 苏瞻洛紧了紧力道,抬头看着那张阴骘的脸。 “剑凭。” 丹砂放下幕帘,最后一丝光线被挡在了厚帘之外,马车内又恢复了一片昏暗。 晏亭悠闲地翘着二郎腿,将夏容嘴里的布条抽走。 夏容却只是呆了,连挣扎也忘了。 “怎么?不求个绕?”晏亭用脚勾起他的下颚,“兴许我能看在你帮了我大忙的份上放你一马。” 夏容抬起眼,那双总是晶亮剔透的眸子却此刻显得晦暗无光。 “你骗了我多少?” “嘶,这个么,”晏亭好似伤了脑筋的摸着下巴,“好像……”他陈恳而真挚地看着夏容,“就没说过真的。” 夏容张了张嘴,喉头动了动,却半个声也没发出。 那双晶亮的眸子已经完全枯死,他就像挖了两个洞当眼睛的纸人,连悲伤或者愤怒的情绪都传达不出。 “这枚玉环……”晏亭解下胸口挂着的玉环,在夏容面前晃了晃,那死水的眼闪过一道光,却在那枚玉环在他手中化为碎片的时候转瞬即逝。 血水从他握紧的指缝里流出,无声落在柔软的毛毯上。 “你知道我怎么成为叫花子的吗?”晏亭展开掌心,染血的碎片尽数落在夏容的眼前,“你们九歌门扩张势力的时候,屠了一个村,你知道吗?” 夏容木然地看着他。 “也对,那时候你太小了,也许你那个倒霉哥哥有点印象,”晏亭拧过他的脸,用着一种与和煦面容完全不相称的阴沉调子道,“屠村的理由,只是因为他们要用那块地,却只给每户人家一两银子。” 普通农户一年耕作的收成也有二两银子,一两银子就要把农户赖以为生的地给买走,他们自然不愿意。 九歌门在蜀中曾经如日中天,势力极大,地方官府也动不得,用只手遮天来形容分毫不差,这些年来九歌门一直都维持着一个名门正派的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47 形象,只因将这些丑恶的往事都压下去了罢。 “至于这枚玉环,”晏亭勾了勾唇,“我拼了命从村里逃出,待到九歌门的人走了之后又偷偷溜回去,在地上发现的。” 他用脚碾了碾地上的粉末,“上面有九歌门的标识,我知道这是仇人落下的东西。这么多年啊,我把它挂在脖子上,每天拿出来看一看,就能想起那天满村尸横遍野的惨状。” “哦对,还有这个。”晏亭从一旁拿出了一个埙,放在嘴边吹了两个音。 夏容眸子一动。 晏亭扬唇一笑,将陶埙狠狠地摔在他脸上。 破碎的陶片划伤了额角,鲜红的血液汩汩涌出,将视线染得通红。然而在他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晏亭的暴呵声却落在了耳里。 “这是我爹生前最喜欢的东西!”晏亭提着他的衣领将他摔出去,“你算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送我这个东西!” 本就骨折的肋骨已经疼得让他难以忍受,后背撞击车厢的剧痛让他险些昏过去,巨大的力道冲破了不牢靠的马车,夏容直接摔倒了坚实的地上,方才被陶埙撞破的额角又被碎石划过,尖锐的疼痛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过来。 晏亭从马车上慢慢踱步而下,看着地上要爬起来的人,抬脚往他断了的肋骨处狠狠踩去。 “你小时候,吃的,用的,无不极好,可你知道,这是建立在多少人的流血漂橹之上?” 说着,他脚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从小怕疼而娇生惯养的夏容突然觉得,其实身上疼也没有那么难捱的,疼着疼着就麻木了。 可是心上一旦受伤了,任你痛极,却不会麻木,只会变本加厉地痛。 夏容嘴唇翕动,讷讷道,“丹砂是你的人,所以在薛子安面前只是为了做戏……剑凭也是你的人,九歌门上下是你动的手。” 他合了合眼,脑中浮现了曾经九歌门其乐融融的景象。 然后,这些全都碎了。 夏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笨了,到现在才想明白,从一开始晏亭来到九歌门,送他化霜草的种子开始,就已经是个套。 这个套,跌跌撞撞,将整个九歌门都葬了进去,可能还要将朋友葬进去。 夏容从来不知道,自己从小生长的土地,竟然埋葬着无辜农户的性命。他也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心竟可以藏得如此之深。 明明他是如此恨他,却能装得如此爱他。 “虽然我不介意身上多几条人命,但看你傻得可怜,让你当个明白鬼也无妨,”晏亭捏起他的下颚,“九歌门弟子是我让剑凭用梅花拐杀的,可你爹娘不是我杀的……或者说,”他顿了顿,“我没能来得及。” 夏容连眼皮都没掀开,晏亭不恼,又接着道,“那是温柳动的手,可你知道,温柳在叫温柳之前,是什么名字?” 劲风一阵,晏亭却连动也未动,丹砂已经举着鞭子挡在他身前,警惕地看着眼前奄奄一息却气势不减的敌人。 “哎哟,正说你呢,就来了?”晏亭拱了拱手寒暄道。 温柳身上血色和灰土的颜色夹在一起,让那身华贵的衣裳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他脸上常年戴着的易容脱落了大半,露出了面颊上纵横交错的伤疤,尽管狼狈,却更像从地底爬出来索命的厉鬼。 “扬刀心里记挂着他的小情人,是个不成事的,但我没想到,剑凭竟然是你的卧底?”温柳眯了眯眼,戾气尤胜。 “所以那天我才能放心地让你逃了,”晏亭悠悠道,“苏瞻洛下的手,你又找不到疗伤的人,除了等死你还能干什么?” 温柳嗤了一声,“自然是……找你晦气!” 说罢,他便欺身而上,飞速朝这边掠来。 晏亭冷哼一声,“不自量力。” 丹砂扬起长鞭,但温柳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横冲直撞,鞭子就好像打在一块烂榆木上,除了让他那件本就残破不堪的袍子更不堪外,无甚作用。 晏亭眯起了眼,刚要抽出剑了结他的时候,温柳却身形一晃,改了方向。 他冲向的是夏容的方向。 晏亭反应过来的时候,温柳已经将夏容扔出包围圈外。 “走!” 温柳只留个他一个字,和一个摇摇欲坠却仍然坚持着的背影。 夏容刚一落地,只看了他一眼,便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用尽这个身体最后的力量朝九歌门的方向跑去。 额角的伤口已经不再冒血,但没有血水遮挡的视线却还是模糊了。 那双枯死的空洞眼里再次泛出了光泽,迸发出了渴求生存的欲望,他知道身后紧随而上的猎风阵阵是谁,知道那个拼死将他扔出包围圈的人是谁,也知道,他要活下去。 活下去啊。 晏亭看着那个苟延残喘着跑远的背影,又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温柳,讽道,“他就是烂泥扶不上墙,你救他又能怎样?” 温柳冷哼一声,“你知道我是怎么在那些命悬一线的日子里活下来的吗?” 晏亭冷眼看着他,举起剑要了结他。 “他被……保护得太好了,”温柳喃喃道,“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跟白纸一样。” 晏亭的剑尖在离他脖颈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住了。 “九歌门没有一个是无辜的,可是……他不该死。” 晏亭一怔,待到回过神的时候,温柳已经彻底咽了气。 “主人……” 晏亭按了按疲惫的眉心,“九歌门附近盘踞着去往苏州的江湖人,让他们别追了,被发现了就麻烦了。” 殷满满看着脚下的万丈深渊,深吸了一口气。 “苏公子,松开我吧。”她道。 这句话苏瞻洛已经听了至少不下十遍,只是每听一遍,他都会又紧一紧抓着殷满满的手。 腰间的剑没绑紧,快掉了下去,但此刻苏瞻洛已经没工夫理这些,在这种命悬一线的情况下,光是与用力碾着自己手指的那只脚搏斗已经耗费太多精力。 “放弃吧,苏瞻洛,”剑凭加大了力气,“先前是你妹妹,如今又是不知哪儿冒出来的小丫头,苏瞻洛,你怎么就一直为旁人所累呢?” “因为我是人,”苏瞻洛忍着痛抓紧悬崖边的坑洼,“既然活着就不可能摆脱人情世故,独立世间。” 殷满满看着剑凭碾着苏瞻洛手的那只脚,又看了看苏瞻洛因为疼痛而苍白的面容,抽出了他腰间的那柄利剑。 殷满满臂力不够,万万勾不着悬崖边上的剑凭。 苏瞻洛一惊,“你要做什么?” 殷满满勾了勾唇角,苦笑笑,“说好了,不给你们添麻烦的,就是不给你们添麻烦。” 说罢,她便往自己的手腕上砍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儿回家不带本子断更一次,后天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48 应该能更~ 第31章 苏州难平(二) 一道残影划过殷满满眼前,她没来得及看清来着是人是物,手中的剑就消失了,下一刻,悬崖边上的剑凭发出了一声惨叫。 那个戴着斗笠,话不多的伙计,竟然与剑凭一招一式地搏斗起来! 殷满满在苏瞻洛的帮助下爬上悬崖边的时候,伙计正一剑将剑凭钉在了他们后头晏亭的那辆马车上。 本就裂了大半的马车彻底坍塌,碎成一堆废木。 晏亭看见苏瞻洛,从马车的废墟上跌跌撞撞地跑过来。 苏瞻洛看了看他身后,“夏兄呢?” 晏亭摇了摇头,“你们离开的时候毒拐教袭击,这里离九歌门不远,他说这附近他地势熟,去引开那些人了。” 苏瞻洛拧起眉,刚要说些什么,却听晏亭又道,“这是什么情况?这伙计功夫不错啊。” 苏瞻洛抬头,只见那个伙计招招狠辣,丝毫不给剑凭留还手的余地。 招式狠是狠,但却有些不受控制,似乎出招人心中带气,好借着这功夫将气全部撒走一般。 殷满满瞅着晏亭半晌,突然开口道,“你不着急吗?” 晏亭微微一愣。 苏瞻洛回过神,“夏公子只身引开敌人,还需快些去寻,否则晚了落入敌手就糟了。” 晏亭苦笑笑,“我早前发了信号,那些没变成尸人的一剑山庄弟子已经去寻了。” 殷满满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苏瞻洛不动声色拦在身后。 苏瞻洛看了看废墟附近昏迷着的另一个伙计,又抬头看着与剑凭搏斗的那个伙计,眉头拧得更紧了。 百密一疏,那个伙计出招迅猛,密集如雨点打在对方身上,但其中破绽不少,剑凭不躲不避地与他过了百招便摸清了这些破绽所在。 蓦地,他脸上划过一抹阴骘的笑容,许久不曾抬起的那只持剑的手动了动。 说时迟那时快,苏瞻洛从袖中摸出一枚飞蝗石,直直朝剑凭的胸口打去! 尸人虽与常人构造不同,但集气之处皆在胸腹,苏瞻洛这一打打散了他的集气,妄论攻击了,连同防御的真气都打没了。 伙计自然不会放过这么明显的破绽,抬手一剑朝他喉头割去,霎时青黑色的液体从断口喷薄而出,剑凭的身体快速地干瘪下去,乃至只剩一层皮。 与先前地道里薛子安杀的那只尸人死状一模一样。 “阿洛,”晏亭看着他,眼神微妙,“你作风向来光明磊落……竟然偷袭啊?” 苏瞻洛挑了挑眉,“当年杀了我全家又追杀了我一个月的就是他,偷袭怎么了,管用就行。” 殷满满捂嘴笑了,“他先前就靠偷袭得逞,如今死在偷袭上岂不正好。” 伙计从树上跃下,垂头将剑还给苏瞻洛。 苏瞻洛瞥了他一眼,伙计的头便压得更低,仿佛做贼心虚一般。 不过很快,苏瞻洛的视线就从他身上移开,看向碎成废木的马车,“怎么办?再去换一辆马车?” 殷满满扯了扯他的袖口,想说什么。 晏亭摸着下巴,“前头不远有驿站吧,去那边休整休整。” 苏瞻洛点了点头,将欲言又止的殷满满赶进马车,晏亭去把地上昏迷的伙计叫醒,给了点银两打发走了。 晏亭那辆马车前头的马因为受惊全吓跑了,苏瞻洛便将自己带着的那匹小瘦马让给晏亭,他自己则坐在了马车前跟伙计一同赶马。 伙计往边上让了又让,自己坐了巴掌大的地方,让出了却十倍不止的空余留给苏瞻洛。 苏瞻洛失笑,“小伙子,你是觉得我很胖?” 伙计这才坐回了一半的地方。 晏亭肩上停了一只信鸽,读了信,他霎时脸色煞白,突然加紧了鞭子朝前快马行去,只留下一句驿站见便消失不见。 殷满满从撩开帘子探出头,“怎么突然跟火烧屁股一样的?” “估计是他的人来消息了,”苏瞻洛道,“大概是关于夏容的。” 殷满满一惊,“刚刚不急现在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苏瞻洛看了看前方,晏亭的身影在视线里缩成看不清的黑点,才对伙计道,“回头,去刚刚离开的地方。” 殷满满一头雾水,“苏公子,这是……” 苏瞻洛合了合眼,又睁开,“我去确认一件事情,”他顿了顿,低声道,“希望别是真的。” 殷满满将糊涂的脑袋缩了回去,马车在伙计娴熟的功夫下奔得飞快,不一会儿就回到了方才离开的地方。 那片废墟还没人动过,剑凭的尸体还躺在废墟的一边。 苏瞻洛确认四周无人,才跳下马车蹲在废墟上翻翻找找起来,伙计也放了缰绳跟过去帮忙,殷满满也想搭把手,被两人一致挡在马车里头,只得从小窗探出脑袋不明就里地看着他们。 好在只是一辆马车的残骸,也就些废木块,二人齐心翻找了一会儿,苏瞻洛便从缝隙中找到了一只布满鞭伤的手。 顺藤摸瓜,温柳的尸体很快被找到。他身上最致命的伤口还是先前苏瞻洛给的那剑,却多了很多鞭痕,无疑是这些伤痕加快了死亡。 苏瞻洛眉头拧紧了起来,放下温柳的尸体,转头又在附近翻找起来。 碎木块中夹着一些马车里的软垫,毛毯之类的东西,都不算划手。 苏瞻洛伸手往废墟深处探了探,不轻不重地抽了一口冷气。再抽回来的时候,从手指到手掌被划了一道不浅的伤口。 伙计赶紧转过身来,也要伸手去碰方才苏瞻洛划伤手的地方,却被苏瞻洛用胳膊挡住了。 “姑娘家的手细皮嫩肉的,别划坏了。”苏瞻洛道。 “伙计”身子颤了颤,斗笠下露出两只亮晶晶的眼。 苏瞻洛小心地将周围的碎土木块搬开,才找到了方才划伤他手的东西。 一块陶片。 伙计瞅了一眼,嘀嘀咕咕道,“马车里还放陶器,真是钱多了没事儿干不怕摔的。” 苏瞻洛仔细看了看陶片上的花纹,眉头拧得更紧了,“这不是陶器,”顿了顿,“这是埙,夏容当晚拿给我看过,是他送给晏亭的那只。” 伙计一愣。 他们在废墟上忙活了许久,又找到了一根用来捆绑的粗绳,一块破布团,和无数带血的毛毯和碎玉片。 伙计也跟着凝重起来,这些东西至少能说明,这个马车在倒塌前发生了剧烈的冲突。 “等等!”伙计突然指着一旁剑凭的尸体,“他脸上戴着什么易容。” 尸体的脸上覆盖着一些青青黄黄的东西,有些脱落了,露出原本的皮肤,二人赶紧上前,除去尸体面上的易容。 “不是剑凭!?”伙计直接尖叫出声,声音极大,吓得车里的殷满满往边上一缩,愣了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49 许久,才同样惊叫道,“你不是男的?!”便蹬蹬蹬跑下了车。 “呃……”“伙计”看了看一旁挑着眉的苏瞻洛,又看了看目瞪口呆的殷满满,摘下了斗笠帽,“是我。” 殷满满一双圆溜溜的眼瞪得更圆了,“酒久?!” 酒久摸了摸鼻子,干笑两声,“主人带着阿碧就扔下我就走了,我没办法只能跟着你们。” “薛子安扔下你……?”殷满满还兀自迷糊着的时候,酒久又将她塞回马车,“下头挺乱,你还是在这儿呆着吧。” “先不管这个了,”回来的酒久看着除去了易容的尸体,“他娘的,老娘打得胳膊都要断了打的不是正主儿?” “酒久,你一直在马车上,知道晏亭那边发生了什么吗?”苏瞻洛道。 酒久摇了摇头,“我那会儿困着打盹呢,听见满满叫了就赶紧找你们去了,我打不过剑凭,正躲在一边想偷袭的法子呢。” 苏瞻洛揉了揉眉心,“晏亭摔了跟九歌门有关的玉环,又摔了夏容送他的陶埙,如果那时候夏容真的在他马车上,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虽然化霜草连苏瞻秋都被薛子安掳走了,但夏容待人还是真心实意的好,苏瞻洛也愿意将他当朋友看,如今…… “苏公子,我们要寻也找不到方向啊,”酒久拦住了要动身去寻的苏瞻洛,“扬刀跟我一块儿跟着你们的马车,”酒久安慰道,“方才那场变故之后他就不在了,估计是追着夏容去了,不用太担心。” “丹砂原来一直在一剑山庄替晏亭做事,有心人打听一下便能打听到。”苏瞻洛道,“先前在九歌门后山上,薛子安表情不对劲,我就怀疑丹砂的主人是不是他,”顿了顿,“晏亭马车上的伙计是个女人,应该是丹砂。” “那个时候他们做戏是为了让丹砂认薛子安为主,好摆脱嫌疑,”酒久摸着下巴,“可我不明白,那时候丹砂要是不说,也没人知道她是尸人啊。” 苏瞻洛眼神幽幽,“我知道,先前被温柳带走的几天,他告诉了我所有尸人的共同点,晏亭他……想骗我。” 酒久撇了撇嘴,“我听说你俩是一块儿长大,情同手足的啊。” “呵……我原以为是这样,”苏瞻洛合上疲惫的眼,“我之前便有些怀疑晏亭,却没能落实,不敢多言,没想到却害了夏容,要是我旁敲侧击提醒一番,讲不定……” 酒久一副过来人的语重心长,“他听不进去的,就像之前主人还不让我和阿碧告诉你晏亭的身份一样。” 她顿了顿,看了看苏瞻洛的脸色,小声道,“他知道你跟晏亭情谊不浅,直接告诉你你肯定不会信,讲不定还会起反作用。” “所以,”苏瞻洛深呼一口气,“梅花印、扇印、叶印的持有人都清楚了,最后一个叶印毒拐教的人,是晏亭。” 酒久朝天摇了摇头,“晏亭那没心没肺的,连夏容待他掏心掏肺好,他们那样的关系,晏亭都如此不留情面,苏公子,你是个明白人,我也不多说了。” 苏瞻洛突然看着她,“那薛子安呢?也没心没肺?” 酒久哑了哑,没说话。 这时候,卷着一身戾气的扬刀归来,把他身后那柄大马刀往地上一摔。 苏瞻洛脸色沉了下来。 扬刀摇了摇头,“我打退了一拨追夏容的尸人,再回头的时候他已经掉下了悬崖,怕是……”他看了看在场众人的神色,“尸骨无存。”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两周哭唧唧,粗略掐指一算要做四个ppt 这他妈才刚开学啊!! 但是我还是会坚持至少隔日更的,要是隔日都断了那我也会补上哒~ 第32章 苏州难平(三) “苏公子,我们怎么办?”酒久皱眉道,“如果去寻夏公子的尸身怕是要误了时辰,让晏亭起疑。” “起就起呗,”扬刀把马刀提起入鞘,“反正晏亭生性多疑,再多一个他又不在乎。” “你个大老粗懂什么!”酒久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扬刀扬着脑袋哼了一声,“就说你戴个斗笠也藏不住浑身上下的泼皮劲儿!” 酒久嗤了一声,“那你呢?戴十个斗笠也盖不住您这一身嚣张气儿!” “哟,跟我叫板呢,”扬刀贱兮兮地挤了挤眼,“李翠花?” 酒久呵呵一笑,扬刀背后蓦地毛骨悚然起来,下一刻一阵剧痛就从某个重要的部位传来。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说的就是你啊!”酒久潇洒地拍了拍手。 扬刀痛得倒抽冷气,嘴上还是不依不饶道,“李翠花李翠花李翠花!叫得就是你!” “!!” 然后,那片林子就倒了八百年血霉了。 听到动静实在按捺不住的殷满满从车上跑了下来,好奇地仰着脸,看着不知谁的影子从密林中窜出,又没入其中,林子里新长的嫩叶哗啦啦掉了一堆,连带着鸟儿惊叫着扑棱着夺天而逃。 苏瞻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摸出块飞蝗石扔过去,这才打断了他们俩的过招。 “扬刀,”苏瞻洛道,“能拜托你个事儿吗?” 扬刀打了声口哨,“我现在没主儿了,横竖跟着你也不坏,随便吩咐吧。” 苏瞻洛点了点头,“多谢,请你帮我把这里的废墟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殷满满纳闷,“干嘛多此一举?” 酒久敲了敲她的脑瓜壳儿,“当然是陪晏亭演戏啊。”她看着殷满满懵知懵懂的样子,又解释道,“你想,晏亭前脚打发走了赶车的伙计,后脚他就收到了飞鸽传书,快马赶往驿站,这是为什么?” 殷满满摇了摇头。 “哎呀,你这脑袋里头装得啥啊!”酒久恨铁不成钢地又敲了敲她的头,被苏瞻洛拦下了,“酒久,把你的斗笠戴上,再不去驿站就误点了。” 酒久一笑,“得嘞!苏公子您要陪晏亭演戏,那我也就帮衬帮衬了。” 如此一折腾下来,苏瞻洛感到驿站的时候,已经日头西沉,夕阳满地了。 一剑山庄的弟子在门口迎接,苏瞻洛看他举手投足不像尸人,应是个正常的人。 “副庄主,”弟子上前,垂首行礼,“庄主在二楼。” 殷满满眨了眨眼,问了一句苏瞻洛也纳闷的,“副庄主?一剑山庄不是向来没有副庄主?” “是,”弟子满面带笑,“现在一剑山庄正是缺人手的时候,是庄主方才提拔的。” 说话间,此人将他们引到屋前,朝殷满满歉意一笑,“殷姑娘,庄主与副庄主有话要谈,还请姑娘避上一避。” 殷满满点了点头,随他去了邻近的一间屋子。 苏瞻洛推门而入,室内昏暗一片,外头的夕阳透过窗格映入室内,漏下一地残红。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50 晏亭在屋内正中的桌边一动也不动地坐着,背着光,垂着头,脸上是朦胧的阴影,仿佛一座雕像。 苏瞻洛地去点上了灯,又唤来小二换了热茶水,做完这一切才在他身旁坐下。 晏亭放下手中已经凉透的茶盏,动了动唇,却没出声。 苏瞻洛摸了摸鼻子,“是夏公子的事吧?” 晏亭身体一颤,手指陡然缩紧。 室内陷入了近乎凝固的沉默,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昏暗的烛火有一下没一下地跳着,跳着捉摸不定的舞,在室内留下朦胧摇晃的影子。 蓦然,晏亭重重地出了口气,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苏瞻洛看到他眉心发红,似乎是捏了许久导致的。 “他们说夏容掉下了悬崖,尸骨无存。”他说。 苏瞻洛点了点头。 晏亭直起身子看他,“你就这样?……我还当你与他关系不错。” 苏瞻洛刚要开口,屋外响起一阵叩门声,是来换茶水的小厮。 热茶上了以后,苏瞻洛没急着开口,先替他们二人各沏了一盏茶。 茶香在室内氤氲开,白雾蒸腾而上,略略驱散了压抑的气氛。 “在来的路上我便大致猜到了。”苏瞻洛道。 晏亭拿着茶盏,愣了愣。 苏瞻洛敲着茶盏边,“看到你话都来不及多说的模样我便大概明白了,大概是跟夏容有关的事……”他顿了顿道,“我故意让马车行的慢些,好让你自己静一静。” 晏亭苦笑笑,“早知当时就该拦着的。” 苏瞻洛抿了口茶,不欲多语。 晏亭出了神地望着浮浮沉沉的茶叶,喃喃道,“不是说……他不该死的吗?” 苏瞻洛动作一顿,但转瞬即逝。 他喝尽了盏中的茶,阻止了要给他再添上的晏亭,“庄主节哀,属下不多叨扰,先告辞了。” 晏亭一顿,“你我何时如此生分了?” “庄主便是庄主,既提拔属下做了副庄主,礼数也不能少。”苏瞻洛行了一礼,“告辞。” 苏瞻洛退出之后,丹砂的影子从屋子的角落慢慢显出,落到烛火可见的光下。 “主人,剑凭已死,苏瞻洛对主人似乎有了防备心,再下手似乎不易。” “剑凭没死,他本事大得很,不会这么轻易就被酒久杀了。” 丹砂垂头,“是属下愚昧了。” “不过,”晏亭玩味一笑,“苏瞻洛倒是命大的很,上次是薛子安,这次是酒久,总有人暗中相助,要个命都难,不过……” 他顿了顿,“他有防备心实属正常,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我做了这么多事不至于一点端倪都瞧不出。” 丹砂点首称是,“只是苏瞻洛一向重情,主人只要好好利用这一点,便不足为惧。” 晏亭神情未变,目光扫过丹砂,语气中却染了几分寒意,“什么时候允许你指手画脚了?” 丹砂面色一变,本就苍白的脸上陡然又白了几分。 晏亭抬手止住要跪下的她,“下去吧,不许再犯。” 丹砂唯唯诺诺地应了,默默退至暗处,消失了。 晏亭手中的茶水已经完全凉透,浅绿色的液体上隐隐约约映出他的脸,褪去了阴骘与狠厉,却显得尤为疲惫与孤寂。 如果那个烦人的家伙在,定会抢着替他倒上一盏热茶。 如果曾经的苏瞻洛还在,也会劝他莫要贪凉。 晏亭无声地笑了,仰头将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 清淡的茶水入口,却悄悄混入了眼泪的酸涩与苦楚。 是谁的眼泪呢? 晏亭放下茶盏,那张干干净净的脸上,又挂起了常年温润如玉八面玲珑的微笑。 苏瞻洛退出晏亭的屋子,蓦地长出一口气,好像卸下了浑身的重担,脑袋里不知哪根筋却仍在兀自突突跳个不停,他不得不揉了揉太阳穴缓缓紧绷的神经。 苏瞻洛明白晏亭是在与他做戏,只是不明白晏亭的目的为何。与其躲躲藏藏不如直面未知,所以他才决定陪他将戏唱到底。 可他先前做的都是直来直去的活儿,或杀人,或护物,抑或参加宴会,都是为了扩张一剑山庄的势力,这种考验心计的活儿却都是晏亭的差事,如今要在正主面前演好了还真是费心费神。 眼色好的一剑山庄弟子上前,引着苏瞻洛往前头的客房去,走过回廊的时候,苏瞻洛却听见楼下传来了激烈的争执声。 他脚步顿了顿,问身旁的弟子,“下面怎么了?” 弟子毕恭毕敬道,“副庄主,下面原是昆仑派与逍遥派的人,比我们来得迟一步,没有上房了,逍遥派见状便立即启程赶往前头的镇子,可昆仑派不愿意,便在下头闹事。” 苏瞻洛探头往下看去,却只见到了两个人。 弟子忙解释道,“昆仑派大部分人都加急赶路,抄了另一条近道,只剩默虚长老座下两个弟子落在了后头。” 默虚是几十年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传奇人物,一生以慈悲、侠义闻名江湖,两年前寿终正寝,可他晚年的名声却不大好,只因他座下仅有的两个弟子都是不成器的烂泥。 苏瞻洛再仔细一瞧,竟还都是熟面孔,一个是满嘴溜炮诋毁殷满满被好一顿呛的,另一个是当时拉住他让他消气的。 正与一剑山庄弟子理论的是那个满嘴溜炮的,此刻他的怒气已然到达了巅峰,大手狠狠一拍那桌子,不牢靠的木头就可怜巴巴地应声而裂。 另一个在后头摇摇晃晃点着脑袋,也没出声,不知在做些什么。 发怒的那人将柜台劈断还不乐意,抬头便见二楼的苏瞻洛,提起步子就往上冲去! 蜀中,密林,小道。 男人哼着小调,慢悠悠赶着马车,马车所有的帘子都拉得严丝合缝,半点里头的情况也看不见。 他身旁坐着一个双十少女,似乎受不了他走调的歌声又不敢发怒,只得憋足了劲儿咬牙在一旁如坐针毡。 蓦然,男人难听的小调停了下来,停了马车,转头朝一边的深林矮木看去。 夕阳落下,将一切的影子都拉得极长,将阴影也拉得极深。 少女一凛,跃下马车作警戒态看着那处不断攒动的草丛。 倏忽,草丛一动,渐渐闪出一个小小的身影。 少女愣了愣,放下了警戒的态势,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小余子?” 马车里的人突然动了动,连带着密不透风的帘子晃了晃,漏进了一丝夕阳,却被男人又压实了。 夏余看着马车,眼神亮了亮,而后他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一些嗯嗯啊啊的声音,见两人都不大理解的模样,便上前拽着少女的衣摆要往深林去。 男人跃下马车,对少女招呼道,“碧蝶,你看着她,我跟他去。” 男人随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51 着夏余弯弯绕绕,绕到他几乎晕头转向的时候,夏余的脚步停住了。 男人低头,脚下是一个瘦弱且奄奄一息的少年,少年身上穿着破烂的衣袍,仔细瞧能瞧见九歌门的标识,但却被碎石和枝叶划得看不出本来样子,只有腰间还剩半块的玉坠能显出他的尊贵身份。 他蹲下身拨开少年脸上的尘土,一张清秀的脸映入了眼帘。 男人轻叹了口气,“夏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此文凉凉哭唧唧tat 虽然如此但是秉持一贯不坑的作风我还是会认认真真填完的。 然后在很认真思考下一篇文要不要再加些大热的元素(剧情文笔不够热元素来凑简直哭唧唧了) 第33章 苏州难平(四) 少年来势汹汹,但尽是花架子,骗骗外行人还成,稍有些功夫的便能看出门道。 苏瞻洛扫了一眼摔得破破烂烂的驿站,心中暗叹一口,让过他的拳风,横扫下盘,上擒手腕,登时化解了他汹涌的气势。 少年瞪圆了一双眼,“你算老几啊!放开本少!” 一旁弟子亮了剑,嗓门比他还亮,“胆敢对我们副庄主无礼?” 苏瞻洛心中又叹一口,才当上个副庄主,这架势就跟以前大相径庭,曾经他为一剑山庄卖命那么多年,也无非见到点个头罢了。 “副庄主?”少年眯起了眼,“哦!我想起来了,一剑山庄的走狗啊?” 苏瞻洛眉头皱了皱,“不知我们山庄何处得罪了这位公子,如此出言不逊?” 少年冷哼一声,翻了个比天还大的白眼,不欲多语。他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与他同来的另一个少年,看样子比他大上一些,似乎是刚弱冠的年纪。 那少年一双眼好似刚睡醒还没睁开,惺忪地揉了揉眼,拉过那个满嘴溜炮的张狂少年,打了个哈欠,“那啥……我师弟脑子糊涂了,对一剑山庄出言不逊,还请见谅。”说完又打了个哈欠。 “你!”旁边一剑山庄弟子的剑几乎出了鞘,被苏瞻洛拦下了。 这附近落脚的江湖人不少,若是闹起来对一剑山庄声誉影响太大了。 “二位可是在寻住宿的地方?”苏瞻洛道。 弱冠少年掀了眼皮,瞅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他拉着的少年鼻孔都扬到天上去了,显然是一肚子气。 苏瞻洛再次拉住一旁要发作的弟子,“别人的房苏某做不了主,但二位不嫌弃的话,苏某的房让给二位住,可好?” 少年的鼻孔收了回来,连同那位瞌睡的都睁开了眼,皆是愣了愣。 “副庄主,不可啊,连下房都被弟子住满了,您可住哪儿啊?”弟子着急了。 “就是啊,”鼻孔刚收回来的那位又扬上去了,“别装样子了,还装得跟真的一样……” “带他们去房间。” “副庄主!”弟子望着下楼的苏瞻洛的背影,要抬脚追上,“那……您住哪儿啊?” 苏瞻洛摆了摆手,“通铺,马车,屋顶,哪里不能呆。” 一剑山庄的弟子哑了声,跺跺脚,看着那两个错愕的年轻人,心不甘情不愿地往前带路去,走了两步发现人没跟上,气得吼了一句,“走不走啊?” “啊……走,走!” “所以,你就这么跑来睡屋顶了?”酒久递过一壶刚开封的酒,“路上没什么好酒,将就喝吧。” “不然呢?” “跟晏亭挤挤?” “得了吧,”苏瞻洛接过酒,开了封,仰头灌了一口,“小时候他就爱蹬人,跟他凑合一晚估计能没命。” “可是让你堂堂副庄主睡屋顶,你那群弟子就没什么表示?” “算了吧,年纪小点刚入门的认不得我,年纪大点的都跟着晏亭做事,更认不得我,”苏瞻洛垫着脑袋躺下,“再说他们让了我也不会应的。” 酒久皱了皱眉,“你这几年给一剑山庄真是白卖命了。” “只要阿秋……”他顿了顿,“也罢,这件事情了了之后我就离开一剑山庄。” “事情……”酒久试探道,“是指主人的事情?” 苏瞻洛眯了眯眼,视线慢慢模糊了,那轮皎洁的明月仿佛近在咫尺,却怎么也够不着。 就像薛子安,这个人曾经离他很近,但到头来才发现,他们却离得很远,远到连他脸上戴着面具都发现不了。 “主人他……”酒久欲言又止。 苏瞻洛合了合眼,“若他带走阿秋是为了别的事,不伤她性命,那么曾经种种便算了,我带着阿秋四处寻寻,看能不能寻到药,但如果……” 他猛地睁开眼,清晰的视线里,明月挂在天边,离他千万丈远。 “若他真如他所言要害了阿秋,那我便是拼尽全力,也要要了他性命。” 轻如鸿毛的话语落在耳里却有万钧重,夜风卷来,卷散了话音,却卷不散这一份沉重。 “酒久,”苏瞻洛看着她,“我大概知道你为什么要留在我身边,但我话已挑明,你若是念着你主子的话还是离开吧。” 酒久仰头给自己灌了一大口酒,末了抹了抹唇,“我不走。” 苏瞻洛叹了口气,“你这是何必?薛子安不在,他的命令你不守也没人知道。” 酒久摇了摇头,顺着他的话道,“苏公子怎么知道是主人的命令?” 苏瞻洛笑了,“除了他谁能使唤得动你这个泼皮丫头啊?” 酒久一愣,也笑了,“倒也是,”顿一顿,“苏公子既已知道是主人的意思,那可知道为何主人要将我留在您身边么?” 苏瞻洛灌了口酒,“我对他了解甚少,只能知道他是这样做的,却不能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他轻叹一口,“或者说,我现在根本不知道,他这样做是为了帮我,还是为了害我。” 酒久眸色暗了暗,抿了抿唇,没说话。 “诶对了,”苏瞻洛突然直起身子,“之前扬刀喊你……嘶……叫啥来着?”他拧眉想了想,“李翠花?” 酒久冷不丁把酒壶捏爆了。 苏瞻洛一惊,摆了摆手,“抱歉……惹你生气了?” 酒久阴笑两声,“冤有头债有主,苏公子不必如此惶恐,我去舒展一番筋骨再回来。” 说罢她的身影便从原处消失了去,随之而来的,不远处的密林之中传来了一个男人的暴呵。 “你他娘的又抽什么风!?” “就抽你丫的风!” 然后就跟白天一样,树林震动,飞禽哀鸣,走兽乱窜,将一个好好的沉静夜色搅得热闹极了。 苏瞻洛又仰面躺下,酒已经喝尽了,可人却清醒极了。 幼时的回想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有拂云医庄的,有一剑山庄的,本都是一起欢笑,一起奔跑的伙伴,却时过境迁,渐渐地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52 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上。 他将脖颈上挂的项坠子解下,莹润的药玉在朦胧的月色下泛着温和的光泽。 苏瞻洛将项坠子捏在手心,合上眸子,在造化弄人的时光里,和衣而眠。 翌日清晨,苏瞻洛是被身下屋子里传来的惊叫声惊醒的,迷迷糊糊间似乎有些耳熟。 随即酒久的怒吼就跟一条鱼扔进油锅里炸了开来,把苏瞻洛脑中仅存的混沌给炸没了。 “你丫登徒子敢登盟主的侄女!?要命不要命!?”紧接着一阵锅碗瓢盆的声音,夹杂着酒久清晰的吼声,“什么?老娘管你哪派的!管你师父谁!弄不死你小子!” 扬刀从窗户翻上来,落在苏瞻洛面前,形容有些狼狈,“苏公子,这疯婆子疯起来止不住啊,再这样下去要出人命了!” 苏瞻洛摇了摇头,提起剑翻进屋里,拿未出鞘的剑往缠斗,不,应该说是酒久单方面暴击的二人中一横,扬刀乘机一抱,才将二人分开。 苏瞻洛一瞧,哟好么,这被揍的人还是昨晚那个鼻孔朝天的少年,此刻衣冠不整,披头散发,鼻青脸肿,却还半梦半醒的样子。 渐渐因为疼痛清醒过来的少年龇牙咧嘴,上蹿下跳,“师兄!救我!” 他话音未落,另一个少年便跌跌撞撞地从走廊尽头的屋子探出头来,正系着腰带,一双总是半闭不睁的眼此刻倒睁圆了,“怎、怎么了?” “怎么了?”酒久火气还没压下去,柳眉倒竖指着鼻子骂道,“你问你个流氓师弟啊?大清早摸进姑娘的屋里存何居心啊?” “姑娘?”苏瞻洛问,“满满?” “对啊,盟主的侄女儿都色胆包天,这要搁个普通人家的闺女,那还不直接上手了?” 那鼻青脸肿的少年被她说得一阵白一阵青的,夹杂着面上的乌青,显得更色彩缤纷了。 苏瞻洛看看走廊另一个尽头晏亭那间屋紧闭的门,和一旁的扬刀对视一眼,扬刀耸了耸肩,二人十分默契地纷纷往后退了两步,把这种需要嘴皮子的场面交给了酒久。 “苏公子让给你俩屋子,没收你俩一分钱吧?你俩就这么报答他?”酒久抄着手,那双柳叶眼一眯,倒是有些不怒自威起来。 苏瞻洛在后头拍了拍扬刀,小声道,“满满没事儿吧?” 扬刀撇撇嘴,“疯丫头最护内,见不得自己人受委屈,那丫头要被摸到了半块皮,她都能剁下那小伙的手,哪能这么费劲地揍得这么难看。” 苏瞻洛点点头,“你倒是了解酒久。” 扬刀的嘴撇得更歪了,“切,我这辈子最倒霉的事儿就是认识这个疯婆娘,一世英名都毁她手里!” 估计怨念太重一时没收住声,酒久眼尾带着戾气扫来,扬刀摸了摸鼻子噤了声。 “不是啊!我冤枉啊!”那少年辩驳道,“我是去楼下上个茅房,回来走错屋了!” “走错屋?”酒久冷哼一声,“楼梯在中间,一个朝右拐,一个朝左拐,你都多大了连左右都分不清?” 大些的那个少年把被揍傻了的师弟提起来,挡在身后,“那什么……那女侠觉得该如何?” 他身后的少年不知好歹,用不小的音量嘀咕着,“还女侠,疯婆子一个!” “我……!” “行行行行了啊!”扬刀一把抱住提起拳头要再往前冲的酒久,“再揍要出事了!” “我就不信邪了,这小子他娘的我老早看不顺眼了,你放开我,我&*#¥……!” 后面的胡言乱语苏瞻洛没听清,因为扬刀已经架着拳打脚踢的酒久拖到了驿站外头。他们离开以后,苏瞻洛才发现站在身后多时,要插话却一个字也插不进来的殷满满。 “苏公子,给你们添麻烦了。”殷满满挠了挠脸,“我大早还没睡醒,就感觉床旁边杵着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就叫了起来。” 那少年从师兄的背后探出个鼻青脸肿的脑袋,“是人!我真走错屋了!” 苏瞻洛瞥他一眼,“反正现在看不出来了。” 少年头一缩,还记挂着上回被神不知鬼不觉点了哑穴,有点犯怵。 “走错屋了就给人道歉。”师兄将人从背后提出来。 “我不!我长这么大还没给人道过歉!” 苏瞻洛摇了摇头,心道,果真是个被宠坏的纨绔。 “道歉!” “不要!” “道歉!” “偏不!”少年急红了眼,“就算道歉也不要给一剑山庄的人道歉!” 殷满满本想相劝,听了这话不由皱起眉头,望向了苏瞻洛。 苏瞻洛瞥了他们二人一眼,打了个哈欠,“过家家回你们屋里慢慢过去……”说完又打了个哈欠,转身抬脚就走。 殷满满眨了眨眼。 少年急地跺脚,“你就这么不尊重我们?” 苏瞻洛脚步一顿,转头瞥着二人,微微挑了挑眉,“怎么?就许你们困,不许我困?” 小少年还没反应过来的当口,那个大些的少年脸一红,张了张嘴,却哑了声。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终于赶在十二点之前肝完三千特别高兴啦啦啦啦~于是奉上一个随手小剧场~ 小剧场: 殷满满:你故意的吧? 小少年:我路痴! 殷满满:摔!作者人设重了啊又来一个路痴! 作者:因为本人也有点路痴并且觉得路痴这个属性很可爱~ 众:自恋狂!! 第34章 苏州难平(五) 殷满满抬脚跟在他身后下了楼找了个位子坐下,要了两碗粥和一些小菜,苏瞻洛见她一直在捂嘴偷笑,不由失笑道,“怎么了?” 殷满满摇了摇头,“只是觉得呀,苏公子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原来觉得吧,苏公子是个隐忍内敛的人,遇上事儿吧也不太争啥,只要不涉及原则上的都挺宽容,”殷满满笑道,“可是现在倒好像没以前那么‘宽容’了。” 苏瞻洛浅浅弯了弯唇角,“怎么?觉得我心胸狭窄了?” “没有没有,”殷满满摆了摆手,“阿秋老跟我说,就怕哪天她不在哥哥这好脾气吃亏,现在看来吃不了亏了。” 苏瞻洛一怔,唇边的弧度淡了淡。 “啊抱歉……”殷满满摸了摸鼻子,“我是不是……” “没有,”苏瞻洛摇头,“先前我忍着那些事,是因为带着阿秋不想生事端,现在阿秋不在了,自然也就没必要忍着了。” 说话间,小二将东西上齐了,清淡的粥香弥漫开来,惹得人食指大动。 还没动筷子的时候,晏亭便从楼上下来,到了二人的桌旁坐下。 晏亭喊来小二又要了些菜,才对二人道,“怎么?吃饭不叫上我?孤男寡女的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53 就不怕吃出些不好的事儿?” 殷满满一呛,小脸涨红。 苏瞻洛避开他的调侃,“你心情好了?” 晏亭一愣,叹了口气,“心情不好能怎么样,再不上路来不及了。” “心情不好?”殷满满不解道,“怎么了?” 晏亭看了看苏瞻洛,又苦笑笑,将夏容的死讯一一讲给她。 殷满满一张脸褪了血色,垂头将脸埋进碗里,慢慢地小口喝着粥,苏瞻洛却见到她的泪从眼眶一滴滴落到碗里。 苏瞻洛心里也跟着沉重起来,一时间饭桌上的气氛压抑无比。 “哦,对了,”殷满满悄悄抹了把脸,抬起头,“我方才听酒久说苏公子昨晚把屋子让给昆仑派了,一会儿去马车里眯一眯?” “那你去哪儿?你会骑马吗?”苏瞻洛笑了,“罢了,以前替山庄做事的时候几天几夜不合眼都有,这才一晚,不打紧。” 晏亭要的粥菜端了上来,但他没急着吃,转头看着苏瞻洛问道,“昨晚?你怎么不来找我?” 苏瞻洛瞥他一眼,没说话。 晏亭像是想起什么,摸了摸鼻子,开始喝起了粥。 剩下殷满满愣在那边,视线在二人之间转了转,什么都没转出来,又乖乖回到了自己的碗里。 晏亭在驿站里又买了一辆马车,雇了个伙计赶车。 苏瞻洛婉言拒绝了晏亭去他那辆马车的邀请,还是骑上那匹不怎么打鸣的小瘦马,慢慢悠悠地跟在两辆马车之后。 趁着准备的功夫,殷满满朝驿站的老板换来了三炷香,在路边寻了个土堆。 “满满,你屋里那些……” 苏瞻洛从驿站走出,转头正见殷满满将三炷香点着,便噤了声。 殷满满擦干净脸上的泪痕,深吸一口气,“夏公子说过了,老是流马尿没用,”她看着苏瞻洛担忧的神色,展开了一个笑容,“多谢苏公子提醒,我这就去收拾。” 苏瞻洛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又转头看着这寥寥的孤寂青烟,心中五味陈杂,将夏容死亡的真相往肚里咽了。 酒久从身旁落下,戴着一个巨大的斗笠,无言地与他一同静静看着这香渐渐燃尽。 一剑山庄的弟子分批从驿站出发,一部分在前头开路,另一部分缀在后头不远不近地跟着。 酒久嫌赶马忒闷,瞅了个当口将缰绳、斗笠和斗篷都扔给了扬刀,自己躲到身后的马车里跟满满玩耍去了。 扬刀也是个爱动的主儿,此刻只得摆着一张臭脸赶马,每次一扬鞭子都重得很,抽的苏瞻洛在一旁看着都嫌疼。 如此一来,马跑得贼溜儿快,别人用两个月才能赶到苏州城,他们倒好,一个半月就到了,只是这马一看到苏州城的城门就原地嘶鸣跺着蹄子不愿进去了。 酒久私下里还偷偷说了扬刀两句:你瞧这马都被你抽死了,一看,哟!到地儿了,就整那儿犯死相。 扬刀白她一眼:畜生哪有这脑子,何况还是拉车的笨马。 事实上,苏州城的近郊被薛子安屯了大量的尸人,导致好好的城死气沉沉,人还不觉得什么,但动物对这种气味尤其灵敏,感到了危险便是怎么也不愿意进去了。 不过苏瞻洛一直带着的那匹马倒是挺玄乎,蹄子就是在那边停了停,都不用苏瞻洛再拍他就自己往前走了,一双晶亮的马眼还回头瞅了那些原地发脾气的同类。 虽说阴气阵阵,但入了苏州城,苏瞻洛却还是感到一种故里的感觉。 经历过噩梦般的逃亡,幼时停留在苏州的记忆似乎十分浅淡了,但重回苏州,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却好像从未被时光浸染过。 一往如初。 殷满满所在的逍遥派在巴蜀青城山巅,从未踏出过巴蜀的密林环山,此刻来到小桥流水的姑苏城,觉得什么都好奇,尤其好奇这软侬细语的姑苏话,那抑扬顿挫的,吵起架来都感觉在唱小曲儿。 “苏公子,”殷满满拉了拉他的袖口,眼神亮晶晶的,“我听说你是姑苏人哪?” 苏瞻洛瞥了眼她身旁一闪而过的绯红影子,大概知道是听谁说的了。 “你会不会说姑苏话呀?” 苏瞻洛愣了愣,小时候的事儿都忘得差不多,乡音却好像模模糊糊地残存在脑中。 “他啊,”晏亭在一旁插了嘴,“小时候刚到一剑山庄的时候,那一嘴的苏州话,那会儿还带着奶音,把庄里的女人迷得骨头都酥掉,整天上至大娘下至小姑娘都排着队要捏他脸玩。” 殷满满想到那个场景,忍不住笑了起来。 苏瞻洛想到幼时的那些事儿,心中不由划过一丝暖意,一剑山庄带给他的大部分记忆都不坏。他转念又想到了现如今的烂摊子,心中更沉了几分。 “走吧,”他抬步往前去,“先去找客栈落脚吧。” 客栈早就被闻风而来的江湖人定了个彻底,那些江湖人中除了同样拼命赶路的昆仑派,其余都是得了消息从四面八方早早赶来的各路武林人士。 由是,除了通铺之外都定完了,弟子们倒是好安顿,只是端着庄主架子的晏亭不愿住通铺,怎么也得找个条件过得去的上房。 原本以为要陪他走遍整个苏州城,没想到走到第三家客栈的时候,那一大一小的师兄弟便从不知哪儿冒了出来。 殷满满往一旁让了让,现在她看到这两个人,就感觉他们脑门上写着“麻烦”俩字。 小些的少年照例穿金戴银,鼻孔朝天,脸上的伤还没好全,那些轻蔑和嘲讽却是一分不差。 “本少姓白,叫白墨,”少年扬着头,不可一世的样子,“我师兄说了,上次欠你们一个人情,所以我们给你们空了两间上房,”他努了努嘴, “喏,去住吧。” 晏亭虽然急着找上房,但这种不可一世的态度让他火气直往上冒,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冷哼一声,“欠人情?就是这么欠的?” 少年眼珠子往下看了看他,“你算哪根葱啊?又不是欠你的。” “诶,师弟,不得无礼,”他身后那半梦半醒的师兄才慢悠悠地拉了拉他,拱了拱手,“在下孟醒,见过一剑山庄庄主,副庄主,还有殷姑娘。” “又白又黑,又梦又醒,这名字倒是有些意思啊。”殷满满嘀咕道。 “哟,小姑娘,你道性不错啊,怎么样,要不要考虑来我们昆仑派?”白墨凑上去,“上回搞错了,你不是一剑山庄的人,我还是要对你好一些的。” 殷满满往后退了半步,白墨便被他师兄拉了回去,训了一句,“诶,男女授说不清,别离人姑娘那么近。” “不知我们一剑山庄哪里得罪二位小兄弟了?”晏亭似笑非笑道。 白墨瞥他一眼,冷哼一声,手指从他的脑门点到他的脚尖,“这儿,这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54 儿,这儿,还有这儿……都得罪了!” “呵,”晏亭冷笑道,“你这当师兄的就这么管教你的师弟?” 孟醒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索性站在那儿就这节骨眼上合眼睡去。 苏瞻洛叹了口气,小声提醒道,“庄主,昆仑派弟子可都住在这里,我们的弟子在对街的客栈,对上要吃亏的。”说罢不等晏亭脸色,便朝白墨道,“房间在哪?” “楼上,自个儿寻吧。”白墨说完便抄着手要走,冷不丁被苏瞻洛拽住了。 “小兄弟,”苏瞻洛冷下了脸,“给脸不要脸,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白墨看到苏瞻洛还是犯怵,当即愣在了那儿,倒是那睡着的孟醒仿若睡醒了,揉了揉睡眼,道,“怎么了?问房间?” 他看了看晏亭阴晴不定的脸色,又看了看苏瞻洛不善的面色,“哦,我那师弟惯坏了,别跟他一般见识,我带你们去房间。” 直到上楼的时候,晏亭的脸色依旧沉得跟烧焦的锅底,苏瞻洛警告完白墨之后便面色如常,但那小少年倒是一直傻得木愣愣的,连鼻孔都正儿八经地朝了地。 两间房,自然照例一间殷满满一间晏亭的,二人都有些过意不去,可苏瞻洛摆了摆手,说自己住回原来的屋子就成。 此时已日暮西沉了,嫣红的晚霞挂在天边,铺得满城金光,桥下摇橹摆渡的男人女人唱着悠扬的小调归家,温软的调子落在波光粼粼的河水中,绵延了一路。 苏瞻洛长大后回来过几次苏州,呆得时间不多,但也将原来的屋子按照旧制建了起来,但却因常年无人居住而没有置备家什。 他打开那扇沉重的门,却在一地残阳的院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苏瞻洛愣了愣,便抬起脚绕过那人往里屋走去,就仿佛那人就跟摆在院里的石桌石凳一样,连一眼都懒得给。 “苏瞻洛,我可在院里从清早等到现在了啊,连句招呼都不打?” 苏瞻洛脚步未停,身影消失在了里屋的转角处。 他刚一踏入屋中,便觉奇怪,这座常年无人问津的屋子怎的如此纤尘不染,仿佛被人细细擦拭过一般,甚至正厅的桌上还放着一盏热茶。 正厅左手边的屋子是书房,右手边的屋子是母亲常年研究药材的药庐,现如今崭新的家什井井有条地陈列着,他又到了后头的屋子瞧了瞧,一间他以前住的,一间苏瞻秋住的,皆是被布置地极为舒适。 如此大手笔……苏瞻洛退出屋子,看着不知何时翘着二郎腿悠悠然在正厅喝茶的薛子安,心里有了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殷满满的逍遥派是在青城山上的~ 其实要是看过我之前一篇写青城的话可能会有点联动效果~不过估计看得人不多我也不在正文当中提了: 咱们殷落大大如此帮忙苏瞻洛有一部分也是因为某一代教主~ ps:我个人挺喜欢姑苏话的,贼软贼软啊,舒服极了嘿嘿 第35章 苏州难平(六) 苏瞻洛还作声,薛子安便开了口。 “怎样?”他敲了敲茶壶,“喏,青花瓷是我托人特地做的,不错吧?” 下一刻,寒光一闪,剑刃铮铮,那秀气的青花瓷壶就贴着薛子安的指节分成了两截。 薛子安不恼,笑眯眯地又敲了敲桌沿,“喏,上好的黄梨木,来瞧瞧?” 他话音未落,那黄梨木的桌子成了两半。 “不满意啊……”薛子安摸着下巴,皱着眉头想了想,恍然抚掌,指着头顶的房梁道,“上头,我嘱咐工人特地雕了梅兰竹菊,啧啧,这手艺,你去瞧瞧包你满意!” 苏瞻洛持着剑,没动。 薛子安弯了眼角,倾了上身,“怎么?不砍了?” 他还没凑近,闪着寒光的利刃便险险抵着他的下颚,再用一分力就能见血光。 “得得得,”他后退了半步,长叹一口气,“早知道不给你一把这么好的剑了,这回我折不断了。” 苏瞻洛身形一闪,横过剑身,以利刃将他逼到角落里,死死抵住。 薛子安垂眼看了看丝毫不留情面的利器,感觉自己的脖颈已经破了皮。 苏瞻洛一双眸子沉极了,仿佛盛满了千年不化的寒冰,光是一扫便能叫人不寒而栗。 可薛子安天生皮厚,还是弯着一双眉眼,笑嘻嘻地看着他。 “你怎么知道此处?” 薛子安还是笑,“你觉得呢?” 剑刃又紧了几分,“你把阿秋怎么样了?” 薛子安面色一变,诚惶诚恐,“天地良心,我只是陪她吃吃东西,聊聊天,问问话,你还当我严刑逼供?” “吃东西?”苏瞻洛眯了眯眼,“你喂了她什么药?” “嘶……”他面色又一变,一副伤脑筋的样子,“太多了,我一时说不清,这样吧,”他不顾苏瞻洛阴沉得要拧出水来的脸色,“改天我请你喝酒,给你写个单子,怎么样?” 苏瞻洛眼中寒光一闪,手腕刚要有动作,鼻尖突然呛入一阵奇诡的味道,随即酸痛与麻木便从大脑传递至脚趾。 薛子安负手,悠悠避开他颤抖的剑刃,踏着一地残阳离开。 他的身后,再也支撑不住的苏瞻洛身形一晃,倒在一地狼藉的正厅之中。 薛子安脚步缓了缓,回头看去,最后一抹斜阳正落在他死死攥着剑柄的手上,在地上拖下纤长的影子。 久违的梦境又再次出现了。 十多年前的姑苏,依旧悠然而宁静,摇橹的人踩着晚霞浸染的河水归来,一路飘着的小调一往如初。 苏瞻洛牵着小不点苏瞻秋回家,刚踏进小院里,就见常日笃笃悠悠散着步的大母鸡仰着脖子乱扑腾,连带着窝里的小鸡仔也不明就里地瞎跑,落了一地鸡毛。 苏瞻洛隐隐约约听到男女争吵的声音,随即传来一阵瓦器碎裂的声音,伴随着娘断断续续的哭声,通过药庐半开的窗传了过来。 苏瞻秋紧紧攥着苏瞻洛的衣袖,缩了缩脑袋。 “爹娘吵架了?” 苏瞻洛的爹娘感情极好,爹收拾起调皮捣蛋的孩子丝毫不含糊,但却舍不得对娘凶一句,更妄论把娘气哭了。 苏瞻洛牵着幼小的妹妹,“走,我们进去瞧瞧。” 还未踏入药庐,一个小药罐就穿过半掩的门缝咕噜噜滚到了脚边。 苏瞻洛推开那门,却见好脾气的爹竟然发了疯地砸着药庐里的一切,而娘几次想上前抱住他,都被他用力推开,最后一次甚至推在了桌角上,霎时便见了血光。 爹的身子一直不好,又承了南方男人的温润,做什么事都慢吞吞的,就算生气也是拧着眉负手骂两句,如何能见过这么歇斯底里的模样! 苏瞻秋第一个反应过来,上前赶紧查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55 看娘的伤势。苏瞻洛回过神,拼了命地上前抱住疯狂的父亲。 “滚开!”他眼中发红,显然癫狂至极。 苏瞻洛感觉腹部中了一拳,痛得五脏六腑都蜷曲起来,却还是冲上前去拉住他,再被他一拳挥开,再冲上去,如此往复。 “阿洛!阿洛!”娘的尖叫在耳边,忽远忽近。 “哥哥……”苏瞻秋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阿秋,把娘带出去。”苏瞻洛抹了抹嘴角的血沫,数不清第几次冲了上去。 直到最后口中腥甜,视线发黑。 在视野彻底黑尽之前,苏瞻洛如愿看到了父亲渐渐清明的眼睛。 苏瞻洛感觉耳边传来一声声抽泣,便努力撑开了眼皮。 苏瞻秋见他一醒便扑了过来,面上全是未净的哭痕。 “怎么了?” “哥哥,哥哥,”苏瞻秋又哭了起来,“你知道爹娘为什么闹起来吗?” 苏瞻洛抹了抹她的泪花,“慢慢说,别哭。” “娘一直想给我们治病,”苏瞻秋吸了吸鼻子,“娘说,她在古书里看到一个法子,说是有一种百毒不侵的人,好像叫药人吧……这种人的剖开心头放出的血能治百病!” “所以……” “所以娘就想先把自己变成药人,再剖心头血来,”苏瞻秋咬了咬唇,“爹就生气了,就砸了药庐,说不让娘再钻研这些东西了。” “哥哥,”苏瞻秋眨了眨眼,努力不让眼泪掉出来,“我们……是不是很没用啊?” “我们……” 日落西山,夜色漫天。 苏瞻洛醒来的时候,眼前是精心刻好的雕梁,身下是松软的锦被,屋外还传来叮叮咚咚的声音和人声。 他推门而出,只见扬刀正挪着新买来的大圆桌,一旁酒久指挥道,“往右一点。” 扬刀往右挪了挪。 酒久又道,“左,左一点。” 扬刀又往左挪了挪。 酒久摸了摸下巴,“还是……右边一点吧。” 扬刀扔下桌子,举着大马刀就直冲着酒久追了过去,两个人就绕着大圆桌开始你追我赶。 “那个……”殷满满拿着刚倒好的簸箕和扫把站在门口,指了指里屋,“苏公子醒了。” 他们二人齐齐停下动作,齐齐转头看了过来。 苏瞻洛摇了摇头,“这事儿完了之后你俩成亲算了。” 二人再齐齐嗤了一声,“切——”然后互相瞪着眼,“谁要跟他成亲!” 殷满满眼泪都笑出来,“真配。” 见他们两个又有隐隐要打起来的趋势,苏瞻洛摆了摆手赶紧制止,“多谢你们帮忙清扫了,不过你们怎么在这儿?” “碧蝶给我捎了口信,”酒久试探性道,“主人没把苏公子怎么样吧?” 苏瞻洛眉头拧了起来,脸色沉了几分。 酒久讪讪地挠了挠头,一旁扬刀看她往后缩了缩,挑了眉,“你不给东西了?” 酒久狠狠踩了他一脚,用口型示意他,“哪壶不开提哪壶!” 苏瞻洛失笑,“什么东西?薛子安的?” 酒久只得从怀中摸出了一封信,“碧蝶通知我的时候一块儿给我的,说是之前主人忘了给。” 苏瞻洛展开信函,只见上头写着: “明日酉时,天仙楼。” “天仙楼?”苏瞻洛问道,“这我怎么没听说过?” “西郊新开那个?”扬刀道,“生意好得不得了。” “酒楼吗?”殷满满好奇道,“什么时候能过去尝一尝就好了。” 苏瞻洛却把信纸放在烛台上,顷刻,白纸黑字便化成了灰烬。 “不去吗?”殷满满不解道。 苏瞻洛看着跳动的烛火,“不想看到他。” 酒久瞪着扬刀口型道:你看还不是一样!而后便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那啥,我饿了,出去转转。”说罢便提着扬刀的衣领三下两下消失在屋外的夜色之中。 苏瞻洛叹了口气,看着屋外无星无月的黑夜,对殷满满道,“我送你回客栈吧。” 回头却见殷满满把包裹提在桌上,不由奇道,“怎么?” 殷满满苦了脸色,“苏公子,那个昆仑派的白墨总是到我屋里来,不过一个下午,他就来了三次。” 苏瞻洛倒是有些想笑,“他来做什么?” “第一次,他非得跟我斗蛐蛐儿玩,我说我没蛐蛐儿他才走。” “嗯。” “第二次,他竟然捉了蛐蛐儿过来,非得要我跟他斗,”殷满满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我拗不过他就只能答应,又不会斗蛐蛐儿,所以我就输了,他说输了要有惩罚,就……” “就?” 殷满满跺脚,“抓了只毛毛虫扔到我身上啊!” 苏瞻洛忍着笑道,“那第三次呢?” “第三次,他不斗蛐蛐儿了,他非得拽着我去喝花酒!”殷满满抱怨道,“要不是酒久来喊我,我真不知道怎么甩开他呢。” “噗……”苏瞻洛忍不住了,“喝花酒?他带着你一个小姑娘?这人脑子里装得什么啊?” “苏公子,可别笑了,”殷满满委屈道,“客栈我是住不成了,求您让我在这屋里凑合一晚,明早我就去寻住处。” “罢了,也别麻烦了,”苏瞻洛道,“你住阿秋那屋里吧,只是……”顿了顿,笑道,“等你大伯到了苏州城,这状你一五一十地告了他去,准包那小子没好果子吃。” 殷满满眉开眼笑了,“是了,让我大伯呛死他!” 殷满满在苏瞻洛院里住下以后,白墨的脑袋时不时在门口窜上一窜,都被酒久和扬刀的架势吓跑了。 有的时候稍一疏忽,白墨就能从后门偷偷溜进屋里,扔两个毛毛虫,蚯蚓,还有乡间的水蛇之类,反正不把殷满满吓哭不罢休。 白墨此人功夫比起夏容来说不多好,但胜在机灵,会逃,每次都抓不住影儿,如此一来也让他逍遥了好几天,直到有一天他把毛虫和泥鳅扔到了苏瞻洛屋里。 据当时嗑着瓜子看戏的酒久说,白墨被苏瞻洛点了穴挂在门口的柳树上,三月正是柳絮扑面的日子,轻轻绵绵的柳絮挠的他痒极,却又动不得,一张小脸涨成了猪肝色。最后还是孟醒闻讯赶来,按着白墨的脑袋给殷满满道了个歉才算了。 薛子安每日都托碧蝶来送信,信上的话一分一毫也没变过,苏瞻洛烧信的举动也一分一毫没变。 直到有一天,日落西山的时候,信还未送来。 苏瞻洛也不管薛子安葫芦里卖什么药,他的酒袋空了好几日,便趁着天色还未暗透去酒馆打酒。 苏瞻洛认识一个酒馆,藏在极其隐蔽之处,那里的酒卖得又香又醇,价格还比起别家低了几分。 照例打了酒,跟老板道了别,刚踏出酒馆,迎面就撞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56 上昆仑派两师兄弟。 白墨一看苏瞻洛怵得不行,往后一缩缩到他那个半梦半醒的师兄身后,孟醒被这一折腾才悠悠睁开了眼。 苏瞻洛奇道,“你们二人都不是姑苏人吧?如何知道这间酒肆的?” 白墨探出头小心翼翼道,“外头有个女人给我们指的。” 他话音刚落,屋顶上便翻下人影,白墨指着那人道,“就是她。” 霎时,酒馆内的老板与小厮齐齐倒在地上,大量的黑衣人从酒馆内冲了出来,将三人团团围在内。 孟醒一凛,惺忪的眼睁大了,将还晕晕乎乎的师弟往身后一塞。 白墨回过神来,“你们什么人?” 那个从屋顶翻下的女人扬了扬头,黑衣人的刀便架到了那师兄弟二人的脖子上,她回过头,朝苏瞻洛一礼,“苏公子,跟我们走一趟?” 苏瞻洛捏了捏眉心,“碧蝶,什么时候你们也做这种劫持人质的勾当了?” 碧蝶只是垂着头,“苏公子,我们只是完成差事。” “天哪,你们是薛子安身边的人!”白墨大叫道。 孟醒赶紧回过头捂住师弟的嘴,但已经晚了,他身旁的尸人抬起满是杀意的眼示意碧蝶,碧蝶点了点头。 一大一小两个少年登时一凛,白墨简直是抖如筛糠。 苏瞻洛摇了摇头,“碧蝶,先放了他们,我跟你们走。” 两个少年一愣,看向碧蝶,碧蝶倒似乎习惯了一般并无太多反应,抬了抬手,团团密围着的黑衣人中便空了一个小小的出口。 “喂!”白墨突然挣脱了他师兄的手大喊道,“苏瞻洛!你跟薛子安什么关系!跟一剑山庄什么关系!别以为这么假惺惺做戏我们就能信了……”剩下的话没说完,白墨便被他识时务的师兄拖走了。 碧蝶淡淡地转头看一个头两个大的苏瞻洛,苏瞻洛揉着越来越痛的眉心听着白墨的喊声逐渐消失在狭长的小巷里。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采访一下,薛大大,您最近似乎绑架人质绑上瘾了啊? 薛子安(白眼):不就是你黔驴技穷,想不到其他法子挑起争端? 作者:你你你!泄露天机啊!小天使们别信啊! 第36章 苏州难平(七) 血色的残阳从竹篾窗纸里透出,拖得一地影影绰绰。 熏香有安神的作用,味道不浓,却足够充斥这狭小的屋子。 茶香从紫砂的壶嘴里悠悠钻出,白雾缕缕升至屋顶,氤氲一室的水汽。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端着一个紫砂小杯送到面前,不轻不重地磕在黄花梨的桌上,发出钝感的声响。 那人给自己又倒了一杯,品了一口,才发现对面的人动也没动。 “我是来请你聊天的,不是来请你试药的,”他道,“阿洛,你不用这么谨慎。” 苏瞻洛抬头瞥他一眼,“薛子安,你用药迷晕过我几次了?” 薛子安勾唇一笑,“那你便更不用担心了,我要是想用药迷晕你早动手了。” 苏瞻洛盘膝而坐,卸下背后的剑,将它放至两腿之上。 “不是说喝酒么?” “我改主意了,”薛子安道,“喝醉了不好谈事情。” “那你说,什么事情。” 薛子安手指不轻不重地叩了叩茶杯沿,“你们打算何时攻来?” 苏瞻洛挑眉,“你在套话?” “殷落被我使了个小手段在路上耽搁了一会儿,城中江湖人虽多,但群龙无首,晏亭有心想做领头,但昆仑派第一个不买他的帐,”薛子安话锋一转,一双笑弯的桃花眼看着他,“阿洛,你不想试试?” 苏瞻洛还未做答,却听薛子安又道,“我可听说了,殷落对你寄予重托啊,可把亲侄女交给你照顾了。” “你有话直说。” “行,”薛子安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你不想当个武林盟主?” 苏瞻洛扫了他一眼,“殷落还有一年才满任期,你想让我篡权?” “他活不到两个月的,”薛子安又给自己斟满茶,“你可以去问殷满满。” 苏瞻洛捏着剑柄的手指陡然缩紧,“你动的手?” “嗨,瞧你这话说的,”薛子安托腮看着他,皱着眉头作出一副委屈的模样,“除了我你也不怀疑怀疑晏亭?他想当权可不是一天两天了,比起我来他动机更大啊。” “瞧,你将我送你的好东西都扔了。”薛子安的视线扫过他的脖颈,淡到看不出情绪的眼里却莫名生出一分孤寂。 苏瞻洛微怔,手指无意识地缩紧了几分。 “哎,你这样我很伤心啊,”薛子安长叹一口气,“之前我们还算得上关系亲近的呢,转眼不认人啊。” 苏瞻洛一双黑眸从他面上狠狠划过,“你若是能还来阿秋,既往不咎。” “阿秋啊……”薛子安摸着下巴望了望窗外的天色,故作沉思,“今个儿天色不早了,你若想见他,不如明天我们再聊?” 黑压压的夜色已经逐渐爬满天空,将天边最后一丝残阳逼到西山之下。 薛子安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嘴里念叨着乏了乏了,转头却见苏瞻洛一双阴沉的眸子死死盯着他,仿佛想将他的脸上盯出两个窟窿,挖出那后头藏着的东西来。 “日子还得过,细水长流么,”薛子安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苏公子,请回吧。” 他话音刚落,碧蝶便从叩门而入,行了一礼,“苏公子,这边请。” “薛子安,”苏瞻洛扶着桌沿起身,回头看了一眼半眯着眼懒洋洋的人,“强颜欢笑,口是心非,不累吗?” 待到碧蝶领着苏瞻洛离开,那扇镂花的木门轻轻合上,薛子安仿佛崩塌了一般,仰面倒在昏暗的室内。 这时候,最后一抹残阳离开了天空。 夜色,席卷了大地。 此后的每日,薛子安都以苏瞻秋为饵,将苏瞻洛引至酒楼,如此天南海北地聊上半个时辰。 有时是天下局势,有时是酒久和碧蝶的往事,有时是年少时闯荡天南海北的趣事。都是薛子安说,苏瞻洛一言不发地听着。 末了,再加一句,下次定会把阿秋带来。 循环往复。 随着三个月的期限临近,苏州城聚集的江湖人越来越多,客栈早已住不下,江湖人也大都不讲究,挪至城郊,搬个铺盖卷,就算安了窝。 殷落在三个月还差十天的时候终于风尘仆仆地率领大帮逍遥派弟子赶到苏州城,也学要着旁人在城郊安顿下来,却被众人恭请到城中,硬是挤出些屋子安置他们。 逍遥派积极主战,昆仑派一旁附和,由于尸人的难缠已众所周知,所以两派的人都花了大把时间鼓舞士气,近日来总能看到两派弟子从城东跑到城西笼络人心,忙得脚不沾地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57 。 可能是人手太不足了,连白墨与孟醒这等出了名的不成器都被赶去跑腿,殷满满便也不好意思终日在屋里干坐着,也自告奋勇地要帮忙。 这下好了,原本萎靡不振浑身懒虫的白墨来了精神,整日跑腿跑得比昆仑派最大的弟子都勤快,闹得另一个大懒虫孟醒终日腿脚酸麻,转眼瞅着自家闹腾的师弟欺负人小姑娘,又得上赶着去收拾烂摊子。 烦不胜烦的孟醒最后索性六亲不认,任凭师弟在外头闹翻天,自己就搁苏瞻洛家门口的柳树下睡懒觉,反正这死小子闹到最后定要跟着殷满满到屋门口才罢休,在这里候着准能接上他。 前三天,孟醒在树下睡得甚是安稳,直到第四天晌午他悠悠转醒要去街上饱餐一顿的时候,一把大马刀冷不丁从天儿降,落在他空空如也的肚皮旁边。 或者说,是擦着他的肚皮而过,连同身侧的衣裳都钉在了地上。 一对男女在他身边悄无声息地落下,似乎还在打架的样子。 那女子拿了把软剑,凌厉地剑锋所到之处猎猎作响,嘴里还高声嚷嚷着诸如“今日老娘不把你弄死老娘不姓酒”之类的话。 男人一步一退地避着,嘴里骂骂咧咧类似“李翠花你他娘的姓酒吗?”等等的话。 两个人宛如一阵飓风,所到之处草枯木折,飞禽哀鸣,走兽四逃,就这么贴着他的身子卷过了。 走得时候还没忘把那柄大马刀□□。 孟醒彻底醒了,目瞪口呆的时候,一旁的门开了,苏瞻洛从里头走了出来,朝缠斗两人弹了颗石子。 两个人心不甘情不愿地分了开来,落到苏瞻洛身前。 “去城郊打,”苏瞻洛头疼地拧着眉心,“我家屋子不牢靠,你们再折腾下去非被拆了不可。” “得嘞!”女子一把扯过男人的衣领,两人就又化身成了飓风一路卷到了城郊去。 “吓到你了?”苏瞻洛看着树下半坐起来,依旧木愣愣的少年,“他们一直都这样,伤不到人,习惯了就好。” 孟醒回过神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站起身,抬起眼与他对视,“我记得……那个女的叫酒久,是薛子安身边的人吧?” 苏瞻洛点了点头。 孟醒眸子一动也不动,“你跟薛子安什么关系?” 苏瞻洛垂了垂眼,“现在是敌人。” “呵……”孟醒冷笑一声,“上次也是一样,薛子安跟晏亭向来有来往,你们一剑山庄还非得做戏做得跟真的一样。”说罢他转身便走。 没走两步,苏瞻洛的身影就到了他身前。 “怎么?”孟醒挑了挑眉,“要灭口?” 苏瞻洛的脸色却沉了下来,“一剑山庄跟薛子安有什么来往?” 孟醒冷哼一声,“你们一剑山庄的肮脏勾当我清楚得很,要想灭口趁现在,否则一会儿人多了不好下手。” 小巷口依稀闪过两个匆匆赶路的人影,除此之外,巷子里宁静极了,除了他们二人连一只飞禽都不曾有。 苏瞻洛看着少年冰冷的双眸,缓了缓脸色,摇了摇头,“我是真的不知道。” 孟醒不屑地嗤了一声。 “罢了,”苏瞻洛侧过身子让路,“改日你愿意说的时候再说吧。” 孟醒挑了眉,“你不杀我?” 苏瞻洛失笑,“这话可千万别当着晏亭的面说,否则你们师兄弟的脑袋绝对不保。” 孟醒怔了怔,看着他游刃有余的模样,疑惑地皱了皱眉,“你不后悔?” 苏瞻洛这回有些好笑了,“你非得我今天砍你一刀才肯走?”说着他活络着手脚的筋骨,“行,你说,砍你哪儿?胳膊?腿?还是脑袋?” 孟醒看他架势一惊,他一身稀松的功夫,远远赶不上苏瞻洛的,本能地往后缩了缩脑袋,跺了跺脚,贴着墙根快步溜了。 可溜了没两步,还没到小巷的尽头,这少年又止了脚步,回过头,咬了咬唇,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朝着巷子里的人影大喊道,“你就算饶我一命,我也不会觉得你们一剑山庄好的!” 苏瞻洛差点没笑出声。 撇去昆仑派两个活宝师兄弟不管,大部分的时候,苏瞻洛都十分头痛。一方面是担心生死未卜的苏瞻秋,另一方面是担心到时候与薛子安的决战。 光说药人那多余的一甲子的内力,苏瞻洛就拿它没辙,更何况自己手上的弱点都被对方死死攥着,要说有信心那才是大话。 日暮时分的时候,碧蝶照例引苏瞻洛至天仙楼。 今日一改寻常,桌上摆的不是茶,是酒;屋内也不点熏香,但浓重的血腥味让苏瞻洛不由皱了几分眉头。 苏瞻洛照例盘膝而坐,将剑横于膝上。 薛子安给二人斟满,“今晚是最后一次了,怎么样阿洛?不如不醉不归?” 苏瞻洛看他,“赶人的从来是你,不是我。” 薛子安摸了摸下巴,“这都最后一次了,你就不问我阿秋在哪?” “问了有什么用,”苏瞻洛照例推开酒盏,“你不愿带来我问了也无用,你愿带来跟我问不问又有何干?” “啧,”薛子安砸了咂嘴,“看得这么通透啊?”说罢,他从桌底拿出一个盒子放在他面前,勾唇一笑,“可今天我带来了。” 苏瞻洛看着面前徐徐展开的盒子,瞳孔猛缩。 盒子里,静静躺着一颗小小的人头。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写的时候我自己还觉得挺好玩的~孟醒和白墨就是来给咱们悲催的苏大大添乐子的~(当然小孟同学还肩负着更多重要的责任嘿嘿你们看下去就懂了嘿嘿) 孟醒:我觉得你嘿嘿得好猥琐。 我:我知道你个死傲娇一定说得是反话~ 孟醒:…… 第37章 苏州难平(八) 苏瞻洛暴起,桌上的酒水琳琳琅琅洒了一地。 此刻已经顾不上什么剑法招式,愤怒的情绪席卷了大脑,扫空了里面所有的一切。 他甚至连膝上的剑都未出鞘,五指成爪,便直直向薛子安而去。 不过瞬息,二人便厮打在了一处,如同幼小的孩童扭打一般,毫无美观与章法可言,只是以拳头作为愤怒的宣泄口,疯狂地释放着。 但是薛子安连躲都没躲,任凭苏瞻洛的拳头落到身上脸上,连半句闷哼也没发出,仿佛这些拳头只是落到棉花上的黄豆一般不以为意。 直到他袍子上的花青色逐渐变深,并且蔓延到白色边缘的时候,苏瞻洛才蓦然停下动作。 触目的血红浸染了他的前襟。 薛子安扯了扯嘴角,刚要开口,却是先吐出了一口鲜血。 血水顺着地板的纹路蔓延开来,与打翻的酒水混在了一起,人头从倾倒的盒子里滚了出来,沾了一地的浑浊。 恰逢窗外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58 的斜阳从镂花窗格渗进屋里,驱散了阴暗,却更显出这满地的狼藉。 苏瞻洛的大脑短暂地清醒了一下,随即冲了上去将他按倒在地,揪住衣领。 残阳落在他黑沉的眸子里,为那墨色镀上了一层流转的金光,竟显得有些水波潋滟起来。 项坠从苏瞻洛的怀中掉出,落在薛子安的身上。 或大或小的药玉在忽明忽暗的余霞中泛着莹润的光泽,一往如初。 薛子安想弯下唇角笑的,可刚扯动面部,剧烈的疼痛便让他放弃了这个念头。 这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落在苏瞻洛眼里却多了嘲讽的意味,火气直往脑门上撞,他奋力将项坠扯断,莹润的珠玉噼里啪啦落了一地,沉重地敲响了木质的地板。 残破的红线落无声落在身旁的幽暗之中,沾上了不知是酒是血的液体。 苏瞻洛拧住他衣领的力道大了几分,咬着牙沉声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薛子安张了张嘴,嘶哑的声音低沉而模糊。 “让你杀了我。”他说。 苏瞻洛的手指攥得更紧,想将他拉得更近,薛子安的身子却沉得很,如此一推一拉,随着一声钝响,布帛便在苏瞻洛手中应声而断。 触目的鲜红让被愤怒席卷的大脑清醒了三分。 他胸口裹满了被血染透的纱布,浓重的药味随之扑面而来,苏瞻洛手中的力道不由自主地松了松。 往日每次见面,屋内都必然点上熏香,今日虽未点香,却有浓重的血腥味遮盖,苏瞻洛隐隐明白过来,薛子安这是在遮盖身上的药味。 薛子安用颤抖的手臂四下寻摸了一会儿,摸到了苏瞻洛带来的剑。 苏瞻洛一凛,立刻摆出防备的态势,却见对方将剑塞进了他的手中。 “这儿,”薛子安指着纱布上血色尤其浓重之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杀了我吧。” 苏瞻洛一怔,视线扫过暗处那颗若隐若现的人头,一地散落的玉珠,以及触目的鲜血。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他发狠似地甩开剑鞘,铁质的材料猛砸在地上,发出一声惊耳的钝响。 利剑出鞘,锋芒毕露,余霞的光辉比之都逊上几分。 但那只杀过无数人的手却在抖。 苏瞻洛看着自己颤抖的剑锋,极其困惑。 面前这个人,骗他,害他,伤他亲友,作恶多端,可为什么下不了手。 他这把从来没有迷茫过,也从来没有犹豫过的剑锋,却在此刻陷入了无尽的困顿。 薛子安扯了扯嘴角,像是哭,又像是笑。 他眼中是分不清是水光,还是霞光,在那一瞬晶亮极了,似乎泛出了苏瞻洛从未见过的神采。 但也仅仅一瞬。 紧闭的木门突然开了,碧蝶的突然出现打破了僵局。 黑衣尸人从外如水涌入,将苏瞻洛包围在内,□□齐齐指向了苏瞻洛。 “算了吧,”薛子安挥了挥手,“这以多欺少传出去,是要被人耻笑的。” 晚霞窗缝中逐渐溜走,余下一室昏暗,连同他眼中的那片潋滟都沉到了底。 碧蝶扬了扬手,尸人齐齐放下了□□,她朝苏瞻洛浅浅一礼,“苏公子,日头不早,请回吧。” 苏瞻洛感觉手脚都不是自己的,直到被推出天仙楼外方才反应过来。 天仙楼的生意极好,尽管坐落在边郊,客人却还是络绎不绝,前赴后继的赶来,连带着他楼前那条寥寥过客的路都车水马龙起来。 他方一抬头,遇上的是白墨孟醒师兄弟俩带着殷满满来吃饭,似乎是孟醒为了给殷满满赔礼而来。 几人视线相遇,殷满满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苏公子,你这一身的血是怎么回事?” 白墨不屑道,“切,也就袖口上沾了一点,还一身呢,杀猪的都比他沾的多,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孟醒在一旁瞧着他,不语。 苏瞻洛摇了摇头,“别在这里吃,换别处吧。” “为什么?”白墨第一个不服气,“我门派里那些人都说这里价格实惠,味道也不错,满满说想尝尝都不让?” “门派?”苏瞻洛提高了音调,“昆仑派都在这里吃?” 殷满满点了点头,“不止是昆仑派,好像大部分门派都吃过这天仙楼的菜,怎么了吗?” 苏瞻洛正思考怎么说的时候,一个人从他身边经过,停了脚步。 “满满,你们也来这里吃啊?” 苏瞻洛转头,见是逍遥派先前与林立群一道的副教主向天。 殷满满显然不喜欢他,往身旁的白墨后头躲了躲,“我身上没有药人册。” 向天见她如此明显的排斥,本就装得和颜悦色的脸便冷了下来,看着身旁的苏瞻洛道,“哟,苏公子也来吃?” 苏瞻洛一个头两个大了,薛子安被迫暴露身份带走阿秋就是他和林立群逼的,之前的事情他也听酒久复述过了,便猜此人不喜殷满满将药人册给了薛子安,估计连带着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吃了!”殷满满掉头就走。 “诶!诶!”白墨抬脚追了上去,还不忘转头对苏瞻洛冷哼一声,是在怪他搅了好好一顿饭。 孟醒生怕师弟惹出幺蛾子,也只得跺了跺脚跟上,临走前不轻不重地扫了苏瞻洛一眼,欲言又止。 人都散尽了,向天冷嘲一声,亦抬步往前走去,走了没两步却突然停住了脚。 “苏瞻洛,”向天回过头道,“你莫要得意太早。” 苏瞻洛连一眼都懒得给他,抬脚便从他身侧走过,只听他又冷声道,“不管是药人册,还是武林盟主,你一个都别想得!” 这话说得极其用力,眼神也阴毒至极,仿佛洞窟深处吐信的毒蛇,可苏瞻洛连余光都不曾瞥他,这一番作态便就这么付诸东流了。 向天望着苏瞻洛的背影,恨得牙痒痒,攥得死紧的拳头在自己的手心划下了深刻的血印,却不敢上前动他一分一毫。 “这不是逍遥派副教主向天吗?” 他身后传来一个温润的声音。 向天转头,面上恢复成了一贯的面无表情,草草作揖道,“原来是一剑山庄庄主晏亭晏庄主,只是向某还有事,恕不奉陪了。” “哦?”晏亭笑笑,“向先生,急匆匆的可做不好大事。” 向天脸色更沉了几分,“向某尊称一声晏庄主可不是让晚辈对前辈指手画脚的。” “向先生,你误会晏某的意思了,”晏亭陈恳道,“晏某的意思是,有些事一个做不了,但多些人,就不一样了。” 向天抬眼看他,晏亭亦不避不躲。 末了,向天玩味一笑。 晏亭伸出手,“向先生,不如移步详谈?” 向天看着他伸出的手,往前迈动了脚步。 却在他身旁擦身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59 而过,无视了眼前那只递来的手。 鞋底扣响青石板的小路,一下一下的清脆响声仿佛是对伸出的那只手的侮辱。 晏亭看着消失在小路尽头的那个孤傲背影,却笑了笑。 丹砂的身影从暗处渐显,“主人,此人不识抬举,不如属下叫剑凭……” “不用,”晏亭势在必得地从另一个方向走去,“过不了多久,他自会明白。” 最后,离开天仙楼的四人在路边就着一家馄饨摊儿随便对付了。 吃的时候白墨依旧在不停埋怨着苏瞻洛,喋喋不休,烦到殷满满抱着汤碗就坐到另一边的桌子上去,白墨立马喜笑颜开地跟了过去,这才耳根清净。 孟醒拨弄着碗里或沉或浮的葱花,时不时瞥苏瞻洛一眼,若是他眼神扫来,便急忙低下头装作在吃馄饨的模样。 苏瞻洛一肚子烦心事儿被这么打岔,倒也没那么烦了。 他笑了笑,“什么事儿?” 孟醒一惊,冷不丁一筷子下去将馄饨戳了个底朝天,里头的馅儿就洋洋洒洒地落到了汤里。 孟醒对上对面笑意更甚的目光,放下了筷子,“我是吃饱了,戳馄饨玩儿呢。” “是是是,不是被我看破了然后一心虚吓到了,”苏瞻洛顺着他话头道,“那我吃完了,带满满回去了。”说罢就要起身。 “等等!”孟醒话已出口才惊觉,收回已迟,才讪讪道,“我只是好奇,随便一问,不问也不要紧的。” “哦——”苏瞻洛拖长音调,“那我走了。” “别!”孟醒一张脸憋得通红,见苏瞻洛面上笑意又浓了几分,红晕就从面颊蔓延到脖子根了。 “你要问我天仙楼的事吧?”苏瞻洛敛了笑意道。 孟醒摸了摸鼻子,没答,但飘啊飘的小眼神已经出卖了他。 “你和白墨都别吃那边的菜,”苏瞻洛低声道,“那是薛子安的地盘。” 孟醒一惊,手中的筷子落在了桌上。 “薛子安是医庄出身,□□解药十分精通,再加上药人册在手,指不定菜里面掺了什么,”他接着道,“后天就是决战的日子,到时候你带着白墨避得远一些。” 孟醒也沉了脸色,拧着眉头问,“你为什么告诉我?却没告诉所有人?” “我说了也得有人信,”苏瞻洛道,“我去信同殷落说过,可也没见逍遥派去的少了,这种无凭无据的事情,只能信者有,不信者无。” 孟醒又问,“你怎么知道我会信?” 苏瞻洛笑了,“你对我抱有那么大敌意,你不问这一句我哪里知道你会信?”顿了顿,“我只是提醒你们,信不信在你。” 孟醒一怔,脸又红了起来,且有比先前更甚的趋势。 “若我这提点真救了你们一命,”苏瞻洛继续道,“你能否告诉我,你们知道的一剑山庄究竟发生了什么?” 孟醒愣了,还没作答的时候,白墨已经大喇喇地抹着嘴过来,抬手往他师兄肩头一拍,横眉倒竖道,“你跟一剑山庄的走狗说什么话?” 一旁的殷满满踩了他一脚,“那你跟一剑山庄走狗的朋友可说了好几天的话了!” 白墨讪讪摸着鼻子,瞪了苏瞻洛一眼,转头就追着气愤甩袖离开的殷满满去了。 “不着急,”苏瞻洛起身,轻拍了拍他的头,“你想好了再回答我不迟。”说罢便转身离开,临走之际不忘加一句,“哦对了,小兄弟,一直忘与你说了,我家院门口的柳树不是白躺的。” 孟醒在原地愣了许久,直到伙计点头哈腰地上前来。 “爷,四碗馄饨,结一下账呗?”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这里要默默捂个脸。 我希望你们不要觉得剧情有些眼熟。 要是眼熟怎么办? 那你们会觉得之后更眼熟的(大雾) (反正是自己抄了自己的剧情不算抄袭大概吧t^t) 不过你们相信我,副cp还是有不少戏的。 主角也一定会美美满满的。 嗯! 第38章 苏州难平(九) 春末夏初的时候总是整夜整夜地落雨,翌日早上醒来,前晚还开得娇艳的花便被卷到了一地的泥泞当中,不复鲜艳。 大清早,殷满满坐在门前的阶梯上,拿折断的柳条拨弄着那朵薄命的红颜。 大战在即,花红柳绿的苏州城也隐隐透出些阴沉来,老百姓自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看着城里越聚越多的江湖人,便心里猜了七七八八,纷纷闭门不出。 官府来过几次,还算是客客气气的,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你们要打城外几十里荒地随你们打,别打到我城里来便是。 前期的鼓动工作算是告一段落,各大门派跑腿的弟子也不闲下来,都加紧时间练武,以期在这场大战中脱颖而出。 江湖向来以拳头说话,若表现得好,自然能受到门派中长老的青睐,更何况此战赶上了盟主换届的时候,不少蠢蠢欲动的还指望着殷落头上的那个名号和他手中显示身份的玉牌。 玉牌是历届武林盟主的标志,在一届盟主即将退位之时交由下一届保管,也就是说,如今殷落手中的玉牌到了谁手上,谁就是板上钉钉的下一届盟主。 由是,这两天殷落被争着表现自己的江湖人围的团团转,但任凭那些人怎么说,殷落是八面玲珑哪边都不沾,惹得那些人悻悻而归,一两个还连带着对逍遥派都愤恨起来。 可不论江湖人怎么忙碌,烂泥扶不上墙的某些门派的某些弟子,总是闲得手脚发痒。 冷不丁,殷满满拨弄花的柳条扫到了一双男制短靴,苏瞻洛晚归她是知道的,当即便扔下柳条,气呼呼地站起身,“白墨!你适可……诶?” “满满,才几日不见,脾气变大了?” 殷满满讪讪地在那儿摸了摸鼻子,吐了吐舌头,“大伯,你是不知道,最近几天昆仑派有个臭小子一直缠着我,可烦啦!” 殷落笑眯眯听她侃侃而谈,将白墨的斑斑劣迹稀里哗啦全都一股脑儿地都倒出来,看来是被欺负地狠了。 末了,殷满满喘了口气,看着依旧笑容满面的殷落,登时垮下了嘴角,“大伯,您不安慰满满几句也就算了,怎么一直在笑呢?” 殷落摸了摸她的头,“成,改天你带那小子给大伯见见。” 殷满满又笑弯了眼,“就知道大伯最疼满满了!可要好好教训他!”说罢她引殷落进屋,“苏公子今儿一早出门了,大伯进来说吧。” “嗯……”殷落跟着她往里走,还在兀自嘀咕着,“大伯要是看着不错改日你及笄了就给办了亲事……” 殷满满脚步一顿,回过头瞪大眼,“什么?” “没什么,”殷落佯装镇定地捋了捋胡须,“你方才说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60 什么?苏瞻洛不在?” 殷满满狐疑地看着他,半晌点了点头,“他说有事出去了,不到晌午不会回来。” 殷落轻叹一口,“无妨,大伯来此是要同你说一件事。” 殷满满滞了滞。 “关乎你我的将来,关乎即将到来的大战,也关乎……”他的话头顿了顿,身旁便翻下一个人影。 殷满满看着那人便是心中咯噔一下,不由攥紧了殷落的袖口,但那人却是对殷落极其郑重地行了个礼。 “殷盟主。” “碧蝶姑娘,”殷落面上的愁云却丝毫未淡,“这么快便到了时辰?” 撇开院里的殷氏叔侄不谈,苏瞻洛却是应了孟醒的约出了城。 苏州城郊外三十里有一片景色极美的小山丘,溪水潺潺,走兽嬉闹,每每至春夏两季,漫山遍野开满了不知名的小花,微风拂过,鲜嫩的花瓣便随风扬起,落在欢快的溪水中,随波逐流地往远飘去。 此处自然是苏瞻洛提的,他还依稀记得年幼时候母亲时常来山上采集药材,为了方便,便在半山腰寻了个地势平坦处搭了间简陋的凉亭。 凉亭是四面通风的,拿石块儿和木头搭起来,上头铺些草就算了事,但却胜在风景极佳。 令苏瞻洛意外的是,看上去娇生惯养的孟醒竟没对着寒酸的亭子皱一下眉头。 要说白墨是那种从头到脚的纨绔子弟,人生最大的爱好就是折腾些不上台面的玩物,再捉弄捉弄胆小的姑娘,那孟醒就不是那么简单。 至少苏瞻洛觉得,他能站着睡觉这一点就极其特殊,仿佛浑身长满了瞌睡虫。据苏瞻洛不全面的观察来看,孟醒除了吃饭和师弟闹事的时候还算清醒,其他时候都迷迷糊糊云里梦里的。 苏瞻洛不由得猜想,刚见面那会儿孟醒动不动打一个哈欠兴许不是故意折辱他,而是真的困。 孟醒揉着常年半闭不睁的惺忪睡眼,打了个哈欠,掀开眼皮扫了一眼亭子,又扫了一眼脚下的台阶,便抬脚踏了进去,也不讲究,掀了掀衣袍便席地而坐。 苏瞻洛摇了摇头,递过去了一壶酒,“小兄弟,醒醒了。” 孟醒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坐在他对面的苏瞻洛几乎能看到嗓子眼的那种程度。他接过递来的酒,打开瓶塞仰头灌了大半壶,这才有些清醒。 苏瞻洛挑了挑眉,“看不出啊,挺能喝的。” 孟醒晃了晃剩下的半壶酒,“师父在世时喜欢喝酒,师弟又是个一杯倒的,只能我陪他了。” “你还陪他?”苏瞻洛失笑,“别陪到一半睡着了。” “师父找我喝酒都是夜里,”孟醒盯着一壶的浊酒,“反正晚上横竖睡不着,比白天还清醒。” “你晚上睡不着?”苏瞻洛疑惑道,“为什么?” 孟醒沉默地灌了一口酒,“会做梦。” “什么梦?” “梦……”孟醒一怔,抬起头狠狠瞪他,“凭什么告诉你!” 苏瞻洛被他突如其来的敌意弄得一头雾水,也只能大致猜到这跟他们与一剑山庄的恩怨有关。 昆仑派其他弟子苏瞻洛见过一两个,虽然不排除心里藏得极深的那种,但至少没有这俩师兄弟如此浓重的敌意。 “我就随口一问,”苏瞻洛叹了口气,“要是阿秋在,就可以给你把把脉了。” 其实无论治病治毒,薛子安可能医术更精湛一些,但此刻苏瞻洛只要一想到跟他有关的事情,脑袋就跟要炸开一般疼痛不已。 “阿秋?”孟醒顿了顿,“你妹妹苏瞻秋?” 苏瞻洛一愣,“你知道?” 孟醒撇撇嘴,“我以前跟师父和师弟去过一剑山庄,看到过那个长不大的小姑娘。” 苏瞻洛手中的酒壶一倒,险些洒了酒水出来。 “怎么?”孟醒抬眼看他,“我去过两次,十岁的时候去看到那个姑娘大概五六岁的模样,十五岁又去过一次,那小姑娘还是五六岁的模样。”顿了顿,“师父说她是得了病的,活不……” 话头到一半顿住了,但不用说完苏瞻洛也明白他未尽的话里是什么。 孟醒抿了抿唇,摸了摸鼻子,眼神乱飘,“那个……那个是我师父喝醉了酒胡说的。” 苏瞻洛苦笑笑,“我知道,很小的时候她跟我在路上逃亡过一段时间,那时候受了凉,整个身子被冻死了,好不容易救回来后就那样了,只能靠药吊着。” 孟醒张了张嘴,转眼看向别处,“怪不得你没带出来,放在一剑山庄里省心一些。” 苏瞻洛唇角勾起一个极其苦涩的弧度,“九歌门薛子安和江湖人闹事的时候你不在?” “我师弟好不容易下一次昆仑墟,疯玩了一路,到九歌门的时候人都散了,”孟醒道,“怎么?” 苏瞻洛握着酒壶的手指缩紧了,又松开,“没什么。” 孟醒一脸狐疑,却看苏瞻洛突然面色一变,手中几乎没动的酒壶落在了地上。 孟醒一凛,虽什么也没发现,但也跟着站起身戒备起来。 还未等他站稳,腰间一双有力的胳膊扣了上来,将他直接带离了地面,落地无声地掠过一地青草鲜花,落入了隐蔽的深林之中。 孟醒还未反应过来,头顶一个力道将他压了下来,同时耳边传来一声低语。 “蹲下,闭气。” 孟醒虽不明就里,但却还是乖乖照做了。 眼前枝叶缝隙漏出些许的光线,仅能窥得极小的一片空地,孟醒侧头去看苏瞻洛,却见他正聚精会神地透过一小块的缝隙窥视着。 他的呼吸声极轻,刮在他耳边,如同轻柔的鹅毛拂过,一阵瘙痒。 细碎的日光落在他清隽的轮廓上,镀上了一层浅薄而又朦胧的光晕,让孟醒有些失了神的恍惚。 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笛声,随即脚步声接踵而至。 不是一个人的,是……一群人的。 孟醒陡然回过神,屏息从那个缝隙里注视着外面的动静。 那几乎被脚步声掩埋的笛声是由在最前头的碧蝶发出的,她的身后浩浩荡荡跟着一大群人。 苏瞻洛原以为是碧蝶在引尸人,定睛一看,却冷不丁瞧见了混迹其中,浑浑噩噩,东倒西歪地走着的白墨。 他身旁的人一动,苏瞻洛立刻按下他的肩膀,伸手捂住他的嘴。 但却已经晚了,孟醒一惊,憋着的一口气松了下来,笛声陡然一断,所有的人齐齐停下了脚步。 苏瞻洛当机立断,点了孟醒周身大穴,一跃而出重重枝叶掩映的密林之中。 此刻情景便一目了然了,碧蝶吹着笛子引着的人群,是苏州城中的那群江湖人。 苏瞻洛皱了皱眉,除了白墨,他还看见了前些日子天仙楼前遇见的向天,扫了一眼人数,城中至少一半人都在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61 这里了。 “哟,还剩没中招的呢。” 一个人从阴暗的转角处转出,轻轻敲着手中的扇柄,似笑非笑道。 他的扇柄上空空如也,没有扇穗。 第39章 苏州难平(十) 不等苏瞻洛动作,那人手中的扇子缓缓打开,一片苍白的扇面展在他面前。 “碧蝶,”他悠悠一笑,“让那些人清醒清醒。” 话音方落,走在最前头的碧蝶跃上身边的一棵巨树,将笛竖在唇边,发出一个极其尖锐刮耳,甚至有些撕裂的声音。 那些行为僵硬的江湖人仿佛大梦初醒,四下张望,彼此面面相觑着,他们想要挪动脚步,但却发现自己的双脚像是被黏在地上一般丝毫也动不得。 一两个嗓门大的直接喊了起来,“薛子安!你对我们下了什么药!” 薛子安悠悠摇着手中的折扇,“都是你们自己点的,自己吃的,干我何事?” 这话一出口,底下的人乌泱泱地吵了开来。 “吃的?我们吃什么了?” “这两天……” “天仙楼!”不知哪来的尖锐声音突然喊道,争吵声戛然而止。 “对对对!肯定是天仙楼的菜!”不知那个人附和道。 “我就说天仙楼的菜烧得那么好吃,还这么便宜,一定有鬼!” “现在说这有个屁用啊!马后炮就你放得最响!” 如此又嚷了开来。 这头少说有百十来个江湖人叽叽喳喳,还多是壮汉子,吵闹起来犹如一锅热油里倒下一盆水。 霎时,飞禽啼鸣,走兽四散,本就不大的小山丘几乎要被声音掀得底朝天。 陡然间,一道劲风划过众人的面颊,夹杂着清脆的响指声响在耳边,吵吵嚷嚷的山头登时静得诡异,只余众人惊疑不定的呼吸声卷在风里,飞了远。 薛子安啪一声合上折扇,笑眯眯道,“诸位,薛某清净惯了,所以只能委屈一下各位了。” 语气中丝毫没有歉意。 苏瞻洛旁观至此大概明白了前因后果,心沉了几分。 原有考虑到天仙楼的菜有问题,他也曾试图阻止,但无奈对□□解药一窍不通,他的话也没什么信服力,所以才会去信殷落,却没想到如此尽力中招的人还有这么多。 但薛子安如此大规模的行动不可能不惊扰城里的人,剩下没中招的人必然会闻风赶来,所以将这不利的局势拖一拖,兴许能等来转机。 “呵,薛子安,你莫要太自负了!” 人群中出现一个低沉厚重的嗓音,苏瞻洛眼中一亮,这个声音是殷落的! 殷落从仓皇却不能言语的人群中一跃而出,背负着身后那些无能为力却满心希冀的目光,跟随他跃出人群的还有一众逍遥派高手。 碧蝶从巨树上跃到薛子安前面,摆出招架的态势,但殷落落地却并未为难薛子安,而是朝天发了一颗信号弹。 “有备而来?”薛子安倒是不着急,悠悠地看着,也不做阻止。 随着他的挺身而出,晏亭也带着零零星星的一剑山庄弟子,外加几个交不上名头的武林人士也纷纷站出来,表示自己并未中招。 薛子安扫过眼前包括苏瞻洛在内的一众江湖人,微微勾了勾唇角,却不是笑。 “还有这么多浑水摸鱼的,”他往后跃了两步,“碧蝶,陪他们玩玩。” 碧蝶点了点头,又垂眼吹响了笛子,不同先前的嘶哑,这是一曲凄厉而又绵长的调,低缓的笛声里却隐隐约约藏着些难以捉摸的蠢蠢欲动。 窸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过来。 直至近到能看到身形的时候,才能分辩出是鞋底踩上枯枝、碎叶的声音。 尸人体重太轻,能听清声音的时候,手持长矛且装备齐全的尸人早已将所有的江湖人团团包围! 碧蝶的笛调陡然转高,所有尸人浑身一凛,那双毫无神采的黑瞳猛地一亮。 长矛是同一时间举起的,脚步也是同一时间挪动的,尸人在那曲奇怪诡辩的小调中向江湖人发动了整齐划一的攻势! 要知道上百人中,能够自由行动的也不过十几来人,要这十几来人护着里面惊恐失措的上百人,如何能好?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门派里较小的弟子就身负重伤,苟延残喘,而诸如晏亭、殷落、向天等稍好些的高手也形容狼狈,只能勉强支撑。 晏亭右臂挂彩,手中的剑拿不稳,眼看长矛的锋锐便要冲着面门而来,却抬不起手来挡。 “锃”得一声,利剑的锋芒与长矛的锋锐相对,不消眨眼的功夫便分出了高下。 “多谢了。”晏亭朝苏瞻洛苦笑笑。 苏瞻洛向他微微点了点头,“一剑山庄的弟子就剩这几个了?” 晏亭皱眉叹了口气,“嘱咐他们不要乱吃东西,却还是……” 苏瞻洛没听他讲完,他的视线扫过一个身负重伤,几乎守不住身后人的一剑山庄弟子,便上前顶了他的空。 苏瞻洛在这些人中还算游刃有余,一方面自小经历厮杀与暗杀,剑上功夫本就见长,另一方面薛子安给的内功谱与剑谱是真的提点了不少,与尸人的接触也比这些江湖人久一些。 苏瞻洛刚挡走了两剑,身后就传来一个微弱却不甘的声音。 “才不要你们一剑山庄的救我的命!” 苏瞻洛瞥了一眼,见是白墨。 “你能说话?” 白墨咬着牙,“你不是不让我们吃天仙楼么,我就不信邪想去试试,还没吃呢身边的人就跟魔怔一样跟着笛声往这里走,我就跟着过来了。”少年用极其压抑的声音爆发着哭天抢地的控诉,“我告诉你!我这辈子就没一下子走过这么久的路!脚都起泡了!” 苏瞻洛失笑,“让你不信我的话。” 白墨冷哼一声,哼到一半被冷不丁从身旁擦过的矛吓断了。 苏瞻洛砍下那根矛,“要有嘴上的本事,不如你顶我的空?” 白墨吓得噤了声。 苏瞻洛扫了一眼周围的局势,见殷落不知何时冲破了包围圈,正与薛子安对峙着,便对他低声道,“看到你眼前的那片林子了吗?” 白墨愤愤道,“我又不瞎!” “那棵最高的树下,你师兄在那儿。” 白墨瞪大了眼,“你把我师兄骗来这里!” 苏瞻洛懒得同他费口舌,“一会儿我帮你开路,你冲过去,带上你师兄逃走。” 白墨张了张嘴,似乎想讽他两句,却被他身上触目惊心的血色吓得哑了声。 苏瞻洛瞅准了面前两个尸人同时砍来的时机,将剑一横,使了八成力气推开直冲而来的矛头,又趁着两个尸人被力道推得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将剑刃带过二人的脖颈。 黑色液体喷涌而出,苏瞻洛一脚踹开,大吼道,“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62 走!” 白墨弯着腰从包围圈中窜了出去,跃进小树林。 他的衣角刚消失在林中,两个尸人立刻填了他的空缺,朝着苏瞻洛的下盘就是一刺,由于方才发力闪避不及,苏瞻洛的右侧大腿被狠狠划过,霎时鲜血翻涌,染红了素色的下袍。 “诶呀呀,矛头都架到脖子上了,阿洛你怎么还是这么心软?” 苏瞻洛侧头避开扇柄,却还是猝不及防地被捏住了下巴。 薛子安弯下的眼里毫无笑意,“阿洛,你这样心软可杀不了我,杀不了我便不能为阿秋报仇了哦?” 苏瞻洛挥剑推开他,“你就这么想我杀了你?” “唔,”薛子安摸了摸下巴,“不然呢?殷落已死,你们这里除了你也没人能与我一战了吧?” 他这一句惊动了在场所有奋战的人,众人这才将目光投向方才二人对峙之处,却见殷落脸朝地趴在地上,触目的血迹从脖颈处汩汩流出,染红了一地青草。 “死了?!”江湖人纷纷发出惊呼。 “诶诶,别担心,”薛子安摆了摆手,“殷落身上的玉牌我摸过来了,反正殷落死前也没指定人选,那么玉牌到谁手里,谁就当下一任盟主咯。” “但,要是没人杀得了我……”薛子安幽幽笑了,“那么薛某不才,便接任一下盟主之位了。” “放屁!” 怒吼从山下传来,截断了薛子安的话。 众人往山下探出头,是城中那些没中招的江湖人前来支援了! “教主死了,也轮不着你作威作福!”说话的是逍遥派副教主向天,他领着一众逍遥派弟子直冲而上,立刻加入了厮打之中。 由是,一面倒的局势被渐渐扭转过来,逍遥派弟子的加入使得苟延残喘的江湖白道有了一丝胜算。 加之苏瞻洛连续斩杀几个尸人之后,便渐渐摸到了门道:尸人虽身体轻盈,身法诡辩,但脖颈依然是最脆弱的地方。他身边的人也暗中效仿,如此一来,颓败的局势被渐渐扭转过来。 但包围圈外的薛子安却依旧悠然自得,坐在最高的那棵树上,翘着二郎腿看着局势。 向天冷哼一声,一跃而上斩断树枝,便在半空中与薛子安过起招来。 “去把吹笛子的那个人先杀了!”他一面与薛子安招架着,一面指挥逍遥派,“那个是招魂引!断了笛声尸人就无法行动!” “向副教主还挺了解的么?”薛子安一手持扇,随手挡开了他冲着要害而来的剑,“可你不去救你家逍遥派弟子,而直冲我而来,莫不是也盯上了殷落手中的盟主玉牌?” 他这话用了几分内力,传得格外远,正与尸人苦战的不少江湖中人手上动作一顿,纷纷投来了非善意的目光。 向天作为逍遥派副教主,向来备受尊崇,哪里被这么多猜忌惊疑甚至不屑的目光注视过?一时间便怒上心头,恨不得将面前的薛子安除之而后快。 想罢,他手中的刀便转了方向,横砍而来,薛子安展扇去挡,却不妨向天陡然调转刀头,用足了内力将刀柄送了出去,直击薛子安心口。 其实以扇对刀是不利的,刀身长,刀口也长,能挥能砍,而扇一般作为暗器使用较多,至多挡一挡刀剑,若要出击非得离得极近才有可能。 苏瞻洛抬头的时候方看到这一幕,猛然想起他胸口的伤,如今他一身黑衣,饶是伤口崩裂浸湿衣襟也不过深了颜色,但在混乱的战斗中极少有人能注意到细节。 但这伤……是什么时候添的? 苏瞻洛恍然出神的时候,眼前寒光一闪,劲风中卷着矛头的锋利,直朝他胸口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emmm昨天晚课上的晚啦所以没更新 第40章 苏州难平(十一) 铁剑铮鸣,面前的矛头被不知哪里横出的剑挡了一挡,矛头便斜了方向,擦着苏瞻洛的肩头过去。 苏瞻洛立刻回过神,抬脚踹开他手中的矛,以剑刺穿那尸人的咽喉。 “哼,一剑山庄副庄主的名号打得倒响,我瞧功夫也不过一般般么!” 不知哪里窜出来的孟醒明朝暗讽道,手臂却因为刚才那一剑还在不停抖动。 苏瞻洛却没无暇答他。 就在尸人倒下的一刹,他无意间瞥见了那人的面容,心下一惊。 这人,竟是先前在蜀中偷袭的剑凭! 混乱的战场无暇让他查看此人面上是否有面容,但就他的身手来看,与先前偷袭之人显然不在一个水平上。 难不成“剑凭”有许多个人? 这些人都戴着相同的易容,让人闹不清哪个是正主,如此混淆视线,以便暗杀? 容不得他多想,身旁的少年就踉跄了两步,险些摔在他身上。 尸人的长矛堪堪划过上衣,勾破了他腰带上的配饰。 苏瞻洛长臂一揽,将人带到自己身边,叹了口气,“不是叫白墨带你走了么?想折在这儿?” 孟醒躲在他身后,时不时刺上琢磨着要偷袭的尸人一剑。 “我要走了你不就死了!”他道,“我又不像师弟一样,一点也不会。” 苏瞻洛瞥了一眼,虽然拿剑的不稳,但手势和动作却是一等一的标准,剑招也继承了昆仑派一贯的飘逸洒脱,舞得像模像样。 他心中生了个想法,试探问,“你……是因为什么被废了内力?” 孟醒动作一顿,随即发泄似的猛地往前一刺。 “去问你家庄主去!”他愤愤道。 苏瞻洛暗惊,拧了眉头。 “还有,我回来不是特地来救你的!”少年咬着牙道,“你见着我师弟没?” 苏瞻洛眉头拧得更紧了,“他没走?” 孟醒恨恨道,“都怪你给我点的穴!师弟本来都看到了我,走到一半却不知看见了什么,跟魔怔了一般就往外奔了!我动都动不了,只能看着他跑走!” 苏瞻洛哑口无言,点穴只是为了防止这软脚虾的少年看见师弟一冲动冲出去,没想到末了还是拖累了。 好在现在的局势没有方才那么糟糕,尸人虽无智慧全听指挥,但就因为无法思考而不会换招式,习惯了他们诡辩的路数之后,不少摸爬滚打多年的江湖人便自发明了一套破解的路数,专治尸人。 尸人的数量在不断减少,进攻也没有方才猛烈,加之被下了药的江湖人药效褪去,渐渐恢复行动能力加入战斗。 一时间,江湖白道气势汹涌,不久前还一面倒的局势被彻底扭转过来! 然而,向天轰然而降的身体却陡然削了大半的澎湃气势。 要知道,各派高手在上次九歌门对抗温柳的战役中便损失不少,殷落又折在了薛子安手里,众人能指望得上的,也不过逍遥派向天,一剑山庄的晏亭与苏瞻洛。 至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63 于另一主力昆仑派……他们派出了不少二三流高手,挡挡尸人还过得去,却秉持“无为”的道家思想,迟迟不愿拿出主力相对,如今对抗薛子安,昆仑派竟拿不出一个能打的。 不过昆仑派弟子挺玄乎,也不在乎那些盟主、功过的虚名,打得动就打,打不了就不打,也不管别派怎么看。 话头转回,且看向天已经无法再战,众人将目光投向了一边的晏亭,却见晏亭领着一众一剑山庄弟子被尸人团团围住,陷入苦战。 向天猛烈地咳了咳,擦净了面上的血迹,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爬起来,还要再提刀而上。 “先等会儿,”薛子安摆了摆手,“碧蝶,停下。” 碧蝶应了,随即改了平缓的调子,所有的尸人皆停在了原地,但只要他们盯着的人一动,他们手中的矛便会紧上几分。 一时间,杀喊声相接的战场变得坟场一般寂静,只余乌鸦残破的叫声回荡在遥远的深林之中。 晌午极好的日光落在山头,照亮了蔓延一地的尸体与以及认不出是谁的残缺肢体,映着鲜血下更显鲜嫩的绿叶,萧索至极。 薛子安扫了在场所有人一眼,有人为杀戮而愤恨不已,有人眼红他怀中的玉牌,也有人看不出悲喜,冷眼旁观着。 他轻拍了拍手,当下两个尸人便从他们身后的深林里架着两个人出来。 苏瞻洛用力按下身旁几乎如同离弦箭一般的少年。 短暂的沉寂之后,仿佛一颗□□炸入池塘,猛烈的争吵在众人之中爆发。 一个,是昆仑派最不成器弟子之一的白墨,另一个,是殷落的亲侄女,逍遥派殷满满。 殷满满一直在抽泣,时断时续,一双圆圆杏眼都肿了起来。 白墨向来是个不识时务,横冲直撞的性子,刀口架在脖子上也不管不顾地大嚷着,“薛子安你算什么好汉!尽抓老弱病残当挡箭牌!他娘的你个缩头大王八!有本事你放了老子,老子立刻刨了你家三代祖坟……”之后还有更多不堪入耳的谩骂。 孟醒被苏瞻洛死死拦住,急得都快昏厥过去,第一次这么迫切地想将这个口无遮拦的师弟的嘴缝起来。 “……满满还一直跟我说你没那么不堪,他娘的老子还竟然信了?!他娘的老子……” “别说了!”殷满满突然大喊道,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白墨撇了撇嘴,朝着人群之中大喊道,“苏瞻洛!你不号称把满满当妹妹看吗?你怎么看的妹妹?啊?” 孟醒陡然感觉身旁拦着他的男人气息一变,骤然加重的呼吸似乎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薛子安笑得很欢,“诶,小兄弟,巧了巧了,他亲妹妹就在九歌门被我捉了当人质,刚被我砍了脑袋。” 白墨脸色一变,奋力挣扎起来,“你敢动满满一分,老子跟你拼了!” 他身后的尸人立刻加大了力道,才制住这只如同发疯小兽一般的少年。 孟醒转过头看着苏瞻洛,恍然想起之前凉亭之间的对话,心底横生出一些愧疚的情绪。 男人一只拳头攥得死紧,指甲磕破了手心,血丝顺着指缝蜿蜒而出。 孟醒替他觉得疼,很想伸手帮他扳开,伸到一半的时候,男人垂下的胳膊突然展开,将他往身后猛地一推。 他抬起头,惊觉薛子安不知何时着人堵上了白墨的嘴,越过一地的尸体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啧,我记得……”他想了想,“你跟那个问候了我祖宗十八代的小子师出同门吧?” 他的双瞳极黑,幽幽然如同无尽深渊。 孟醒捏紧了拳头,“你放了我师弟,我替他。” 不远处的白墨唔唔作响,似乎想说些什么。 薛子安回过头吩咐道,“嘴捂紧点,太烦。” 孟醒还想说什么,却被苏瞻洛捏了捏手腕。 “薛子安,你究竟想要什么?”苏瞻洛道。 薛子安勾了勾唇角,“你。” 苏瞻洛笑了,孟醒却从他微微弯下的眼角里看到了无尽的嘲讽与苦涩。 “不信?” 苏瞻洛敛了笑意,“你拿矛头指着我,拿人命要挟我,你要我信?” 薛子安佯作怅然地叹了口气,挥了挥手,那些矛头便齐刷刷地放下,尸人退至一旁。 所有的人屏息看向苏瞻洛这边的变动,场上除了众人或轻或重的呼吸声,只剩殷满满轻微而间断的抽泣声。 “薛子安,”苏瞻洛抬眼,“我再问你一遍,你究竟想要什么?” 薛子安笑容不变,“问多少遍都一样,要你。” 他话音方落,身后传来一阵吼声。 “苏瞻洛婆婆妈妈,你与他废什么话!” 向天携着刀,拼上了全力背水一战,势在必得地要以此拿下薛子安的项上人头。 薛子安却连身子也没转,他身旁的尸人便蜂拥而上,举起长矛拦下了向天,甚者还有一人以矛刺穿了向天的肩胛骨,霎时喷涌的鲜血吓退了不少蠢蠢欲动的人。 就在众人悄悄退却的时候,晏亭却招来众弟子中一个极不起眼、脚步极轻的“弟子”,附耳几句,那弟子便领命退了下去。 不消半刻钟,向天便神不知鬼不觉地,趁着众人分神的时候,消失了。 “瞧瞧,瞧瞧,”薛子安摇了摇头,“殷落尸骨未寒,你就不顾他亲侄女的性命要来杀我,我身上这块盟主玉牌就如此重要?功名就如此重要?”他叹了口气,“像你这样铁石心肠的人做了盟主,怕是也不能服众啊!” 如此一番言语将向天气急,与尸人招架的动作也越发不济。 “有理啊……”一个轻微的声音在江湖人中传开,“他还是逍遥派副教主呢!怎能如此不留情面!” “虽然薛子安是个恶人,但这话还是挺有道理的……” “诶,我之前听说逍遥派几个副教主联合起来想用殷满满要挟殷落,让他交出盟主玉牌,这事儿难不成是真的?” “是真的是真的,你们瞅见殷盟主将殷满满交给苏瞻洛照顾吗?还不是提前防他们这一手,否则这盟主玉牌早没了!” “诶哟!那可真是太险了……” 这么一场大战,在薛子安一两语的挑拨下,竟成了逍遥派辛辣秘闻的传诵场所,每个人讲起这些传闻的时候个个眉眼放光,信誓旦旦,仿佛自己亲眼见过一般。 其中真真假假,谁又能知? 奋战的向天见无一人要帮,再加上气急攻心,哇得吐出一口鲜血,登时倒地抽搐不起。 苏瞻洛悄悄捏了捏孟醒的掌心,孟醒一凛,抬眼见他提步向前,靠近了薛子安几分。 第41章 苏州难平(十一) 苏瞻洛的动作很不起眼,特别是在众人议论纷纷的当口下,甚至连悠然自得地掌控全局的薛子安都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64 没有预料。 “薛子安,”他低声道,“你骗了我,骗了阿秋,骗了满满……”抬眼看他,“骗了这么多人,你不会把自己也骗进去吗?” “何出此言?”薛子安挑了嘴角讽道,“还是苏公子一厢情愿地如此认为?” 苏瞻洛不言不语,看着他早已被鲜血浸透而湿润的前襟,“为什么那天要告诉我你的弱点?” 薛子安愣了愣,只在这一分神的刹那,躲在苏瞻洛背后的孟醒突然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他冲的方向不是被尸人禁锢着的白墨,而是站在薛子安身后不远处的碧蝶,更准确一点来说,是她手中的竹笛。 孟醒内力不济,但招式划得准,他这招算得上是偷袭,趁人不备,碧蝶也一瞬间未回过神,被撞了个正着,笛声戛然而止。 尸人以笛声为号令,一曲一令,曲停则无法行动,如是,抓着人质的两个尸人纷纷松开了手,白墨趁此机会溜出,顺便将哭得喘不上气的殷满满拉上,撒开了腿往外跑。 瞬息万变的局势再次发生了扭转,落了下风的白道又扳回一城。 碧蝶很快回过神,再次奏响竹笛,与方才逃脱禁锢的江湖人展开了新一番搏斗。 正在众人苦战的时候,又是那个轻微却不容忽视的声音冒了出来。 “快看,那边是不是薛子安跟苏瞻洛打起来了!” 众人这才分出神抬头看去,一黑一蓝的身影重叠又分开,几乎看不清动作的光景已经过了不下百招。 “苏瞻洛一个人行不行啊?”另一人道,“之前殷落和向天都被打败了,他……” “哎,我倒觉得还有胜算,”先前那个声音继续道,“毕竟薛子安也不是神,打了那么多总会累的。” 晏亭瞥了那人一眼,那人一身灰绿衣裳,身材消瘦,拿了块黑布遮了大半脸,只露出两只黑眸,眼角有些下垂,年龄不大的模样,看上去挺招人喜欢的。 “切,乘虚而入。”一人嗤道。 那灰绿衣裳的少年也嗤道,“行啊,你去喊一句改天大家都恢复了再打,看他们两个听的听不到。” 那人一愣,这话里话外还顺带讽了他的功夫不济,登时被噎得哑口无言起来。 底下吵得沸沸扬扬的时候,苏瞻洛与薛子安双双从半空落到地上,方才整装的尸人纷纷散了开来为他们二人留了空地。 苏瞻洛依旧与他差了一截,但与上回交手的时候有所不同,至少不是被压着打,防守的同时偶尔还能有还手的余地。 薛子安拿胳膊挡了他从下盘攻来的一击,不由道,“你功夫什么时候进步的?” 苏瞻洛不与他扯皮,只是咬紧了牙关,半刻也不放松。 薛子安见他不语,却笑了,“挺好,看来多逼你几分才成,原先我们过招的次数也不少,也不见你长进。” 苏瞻洛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却恍惚地有些感觉二人回到了三个多月前比剑过招的日子。 但苏瞻秋的头颅,殷满满的啜泣,白墨的控诉,扯断的项坠,都告诉他,这一切已经回不去。 思及此,苏瞻洛心又沉了几分,手上的动作无意间加快了。 扇与剑刃正面相撞,发出铁器铮鸣之声,而他手中的扇却猝不及防地碎裂,一半被剑挑飞了,倒插进了土里,只余半个扇柄露在外头,而剑刃冲破了扇面的阻拦,划过了他的肩头。 霎时,局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苏瞻洛提剑步步紧逼,剑锋擦着他的身侧划过,一剑一剑斩断他的衣袍。 渐落下风的薛子安却丝毫不着急,还笑着道,“得,这回真成断袖了。” 苏瞻洛瞥他,又刺下一剑,“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薛子安笑弯了眼角,就像三个多月前那样。 “如果我告诉你,”他说,“你还杀不杀我?” 苏瞻洛一双黑瞳盯着他,“你说,我就停手。” 薛子安笑得更欢,“可是我杀了阿秋,抓了殷满满。” 苏瞻洛抿了抿唇,却牛马不相及道,“你胸口的伤是怎么回事?”顿了顿,“如果你没有受伤,断断不可能落得如此下风。” “其实如果可能的话,”他沉了声,“我希望你一辈子都不要知道。” 苏瞻洛抬眼,拧着眉,“什么意思?你究竟想做什么?” 薛子安嘴角勾着,“这么想知道我的目的?”顿了顿,“那好,告诉你之前,答应我一件事。” 苏瞻洛眉头拧得更紧,却听薛子安兀自道,“告诉酒久那丫头,让她别傻了。” “什么?” “那个傻丫头啊,非得认着我是她救命恩人,死磕到底跟着我,”薛子安无奈地笑了笑,“也老大不小了,该寻个好夫婿了。” 一顿,突然郑重道,“这件事交给你了。”末了,他叹了口气,“可惜我看不到了……” 苏瞻洛心陡然一沉,“你……”在交代遗言? “行了,”薛子安展眉看他,笑道,“告诉你,你想知道的,我的目的。” 说罢,他止了脚步。 “你!” 苏瞻洛手中的剑却因为惯性没能停下,他眼睁睁看着剑脱手而出,朝着他胸口而去。 但他却还在笑着,是苏瞻洛许久未见过的、真真正正的那种笑容,从眼角到眉梢尽染笑意,坦然地仿佛是去作乐而不是去赴死。 他说喜欢他的时候,给他渡了一口带药的酒。 他将苏瞻秋带走,将她的头颅摆在他的面前。 他杀了殷落,又将一心相信他的殷满满作要挟。 每一件事都能让苏瞻洛心痛,心酸,心哀。 苏瞻洛几乎觉得,薛子安在逼他,逼他发怒,逼他动武,逼他把剑横到自己脖子上。 他陡然忆起那日天仙楼里几乎要将他斩杀的时候,那时候,他又哭又笑,压抑着什么,却对他说。 ——杀了我。 然后呢? 剑刃没入他胸口的时候,苏瞻洛觉得时间都停滞了。 薛子安一双笑弯的桃花眼里,流转着他从未见过的潋滟。 他说,“阿洛啊,我做所有的目的,都是为了让你好好活着。” 苏瞻洛呼吸骤停。 他心里有个声音在不停呐喊着:停下、停下…… 恍惚间,他突然明白了上次在酒楼里,为什么剑尖在颤抖。 就算这个人伤天害理,坏事做尽,可当他舒展眉头,一双弯下的眼瞳注视着自己的时候,那柄剑,就再也不想举起。 可出手的剑,哪有回来的道理? 直到眼前划过碧蝶一角绿衣,直到衣袖被人拽了又拽,直到耳旁充斥着杀伐不歇的呐喊与少女时断时续的抽泣声,苏瞻洛才恍然大梦初醒。 薛子安仰面倒在地上,合上了那双曾阴暗过,也曾潋滟过的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65 桃花眼,他的胸口上插着那柄他赔给他的剑。 一阵凄厉的笛声响彻云霄,尸人们停止了动作,打得早已伤痕累累的江湖人也不由停下攻击,警惕地注视着她。 “诸位停手吧,”碧蝶平静道,“我们输了。” 如此坦荡的承认让所有人愣了愣,但总有人反应极快。 “放屁!你一句输了就一笔勾销?”灰绿衣裳的少年喊道,“我们的盟主被你们杀了!” “对对对!”剩下的江湖人反应过来,不少人连声附议。 碧蝶从怀中拿出盟主玉牌,在众人面前晃了晃。 不少蠢蠢欲动的人刚想有动作,却提防着碧蝶手中的笛与身边紧紧阻挡着的尸人。 “江湖中人,讲究的是信用,这点我们邪道也好,你们正道也好,皆须恪守。”碧蝶扫了众人一眼,尽管身材弱小,但说的话却掷地有声。 她说罢,看了看愣神的苏瞻洛,将玉牌交给了殷满满。 江湖人一愣,随即低下头交头接耳起来。 所有人心知肚明,她说得是先前薛子安说的那条。 谁杀了他,谁就能得到玉牌,谁就是下一届盟主。 本来,武林盟主的选举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在继承仪式上,老盟主与新盟主都要尽力一战,新盟主只有战胜了老盟主方才能继承玉牌。 薛子安打败了殷落,拿到了玉牌,苏瞻洛打败了薛子安,也理应得到玉牌。 “可苏瞻洛趁人之危!”有人喊道,“他打败薛子安的时候,薛子安已经连战三场!” “诶,老兄,你咋老跟人一剑山庄过不去,”那个蒙面少年道,“方才的局势大家也都见着了,要说趁人之危,咱每个人都能趁人之危,但也没人趁啊。” 晏亭心底不屑地冷哼一声,心道:歪理,方才的形势分明是尸人将他们团团围住,哪能突出重围。 但晏亭不会动嘴,自然有人替他说出这些。 “实在不行再打一次?” “现在大家都挺累的,要不咱改日?” “改个什么日啊!快点打!不然你让他们邪派拿着玉牌?” “我说老兄,你这吃相也太难看了吧?这么惦记着盟主的位置?” “我……” “够了!”殷满满带着哭腔的吼声震住了所有在场的江湖人。 “我爹死在梅花拐手上,我大伯死在薛子安手上,我也曾被尸人暗害,”殷满满狠狠抹了把脸上的泪,“在这些时候,你们人都在哪里?!” 白墨讷讷地挠着头,想拉一拉殷满满的袖口,却又被她陡然爆发的气势吓地不敢动作。 “你们当中,有多少是冲着我大伯的盟主玉牌来的?” “你们当中,有多少是冲着闻名一时的药人册来的?” “你们当中,又有多少是攀着我大伯早些去死,好偷来玉牌一登高位的?” 苏瞻洛回过神,掐了掐眉心,去拉殷满满的袖口,“满满,别说了……” “我要说!”殷满满甩开他的手,她将玉牌展在众人眼前,“因为这块东西,大伯被门派里的人逼得东躲西藏,我爹去世之后,这些人当大伯失了帮衬,多了我这个拖油瓶,更有恃无恐。” “现在好了,”殷满满冷笑道,“我家破人亡了,你们该满意了?” 底下窃窃私语的江湖人纷纷止住了嘴,在姑娘字字泣血的控诉下,低下了头。 “药人册也好,盟主玉牌也好,流血的纷争都是因为这些不起眼的东西而起,”殷满满扫了一眼众人,“我是殷家仅剩的后人,在继承武林盟主上我也有分量不轻的说话权,所以……” 她几乎是死咬着牙关,一字一句道,“你们看、好、了!” 说罢,她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举动。 从一旁呆滞的尸人手里抢过锋利的长矛,将玉牌摔在地上,那矛头狠狠地砸了过去。 “满满!” “让开!”殷满满挥开白墨。 那枚众人朝思暮想的玉牌,被殷满满近乎疯狂地砸得粉粹。 所有江湖人就目瞪口呆地看着,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玉牌已经化成了面目模糊的碎玉石,再无复原的可能。 第42章 苏州难平(十三) 砸完了玉牌,殷满满又从怀里摸出逍遥派的掌门玉玺。 “至于逍遥派,”殷满满松手,将玉玺摔在地上,“从今往后,再无殷家,再无逍遥派。” 同样的,砸了粉粹。 砸完了这两样,对于功夫稀烂的殷满满来说,已经累到快站不住脚,白墨上前搀扶着已近乎晕厥的殷满满。 江湖人仿佛呆滞了一般,目瞪口呆地看着碎裂的玉石,特别个别逍遥派的年轻弟子,更是一头雾水,不明不白着自己怎么就没了门派。 孟醒蹲下身,捏起了两片碎玉,叹了口气。 小姑娘平时看着跟哭包一样,发起狠来还真是不容小觑,砸这么碎绝对恢复不了。 他站起身,却见苏瞻洛眉头死死打着结,出着神。 苏瞻洛感到有什么推了推他的胳膊,回过神发现是碧蝶将剑还给了他。 惨白的剑刃染上了触目的红,映着他苍白而呆滞的脸。 碧蝶奏响笛音,唤来两个尸人将薛子安的尸身抬走,却在挪动他身体的时候,从他松开的拳里掉出一个东西。 苏瞻洛蹲下身将他捡起。 是那只眼熟的扇穗,金色的流苏染了血迹,刺痛了他的眼。 “你们要做什么?”孟醒警惕地看着碧蝶的动作。 他这一语引来了失魂落魄的江湖人的关注,一两个昆仑派弟子几乎要拔剑上前。 碧蝶奏响笛音拦住他们,“诸位,留个全尸。” 与她一同与这些江湖人对峙的,还有在场几十个尸人。 虽然江湖人有百十来个,但若要对上尸人,这些残兵败将也好不到哪里去,如此双方合计一下,各退一步。 苏瞻洛没心情留下来看他们最后的商议,连个借口都懒得寻,便从原处消失了。 晏亭眼角瞥见他消失的背影,眯了眯眼,嘱咐了几句便也抬脚追了上去。 他却刚走了没几步,一柄大马刀从天而降,横在他前行的路上。 晏亭冷哼一声,“扬刀?” 扬刀从林中露出身影,“酒久说了,除了苏瞻洛,一个也不让放。” 苏瞻洛是追着抬薛子安尸体的尸人而去,尸人没有笛声无法催动,这两个尸人一直行走,显然是不远处有人奏了曲催动的。 只是这曲奏得极轻,轻到苏瞻洛能隐约看见尸人将薛子安抬上马车,才隐约听见一些曲调。 苏瞻洛刚踏出重重密林,笛声便转了调子,拖了个迤逦的尾音。 他前方一个红衣姑娘靠着树,抄着手,正垂首往山石下面的平地望去。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66 苏瞻洛循着她的视线望去,一条蜿蜒的小路一直延伸到山的背面,小路上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方才两个尸人在尾音里从车帘里退出,垂首静立于侧。 苏瞻洛步子往前探了半分,红衣姑娘便伸出一只胳膊来挡,手上还拿着一只花纹古朴的陶笛。 随即,马车里缓缓响起一阵低沉的笛声,两个立于侧旁的尸人一凛,翻身坐上马车前缘,落下马鞭。 “酒久,”苏瞻洛视线注视着那辆马车伴着悠扬的笛音缓缓驶远,“你不跟着一起走?” ”有碧蝶跟着,“酒久放下胳膊,将陶笛收入怀中,“而且主人说了,要我留下来。” 苏瞻洛侧目看他,“即使我杀了薛子安?” 酒久亦侧目回视,“苏公子,没人能动得了我主人,”她笑了笑,“除了他自愿的。” 苏瞻洛心陡然一沉,“酒久,你们究竟瞒了我什么。” 酒久摇了摇头。 苏瞻洛眉头拧了起来,“或者说,你们要瞒我到何时?” 酒久看着他,突然笑了,“主人说得不错,苏公子心肠软是软,却也并非优柔寡断,甘受桎梏之辈。”所以要圈他起来,必得花一番心思。 苏瞻洛听着这打太极的话,眉头拧得更紧,刚要开口,却听身后一阵窸窣的声响,一身破破烂烂衣裳的少年从林中探出了头。 “孟醒?”苏瞻洛有些意外道,他一身本是上好绸缎的春蓝衣袍,方才交战被划了几道口子,这会儿却被林中横生的枝干近乎划成了碎布,除此之外,手上脸上,甚至露出的腕子都划了好些细小的口子。 孟醒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将头扭过去,“我只是来支会你一声,殷姑娘累晕了过去,白墨将她带回你的院里了。” 说罢,他又飞快地扫了苏瞻洛一眼,视线一触即离。 苏瞻洛有些愣,“你怎么找来的?” “这儿、这儿、还有这儿……”孟醒从肩膀点到大腿,“留了那么多血,路上滴了一路,你当我瞎么?” 苏瞻洛垂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已经被血浸染到看不清原本颜色的衣裳,这才觉得酸麻遍布全身,五脏六腑都被搅成了浆糊,后知后觉的痛感涌上了大脑,眼前倏地一黑,身体就往前栽去。 “诶!”孟醒上前扶着他,“方才还好好的,我就说了一句!怎么就……” 他视线扫过苏瞻洛已经完全失了血色的面颊,愣愣地噤了声。 是了,方才与尸人一场恶战,又提足了功夫与薛子安打了一场,再驾着轻功追来这么远,光失了这一路的血就该受不住了,妄论还有内伤。 只是,方才这股劲儿,他是凭着什么撑下来的? 孟醒呆愣地看着他半阖的眼帘,那双眸子猝不及防地转了过来,他甚至都来不及收回视线,便见着了眉目间一个极淡的弧度。 他的脸腾得一下红了大半,只听他双唇翕动着道,“劳烦小兄弟扶我一把了。” 苏瞻洛是想,那边酒久一个姑娘颇有不便,但这话落在孟醒耳里却让他的心隐隐跳快了几分,只是嘴上还在逞强道,“那、那反正你救过我师弟,我们扯平!” 苏瞻洛挑了挑唇角,想笑的模样,却猝不及防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酒久在他们背后摸着下巴,饶有兴致道,“小兄弟,我来扶你一把?” “不用。”孟醒挺了挺脊背,将比他高上大半个头的苏瞻洛背起来,回头看了看这个看上去年纪比他小的姑娘,然后艰难地迈着步子往山下挪去。 酒久的目光追着他们的身影,直到身旁翻下一个人影,那人伸手往她眼前晃了晃。 “干什么去了,这么慢。” “还不是晏亭,杀又杀不得,麻烦死了。”那人将背后的刀往地上一插,“你在瞧什么?” 酒久收回视线,“让你不准放人进来,你怎么放了个半大不大的小子?” 扬刀愣了愣,“他过来了?”一顿,“我瞧那小子没功夫,完全是循着血迹过来的,血迹都落在那片荆棘密布的荒林之中,谅他没那个能耐穿过林子,正巧我又跟晏亭打着,就没为难他。” “哦——”酒久拖长了音调。 扬刀眉头皱了起来,“你这一脸龌龊,想得什么?” 酒久贼兮兮地摸着下巴,“嘿嘿,叫我主人狂妄自大,这会儿被人撬墙角了,得有好戏瞧了!” 作为“墙角”的某人在床上躺了足足三天才转醒,刚下床穿了衣裳便见孟醒打了盆水进来。 孟醒见他醒了,先是面上一喜,转而瞧着自己打来的水,脸上又浮现了红晕, 苏瞻洛见怪不怪,笑道,“多谢了。” “谁说是给你的!”孟醒将水盆往桌上一放。 “哦,”苏瞻洛从善如流地点头,“那是你打来喝的么?” 孟醒一噎,面上的红晕又浓了几分,又被苏瞻洛揶揄地窘迫极了,恰逢这时,院子里传来一声怒吼,刚巧解了这头的围。 苏瞻洛抬步出屋,只见白墨正插着腰站在院中跟泼妇骂街一样,对着门口一个蒙面的年轻人出言不逊,骂得那年轻人愣愣地,一只脚在门槛之上半晌都落不下去。 “这是你家吗?啊?”白墨吼道,“不知道敲个门投个帖再来?啊?” 年轻人弱弱地反驳道,“我敲了门……”很快又淹没在白墨的训斥之中。 “我瞧你就是来偷东西的贼吧?啊?”白墨从周旁抓了个扫把,“大白天还蒙着脸,定是见不得光的家伙!” “白墨!”孟醒头疼地把自家吵闹的师弟带到一边,转头打量了这灰绿衣裳的蒙面年轻人,觉得这身装束有些眼熟。 年轻人将跨过门槛的一只脚收了回来,“我找苏兄。” 听这称呼似乎是熟人? 孟醒转头看着苏瞻洛,却见苏瞻洛复杂的眼神紧紧盯着那人,眼里有惊有喜,却又掺着几分疑虑。 那少年眉眼弯了弯,勾了个灿烂的弧度。 恍如隔世之感漫上心头,苏瞻洛笑了,笑散了眼里的疑虑,转头对兀自出神的孟醒道,“满满醒了么?将她一同叫来。” 引少年入屋,合上了门,那少年便去了面上的遮掩,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来。 殷满满这时捧着一壶热茶推门而入,惊得愣在了门口,要不是苏瞻洛眼疾手快,一壶热茶准得翻了一身。 少年又去将门合紧,对二人摇了摇头,“我的事情,请二位保密。” 日光从半开的窗打入,落在少年一往如初的澄澈眼里,泛起了潋滟。 殷满满早已激动得蹲在地上,蜷成了一团。 苏瞻洛看着他依旧淳朴的眼,心中情绪翻涌。 时过境迁,却总有些人如同激流里的磐石,任凭岁月的流水打磨,依然光洁如初。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67 而当初,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少年,却在浊世中缓慢地挺起身子,未染上一分一毫的污浊。 他的拳头紧了紧,又松了开来,落在他的肩头。 “夏容,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才发现上一篇的标题错了懒得改了~你们反正懂哒~ 夏容小天使回来啦,所以我们要愉快地开启下一趴了~ 第43章 苏州难平(十四) 蜀中密林缠绕,地势诡辩。 为了摆脱身后紧追不舍的尸人,夏容慌不择路地落下了悬崖,再醒来的时候,自己竟是泡在一个泛着奇怪味道的池子中。 池子不大,温度有些烫人,水的颜色偏绿,带着一股浓重的药味,但药味里头却还掺杂了一些不知哪来的血腥味,导致气味更加诡异难忍。 夏容动了动手腕脚腕,剧烈的疼痛让他身子一歪,一头栽进池子里。脸将将要没入池中的时候,身后一双手按住了他。 “夏公子,您身上的伤还需要再静养一阵子,在此之前请勿乱动。” 夏容回过头,见着了碧蝶一张寡淡的脸,想起□□的自己,霎时吓得往后一缩,登时痛得龇牙咧嘴起来。 碧蝶倒是淡然极了,“夏公子无需大惊小怪,碧蝶自小到大服侍过不少公子的起居。” 夏容这才松了口气。 碧蝶替他换了池子的水,又送来了一些吃食,服侍他吃下才端着食盒与药盆离开。 “碧蝶!”夏容冲着碧蝶的背影喊道。 碧蝶头也没回,“夏公子想想知道的,主人会亲自来告诉您。” 往后一个月都是这般,直到夏容觉得自己要在池子里生了根发了芽的时候,薛子安过来了一趟。 夏容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两步,正思忖着怎么开口的时候,薛子安已经不由分说地搭上了他的脉。 “差不多了,”他说,“你运运功,看看真气流转有没有停滞。” 夏容一愣,“我没练过两天功夫。” 薛子安道,“所以让你试试。” 夏容抓了抓脑袋,硬着头皮照做了,却发现自己体内真有一股子真气流转,贯通四骸,所到之处无不通达爽快。 他彻底蒙了,千言万语想冲出喉头,薛子安挥了挥手示意他一会儿再说,自个儿却盘膝大喇喇地坐在了池边,唤人上了茶和瓜子。 东西备全了以后,薛子安才对他道,“要问什么,说吧。” 夏容哑然,挠了挠头,“那什么……也给我一把瓜子成么?” “……” 一壶热茶已经放凉,但却没人动上一动,都在全神贯注地听着夏容的陈述。 “薛子安告诉我,”夏容道,“我从崖头摔下来,身上的骨头近乎全断,他索性把我浑身的骨头都打断,然后浸在药池里重塑经脉,待到经脉完整之后又打断,再重复之前的过程,直至九九八十一次之后才算完全地重塑骨骼与经络。” 殷满满听得一张脸煞白,“这该多痛啊?” 夏容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我那会儿已经没救了,不用这逆天而行,先死后生的法子哪能救活。”他看了看自己遍布伤痕,不复娇弱的手,“而且,我早就痛得麻木了。” 苏瞻洛一怔,看着他那双苦涩弥漫的眼,心中亦泛起后知后觉的酸痛,五味杂陈。 “在那八十一次的折磨当中,除了第一次我是昏迷的,之后都是在清醒的时候下完成的,因为这样效果最好,”他缓缓道,“若八十次中有一次挺不过去,便是功亏一篑。” “不过,”他笑了笑,“每熬过一次,体内的真气和内力就会成倍的往上叠加,如今我已经比原先多了一甲子的内力。” 苏瞻洛一惊,像是想到了什么,“夏兄,除了多了一甲子功力,是否还变得百毒不侵?” 夏容点了点头,“苏兄大概已经猜到了,薛子安用的方法便是制药人的法子。”顿了顿,“他还搜来了九歌门的心法和外功让我学。” 苏瞻洛眉头拧了,“你们……不,薛子安做这些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还有阿秋她……” “我这些日子一直在天仙楼养伤,没见过阿秋,”夏容苦笑笑,“具体薛子安想做什么我也不清楚,但他救我、帮我,只是为了换一个条件。” 苏瞻洛呼吸一滞。 “暗中躲在人群中煽风点火,扭转负面言论,消除质疑,”夏容道,“就是先前苏州城郊外那场。”他视线往一旁头低的不能再低的殷满满扫了扫,“自然,我一人是不行的。” 苏瞻洛大惊,“满满,你……” 殷满满一双素手捏紧了面前的茶碗,“就在碧蝶姑娘的笛音奏响之前,大伯来找过我,与我说了那日薛公子与他商议的话题,并且……同我诀别。” “薛子安同我说过,殷落为人所害……” “是,”殷满满点了点头,“但逍遥派内部嫉妒殷家久负盛名,大伯离去之后,剩下的那些人必然不会善待我,所以大伯便想找旁人护我周全。”她吸了吸鼻子,“大伯找的并非晏亭,而是,薛公子。”她未尽之言中,是殷落与她讲了晏亭此人如何不可信,也从侧面与她讲述了夏容死亡的真相。 “自然,”夏容看不下去,替她将接了下去,“薛兄提的条件便是,将盟主之位传给苏兄。” 苏瞻洛捏紧了手中的瓷杯。 所以之前殷落才会莫名对他多加袒护,所以才会将殷满满托给他照拂,所以才…… 薛子安与殷落私下交易,用殷落本就所剩不多的寿命演了一出戏。 “让所有人看到的是,薛子安杀了殷落,抓走满满激怒苏兄你杀了他,”夏容道,“再由我私下煽风点火,好让苏兄在江湖中获得声誉,甚至是盟主之位,不过……” “不过我摔了盟主玉牌,”殷满满接道,“我受够了江湖的腥风血雨,武林盟主也好,逍遥派也好,存在的意义都是为了维护武林公正,可现在却成了争端的起点。” 夏容笑了,“所以我觉得摔得好,无形胜有形么,如今苏兄的江湖声望可是一日高过一日了,缺它个玉牌又能怎样?” 清脆的一声响,苏瞻洛手中的茶盏裂了开来,血水从指缝中流出,顺着木桌的古朴纹路蜿蜒流了开来。 殷满满吓了一跳,小声唤道,“苏公子……?” 苏瞻洛脸色铁青,猛然拍桌而起,跨步带风地离开了室内,临走之际还重重地砸上了门,霎时,那可怜的木头便沿着纹路裂了开来。 如此盛怒而失态的苏瞻洛在场众人从未见过,一时都愣在了原处,呆呆地看着苏瞻洛夺门而出,连拦上一拦都没想到。 殷满满反应过来,挠了挠头,“夏公子,你说苏公子生什么气呢?难不成是因为我摔了玉牌?” 夏容缓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68 缓摇了摇头,“不是的。” “莫要多想了,自然与你们二人无关,”酒久从窗口翻了进来,瞅着那裂了大半的门和桌子,叹了口气,“又得掏腰包换新的了。” 殷满满转头看向她,“那是在生什么气?” “他是在气自己被人控制在股掌之间,气自己的声名与功劳竟是被别人一笔一笔策划出来,只可惜啊……”她语气沉了沉,“那个让他生气的人,已经被他杀了。” 从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进屋以来,三人从晌午一直聊到了黄昏时分,连午饭都没记起来吃。 白墨无聊地蹲在院里拾掇土堆,又把它们推翻,从土里刨了各种各样的虫子。 “烦死了!”白墨把瓶罐推翻,里头的小虫慌不择路地逃了出来,钻进土堆。 “师兄,”他扯着嗓子喊道,“我们回去吧。” 饶是白少的声音响如惊雷,他那总是打着瞌睡的师兄也能稳如泰山,白墨愤愤地回过头,却见他师兄两眼睁着,没睡,在发呆。 “师兄!”他喊了一声。 孟醒仍一动不动地望着。 “师兄!”又一声。 “……”沉默。 “真是……”白墨走了近,附在他耳边,吸足了气大吼道,“师兄!!” 孟醒恍然惊醒,险些从椅子上跌下来。 “叫魂呢!”孟醒瞪他一眼,“干嘛?” “是啊,你魂可不早就飞了!”白墨咧嘴讽道,“见你望着苏瞻洛屋里那扇半开不开的窗,叫你三声才有反应!” 孟醒羞赧地摸了摸鼻子,却听白墨顿了顿,又道,“师兄,你莫不是动了春心?” 孟醒一惊,转头对上白墨黑白分明的眸子,还未想到如何开口,白墨却突然泄了气一股脑坐在土堆上,郁卒地托着腮往他。 孟醒哑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白墨却制止了他。 “师兄啊,咱从小一块儿长大,”白墨揪着身旁的杂草,一薅一大把,“有啥事儿都是师兄你罩着我……”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带了哽咽,“要是师兄也喜欢满满的话,师弟一定不跟师兄抢!” 孟醒瞧着这一向不懂事的师弟,心中柔了几分,面上不知该是哭是笑,刚要解释,却见苏瞻洛裹着一阵戾气从摔门而出,大步走出了院子。 殷满满和再围上面巾的夏容从屋里探出了头,跟院里的白墨面面相觑。 殷满满呀了一声,疑惑道,“白墨,你怎么哭了?” 白墨一听,眼圈红得更厉害,吸了吸鼻子将泪光逼回,抬眼见殷满满已经皱着眉头到了跟前。 殷满满对这个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臭小子没多少好感,但自从上回被薛子安绑作“人质”之后,她对这个小少年倒也不像先前那么讨厌。 更何况,这少年向来都是咧着嘴笑开的,何曾见他哭得那么隐忍? “怎么了?”殷满满软下了声音。 白墨一听小姑娘软软糯糯的调子,心里化了大半,又想到了师兄那一茬,剩下没化的那半碎了。 他揉了揉眼,“我师兄他……”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便转头去找孟醒的身影,却摸了个空,不由一愣,“诶?我师兄呢?” “你说方才跟你一块儿的少年?”夏容在一旁开了口,他指了指半开的门,“他追着苏兄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原来以为蜀中的剧情够长了 没想到苏州的剧情更长 社会社会 第44章 苏州难平(十五) 十五的月圆,将夜幕染上了朦胧,眼前的一切变得不真实起来。 薛子安死后,天仙楼立刻被人翻了个底朝天,据说药人册也被人搜了出来。昆仑派一向不爱与人争抢,逍遥派尽毁,药人册多数落到了一剑山庄手里。 苏瞻洛抬起头。 天仙楼已经被人砸了大半,那鎏金的大招牌也被砸得稀烂,只剩残破的笔画在皎洁的月色中萧条着。 春末夏初的夜风透着凉意,消去了白日里暑气的沉闷,却散不去心中的阴郁。 薛子安曾经问过他,想不想当武林盟主。 他是怎么回答的呢? 已经记不清了。 身后的小尾巴跟着他止了脚步,地上拖出了一长一短两个影子。 “为何跟着我?”低沉的声音荡在幽长的街道。 孟醒抿了抿唇,“谁要跟着你了,我只是……” “那就回去!” 暴喝声让孟醒如同雷劈般僵在原地,一张小脸的血色褪尽,煞白煞白。 苏瞻洛再不管他,头也不回地踏进天仙楼的废墟之中。 孟醒猛地回过神,跑了两步去拉他袖口。 “楼会塌的!” 苏瞻洛生硬地甩开他,孟醒跌到一旁,顾不得废墟的渣滓刺进手掌,又冲上去拼了命地拉他。 如此三番两次地拉扯之间,一个小小的物什从苏瞻洛怀中掉出,落在了孟醒脚边。 他蹲下身捡起,见是一只金色的流苏,流苏的尾部染了血,已经发了黑。他展开手掌看了看血肉模糊的掌心,用手背拭去了流苏尾部他染上的血迹。 天仙楼不复当日盛景,碎石木块铺满了前不久还络绎不绝的人道,旧日里灯红通明危楼如今却摇摇欲坠。 破碎的招牌落在脚边,死了。 孟醒将突然呆滞的苏瞻洛往外面又带了带,才将擦拭净的流苏递过去,还给他。 月色笼在他的眉骨之上,在眼窝投下深黑的阴影,却有一滴透明的水珠从阴影的最深处划出,在朦胧的月色下划出一道转瞬即逝的线。 孟醒的动作僵了僵,苏瞻洛伸手接过流苏,低声道了句,“抱歉。” 孟醒又一呆,撇了撇嘴,“我是吃饱了撑的,出来散步。” 苏瞻洛微微侧过头看他,一双苦涩的眼弯了弯,染了几分暖意。 “孟醒,”他道,“你觉得,变强有意义吗?” “要没有意义,”孟醒答,“那怎么会那么多人追求药人的一甲子内力,追求盟主地位,追求登上高位,一呼百应?” “以前,我为一剑山庄卖命的时候,什么都不是,功夫不成火候,好几次险些有去无回,”苏瞻洛看着手中染了血变了色的流苏,“现在,我功夫日益精湛,成了一剑山庄副庄主,甚至险些成了武林盟主……”顿了顿,干涩道,“可我却觉得不如以往。” “那时候,阿秋会缠着我给她看新做的药,晏亭会炫耀他写的字作的画,再往后……碰见薛子安,他会拉着我陪他喝酒,赏月,逛庙会……” 孟醒看着他的眼神一点点暗下去,心也跟着一点点沉下去。 “可现在呢?”他自嘲地笑着,“我不知阿秋生死,晏亭心机深沉地早已不复如初,薛子安……”他阖眼仰头,“不谈也罢。” “更可笑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69 的是,”他道,“我现在拥有的这一切,都是别人替我一步步算计好,送到我手上的。” 孟醒眼神明灭,“薛子安?” 漫长的沉默回答了他的疑问。 孟醒理了理思绪,刚要开口,眼角却瞥见了一抹寒光,霎时冷汗惊了一身,手脚麻木地僵在了原地,眼睁睁看着寒光离他越来越近! 苏瞻洛反应极快伸手将他带到身旁,二人往侧一闪,泛着寒光的匕首便狠狠没入了地中。 随即一个黑衣人从暗处影影绰绰地闪现,操着一把小刀便冲着孟醒的喉头而来。 从他的身法与神出鬼没的身形来看,苏瞻洛第一时间明白这是一个尸人。 近日与尸人搏斗的次数不少,苏瞻洛不费什么力气便擒下此人,却一个没注意,尸人拿起那个匕首朝自己的喉头狠狠划去。 黑色的液体喷了一地,尸人也随之慢慢干瘪下去。 孟醒犹惊魂未定地看着那具尸体,却见苏瞻洛的身子陡然塌了下去。 “你伤口裂开了。”他上前扶了一把,却被苏瞻洛推开。 “无妨,我能走路。”苏瞻洛摇了摇头,“倒是你,你们师兄弟最近惹上了什么?” “毒拐教死了两个,还剩下一个,”他低声道,“极有可能与你们与一剑山庄的恩怨有关。” 孟醒一怔,“他要知道这些,为何不早些动手?” 苏瞻洛拧了眉头,“不清楚,不过他们既然有了第一次,必然有第二次,”他看着孟醒,“这段日子你们师兄弟若是不嫌弃,可否搬来我院子里住?” 孟醒被他盯着,脸上泛起了浅浅红晕,同他一手的血肉模糊,一并沉默在了浓重得化不开的夜色中。 白墨听闻要收拾包袱搬来的消息,乐得上颠下颠,连夜收拾了包袱搬到了院里,酒久和殷满满帮着忙拾掇了书房,从阁楼里搬出褥子和床被,直忙到了后半夜才算安顿下来。 尽管一张不大的卧榻要两人共睡,但白少却还是乐得上了天,一个晚上吵得孟醒迷迷糊糊,梦里都是白墨的欢呼雀跃,大早起来头痛欲裂。 院子里洗漱过后,回到正厅,那张大圆桌上早早坐满了人,热豆浆、包子、油条、粢饭糕等点心一一陈列桌上,据说是酒久大吃货从全城搜刮来的顶好吃的点心。 白墨和殷满满挨得很近,或者说是白墨贴得很近,近到一旁的孟醒牙酸得不行。 酒久在旁边戳了戳苏瞻洛,“满满再过一月就及笄了,该操办大事了。” 苏瞻洛陡然想起薛子安同他说的,愣了愣,道,“那你呢?” 酒久也是一怔,转而展眉笑了,“我那个话唠主人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苏瞻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他交给我最后的命令,是让我护苏公子周全,”酒久垂下了眼角,那双凌厉的眼此刻显得温暖起来,“等这件事彻底结束了,我便算还尽了恩。” 苏瞻洛注目看她,“薛子安……真的死了吗?” 酒久眨了眨眼,作恍然大悟状,“也是啊,我那个嘴跟王八一样欠的主人还不一定是死是活呢,定能活得比王八还长。” “那阿秋呢?” 酒久摸着脑袋干笑起来,“那个……不清楚啊,你瞧夏公子都不清楚的,我哪能清楚呢?” 苏瞻洛心里陡然升起了奇怪的想法。 阿秋是被薛子安带走的,如果薛子安一开始就打算输给他,那么没必要按他说得一般用阿秋治病……但阿秋却一直不见踪影。 薛子安抓满满是为了逼他,那么给他看苏瞻秋的头颅也是逼他……但薛子安没有为难满满的意思,那也更不应该为难阿秋才对,所以…… 思及此,苏瞻洛看她的眼神狐疑起来,“酒久,薛子安的计划是不是还没完?” 酒久一张脸垮了下来,“别问我了……” 这个时候,殷满满的话语突然打断了两人的窃窃私语。 “苏公子,”殷满满道,“逍遥派解散了,我手上还有大伯留下的一些余款,想在这附近做些生意,苏公子自小从这里长大,不知有什么推荐?” 苏瞻洛一愣,“你不回青城?” 殷满满摇了摇头,“故地徒增伤感罢了,比起这个,我倒是挺喜欢姑苏的风土人情,想留下来。” “如此这般……”苏瞻洛摸着下巴道,“我倒是认识一个酒肆的老板,他家的酒酿得不错,却没钱租门面,落在一个偏僻的巷子里……”一顿,看向她,“满满,你若是手里有些闲钱,不如与他们老夫妻二人合开酒肆,如何?” “你说的是那个在很深很深的巷子里的那个?”白墨道,“就是我和师兄步子都没踏进去,屋顶上就哗啦啦掉下来一堆尸人把你带走的那次?” 苏瞻洛失笑,“就是那个。” “好啊好啊,”白墨乐颠颠,转头对殷满满道,“我认识那个地方,一会儿我带你去。” 酒肆的事情极其顺利。 老夫妻膝下无子,看着殷满满觉得可爱得紧,便干脆认了做干女儿,将酿酒的秘方一并告诉了她。 万事开头难,殷满满手中的银钱有些紧缺,苏瞻洛拿了自己这些年来省下的银子也一并投了进去,殷满满感动得无以复加,当即定下日后若成事必分他三成红利。 白墨在城中跑了好几日,晒黑了不少,苦头吃了不少,却也齐全地找来了各个地段、各个价位的租铺。 货比三家之后,二人决定将铺子定在靠河的纵走的大道旁,这条路由于乘船的原因,走的人极多,却因为不是主干道,所以价格不算昂贵。 苏瞻洛熟悉本地人,帮忙找来了几个小工,挑挑拣拣,留下一些干活麻利,人又老实的,教了他们方子,再加上原来酒肆里的几个老伙计带着做工,上手很快。 酒久不知从哪儿捣鼓来了个算盘,一板一眼地计较着银钱进出,据扬刀说,原来酒久就帮着村里人算账,这会儿算是做起了老本行。 一个月之后,酒肆红红火火地开张了。 老夫妻的手艺很好,酿出的酒酣醇浓郁,价格也不贵,卖得是薄利多销,受到了不少老百姓的拥戴,如此一来,来到酒肆的人络绎不绝,尤其是刚开张那两天。 老百姓讲得多是吴语,让来自巴蜀的殷满满一个头两个大,更妄论离得更北的白墨,两个人忙得脚不沾地,就算旁人得空来搭把手都赶不及,由是,殷满满的及笄礼连同白墨的弱冠礼都草草应付了过去。 薛子安的事了结之后,晏亭并未在姑苏停留,而是加急赶回了扬州。临行前,殷满满的酒肆正在筹办的当口,人手紧缺,苏瞻洛借此为由留在了苏州。 一年有余,酒肆终于走上了正轨。 老夫妇年纪大了,便将酒肆全权交由殷满满与白墨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70 打理,分红只要口粮的份,殷满满极其过意不去,横竖自个儿没亲没眷,便拿孝敬父母的份儿孝敬二老。 两个老人乐得脸上的褶皱都连在一块儿,当即拍板一定。 成亲! 作者有话要说: 小姑凉和小蓝孩成亲啦 苏州的剧情快结束了~ 第45章 苏州难平(十六) 酒肆开张不过一年,赚下的银子不多,却也足够在小城边缘打点一套像模像样的屋子。 成亲前一晚,酒久拨着算盘掐着扬刀唉声叹气了许久,直嚷嚷要是碧蝶在便能省下大笔请喜娘的银子了,这回倒好,一年忙碌的积蓄成个亲花了个精光。 被掐着脖子,不得不听了一晚上絮叨的扬刀苦不堪言,成亲那一整日都恹恹的,浑身散着睡眠不足的戾气,酒久怕他冲了喜气,直接拎着耳朵扔进地窖里头去了。 老夫妻在堂上坐着,眉开眼笑地看着两个脸蛋儿红通通的年轻人僵硬的动作。 夏容也跟着傻乐呵,许久不见的傻气又回到了这个年轻人身上,跟酒久两人一杯接一杯地干酒,直喝道酩酊大醉,乘兴而归。 苏瞻洛安静地坐在一旁,时不时推拒不过,也喝上一两杯,有些恍惚地出神。 夏容拍了拍他,“孟醒呢?” 苏瞻洛回过神,四下望了望,奇道,“方才还在呢。” 酒久接道,“他会不会……” 剩下的话埋没在震天轰响的锣鼓中,三人齐齐望去,原来已是送入洞房的时候。 白墨这些日子身量长高,眉目渐开,也有了些剑眉星目的英气模样,此刻一身红袍倒也着地像模像样,哪里还能看得出前不久还喜欢拿小虫捉弄姑娘的影子? 殷满满不似曾经懦弱,如今也是能抵挡一面的酒肆老板娘。 白驹过隙间,时光在两个未成人的孩子身上刻下了烙印,让他们日益成长起来。 已经一年了啊。 苏瞻洛仰头灌下一口酒。 酒久的嘴很紧,他只能从闪烁的眼神中大致推测出事情不似表面简单,也许薛子安将苏瞻秋带到了一个人迹罕至的角落。 夏余给他的陶泥兔子他还收着,先前不小心掉了出来,摔碎了,苏瞻洛就拿胶水一点点粘好。 那个孩子拿命做赌注,想让他逃出来,若他看到如今竟是这么一个局面,指不定能气得活过来。 庙会他也去过,时而陪着夏容挑挑新鲜玩意儿,时而自己漫无目的地随波逐流着,不知不觉的时候竟买了一把扇。 扇面打开,一片空白。 有些时候,苏瞻洛在想,要是那时候不追着夏容问下去就好了,或者退一步,不追着酒久问他的去处也好过如今。 那样事情就变得极其简单,他手刃仇人,为阿秋复了仇。 或者,他杀了一个非得装成仇人的骗子,然后又气又悔地为他上香。 可是现在呢? 这个人是死是活,不得而知。 自己又何去何从,不得而知。 一颗心被悬在那里,往这儿摆也不是,往那儿摆也不是。 苏瞻洛又仰头灌下一口酒,再抬眼的时候,宴已然散尽了。 他坐在一地狼藉之中,喝着尝不出滋味的酒。 夜半时候,苏瞻洛正盯着那空白的扇面,思忖着他扇上原来的那幅画。 糖葫芦,人,还有…… 那只毛笔已经悬在扇面上空多时,却迟迟未落下。 啪嗒一声,多余的墨汁顺着笔尖的纹路滑下,留下一个擦不去的墨点。 苏瞻洛恍然回过神,听到屋外响起一阵叩门声。 他放下毛笔,转身推开了门。 孟醒垂首,孤零零地站在沉重的夜色之中。 屋内昏黄的烛光照亮了他半边脸颊,将剩下半边隐没于浓重的阴影之中。 苏瞻洛让开身子请他进屋,孟醒抬了抬眼,瞥见桌上展开的空白扇面。 “本来想画点东西,结果没画成,”苏瞻洛将扇收了起来,“白日你怎么没来宴席?” 孟醒沉默地看着他收起的折扇,眼中的光晕又淡了几分。 “苏瞻洛,”他道,“什么都不画,比较像他。” 苏瞻洛顿了顿,“什么意思?” “那样放浪不羁,不甘约束的人,”他垂了垂眼睑,“区区扇面大小的纸,又怎能画的下他胸中所想?” 苏瞻洛垂头看了看扇,“大道至简吗?” 孟醒却突然抬眼看着他,“苏瞻洛,就算他已经死了,你也忘不了他?” 烛火跳动着,忽明忽暗。 苏瞻洛沉默着,看着他眼神中的光亮一点一点黯淡。 “我欠他的,他欠我的,”苏瞻洛开了口,“还不清。” “不管谁欠谁,”孟醒陡然高声道,“苏瞻洛,他已经死了,活不过来了。” “不一定。”苏瞻洛道,“事情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顿了顿,他又道,“况且,就算他死透了,还不清的债,算不清的账,还是摆在那里,我……不能熟视无睹。” 孟醒慢慢垂下眼去,给疑惑的苏瞻洛留下一个深深的阴影,却在那片阴影中,最后一抹跳动的光点消失殆尽,留下一片孤寂落寞的黑暗。 岁月在未成年的孩童身上留下了成熟的烙印,却带走了这个成熟内敛的少年脸上最后一抹无忧无虑,只留下阴郁和沉闷,积压在那个瘦骨嶙峋的身子里。 “孟醒,”苏瞻洛皱眉,“你最近睡得不好?” “也就几日没合眼吧。”他道。 苏瞻洛眉头拧得更紧,“白墨知道吗?” 孟醒抬起脸,无声地笑了,“大喜之日,我这是来冲喜气的么?” 苏瞻洛抬起手,在半空顿了顿,最终落到了他肩上,轻轻拍了拍。 孟醒的身子颤了颤。 “与你先前武功被废有关?”苏瞻洛问。 孟醒垂眸不语。 “除了天仙楼附近那次偷袭,最近几乎一年那边毫无动作,”苏瞻洛接着道,“晏亭不是善罢甘休的人,可能在酝酿着什么,你最近警醒一些。” 孟醒猛然抬起眼,冲上前抓住他的前襟。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年轻人疯狂的吼声几乎冲破房顶,“你不知道我跟你们一剑山庄有仇?!你不知道我恨一剑山庄恨到骨头里去了?!你不知道我对你……” 质问戛然而止了。 涕泪纵横,遍布了年轻人绝望而又落寞的面容。 “你对我……?”苏瞻洛有些愣神,疑惑道,“你也恨我?” 孟醒身子猛然一抖,慢慢松开他的衣襟,摇摇晃晃地站在他面前。 “是啊,”他抬起眼,吃力地用着一种绝望的口气说着,“我恨你,恨透了。” 一字一句仿佛抽光了他全身的力气,苏瞻洛想要扶一把他摇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71 摇欲坠的身影,却猝不及防被他粗暴地打开。 转而,年轻人破门而出,消失在浓浓夜色之中。 酒久踏着醉步,想起关在地窖里的扬刀的时候,身旁一个人影将她狠狠撞开,横冲直撞地出了院子。 她喝到酩酊大醉,被这么猛地一撞,一时没回过神,跌进了一个宽厚的胸膛。 “诶?那是谁来着?”酒久指着黑夜中消失的那个人影,戳了戳那个硬邦邦的胸膛。 “撬你家主人墙角的那个。” “哦,孟醒啊……”酒久转过头看清了人脸,酒陡然醒了大半,“扬刀?!你怎么出来的?” 扬刀道,“把地窖的盖子砸烂了。” 酒久想推开他直起身子,却冷不丁被一双手臂紧紧桎梏住。 “都不知道我是谁还投怀送抱?”扬刀冷冷道,“之前只知道你没皮没脸,想不到举止还如此轻浮。” 酒久愣了愣,却牵唇一笑,“行啊,说我轻浮,那我便轻浮个彻底?” 扬刀眉头拧了拧,“你做什么?” 酒久伸出一只手臂环住他的脖颈,扯了衣领让他低下头,仰起了脸慢慢凑近。 扬刀垂眸看着她的动作,不避不让,却在二人相距咫尺的时候轻轻开了口。 “再近一步,”他道,“你从今往后别想再看见我。” 酒久抬眼看他,泪行从眸里无声地滑下。 扬刀抬手拭去她面上的泪,软下了声音,“我喜欢你这么久,不是为了让你当痛苦的消遣。” “我知道,我知道……”酒久蹲下身子,蜷作一团,“可是……可是!我不愿看到这样的结局啊……” “你知道吗?”她慢慢道,“我跟着他十多年了,从来没见过他这么认真地喜欢一个人……他一直在笑,可也仅仅是扯个嘴角罢了,”她吸了吸鼻子,“直到后来……他说过,觉得生活突然有意思起来了,就好像一个黑白的世界,突然有了色彩一般……可是我不明白啊!” 酒久上前狠狠揪住他的衣领,泪水夺眶而出,“为什么,他们一定要走到这一步?不明白,我不明白……” “薛子安想让苏瞻洛明白,有些事情不是靠着逆来顺受就能敷衍的,”扬刀将她扶起,“如果一直这样下去,苏瞻洛迟迟不会意识到晏亭的变化。” “可是他会死啊!”酒久哑声道,“这样留下一人又有何用?生离和死别,多么痛苦的鸿沟!”她抬起眼,直直盯着他,“我拖着残缺的身体爬了七八里,死死吊着一口气不想死,就是因为……想找到你。” 扬刀心头一热,微微弯了弯唇角。 “很痛,很痛,痛不欲生,可还是不愿意死,”声音哽咽了,“可谁知到头来还是……”酒久合了合眼,扯出一个疲惫的笑容,“生死由天,现在我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好吗?” 酒久愣了愣,“什么?” “我能一直看到你,看到地老天荒。”扬刀慢慢将她拥入怀中,在耳边低语道,“我一直都不明白你为何会死心塌地地追随他,原是因为自己不能得偿所愿,便希冀于他人有个好结局。” “若是薛子安真的……”酒久深吸一口气,“待到这件事了结之后,我们也成亲吧。” 他垂下眼,在她的脸颊上轻轻落下一吻,却扯开了话题,“谁也没说尸人的命有多长,看看我们俩谁的命比较长?” 酒久身子僵了僵,攥着他衣角的手指缩紧了,挑了嘴角,“跟王八比命,折寿!” 扬刀眯了眯眼,捏住她的下巴,“谁是王八?嗯?” 不知是谁先动的脚步,不知是谁先偏过的头,亦不知是谁将谁的话吞下,在唇齿之间反复摩挲。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昨天前天都没更,所以今天双更。 每次看到别的同期大大写的,又看看自己惨淡的数据都会十分十分滴心痛tat 就会有种自己的爱好不被大众认可的悲哀感。 哎╮(╯▽╰)╭ 不过回头看看自己以前写的,还是觉得自己进步了很多很棒棒哒~ 嘿嘿嘿脸皮好厚遁走~ 第46章 扬州再见(一) 一年多的时日里,偷袭的尸人再没出现,但苏瞻洛望着孟醒离去的背影依旧头疼极了。 更头疼的是,他仍在云里雾里,不甚明白孟醒突然愤怒的原因。 苏瞻洛往外追了没两步,兀自默默地往后退了回来。 前院里酒久和扬刀正在月下幽会,苏瞻洛一瞬间牙酸得很,转身跃上房梁打算踩着屋顶绕过前院,却见夏容正翘着二郎腿月下独酌。 “哟,苏兄,”夏容朝他招了招手,“先前欠你一壶酒,现在还了可好?” 苏瞻洛一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先前一团混乱之际,为了安慰晏亭而失陪的那壶酒。 可谁知呢,那些成为尸人的一剑山庄弟子,本就是晏亭的部下,而那出戏,只是为了掩盖和嫁祸而上演的。 “这……”苏瞻洛有些为难。 “我知道,你想追孟醒去,”夏容指着前院里紧贴的两个人影,“方才那小兄弟贴着他们俩往外跑了。”顿了顿,喝了口酒,“但我劝你啊,别去了。” 夏容拍了拍身侧的空处示意他坐下,又递他一壶酒,“阿秋总说,你对人情世故总缺一根筋,真真是戳到了点子上。” “什么意思?” “苏兄啊,你总是心肠很软,认准了这人是朋友,便掏心掏肺地待他,”夏容笑了笑,“可如此这般,会让有心人误会啊。” 苏瞻洛隐隐明白了一些,却又感觉什么都不明白。 “你觉得,薛子安待你如何?” 苏瞻洛望着酒壶,愣了。 “换句话说,”夏容道,“你对他是什么感觉?” 他看着兀自出神的苏瞻洛,继续道,“他以阿秋、满满为要挟,逼你杀他,是为了用自己扫地的名声给你铺路。” “可我不需要。”苏瞻洛痛苦地合上眼,“我不稀罕这些。” “你不稀罕,可你需要。”夏容缓缓叹了口气,“这世间,不是你单枪匹马便能摆得平的。” “江湖,江湖,”他道,“惊涛拍岸,浊浪蔽天,任凭你一叶孤舟如何坚实,也无法冲破这游离于人权之外的天意。”顿了顿,喝了口酒,“若你只是撑船划在岸边也罢了,可你却被随波逐流地推向了中心。” “药人册、一剑山庄、尸人……”苏瞻洛睁开眸子,“自我幼时从脚下这片土地逃离之时,便不能摆脱如此命运。” “你一直被一剑山庄限制着,被阿秋的病禁锢着,但你却不愿冲破这些固有的枷锁,仍在小片天地里安然自得,”夏容笑了笑,“并不是说随遇而安不好,只是你处在风暴的中心,哪能给你偷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72 闲的间隙?” 夏容看他若有所思的模样,接着道,“喏,打个比方,你一直呆在那座狭小却自给自足的屋子里,将门窗紧闭,隔绝了屋外的风雨。” “可迟早有一天风雨要打进屋里,冲坏你那间自给自足的屋子,将你吞噬进江湖的浊浪之中,所以……” “所以薛子安在那之前,强制将我拉出屋,直面风暴。” “对。”夏容点了点头,“同时,他怕你受伤,就给你戴上了战无不胜的盔甲,铺上了一条坚实平稳的道路。” 苏瞻洛狠狠咬住唇,手中的酒壶攥得死紧。 “至于这么做的原因,我问过他,他说……为了报恩。”夏容叹了口气,“不过,究竟以命‘报恩’的原因是什么,多少,我想你应该明白了。” “至于孟醒,”夏容又道,“你伤重之际他衣不解带陪床照料,你心情阴郁他闷闷不乐,你眉眼转笑他喜上眉梢……” 他顿下不止的叙述,看着苏瞻洛讶异的神情,接着道,“只是这些,他从来不会在你面前表露,在你面前,他永远只是一个变扭的少年,就像在白墨面前,他也永远只是一个昏睡不醒的师兄。” 苏瞻洛联想到了方才少年的暴喝,默不作声地喝了口酒,心中五味杂陈。 “夏容,”苏瞻洛慢慢道,“你可真跟从前不大一样了。” “死过一次,皮再厚也得长教训了吧?”夏容苦笑笑。 “漫长的痛苦中,你是怎么活下来的?”苏瞻洛顿了顿,“是……” “是啊,”夏容未追究他究竟说的是什么,却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我一直在想,我跟他就是死循环吧?” 他细细道来了晏亭与九歌门的恩怨。 “一开始,我想活着,去杀了他以泄心头之恨。”夏容缓缓道,“再然后呢,我就想,这其实就是冤冤相报何时了,真是个没头没尾的债。” “所以,你就这么算了?” “要就这么算了,我帮你作甚?”夏容仰头灌下一大口酒,抹了抹唇,“他伤你门派弟子在先,杀我门派弟子在后,多多少少都得付出点什么。” “他还想杀孟醒,”苏瞻洛道,“白墨和孟醒对一剑山庄有些恩怨,也应是因为他。” “嗯?”夏容疑道,“昆仑派向来那边不沾,不见跟一剑山庄有纠纷啊?” “所以我猜,兴许是他们个人的纠纷,”苏瞻洛叹了口气,“白墨不太清楚这些事情,孟醒一直又不肯说。” “无妨,明个儿等他气消了,我替你去问问。”夏容拍了拍他的肩,晃了晃一旁未开的酒壶,“再来?”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喜几家愁。 同一轮皎洁的明月下,心中所想的那人身在何处?在做什么?他是否,也在想着你? 翌日清晨,孟醒没有回来。 由于他也有因生气而宿夜不归的旧例,几人都没拿他当回事,直到当天日落西山,而城中四处都找不到孟醒身影的时候,几人才意识到,出事了。 又过了一天,一剑山庄的使者亲自上门,将烫着鎏金花纹的邀请函交到苏瞻洛手上: “不知不觉你我二人相识十余载,近日晏某大婚,望苏君赏一分薄面,特此邀请。” “庄主还捎了个口信,”使者道,“副庄主的旧相识也会出席宴会,他也十分希望副庄主到场。” 这个旧相识么,众人便也都明了了。 打发走了使者,暴跳如雷的白墨在屋里上蹿下跳,“一剑山庄真不要脸!还劫持我师兄!” 殷满满忙把他的嘴捂住,他这才意识到屋里还有个挂着名的副庄主。 “满满,白墨,”苏瞻洛皱眉道,“我即刻启程扬州,你们二人在此处多加小心。” 殷满满一愣,“苏公子一个人?” “我也去。”夏容道。 酒久扯了扯一旁扬刀的耳朵,“我也跟着去一趟,你留下,听到没?” 扬刀瞥她一眼,脸色很臭,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启程,扬州。 几人功夫不赖,快马加鞭赶到扬州城的时候,刚赶上夏天的尾巴。 溽暑渐消,凉意袭来,悠闲的茶客踏着细碎的夕阳踱步而归,隐在那排排挨着的袅袅炊烟中。 “这儿的话比姑苏听上去硬气一些啊,”夏容戳了戳苏瞻洛,“分明离得也不远,差距倒不小。” 苏瞻洛点了点头,见酒久从一个客栈里钻了出来,朝他们二人招了招手,是跟老板谈好价钱,找好了下榻的客栈的意思。 二人将马交给马奴,踏进客栈,夏容对酒久道,“姑娘倒是挺厉害,哪儿的话都会讲。” 酒久答,“我与碧蝶跟着主人在各地都待过一阵,所以哪儿的话都会一些。” 夏容点了点头。 安顿整修一晚,翌日清晨苏瞻洛便叩响了一剑山庄的大门。 大门已经不复以往寒酸,整整比原来加宽了一倍,金碧辉煌,气势浩大。 门口有引导弟子恭候多时,苏瞻洛便随着弟子踏入久违的山庄。 他方踏进山庄就在想,幸亏晏亭还算有些良心,没像对九歌门一般残害了整座山庄的年轻人。 庄子里新来了不少生面孔,苏瞻洛不能一一叫出名字,但但凡弟子遇上,都会恭恭敬敬一礼,喊上一句副庄主。 “这是庄主定下的规矩,”引导的弟子道,“庄主感念这些日子副庄主在外奔波,过于劳累,因而召集全体弟子重申了礼法。” 两个弟子行了礼后与他们擦身而过,远远的小声议论道。 “你觉得副庄主为何与庄主不和?” “谁知道啊……感觉庄主对他掏心掏肺的,莫不是在外头闯下名声,嫌弃这头寒酸了吧?” 两个弟子自以为议论的声音很小,但却一丝不漏地飘到了耳里,苏瞻洛心里凉了半截。 就说先前为何突然给他个副庄主的职位,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思及此,苏瞻洛突然想到,一开始晏亭为了不让他是以长老架空权力为由,可走了这么久,却连半个长老的影子都没见到,怕不是因为…… 这些长老有刚愎自用,却也有待他不薄,尤其是那个告诉他晏亭喜欢陶埙的萧长老,在他最初到扬州,人生地不熟的时候,给了他诸多帮助。 苏瞻洛另外半截的心,也渐渐凉了下来。 弟子将他引入正堂,晏亭已经接到通报,在那处等候多时。 屏退众人,晏亭亲手为他斟了茶,笑得和煦极了,“阿洛,许久不见。” 苏瞻洛将茶推了回去,静静地看着他。 晏亭与他对视着,脸色逐渐阴了下来。 “苏瞻洛,”晏亭阴沉得滴水的视线注视着他,“你这什么意思?” “我来要人,”苏瞻洛直截了当,“孟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73 醒呢?” 晏亭冷冷地勾了勾唇角,“跟你说人话,你还不乐意听?” “晏亭,比起弯弯绕绕的东西,我绕不过你,”苏瞻洛道,“你口信里都直说了,人在你这儿,你还想让我陪你打几圈太极?” 晏亭将茶杯放下,在桌边磕出一个不轻不重的声音,落在静如止水的屋里,却显得尤其沉重。 然而,二人胶着的同时,在人迹罕至的一剑山庄外侧,一个黑衣的身影正贴着墙面无声地疾行。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本来要更的,结果跟室友和朋友去学院楼参加了一个会。 去的时候我室友电瓶车带我去,朋友骑车,回来的时候就想不能再让朋友哼哧哼哧骑车了,所以我就提出咱俩换换,你坐电瓶车后座,我骑车。 可我万万没想到啊!学院楼贼鸡儿偏!连小黄都找不到! 然后那俩傻蛋以为我找到了车,骑着小电炉分分钟绝尘而去。 结果爸爸我从学院楼走了一公里+走回宿舍!! 然后码完字就断网了嘤嘤嘤 (不过在吹冷风走回来的路上想完了一个脑洞的世界观,大概还是值的吧?2333) 第47章 扬州再见(二) 晏亭是何等精明之人,他自然不会将人关在一剑山庄,一来万一惹上逍遥派不讨好,二来依照苏瞻洛对一剑山庄的了解程度,大小机关难以设立。 夏容绕着一剑山庄转了一圈,无所收获。 酒久在山下与他回合,摇了摇头,“城里的客栈我也问过了,没有。” “那可麻烦了,”夏容皱眉,“谁都知道白墨和孟醒一直与苏兄同处,如今少了人,必然要直接怪罪道他头上。” “况且孟醒估计攥着晏亭手上的把柄,”酒久也叹气,“最保险的做法便是杀人灭口。” 夏容却摇了摇头,“他不会立刻就杀了孟醒。至少,到他请帖请来江湖人之前,都不会。” 酒久咦了一声,“何出此言?我总觉得他大婚是个幌子。” “晏亭不是温柳那样的疯子,他步步为营,计较着一举两得的好差事,”夏容拧眉,“依我之见,他大婚是不是幌子不重要,他的目的就是找个由头请来江湖人,尤其是请来苏兄,好让他表演个杀人助兴。” “他杀了孟醒,然后嫁祸给苏瞻洛。”酒久眉目间神色凝重起来,“那我们没剩多少时间,等江湖人聚齐我们便被动了。” “孟醒是个关键,”夏容有些自责道,“要是那日夜里我没阻止苏兄去寻他便好了。” 酒久想了想那个夜里,不由摸了摸鼻子。 夏容叹了口气,“苏兄离开一剑山庄之前,我们再去寻寻?” 可直到日入时分,苏瞻洛却迟迟未能从一剑山庄的大门迈出。 凉透的茶盏打翻,茶水蔓延了整个圆桌。 晏亭的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容,拍了拍手,屋外一人应声而入。 此人一身素衣,脸上惯有的是中年男人沧桑的纹路,光线在其上洒下大大小小的沟壑,隐没了五官。 “向先生,”晏亭道,“此人,便交由你安置了。” 向天没有应答,阴骘的笑容却缓缓现于嘴角。 …… 于是,苏瞻洛便被一盆凉水由头到脚浇醒了。 他睁开略微迷茫的双眼,皱起眉头打量面前这个愈显阴骘的男人,但男人没注意到的是,那双迷茫眸子的背后,藏着前所未有的清明。 当最后一抹斜阳消失在窗沿的尽头,向天开了口。 “苏公子,好久不见。”他沙哑的声音像一块刮板刮过心头,苏瞻洛不由眉头一皱。 原先只觉此人阴沉,比起暴躁的林立群显得更为沉默一些,但如今这人骨子里都散出一种毒蛇吐信的阴骘。 他垂眸半晌,缓缓道,“跟着晏亭,落不到好下场。” 向天嘴角勾起了一个嘲讽的弧度。 苏瞻洛抬眼,“药人册已经在你们手里,盟主玉牌也毁,你们还想得到什么?” 冷哼声响在耳边,苏瞻洛了然地点了点头,“明白了,见不得旁人好。” 向天眼睛一眯,凌厉之气直冲他面门而来,“你什么意思?!” “我无意与你们争抢药人册,更妄论盟主之位,”苏瞻洛道,“你们却非要赶尽杀绝,这不是嫉妒是什么?” 话音方落,向天一拳便砸向了他的胸口,霎时,苏瞻洛的身体陷入墙体之中。 他吐出一口鲜血,抬眼见向天阴骘地笑着,“你凭什么得到这一切?莫忘了,这是在谁的地盘!” 苏瞻洛抹了抹唇,淡漠地看着他,“我是副庄主。” “那有什么用!”向天暴喝,拿出一罐药瓶咬开塞子,捏着他的下巴拼了命地往里倒。 药粉入口,酸涩的味道瞬间泛上喉头,苏瞻洛弯下腰咳了许久,才将呛住的一口气顺了过来。 “哼哼!”向天喘着粗气,眼里闪着疯狂的光芒,“方才屋里点的香,加上我给你灌的药粉,全都是用极阴寒的材料做成的……” 他看着苏瞻洛愈发苍白的脸色,狞笑道,“放心,是根据药人册调配的,剂量控制得极好,准保你在十天之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罢,他踢了踢因为疼痛而蜷缩成一团的人,才放心满意地离去。 门被粗暴地关上,发出一声巨响。 苏瞻洛扶着墙站起身子,神色如常。 他把了把自己的脉,痛苦地合上眼。 原来,即使有了夏容的先例在前,他还是心存侥幸,这个从小到大的玩伴,不会做出赶尽杀绝之事,但如今,显然是预谋已久的要下毒将其抓来。 不留情面的寒毒,将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狠狠撕破,可让他心中更加五味杂陈的是,为何自己却没感到那撕心裂肺,翻搅四骸的痛苦? 晏亭屋里带着寒毒的迷香,以及方才向天给他灌下的剧毒,并未对经脉造成一丝一毫的损害,他甚至连昏迷也都是为了配合而装出来的。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寒病竟然治好了? 母亲费尽心机,直到过世之前都记挂不已的毛病,突然痊愈了,而痊愈的法子,却只有一个…… 苏瞻洛不自觉地摸了摸颈间,才意识到那串药玉做成的项坠,已经消失许久了。 夜半时分,苏瞻洛在屋里仅有的一个茅草垛上打坐调息,窗外突然被人轻轻叩了叩。 苏瞻洛撑开窗子,见酒久久违地从屋顶上倒挂下来。 “苏公子,晏亭又对你使诈了?” “将计就计罢了,”苏瞻洛道,“你们有什么线索了?” 酒久望了望四周,小声道,“我们在城里跑了一天,才偶然间发现了丹砂的影子。”她又望了望四周,“晏亭抓你怎么这么没诚意,守卫这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74 么少?” “因为他们给我用了毒,大概觉得万无一失放松了警惕。”苏瞻洛抬眼看她,“寒毒。” 酒久呵呵干笑两声,“那啥,守卫这么松,不然苏公子溜出来,与我们一道?” 夏容看到酒久带着苏瞻洛的时候,惊讶都写在了脸上。 酒久挥了挥手,示意他绕过这个话题。 夏容无奈地撇撇嘴,顺从道,“我见着丹砂进了这里。” 绕过遮蔽身形的繁密枝叶,苏瞻洛望见了一座仍然灯红酒绿的危楼,觥筹交错的碰杯声与娇媚婉转的笙歌仍从楼里传出。 “青楼?”酒久拧了眉头,“可真会藏。” 夏容也叹了口气,“下次找人先去青楼和小倌馆儿,真是查遍了整座城就漏了这里。” “毕竟青楼较为隐人耳目,”苏瞻洛道,“我们不能硬闯,得想个迂回的法子。” “嗯……”酒久摸着下巴,“苏公子,这座青楼是晏亭手下的么?” “应当不是,”夏容在一旁道,“我见丹砂没走偏门,却是直接从哪扇窗户翻进去的,只是……”他挠了挠头,“离得太远,我没瞧仔细是哪间屋子。” “那就好办了,”酒久笑得贼兮兮,“我有法子,你俩顇丁壳,输的那个来当倒霉蛋。” 二人面面相觑。 当锤子和剪子相遇的时候,胜负已定,苏瞻洛看着自己的剪子,又看了看酒久贱贱的笑容,突然有种强烈的不祥的预感。 客栈里的烛火飘摇着。 打更人第一次敲响铜锣的时候,酒久停下了手,拍了拍一旁目瞪口呆的夏容,得意道,“怎么样?” 夏容神情复杂地看着酒久,“说句不太中听的……要薛兄知道的话,肯定得被你气活。” “那多好,”酒久满不在乎地挑了挑眉,“说句实在话,露不露馅儿?” 夏容又以复杂的神情上下打量苏瞻洛,半晌,吐出几个字儿,“挺……适合的。” 苏瞻洛脸色一黑,煞气陡然重了一分。 “真的,”夏容认真道,“苏兄,你缩个骨,没长这么高的中原姑娘。” 苏瞻洛脸色黑得快跟锅底一样,好巧不巧,酒久还不知从哪儿弄来一面大铜镜,被气头上的苏瞻洛一拳打碎。 一身姹紫嫣红的衣裙,还镶着碎花的边儿,头上又一个摇摇晃晃的钗子,面上被酒久不知抹了什么玩意儿,就感觉像顶着一脸的面粉,眨个眼都得掉渣子。 “苏公子,别生气,”酒久劝道,“改天我给夏容也画一个。” 夏容惊悚地疯狂摆着手,却被笑眯眯的酒久语重心长地拍了拍肩。 “然后,这个给你,”酒久从怀中摸出一个八孔陶埙,又解下挂在脖子上的陶埙,“教你个曲子。” 又花了半个时辰,苏瞻洛能断断续续地吹下这曲子的时候,酒久便喊了停。 “一会儿呢,苏公子就进那青楼,与老鸨说要卖身……呸!卖艺,卖艺!” 苏瞻洛幽幽地盯着她,“然后呢?” “然后老鸨一定会要求你表演一段,这个时候你吹这个就成,”酒久道,“这是招尸人的曲子,此曲一出,必然吸引丹砂的注意。” “然后,夏公子你负责扮演嫖客,”她转头道,“等到苏公子引出丹砂的时候,趁乱潜入那间屋子,或者想办法传信号给我,我就在外面守着,谨防丹砂突然调动尸人作乱。” 末了,她摊了摊手,“所以,你们瞧,我不能进去当诱饵,否则哪里需要上那么多易容呢?”她拍了拍苏瞻洛的肩,“还是麻烦苏公子缩个骨吧。” “……” 最后,苏瞻洛是带着一身煞气冲进青楼的。 被易容成嫖客的夏容躲在暗处,悄悄对酒久道,“万一老鸨嫌丑,连表演才艺都懒得看,直接赶出来怎么办?” 酒久转过头,幽幽道,“你这是在质疑苏公子的花容月貌,还是在质疑我的高超易容?” 花、花容月貌……这个词是这样用的吗? 好在,老鸨特别吃冰美人这一套,顺利地险些让苏瞻洛连表演都省了,好在夏容及时冲进去救了个场,才让这一计得以实施。 断断续续的笛声响起的时候,酒久在附近晃了几圈,杀了几个埋伏在暗中等待差遣的尸人,确定丹砂不会突然调动大批尸人,惊动一剑山庄。 苏瞻洛笛声未落,一柄淬了毒的匕首便朝着他的脖颈直直而来,他想迈大步避开,却想到了酒久念叨了许久的姑娘家家小碎步,只得装作不支扑倒在地。 扑倒在地的一瞬间,苏瞻洛觉得这辈子的脸都被这次透支光了。 “在那儿!”夏容指着隐没在二楼走廊尽头的人影,迈着看似踉跄糊涂,实则又稳又快的步子冲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2333我写的时候很快乐~ 第48章 扬州再见(三) 丹砂没有想到嫖客之中竟还有深藏不露的,一时疏于防备,被夏容追赶到长廊尽头的阴暗处。 幽暗的光线让她看不清此人的面容,再加上夏容带了点将脸色抹得青紫的伪装,一时间,丹砂竟没认出他来,直把他当成了江湖不知名的高手。 对方出手如电,三下两下斩下她要去摸怀间竹箫的手,青黑色的液体从断肢处喷涌而出。 竹箫猛然掉落在地上,摔成了两截。 丹砂却还要蹲下身子,拿残破的肢体去将断箫拾起,直至锋利的剑刃挡住了她的去路。 “何必呢?” 丹砂身子猛然一颤,“夏、夏容?” 烛火转过廊角,漏进半缕余光,将少年一张看不出悲喜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交代孟醒在何处,便饶你一命。”夏容道。 丹砂慢慢地抬起头,一张向来古波不惊的脸上浮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命可真够大的,把你逼下悬崖都没用,”她缓缓直起身,“早知道该让他们补上几刀。” 夏容拧起了眉头,将抵在喉头的剑逼得更紧。 “所以,你要找主人复仇么?”丹砂沙哑道。 “这与你无关。” “呵……”丹砂的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弧度,“当年被几句花言巧语耍得团团转的傻子,如今也能说出这样的话,当真世事无常啊。” 夏容的眉头拧得更紧,“箫已毁,拖延时间对你没有好处。” 丹砂毫不在意地笑笑,“夏容,当年你逃走之后,主人曾下令不穷追猛打。” 夏容一双漆黑的眸子看着她,手中的剑端得极稳。 “那些逼你下悬崖的尸人,是我下的令。” 转角处的光线被人影挡住了,但两位当事人却没有对那人瞥上一眼。 “所以,”平稳的剑刃抵着她的喉头,“你不打算招供了?” 丹砂的面容有一瞬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75 的愣怔,嘲讽地勾起唇角,“你竟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眷恋。” “那个对他有千万种眷恋的人,早已被他亲手杀死,”剑起,头落,“就如同现在这般。” 还剑入鞘,那个面上犹带着悲讽的头颅滚到了一只绣花鞋边,青黑的液体流了一路。 夏容仍出神地看着自己的剑鞘,“苏兄,其实我很羡慕你。” 趁着大堂混乱而得以逃脱的苏瞻洛还没来得及抹去伪装,他抬脚跨过丹砂的头颅,上前了几步,却不知该做些什么。 在丹砂看不见的角度,夏容的手指一点点收紧,最后剑落之时,血色从那只紧握的拳中渗出。 “那些日子里,我常常在想,若晏亭做的那些事都是有苦衷的,不似表面般绝情便好了,”夏容松开渗血的拳,“可是啊……那些鲜血淋淋的罪诏,哪能不用鲜血来偿还?” 苏瞻洛蹙了蹙眉,欲言又止,夏容仿佛知道他想说什么,苦笑笑,“即使他当真未下令穷追猛打又能如何?九歌门上下弟子的性命,便能因这一句而抵消?那我有何颜面面对那些枉死的冤魂?” 摇晃的烛光在他悲苦无奈的面庞上投下深浅不一的光影,苏瞻洛抿了抿唇,他看得如此通透,他到嘴的安慰也都成了废话。 “哟,死了。” 不正经的调调多是酒久跟薛子安学的,丹砂的人头被她一脚踹到了一边。 “被方才那么一吓,多数屋里的嫖客都吓得屁滚尿流地逃走了,”酒久道,“剩下的好排查多了,我们已经找到了孟醒,并且制服了关押他的尸人。” 二人便随着酒久移步到关押孟醒的屋子里,好在晏亭只是软禁着,这些日子下来孟醒虽形容憔悴,但好歹无性命之忧。 “丹砂已死,”苏瞻洛皱眉,“这里的事情瞒不了多久,晏亭便能知道了。” “这倒未必,”酒久一笑,“我来扮成丹砂,像模像样地混进她的旧部不就得了,再说丹砂管她尸人那一套我也暗里学得七七八八,应当不会出岔子。” 苏瞻洛首先拒绝,“太危险了,丹砂跟着晏亭多年,彼此知根知底,万一暴露呢?” “知根知底……倒要看谁对谁了,”孟醒突然出言,“丹砂对晏亭忠心耿耿,说是贴心备至不为过,但晏亭对她……便难说了。” “何出此言?” 孟醒抿了抿唇,避开苏瞻洛探寻的视线,“感觉,这几日观察下来,我感觉丹砂对晏亭有不一般的感情。” 夏容皱了皱眉,突然想起她临死前那几句话。 是为了……不让他因恨杀了晏亭? 苏瞻洛摸了摸鼻子,收回视线。 “啧啧啧,那就好办了,”酒久摸着下巴道,“装个暗恋么,老娘我还是会的。” 苏瞻洛有些怀疑地看着她,心道:我怎么不觉得你跟扬刀是暗恋? 酒久不自在地咳了两声。 “这样吧,”夏容开口,“如果只有酒久一人倒也不太方便,不如我扮作孟醒也留下来,好有些照应。” 苏瞻洛还要说些什么,却被夏容拍了拍肩,“苏兄,您顶着一脸的妆穿着裙子跑了大半夜,不如早些回去清洗一番?” 苏瞻洛这才意识到一身易容还在,在酒久揶揄的视线里隐隐红了脸。 撇开眼的孟醒不由回过了头,悄悄看了他一眼。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酒久的易容术没有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但也属上乘,再加上夏容与孟醒,自己与丹砂身量差不多,也省去了缩骨的功夫。 幸好的是,晏亭不打算与丹砂碰面,而只是让她暗中关押孟醒,估计也是怕一剑山庄人来人往露了马脚。 酒久趁此机会,又悄悄观察一番,杀了尸人中存有记忆与神志的,这样一来威胁便大大降低。 另一方面,温柳与薛子安死了之后,扬刀与酒久手头原有的尸人遣散了大半,剩下百十个尚存些神志的尸人。 尸人本就是逆天而行的死尸炼制而成,没有特定的笛声不会行动,因此那些尸人行至停了笛声的之处便也成了普通死尸,倒也不怕生事。 剩下愿意追随的尸人皆是有一定感情的,这些人多是将死之际不愿离世的,自然对如今这半死不活的现状毫无怨言,甚至愿意为这些助他续了一命的头领卖命。 酒久去信调来了五十个,暗中偷梁换柱,埋在丹砂原有的尸人当中,也好以防万一。 如此一来,人质那事儿算是告一段落了。 夏容和酒久各自领了活儿去做,苏瞻洛这头也得装模作样的跑回一剑山庄。 为了安抚晏亭,他必须尽心尽职地当个中了寒毒的病人,时不时忍上一忍向天阴毒的话,运气不好还得被揣上几脚,为了显得逼真一些,他还需运功逼出一点血迹,向天才会满意地离去。 这样装模作样的日子过了大概十来天,一天夜里,窗子又被敲响了。 苏瞻洛打开窗,愣在了原处。 窗外是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面无表情,张狂的气势却从那双平静的眸子里透了出来。 “呃……”苏瞻洛试探道,“扬刀?” 扬刀点了点头,翻身跃入,脸色臭臭的,“我押送那批尸人过来,酒久让我来替你几天。” 苏瞻洛看着他那写着“狂霸”二字、连易容都遮不住的脸,抿了抿唇,“要不,还是算了吧。” 扬刀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敛了敛眸,狂霸之气褪去,隐忍和内敛从眼中映出,让苏瞻洛直接愣在了原地。 不过只消眨眼间,扬刀又变回了那个摔马刀横在路中间打家劫舍的模样,“这样可以了?” 苏瞻洛还没回过神,愣愣道,“你……从哪儿学的?” 扬刀抿了抿唇,“她跟着薛子安学易容的时候,我在旁边跟着也瞅了两眼。”顿了顿,“所以到最后,酒久学了一手易容,我学了一手变脸。” 苏瞻洛垂了垂眸,点点头。 扬刀拍了拍他的肩,面无表情道,“不用这么沮丧,那人王八附体,没那么容易死,讲不定他早就改头换面跑到你身边来候着了。” “……” “不过,孟醒那个蠢样一定不是。” “……” “所以,”扬刀又拍了拍他的肩,语气中加了几分郑重,“劝人的活儿就交给你了。” “……” 所以,好不容易从一剑山庄脱身的苏瞻洛又开始犯愁。 他原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个口是心非的少年,当夏容给他剖明少年心迹的之后,他就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再者,如果酒久这张麻利嘴皮子在的话,帮个忙定不成问题,可问题是不仅酒久不在,所有的帮衬都不在。 所以苏瞻洛由衷地怀疑,扬刀接下演人质这档子差事,很大原因是因为搞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76 不定孟醒。 这些是在孟醒屋前久立半个时辰的时候,苏瞻洛脑中划过的想法。 他轻叹了一口气,刚想转身离开,却见那门突然慢慢地开了。 少年的身形映着烛火从门缝里露出来,却只给他留了个鸦色的脑袋顶。 “进来吧。”孟醒低声道。 苏瞻洛摸了摸鼻子,跨过门槛入屋,却见屋里已然坐了一个生面孔。 “在下安不晓,见过苏公子。” 第49章 扬州再见(四) 安不晓一副书生打扮,布巾包了发髻,身着素色长衫,看起来不过弱冠的年纪,眸中却黑压压一片,带着与年龄不符的老气横秋。 孟醒兀自叹了口气,替三人斟了茶。 不等苏瞻洛问及,安不晓便先介绍道,“苏公子,在下乃醉山阁的账房先生,此来扬州是为贵庄主的婚宴送酒的。” 醉山阁就是殷满满与白墨开的酒肆,哪知他们消息如此灵通,晏亭前脚说要大摆婚宴,后脚就领了如此差事。 “苏公子,”安不晓愤愤道,“扬刀先生着我前来帮公子的忙,竟没想到是谋害贵庄主!” 孟醒在一旁头痛地捏着额角,他已经劝了此人好几日,无奈油盐不进,他越来越怀疑扬刀挑的人在半路上被掉包了。 “圣贤有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安不晓慷慨陈词道,“苏公子乃副庄主,一切皆为一剑山庄牟利,哪能因私仇而赶尽杀绝呢?” 苏瞻洛不由头疼地揉了揉眉角,似乎感觉到了幼时淹死在圣贤书苦海的窒息。 他转头看向孟醒,“谋害晏亭是怎么回事?” 孟醒一怔,“自打被救下之后我自知事关重大,不敢再使小性子,我与扬刀说过,当以为他已传与你了。” 苏瞻洛无奈地抽了抽眼角,扬刀那样说害他误会了,劝人不假,却劝的不是孟醒。 孟醒无法,只得再徐徐道来。 默虚长老共收了三个徒弟,孟醒是默虚长老座下最大的徒弟,论品貌、功夫、智谋皆是上等,老二肖齐,资质不在孟醒之下,却更为单纯,不通世事,老三白墨,由于那张脸神似默虚早夭的孙儿,所以自然在师门之中被宠上了天,才有了那副张扬跋扈的“白少”模样。 肖齐在好些年前就突然离世,旁人只知这老二肖齐是离了昆仑山行侠仗义,却突然人间蒸发,找不到人的昆仑派只得立下衣冠冢,为死不见尸的弟子哀悼。 然而,旁人不知道的是,孟醒几乎目睹了肖齐死亡的全过程。 “他下山不久,就给我递了书信,”孟醒痛苦地蹙着眉道,“说他在江南结交了一个志同道合的好友,连着好几个月,书信里都写与那友人一头闯荡江湖的乐处。”一顿,抬眼看着苏瞻洛,“那友人,便是晏亭。” 苏瞻洛早有准备,手指摩挲着瓷杯的边缘,“什么时候?” “三年前,”孟醒道,“那时候我随师父去了一剑山庄两次,总觉其中蔓延着十分诡异的气息,看了师弟的来信,便隐隐不安起来。” “三年前,是晏亭刚接手一剑山庄的时候,”苏瞻洛拧了眉头,“我在外奔波,也曾听闻那阵子晏亭与一高门弟子交好。” “我明察暗访,去了两次,”孟醒捏着茶杯的指尖逐渐泛白,“不得不说,晏亭的表面功夫做得极好,我根本找不到一丝端倪,却又心中不安,但那时候我的劝师弟半个字也听不进去。” “所以你暗中又去了一次?” 孟醒死死咬着下唇,“我看见了师弟在与他争吵,一阵口哨过后,一个女人带着训练有素的黑衣人冲进屋里,将师弟斩杀。” 苏瞻洛握拳的手缩紧了,“丹砂和她的尸人。” 孟醒自嘲笑笑,“可怜我胆子小,腿都被吓软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师弟已经仰面躺在了地上,血流满地。”深吸一口缓一缓心绪,他又道,“那时候,晏亭不知为何突然遣散了尸人,自己也匆匆出门而去,我才得以翻入室内,寻得师弟的尸体。” “师弟却苟延残喘,言尽一生轻信奸邪,话未尽,突然感觉到什么,抬手用最后一丝余力将我推出屋中,”孟醒仰头猛灌一口茶,“但却还是晚了,尸人将我追出扬州城外,却还甩不开去,我才意识到这些东西非人,不会疲累。” “别无他法,”孟醒长舒一口气,“三九之天,我跃入霜冻的池子,屏息待这些人离开,虽成功摆脱保下一命,却因昆仑派属寒的功夫加重体内寒气,不得不尽数毁去,苟延残喘活着,寻机会为死不瞑目的师弟报仇。” “这件事你告诉默虚长老了么?” “没有,”孟醒摇了摇头,“他老人家年事已高,况且这只是我一面之词,若直戳戳说明,岂不让两派陡生嫌隙?再者晏亭心机诡辩,定然不会留下证据,昆仑派不占理,却还惹得一身骚……”一顿,“师父死后,我寻了机会告诉白墨,希望能寻空隙报了私仇。” 苏瞻洛听罢,长叹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也罢,如此深仇,也难怪这么久来你难以信我。” “我……”孟醒话说到一半,被一旁沉默许久的安不晓突然打断。 “如此奸邪小人,岂能容他放肆!”安不晓拍案而起,桌上的茶盏晃了晃,漏了些许茶水。 孟醒挑着眉看他红透的掌心,“你不疼么?” 安不晓这才后知后觉地抱着手掌龇牙咧嘴起来。 苏瞻洛头疼地看着他,“所以扬刀让书生来作甚?” 孟醒同样头疼,“估计是看着生面孔,办事方便,不惹晏亭起疑心吧?” “办事?什么事?” “要了我师弟命,也险些要了我的命的一事,”孟醒肃然道,“这些年来晏亭□□,与薛子安等毒拐教人交往的信件,你可知在何处?” 苏瞻洛一怔,“以晏亭的性格,为何不烧去?” “自然是为了留人把柄,”孟醒道,“我也只是猜测,估计毒拐教内部面和心不和,三人都想要药人册。” 苏瞻洛回想了薛子安对温柳与晏亭的评价,不由点了点头。 “师弟当年就是误打误撞地找到了这些信件,才被惹去了性命,”孟醒冷笑笑,“幸好,天不亡我,师弟临终前与我交代了这些信件,求我务必将此等小人绳之以法。” “所以,借着送酒的功夫,偷偷潜入一剑山庄,将信件公之于众?” 孟醒点了点头,“别无他法。” 他说着,以指沾水,在桌上大致画下了那屋子所在的方位。 “安不晓一个书生,自是不合适孤身前往,我与他同去,”苏瞻洛拧眉道,“孟醒你这几日不能四处走动,不如还是回到青楼,躲在酒久身边掩人耳目?” “好好好!”安不晓激动道,“我们何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77 时动身?” 孟醒不咸不淡瞟他一眼,“急甚?这动身可是要打架的功夫,自然要等人聚齐了。” 晏亭本想拿聚集而来的江湖人作证,嫁祸苏瞻洛,如今却被几人反过来利用,若是知道,必能气得七窍冒烟。 安不晓激动不已,当即在屋里慷慨陈词,摆出了一堆古语子曰,闹得两人头疼不已,孟醒直言自己乏了,便将二人扫地出门。 临走前,孟醒在苏瞻洛耳旁轻声道,“安不晓来历不明,虽是扬刀那边挑来的,多少留个心眼。” 苏瞻洛微微颔首,安不晓一身腐朽书生气,可也难免有深藏不露之嫌,如今知晓颇多,万一被捅了个窟窿,可就难收场了。 况且……安不晓看上去就像个能捅窟窿的。 翌日夜里,苏瞻洛将打点妥当的孟醒送到酒久那处,酒久又拨了他两个尸人以防万一。 那两个尸人有些意思,总是愣愣的,酒久却说这俩是这些当中为数不多有点脑子的,苏瞻洛觉得此言实在是有待考究。 经过先前剿灭温柳和薛子安两战,一剑山庄的表现可算是印象深刻,由此此来贺喜晏亭的人不少,只是大部分都伸长了脖子问一句: “请问,苏副庄主呢?” 气得晏亭端着八面玲珑的微笑,内心里早把这些人戳得千疮百孔。 他辛辛苦苦经营一剑山庄,一是为了洗刷村里的冤屈,二是小小少年感受到了软弱的无力,想改变任人宰割的局面,但一剑山庄地位尴尬,他才不得不铤而走险,走上这条速强之路。 这条路上荆棘满布,他须得踏血而行,渴求着触手可及的权利,同时,也见不得任何一个能分他一杯羹的人。 他看出苏瞻洛有心要疏远他,怕是生了异心,便打着算盘要提他副庄主,以此在舆论上占据风头,可他忘了的是,观念的形成,总是以第一印象为主。 而苏瞻洛对于江湖中人的第一印象,就是薛子安步步为营策划的,他再往上叠一个相反的舆论形象,终究还是不牢靠。 更多的人,还是先入为主地认为,苏瞻洛连斩江湖两大祸害,虽玉牌已碎,但他已隐隐成了众人心照不宣的武林盟主。 至于原来的酒肆,苏瞻洛也没打算费劲隐瞒,横竖在旁人眼里,殷满满与白墨与晏亭并无冲突,个中缘由就让晏亭慢慢猜度去。 所以这几日,苏瞻洛就猫在客栈里,他自然也不能出去招惹是非,便与客栈老板推脱称病,饮食起居都在屋里完成,顺便看着安不晓这个让人头疼的。 安不晓也不负众望地,用着“之乎者也”给苏瞻洛解闷。 所以那两个被派来保护,实则成了跑腿小厮的尸人,总是能瞅见一向稳重的苏瞻洛对安不晓拔剑相向的暴躁模样。 两人相顾无言,同时叹了口气。 造孽哟! 这日,安不晓照常大声朗诵着四书五经,嚷得苏瞻洛险些暴起之时,突然顿了下来,看着他怀中露出的半个扇柄,愣了愣。 “苏公子,”安不晓凑上去,奇道,“原来你不尽是个舞刀耍枪的武夫啊?” 不等苏瞻洛要阻止,安不晓身形踉跄,以他看不清的步法迅雷不及掩耳拿走了那扇,展开一瞧,上头两个豆大的墨点。 安不晓才想转头询问,却觉眼前寒光一闪,利刃出鞘,横于肩头!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苏瞻洛:导演,这戏演过了! 作者:哎怕啥!咱忆苦思甜再来一遍! 苏瞻洛&安不晓:…… 第50章 扬州再见(五) 安不晓愣愣地看着横在脖子上的剑,眉头渐渐蹙了起来。 “苏瞻洛!”安不晓突然不管不顾地大吼起来。 “在下为了帮你,告别我远在苏州的亲妹,不辞辛劳远赴扬州!”安不晓激动地面上涨红。 苏瞻洛微微一愣,心道:苏州离扬州……很远吗? “可你这是什么意思?!”他继续喊道,“怀疑我?子曰:君子表里如一……”而后又是一大顿滔滔不绝的之乎者也,字字诛心地斥责着苏瞻洛对他一片赤诚的怀疑。 苏瞻洛放下剑,头疼地揉了揉额角,面对他激烈的质问,脸上有些挂不住,可观他方才脚下的步伐,却不似一个书生,如今再一看,脚步还是虚浮。 莫不是看走了眼? 两个尸人不亏是酒久□□出来的,齐齐倒挂下窗口,望向里头道,“怎么了?” “哼!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安不晓总算结束了他的长篇大论,“我走了!告辞!” 窗口的尸人面面相觑,噤了声。 苏瞻洛伸手提着他的衣领,将要走到门口的人扔回屋里。 “扇子,还我。” “切——”安不晓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将扇子扔了回去。 苏瞻洛收好扇,抬眼见安不晓焦急地踱着步子,见他望来瞪了一眼,“够了么?放我走!” 苏瞻洛扯了扯嘴角,眼里划过一丝寒意,“走?” 安不晓一怔,“你要作甚?” 苏瞻洛冷下了脸,“你知道了太多,若不愿帮忙也就作罢,不强求你,”眼角余光瞥见他面上的惶恐,“只是现在正关键时刻,一旦你露了风声坏了大事,该当如何?” 安不晓梗着脖子,“那你就是要杀了我灭口?”他伸了伸脖子,“你来啊!杀了我啊!” 如今的局势无可逃避,连以若他放过晏亭,必会转头被反杀,自己死不足惜,但酒久与扬刀的便会更处劣势,妄论殷满满与白墨等人。 所以在此事上,一向被评心软的苏瞻洛不会犹豫,既然人家已经把脖子送来了,也懒得管是不是书生的死犟,抬手便将刚入鞘的剑抽出。 “苏公子,不可啊!”一个尸人跃进屋内。 苏瞻洛有些意外,“怎么?” “酒久姑娘说不能杀,”尸人苦着脸道,“安不晓还有个妹妹叫安不知,先前凭了一手好医术救了殷姑娘一命呢!” “还有这事儿?”苏瞻洛一愣。 “是啊,”尸人苦哈哈道,“殷姑娘与安姑娘相谈甚欢,已经认了义妹,苏公子,这要是一剑砍下去……” 苏瞻洛瞅着面前犟脾气的安不晓,很难想象他那妹妹是个什么人,还能与殷满满相谈甚欢?要知道殷满满虽是个顶个的脾气好,但也不是什么人都愿意结交的。 “别老拿我妹给我当挡箭牌。”安不晓似乎有些郁卒,挥了挥手让两个尸人别在此处碍眼,而那俩还真就听话地窜上屋顶了。 于是,苏瞻洛越来越确定,安不晓并不简单。 “哎,算了算了,”安不晓愤愤地瞥了苏瞻洛一眼,“我就看你那扇好奇,你非得整这么一出,莫不是被你那青梅竹马整得疑神疑鬼了吧?”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78 苏瞻洛还剑入鞘,并未搭话,径直走到了自己的床铺上躺下,背过身对着他。 这几日为了监视这莫名其妙的人,他着人往屋里添了张床,谨防生变。 扬刀选人他放心,可目前为止他未同扬刀确定此人是否被掉包,更何况安不晓疯疯癫癫,让他不由提起了八分警惕。 可现在一同前来的尸人都明目张胆地护着了,依尸人的敏感度,应当不会有什么掉包的可能性,只是…… “诶,”安不晓戳了戳他的背脊,“你跟晏亭究竟怎么回事?” 苏瞻洛留下的□□背脊并未有半分移动。 “诶,他们都那样说了,你还信不过我?”安不晓又戳了戳他,“苏瞻洛!我妹都入股殷姑娘的酒肆了!我现在哪能独善其身啊。” 苏瞻洛缓缓转过身子,“所以你还帮忙?” 安不晓拧着眉,苦哈哈道,“我妹嫌我整天在她面前碍眼,特地把我撵来干差事的,要是不完成回去得被那只母老虎提着耳朵绕城遛弯!” 苏瞻洛哦了一声,又背过身去。 “喂——”安不晓拖长了音调,“我很无聊啊,能不能讲点你跟晏亭的事儿啊?” 苏瞻洛没搭理他。 安不晓只得又道,“我这几日不是故意吵你的,我是真的无聊啊,又没帐给我算,闲的发慌呢!”见他未有反应,一顿,“那行吧,那我继续吵你,横竖你也出不去,咱们看谁耗得过谁!” 这胡搅蛮缠的功夫……苏瞻洛眼睛眯了眯,透出一丝意味不明的亮光。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瞥见安不晓喜出望外的神情,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你想听哪一段?” “哪一段都成,我不挑食。” “……” 苏瞻洛和晏亭认识了十多年,年少的时候关系很亲昵,却随着时间流逝而渐渐疏远。 苏瞻洛甚至没参加晏亭接手一剑山庄的典礼。 很小的时候,苏瞻洛练暗器没把稳,飞镖擦着晏亭的脸飞过,吓得他当即摔碎了手中捧着的陶埙。 小晏亭当即就哭了,闹着好几天都没理他。 苏瞻洛转头向庄子里最年长的长老求助,长老捋着胡子道,这孩子好像很是喜欢乐器,尤其是埙,不如你再送他一个? 小苏瞻洛开心极了,立刻下山挑了一整天,挑了一只他觉得最像原来的埙,还朝长老们七凑八借,透支了下个月的零花钱,才算买了一个。 可是晏亭接过那只陶埙的时候,笑着与他说: “阿洛,先前对不住了,以后我不生气啦。” “为什么要道歉?是我弄坏了你的陶埙啊?” “一只陶埙而已。” 小小少年带着得体且讨喜的微笑,直到他在庄子里培养势力,直到他加入毒拐教,直到他接手一剑山庄,就再也没摘下来过。 苏瞻洛不知道晏亭经历了什么,但他们之前的情感如同那只摔碎的陶埙,便再也修不回去,再换一个,也就变了味儿。 “埙是一种很空灵的乐器,”安不晓道,“晏亭如此汲汲于名利,竟会喜欢这种东西?” 苏瞻洛抿了抿唇,“夏容说,那是他爹的遗物。” 安不晓点了点头,坐在床边呆呆地出了神。 清晨,一道灰鸽扑棱着敲打屋檐。 正值初秋,院中的树叶扑簌簌掉了一地,一推开窗子,便是迎面的萧索之感。 苏瞻洛从鸽腿上解下信笺,信寥寥数语,道: 人已齐聚,今日行动,一旦有变,听候信号。 事不宜迟,苏瞻洛找出事先准备好的斗篷,给两个尸人和自己戴上,又翻出角落里摆着的酒,雇了辆马车,再去信酒久等答复。 等到准备就绪之时,已经日上三竿,恰是一日里迎客最多的时辰。 四人来到一剑山庄的时候,正堂外排了长长的队伍,都是来恭贺的江湖人。 请帖是苏瞻洛交给安不晓的,小厮又来问了他们所属门派,离去不多久又复返,气喘吁吁道,“庄主请几位先进去。” 苏瞻洛垂了垂眼,明白这是晏亭有些意外了。 果不其然,晏亭亲自上前接过他们递来的酒,笑容满面道,“怎的不见殷姑娘前来?” “老板娘照顾生意,便差在下前来,”安不晓一板一眼答道,“这酒是老板娘刚从西域拉来的生意,为了新鲜便直接向西域人讨来的,”他指着身后清一色黑衣黑袍遮面的三人,“西域人打扮不同中原,还请庄主莫要见怪。” “殷姑娘有心了,”晏亭一双笑眼的眼尾却雷厉风行地扫过那三人,“三位请去内屋坐坐,一会儿中午便安排宴席。” 安不晓拱手,“多谢庄主款待。” 刚要抬脚离去,便听闻一声巨响从后山传来,一个黑影快速从暗处闪至晏亭身旁,附耳几句。 苏瞻洛瞥了那人一眼,又是剑凭那张脸。 晏亭脸上的笑容登时变得诡异起来,视线扫过面前黑袍遮面的三人,并锁定在了苏瞻洛身上。 “呀!” 这时候,安不晓大喊一声。多亏平日里念书的功夫,他这声喊得中气十足,又恰在人群往来的中心,顿时便吸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 他指着晏亭道,“你们方才在说什么?后山有人跑了?” 这下倒好,人群瞬间就炸开了锅,纷纷道,“一剑山庄后山还关了人?”“这还跑了?”“会不会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云云。 晏亭冷哼一声,扫了一眼众人,刚要开口,却发现方才安不晓身后的三人,竟少了一人! 少的那人自然是苏瞻洛。 他们以信号弹为约,方才一剑山庄外放了一颗信号弹,他便趁乱从人群中溜了出去。 秋色的一剑山庄萧条至极,在一片山清水秀中却显尤其孤寂,苏瞻洛不曾记得,一剑山庄何时如此凋敝不堪了。 抓他软禁是秘密,苏瞻洛只消脱去伪装,门派中弟子自然人人为他让路,苏瞻洛得以畅通无阻地感到信号所发之地。 但,始料未及的是,那头竟已经打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目前最长! 哦也! 希望本文突破二十万字大关! 第51章 扬州再见(六) 扬刀悠悠看着堂下渐渐聚集的尸人。 去报信的尸人已经溜了没影,领头的剑凭正冲着他阴狠地笑着。 扬刀松松手脚筋骨,矮身向外掠去,却见剑凭只摆了摆手,却没有让尸人追上,便停下了脚折了回去。 “行了,别装了,”剑凭眼神阴骘,“扬刀,我们共事少说也有四五年,这等伪装我还是能辨别的。” 扬刀挑了挑眉,“也好,”说罢索性掏了药水,卸去了面上的易容,“你是本尊?” 剑凭冷冷笑着,不摇头也不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79 点头。 为了装扮,扬刀没有带他惯用的马刀,只是佩了一把剑,此刻与剑凭打起来,他占不到上风。 剑凭眯起眼,仿佛吐信的蛇看着自己的猎物,阴狠地让扬刀极其不适。 他缓缓举起手,打了个响指。 “莫要挣扎了!”向天不知何时竟然学了催动尸人的曲调,此刻他所带的几百尸人将酒久的几十号人团团相围。 苏瞻洛矮身躲在一旁的树林中,心道:当是酒久朝天放了信号弹惹了向天的注意,这才被识破了。 酒久趁向天不注意,朝他身后的“孟醒”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莫要焦躁。 而真正的孟醒此刻被酒久不知用什么涂黑了,原样愣是一点也瞧不出来。 向天瞧着酒久浑身上下皮开肉绽的触目伤痕,仰天长笑,苏瞻洛趁机一发暗器朝直取他手中竹笛。 尸人一惊,纷纷冲上前去挡住那暗器,包围圈便裂开了一个口子,苏瞻洛在众人头顶掠过,极快地将孟醒带出包围圈。 身后的向天反应过来,还未看清那人身形,便急急忙忙将曲调改包围防守为追击,却被酒久带领的尸人拦了下来。 虽说人数不敌,但酒久身后的这些尸人存有神志,听得懂人话,自然从灵活性与机动性上更甚对方一筹。 这一追一挡的功夫,苏瞻洛与孟醒的身影便消失在天际。 向天狠狠地咬着牙,死死地盯着一身狼狈却依然悠悠然的酒久。 “莫以为杀了丹砂,你们就能成功!”向天冷哼道,“剑凭带着尸人堵在庄子里,就算你们成功入了一剑山庄,又能得到什么?” 酒久不语,却笑得云淡风轻,落在向天眼里就成了□□裸的轻蔑。 火从中烧,向天眼前仿佛再现了那日被薛子安打翻在地之时,昏暗的视线里,那个男人就带着这样的笑容! 他自视比林立群更狡猾,比殷落功夫更好,又踏踏实实在逍遥派奉事多年,殷落死亡之后,无论功夫,无论资历,无论心计,他自觉未有人能与他一争江湖,却哪里能料到? 毕生的骄傲,尽数屈辱在这个笑容里面! 再不能忍,向天大吼一声,吹奏了一曲激烈昂扬的调,直冲云霄的气势,直将他手中的竹笛冲破。 “这一调,不到手脚尽毁,尸人便不会停止攻击,”酒久眯了眯眼,“不要命的打法啊……” 孟醒的记性极好,再加上晏亭长年不在山庄,不曾修葺过山庄,便很快找到了那间埋藏着秘密的屋子。 苏瞻洛并未直接翻进屋里,捡了块石子落到屋顶之上,见并未设有机关,才放心地落到石子所在之地,再搬开屋顶的瓦块,循环上述过程。 晏亭疑虑较重,苏瞻洛这么试着,竟也瞎猫碰上死耗子地试出了几个机关,皆小心翼翼避开,还算顺利地在屋里寻到了暗格里的信件与合同。 苏瞻洛翻着那些轻薄纸张,心却缓缓沉到了最底。 晏亭最早与毒拐教有联系的,是薛子安,与薛子安通信最早的时间是在接手山庄的五年前,信件的内容是,交易给苏瞻秋治病的药草。 苏瞻洛这才知道,给苏瞻秋治病的药草,一直是拂云医庄供给。 而与薛子安最初见面的时候,他曾说过有人要他的命。 这个人,就是晏亭。 不止如此,从他与温柳和薛子安的通讯来看,晏亭至少在五年前就想暗中杀了他,都因一剑山庄还未完全发展而作罢。 苏瞻洛与晏亭相识十多年,而这其中的半数,晏亭都想杀了他! “明白了吗?” 身后缓缓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孟醒身子一凛,垂下的手渐渐回缩,无意识地绞紧了袖口。 苏瞻洛将那些纸张叠好,收入怀中,这才缓缓转过身。 “没想到薛子安死了都不让人省心,”晏亭眼神阴冷,“原道他不过跟我一般,却竟真肯用心头血治好你的寒病。” “晏亭,”苏瞻洛平静道,“你大仇得报,何苦如此?” 晏亭眼睛眯了起来,原本便狭长的眼显得更为阴骘,“谁告诉你的?” 苏瞻洛并未接他的话,接着道,“我们自小相处,问心无愧我待你不薄,缘何做到赶尽杀绝这一步?” 晏亭冷哼一声,“自小你功夫便强于我,长老们有意让你接手庄主之位,我自是要铲平一切外敌。” 苏瞻洛一愣,摇了摇头,“我向来觉你野心不小,也无心与你争这庄主之位伤了和气,待到阿秋身体缓过来,便请缨铲平外敌,将执掌山庄之位留给你,再加上阿秋的身子必要靠山庄养着,我不愿她受委屈,只要不伤及我兄妹二人,又怎会威胁到你?” 晏亭却仿佛听闻了什么笑话一般捧腹大笑,“不会威胁到我?苏瞻洛,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他突然敛了容,低沉的声音夹杂着疯狂的戾气,“纵然你没有这等想法,可却总有人拥护你!庄主之位是这样,盟主之位也是这样!” 他突然欺身而上,凌厉的剑锋带着不留余地,孤注一掷的疯狂。 苏瞻洛将孟醒推开,横置剑鞘接了这一剑,但剑锋却狡诈地滑过剑鞘,纵然他反应极快,侧腰腹也被狠狠划了一道口子。 “你不信我,”苏瞻洛沉了眸色,“纵然我诚心待你,你却信不过我。” 晏亭勾了唇角,“我缘何信你?当我是薛子安那个傻瓜,一条道走到黑?” 苏瞻洛腰腹的伤口在汩汩地往外冒血,面色苍白地摇摇欲坠,但背脊却挺得笔直。 “那夏容呢?”他问道,“报仇的方式千千万,你却为何要选择最残忍的一种,将他一颗心摔碎在泥潭?” 晏亭的面上有一瞬的空白,转而愈加狰狞道,“与你何干!” 孟醒在一旁冷冷道,“晏亭,你就不想想,我们是如何摸到了此处?” 晏亭一滞,转过头仔细看着少年被抹得黝黑的五官。 时间仿佛凝固在此刻,直到屋外的喧闹声传了进来,愈来愈近,晏亭才仿佛大梦初醒一般惊动。 孟醒侧耳一听,听到了门派里不少师伯,师兄的声音,似乎在声讨着什么。 这时候,门突然被人推开,灿烂的阳光落入陈腐阴暗的屋里。 扬刀带着一身伤道,“夏容将向天引到了正厅,让所有人都看见他劫持孟醒,还添油加醋地说了昆仑派弟子惨死一剑山庄的事儿,现在以昆仑派为首的江湖人要冲进来。” 晏亭手中的剑坠落在地,发出咣当一声巨响。 苏瞻洛迈着稳健的步伐,从他面前走过,向屋门迈去。 “为什么?”他颤抖的手指扣紧了地板的缝隙,“为什么,我还是赢不过你?” 苏瞻洛的背脊挡住了门缝洒入的日光,将他的身影笼罩在无尽的黑暗里,永不见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80 天日。 昆仑派虽不好战,却极其护内,再加上有了苏瞻洛带出的信函,晏亭隶属于毒拐教一事也瞒不住,群情激愤的江湖人纷纷欲处之而后快。 这幅嘴脸苏瞻洛已经见了三遍了,每次都是朝着药人册而去,他早就乏了,将证据交给昆仑派大弟子,便也懒得管这事儿。 于是昆仑派出头,片刻将一剑山庄内外封锁,关押晏亭,处死尸人,并对外散布消息,做得滴水不漏。 是夜,孟醒被拉去昆仑派内部详谈此事,夏容早在空里除了易容与真正的孟醒交换,此刻正在那间落脚的客栈屋顶上吹着夜风发呆。 苏瞻洛坐在他身边,递过一个烧饼一壶酒,“晚饭还没吃吧。” 夏容回过神,道了谢接过。 “你不以九歌门门主身份去一趟?”苏瞻洛道,“能为你重建九歌门积累些声势。” “不了,”夏容摇了摇头,转过头,“苏兄可曾想重建一剑山庄?” 苏瞻洛亦摇了摇头,“现在我只想找回阿秋。” 夏容笑了,“太没志气了,该把薛子安揪出来,若是活着就揍他,若是死了就鞭尸,这才舒爽么。” 苏瞻洛失笑,朝他头上招呼了一记,“我不想见他,或者说我不知怎么见他。” 今夜星空璀璨,明月皎洁,满河流星落在澄澈的酒水之中,被夏容一口吞下。 “他们明早便要处决晏亭了。”苏瞻洛道。 夏容将空下的酒壶放在一边,慢条斯理地嚼烧饼。 “什么时候?” “申时。” 夏容点了点头,又道,“苏兄之后打算去哪儿?” “聊城,”苏瞻洛道,“我总觉得药人册的事情没完,拂云医庄毁了,但说不定还残存些什么。” 夏容沉默地点了点头。 “累了好些日子,早点睡吧。”苏瞻洛拍了拍他的肩,便转身下了楼。 夏容将最后一口烧饼食不知味地咽下了肚,捏紧了手中的油纸袋。 苏瞻洛下屋顶没多久,上头便传来一阵酒壶翻倒的叮当之声,轻轻叹了口气,又反身回去。 屋顶上空无一人,苏瞻洛望了望赶向一剑山庄的那个黑影,要蹲下身将酒壶收起,一人却抢先拾了起来。 “扬刀,”苏瞻洛看着那人,“为何要劝他去见晏亭最后一面?” 扬刀摇了摇头,不语。 夜里,一剑山庄悄无声息地燃起了熊熊大火,清晨人们发现的时候,一切已经化成了灰烬。 苏瞻洛在屋顶上,一夜未合眼,见夏容擦着一身燃灰归来,慢慢地抬起头看着屋顶上的人。 “我没找到他。”他道,“应该被烧死了。” “我报仇了,”他又道,“可我一点也不开心。” 透明的水珠顺着面颊滑落,无声地濡湿了衣襟。 日光从山头的缝隙照来,照亮了那座灰烬与尸骨堆成的废墟。 作者有话要说: ~~ 第52章 扬州再见(七) 晏亭之事结束后,毒拐教算告下一段落。 在那之后,江湖上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儿——薛其没死,并且带领着幸存的弟子重建了拂云医庄。 深秋的时候,苏瞻洛抽空去了一趟拂云医庄,他想再看看那个装满尸体的地道,但弟子以重建医庄不便入内的理由将他拒之门外。 薛其消息灵通得仿佛从未消失过一般,复出的第一件事就是撇清了与薛子安的所有关系,将放火烧医庄之事归到他脑袋上,并宣称将其逐出师门,废除大弟子名号。 夏容这些日子在扬州城,连同着逍遥派的人着手查一剑山庄纵火案,几乎将庄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找不到什么确切的证据,只是敏锐地发现了一点: 本该被一剑山庄夺走的药人册,不知去向。 有人怀疑药人册是一并被大火烧毁,但放火之人显然是躲在暗中搅浑水的,届时晏亭已失势,此刻再放火灭口不是为了遮掩什么,就是为了拿走什么。 所以更多的人觉得,放火之人拿走了药人册。 夏容却在众人商讨之余,又发现一个疑点:剑凭,不见了。 酒久和扬刀带着安不晓和孟醒回到姑苏,鸡飞狗跳地帮着打理酒肆生意。 殷满满与白墨的生意左右逢源,越做越大,他们干脆合计着在郊外盘了块地用来酿酒,又从城里招了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做工,开的工钱算不上多阔绰,但至少对的上小伙儿的劳作,是以名气愈来愈大,近些年有开到邻城的趋势。 除了苏瞻洛在刚开头的时候投了些钱,夏容和酒久后来也都掺了一脚,到了年底该算算分红的事儿了,可眼看到了年关都不见人影,殷满满赶紧修书一封,信里催着要他们回姑苏过年,这才将两人唤了回来。 扬州离姑苏本就近,夏容腊月二十便回来了,但身在北方的苏瞻洛脚程却没这么快。 南方的冬天虽不大下雪,但那阴寒的风仿佛长了眼儿往袖口、衣领的缝隙里钻,论起寒意是丝毫不输北方的。 “哥!” 安不晓感觉耳朵被人揪了过去,直被人从屋外拖到屋里的暖炉旁,疼得他龇牙咧嘴,转过头见自己那古灵精怪的妹妹安不知正柳眉倒竖,也不说话,就拿一双大杏眼瞪他。 安不晓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胸口的伤有点疼。 正思考着拿什么大道理糊弄过去的时候,殷满满的喊声从楼上急急传来。 “安先生啊!”殷满满扶着栏杆下楼,脚步有些急促,“你这账本……” “诶哟!满满姐,可慢些!”安不知没等她说完,便冲上楼梯将她慢慢扶到平地上,才松了口气。 殷满满腼腆地笑了笑,手掌轻抚上微微隆起的小腹,“不打紧的,我有数着呢。” “有数也得慢些!”安不知拧了拧眉头,“别成天跟我哥学那瞎折腾,要不是我按着他扎针,十条命都不够我哥胡闹的!” 安不晓眼瞅着妹妹跟人滔滔不绝地倒着苦水,便觉形势不错,脚底抹油就要溜,冷不丁被安不知拖着衣襟拽了回来。 “我哥算的账怎的啦?”她眼角斜了斜干笑着的人,转头问道。 “诶对,就这账啊,怎的都算错了?”殷满满拧了拧眉头,倒也没生气,关切道,“安先生最近可是有了心事?” 安不知拿眼白横了他哥一眼,哼哼唧唧道,“哼哼,朝思暮想,整天发呆,魂都丢了。” 安不晓溜不走了,索性正儿八经站定,瞅着他妹直叹气,“是啊,我可不是脑子里想事儿想得魂都丢了么。” 安不知不甚意外地瞧了瞧他,料他定有后招。 果不其然,气叹够了,安不晓道,“殷姑娘,你瞧瞧,我妹妹也快及笄了,可哪里有姑娘半分温婉,却还是这幅娇蛮的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81 模样,怕是找不到好人家啊!” 安不知如今瞧着十三四的模样,圆圆脸蛋儿,圆圆眼睛,讨喜得紧,他兄长这话是夸张了,邻里街坊好多家猴小子可盯着这可爱秀气的小姑娘呢。 安不知瞧他揶揄的眼神,气得狠狠地踩了他一脚,甩袖离开。 红粉的袖口因为生气甩得极开,直扫了迎面而来的孟醒一头一脸。 殷满满无奈地笑了笑,“若安先生担心这事儿,那满满倒是可以劝上一劝,至于嫁的人选……”她摇了摇头,“苏公子对这儿了解些,不如你问问他?” “他不也在这儿呆了没几年,估计连人都没记清几个……” 孟醒瞥了眼在正厅里商量事儿的两人,回头看了看气呼呼的安不知,绕过他们径直走向了门口。 酒肆的生意越做越大,为了方便,白墨与殷满满干脆盘下了酒肆后头的院子,如今大年三十,酒肆早早打烊了,平常人来人往的店面空空荡荡,却因为精心布置的火红贴花不显冷清。 孟醒跨过门槛,仰头看了看天。 什么细软冰凉的东西落入了眼里,他不得不合上眼揉了揉,却感觉肩头被谁轻轻拍了拍。 “好像有些下雪了,别在屋外呆着。” 孟醒抬起头,一张风尘仆仆却温柔轻笑的面庞落入眼中,肩头的触感还留有着,他不禁微微红了脸。 “苏公子?”殷满满闻声赶来,笑着请他进屋,“不是说得到后天夜里才能到的?”说罢便转身要去上茶,却被安不晓抢过了茶壶。 孟醒摸了摸鼻子,合上门扉,跟在他身旁坐下。 “去聊城可有收获?” 苏瞻洛摇了摇头,看了看四周,“夏容可回来了?” 殷满满在他对面坐下,接过安不晓递来的茶盏道了声谢,又答,“夏公子先一步回来了,正和小白下棋呢。” 小白自然指的是白墨,苏瞻洛看她眼角的笑意也跟着弯了嘴角,这时一双略显粗糙的手将茶盏推到眼前,他抬头看去,见安不晓对他点了点头,再顺着他的袖口看去,那双手已掩在了宽大的袖中。 孟醒看着面前空空荡荡,挑了挑眉,“少个杯子。” 安不晓瞥他一眼,“自己倒,我还要查账。” 孟醒皱了皱眉,“你什么意思?” “行了行了,”殷满满笑着打圆场,“少个杯子罢了,我去拿。” “诶,殷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孟醒忙按住她,转头斜了泰然自若的安不晓一眼,“我去瞧瞧白墨和夏公子。” 安不晓满不在乎地晃了晃脑袋,抱着账册也溜了个没影儿。 苏瞻洛一头雾水,转头看了看叹气的殷满满,问道,“这怎么回事?他们俩吵架了?” 殷满满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但他们俩不对付很久了,而且最近越来越不对付……” 这个年过得热热闹闹,殷满满因为身孕不方便下厨,掌勺的便成了安家兄妹,酒久和扬刀在小厨房里头帮衬着。 安不知没在灶房呆多久,就以帮倒忙被安不晓赶了出来。 苏瞻洛突然觉得有些恍惚,去年因为酒肆的生意忙碌没好好过个年,而前年……他抬眼看了看桌上,与夏容望来的目光对上了。 二人相视一笑,笑容里尽含苦涩与怅然。 苏瞻洛犹记得,那些日子里薛子安与他道,过了这年便不知今后还能不能过上个好年,却没想到一语成谶。 碗里伸来一双筷子夹了饺子,苏瞻洛抬头,见安不晓正忙着撤盘子,将盘子里所剩不多的虾分到众人碗里。 “诶!我碗里多了!”白墨看着碗里叠得满满的鱼虾,无奈地看着安不晓不嫌麻烦、小心翼翼地又叠上一层。 一旁的殷满满笑意盈盈地瞧着他,“吃啊,吃少了可辜负安先生在灶房忙活的辛苦了。” 白墨这些日子过得油水滋润,本就圆润脸庞又大了一圈,再加上生意场上摸爬滚打,染了几分商人的精明,瞧上去还真有些富贾的架势来了。 苏瞻洛低头将饺子沾了醋吃下,蓦然间一股熟悉的滋味涌上心头,手上一松,筷子从指间落到了地上。 在吵闹的饭桌上,本当是最不起眼的,可他身旁的安不知当即低下身子替他捡起。 “我再去灶房拿一双。”安不知小声道。 “不劳烦姑娘了,”苏瞻洛道,“我自己去便可。” 安不知点了点头,低下头扒饭,从始至终就没拿正脸对着他。 苏瞻洛下了桌去灶房,安不晓的身影在缭绕的炊烟中忙碌着,扬刀和酒久对视一眼,悄悄退了出去。 苏瞻洛舀了水,将筷子上的尘土冲去,便听那少年喊道,“酒久,醋!” 苏瞻洛四周望了望,将桌上一个装着黑漆漆液体的瓶子拿了过去,安不晓头也没抬,伸手接过,一手拿着铲子,只好用嘴咬开瓶盖,瞅着瓶子愣了愣。 “这是酱油!”他拧眉转过头,见是苏瞻洛吓了一跳,“酒久呢?” “……不知道。” “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少年责怪道,转头望了望锅里的鱼,立刻大叫起来,“坏了坏了!要糊了!” 苏瞻洛摸了摸鼻子,干脆去把那桌上黑漆漆的瓶子都拿了来,挨个打开瓶盖闻了闻,递了醋过去。 其实也不能全怪苏瞻洛,只是这瓶子长得一样,又没贴标签,又都是黑乎乎的东西,一眼辨出还是挺困难的。 “去,给我把酒久和扬刀叫进来,”安不晓将鱼盛出锅,“顺便把这个端到台上去。” 苏瞻洛就这么莫名地端了菜出来,回头看了看那得心应手使唤人的少年,少年矮小的身影早就淹没在灶房一团烟雾里头,只露出淡青色的衣角。 除却大年三十晚上落了些雪花片子,连个雪人头都堆不起来,整个年里的天气好得令人发指,日日大太阳,却到正月十五的夜里逐渐阴沉起来。 但这防不着元宵灯会热热闹闹地进行,大街小巷人头攒动,一片灯红通明,倒是映得夜空中黯淡的星子也熠熠生辉起来。 外头人太多,白墨不放心殷满满出门,夫妻俩便窝在屋里喝茶下棋。安氏兄妹欢欢喜喜地出去疯玩,孟醒向来跟安不晓不对付,便也懒得出门。 苏瞻洛本是无意逛灯会的,却猝不及防被童心未泯的夏容拉了出去,逛到最后,夏容手里抱着大堆吃的玩的,而他手里却莫名其妙多了一把折扇。 夏容面上挑起一抹明了的笑容,被恼羞成怒的苏瞻洛抢走了最爱的松子糖,而糖铺又已经早早收摊,夏容只得苦哈哈地去向安不知讨来一小袋。 打打闹闹地回了院里,苏瞻洛却见自己屋里隐隐约约晃着灯火和人影,推门而入,只见孟醒站在屋子正中,望着窗外恍惚地出了神。 苏瞻洛朝他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82 看得方向看去,那里是殷满满和白墨的住处,便也心下了然了。 “呃,我……”孟醒回过神,见正主回来了,刚要手足无措地解释,苏瞻洛却摆了摆手。 “正好,这个要给你,”他从小格里拿了香薰和香炉递给他,“肖齐死后你不是睡不好么,这是些安神的香料,晚上点着兴许能让你睡个安稳觉……” 他们几个商量过了,虽然晏亭一事告了段落,可孟醒先前身子里亏欠的还是欠着,导致这年纪轻轻的孩子整天眼底发青,身形消瘦,便特地寻了个安神的方子。 殷满满托了人打听,东西是夏容从扬州回来的时候顺路取的,原本应该放在他那头,可他屋里乱得令人发指,便把东西塞给了苏瞻洛。 这些还没说完的时候,苏瞻洛便觉眼前人影一晃,随即少年消瘦的手臂便紧紧环住了他的腰。 “呃,”苏瞻洛意识到好像他误会了什么,忙要解释道,“其实这是……” 低低的呜咽声从胸口传来,苏瞻洛于是更加发愁了起来,正思忖着怎么跟少年解释这是大家的一番好心,门就被从外狠狠地推开了。 或者说,踹开更贴切一些,因为那门已经报废成旧木了。 酒久干笑着站在门口,举着双手,“那啥,明儿我就给换上。” 苏瞻洛拍了拍怀里不肯撒手的少年,孟醒才狠狠抹了抹脸,抬起头。 “那个啊,我来说件事儿……”酒久硬着头皮走进来,看了看屋里的两人,笑得屋里极其尴尬。 苏瞻洛耐着性子,“怎么了?” 酒久瞥了孟醒,摸了摸鼻子,“我家主人……有消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对过年怨念很深的我又在过年。 然后新坑上来也先过年。 因为这个寒假每天都在吃青菜哭唧唧,多过几次年我能获得精神上的满足~ 第53章 扬州再见(八) 孟醒的身子几不可见地颤了颤。 苏瞻洛却是大脑空白一片,听得酒久又道,“也是因为薛其的事儿,他说既然撕破了脸,便做得彻底一些。” 烛火噼里啪啦地跳动着,酒久看着苏瞻洛明灭不定的眸子,抿了抿唇,“就说他们姓薛的都跟王八一个寿命,本来还想日子清静些呢,这下好了,又得忙活……” “他在哪儿?” 苏瞻洛漆黑的眸子定定地望着她,明明烛光幽暗看不真切,酒久却隐隐觉得有些喘不上气。 “不知道,主人说他暂时不打算出面。”她移开了眼,不与他对视。 苏瞻洛慢慢地缩紧了手指,直到指甲嵌入掌心也毫无察觉。 孟醒在这沉闷的气氛中,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将门轻轻掩上。却在掩上的那一刹那,他便耗尽了所有支撑的力气,如同一滩烂泥瘫坐在地。 是夜,酒久在苏瞻洛屋里呆了大半晚。 翌日天未亮,酒久收拾了包袱,只托苏瞻洛给殷满满与白墨带了个口信,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酒肆。 顶着清晨的薄雾苏瞻洛将其送至城郊,目送她骑马远行的身影化成个黑点,一个人影却从城墙跃下,落到他身边。 那把熠熠生辉的大马刀背在身后,即使薄雾笼罩也并未掩其锋芒。 “你早些来便能送送她了。” “我送她作甚,”扬刀缓缓道,“她连半句要走的话都不曾与我说过。” 苏瞻洛抿了抿唇,不语。 “所以我不送她,”扬刀打了个口哨,“我跟她一起走。” 清脆的马蹄声从不远的林中传来,一匹毛色黝黑的高头大马一声啼鸣,在二人面前停下了脚步。 “走了。”扬刀翻身上马,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保重。” 苏瞻洛点点头,朝他拱了拱手,“保重。” 酒久离开后,日子平静地过了两个月,直到拂云医庄大成之日,薛其发了信函广邀江湖,庆祝重建之喜,就连苏瞻洛与夏容都各收到了一份。 这事儿本没什么,可就在信函当中,却竟悄悄夹了一张巴掌大的白纸,里头用蝇头小楷细细地写了薛其这些年的所作所为。 “弑师灭友,滥杀无辜,煎制尸人,创毒拐教……”夏容将纸上写的一一念了出来,不禁暗自咋舌,“这写得是真是假?” 酒肆里头本来就酒多,苏瞻洛从角落拿了坛竹叶青,又拿了两个酒盏翻上屋顶,就迎面碰上夏容这般发问。 “啧啧啧,不过这一招真是毒,”夏容接过酒道了谢,“江湖就是个捕风捉影的地儿,不管这写得是真是假,也足够给薛其泼了脏水去。” 苏瞻洛抿了口酒,浓烈的酒气便冲上舌尖,“应该是薛子安的动作。” 夏容摸了摸下巴,“还真有人能挨一剑不死的,”他捅了捅苏瞻洛的胳膊,“这下好了,可能找人兴师问罪了,省了鞭尸的功夫啊。” 苏瞻洛苦笑笑,“还鞭尸呢,他将阿秋还来就好了。” 夏容笑嘻嘻,“那可不成,要薛子安好好地站在我俩面前,我也得替你好好教训一番。” 苏瞻洛真有些乐了,“一码归一码,他可是你救命恩人啊。” “诶,先不提他,话说回来,”夏容敛容道,“这拂云医庄,是去,是不去?” 苏瞻洛垂眼看了酒盏里头青澄的颜色,“你可还记得叶一罗那事?” “你说我那被温柳结果的大师兄?”夏容拧起了眉头,“你是说,有人嫁祸你杀我大师兄,偷拿药人册一事?” “药人册之事,从始至终便是薛其透露的,”苏瞻洛晃了晃酒盏,“一开始,他以药人册被盗秘密将众人召集至拂云医庄,而后医庄烧毁,药人册一事得以公布与众。”一顿,“而且,医庄的地道里堆满了人的尸体。” 夏容一惊,“可有此事?” 苏瞻洛点了头,“我现在有些怀疑薛其此人,根本从头到尾都是圈套,药人册只是一个诱饵,将我们所有人都套了进去。” 这个猜测他暗地里琢磨过许久,尸人、地道里的尸体……可先前毒拐教的麻烦事一环扣一环,闹得他心烦,也就没再想下去,如今算是将毒拐教一网打尽,又见薛其竟完好无损,才想起那些日子的猜想。 “薛其是个有心计的,他死于火海我也很奇怪,”夏容沉声道,“当年的纵火并不简单,连我都能逃了出来,为何那么多武林高手尽数丧命?” “而且纵火的是谁?”苏瞻洛又道,“温柳和晏亭不在医庄,碧蝶和酒久一个跟着你和阿秋,一个跟着我和薛子安……”他顿了顿,“等等,那个时候,剑凭似乎在医庄。” 剑凭与薛子安还发生了斗争,就是那个时候苏瞻洛才意识到自己身家功夫竟然出自拂云医庄。 “剑凭也从着火的一剑山庄消失了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83 ,”夏容将酒灌入喉中,又尽数满上,“而且剑凭身法诡辩,似乎有无数个分、身。” 苏瞻洛却兀自沉思起来,儿时追杀他要拿药人册的,也是剑凭。 “毒拐教是何时出现的?” “你不知道吗?”夏容有些奇道,“不就是药人册兴起的时候?” “那么尸人呢?” 夏容语塞,愣了愣,恍然道,“你的意思是,尸人的出现先于毒拐教?” “至少早了十几年,”苏瞻洛合了合眼,“幼时追杀我要取药人册的,便是剑凭。” 不止如此,剑凭还两次尝试着刺杀他,苏瞻洛不明白自己是哪里惹着这人,每次出现必是手段阴毒,直取要害。 困扰了他十几年的噩梦终于找到了源头,薛其为了药人册杀了他爹娘,而后又派剑凭追杀他数十里。 幼时薛其追杀他是为了药人册,倒是能理解,但他不明白的是,为何过了十多年,薛其却依然要将他赶尽杀绝? 夏容眉目凝重起来,“若纸条上所言不虚,那么薛其炼制尸人得有多少个年头了?得有多少生灵涂炭?” 苏瞻洛轻叹了口气,刚要喝下盏中的酒,却听劲风之声划过,条件反射便伸手去接,摸着那个物什却又感觉不对,摊开手掌,竟是一颗石子儿。 “抱歉啊!”院里传来少年的喊声。 二人循声望去,安不晓在那儿挥着手,手上还拿着一只粗陋的弹弓,“我妹妹想吃烤小鸟儿,我看苏公子身旁擦着个小麻雀,就想将它打下来。” “放屁!”安不知拿着扫把就从屋里冲出来,追着她哥满院乱打,“打扫到一半就说人不见了!原来竟是看见小鸟嘴馋了?行,你嘴馋就罢了,还得拿我当挡箭牌,你还有没有点当兄长的样子啊!” 安不晓被她彪悍的妹妹追得抱头鼠窜,直喊着饶命。 据说,安不晓是个秀才,可刚考上不久家中便横出祸端,财物被人骗了个精光,无奈安不晓只得放弃了读书,带着妹妹出来找活干。 自打回到了姑苏,安不知整天瞪着她哥,要敢掉一句书袋便要打一下手心,这才让众人相处愉快了起来,否则一屋子大老粗一听那之乎者也头就晕乎乎得要打人! 安不晓除了爱掉书袋卖弄学识之外,也并非古板之人,否则也不至于弃了读书还整天没心没肺,所以众人相处还算愉快,特别是安氏兄妹吵架的时候,那可能把旁人逗得眉开眼笑。 当然,众人之中,并不包括孟醒。 安不知正将数落她哥数落得头头是道,便见一道黑影从天而降,落到眼前。 苏瞻洛提着一只被打晕的麻雀,放到安不晓面前,“够么?” 两人都是一愣,苏瞻洛不解,将麻雀扔到安不晓怀里,从地上摸了个石头掂了掂,抬头盯着树梢上正啄着毛的麻雀。 只听嗖得一声,又一只可怜的麻雀应声而落,栽在了地上。 安不晓还兀自愣着出神,安不知回过了神,阻止了要打第三只麻雀的苏瞻洛,“苏公子,我哥吃不了那么多。” 苏瞻洛望了眼安不晓,却见他也回神,兴冲冲地捡起那只掉在树下的麻雀,又扯着苏瞻洛的袖口,指着另一棵树,“那边,那只麻雀大!” “真不用了,”安不知拉着他,回头瞪了她哥一眼,“苏公子不是还在商量事儿?我们俩不打扰了。” “无妨,”苏瞻洛打下第三只麻雀,“当时在一剑山庄,安公子帮了我不少。” “哎,大小伙子几只小麻雀只够塞牙缝的!”夏容从屋顶上捧着剩下的半坛酒悠悠落下,上下打量一眼安不晓的小身板,“这瘦的跟黄芽菜一样,怎的能讨媳妇儿?” “怎么不能了?”安不晓笑眯眯地抱着三只麻雀,“我就等着我媳妇儿给我喂胖呢!” 安不知拿扫把戳他,翻了个大白眼,“找你个大头鬼媳妇,给我扫地去。” “不,我去烤麻雀!” “扫完再烤!” “那麻雀就飞走了!” “你都多大了还馋这些东西!” 兄妹俩打闹着跑远了,夏容乐得眉开眼笑,“这俩可真有意思,是吧苏兄……嗯?苏兄?” 苏瞻洛却毫无反应,只是定定地盯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薛其的事情很快就发酵了,似乎对方也没预料到这么一出,等到作出回应的时候,对方又放出一个消息: ——拂云医庄地下有地道,里面堆满了尸体与尸人! 紧随其后,真的有江湖人冒险去拂云医庄验证,但尽是有去无回,这下江湖的风向一边倒的朝向透露消息的神秘人,不少人甚至组织要去讨伐拂云医庄。 薛其也是个手段干脆的,眼看着浑水死活都得淌了,干脆淌个彻底——那些闹腾着要讨伐的小门派被雷霆手段灭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补昨天的。 今天的呢……捂脸(还没写) 白天去做一整天车床晚上去上书法课站了一整天,刚刚爬上床哭唧唧 第54章 拂云医庄(一) 本想再观望一会儿,但杀到家门口的尸人让苏瞻洛与夏容不得不尽早做出抉择。 姑苏暂时不能呆了,酒肆也只能暂时关门,白墨带着殷满满,与孟醒一同回到昆仑派暂避风头,夏容不放心这仨单独上路,更何况殷满满还有身孕,便护送他们而去。 临行前,他与苏瞻洛约好在聊城相见。 “何必呢,”苏瞻洛道,“这事儿也与你关系不大,不必趟这浑水。” 夏容摇了摇头,“薛其既能写信与我,想必我也脱不了干系,再者事关重大,我也愿助你一臂之力。” 苏瞻洛一时语塞,揽过肩,给他一个郑重的拥抱。 “多谢。” 夏容一行离开之后,苏瞻洛着手处理了酒肆后续之事,闭门谢客,遣散小工,待做完这一切,便往聊城而去。 他想看看薛其究竟玩的哪出,顺便找到阿秋和…… 他锁好酒肆的门,将包袱背到身后,又牵来那匹瘦弱却聪明的小黑马,小黑马拱了拱他的脸,亲昵地喷了一脸热气。 这匹马从扬州到聊城,从蜀中到苏州一直陪着他,如今却已物是人非,苏瞻洛叹了口气,刚要翻身上马,却见眼前站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不是旁人,正是前些日子一同遣散的安不知、安不晓两人。 “怎的不走?”苏瞻洛问,“遣散费不够?” 安不知那个斜了一眼她哥的那个,后者便无奈地挠了挠头,朝他道,“遣散费是够,可我们本就家道中落出来谋生,回去也只有挨饿的份哪!” 苏瞻洛又道,“安姑娘与满满交好,若是你们有难处,何不与他们一道去昆仑派避上一避?” 安不晓干笑两声,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84 “苏公子也知道,我与孟醒……不知也因此没同他们一道离开。” 苏瞻洛点点头,“那你们待如何?” “我们想去投奔云城的亲戚,”安不知抢在前面道,“可听闻云城附近不太平……” 云城与聊城比邻而居,听闻薛其重建拂云医庄,把那附近都搞得乌烟瘴气,尸人横行,安不知此言不虚。 “那也没事儿,”安不知瞅着他思忖的神色,笑道,“我和哥哥小心点,横竖也不打紧的,不麻烦苏公子了……” 安不知的笑容中有些强捺的落寞,苏瞻洛觉得有些眼熟,脑袋一热话就已经出了口。 看到眼前两人面露喜色,苏瞻洛微微眯了眯眼。 相处了这么久,算不上情谊多深厚,但终归是有些交情,弃之不顾总不好,再加上夏容去昆仑要比他多耽误十来天的脚程,慢些赶路也无妨。 “只是,”苏瞻洛道,“我现在不清楚是个什么情况,但也许有人会冲着我来,我一人兴许没法护你们周全。” 那两人连道无妨,按他们的说法,如今混乱的局势,让二人独自远徙无异于羊入狼口,与他一同上路至少心理上好受些。 苏瞻洛一旁看着二人的神色,没说什么,买来两只毛驴安置他们,于是三人便慢悠悠地离开了苏州城。 小黑马见与他同行的是毛驴,便不紧不慢地这边嗅嗅,那边拱拱,跟得了好动症一般,好好一条宽敞的官道非得走得歪歪扭扭。 安不知是个懂医的,赶着小毛驴去前头摘疗伤草药,一并打些水回来,留下苏瞻洛与安不晓在原地等她。 苏瞻洛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安不晓,那人转过头来,眨了眨眼,“苏公子,怎么了?” 苏瞻洛道,“你这衣袍都盖过了手脚,行事不会不便?” 安不晓看了一眼自己的长衫,笑道,“我还得长身体呢,要买合身的岂不是亏死。” 苏瞻洛挑了挑眉,“可似乎近些日子没怎么长。” 安不晓满不在乎道,“之后总会长的么。” 苏瞻洛点了点头,不动神色地从怀里摸出了一颗飞蝗石,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朝小毛驴脚下扔去。 毛驴本性温顺,适合未习过骑射的读书人骑乘,但倘若受了惊,那还是会撅蹄子撒泼打滚的。 安不晓一惊,就这么被突然发了狂的毛驴甩到了地上,稀里糊涂滚了三圈。 其实这本不是大事,也不过皮外伤,可好巧不巧的是,他滚的方向是一个下坡口,坡下是高大茂密的深林,其中碎石灌木无不锋利尖锐,坡的尽头还有一段四五米高的落差! 苏瞻洛暗叫不好忙下马上前,却依旧晚了一步,安不晓已经滚下落崖。 苏瞻洛在地上给安不知留了话,大意是天色不早,让她先寻附近的驿站落脚再从长计议,便转身跃下密林去寻安不晓的身影。 正是春日草长莺飞的季节,林中虽谈不上浓荫蔽日,却也十分昏暗,直至日沉西山,晚霞满天的时候才找到一身破破烂烂的人。 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都是被碎石与灌木的倒刺划得,但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方才下落的过程中被一只突出的树枝别了一下,安不晓的脚踝狠狠扭了一下,已经肿了起来。 安不晓见他寻来,眼睛一亮,扶着一旁的矮木便要站起来,却似乎扯到了伤口,又跌落在地。 苏瞻洛还想着上次扬州城内,安不晓脚下惊人的步法,便有意一试,却没想到竟是如此结果! “你扭到脚了,”苏瞻洛蹲下身看了看,愧疚地将他扶到一旁光滑的石头上,“暂时不要走动。” “哎,帮我看看,我是不是破了相啊。”安不晓倒是不太在意他的脚,拉着苏瞻洛指着他的脸,很焦急的模样,“不知说了,我本来长得就寒碜,要破了相可找不到姑娘咯!” 苏瞻洛看着他,那张白净的脸上落了灰,他伸手拂去那些灰土,“你脸上没事,倒是你身上的伤,须得赶紧止血。” 他望了望天,方才只顾着寻人,忘记留下记号,今日定是摸不到来时的路了。 “我听见有水声,应当就在不远处,”安不晓道,“实在不行我们将就一晚,明早再回去吧。” 苏瞻洛侧耳听了听,辨了方向,便要背起安不晓过去,却见那人龇牙咧嘴地叫苦不迭。 “我背后有伤,还是算了,”安不晓呼痛,“给我找个树干,我还能跳着走几步。” 苏瞻洛心里的愧疚更多一分,察了察他的伤势,便绕开伤口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苏公子,”安不晓忧心道,“我感觉这样有伤风化。” “事出紧急,不得已为之。” “苏公子,孟醒知道了要找我拼命的。” 苏瞻洛脚步一顿,“他不会知道的。” 安不晓打了个哈欠,似乎是困倦了,抓着他的领口慢慢合上了眼。 苏瞻洛叹了口气,小心地避开了横生的枝丫,稳步往前走去。 然而,在他不注意的时候,怀里的人偷偷地弯了弯唇角,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幸好苏瞻洛随身带了些伤药,找了些干草垫在他身下,解开衣袍,用溪水将他的伤口清洗一番,敷了伤药,那人也只哼哼了两声,并没有醒来。 最麻烦的是脚上的扭伤,须得用冷敷最好,但目前没有容器,苏瞻洛只得用浸凉的树叶覆在伤处,聊胜于无。 春暖乍寒的时候,要再着了凉可是麻烦,苏瞻洛怕动到伤口,便只能将衣袍一件件盖在他身上,当做棉被用。他又寻来些树枝生了火,方才驱走些湿气。 水囊被安不知拿去了,苏瞻洛只得用树叶卷成杯盏,将清水送到他嘴里。 安不晓被呛到了,哼哼唧唧地醒了过来,睁眼就见苏瞻洛羞赧地起身离开,“我再去给你盛些水来。” 安不晓拍着自己的胸口,伤口已不太疼了,他抬眼看着苏瞻洛去溪边舀水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了起来。 幸而,浓重的夜色中,这些细微的表情不怎么惹眼。 苏瞻洛将水递了过去,抿了抿唇在他身旁坐下。 安不晓将水喝尽,一阵夜风吹来,他吸了吸鼻子,打了个喷嚏。 “把衣裳穿起来,”苏瞻洛道,“夜风凉,会着凉的。” 安不晓皱着眉头,以一种很别扭的姿势将衣服一件件套起来,看得苏瞻洛愧疚地想刨个地洞将自己埋了,却又怕笨手笨脚地添乱。 安不晓笑了,“别用这种表情看我,我又不是大姑娘,这点小伤小痛不在话下了。” 苏瞻洛摸了摸鼻子,“你们读书人细皮嫩肉的,受过这些皮肉之苦?” 安不晓浑身上下就没几两肉,皮肤白皙细腻,一看就是不大干活的读书人,苏瞻洛特地看了看他的手,一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85 个茧也没有。 思及此,苏瞻洛就更自责了。 原来安不晓手脚都掩在宽大的衣袍之中,若是假身份,他必定是想借此掩饰手上的茧,如今倒是真相大白了,也害的人平白受皮肉苦。 可是…… 苏瞻洛看着他细嫩的面庞,却总觉得面熟得紧。 就像他看着安不知,眉目虽是眼生的,可偶尔顾盼神飞的姿态却又让他隐隐有些眼熟。 “家道中落的时候,还是干过一两月农活的,”安不晓道,“不过不能让不知跟着我平白受苦,便仗着读过两年书,带她出来讨生活了。” 苏瞻洛点点头,抿了抿唇,低声道,“抱歉。” 安不晓歪了歪头,“何出此言?” “我朝毛驴弹了个石子儿,是想……试探你。” 安不晓咧开嘴笑了,“你还在怀疑我哪?” 苏瞻洛盯着面前波光粼粼的溪水,半晌道,“我可能想一个人,想得魔怔了。” 安不晓愣了愣,扬起的嘴角慢慢敛了回去。 “捕风捉影,疑神疑鬼,”苏瞻洛合了合眼,“原来以为他死了也就罢了,可他竟没死,却还十分活跃,可这么久了,我偏生找不到他。” 安不晓哑然,侧过头深深地看着他。 “我有个妹妹,如今我也找不到她,”苏瞻洛苦涩地笑了笑,“每每看到安姑娘,我总能看见她的影子……” 安不晓垂下头,悄悄地缩紧了手指。 “抱歉同你发了这么多牢骚,”苏瞻洛起身,又浸了一片叶冷敷在他脚踝,“你身上带伤,早些睡吧。” 苏瞻洛将自己的外袍借予他盖好,自己坐在火堆旁,时不时添上柴火。 安不晓将衣袍往上拉了拉,遮住自己的半张脸。 火光明灭,将苏瞻洛的面庞照得忽明忽暗,柴火噼啪地跳动着,安不晓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缓缓合上了眸。 第55章 拂云医庄(二) 火堆燃尽,灰烟从烧干的枯枝上徐徐冒出,隐没在清晨灰蒙的天色中。 苏瞻洛打了个哈欠,拿树枝拨了拨枯枝乱叶。 再过一个时辰,天色大亮,便能上路了。 苏瞻洛站起身子,揉了揉因久坐而发麻的手脚,从地上随手捡了块石子,琢磨着打些野味来裹腹。 掂了掂石子,正打算出手,一阵风蓦地刮过,卷来浅淡的血腥,随即悉悉索索的响声在草垛中响起。 苏瞻洛一凛,手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昨晚他守了一夜,并不见林子里有野兽出没,如今天快大亮,怎的还会有野兽?或者说,是有人来伏击? 响声愈来愈近,安不晓睡眼惺忪地坐起了身子,伸了个懒腰,甫一睁眼,便见一条青身赤目的小蛇吐着鲜红的信子朝他匍匐而来! “啊啊啊啊!” 苏瞻洛回身,一剑将小蛇砍成两段。 “这、这都什么啊!” “有些像竹叶青,”苏瞻洛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背,“你先下来行么?” 只见安不晓手脚并用地缠在他身上,连挥剑的手都死死抱住了。 安不晓摇摇头,蹦了两滴泪花出来,“我疼啊!” 这是扯到伤口了,苏瞻洛认命地将人从身上小心翼翼地剥下来,让他将鞋和衣袍都穿上。 待这些做好的时候,毒蛇已经从四面八方将他们包围了。 苏瞻洛本也不急着逃,这毒蝎毒蛇在南方较为常见,却是断断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地方的,所以定是有人设下了埋伏,盲目慌了手脚岂不正中对方下怀? 只是苏瞻洛不解,这又是谁要杀他? 安不晓躲在苏瞻洛身后,吸了吸鼻子,“大兄弟,我们今个儿是不是得交代在这儿了?” 苏瞻洛抿了抿唇,“你背上的伤好些了么?” “嗯,好多了。” “那上来。”苏瞻洛蹲下身子。 安不晓听话地趴了上去,手臂缠着他的脖颈,腿缠在他腰上。 “你放松些,”苏瞻洛咳了两下,“快勒死了。” “哦哦哦。” 安不晓松了松腿脚,将脑袋缩在他背后,掩在袖口里的手指却在不住地摩挲着那玉质光滑的手串,嘴角勾了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毒蛇慢慢地前进着,分了叉的信子时隐时现,血红的眸子紧紧地盯着二人,似乎在思考如何将他们拆卸入腹。 他们是从林子的方向来的,兴许操纵他们的人就在那一端,尚不论带着一个病残斩杀毒蛇有多困难,纵然能杀了这些毒蛇逃出生天,也极有可能撞上幕后黑手,正中下怀。 苏瞻洛往后退了几步。 溪水潺潺,清可见底,偶有两条游鱼嬉戏其中,应当是目前逃命的最佳选择,只是…… “去水里吧,”安不晓道,“我的伤不论,逃命要紧。” 吐着信子的毒蛇已经逐渐聚集到他们脚下不足一尺的地方,闪烁着贪婪目光的眼瞳几乎就要将二人吞没。 苏瞻洛于是道,“闭气。”随即便背着安不晓纵身跃入溪水。 顺着溪水流淌的方向,苏瞻洛带着安不晓屏息游去,却隐隐觉得背后一凉,当即拔剑回头。 一只黑质白章,约有成年男人两只手臂粗的蛇正张着血盆大口,向二人吞来! 苏瞻洛反手抽剑,用剑鞘抵住了那张血盆大口,趁着大蛇剧痛挣扎的间隙,将安不晓拉到身后。 安不晓紧紧抓着他的腰带。 苏瞻洛一剑刺出,落到那坚硬的鳞片上却毫发无伤。 他收回剑,绕着挣扎扭动的巨蛇,寻找鳞片下脆弱之处。 眼前的大蛇极度不适,狂吼一声,随着身体的扭动,那坚硬的鳞片仿佛一把把刀子,让二人不得不避得远些。 如此一避,却未料到身后粗壮的尾横扫而来,苏瞻洛一把推开安不晓,自己却被掀翻在了溪底碎石铺成的水道上。 剧痛从背后传来,血腥味在水里散的极快,大蛇嗅见血腥便更为兴奋,却摆脱不了横在口中的剑鞘,是以暴躁非常,扭动着巨大的身子向苏瞻洛冲来! 苏瞻洛很快回过神,忍着剧痛侧过身子,拼着被鳞片砍伤的风险,反手将剑捅入巨蛇的口中,刺穿它的舌头,又狠狠拔出,调转剑头往上刺去,从上颚将它的头部捅穿。 霎时,一片清澈的溪水染成了血红。 巨蛇狂怒着,扭动着,却因为失血不止渐渐失去了力气,沉重而巨大的身体缓缓沉到了水底。 长时间的闭气加上搏斗让苏瞻洛完全脱力,巨蛇倒下的一瞬,他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因此,他没看见的是,方才在岸边的那些毒物,竟嗅着血腥味儿,朝他们快速游来! 安不晓拧眉冷冷笑了,他卷起袖口,割破手指,将血液涂在手串上,抱起昏迷不醒的苏瞻洛游到岸边。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86 说来也怪,那些吐信的毒物竟纷纷止步于他们身前不足一尺远的地方,愣是半点也不敢靠了近。 上了岸,新鲜的空气涌入,苏瞻洛咳了两声,睁开了眼,却连眼前的人都没看清,便又昏迷不醒。 安不晓的眉头拧得更紧了,掀开他湿淋淋的衣袍,入目却是狼藉一片。 那些被碎石割伤而泡水发白已经算不上什么,最可怖的便是一道身侧被鳞片划伤的口子,从左胸一直蔓延到背后,血水还在从伤口汩汩地往外冒。 但最致命的,却是他腿上几乎被挣扎的巨蛇咬了对穿的洞,巨蛇带毒,那些皮肉已经肉眼可见地迅速溃烂,并有扩散的趋势。 “要命啊,要命啊,”安不晓苦笑着,“早知如此,我不该让你进这片林子的。” 说罢,便俯下身子将他腿上蛇毒一口口吸出。 待到伤口不再发紫的时候,蛇毒便算是清理干净了,安不晓摸摸怀里,带的药物都在方才的斗争中被水流冲走了。 他从袖口掏出一把小匕首,割破了手腕,又割下了衣袍,浸了鲜血敷在他的伤口之上。 做完这一切,看着苏瞻洛逐渐平稳的呼吸,安不晓点了穴位,止住腕子上的血,才松了口气。 由于过度失血,苏瞻洛的脸色看起来苍白至极,那双唇却被咬得破了皮,在过分白皙的脸上显出别样的红润。 安不晓的眉眼渐渐柔了下来,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红艳的唇,见他毫无反应,慢慢低下头去。 就在即将触碰到的一刹那,一个煞风景的声音突然出现了。 “主人,你怎么跑到这里……”来者脚步一顿,“来了……” 安不晓将匕首甩了出去,脸色黑得跟锅底一样。 一身绯红衣裳的少女接了匕首,呵呵干笑两声,“那什么……” “早不出来晚不出来,谁让你现在来煞风景的!” “我找不到您啊!”少女摊了摊手,无奈道,“都怪您要跟苏公子过二人世界,特地支开我和碧蝶,这还怪我俩了?” 看到这儿,诸位当明白了,这一身绯红衣裳的少女不是旁人,正是出门为薛子安办事的酒久。 至于安不晓……或者说薛子安,如今被人搅了好事,脾气十分糟糕。 “阿秋呢?” “昨夜赶到了邻镇,碧蝶跟她在一起,”酒久一顿,“主人,下面有报,离这里最近的驿站昨晚被人偷袭了。” “是么?”薛子安似笑非笑,“去查,这次放蛇的人是谁。” “是。” “诶,慢着,”薛子安叫住她,“你先帮我看着阿洛,我去河底将他的剑捞回来。” “可他要醒了……” “你躲远点看着不行么!” 酒久看着水面上的水花,叹了口气,“不就坏了好事儿么,这么暴躁……”抱怨着就要往一旁的林子挪去,却听得低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酒久,这是怎么回事?” 酒久僵硬地停下脚步,扭过头,见本该昏迷的苏瞻洛正眯起了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苏瞻洛最后被安置在驿站,修养了两天,伤口便结了痂,只是体内余毒未清,便辗转到临近的小镇,抓了药配方子。 安不知在掩门前,又远远望了一眼床上安睡的人,叹了口气。 “唉声叹气什么,早些去睡。”安不晓摸摸她的脑袋。 安不知撇了撇嘴角,“薛子安,我总感觉他认出你了。” 安不晓,也就是薛子安笑笑,“认出我不打紧,横竖他也认不出你,”说到这里,他敛容正色道,“阿秋,无论是去驿站的,还是在林中放蛇的,似乎都是冲着你我来的。” 苏瞻秋拧了秀气的眉,“薛其认出你我了?” “我也不知,”薛子安沉声道,“兴许薛其只是试探,他想捉你也不是一日两日,这些日子我会让酒久和碧蝶都小心一些,咱们暂且按兵不动罢。” 苏瞻秋点了点头,眉却皱得更深,“那你打算瞒我哥到何时?” 薛子安闻言,勾了勾唇角,“这个么……不着急。” 外面一句不着急让里头假寐的苏瞻洛想提剑冲出去,手还没动呢,酒久从窗口翻下来,到他床前将剑挪远了几分。 “莫要冲动啊,苏公子!”酒久用气音小声道,“薛其一直在找阿秋,现在若是暴露了就难办了。” 苏瞻洛深吸了口气,稳了稳心绪,问她,“薛其要阿秋作甚?” 酒久凝下了神色,沉重道: “炼药人。” 第56章 拂云医庄(三) 如此一来,薛其要杀他便有了解释。 ——他想去除障碍。 苏瞻洛还想再问些什么,但酒久只留下三个字就翻出了窗外,临走之前还顺便将剑挪到屋子最远的一角。 苏瞻洛:“……”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苏瞻洛体内的毒去干净了,薛子安还得装装表面功夫,给脚腕子涂了易容,走得一瘸一拐,看起来像扭伤的模样。 扭成这样自然不好再骑驴了,而驴也驮不动两个人,所以薛子安只能“勉为其难”地与苏瞻洛同骑一匹小黑马。 缩成了弱冠少年身形的薛子安惬意地靠在苏瞻洛胸前,春日和煦的暖风吹得他直打哈欠。 苏瞻秋在一旁时不时瞅他俩一眼,小眼神被苏瞻洛抓了个正着,忙匆匆收了回来,心里慌得直打鼓。 鼓打了一路,打到聊城的时候,正迎面遇上了酒楼里等人的夏容和孟醒。 由于苏瞻洛与薛子安的伤势,他们不能走得太快,但由于担心路上生事,殷满满与白墨走得很快,于是一来一回,竟是夏容早到半日。 苏瞻秋暗自松了口气,忙跑到一旁将小黑马和小笨驴都交给下人。 苏瞻洛是牵着薛子安下马的,按照理论来说,他的脚现在应该处于能借助外物慢慢行走的了。 “苏公子,”夏容唤小二又上了两道菜,“怎么这会儿才到?”他视线扫过一脸坦然的薛子安和面无表情的苏瞻秋。 “路上有人暗害,养伤费了点时日,”苏瞻洛轻描淡写带过,看了看孟醒,“怎么没回昆仑派?” “逍遥派已散,一剑山庄尽毁,如今武林中占有一席之地的也只有我们昆仑派,”孟醒道,“教主为给师弟复仇,决心助一臂之力。” 他瞥了瞥打着哈欠的薛子安,“我与夏公子先一步到聊城,弟子还在半路上,不日便到。” 苏瞻洛却拧了眉头,“你不会功夫,这是在胡闹!” 孟醒抬眼看他,指着一旁的薛子安,“我在胡闹?那他在做什么?玩泥巴?” 这个时候,小二将一盆烧鸡端上了桌,薛子安拿起筷子就要去夹,却被苏瞻秋一把打掉。 薛子安抬头,见孟醒阴沉得能掐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87 水的脸色,咧开嘴角笑了笑,“孟公子,别来无恙啊!” 孟醒差点一口血吐在他面前。 苏瞻洛扶额,夹起一块鸡腿塞进他碗里,让他别再出声。 薛子安笑得更欢。 孟醒面色更阴。 “他们俩要去云城,我明天送他们走。”他解释道,“菜都凉了,快吃吧。” 夏容在一旁全程喝酒,默默看戏。 客房是两人一间的,苏瞻洛果断提着夏容的后领进了第一间,剩下的让他们自己纠缠去。 苏瞻秋刺溜一下窜进了第二间,剩下孟醒和薛子安大眼瞪小眼。 夏容刚放下包袱,纠结着怎么开口的时候,苏瞻洛已经翻出了窗外。 他翻到苏瞻秋窗前,叩了两下,里头拉开一条门缝,露出一双又圆又大的杏眼。 “……苏公子,”她一愣,没拉开窗,“什么事儿?” 苏瞻洛攀着窗沿,微微牵起了嘴角,低声道,“阿秋,我想问你些话。” 苏瞻秋呆在了原地,泪花从清澈的眸里无声淌下。 苏瞻洛趁四下无人翻进窗户,又回过身将窗户合上。 他不太明白前因后果,但苏瞻秋不能暴露身份是知道的,所以才选择了翻窗进来而不是直接推门而入。 才转过身,一颗久违的小粽子就冲进了怀里。 苏瞻洛摸着她的脑袋,黑眸也隐隐泛起了水光。 “这些日子长了不少个儿啊,”苏瞻洛哑声道,“可算长成了大姑娘了。” 与她分别的时候,苏瞻秋不过扎着羊角辫的小孩儿,如今却褪去了孩童的稚嫩与圆润,长成了个十四五的大姑娘了。 苏瞻秋吸了吸鼻子,抬起头,带着泪花的脸上浮起了灿烂的笑容。 “阿秋,”他擦去了她面上的泪,从怀中掏出一个泥兔子,“这个……一直都没给你。” 苏瞻秋接过它,面上有一瞬的愣神,转而泪水从眼眶中汹涌而出。 “小余子他……”苏瞻洛不愿再去回想那灰暗的场景,顿了顿道,“他让我交给你,可在九歌门的时候……” 苏瞻秋将小兔子合在掌心,粗陋的陶泥将整个掌心染上了凉意。 苏瞻洛将她拉到凳上坐下,轻轻拍着她的背。 苏瞻秋揉了揉眼,止住哭泣,“哥,你是想问我什么?” “阿秋,你从头到尾都是知道的么?”苏瞻洛道,“薛子安到底瞒着我,做了多少事。” 很久之前,离开长安城的马车里,薛子安便与苏瞻秋定下了现在的计划,因为她清楚地明白一剑山庄不是表面那么简单,若是不采取行动,便是坐以待毙的结局。 特别是,如果有她这个累赘在身边,苏瞻洛必然受到牵制,无法大展拳脚。 无论是九歌门掳走苏瞻秋,抑或天仙楼里的人头,都是薛子安为了激怒苏瞻洛杀他而做的借口。 “他带我在蜀中疗伤,半路上遇到了奄奄一息的夏容,也一并救了,”苏瞻秋道,“至于在蜀中的原因,是由于只有那里才有治病的药草。” 因为一剑山庄与拂云医庄的生意,晏亭得到了许多医庄的药草种子,其中不乏治疗寒病的,当时为了引苏瞻洛到九歌门,晏亭将这些种子带到九歌门种植,才有了最初拂云医庄的时候,夏容邀请苏瞻洛一事。 “薛子安……”苏瞻洛捏了捏眉心,“为什么逼我杀他。” 这是困扰他多时的问题,如鲠在喉,他不明白,就算是为了让他识破晏亭的阴谋,或者让他扬名立万,也不至于用这么极端的法子。 “这就与薛其有关了,”苏瞻秋叹了口气,“哥哥,当初在拂云医庄的时候,咱们就看得出,薛子安跟薛其相处并不融洽。” 苏瞻洛点了点头。 “薛子安必须得死一次,”苏瞻秋低声道,“薛其为了控制他,在他身上种下了致命的蛊毒,施毒者只要动动手指,宿主便会暴毙而亡,而摆脱这种蛊毒的唯一方法是……” “死,”苏瞻洛接道,“死了,蛊虫无法独立生存,也就死了,是么?” 苏瞻秋点头道,“寻常人死了便是死了,但薛子安觉得,既然有炼尸人起死回生的方法,对于药人也必定有类似的方法,所以才四处搜集药人册。” “他找到了这个方法。” “是,但这些都是逆天而行的方法,”苏瞻秋道,“后遗症就是,他的身体倒退回了二十岁的时候,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模样。” “现在这种情况很奇怪,内力尽失,新伤愈合极快,但旧伤却迟迟不愈合。” 苏瞻洛一怔,所以那日他落下断崖的伤早就好了。 “能恢复原样么?” “能吧,”苏瞻秋摊手道,“只是这都快一年了还没动静呢,所以薛子安才要隐藏身份,他现在连真气都没有,正面碰上薛其就是找死。” “可……”苏瞻洛语塞。 “可就是这样,我和薛子安为何还得冒险出面是吧?”苏瞻秋替他将话接了下去,她抬眼看着苏瞻洛,“哥哥,薛子安被一剑穿心的时候,我和碧蝶没日没夜地守了他一个月,才将那口气续上。” 苏瞻洛掩在袖里的手指渐渐缩紧了。 “那一个月里,他不吃不喝不呼吸,跟死了一样,可他醒来看到我,第一句话就是……”幽幽叹了口气,苏瞻秋才接着道,“阿秋,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哥哥杀了我。” 不等苏瞻洛有反应,苏瞻秋又道,“说完这句话,他又昏了过去,又是一个月,除了有呼吸之外还跟死了一样,一个月之后,他醒了一次,说:‘阿秋,那不是梦,那好像是真的。’” “一年之后,他才刚能下床,就画上了易容,带着我来苏州,”苏瞻秋顿了顿,她现在还记得他面上落魄的表情,“薛子安说,他想看看你是不是已经特别讨厌他了。” 苏瞻秋话音方落,垂下眼,任凭面前的人带过的风掀起她的衣角。 她走到床边,将那扇摇晃的窗户支起。 晴朗的夜空,只有圆月高悬,却不见半颗星子。 苏瞻洛冲到薛子安屋里的时候,孟醒不在。 薛子安被陡然开合的窗户惊了一跳,他没有内力,与常人无异,相当日那步法也仅仅只有架子而已,脚步是虚浮的。 这些落在苏瞻洛眼里,让心中五味杂陈的情绪更加汹涌澎湃起来。 薛子安坐在床边,还没看清来人,就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被猛按倒在床上,才要回过神,就听刺啦一声,衣襟被粗暴地撕了开来。 于是,薛子安认命地长叹一声,“谁告诉你的?酒久还是阿秋啊?” 没有应答,他要坐起身子看他,肩头伸来一只手,粗暴地将他按在身下。 “喂,”薛子安推了推他,“我现在不比往常,会着凉的。”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88 还是没有应答,却有什么湿润的东西从他胸前划过。 苏瞻洛抬起手,轻轻触碰着他胸前的伤疤。 一道新,是他给的,一道旧,是剖心头血的。 他落下指尖,繁复摩挲着它狰狞的形状,却因为愈见模糊的视线而看不清轮廓。 他合了合眼,泪珠顺着纤长的睫毛,砸在他胸口。 薛子安长长叹了口气,伸手揽过他的脑袋放在胸口,翻了个身,将他抱在怀里。 “阿洛,”他垂头看着他的发顶,“你恨我吗?” 苏瞻洛狠狠咬了咬下唇,将啜泣声憋了回去。 “我一意孤行,擅作主张,”薛子安侧过头,轻轻咬着他的耳尖,“你很生气,对不对?” 苏瞻洛身子一抖,不知是羞的还是怒的,白皙的面上染了几分薄红。 他想,是啊,很生气。 可是这些日子里,他渐渐地,早就将气抛在了脑后。 因为太痛了。 无论是当时捅的那一剑,或是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晚,亦或是那些被滴下的墨汁毁去的扇面。 当最后的最后,将他拥在怀中的时候,空虚的心突然被狠狠地灌满了,久违的满胀感让他感到陌生,却又熟悉。 他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手臂,将二人拢得更紧。 感受到他的回抱,薛子安心中狂喜,低下头,竟见他慢慢垂下了眼睑,伸出猩红的舌尖,用着别扭却轻柔的动作,舔舐那狰狞的伤疤。 登时邪火从腹中冲上天灵盖,薛子安低吼一声,掀过身子,将他按在身下。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 第57章 拂云医庄(四) 吻从额头落下,一路蜿蜒到散落的衣襟深处。 苏瞻洛要直起身子推开他,却被扣在头顶,以十指交缠的方式。 薛子安的内力没有恢复,要挣脱很容易。 苏瞻洛看着他一双黑沉的眸底泛出波澜,因为紧张而蜷曲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松了开来。 “阿洛,”他咬着他的唇,细碎的话语吞吐在二人的口中,“我想做到底,可是……” 亲吻让他的身体颤抖,莹润的肌肤泛起浅浅的粉红。 苏瞻洛好不容易夺回舌头的控制权,问他,“可是什么?” 薛子安没答话,只是长叹一口,俯下身咬住他红透的耳垂,痴痴呢喃着,“真美啊……” 苏瞻洛毫不犹豫抬手给了他一个肘击,薛子安吃痛地接下,在他耳旁撒娇道,“阿洛,我疼。” “滚!” “真的啊,帮我揉揉呗。” 苏瞻洛自觉没用多大力,可那撒娇的语调让他的心又软又涨,于是他转过身道,“……在哪儿?” 薛子安一双桃花眼弯起了潋滟,抓着他的手往下探去。 “这儿。” “你……!” “可是阿洛,外面有人,”薛子安笑眯眯,“所以记得喊大点声吓跑他们啊。” 窗外的人:“……” 所以还不等细碎的□□和压抑的喘息从门缝透出,窗外的人就作鸟兽状散了干净。 碧蝶拉了拉酒久的衣袖,悄声道,“咱主人应当废了内力,听不见动静的么?” 酒久也纳闷,“我不知道啊……” 她们没敢翻进苏瞻秋的屋子,只是攀着窗沿,透过窗缝见苏瞻秋正煞气极重地捣腾着药,脸上阴阴笑着,念念有词道,“要是明天我哥下不了床,薛子安也甭想下床。” 酒久和碧蝶对视一眼,纷纷觉得背后一凉,心照不宣地离开了屋子。 碧蝶落在了酒久身后,她看了看酒久远去的身影,又转头深深看了一眼屋子里的苏瞻秋。 孟醒一直在苏瞻洛的屋里等他回来,等到半夜。 夏容叹了口气,“孟公子,他今晚可能不回来了。” 孟醒倔强道,“那我等到他回来。” 夏容又叹了口气,不再劝他。 孟醒坐在床边,倚着床头,上下眼皮渐渐打起了架,没多久便睡着了。 夏容调息完毕,听到那头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摇了摇头,轻手轻脚将人搬到床上,盖上了被。 “何苦呢?”他喃喃道。 何苦呢,追求那些求而不得的东西。 他在心底默默说了一遍,可惜这句话本应送给的那个人,已经消失在茫茫大火之中了。 他们最后还是没做到底,因为薛子安的伤口还没好全,苏瞻洛怕影响他恢复,硬是没让。 但是苏瞻洛这一晚依旧睡得很沉,他已经有一年多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此刻卸下包袱,一身清爽,自是睡迟了。 苏瞻秋几乎要杀进屋里,被路过的夏容死命拦住。 “安姑娘啊,”夏容苦苦劝道,“这不太适合。” 孟醒顶着发青的眼,沉默地走上前,手刚碰上门,便从里打开了。 开门的是薛子安……当然,是以安不晓的模样出现的。 “这么多人?”安不晓揉着眼,打了个哈欠,“大清早的不睡觉,在我门口干嘛?” 苏瞻秋浑身散着黑气,被薛子安顺了顺脑袋,“小妹啊,生气容易长皱纹。” 夏容将黑气更甚的苏瞻秋拉到身后,朝薛子安抱拳道,“苏兄彻夜不归,想来问问安公子有没有看到?” “有啊,”安不晓点了点头,扫着面前三人或诧异或恼怒或凶恶的面容,“我床上。” 一个枕头从屋里飞出来,砸到薛子安头顶。 薛子安矮着脑袋躲过,嘿嘿笑了两声,“昨晚我和苏公子下棋下到半夜,他输给了我气了整晚,这会儿才睡下。” 由于这描述跟苏瞻洛平时的形象大相径庭,夏容愣了半晌勉勉强强接受这个理由,苏瞻秋默默地从袖中掏出两枚银针,正琢磨着戳哪里好,却听一旁传来巨响。 孟醒一脚将门踹翻,不等众人反应,回身冲下了楼。 “诶,别跑别跑!”夏容头一疼,他现在还记得当初孟醒在苏州城里跑了给晏亭抓了正着的事儿,赶紧返身追了下去。 薛子安低下头,给苏瞻秋弹了个脑瓜崩儿。 苏瞻秋捂着红通通的额头,抬起脸,眼圈竟是红红的。 薛子安弯起了唇角,轻轻捏了捏她的脸,“放心吧,没事儿的。” 孟醒没有跑多远,他只是坐在楼下的大堂里,一壶接着一壶地灌酒。 “空腹喝酒对身体不好,”夏容抢下他的酒壶,唤小二上了两碗粥,又转头看了看对面颓废的人,放软了语调,“大丈夫顶天立地,这都算不了什么。” 孟醒抿了抿唇,没答话。 “真的,”夏容苦笑笑,“你这比起我当年差点丢命来说,都不算什么了。” 孟醒眼神动了动,刚好两碗热粥端上了桌面,白蒙蒙的雾气将他的视线模糊了。 “何苦呢,”夏容轻声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89 道,“他也是,你也是,得不到的,为什么要强求呢?到头来两败俱伤,一塌糊涂。” 孟醒握着筷子的手指缩紧了,“我不甘心,薛子安就算了,可是安不晓是个什么东西?” 因为曾经的逃避而失去了可爱爽朗的师弟,于是厌恶透了那个软弱的自己,努力想着让自己更强大。 “其实啊,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软弱与逃避就是对自己的保护,”夏容笑了笑,“在你还不够强大的时候,而当你真正能独当一面的时候,有了信心,自然不再会软弱。” 孟醒愣了愣,筷子落进了粥碗。 “所以也没什么不甘心的,”夏容道,“争取过了,得不到便得不到吧,尽人事,听天命。” 孟醒垂下眼睑,他看见水滴砸在碗里,掀起一个小小的水花。 江湖人渐渐聚齐在了聊城,以昆仑派为首,又仰仗着苏瞻洛连斩三个毒拐教首领,他们有信心定能战胜毒拐教创始人。 当然,更多的人还是期望着,在这趟浑水中,要是能搅到药人册便好了。 药人册既然不在一剑山庄,又回想薛其的所作所为,那么可大胆猜测,药人册便在他手上。 苏瞻洛倒是觉得,剑凭不会平白消失在一剑山庄,极有可能他是将药人册取出,带回了拂云医庄。 但他对药人册没什么兴趣,阿秋的病好过大半,自己的寒毒也解了,虽是母亲遗物,但也不是非得不可。只是薛其对苏瞻秋兴致不减,足够让他与之为敌。 反正无论如何,结果都是一样。 薛其与江湖人在城郊交锋几次,借着薛子安的药及众人先前的经验,便有惊无险地大胜了几场。 至此,江湖人纷纷有些飘飘欲仙,撺掇着要直接打入拂云医庄去。 苏瞻洛与夏容却直觉有诈,自然不同意,孟醒也觉得事情不简单,愿意静观其变,便派弟子草草打发了那些江湖人。 孟醒虽然很长时间都被认为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但那也多半是因为他不潜心修武,并且时常半梦半醒。 如今真相大白,加上一剑山庄时候他表现突出,一时间便扭转了风评,甚至连派内长老都认为孟醒虽无法练武,但思虑周祥,不骄不躁,是个好苗子。 昆仑派内部算是比较和谐友爱的,听说了此事而义愤填膺的弟子不少,因此此次剿灭尸人一战参与的不少,掌门除了派来小弟子历练,还派来了大弟子与孟醒一同指挥。 但大弟子却觉得孟醒太过谨慎,愿意支持江湖人冲进拂云医庄,于是两人就此产生了分歧,大吵一架。 苏瞻洛最近也很头疼,薛子安最近身体状况愈发不好了。 他常常一发便是一整夜的烧,白天也是虚弱地仅仅能喝两口水,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苏瞻秋把了脉,沉思一会儿道,“应该快恢复原状了,药人册里有方子,酒久他们已经去寻药材了,只是这症状瞧着很罕见,现在我也不敢用药。。” “所以就这么干挺着?”苏瞻洛拧着眉。 “挺过去就好了,”苏瞻秋拍了拍他的肩,“哥,你得相信,他最糟糕的时候比这惨多了,不还是活过来了。” 苏瞻洛点了点头,眉间的皱纹却拧得更深。 终于一个晚上,酒久与夏容翻进屋子,将药材连夜带回。 容不得怠慢,苏瞻秋与碧蝶拿了药便去煎,剩下夏容本来也想跟过去,转念自己横竖也帮不上什么忙,便留在了屋里。 来回的路上,酒久把事情始末与他讲了个遍,他看着替薛子安换湿毛巾的苏瞻洛,心里某一处莫名的抽疼起来。 “夏兄,”苏瞻洛拱了拱手,“多谢你了。” 夏容摆了摆手,半开玩笑道,“事情了了,可要请我吃酒啊。” 苏瞻洛挠了挠鼻子,转过身背对他。 烛火或明或暗地跳动着,发出噼啪的声响。 酒久无聊地打了个哈欠,“药怎的还没好?我去下头瞧瞧。” 说罢,她翻出窗外。 客栈里是没有药庐的,要煎药只能借灶房的锅炉一用,而灶房在底楼的西北角,酒久熟门熟路地摸了过去,却见灶房里黑暗一片。 她狐疑地推开门,点上灯。 那些她与夏容奔波月余,辛苦求来的药材洒了一地,锅子歪在一旁的地上,却没有一人! 酒久只觉阴风从背后刮过,将残存的困倦尽数刮走,留下一个清明却颤抖的灵台。 一个人影从暗处缓缓显身,慢步走到烛光下。 那张熟悉的脸上,却泛着陌生的冷漠。 “扬刀,”酒久捏紧了拳头,后退一步,“到底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佛系少女的自白。 不捉急不捉急,得不到的就是得不到。 比如说男朋友。 摊手┑( ̄Д  ̄)┍ 第58章 拂云医庄(五) 马车老旧的轮子吱吱呀呀地往前滚着,落在杂草横生的土地上,留下深深浅浅的车辙。 小石子将车轮绊了一绊,破旧的马车晃了晃,将里面的人震醒了。 苏瞻秋睁开眼,清晨的日光从幕帘的缝隙中透出,刺眼得很。 她动了动手脚,缚在手腕和脚踝上的绳结很松,两下便挣脱了,她便从马车里坐起来,面前轻薄的幕帘上映出一个正在驾马的模糊人影。 “苏姑娘,醒了?” “碧蝶,”苏瞻秋眼神暗了暗,“你要带我去何处?” 外头的声音消了,只余马蹄声落在耳中。 事到如此,最糟糕的可能是,碧蝶是薛其身旁的人,只是潜伏在薛子安身边,伺机将她带回去。 苏瞻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的另一只手却无意识地抠着身下单薄的车板,思忖着怎么逃出去。 突然,她感觉身下的车板后传来轻如鸿毛的敲击声。 苏瞻秋一凛,小心翼翼地挪动身子,掀开铺在车底的软垫,从木板的缝隙中望见了一双熟悉的眼。 那双眼早就失了原本的神采,灰沉沉的,但此刻,却似乎亮了起来。 苏瞻秋捂住嘴,将到了嘴边的哭泣狠狠压下,只在口中无声念着一个名字: 小余子…… 酒久和苏瞻秋相继消失了。 床上的人还在昏迷,剩下的苏瞻洛与夏容再不敢单独行动,直到阴沉的天边透出一丝亮光,夏容才提出去灶房看一眼。 他还没动身,门被人从外猛地推开了。 孟醒喘着粗气,满头大汗,“昨晚大师兄带着一部分弟子,领着江湖人冲进拂云医庄了,至今没传出半点消息!” 满座皆惊,气氛瞬间凝固,降到了冰点。 “咳咳!”床上传来的咳嗽声略微打破了微妙的沉闷。 “阿洛,”他嗓音沙哑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90 着,“阿秋在吗?” 那个低沉的声音让苏瞻洛心头一凛,快步走到床头。 易容早就被除去了,露出原本的少年轮廓,如今那些线条却蓦然硬朗起来,组成了一张他熟悉的脸。 却恍如隔世。 夏容一瞧愣了,“这没喝药就好了?酒久说薛子安与王八兮比寿,竟还真不假。” 薛子安头疼地揉着太阳穴,想撑起身子,却猝不及防栽了下去。 苏瞻洛伸手扶他坐起身,还往他身后塞了两个枕头靠着。 薛子安扫了屋里三人一圈,视线在震惊不已的孟醒身上停了停,然后一不做二不休抱住了床头的苏瞻洛,蹭着他的肩头靠近怀里。 苏瞻洛:“……两个枕头不够你靠的?” 薛子安捏着嗓子甜腻腻:“十个也及不上小苏苏的半分舒服呀。” 苏瞻洛抖了抖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发誓,要不是这个人一刻钟前刚退了烧,他绝对会把他掀到窗外。 孟醒慢慢垂下了头,苦涩地牵动了唇角,“怪不得、怪不得……” 薛子安将视线扫过去,笑眯眯道,“你刚刚说,他们都冲进医庄了?” “阿秋和酒久也不见了,”苏瞻洛抿了抿唇,“昨晚给你煎药的时候。” 薛子安低声笑了,却透出彻骨的寒意,“阿洛,我好像被摆了一道啊。” 最后他们决定分头行动。 孟醒救人心切,夏容便与他一道即刻率领剩余弟子前往拂云医庄,在附近查探一番,见机行事。 苏瞻洛自然念着苏瞻秋,他与薛子安在附近寻找消失两人的下落。 天色还早,厨子还没来得及生火做饭,于是那打翻的药草便依旧躺在地上,苏瞻洛去将它拾起,看着沾了水的药材,拧起了眉。 薛子安要凑过来,却眼前一黑,脚步一个踉跄,栽在了苏瞻洛身上。 “不吃药还是好不全……”薛子安蹭着苏瞻洛的脖颈。 苏瞻洛心头一紧,“你功夫恢复几成了?” “唔……五成吧,”薛子安瞥见了他手上的药材,“这个沾了水就不能用,这一道还真是摆的彻底。” 苏瞻洛拍了拍身上的狗皮膏药,“你不能站?” 薛子安赖着不松手,“保存体力嘛。” 苏瞻洛:“……” “诶?”薛子安的视线越过他的肩头,落在杂乱稻草堆上,“那里是什么?” 苏瞻洛甩开身上的狗皮膏药,走了过去。 灶台上摆着一只打翻的烛台,蜡油凝固在了粗糙的台面上,而稻草堆摆在灶台旁边,上头落着一块绯红的布料,显得尤为惹眼。 “这是酒久的衣裳?” 薛子安拿过布料摸了摸,看了看打翻的药材和烛台,“阿洛,你觉得,酒久和阿秋,有没有可能是被两个人带走的?” 苏瞻洛拧起眉,嗅了嗅,“你有没有闻到屋子里奇怪的味道?” 薛子安摇了摇头,“你那过分灵敏的鼻子要派上用场了?” 苏瞻洛皱眉,“自从寒病好了之后,它就不太管用了,可是这屋里的味道……有点像药,又掺着血腥味。” 薛子安眯起了眼,“是不是跟炼制尸人的味道很像?” 苏瞻洛一愣。 “尸人体内流转的是血药掺半的东西,但是进入体内的味道肯定不如炼制的时候重,”薛子安解释道,“一般来说如果一击毙命,是闻不到什么异味的,但如果是像放血一样,慢慢放干净……” 就会在沿途留下足够察觉的气味。 苏瞻洛与薛子安顺着气味追了一路,果真,气味延伸进了密不透风的拂云医庄。 医庄守卫森严,每隔几步远就有尸人来回巡逻,谨防任何人进入。 “还记得山上那个地道吗?”薛子安悄声道,“我记得地道与医庄的地下是联通的。” “不行,”苏瞻洛摇了摇头,“既然薛其能带走阿秋,定然也知道你还活着,他一定会严加防范那个地道的。” 薛子安摸了摸下巴,“那你待如何?” “薛其若是派人严守地道,那么守医庄的尸人兴许就会放松些,”苏瞻洛眯了眯眼,“沿着医庄转一圈,找突破口进去。” 他们沿着医庄绕了一圈,还真找到了一处守卫不严的地方,来回只有一个尸人巡逻,苏瞻洛出手如电迅速结果了那人,二人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医庄。 医庄内部也有来回巡逻的尸人,但不似外部那么森严,凭借二人的轻功倒也能应付。 气味直到马厩便停了,苏瞻洛蹲下身探了探马车底,伸手拉出了一张已经萎缩地看不出人样的皮。 薛子安一怔,沉了脸色,“是夏余。” 苏瞻洛一惊,“他没死在九歌门?” 薛子安点点头,“他失去了神智,成为了一个普通的尸人,却没想到竟然……” 扒着马车底,切开自己的手腕,沿途留下标记,这样的行为显然不是一个行尸走肉能做到的。 “来人!” 一声高喊打断了思绪,二人心道不妙,想抽身的时候,尸人已经团团将二人围在包围圈内。 为首的那个,不是旁人,正是缚着酒久的扬刀。 苏瞻洛瞳孔骤缩,陡然明白了过来。 一剑山庄的时候为何扬刀能迅速从剑凭的包围圈中抽身? 为何一剑山庄大火之前,扬刀仿佛未卜先知一般,劝夏容去见晏亭的最后一面? 酒久一双明亮的眼已经黯淡了,她慢慢抬起头,看着两人,“主人,碧蝶一直有一个很奇怪的习惯,她喜欢盯着阿秋看。” 薛子安还在笑,但眼神已经冰到了极点,“酒久,算我看走了眼,我欠你个好夫家。” 酒久勾了勾唇角,无声地笑了。 扬刀将人拉到身后,将那柄长刀抽出,面无表情道,“主人吩咐,除苏公子外,活人不得入医庄。” 而后他将长刀插进土里,包围的尸人以此为令,纷纷摆出了战斗的态势。 “扬刀,”酒久低低唤道,“你究竟喜欢过我吗?” 扬刀却动作未顿,从怀中掏出一片陶笛,吹响了。 尸人举起兵刃,朝包围圈中的二人合力攻来! 饶是二人有经验,但薛子安功力未恢复,再加上身体方才复原,虚弱得很,抵挡这凶猛的攻势颇为吃力。 “扬刀,”酒久吃力地一字一句道,“我再问你一遍,你喜欢过我吗?” 在那个远离世俗的小渔村里。 邻家那个拽着脸的少年,总喜欢摸着她的头,高声喊她那土到掉渣的名字,即使被她满村子追打也不改口。 突然有一天,少年说他要出门闯闯,便留给她一个潇洒的背影,离开了。 然后,刀光、剑影、满目的鲜血。 她从尸堆里,一步一步地爬出来。 她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91 想着,还没揍够那个不知好歹的小子呢,怎么能死得那么不明不白? 如愿以偿地,她以另一种方式,再见到了当年的那个小子。 即使她已经跟了主子换了名字,但在他嘴里又变成了那个土到掉渣的村姑娘,永无止境的打骂之中,她也庆幸过,尽管时过境迁,但那些东西没变。 但还是变了。 扬刀的笛音绵延着,悠长而幽然。 酒久心中最后一块柔软崩塌了。 身上的绳索绑的很紧,她动弹不得,扫视一圈,她将目光锁在了那柄没入土中的大刀上。 尸人下命令的时候,都会以一个动作作为信号,不过大部分尸人为了避免麻烦,都是吹奏一个长音代替这个动作。 但对于扬刀来说,这个动作,无疑就是将刀插入土中这个动作。 也就是说,一旦刀离开土,所有尸人的动作都会停止。 酒久用缚在背后的手摸了摸身下坚硬的土地,寻找到了一个支撑点,运气全身的内力,狠狠往那处击去。 霎时,她的身体飞了出去,直直地打向那闪着寒光的刀。 而朝着她的那面,是刀刃! 作者有话要说: 嗯,快完啦。 希望完结撒花之前,大家不要给我寄刀片。 我觉得还是挺甜的吧? 第59章 拂云医庄(六) 尸人是没有血液的。 流淌在他们体内的,只有那青黑色的药汁,支撑起他们的筋骨与皮肤。 那柄刀离地,所有尸人停下动作的时候,酒久正在迅速萎缩,死亡。 薛子安深深看了她最后一眼,拽起身旁还在发愣的苏瞻洛,飞快地离开了尸人的包围圈。 尸人没有追上来。 苏瞻洛一直回头看着那愈见渺小的绯红身影,直到视线模糊成了一团水光。 苏瞻秋是被粗暴地扔在地上的。 她吐出了嘴里的灰土,抬眼看去,薛其和剑凭正在谋划着什么,碧蝶垂首站在她身旁不语。 “老大!”外头冲进一个尸人探子,半跪在剑凭身前,“扬刀没能拦住苏瞻洛和薛子安!” 剑凭冷哼一声,“早就说过了,扬刀心里记挂着那个小妮子,必不能成器。” 薛其摸了摸下巴,弯起了嘴角,“他们竟没从地道过来,枉我费劲布置下那么重重机关。” “主人,”剑凭垂头,毕恭毕敬道,“不如将他们调过来?” 薛其点了点头,“也好。” 沉默的碧蝶突然开了口,看向那个探子,“酒久怎么了?” 探子垂头道,“回碧蝶姑娘,酒久死了。” 苏瞻秋狠狠咬了咬牙关,将泛到眼角的泪光收了回去。 碧蝶的手指缩紧了,淡绿的裙边泛起了褶皱。 剑凭凌厉的眼神斜了过来,放缓了语调,“阿妹,没用了,她已经死了。” 苏瞻秋一惊,这才明白为何碧蝶会帮薛其做事。 薛其的视线扫到了被死死绑在柱子上的苏瞻秋,慢慢地挑起了嘴角,“昨晚不知好歹的那些江湖人大概气数磨尽了,剑凭,你带人了结他们。” “是。” “碧蝶,”他又吩咐道,“带她去里屋,放血。” 碧蝶垂头应了,随即解开苏瞻秋手上的束缚,带她进了里屋。 里屋很大,屋子中间放置着一张宽大的屏风,屏风前是一个巨大的锅炉,一旁还放置着几个备用的小盆。 苏瞻秋的手臂已被捆得麻木,她甩了甩酸疼的手臂,看身后碧蝶轻轻合上那扇华丽的木门。 “碧蝶。”她轻声唤道。 碧蝶的身子轻微地抖了抖。 “薛其想让我做什么?” 碧蝶转身从一旁的小匣子里拿出匕首,放在湿布上擦净,又在烛台上烤了烤。 “他想炼药人。” “这个我知道,”苏瞻秋的视线紧紧追随着她,“但为何一定要我的血?” 碧蝶沉默不语,卷起苏瞻秋的袖口,露出白皙光滑的腕子,拿匕首的右手在光洁的皮肤上空颤抖着,迟迟落不下去。 苏瞻秋道,“与我娘有关吗?” 碧蝶一个手抖,匕首落到了地上。 薛子安带着苏瞻洛在医庄内穿梭。 他们已经暴露,所以更要小心躲藏,以防做不必要的斗争消耗体力。 他们在一处偏僻的低矮林木中落了脚,躲在阴影之中观察外面的局势。 苏瞻洛低声喊道,“你知道他们在哪里?” 薛子安拧着眉,“薛其应该在他一直炼药人的屋子,我只是猜测,他……”顿了顿,“阿洛,炼的药人多半与你娘有关。” 苏瞻洛一愣,“怎么回事?” 薛子安叹了口气,“我也才想起来,薛其的屋里常年挂着一幅卷轴,画的是你娘。” “薛子安,”苏瞻洛脚步一顿,“薛其是医庄的人吗?” 薛其对外宣称是在医庄被毁之后才出现的,但如果医庄的覆灭是他一手策划,那么难保他不是医庄的人。 “是,”薛子安道,“你记不得了吧,我爹是大弟子,他排行老二,你娘最小,但出事之前我从来没见过他,”他回忆道,“爹说薛其很奇怪,其实是他那个时候就开始炼药人和尸人,三个徒弟之中,师祖最不喜欢他。” “我还记得,”薛子安摸着下巴道,“师祖骂过他,好像是说他不仅于医术上毫无造诣,还爱走歪门邪道,不务正业。” “薛其追杀我们家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爹娘也被他杀了,我被带走,跟许多人关在一起,当做药人的实验材料,”薛其苦笑笑,“喂毒,中毒,治疗,再喂毒,中毒,治疗,循环往复,每次下毒之后,总有人受不了毒性而死亡,直到最后,除了我所有的人都变成了尸人,我是他第一个成功炼制的药人。” 苏瞻洛心底微微一颤。 药人百毒不侵的身子,竟然是用这种粗暴的方法强行练就的。 那好几个月,甚至好几年的苦苦折磨,岂是他口中寥寥数语就能说清的? 思及此,他心底隐隐抽痛起来,不禁伸过手去,轻轻点在他苦笑的唇角。 薛子安拉下他的手,放在唇上轻吻了吻掌心,柔软的触感从掌中传来,是从未有过的陌生,苏瞻洛的脸慢慢红了,想抽出手,却被那人以十指相扣的方式紧紧握住了。 “你知道为什么独独只有我活了下来?”薛子安摩挲着那双布满茧的清瘦手掌。 苏瞻洛撇过头不看他。 薛子安将他拉近了,凑在耳边低声道,“因为你娘。” 苏瞻洛一怔。 “师姨……将她的血喂给了我。” 他话音方落,闪着寒光的尖矛便穿过重重矮木直冲二人而来,薛子安将苏瞻洛扣在怀里翻了个身,尖矛擦着他的背划过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92 ,留下一道狭长的血痕。 苏瞻洛拍了拍干脆赖皮趴在他身上的人,心中那一丝丝感动褪得一干二净。 “带毒的。”薛子安蹭在他耳边小声道,“八成是剑凭那小子扔的。” 他话音方落,一阵脚步声踏着枯枝碎叶伴着人语便从耳边传来。 剑凭自言自语着,“苏瞻洛也不多厉害,一剑就……” 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剑光已经划过脖颈,青黑色的液体霎时喷涌而出。 剑凭扭动断裂的脖颈,缓缓低下僵硬的头,地上那具“尸体”站起了身,笑眯眯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渐渐萎缩至死。 “薛其养了很多尸人,给每个人都黏上相同的□□,这群人都叫剑凭,”薛子安道,“他们的首领是那个没黏□□的,”他蹲下身捏了捏这个尸人的脸,“这个就是。” 苏瞻洛甩去了剑上染的液体,仿佛甩去了魂牵梦萦多年的诅咒,一身舒爽。 他终于亲手斩杀了那个月夜下如影随形的鬼魅,了却了多年缠身的噩梦。 “这张脸真是不舒服,”薛子安一脚将缩成人皮的剑凭踢远,“临到死了,脸上还在笑。” 苏瞻洛与他对视一眼,斩杀薛其座下的得力助手应是喜意瞬间淡了下去,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 预感很快就应验了。 晴朗的天色渐渐阴沉下来,树林之中更显阴暗,红色的眼瞳从阴影当中缓缓现出,密密麻麻,数不胜数。 尸人、大批的尸人! 不知剑凭下了什么药,那些本该一令一动的尸人仿佛疯了一般,红着一双无神的眼,无论是谁,见人便砍,连同伴在刀下也丝毫不避让! “苏兄!小心!” 一柄剑横挡过来,阻拦了从刁钻角度刺向胸口的一剑。 “夏兄。”苏瞻洛松了一口气,转头见薛子安一步一退地靠在了他背后。 “多亏苏兄引开了剑凭和尸人,我们才能顺利救出所有人。”夏容踹开一个疯狂的尸人,解释道。 苏瞻洛和薛子安对视一眼,这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不远处,孟醒正指挥着昆仑派的人摆出阵型,奋力抵挡着进攻的尸人,而冲在最前头的,正是那个想要将功抵过的大弟子。 江湖人虽多数奋战一夜,疲惫不已,但此刻看到了胜利的一线希望,自然拼上了老命也得撑下去。 夏容斩杀一个尸人,抹了把脸上的青黑色液体,转头对二人道,“尸人虽疯狂,但已无人指挥,自乱阵脚,不足为惧,你们快些去里头救酒久和阿秋吧。” “酒久她已经……”苏瞻洛深吸一口气,郑重地朝他抱了抱拳,“这里便拜托夏兄了。” 他们冲进屋里的时候,薛其正一掌将碧蝶拍入墙中。 翠绿的衣裳已经被脏污弄得看不清原本的模样,碧蝶从裂缝中慢慢滑落。 薛其见二人到来,丝毫也未惊慌,只是拍了拍手道,“女人就是心软,到最后了,还非得我动手。” 苏瞻秋一只素白的腕子被他紧紧握在手里,动弹不得,她垂下眼,不让哥哥看见自己慌张失措的面容。 苏瞻洛的心却陡然被悬空数尺,身子控制不住地颤抖。 “薛子安,”薛其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就是这么孝敬父亲的?” 薛子安冷冷笑了,“有父亲给儿子下毒蛊的道理?” “你可是我唯一做成的尸人啊,”薛其感叹道,“多么完美的成品,要是我做的襄儿也能这么完美便好了。” 苏瞻洛浑身紧绷,剑从背后弹出一寸,寒气逼人。 薛子安将他按到身后,眯起了眼,“你要对师姨做什么?” 薛其幽幽一笑,“你们可算赶上好时候了,死人也能做成药人复活的场景,可不是随随便便能看到的。” “只是……”薛其一把拽起苏瞻秋的手腕,拿起匕首狠狠扎去,“需要用至亲的鲜血!” 作者有话要说: 断网前赶上 刚才那章忘记说了,是昨天写着写着困倦到忘记断网了2333 这章是今天的哟~ 快夸我我好勤奋呀~~(滚!明明补章还这么不要脸) 第60章 拂云医庄(七) 血流如注的场面并没有同预料中出现。 昏倒在一旁的碧蝶不知何时醒了,拼尽全身力气撞开了薛其,刀口擦着苏瞻秋的手臂而过,撞翻了屋内的屏风。 一具冰棺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众人眼前。 霎时间,满座皆惊。 薛子安感觉身旁的人身子一倾,几乎要向前栽去,赶紧伸手扶住。 苏瞻秋连跑都忘了,张着嘴愣在了原地。 碧蝶狠狠地推了她一把,将她推向苏瞻洛,“跑啊!” 苏瞻洛回过神,接过冲进怀里的小身影,抱紧了。 “哥哥,哥哥!”苏瞻秋抬起泪流满面的脸,“我看见了,娘,娘在冰棺里!” 苏瞻洛又何尝没看见呢。 薛其要复活的死人,竟是他的师妹,苏瞻洛兄妹的亲娘,薛襄! 薛其暴喝一声,捏着碧蝶的脖颈将她摔在地上,拿刀的手就要往她脸上捅去,却被一柄扇隔断。 锋利的扇刃贴着他的手腕划过,又绕回了一圈,回到薛子安手中。 “师父,”薛子安弯起了唇角,挂上了个讽刺的笑容,“师姨孩子都这么大了,总惦念着人家,怕是不太好吧?” 碧蝶从地上快速爬起,退至薛子安身边。 “主人,我……” 薛子安打断她,“酒久死了,阿秋交给你了。” 碧蝶身子一颤,垂在身侧的手指陡然缩紧,抠进掌心。 “是!” “薛子安,”薛其眯起了那双阴柔的眼,“现在的你,没有资格与我一战。” 薛子安功力尚未完全复原,所习内功剑法又与他一脉相承,交手讨不到半分便宜。 薛其吹响了口哨,十来个黑衣尸人突然涌入屋内,将中间的四人团团围住。 “本来安排在地道里的,”薛其冷哼一声,“现在也正好派上用处。” 这些尸人都不是行尸走肉,他们眼神冷漠却并不僵硬,是有着自己神志,无需依靠口令行动的尸人! “薛子安,”苏瞻洛将剑出鞘,“这里你和碧蝶两个人够吗?” 薛子安面上不显,攥紧的拳却隐隐透出血丝。 在至关重要的时候,虚弱的身子让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可能还会给旁人拖下后腿! 苏瞻洛却伸手,轻轻裹住那攥紧的拳,一点一点将它扳开。 薛子安一愣,紧绷的嘴角微微弯了弯。 苏瞻洛将苏瞻秋冰凉的小手塞进碧蝶的手中,又深深看他一眼。 “活着,要活着。” 说罢,抽身而去。 他衣角离开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93 包围圈的刹那,黑衣人如潮水般涌来,将三人吞没在内。 薛其看着眼前只身持剑的苏瞻洛,不慌不忙地擦了擦手上的血污。 “你杀我娘,又要把她复活,究竟是为了什么?” 薛其抬起那双毒蝎的眼,在苏瞻洛面上逡巡一圈,“果真,你长大了以后比小时候更惹人讨厌。” 苏瞻洛一双平淡如水的眸子一动也未动。 “因为你长得像苏远,”薛其缓缓道,“你妹妹就跟襄儿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苏瞻洛道,“这就是你要带阿秋走,却要杀了我的原因?” 薛其不答,他转过头看了看冰棺里十年如一日的年轻女子,呢喃道,“襄儿,就差一点点了,一点点你就能活过来了……” 轻柔的话语还未落下,苏瞻洛就见面前劲风一闪,薛其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 苏瞻洛习惯了与尸人的交手,对神出鬼没的轻功有了一定的防备,却还是暗暗感叹这诡异的身形。 也难怪了,尸人这么难对付,更何况是创建这套功法的人呢? 剑刃被对方疯狂的攻击打得破烂不堪,连铁皮都翻卷了开来,苏瞻洛压下喉头的腥田,无暇去管丹田抽搐的疼痛,见对方又举刀而来。 苏瞻洛抬剑格挡,对方以右臂举刀横砍,手腕一翻,刀刃竟在剑锋上转过一遭直冲他面门而来! 苏瞻洛后倾身子,险险避过要害,随即转换身法,压低重心,平剑横扫。 剑刃划过他宽大的袖口,华贵的布料破裂大半,露出他左手光秃秃的手臂。 没有手! 苏瞻洛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那日在地道里要将他拖入水中的那只手,还有手上的玉扳指。 他为什么会在布满尸体的地道里? 苏瞻洛看着他极其轻盈、几乎没有重量的步法,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薛其却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倾身而上。 苏瞻洛赶紧往后掠了几步,见他刀面扫过的墙面渐渐发黑、腐烂,仔细一瞧,刀面竟是镂空的,里面似乎放置着什么□□。 身形轻盈、步法诡辩,镂空武器,这些都是…… “你是尸人。”他陈述道。 薛其裂开嘴角,勾了一个弧度,“猜出来又有何用?” 苏瞻洛握紧了手中的剑,“前些年我在拂云医庄见到你的时候,你应当还是个正常人,何苦呢?” “尸人百毒不侵,身形轻盈,于我有百利而无一害,”薛其却不以为然,“放出药人册也只是为了让那些心怀鬼胎的小崽子们互相打一打,好不让人打扰我炼尸人。” “毒拐教是你一手创办的。” “毒拐教?”薛其哈哈大笑,“这就是你们给我起得名字?我也只是给他们一些尸人,教他们炼制尸人的法子,好让他们帮我搜集各处尸体,做我的实验品罢了。” “最开始我也试过和大门派合作,但吃了闭门羹,”他眼睛眯了眯,“那个九歌门的老匹夫,屠村又不费他一分一毫之力,我还许诺他很多银子,不答应便算了,竟然将我扫地出门?” 苏瞻洛暗暗咬紧牙关,“屠村?九歌门附近的那个村子?” “是啊,我屠村以后嫁祸给九歌门,让那个老匹夫忙了好久,”薛其讽刺地笑了,“不过还有人是送上门让我屠村的,比如扬刀。” “他说要扬名立万,所以我让他跟着我,”薛其继续道,“但很可惜,我身边不需要活人,所以……” 一个村子作为陪葬,只有酒久和扬刀活了下来。 “阿洛!” 薛子安的高吼让他猛然回过神,却猝不及防地发现身后一道闪着紫光的尖矛朝他而来。 他赶紧侧身避过,但眼前的薛其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他站在苏瞻洛躲避的方向,举起了手中的刀! 一瞬间,苏瞻洛瞳孔骤缩。 他被人掌风掀开,狠狠砸到了一旁的冰棺之上。 扬刀面无表情,漠然地看着自己胸前被划烂的伤口。 “我原以为她嫌弃家里没几个铜钱,嫌弃自己农户出身,无法跟城里的姑娘一样吃好的,穿好的,所以我愿意不择手段满足她,”他慢慢地看着自己的身体逐渐干瘪下去,“可是现在……我只想让她活着。” 他缓缓弯起了唇角,露出一个柔软的笑容,“如果我能在黄泉路上找到她,这次不论她怎么打我,怎么骂我,我都会抱紧她不放的。” 苏瞻洛看着扬刀宽阔的身形在面前萎缩成一团,被薛其踩在脚底。 钻心的疼痛从后背传来,是冰棺的一角划破了他的后背,冰冷的温度将他的皮肉与冰块黏在了一起。 他转头看着母亲久违却依旧年轻的面容,撑着那纯白的冰凉棺椁,生生撕破皮肉,咬着牙直起身子。 血肉模糊的背后,血水顺着衣摆无声地染红了棺椁,为那抹纯净的白添上一丝诡异的妖娆。 薛其抬眼的时候,苏瞻洛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他自认一身轻功天下独一无二,勾起一抹狂妄的笑容,果不其然,右方传来一阵风动之声,他转过身抬起刀,将扇着紫光的刀面对着那渐渐靠近的风声。 猝不及防的,冰凉的触感在他颈间划过。 薛其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身体里喷涌而出的青黑色液体,他睁着一双惊慌的眼,却只看见了一只带着墨点的扇在眼前打了个转,回到了薛子安手里。 苏瞻洛又从他的后心补了一剑,两个巨大的窟窿不断地喷出液体,将惨白的墙面染得半黑半白。 原来苏瞻洛遇险的一刹那,薛子安大脑一片空白,一股汹涌的内力陡然应运而生,让他连斩数名尸人,比起先前有过之而无不及,碧蝶在一旁帮衬,瞬息万变之时,那数十名尸人纷纷倒地不起。 但这样透支内力的后果便是,薛子安收回扇的一刹那,眼前一黑,身子直直向前扑去。 苏瞻洛伸手扶住,让他靠着自己。 薛子安依势靠了上去,却摸到了满手的血污,混沌的灵台瞬间清明起来。 “我只是皮肉伤,不要紧,”苏瞻洛皱了皱眉,将乱动的薛子安按住,“你强行运转内力,经脉受损,不要乱动,万一经脉再也无法恢复便遭了。” 薛子安听他说话虽有些虚弱,但底气尚足,应当没怎么伤及内里,便也放下了心。 苏瞻秋赶紧跑了过来,看着哥哥背后的伤势,眼圈瞬间就红了。 “喂喂,”薛子安有些不满道,“我伤的也很重啊。” 苏瞻秋瞥他一眼,“你又不是我哥哥,谁管你啊!” 薛子安笑眯眯,“你可是叫过我好几个月的哥啊,叫得还挺顺口呢。” 苏瞻秋朝他做了个鬼脸,“要不要脸呀!” 苏瞻洛敲了敲她的脑门,“没大没小。”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94 苏瞻秋一愣,瞥着薛子安幸灾乐祸的偷笑,哇的一声哭嚎起来,“哥哥你偏心!有了媳妇不要妹妹了!” 红晕爬上了苏瞻洛的面颊,他扯起薛子安的衣领和假哭的苏瞻秋,逃似的往门口走。 就在这时,一道绿影从眼前滑过,陷入黑白相间的斑驳墙面之中 “主人,苏公子……”碧蝶虚弱道,“小心……” 众人抬头,见那本该静躺在冰棺之中的薛襄,正满目通红,五指成抓,向三人飞快地掠来! 第61章 拂云医庄(八) 苏瞻洛转身拔剑格挡,以剑背将薛襄推开。 薛子安拉起苏瞻秋闪到一旁,朝地上吐了口血,抹了抹唇道,“这怎么回事?” 苏瞻秋焦急地在室内找寻着,转头看见了爬满血迹的冰棺,“那个!薛其是不是说了,只差至亲血肉就能复活我娘!” 薛子安踢了一脚地上看不出人形的薛其,啐了一口,“妈的!到头来还被他摆了一道!” 苏瞻洛根本无法与疯狂的尸体对战。 即使这具尸体面目狰狞,但依旧是他魂牵梦萦的亲娘,如何能下得去手! 背后的伤口撕裂,汩汩地往外冒着血,持剑的手愈发使不上力,只听铮鸣一声,剑被尸体那如钢爪般的五指拍落在地。 门被缠斗的二人堵上,根本无法逃脱,薛子安当机立断,打开窗子将苏瞻秋推了出去,拍了怕她快哭出来的小脸,“快些,去找夏容和孟醒!”便合上窗,反身捡起薛其扔在地上的刀,冲了过去。 苏瞻洛外伤难愈,薛子安内伤牵动五脏六腑,没过两招,嘴角便隐隐渗出血丝。 “薛子安,”苏瞻洛撑着剑直起身,“别用刀背了。” 薛子安动作一顿,“她是你娘。” 苏瞻洛看着六亲不认,狰狞异常的疯子,摇了摇头,“我娘早走了,这个人……”他横起长剑跳入战斗圈,长刺一剑,“是怪物!” 长剑刺穿了尸体的手腕,却只是渗出了几滴血,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薛子安与苏瞻洛相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惊异之色。 药人的伤口愈合是比常人快上不少,可哪有这么骇人的速度! “砍他一刀试试。”薛子安拧起眉头,将刀横砍过去,剁下一只手腕。 不出意外的,一只新手从断裂处飞速生出,替代了原来的那只。 所以摆在他们眼前的,显然是一个癫狂残暴的不死之身! 苏瞻洛心中气急,只后悔没将薛其千刀万剐,却听一旁薛子安轻声笑了。 “阿洛,”薛子安看着他有些意外的神色,“要是一起活不成,一起死也不错啊。” 苏瞻洛一怔,猝不及防地被身旁的人一拉,身子栽进了他怀里。 薛襄如钢刀般的五指划过他的衣袍,撕下一大片布帛,却因为控制不住力道,一头陷进了墙面里。 苏瞻洛抬眼看着他,突然勾起了唇,露出一个带着梨涡的温暖的笑容。 薛子安看着他面上显出那个朝思暮想的笑容,满胀的心底猫爪挠似的发痒,却隐隐溢出一丝不祥预感。 苏瞻洛抬起胳膊将他的头压低了些,阖上眸子,凑了上去,在那被鲜血染红的唇上印了清浅一吻。 薛子安翕动着颤抖的双唇,“阿洛,你……” 苏瞻洛睁开眼,看了看他身后的窗,那是先前送苏瞻秋离开的窗口,也是屋里唯一的逃路。 他们两个人无力对抗这个怪物,但却能为其中一个人制造逃离的时机。 薛子安的眸子睁大了,他看着苏瞻洛的动作,却没能来得及阻止。 拍在胸口的那掌还残存着温度,但也随着他逐渐模糊的面容而淡去。 他说,阿秋就拜托你了。 他的身后,是那面又黑又白的墙,那个怪物将头从墙缝里拔了出来,带着雷霆之势冲了过去,将那个清瘦的身影吞没殆尽。 然后,一切都模糊在一片水光之中。 苏瞻秋跌跌撞撞地跑着,视线太模糊了,她看不见脚下的石子,所以几乎是一路摔出院子的。 她想着要去赶紧搬救兵来,可她幼时的记忆太模糊了,她跟着直觉在医庄里胡乱地跑着,等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跑进了一个暗不见天日的楼阁。 楼阁里陈列着整齐的书架,书架上堆得满满的书都落了灰,但地面却十分干净。 苏瞻秋在屋里转了一圈,找到了梯子,一面往上,一面往下。 往上的那面灰尘堆得极厚,往下的那面干净如初。 拂云医庄覆灭有好些年头了,留下这些痕迹的必定是薛其,苏瞻秋想着,便走了那面向下的梯子。 对比那层落满了灰的藏书阁,地下这层便显得干净异常,烛台里点着常年不熄的烛火,案几上陈列着不少书册,笔墨纸砚一应俱全,似乎薛其经常来此处。 苏瞻秋拿起案几上摊开的书册,熟悉的字跳入眼帘,但是她从未读过的。 她一目十行地翻看着,突然,翻页的手指停在了某一页上。 那一页,薛其用朱笔圈了一个圆圈,旁边用小字批注着“药人”二字。 书上详细介绍了药人的制法,分活人制法和死人制法。 苏瞻秋一把将书册当中的几页撕了下来,又合上书册,借着跳动的烛火看清了书册上写大字: ——药人册。 她深吸一口气。 薛襄的药人册,有六册! 薛子安撞在庭院里的一座假山之上,手上无力,借着假山凸起的岩壁要扶一把,那凸起却猝不及防地被按了下去。 顿时,假山下开了一个洞口。 薛子安摔下岩壁,刚直起身吐出喉中的腥甜,就听到假山的洞口之处传来一阵人声。 随即,一群月白衣袍的弟子从洞口蜂拥而出,纷纷衣冠不整,形容狼狈,有些还挂了彩, 他们同样狼狈的薛子安大眼瞪小眼瞪了半晌,突然一个弟子反应过来,高声喊道:“这是薛子安!快快快!摆阵型!” 薛子安又啐了一口嘴里的土渣,转眼就看见这些弱冠少年将他团团围住。 “昆仑派?”他扶着粗糙的岩壁缓缓站起,“你们的头儿呢?” 那个喊摆阵的弟子看他一身戾气,有些发憷,却还是强撑道,“干你何事?” 薛子安从怀中掏出那只有两个墨点的折扇,阴沉的眸子扫了众人一眼,“我急着救人,敢当我路者,死!” 凌厉的扇刃快要出手的刹那,一道女声急急地传了过来,“薛公子,扇下留人!” 弟子纷纷一凛,收了攻击的架势。 地道里缓缓显出两个人影,一个男人正扶着一个姑娘,慢慢地沿着阶梯爬了上来。 “啊终于出来了!累死了!”刚出地道,那个男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5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95 人便累的直喘气,扶着假山半步也不愿挪动。 “还嫌累!差点内讧!都是你吃太胖了!”女子瞪了他一眼,朝薛子安展了笑容,“薛公子,好久不见。”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听到孟醒的消息赶来的殷满满与白墨,殷满满的肚子已经十分明显,但步履缓慢却不影响她干脆的动作。 白墨见自己妻子冲别的男人笑,心里不爽到了极点,刚要发作,被殷满满一脚踩了回去。 “诸位,”殷满满拱手道,“当年的事情还有隐情,若是诸位信得过我殷满满,满满可以在这里向诸位许诺,薛公子并非恶人,幕后黑手另有其人。” 薛子安挑着眉,看这些怒气冲冲的少年们纷纷收了兵器,乖乖地点头称是。 这倒新鲜,昆仑派的人竟是听殷满满的话。 “满满,你怎么嫁了个草包?”薛子安摸着下巴。 草包白墨几乎要暴起,华贵的衣衫装饰繁复,挂在了假山的岩壁之上,可谓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殷满满无奈地笑了笑,却握紧了白墨的手。 薛子安心底叹了口气,将现在的情况与他们大致讲了讲,于是殷满满当机立断,下令弟子跟着薛子安快速赶回院内救人。 苏瞻洛已经退到避无可避的地步了。 他身后是墙,眼前劲风一扫,他不得不矮下身子躲过朝向心口的一抓,却无法躲过另一边直冲他脖颈而来的爪。 明明是血肉之躯,爪却坚硬得堪比铁铜,深深陷入他的脖颈之中。 呼吸逐渐不畅起来,连一声惨叫都无法从被扼制的喉头溢出,苏瞻洛的手指无意识地抠进身后的墙壁,连手指疼得血肉模糊都毫无察觉。 血色从脖颈渐渐溢出,流满了薛襄的指缝,薛襄的动作一顿,没有再用力。 苏瞻洛意识恍惚之时,一身绿影从眼前闪过,将薛襄狠狠撞开。 苏瞻洛喘着粗气逃过一劫,抬头看去,不知何时醒来的碧蝶正费力地与薛襄对峙着。 “快逃!”碧蝶大吼道,身子却被那成爪的五指捅了穿。 死了。 “哥哥。” 已经撞坏的门槛踏进一个娇俏的身影。 她与苏瞻洛一同看着那身碧绿的衣裳逐渐坍缩成纸,甩了甩袖子。 奇异的味道从她的袖口飘出,苏瞻洛想要屏息的时候,酸麻已经从鼻腔传遍四骸,四肢再不能动弹一步。 于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苏瞻秋走向那疯狂的怪物。 怪物看着手中青黑色的液体,顿了一顿,再抬头,便看见了无畏与她对视的苏瞻秋。 “阿秋!阿秋!”苏瞻洛大吼着想要起身,酸软的四肢却什么也做不到。 苏瞻秋摇了摇头,“哥哥,大家都死了。” 苏瞻洛张口欲言,泪却先流了下来。 “哥哥,”苏瞻秋平静道,“你已经为我做得足够多了,如果现在我们两人必定要牺牲一人,那么这样的牺牲不能再是你做了。” 她话音方落,胸口便被一手捅穿。 沾满血迹的爪从她瘦弱的背后伸出,粘稠的血水顺着手指无声地落到地上。 怪物愣愣地抽出自己的手,看着满手的血污,眼中的通红缓缓淡了下去。 苏瞻秋没有去看自己身上填不满的窟窿,只是笑了笑,喊道,“娘……” 薛襄黑白分明的眼珠陡然溢满泪水,她看着面前汩汩冒血的苏瞻秋,翕动着颤抖的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是无声地淌下清澈的泪水。 “娘,”苏瞻秋笑着哭了,“哥哥在那儿,你要看看吗?” 薛襄仿佛一只提线的木偶,一寸一寸地转过头,苏瞻洛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眸,泪已控制不住地决堤而出。 薛襄想动动脚步,但是她的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腐烂,只剩那双清澈的眼眸无声地诉说着痛苦和愧疚。 不消片刻,那具年轻的肉身已经腐烂,轰然倒地,而那双沾满血污的手却迟迟不愿放下。 苏瞻秋慢慢转过身子,她胸口的血洞骇人至极,但她的面容却温柔如初。 “哥,好好活着。” 她最后一次合上眼眸,一行清泪顺着面颊的轮廓淌下。 第62章 拂云医庄(九) 薛子安赶到的时候,苏瞻洛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满屋的血腥加上腐烂的气息,冲得人心中作呕,薛子安走近那摊血污之中,将苏瞻秋已经凉透的尸体抱了出来,放到纯白的布单之上。 摇晃的袖口中落下了几张纸,飘到了苏瞻洛脚边。 他颤抖着手打开,一目十行地看完了,却抖着那酸麻不已的手指,一寸一寸将它撕烂。 薛子安从他手中拿过破烂的碎屑,抬起他血污与涕泪纵横的脸,轻轻擦去了那些脏物。 “阿秋,阿秋她……”苏瞻洛浑身发抖,“她为什么要替我?为什么?为什么!” 以死人制药人是不可能的,就算强行做出药人,也必然是六亲不认的疯子,想要让疯子停下只有一个方法——至亲血肉。 当然,与让他动起来一样,需要的量十分巨大,苏瞻洛的身体如果再失血这么多必然不能活命,所以…… 薛子安绕过他背后的伤口,将他紧紧地拥进怀里,低声道,“那你为什么要替我死?” 怀中的人突然僵了僵,随即低低的呜咽声传来,让他清瘦的身子颤抖得更虚弱。 薛子安轻轻叹了一口气,抚着他头顶,“结束了,结束了。” 夏容擦干净了苏瞻秋的脸,用白布将她的身子盖上。 做完这一切,薛子安正抱着昏迷不醒的苏瞻洛从屋里出来,他站起身子,“苏兄怎么样了?” 薛子安摇了摇头,问道,“夏容,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夏容抿了抿唇,“回九歌门……不,回蜀中,看看爹娘和师兄师弟们。” 薛子安看他一眼,“夏容,有件事……”他斟酌着语句,“可能,晏亭没有死。” 夏容怔了怔。 薛子安道,“一剑山庄大火焚烧的尸体当中,没有找到一个尸体与晏亭的形貌符合……”一顿,“当然,也可能是烧得连灰都不剩。” 夏容垂眸,点了点头。 角落里,孟醒最后看了一眼靠在薛子安怀里昏迷不醒的苏瞻洛,孑然一身离开了。 所有真相大白昭告天下的时候,有信,也有不信的,但昆仑派力挺薛子安的解释,这些流言蜚语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伤亡惨重,薛子安手头能用的人都折了进去,殷满满便分了些昆仑派弟子过来,又帮着招了些丫鬟小厮,这才将乱糟糟的摊子收拾干净。 五月,殷满满临盆,顺利诞下一对龙凤胎。 七月,夏容在九歌门原址重新修葺,却不复兴九歌门,而是做起了茶叶生意。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6 撩妹控请慎重 作者:阪漆 分卷阅读96 八月,苏瞻洛和薛子安南下避暑,路过开门大吉的“九歌门茶叶”,便应邀进去小坐一番。 苏瞻洛环视一圈装潢一新的九歌门,几乎瞧不出原本的模样。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夏容递了他一杯凉茶,“至少不会睹物思人,比原先好多了。” 苏瞻洛道谢接过,品了一口,由衷赞了一句,“好茶。” 夏容笑笑,“薛兄没同你一道来?” 苏瞻洛放下茶盏,“他说要在城里转转,买只包子给她捎去。” 夏容面上的笑容淡了,“这个点……那早餐摊怕是不开门。” 早餐摊的确早收拾干净了,薛子安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转悠着,眼看到了晌午时分,索性踏进了一家看上去不错的铺子里。 柜台上的伙计一身灰衣,大夏天的还不嫌热一层一层捂得严实,面上还拿个布巾包了半边脸。 薛子安脚步微顿,晃晃悠悠到那伙计面前。 “伙计,有面吗?” 伙计抬起头,扭曲的伤疤隐隐从布巾下蔓延出来,将一张好好的脸割得支离破碎。 “抱歉客官,”伙计抱歉地笑了,“咱家这是茶铺,客官不妨出门左拐,一排都是饭馆。” 薛子安点点头就要离开,迈出的脚却又兜兜转转地绕了回来。 “伙计,”他说,“你这茶铺是不是九歌门开的?” 伙计点了头,“是。” “伙计,”他又说,“你这脸上是烧伤啊?啧啧啧,这天热成这样还包着,会发痒吧?” 伙计垂头拨着算盘,“是。” “伙计,”他继续说,“我是大夫,你解下来我瞧瞧,不保证治好,定保证你舒服些。” 伙计把算盘一推,珠子噼里啪啦响,“薛子安,你碍着我做生意了。” 薛子安笑得悠然自得,“晏亭,咱们共事多少年,你还跟我扯银子,岂不伤了情分?” 晏亭将账册一合,“你究竟要干嘛?” 薛子安摸着下巴,“只是想说你被火烧了一圈之后看上去顺眼多了。” 晏亭端着敬谢不敏的笑容,“薛子安,我们共事快十年,你都没说过我一句好话。” “我是想说,”薛子安道,“你走出屠村的阴影之后,变得顺眼多了。” 晏亭一愣,挑了挑唇,“累了,不想再管了,”一顿,“你没再被薛其约束以后,变得更欠了。” 薛子安笑容灿烂,“因为阿洛宠我。” 晏亭被他的笑容刺得牙酸,只想把眼珠子抠出来。 薛子安看着他半晌,收起了不正经的表情,轻叹一口,“你就顶着一张破破烂烂的脸过下半辈子?不想治了?” 晏亭抿了抿唇,“就这样吧。” “你不告诉他?” “我没资格出现在他面前。” “那你还特地跑到九歌门下当管事?” “我……” “而且,夏容不一定什么都不知道,”薛子安轻轻拨了拨算盘珠子,“趁还活着把话说说清楚,否则哪天死了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算盘珠子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阿秋死了?” “嗯,”薛子安道,“带她回扬州葬了。” “那就好,”晏亭重新翻开账册,“担担面出门左拐第二家卖得最好吃。” 薛子安看了他一眼,“多谢。” 欠阿秋的担担面,一直到今日才能还上。 薛子安最后买了两份,一份给阿秋,一份给酒久,他心道,要是酒久那丫头知道是找不到她最爱的包子,才拿担担面抵上,怕是要气得跟他理论好久了。 青烟寥寥,并入云端,无迹可寻。 人生来受到束缚,可以是感情的牵绊,可以是身世的无奈,无人免俗。 就像呆在一间四面环墙的封闭屋子里,窗外时而风雨交加,电闪雷鸣,时而风和日丽,一碧万顷。 你可以选择冲破束缚,任凭窗外的风雨打在身上,甚至有勇者以死为代价也必要跳出束缚。 如同薛子安,向死而生,亦如同温柳,万劫不复。 你可以选择保守行事,将窗户关得严实,但风雨可能随时在顷刻之间掀翻你的屏障,将你吞没进无尽的风浪。 如同夏容,侥幸得活,如同苏瞻洛,历尽千帆。 所以,你会如何选择呢? 分卷阅读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