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寻仙》 分卷阅读1 梦寻仙 作者:垣风 分卷阅读1 书名:梦寻仙 作者:垣风 一支由十一个大学生组成的队伍,于清明登山途中迷了路,误闯入一个奇异诡秘的山洞。一觉醒来,时间定格,人是物非。踏出秘洞,接踵而来的杀意、阴谋逼近缠身,一个莫名其妙的世界?不,任何时代都有自己的道。如何生存下去?入乡随俗吧,这是一个恍若寻仙一般的奇妙旅途。 【融合网游元素,是一个情节缓慢的武侠修仙故事,人物众多】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江湖恩怨 游戏网游 仙侠修真 搜索关键字:主角:冯圆,燕禾,燕知潇,双净 ┃ 配角:冯友丹,妹子,阿飘,家椿,大大,大婆,村长,安周,便总,老板 ┃ 其它:寻仙 ================== ☆、引子 第一回 鬼谷洞 引子 因果孽缘之引,说的是一个修仙者,自小生长在仙家剑派,长得是丰神俊朗,习一手绝世的铸剑之术。弱冠年时,他一次游历于云梦大泽,被其缭绕的仙气所吸引,滞留了几日。途经一片旷野,竟遇到一名异世女子,衣着言语俱与此世人大不相同。那女子自称在这云梦大泽已滞留了多日,正不知该何去何从。 修仙者与这女子相处几日,渐觉其十分特殊。且此地仙气繁茂,人烟几无,该女子恰恰在他来此时出现,又被他偶然遇见,这一切未必不是天定的缘分。因心里存着这份天定姻缘,他与这女子很快相知相爱,彼此难舍难分。女子貌美,性情善弱,在这大荒之地遇见这个谪仙男子,本早就情窦已开,意有所属。且男子待其极尽柔情,二人在这云梦仙地犹如神仙眷侣,每日与闲云野鹤相伴,无人打搅,日子过得极其逍遥。 很快女子便为他诞下一子。那孩子尚在襁褓时,云梦泽东南一隅突然地陷走了风水,仙气大漏。他料想此事不吉,须得补全所漏仙气,否则妖气入侵,魔怪贪噬此地,他们的家便要毁了。可那地陷之灾还未及时消去,便有魔界中人循着这泄露的仙气趁虚而入。情急之下,他以道法布阵,暂时隐去了东南之缺,寻常小妖便不敢轻易造次。 本以为有法阵护守,他们一家三口终于可以逍遥安身,却不知早在地陷之时,魔尊之妹契音已悄悄隐匿在这片大荒之角。女子多情,莫说魔女,修仙者待那异世女子如何,契音是一举一动看在眼里的,她爱上了这个男子。可奈何她们二人如胶似漆,她是万万不能硬生拆散的。 无奈之下她去求魔尊成全,机缘巧合得知了云梦泽地陷隐情。原来是那女子,前世魂魄在地府与食鬼交缠,掉落此世后胎中生有魔障,食鬼咬去了云梦一隅,以喂食那婴孩的魔性。契音闻后大惊,那对母子留不得,否则将害死修仙者。 她化身云梦地仙,潜入修仙者梦中,告诉其妻子的来历,旁枝末节地稍加点缀,将他们说得如何不堪,并授其解决之法,令其必倾尽铸术,以云梦东南地陷处露出的火力之石,铸造九件法宝镇守在九大阵眼方开避祸。 修仙者听其劝,铸了九件法宝,分别是九曜之剑、奇门签筒、乘风法扇、火葫芦、掌电宝镜、幽冥悬铃、天君幡、金刚石、罗刹卷轴。这九件法宝中,八件开光镶了八卦之一,独九曜之剑同时镶了八卦,镇守在各大阵眼中心。本以为事情再无他忧,谁知法阵竟然失效,魔界妖怪如洪水入侵,修仙者以己之力勉强抵挡,终究不济。这时地仙出现,告诫他事由其子引起,必以其血熔铸法宝,法阵方可奏效。 那时情况危急,眼见云梦泽即将被魔界占领,修仙者不忍,最爱的女子不可失去,离了云梦无仙气护体,爱妻终会被食鬼吞噬。 那婴孩终究是个祸害。他狠了心,瞒着妻子,以亲生孩子的血肉之躯生祭了九大法宝,镇守住了阵眼,魔界果然不再入侵。异世女子得知此事,愤恨之下拔出了九曜之剑,自刎呜呼。因九曜拔出,法阵失效,伊人已去,修仙者悲痛欲绝。但即便失了法阵护守,也全然没有魔界妖怪出没。他终于明白,一切都是契音在暗中谋划。 他为爱妻修了一座墓冢,又将九大法宝藏入墓室,以仙法封印,使此世之人永不得使用。他独守墓中,整日望着女子已无生气的面容,心中的仇怨愈积愈浓。契音令其痛失妻子,此仇不报,他无颜去见他们。 二人相约在云梦大泽,契音以为他终于倾心于她,放松了戒心,只身前来赴约。谁知这男子抱了必死之心,勾引契音,缠绵中掏其魔心吞食,使他百年仙道修为顷刻成魔。契音死,他将她丢至云梦泽东南之隅,引世间最毒魔物食其骨肉,吸其精血,散其魂魄,令她生生世世不能超生。 夙愿终了,为保他心爱之地,修仙者倾尽自身修为,拼己之力隐去了云梦原貌,并封了入口,在九大阵眼重新注入法力,使云梦泽永世不被外人入侵。 他临死时已是凡人,暮年常常想起与爱妻曾有过在这片遗世土地上繁衍子嗣的心愿,终是不能了。想到自己死后这片仙地寂寥无人,他于心不忍,深思熟虑之后,他回到宗派娶了一名卫氏女子,待其诞下男婴,便带到云梦泽。做完这些,他将自己葬在妻子的棺椁之中,只留一名亲生婴孩滋养在仙气不散的云梦之地,繁衍他绵延不尽的子子孙孙。 第一回鬼谷洞 清明时节雨纷纷。 这一座野山也不知多久无人问津,羊肠小道弥盖着足人高的野草,一寸一寸吞噬着我们深入的脚步。雨滴顺着路旁高大的芭蕉树叶子,凝聚成一颗颗拳头大小的水球,砸着我们头顶的帽子。 全身都湿透了。队伍里十来多人,半小时以前还谈笑风生,这时安静得只剩下喘息。我走在队伍的中间,紧随我后的,是眉头紧锁的阿飘,面色苍白,不发一言。 这时,前面的人停下了步伐,我听见老板喊了一句话。这声音,为空寂无人的山林,以及许久不曾听闻话声的队伍,凭添了几丝安全感。“前面有个避雨的地方,快!” 我搀着阿飘加快了脚步。 当踏上青石板铺就的平地时,我愣了一下,抬起头。好大的山洞。洞口被密密麻麻的苔藓植物覆盖,从洞顶垂吊下来,里面黑漆漆一片。平整的洞口与光滑的地面,这样看着,有些神秘。 “傻站着干嘛,快进去休整一下。”村长接过几乎奄奄一息的阿飘,跟随众人进入了山洞。我应了一声急跑几步,忍不住缓下,多看了一眼洞口,目光闪过一丝异样。身后是云雾缭绕的山谷,密雨带来的阴霾笼罩不散。有点寒意,我连忙跑了进去。 山洞居然很大,所有人都扔下包袱,唉声叹气。村长已经在角落查看阿飘的伤势。我把药翻了出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梦寻仙 作者:垣风 分卷阅读2 来,坐在她们身边。“怎么样?” “还好,被石头刮了点皮外伤,消消毒,贴上防水创可贴就好了。” 我呼出一口气。转过头,老板正在清点人数,大家伙吃着干粮,道天公不作美,难得的节假日,好好一个登山春游也泡汤了。 此时是下午两点左右。因为阿飘在途中不慎被石头刮破了腿,加之阴转雨的天气,我们早就想打道回府。地图标记有小路快些下山,大家商议了一下,决计不能原路返回。只可惜地图所标记的小路,似乎在许多年前就断了人迹,以致野生植物纵生,很难认清哪里是路,我们这一路实在是难以言喻。 这次出行是由老板策划的。老板的昵称,就像村长、便总一样,是我们这伙人发自肺腑起的。初时听说要在清明时组团来登山,我们都比较兴奋,爬的还是不要门票的山,那就不必说了,入队的都是宅出毛病的人。 我们以为,偶尔一次寻求刺激,还是需要的。 我们不敢深入,离洞口也就十几米的距离,拿出了各自的手电筒。出发之前,老板慷慨地为大伙配备了装备,虽然不打算露宿山林,不过以防万一。安周和便总拿着手电筒好奇地往洞里照,他们眼尖地发现墙角有干木柴,连忙捡起来堆在一起。便总往柴里倒了点中午没喝完的啤酒,火就升起来了。 我们烘干了外衣,坐着聊起天来。说来奇怪,这个山洞静悄悄的,我们以为一定很湿冷,结果没待多久,竟然舒服得我们想睡觉了。 阿飘早就靠着我睡着了。老板最累,打着哈欠和大家叮嘱了几句,要我们一个小时后出发,人也靠着墙壁眯了起来。我歪着头扫了一眼火光所及的区域,这个山洞,仿佛在这样昏黄的光晕下,有着很久远的历史…… 粗糙而不失有心凿刻的洞壁,平整光滑的地面,温暖干燥的空气。就像是经常被人祭祀的圣地,被我们误闯,而将我们阻隔在外,看不清它应有的全貌。我沉重地撑着眼皮,努力去看洞里深不可测的黑暗…… 可是,这样的黑暗,最终将我也埋没了。 我被推醒时,脑袋晕乎乎的。阿飘还在睡,叫醒我的是我哥友丹,他和大大、大婆、老板四个人都清醒地皱着眉头,我意识到不对劲,忙把村长她们也叫醒了。 当所有人揉着眼睛询问几点时,我的胸腔突然窒息了一下,心一下子就凉了。真的,很不对劲。 洞里早就没有了火光,甚至连灰烬都没有。我可以看清他们紧锁的眉头,是因为,阳光。 是的,那穿透茂密的苔藓植物,肆无忌惮涌入洞中的,正是明媚的阳光。有多明媚呢?一个这样的下午,它居然可以明媚得像早晨一样。 “我们的所有时间都停了,手机、手表、电子设备。信号就不用说了,打进了这座山就没了。”老板这样说,显然是在我们睡着时仔细检查过。大家半信半疑地低头看自己的时间,我抬手看腕上的手表,时间定格在14点10分左右,正是我睡意渐起的时候。我又看了看其他人的,几乎相同。 “恐怖,有人恶作剧吗?”村长威严地扫视一眼在场所有人,“手表故障,调整不了时间;手机卡屏,重启之后还是卡屏。这玩笑开大了,我怎么没发现我们中间有这嗜好的?” “不是恶作剧。”大大眯起眼,将目光投向洞口,“我刚才出去看了,太阳在东方,说明现在是早晨;地面是干的,近期根本不可能下过雨;还有,你们看,”他指了指我们中间的区域,顿了半晌,似乎叹了口气,“我们烧过的木柴,连渣都不剩,就好像,没烧过一样。” 我盯着光秃秃的干净的地面。除非有人细心地清理过,甚至将石板表面熏烧的炭黑刮过,否则,不可能一点痕迹也没有。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家椿大大咧咧地说道,“大概我们在这洞里过了一夜,外面雨过天晴,夜风把灰烬吹散了。别神神叨叨的,难不成见鬼了?” 我突然感到毛骨悚然!鬼? “怎么?”阿飘意识到我的紧张,扯了下我的袖子。我咽了下口水,倏地站了起来,猛然往洞口跑去。 “圆?” 不顾他们在我身后怎么叫,我心里只想着一件事。不管家椿再怎样云淡风轻,这一切实在怪异得可怕。就像我们经常玩的那款网络游戏一样,换一条线,还是一模一样的场景,可是,怪已经不是原来的怪了,你甚至看不见刚才还站在你身边的玩家。 当我冲到洞口时,刺眼的光芒令我难以适应,我忍不住抬手遮住了眼睛。我听见有翠鸟鸣叫,我闻到晨风送来的阵阵植物的清香。等我适应了这一切,我迫不及待地去看,那在茂密的苔藓植物下,虚掩的真相。 可是,我没有看见苔藓植物。 它就如洞里一样整洁。我清晰地,毫无障碍地,看见了那三个大字: 鬼谷洞。 和我进洞时,不经意看见的东西,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引子是后来想起加的,jj不能插章节,故糊在第一章里。 ☆、第二回 绳索桥 大家相继跟了出来,友丹问我怎么回事。 我苦着脸,嗫嚅着告诉他们我所看见的东西,最后总结了一句:我们换线了。 很久以后,我总能回想起这一刻的我们。初来乍到,难以接受。可是,再怎样,我们还是一样游戏人间,从来没有真正害怕过。 离开鬼谷洞,我们好奇地观察着周围的景物,希望能看见来时熟悉的一草一木。而令我们大失所望的是,这里的一切,仿佛被系统重置了一样。 鬼谷洞外多了一条宽敞的古道。路旁被人仔细休整过,附近是成荫的树林,这条林荫小道显得神秘莫测,它长而曲折,一路往下,望不见头。 “那是什么?”伤愈的阿飘一直很兴奋,跑在最前,她指着前方豁然开朗的山崖,惊叫一声。 “哇,好长的索桥。” 大伙猛然加快了脚步,争先恐后地往下跑。走近了,我才看见,这座连接两处断崖的绳索桥,究竟有多壮观。 几乎有一百多米的长度。桥下是不见底的深渊,有浓重的雾气氤氲升腾。桥上横铺的木板还不算古旧,大约十年不到的历史。扶栏是以坚固粗壮的麻绳制成,绞绳的转柱上,缠绕着路旁不知何处爬出的藤蔓。 有人拿出相机,说要合影一张。我们竟然被这样的美景吸引,浑然忘记以后再也不能充电的尴尬。大家看起来似乎相当乐观,就这样逗留在这座桥上,从上到下,亲眼目睹这难得的奇观。 第一次走这样的吊桥,妹子有点害怕。这个柔弱的男生涨红了一张脸,故作镇定地抓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梦寻仙 作者:垣风 分卷阅读3 着两边的扶栏。身后作为女生的村长不耐烦地催他:“挫b,你磨蹭什么,路就在脚下,你干嘛老踩空啊?” 无怪乎妹子胆战心惊。低着头看桥底,那似仙境一般的广阔无边,的确令人不能不心悸。 人悬半空,度彼决壑,顷刻不戒,陨无底谷。古人这样形容吊桥,再贴切不过。 队伍很长,十一个人。山谷里的风吹来,令人不胜失衡,桥摇晃得相当厉害。我跟着友丹走在最后,几乎抓不稳扶栏,感觉人被风和绳子扯来扯去。 就这样差不多前进了二十多米,我们全体突然一个趔趄,瞬间哀嚎一片。 “前面有个人!” 我定睛往前看,原来是老板太激动,往前猛跑了几步,他自己都险些挂在扶栏上。而在索桥的对面,即便是我,也清楚得看见有一个人影,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 “大伙快走,过去问问情况。” 我们以最稳最快的速度往终点挪,还一边热切地朝那人挥手,呼喊。我们生怕到了那里,人就突然不见了。 事实上,当我们千辛万苦走过来时,那个人,真的往回奔了。没错,他在奔! “别跑啊,我们是好人,不是山贼啊喂……” 我们一边跑一边喊,那景象实在颇为可怖。就像一群饥民,疯狂追逐着食物。我在想,那个人一定吓坏了。 然而,紧接着的情况,立时颠覆了我刚刚成形的猜测。 我们穷追着爬上一个山坡,还没停下来喘口气,就硬生生刹住了脚。坡下,一群霸气侧漏的农民,手持凶器,严阵以待。 这些农民扮相奇特,不知是哪个少数民族,一律扎着头发,麻布衣,千层底鞋。为首的一个人身着长衫,中年,留着山羊胡,目光冷飕飕的。我认出来,就是刚才看见我们,吓得往回跑的人。 “各位乡亲,有话好说。误会,误会。”老板见这阵势,赶紧赔笑,“我们是好人,不是山贼,没什么恶意。” 村长立时补了一句:“我们是大学生,出来旅游的。” 我看见山羊胡皱了下眉头,依旧严肃地打量着我们,不吭声。 我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回过头时,看见大大、大婆、友丹面面相觑。他们一路上时常窃窃私语,问他们在说什么,他们也是闭口不言。如今局势如此,想必,他们的想法和我一样。 就在这时,大婆上前,落落大方又不失酸溜溜地开口说了这么一番话,吓煞了我们。“晚辈等来自外乡,在山中跋涉多日,早已饥肠辘辘。方才突然看见了人,一时激动不能自已,言行举止定然越礼了,吓到了乡长,在此深表歉意。” 一大帮人盯着大婆,目瞪口呆。与此同时,凶神恶煞的乡长把拉下的脸提了上去,瞬间脸色缓和不少。不过目光中的鄙夷之色丝毫不减,他在深深地防范。 看着乡长一副“我总算听懂你们的话了可我不会原谅你们”的表情,大婆苦笑一下。他看了一眼大大,只见大大上前直接作了个揖,“乡长一定很疑惑我们出现在此的原因吧?”果然,这话效果非常好,乡长立马皱起眉头,呵斥道:“你们是何目的,谁派你们来的!” “此事说来话长,各位乡亲若真有意听,何不如邀我等入贵村,待我们休整完恢复精神,再说予乡长听。”这话一出,我几乎要抬手拍掌称好了。 山羊胡立时冷笑几声:“引狼入室,我可不傻。”他伸手往我们身后指了指,“你们刚才一定进了鬼谷洞,此乃本村禁地,焉可令尔等偷窥私闯,今日不说出指使幕主,休怪我们不客气!” 我万万没想到,这人是因为这个才对我们虎视眈眈。看来,这鬼气森森的鬼谷洞,是有着神秘背景的。现在好了,误会大了,进了人家的禁地,搪塞几句是没什么作用的。 “多说无用。”友丹不耐烦道,“你们不如进那个什么鬼谷洞,看看少了什么,如果有什么不对劲,再说不迟。我们就在这里,一定不会跑。”乡长闻言,微微点了点头,侧头对着身后众乡亲说道:“在此处看着他们。”他径直穿过我们,走到最后,顺手拍了我的肩膀,“你跟我走一趟。” “干吗?”我提防地闪到友丹身后。难不成想一个个解决?太阴狠了! 乡长一脸奇怪地看着我:“吾乃一乡之长,定然不会无故加害人性命。我看你一脸老实相,才决定信你一次,为我指明,你们方才都去了什么地方,碰过什么。” 古人说话真他妈奇怪,形容女孩子居然用“老实”!话说的义正词严,我听着却极为不适。 ☆、第三回 古墓穴 “不如一起去,何必支开我们。你带去的可是个女孩子,我们不放心。”友丹这样说。 这老谋深算的乡长几乎不想回话了,不过冷笑之后还是扔了一句:“本村禁地,闲人免进,我带此女进去,已是万不得已。” 我多少了解古人对信仰的偏执。于是安抚了我的伙伴们,保证自己一定会安全。乡长早就不耐地往索桥方向走去,我只好尾随。 这一路显然不如刚才十多人那般热热闹闹的。乡长年纪也就四十上下,面目却颇为阴沉,眼里的沧桑仿佛看透了世态炎凉。不过,我冷眼看他的背影,却十分挺拔,似乎是练过功夫的。 “请问乡长,”我试探性地朝他唤了一声,见他不经意地偏了下头,我才接着问:“此处风土与晚辈家乡相差甚远,不知是何地?且年号几何?” 他偏回头的弧度明显增大了,几乎是看妖怪一样地看了我一眼。“东山岛,求仙镇,空寂山,铸剑村。戌幻元年。” 这一答非同小可。我顿时愣在原地,这还是个不明所以的朝代。 与此同时,在山坡那头无聊地原地待命的我的队友们,与村民们交心相谈之后,一伙人发神经一样地仰天长啸:“穿越了卧槽!” 乡长黑漆漆的目光盯着我,我生怕他心生其他疑虑,不愿惹下麻烦,立即挣扎着跟上他。 站在鬼谷洞外,我突然心生敬畏,不敢挪步往前。乡长兀自踏上青色石板,当即将没入黑暗之时,他回头看着我。“这里只有一条路,你们既是从这里下去的,必定是进了鬼谷洞。我不会冤枉好人,自然也不会放过罪人。” “其实,”我无奈地垂下头,“你们为什么不设个洞门什么的……”我看见他头也不回地进去了。 “乡长,你若是相信我是个老实人,我就实话告诉你,我们只到了这里。”离洞口十多米的地域,我虚划了一个圈。 乡长大人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我大概猜到了。”我闻言有些意外,随后立即释然,看来,在这个朝代,老实人说话是很有效的。 “刚才你在洞口说为何不设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梦寻仙 作者:垣风 分卷阅读4 道门?” 我迟疑地点了下头。乡长大人也点头,“其实门在里面。”我的大脑瞬间运作了一下,原来如此!凭着我们没有看见门,自然可知我们并没有进入鬼谷洞内。这神奇的乡长。 不过,我突然对这幽暗深邃的鬼谷洞,产生了点好奇心。眼见乡长似乎还要往内,我满腹疑惑:“乡长,里面可是禁地,我怎么办?” “在外头待着便是。” “乡长干吗去?” 里头顿了顿,也不知是否对我有了那么点好感,这个乡长突然好说话起来,“今日清明,我本该来拜祭拜祭……” 我怔了。 这尼玛的竟然是个墓穴啊! “乡···乡长,我可不可以回去啊?” “不可,你若独自回去,我的村民会将尔等生吞活剥,还须得要我一同回去……”他的声音渐渐稀了,最后说了啥我也没听清。我暗骂一声,立刻掉头冲出这个古墓。 在洞外一边晒着太阳,一边踱着步。抬头看了又看,那凹蚀的“鬼谷洞”三字。不知这墓里头葬的是谁,他又有怎样的故事?为何,他的墓冢会成为铸剑村的禁地?想必,这神经兮兮的铸剑村,也是不一般的。 乡长出来时,我几乎要睡着了。正午的日头,疲累的身体,饥渴交加也就罢了,在这里干巴巴等人的滋味才真是不好受。 我们一前一后地回到山坡上,却不见村民和我那些队友。我立即警惕起来,朝乡长大喝道:“你把我朋友们都弄哪去了!” 他也皱起眉头,冷冰冰地问我:“你的朋友把我村民都弄哪去了?”我哑口无言。他见我如此,随即蹲下,仔细观察着地面混乱不堪的脚印。我突然看见在不远处的草地上,有一样特别熟悉的东西。 手机。 看来情况不容乐观,他们一定在这里起了冲突。“有外人入侵,快进村。”乡长突然说。我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他扯着往坡下奔了。 话说,这乡长的手,可真是修长啊。 我被乡长大人扯了数百米,逐渐感到呼吸不畅,头重脚轻。猛一低头,顿时欲吐。什么头重脚轻,原来我根本没着地。这乡长大人居然会传说中的轻功。此刻我们正以极速跳跃于树林之中,细韧的树枝抽打着我的手臂,阵阵生疼。 脚底一实,我软趴趴地几乎要倒地,幸好乡长大人继续扯住了我。耳边是吵杂的人声,以及乒乒乓乓的打击声。我第一个念头是有人在打群架,等我抬起头时,我的第二个念头是“哇塞”。 的确有人在打群架,但是,我第一次看见打架还可以这样打的。 数十把飞剑!像灵魂附体一般,在空中窜来窜去,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剑网。两队人马,对峙在剑网之下,各自凝神敛气。我当即明白,那些状若无主的兵器,其实是由这些人在操控的。真是大开眼界,这世上,竟然有如此高深绝妙的技艺。 “别愣着,快走。”乡长冷然在我身旁道。我当即回神,“我的朋友……”“不必担心,我的村民会安顿好他们。” 乡长带我安全地避开剑网,进入村大门。入目所及,皆是行色匆匆的村民。但从他们有条不紊的行动之中,我总觉得他们不像是普通的村民,反而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自然,在这个时代,除了士兵,还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狠角色,我就不得而知了。 ☆、第四回 铸剑村 乡长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大步往前,跟在我们身前身后的几个乡民,亦是不动声色。我猜想他们不像是如临大敌,村外那副景象倒像是时常有的。见他们应急素质不错,我顿时安心不少。 我们溜达了几条街,便沿着一座高高的院墙走。目测这院子非同寻常。平均每五米一个彪形大汉,持武器,威风凛凛,见了乡长大人也是目光不移地微微颔首。十分钟左右,我们终于看见了正门。 我抬起头,呦,不是县衙。这样霸气的院子,竟然题着如此四字:“闲人免进”!看来机密重重。 这是个大院子。跟电视剧里那些古宅子没什么两样,假山、人工湖、亭阁楼宇、雕栏……我想不明白,这样的乡间别墅为什么没个摄人的好名字。 “乡长,您回来了。”没进去几步,有个人迎了出来,似乎是在山坡上的其中之一。我一激灵,才要说话,立即被乡长一个平淡如水的眼神刹住了。 “从头说起。”他们一边说一边走,我眼巴巴地在他们四周打转,竖着耳朵就只想听到伙伴们的消息。 “您离开后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我们在山坡上就遭到刺客。来的只有两人,大概没料到我们在那,被我们很快处理了。我们赶到村子,迅速安排了人手,果不其然,不多时已有大批驭剑士来袭。” “此次是他们打草惊蛇,但也不可大意。”他们主仆分析了如今局势,又彼此交换了各自的意见。我想可能他们上面还有人,因为隐隐听到了“庄主”、“公子”之类的称呼。但是怎样都好,我依旧听不到任何有关我同伴的消息。 大约是我在身后唉声叹气严重干扰了他们的谈话,乡长大人终于为我开了金口:“那些是外乡人,将他们放了罢。” “是。”这村民铿锵有力的一个字令我倍感欣慰,但是,他下面的一句话瞬间让我想掐死他,“不过,在山坡上我们只顾着与刺客周旋,早就放他们跑了。” 晴天霹雳。 “他们往哪里跑了?”我几乎要哭出来,人生地不熟,你们也不能这么扔下我不管啊。 “这……大概是往西了吧。”他为难地看着我说,“实不相瞒,与你的朋友相处之后,我们早就放松了警惕。当时情形混乱,完全没有防备他们的去向,且在下顾虑村子,处理完刺客尸体之后,我们便离开了那里。” “往西之说,确是属实吗?”乡长替我问了一句。 这村民不说话了。我顿时就害怕了,“你仔细想想啊大叔,他们对我很重要。” 乡长拍了拍我的肩膀:“你不必如此,他们既然知道你在这里,定然还会回来找你。”我怒从心起,眼泪横流,一把挥开他的手:“还不是因为你,你们古人就是这么疑心重重的,哪那么多心事,难怪不长寿!” “放肆!”周围几个村民瞪着我,如此恐吓一番,我立刻嚎啕大哭,之后便抽泣不止。 “你们退下。” 我感觉周围没有了敌意。乡长看了我半天,幽幽地道了一句:“你不是双门的人吧。”我像看神经病一样地看他,“我们家都是单门。”他抚了抚额:“大概你的家乡离此地甚远。”我听着莫名其妙,索性不理他,抹着眼泪坐在一个石头上。 我又饥又渴,心中又无限悲戚。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梦寻仙 作者:垣风 分卷阅读5 里,身上有没有吃的,荒郊野地猛兽又多,这个年代手持武器的神经病时常出没,他们手无缚鸡之力,嘴巴又毒,一言不合可能就打起来了,啊呸,没出手就被人砍死了。我越想越害怕。 也不知在石头上坐了多久,傍晚的风吹得我头疼欲裂,眼花缭乱,人也恍恍惚惚的。面前出现了乡长,他的手贴上我的额头,沉吟半晌,说道:“我已派人去寻你的同伴,你放心在此住下吧。”我还没应答,眼睛就突然黑了。 我是闻到一股奇香醒来的。 倏地坐起时,床边的小姑娘吓得哆嗦了一下。“姑娘,你起来了。”“好香……” “哦,这是饭菜。大夫说你今日可进食了,姑娘先梳洗一下吧。”好夸张,这饭菜也太香了。我赶紧起来,小姑娘给了我一套衣服,大概是我这几日用药的关系,浑身都快酸了,在她的帮助下洗漱完毕,这才坐到饭桌上。 打开食盒的时候,我吃了好大一惊。这、这也太讲究了,难怪香成这个样子,真是不成体统,我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待遇! 我知道自己睡了几天。我昏迷的时候,乡长依照大夫之言,安抚了我一些话,叫我不要胡思乱想,但他就是不提十人的下落。我意识清晰,但思前想后总是担惊受怕,不愿醒来。这饭菜之香,大概是乡长下了极大的功夫的。 我想,一个小小的乡下,那么多人不至于找不到,除非他们已经出事。这是个乱世,刀光剑影难以避免,什么事都会发生。如果意外之下我与朋友们失散,或者此世只剩下我孤苦一人,那活在这里不如去死。 思及此,我眼泪流了下来,抬手抹去,依旧埋头吃饭。小姑娘几次想递手帕给我,见我目光涣散,只好呆立一旁。 我吃得差不多的时候,门外进来个人。先是给我作揖,“姑娘,乡长请你去一趟。”我愣了愣,随即猛捣头。多日了,即便人未找到,蛛丝马迹总该是有的吧。遂扔下一桌的狼藉,跟着院卫一路去寻乡长。 “闲免”院的内部就像外观一样,你能想象它有多大,它好像就有多大。我所途径的几个屋宅,占地都很惊人,随意上下打量,似乎用途无二。就如方才那所“储剑阁”;还有眼前这所“兵库”。好吧,我几乎可以猜测这座铸剑村的来历。 不过,院卫领我到的是一居四合院,小巧舒适得令我呆立了半天。“乡长已在书房等姑娘。”院卫显然不能随意出入这个私人起居室,我朝他略微点头,便迈步往里环顾一番。院子的中央栽种着一棵参天的木棉树,花朵怒放,原本当季早已熟落的,但地面却很干净。我抬头时,天空正蓝,万里无云,大红花与高大的树干贴着这样一幅背景,真是别样好看。 ☆、第五回 木棉树 我转身时,乡长正从书房出来。他见到我,站住了,说道:“你进来看一样东西。”我随他进去,左顾右盼。他从案上捡起一个方形物,呈在我面前。我张大嘴巴,立刻夺来。 “你从何处得来的?”我语中带着细细的颤音,捏着手里血迹斑斑的相机。 他见我反应极大,了然点头:“我猜想是你同伴遗落之物,果然如此。村卫于山坡西处的一片密林草地上发现此物,因发有可疑响声,于是将它带回。”言毕,他又凑近看了两眼,“不过,如今是不响了,不知为何。” “这上面的血迹能说明什么?”我认真盯着他的眼睛,希望他替我仔细分析一下。不过,我那眼神分明是在看一个江湖术士,所希望的也不过是对方给我一番吉利的讨好。 乡长沉默了半晌,才道:“是贴身之物?” 我想起这相机当时是老板拿出来的,索桥合照之后,他就一直挂在脖子上。我低头看着它身上干涩的血迹,那挂带早已被利器切断。 我面若死灰,口中呢喃:“不会的……”一个相机而已,能说明什么呀? 乡长一时不知如何宽慰我,只说村卫将会一路往西调查搜人,有任何发现都会第一时间告诉我。我捂脸痛苦地胡思乱想,突然疑惑起来。 “不对,”我坚定地凝视着乡长,“我们初来乍到,平白无故怎会被人追杀。况且,你的手下也曾说过,山坡上出现的两个刺客已被他们解决,不可能再有人去追杀我的朋友。”我越想越有道理,这相机之事估计与凶杀案无关了。 乡长无言地回视着我。大概没有料到,一个极度痛苦、思维混乱之人,这会儿突然仔细分析起来,很不正常。我觉得他看我的样子像是在看一个神经病。 “铸剑村向来不太平,”他淡淡地笑了笑,笑容显然与所说的话不洽,我不懂他在想什么。“其实当日,空寂山上有众多刺客埋伏,伺机援攻铸剑村。你的朋友们如此贸然出现,未必不会惊动他们,必定以为是铸剑村村民,自然会追杀到底的。”话到末处,他见我脸色不对,便不再往下说了。 “乡长言之有理。”我无力地说道,抓着相机,突然无措了,不知站坐。他就那么看着我,也不说话。其实我心里还有问题,例如你们铸剑村哪那么多冤家,怎么比龙门客栈还热闹。不过我打住了,此世不比往世,什么事都可以不必有道理。况且,再细的事与我无关。 正在我若有所思之时,院外传来话:“燕公子有消息。” 乡长立刻出了屋门。我听着那称呼有点耳熟,不免跟了出去。院门除了站着守卫,还立着一位俏生生的紫衣姑娘,薄裙轻纱,背负长剑,黑发及腰,面貌秀美。这姑娘表情有点……好吧,面无表情,是个清冷的女子。 似乎有些意外,这院子多了个生面孔,紫衣姑娘多看了我几眼。乡长请她进屋,我自然懂得非礼勿视,只留在木棉树下站了半天。 不多时,乡长和那紫衣姑娘就出来了。不知说了什么,就隐约听乡长道了一声“恭候”,紫衣姑娘便离开了。 我背靠木棉树,思索这一声恭候是意味着有特殊人物要来了呢。依稀记得初到这大院,就听他们谈论着什么公子,难道是镇长家的?嗯,很有可能。我方兀自点头,头顶突然落下一样软趴趴的东西,啪嗒一声砸在我脑袋上,我瞪大眼,无意识地惊叫了一声。 乡长走近我,蹲下身,捡起我脚边的东西,“这个季候,每日都能落下许多木棉花。” 我摸着头,“可是,地上好干净。” 他看了看我,将手中的木棉花扔进树下一只篮筐之中:“木棉花有极大的药理功效,自然不能随意落地践踏。”我呆呆地看着那篮筐,一直没发现,里头有半筐不止。还是个爱花之人,这乡长真是性情。 “我想起校园里也有这样一棵木棉树,很高大,花开得很美。不过与你这里不同的是,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梦寻仙 作者:垣风 分卷阅读6 那里满地都是落花,远远地,很好看。” 我的话里有两处让乡长皱了眉头。他大概不知校园是什么地方,以及无法理解满地落花的场景。不过这不是个爱问问题的人。 “乡长,可否问你一件事。”我想起一个极有必要的问题。 “你问。” “几日前我昏厥未醒,你特意找大夫为我看病,并调理了我的膳食,令我苏醒。我来历不明,你为何要对一个外人这样好?”意识里,我猜他并非是个见人就帮的滥好人,除非出于某种目的。我对他初见我们时那严肃警觉的神情,印象颇为深刻。 他轻轻扯了扯嘴角,“我见你不似是有心计之人,才决定救你一命,有何不可。”闻言,我愣了一愣,随即苦笑:“如此说来,我竟比他们幸运多了。” “各人命中各有劫。你怎知,这一别不是为了以后更好的重逢?” 我不想否认,他这样一句话,成功令我心情好转。我们十一人,一起受着命运的驱使出现在这里,一定不是没有道理的,至少不能独我存活。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此世原来是有目标的,并非盲目。我也突然意识到,有种能量在胸腔激荡,令我充满希望。分开是为了重逢,我们迟早会重逢。 我抬头看高不见顶的木棉树,满枝夺目的花朵,像烽火一般耀眼。不知他们是否看得见,我心底发出的信息。 朋友们,兀自珍重。真正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姑娘,还未得知芳名?” ☆、第六回 一桩奇事 我在闲免院住了一段时日。期间多次上山,随村卫一同搜寻他们的下落。但我既没发现他们任何一人,也再没捡到与他们有关的任何随身物品。 我渐渐灰心起来。与乡长几番商讨之后,推测他们必定出了空寂山,往求仙镇而去。其实这样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一群人流浪在城镇总好过困于一片山林。无论如何,这结论令我好过了几日。 闲免院近日分外繁忙。不知是否为了筹备迎接那位公子,院内上下一心收拾着几日前那场大战的余骸。我无心理会他们的热闹,亦不知如何是好,费心思索几日,终于下定决心,往求仙镇碰碰运气。 明后的气温骤然变暖。古时的四季就是这样分明,该是它春花烂漫,它一定不会四月桃开。我独自一人徒步行于一条野道,离开铸剑村大约一个时辰(两个小时),烈阳当头,我身着古装,几乎要死。 依照村民所指路线,我再走半个时辰便可到达求仙镇。此时气喘吁吁,精疲力尽,袖子翻卷露出整个膀臂,我也不要什么形象了,索性躺在路旁的树荫底下,先眯一觉再说。身旁野草几乎埋了我,软乎乎的,再者微风扫过,人舒服得不行。 即将入梦之时,一样东西从天而降,正中我怀,砰得一声,砸得我胸口一阵剧痛。我瑟缩了一下,睁开双眼。阳光筛下,明明晃晃的枝丫密叶里,一人背光藏于其中,静静俯视着我,只余一个黑色的轮廓。我吓一跳,立时爬坐起来,心里问候了一遍他的祖宗,恶狠狠地盯着这个恶作剧的野孩子。 看不见此人的脸,我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教训他。他也奇怪,就那么俯视我半天,一动不动。我的眼睛被阳光照得睁不开,索性低头不看他。这一低头,倒是看清了方才砸我的家伙,一颗水灵灵的大苹果。 我怔住,立刻抬头。微风吹拂,枝叶筛动,那黑色人影早已不知去向。我疑惑渐浓,那到底是人是妖,还是仙?霎时我睡意全无。 捡起苹果擦了擦,我想也没想,一口咬下。默念了一声好人平安,便径直上路了。 当夕阳西下,双腿奇酸无比之时,我在镇外一家小茶铺瘫坐下了。出来时问闲免院的院卫借了点小钱,这一坐我很是理直气壮,“老板,给我一壶好茶。”老板立刻从一堆闲聊的旅客中出来,端上一壶水,告了声怠慢,人又扎回去了。 什么事这么好聊?那桌围着四五个人,包括茶铺老板,全都聚精会神地在听一位老人家说话。我虽然有点好奇,不过太累了,撑着下巴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便静静坐着发呆。旷野之下,四下也无杂音,竟然无意地听到这么一段话: “……真是一桩奇事,千真万确。九人之中,唯有一个女子,姿色那是不必说的,诗词歌赋,出口成章,实乃难得的才女佳人。当日老汉我亲眼目睹那盛况,此生也不能忘的。求仙镇五大才子轮番上阵,呵呵,也敌不过她一人的才情。再说那两位变戏法的,真真是绝,当时整条街的人都看直了眼,惊呼他们是来自旱疆的巫师。不过我看他们虽是奇装异服,貌相却与汉人无异,且俊朗内敛,一点不像外邦人。 “另有一人,说书奇绝。你们猜他至今讲了几个故事了?”众人纷纷猜几十个、百多个,老人家大摇其头,伸出个指头:“一个。我敢说,活这么大岁数,还从未听说过如此精彩的故事。据说,初时此人乃是坐在一家茶馆的门槛上开的口,进茶馆的人驻足听他讲,出茶馆的人也驻足听他讲,往来之人聚集得越来越多。茶馆老板一见,是个大好商机啊,于是恭恭敬敬请了他进馆,设了高座,一日一场,获利颇丰。但奇的是,说书不过是此人副业,这人精通医理,调养身体倒有一招。如今那铺子也不知是茶馆还是医馆呢,整日客满,简直稀奇。”老人家啧啧几声,喝了碗茶水,在众人一阵唏嘘中,又接着往下道: “说起下面一位,不是老汉我言夸,亲眼所见,绝非虚言。此人虽身为男子,却生得根骨不凡,周身散发着女儿的娇态,妩媚至极。最不可思议的,是他极其善奏,所吟唱之词曲,恍若来自异世,空灵悦耳,令人向往。闻者皆叹,此乃仙乐也。 “人都道齐客斋的菜才是天下第一,又道月满楼的菜式之多乃居中原之首,我看未必。求仙镇里最冷清的有间客栈,诸位可知?如今这客栈日日客满,早已不复往日模样。且不说这客栈如何革新一番,只说那菜,当真是佳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连月满楼的大厨也不见得会做。而那位神秘的庖师,听说此人天赋异禀,实是经商奇才,如今恐怕是各大商家争相聘请的座上宾了呢。” “如此说来,这九人可谓是身怀绝技,各有千秋了。倒不知这其余三人有何妙处?”有人见老人家住口不再往下说,不免心急。却见这老者呵呵一笑:“剩下这三个,不提也罢。如今无一人得知他们的本事。不过因是与此六人一伍,必定身有所长,也未可知。” 这里原本人烟就少,凡路过进铺喝茶歇息的,全围那桌去了。此时议论纷纷,有说曾经亲眼目睹的,有说早已耳闻却未能一见的,亦有人将这九人与当今武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梦寻仙 作者:垣风 分卷阅读7 林豪杰俊才相比,指其优劣,众说纷纭。一时这小茶铺就热闹起来了。 我却听出了一声的汗。这老人家不知是否是说书的出生,如此夸张神话其人,难道竟不知祸从口出吗?不过现下我倒不担心他们往后究竟是福是祸。 “请留步。”我见人群渐散,这硬朗的老者正要起身离去,赶紧上前。老人家打量了我几眼,却不吭声。心中惊讶于他眼中转眼即逝的锐利的锋芒,我立即垂眸作揖,“我方才听您说起这九人,心中好奇,真想亲眼去看看,不知老人家可知他们现在何处?” 见我言语得当,他呵呵一笑:“姑娘可自前往求仙镇,打听有间客栈便是。”说罢,不再多言,拂袖去了。我心下疑惑,这古怪的老头,刚才那副健谈的模样哪去了? 不过此时我心里却是极其喜悦的,好在是打听到了这群家伙的消息。尽管我心中隐隐察觉哪里不对。 ☆、第七回 两个公子 在茶铺耽搁了太久,人走到镇内时,天色早已黑下。 求仙镇的夜市很是繁华,酒肆尤其热闹。不知是否是因为镇名的缘故,人们总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此刻我所逗留的这家铺子,几个醉醺醺的书生已然吟诗作对了。另有几个汉子,则高声阔谈近日江湖所闻,口吻却是极其淡然。 原本打听了有间客栈,正欲一路寻去,奈何经过这家酒肆,忍不住停驻静观。书生与汉子倒不是什么好景,吸引我的,是酒肆的那片角落。几个衣饰锦华之人,气质很别样。我匆匆扫了一眼,突然瞥见一个有些眼熟的人。紫衣轻纱,背负长剑,面目清冷。可不是几日前来见乡长的那名女子?我傻愣愣地站在店门口,小二已来迎我进去。我刚要抬手推辞,后肩忽然被人一撞,人整个跌进了门槛内,险些摔倒。小二虚扶了扶我,一脸胆怯地看着我身后,但很快机灵地招呼起来:“客官里边儿请,里边儿请。” 我回首怒目而视,眼见为首的冷峻男子旁若无人地进了店门,一身煞气。其身后跟有一位公子,一席玄衣,经过门槛时侧目了我,那目光极其冰冷。我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一手握紧拳,一手揉着肩头。 待这二人落座,我狠狠瞪了一眼他们的后背,毅然转身离去。哪知还没走出这酒肆,肩膀立时有一只手掌落下,我忍不住疼出了声,丫得真欺负我好脾气是吗特么的古代黑社会人渣!我抬手一挥,几乎破口大骂了。转身时,眼前却立着那位紫衣姑娘。 这女子垂眸看着我下死手狠揉的肩,开口说道:“姑娘,可否与我家公子一道用膳?”我微微有些惊愕,下意识往铺子的那处角落看去。先前也未曾注意那里还坐着什么主子,这会儿认真一瞧,不说这位紫衣姑娘,位置上还坐着三男一女。不过显然,除了一位男子,其余人着装近乎相仿。 这男子独坐一边,说是请我吃饭,面前也不过一壶酒,一个酒杯。我看他时他正低头晃着杯里的酒,酒香四溢,那神态像是遗世独立,我看呆了。紫衣姑娘领我到他面前,我茫然不已,手也不放下,更不知开口说什么。 “姑娘请坐。”他的眼神示意我坐在另一名白衣女子的身侧,我不敢贸然答应,恐怕一坐便走不了。他见我犹豫,只是笑笑,从腰间取下一只袖珍青玉瓶,递给我,说:“那人蛮劲十足,这一撞可致淤青。此药,你拿去试试。” 我愣愣地盯着这精致的小瓶子。素不相识,干嘛对我这么好?有诈。我将目光投到紫衣女子的身上,正思虑不知她是否跟她家主子讲了什么,酒铺里骤然安静下来。我立时退了一步,因为,方才那一席玄衣的公子,不知何时已站在了我身后。 此人貌相极其俊美。可惜,因他一副冷然的表情,总令人自觉忽视了他的皮囊。我对他还有些余悸,闪远些总是不错的。 “竟然能在此处遇见燕公子,双某以为看错了。”不知道是不是他气场太过强大,连店小二也不敢到处乱跑,只是挨着掌柜的,在一旁见机行事。我看了又看紫衣姑娘与她的主子,反复思忖,已然确定,这燕公子,便是铸剑村筹备恭候的那位公子。 “双门主眼力一向不好,若是看走眼,我家公子也不会怪罪。”此座的一位青衫男子,与其余燕公子的手下不同,他并无傍身武器,文质彬彬,说话时不卑不亢,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气节。 双门主,这玄衣男子,果然很有身份。他定力极佳,闻言也不生气,只是目光阴阴测测地落到我的身上。我心中咯噔一声,果然他拿我开涮,“这位姑娘似乎正在气头上。”我抿了抿唇,不置可否。心中恨恨不平:此丫阴极。 燕公子兀自饮了一口佳酿,才道:“难为双门主亲自来求仙镇。”我猜这话有些意味,因为此话一出,气氛明显有些不对头。剑拔弩张,想来两伙人是有故事在的。 想想也是。求仙镇不过是座小镇,能有多大面子引得一位堂堂门主来。江湖之事阴谋居多,必定有些耐人寻味的真相。我不免多看了这位燕公子,此人说话不说重点,结果字字全是重点。 “燕公子难道不是为同一件事来的么?”他不怒反笑,笑容细细的,只有嘴角才看得见,“各取所需,无可厚非,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他脾气很好地说罢这十六字真言,便归了座。 我站得腿酸。一旁的白衣女子扯了扯我的衣袖,示意我俯身。我见她举止亲和,忍不住弯腰,她就势在我耳旁说了一些话:“一会,你见场面混乱,先跑出去。切记,去有间客栈。”最后一句,使我怔了怔。 不知何时,酒肆里再度热闹起来。我却感觉有点假味,那些书生所吟的诗词乃是寒冬腊梅之颂,可此时却是晚春时节。而那几个汉子也已不再谈论江湖之事,各自喝酒,行酒令,畅快大笑。 我转目注视着燕公子。他手侧摆放着一枚扇子,看起来像是檀香扇,扇骨有些奇异,镂雕精美,凹凸有致。我看痴了,因此当酒肆乍一乱起,实实在在的被吓了一跳。只见那些装模作样的客官们全都变了脸色,自桌底抄起了家伙,一齐往这里砍来。 我哪见过这阵仗,惊叫之下四处逃窜。这都是有备而来的人,不知是什么样的仇,竟然埋伏得这么深。然而,若我此刻冷静下来,便可轻易看见,这变局对于燕公子等人,实在犹如儿戏一般。 我想起白衣女子对我所说的话。原来她对此早有防备,还不忘气定神闲地叮嘱我一番。这人比人,真的没法比。 ☆、第八回 毒也不毒 我面色煞白地躲避着刀光剑影,意外发现自己也成了这些乱民的攻击对象。各路英雄好汉,是否误会了? 所幸的是,当我以为自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梦寻仙 作者:垣风 分卷阅读8 己要见血之时,燕公子手下之人总能及时救下我。我牢牢记着白衣姑娘的嘱咐,拼命往铺子外头跑。待我成功脱逃那刻,我急急忙忙回视一眼,混乱不堪之下,眼尖地发现,那双公子早已不知去向。 华灯渐稀。 置身街头,想着酒肆里可谓是不法分子式的斗殴,我一阵痛心。那些乱民个个身手矫健,驭剑之术亦有几层功力,居然都不是什么好料。我若也有这般本事,哪里还会如此丢人地奔逃。 生不逢时的恐惧涌上心头,我不知道以后还会遇到多少如斯凶案。乍入此世不过数日,竟不知何时已卷入这诸多江湖恩怨之中。几番痛思之下,我不免加快了脚步。我必须与同伴会合,事实上,他们的处境,比我更加不妙。 因古时有宵禁,亥时一至,街上便没什么人走动,更无店门敞开。我虽然听从白衣姑娘的叮嘱前往有间客栈,却不知她是何意。若我到了客栈却发现店门已关,那我去做什么?她断然不知我原本有意要去的,原因也许只有一个。 这有间客栈,与燕公子有些干系。 我站在已无人迹的偏僻街头,借着对街大户人家门口黯淡的红灯笼,清楚地看到了这家客栈的牌匾。但,店门紧闭,如我所料。 我在阶上徘徊了半晌,抬手轻轻叩门。将眼睛凑到门缝去看,里头黑漆漆的,根本没人。夜风微凉,我紧紧咬着下唇,有点紧张,心下一急,正对着这门,狠狠拍了几下。 “什么人?” 这声音徐徐地自门缝里传出。我像见鬼了一样瞪大眼睛,敢情需要这样彪悍地敲门你才乐意理。我立即自报家门:“是燕公子让我来的。”这伙计听了也不多问,我见门缝里渗出了烛光,便意识到他要给我开门了。 心里这才踏实了一星半点。才想舒坦地叹口气,口鼻突然被人紧紧捂住,双手也被缚至背后。我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还没等我极力挣扎,人已被拖离了大街。 开门的伙计面色木然,环顾着空无一人的客栈门口。街上只有几笼淡淡的微光,与沁凉的夜风扫过的残物。挠了挠头,眼底渐渐浮出一抹惊惧,转身便关了店门。 我的呼吸逐渐困难。黑漆漆的巷子十分安静,耳边是两对沉稳的脚步声。求生的本能使我奋力挣扎,直到我即将闭眼待死之时,身后之人却放开了我的口鼻,仅仅拘着我的手。我狼狈了一晚,早就不爽了,此刻怒极,呼吸一稳,立即开骂道:“我去你大爷的!……” 我的嘴皮子并不厉害,来回骂了那么几句,很快就消停了。缚着我的人也不理会,等我静下,才生硬地开口道:“燕庒的人,难道就这点本事?”我听了大皱眉头:“二货你抓错人了,老子不是什么燕庒的人。” 见我气还未消,这人冷笑了几声:“姑娘转眼便忘了酒肆中的事,我家主子可都记得。”我想回头看一看这说话之人,但他一味怕我挣开,将我的手臂捏得生疼。加之肩上有伤,我几乎倒吸了一口冷气,便打消了念头,不过心下已猜出了这两人的身份。 “二位误会了,我与那燕公子毫无瓜葛,于他我既不知根也不知底,恐怕你们今日是白费心机了。”这货毫不在意我语中的讽意,投机道:“今日是无瓜葛,以后可未必。燕公子心慈手软,姑娘何不待在他身边,转眼便能知其根底了。” 一股寒意自心底冒出。 我于酒肆之中,与燕公子及其手下有些密切举动,恐怕都已落入这两人眼中。无怪乎他们一路跟我到这,伺机胁迫我。他们先前大概以为我与燕公子有些关系,于是欲借我之口得些消息。如今我一口撇清,这两个不法分子言下之意便要我去燕公子身边做卧底。我既不知这双方实力,也不知他们所代表的势力,如此贸然接近燕氏,一旦被其得知有何不轨意图,便是死。而这双氏却能一脚撇开我,何其卑鄙啊。 “我凭什么听你的。” 身后顿时万分寂静。我的头皮有些发麻,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着什么药。垂着头静待其变,谁知那双门主竟然鬼魅一般站在了我面前,呼吸可闻。我倏地抬头,正要退后,下巴被他擒住,喉咙一滑,口里不知被丢进了什么东西。 “这毒也不毒,每三日一颗解药续命。你若做得不错,一个月之后,生死由你。”一个月之后?我得给他做牛做马一个月啊这卑鄙无耻的衣冠禽兽。我庆幸四周无光,足以遮掩我那痛苦愤恨的扭曲样子,否则他们会以为我要癫狂了而将我原地毙命。 “别轻举妄动,”双门主缓缓道,“今日起,你的一切言行,都将视为你忠诚与否的判词,与你性命攸关,希望你好自为之。” 我不知道这主仆是哪条道上的,但光听他们说话,我便知晓二人差在何处。黑暗中看不到他的轮廓,他的谈吐除了没心没肺之外,还带着一种虚伪的镇定人心。 步出暗巷,我忐忑地站在有间客栈的门口。这次敲门知了轻重,伙计开门时讶异地看着我:“姑娘来得有些晚,快进来。”我发现客栈内已坐了许多人,满心踌躇着该不是在等我吧。 “冯姑娘,”紫衣女子走到我跟前,手里摊着一封未开的信,“燕禾给你的。”我愕然,尴尬地问:“燕禾,是谁?”她面露意外之色,顿了顿,道:“乡长。” 恕我愚昧。这乡长年纪老大不小了,好歹在铸剑村也算德高望重,紫衣姑娘直呼其名时那神态就像介绍自己的兄弟一般。我不知她是如何得知我的姓名,不过八成是乡长特意写了一封信给他们并提及了冯圆这个人,另附了一封信给我。 我并没有正式向乡长告辞就消失了一天,他也早该发现了。 ☆、第九回 有间客栈 “借姑娘盘缠却未及时禀报,院卫已被处罚。冯姑娘此去求仙镇,并非明智之举。幸主上已达镇内,某已托主上关照姑娘,请姑娘务必跟随。另,姑娘的众位朋友已有下落,不必担忧。书不尽意。燕禾上。” 这短短一封信我反复看了不下三遍。言简意赅,乡长并不是会说废话的人,开头提及院卫借钱一事,显然有些责备我不告而别的意思。但我何德何能,需要他麻烦自己的主子照顾我呢? 我收了信,并不敢肆意去问伙计这客栈的庖师是何人。既然乡长已知晓他们的下落,我这样一个受指使的人,根本不必节外生枝。若在此大张旗鼓找人,恐怕会牵连伙伴同我一起受罪。虽然不了解双门主究竟是何居心,不过我总归知道此人善耍诡计,他一定不会放过任何可利用的资源。 见燕公子与其手下正在商谈,脑中掠过那狗血的要挟,仿佛有人正拿把刀子搁在我的肚子上凌迟。顿时我心慌意乱,心虚不已。 似乎注意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梦寻仙 作者:垣风 分卷阅读9 到我还站着,白衣女子唤我过去:“还没吃饭吧?方才情形混乱,怠慢姑娘了。”桌上满满的都是吃的,几乎没动,我早就饥肠辘辘,看着口水都快下来了。勉强克制自己的吃相,也没留心她在一边说了些什么。只听到些大意,在酒肆会面以前,他们就已收到乡长的信,限于铺内埋伏,而不能表明意思罢了。 吃着吃着,突然脑子一片空白。满桌的食物于我而言犹如山珍海味,但并不新奇。但于古人而言,芦笋黑椒小牛扒、意大利面条、意式凉拌茄子、鲜虾寿司……这些都是惊世骇俗的料理,而此刻它们正活生生地摆在我的面前。 我已经万分确定,这家客栈的大厨是谁了。 我们十一人之中,家椿在大学虽然主修国际贸易,但其酷爱厨艺,对于美食研究颇深,这一桌的佳肴十有八九出自其手。另外,在镇外小茶铺里,那老头还说他是经商奇才,勉强也符合其专业条件。 满腔激动,我几乎要流泪了。对面的燕公子见我神情不对,似乎想起一件什么事,拿起桌上的檀香扇,拇指沿着扇骨凸处拂开,取了一颗东西给一旁的紫衣姑娘:“巫妲,一会儿你帮冯姑娘涂抹些散瘀的药膏,再将这药丸捣碎混水给她服下。” 我愣愣地听他吩咐完,轻声道了声谢。不知乡长有多大的面子,使得这人一点架子都没有。然而这样周到,总归也有纰漏,譬如害了我。如果当时巫妲不唤我过去用什么膳,这好人公子也不给我那瓶药,白衣姑娘别那么亲切,或许此刻我已经毫无心事地与伙伴重逢,而且还很健康。 天色已晚,我庆幸没有看到家椿。填饱肚子之后,巫妲替我用了药,伙计为我找了间客房。我终于可以找个角落,好好沉淀一下心事。 刚躺下,恍惚听到窗外有一阵风吹过,木窗咯吱一声,我回头观察时却并无异样。然而下一刻,楼下的后院突然传来一声惊叫,凄惨无比。我吓了一跳,总觉这声音极其熟悉,立马翻身坐起,嚯地打开窗户。 “救命啊,杀人了!”一个人影在窄小的后院里四下逃窜,另有个黑衣人提着把刀追着,不知是否是借着障碍物,那身手矫捷的黑衣人反而伤不了对方半分。我盯着这一幕,除了有点诙谐再无其他感想,立刻认出被追杀的人是机灵无比的家椿。 黑衣人显然怒了,大刀一挥将路旁的草木盆栽全部清毁,待空间一足,目光锁定家椿,气势立即不一般,手中刀凌空飞起,蓄势后直逼家椿要害。我心想完蛋,这人是个驭剑士。刚要大喊,却见那刀被一抹明晃晃的银刃截下,径直落地,银刃却转眼即逝。 那是什么? 正愣着,已见一条白影窜入院内,黑衣人猝不及防,三两下被其擒住,挣扎数下,一股灰烟燃起,待烟气散去,人已不见了。我定睛看时,院中只余惊魂未定的家椿,与燕公子身边的那名白衣女子。 我转身出了屋门,跑进后院。家椿满身是汗,脸色极其难看,人几乎瘫在地上。我拿着一杯水递到他面前,他原本垂头丧气的脸,缓缓抬起,看见我时的神情难以言喻。只是呆愣了半天,终于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你还活着。”也不接水,低头就着我手抬起的高度,将水慢慢喝了。 我问他:“你混得不太好,这么快就有人追杀了?”他嘿嘿一笑:“人怕出名猪怕壮,是金子总会发光,老子都习惯了。”我猛地朝他翻起了白眼:“起来我看看。”他却起不来,脸色白得吓人,我察觉不对劲,低头一看,他的小腿汩汩地淌着血。 ☆、第十回 层层如茧 “旧伤,死不了。”他满不在乎地靠着墙,也没挣扎起来的意思。“什么旧伤?”我问。 “昨夜有个驭剑士,”白衣姑娘走了过来,手里捏着一支通白的玉笛子,蹲在家椿面前,“也如今晚一样来行刺,可惜关爷运气不好。” “雪蜃姑娘说笑了,昨日整好赶上燕公子来,合该关某运气好,受了搭救,否则早就没命了。” 我越听越糊涂:“你丫到底惹到什么人了?”家椿也不急着答,忍着痛让雪蜃为他涂药,那开裂的口子血流不止,不知伤了多深。 “冯姑娘与关爷是旧相识,原本想明日一早让你们相见的,奈何今夜事多。”她重新包扎好了,人站起来。这话令我有些意外,不过我想了一想,脑子就通了。 照他们所说,燕公子昨日便到了求仙镇,却不急着去铸剑村,在此逗留的很大目的是为了乡长信中的嘱托,为我找齐失散的同伴。却不想我半途自己来寻。这也是为何乡长信中提及他们有了下落、却不明确告诉我,只叫我跟着燕公子的原因。 我再次被他们这种互帮互助的主仆精神所感动。无论如何,我由衷地向雪蜃传达了我的感激之情。 “不必谢我家主子。乡长有心,姑娘心领了就好。”她朝我嫣然一笑。正要转身离去,我出于好奇心忍不住问她:“刚才你是用什么截住那飞刀的?”我还记得那东西虚无缥缈得有些可怕,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凌厉地消失了。 她抬起自己的手:“不过是这笛子的音刃,胜在以柔克刚。”我还愣着,人已经去了。家椿看我这样没出息,居然嘲笑起来:“我说你忒孤陋寡闻了,算算日子我们来这也有十多天了,别一惊一乍的。这世界,没那么简单。习惯就好。” “一支笛子,你就知道这世界不简单了?看来你的三观彻底改了。”我讽刺他往日作风不再,他本该是我们之中最乐观的,以前断然不会说这样的话。 他突然冷笑:“如果你见识了用活人祭剑,你就知道这世界有多复杂了。”我讶然:“你见过?”他摸了摸鼻子:“听说过而已,”他的目光精明起来,“听说是个叫双门的组织,专敛道法高强的人祭剑,剑人融合,连骨头渣都不剩。” 听到双门我就浑身冷了,胃里的酸液开始泛滥,一阵恶心。果然是个狠辣的势力,这下子误入歧途,不落个身败名裂,迟早也是死无葬身之地。我顿觉前途黯淡,生无乐趣,内心充斥着不可驱散的恐惧。 “干嘛这副表情?”家椿大概是休息够了,想回屋,一手扶墙一手撑着我爬起来,“你不用怕什么,只要坚定立场,不参与江湖斗争,还是可以明哲保身、长命百岁的。何况,你我根本不会道法,格格不入,人家再血腥也看不上咱们。” 我笑了:“你这样还叫明哲保身?炙手可热的座上宾,都商业奇才了,恐怕早就深陷江湖了吧。”他猛地回头看我:“你听谁说的?”“镇外一个老头,绘声绘色地。”他的眉头拧到了一块儿。我感到奇怪,只听他骂了些什么,紧接着掷地有声地说了一句:“果然有人害我。”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梦寻仙 作者:垣风 分卷阅读10 “这话怎么说的?” 他看了我一眼,蹒跚着往屋内走,我扶着他,就听他说道:“刚才你不是问我惹了什么人么?燕公子昨天也这么问我,我说,可能是业内人看我不舒坦来灭口的。你看杀手也不是什么上等货色,但杀我已经绰绰有余了。昨日是个剑,今日是把刀,明日大概就是个小队了。这么恨我,不可能只是因为我做了些好菜,我想原因只有一个,”他顿了半晌,“燕公子聘我去他身边当差。” “呃?” 他恨铁不成钢地瞪我一眼:“不是我说你,好歹也该了解一下时事。这燕公子代表的燕庒势力,是江湖众多邪门歪道的共敌。我小露才能走了点名气,燕公子听闻后寄我书信,聘我为手下,这事原本极小,不可能连你都知道。转眼传开,必定是有心人要炒作我,待我身名噪起,便借我挑衅燕庒,顺便铲除燕庒兴起的势力苗头。” 我听得目瞪口呆,“我就说那老头看着古怪。好心叫我来有间客栈,竟然以为我也是与燕庒有仇。”心下却觉不对,“不止是你,其他人,他也炒得相当厉害。为什么独独叫我来有间客栈?” “因为这客栈原本就是燕庒产业,燕公子既然来求仙镇,必定在此落脚。” 心思何其缜密,可谓是煞费苦心。这老头究竟是什么人,是谁指使的?我正想和家椿进一步探讨,却见他神色疲惫,早卧床头趴着了。只好呆坐了一会,退了出去,掩了屋门。 夜已深。我满腹疑虑回了房,内心有些苦楚。很快就要与大伙团聚了,可心中纠结不已,无法释怀。不知是自己身中剧毒为人卖命实在不爽,还是这层层如茧的阴谋包围着无辜的我们而无能为力。 横卧在榻上,脑中闪过无数的念头,却总在关键处戛然而止。家椿说我不谙世事,其实左不过说我逃避现实。我一直秉着“这世之事,关我屁事”的态度,但如今再不去为自己的性命努力一把,也许就要客死异时空了。 ☆、第十一回 鬼面蜘蛛的阴谋 我失眠了一整夜,谋划着该如何做个奸诈的卧底。 我会这样开窍,不是没有原因。家椿的事是个开头。他只因为与燕庒有着纯洁的雇佣关系,便惹来杀身之祸。我们似乎是堕入了一个不讲理的世道,但,没有什么事是毫无道理的。 关键是在燕庒。这个燕公子究竟是什么人,这个燕庒在江湖之中居于什么地位,而双门与燕庒又有何恩怨牵扯?这团乱麻的中心是什么,我们究竟要如何才能安然抽身? 人心难测,世事难料。要参透这个中因由,只能靠自己主动辨析,然后时来运转。 一大清早,客栈里安静得像被血洗了一般,看不见半个人影。我看看日头,辰时已过,连我的懒觉都睡饱了,其他人呢?说来还有些古怪,这分明是个客栈,竟然没有一个顾客。经过大堂时,发现原来店门是关的。 我想起家椿还在后院躺着,估摸着他也该起来溜达溜达了。 后院不知什么时候清理的,摆上了新的盆栽,打扫得很干净。我心里数了一数,这客栈的人我左右只见过一个伙计加厨子,昨夜看那伙计很是机灵,前前后后总是他一个人在忙活。燕老板来了,却不见掌柜来迎算怎么回事? 我推开了家椿的房门,见他呆呆地睁着眼,也不起来。我抬手在他面上扬了扬,这货目光专注,眼珠凝滞,毫无反应。我喊了他几声,不理我。 我心里觉得怪,一把掀开他的被子,顿时头皮发麻,往后一退,竟然跌倒在地。“啊!”我惊恐地大叫一声。 家椿伤在左腿,昨夜雪蜃为他包扎过的绷带还好好地缠着。此刻赫然有一只鬼面蜘蛛盘踞其上,三只鬼眼幽幽地盯着我,八只脚刺入家椿伤处,血丝渗出,状若吸血。它体型不弱,足有脚踝大小,猛然见它,实实在在得可怖。 我这才发现家椿的身体僵硬笔直,面色惨白,手指扭曲。是这只鬼面蜘蛛的问题。这破东西哪来的,诡异,邪术,妖怪! 我的脑子乱成一锅粥,不敢直视这怪物的眼睛。好半天才消化了眼前的事实,倏地起身,疯了一样奔出屋子。朝燕公子的房间跑去,推开门,里头空无一人。 “有人没有!”我在各个角落喊着,这仿佛是个空荡荡的客栈,人一夜之间都没了。我打开客栈的门,熙熙攘攘的街道,热闹在此刻却令我觉得异常冷漠。我愤然合了门,跑回了家椿的房间,见他那副死样,心里觉得害怕,抬手给他一个巴掌:“你丫别吓我!” 这一巴掌着实厉害。他突然眼白一翻,呕出污秽物,浑身抽搐了一下,“疼死了。”他口齿不清地说了这么一句话。我几乎要哭出来,却见他狠命抓着自己的左腿:“那是什么东西啊,把它弄走。”我拼命摇头:“我不知道是什么。” “枕头底下!” 我伸手到他枕头下面,摸了一只趁手的匕首出来。 “快,快,刺下去。” 我一脸骇然,平时杀只蟑螂还需要疯癫来壮胆,这硕大一只蜘蛛,我断然不敢轻易下手的。“你倒是快啊,老子腿快麻痹了。”家椿痛苦地揪着自己的膝盖。我看着那蜘蛛,不可避免地对上了它的三眼,瞪着,抖着手,一咬牙,等着它血溅。 匕首才刚碰到它的背,这妖物突然嘶叫起来,浑身散着绿气,这时匕首已没入三分之二,它八脚一抽,身体缩起来整个掉了下去。不出片刻,以雾状消散,只留下一淌绿水。家椿握着拳头,忍着伤口溃烂一般的剧痛对我说:“把绷带拆开看看,这东西恐怕有毒。” 我惊在原地,手里握着匕首,冷汗涔涔。听他说话立马将匕首扔到一边,拆开了绷带。伤口结痂,只留下八个针孔大小的口子,冒着淡淡的血丝。家椿不放心,叫我拿来消□□。 “你的血会吸引怪物?”我问。“笑死人了,那前一晚怎么好好的。”他嘲弄地狠狠说道。我想想也对,拿着消毒喷雾对着他的伤口,突然发现什么,心里一惊,手指颤抖地指着:“十……十六个口子。” 他不信地低头去看,愣住了。在新的一圈针孔状伤口附近,隐隐有一圈几乎不可见的八个口子,一模一样。我看见家椿默默咽了下口水,额头冒出汗来。“你是不是遇到变态对手了?这事太阴狠了。”我见他还是呆滞的模样,晃了他一下,“人没事吧?” “燕公子他们呢?”他突然问。“不知道,整个客栈只有我们两个人。”他疑惑地回头看着我:“伙计小福?”我摇头。 “什么时间了?”“大概十一点了。”他沉默了,半晌,寒气颇深地说道:“难怪昨天我一直睡到了下午。” “怎么?” 家椿盯着床脚恶心至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梦寻仙 作者:垣风 分卷阅读11 极的绿水,一手抹开嘴角的污秽物,似乎是在适应恢复知觉的麻痹身体。“我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不过这里面肯定有问题。掌柜的不在,今天也不是进货的日子,这小福按理不该外出,我两日贪睡不起,他也不叫我,你说奇不奇怪?” 我听着有理。据我所知,有间客栈近日客源应该相当饱满,大厨不起床烧菜,伙计不管不问?不禁问:“掌柜的怎么不在?”他说:“小福说是去宁海县物色好酒去了,燕公子喜酒,难得来客栈落脚,想讨公子欢心。”我狐疑地又问:“你听小福说的?” “嗯……”他缓缓点头,眼神却是出奇的疑心重重。 “不用想了,这整个客栈的人都不是什么好货色。”遍地寻不到个大活人,我还在气头上,索性连燕公子都一并列入黑名单。“他们想害你,这鬼面蜘蛛就是个活生生的真相。” “我只是个小角色,没有那么多人想让我死。退一步说,如果是燕公子要我死,根本不必这么麻烦,关起门就可以毁尸灭迹了。”他的身体好像完全恢复了知觉,一瘸一拐地下了地,捡起被我扔到地上的匕首,小心翼翼地擦干上面的污迹,收入怀中。 听他此刻如此冷静地为燕公子辩白,我难掩愧色。家椿说的不错,燕公子是乡长的主上,我信任乡长,实在不该怀疑他。而伙计小福破绽百出,心怀鬼胎,不知是何阴谋呢。 我正要说什么,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们心下一惊,面面相觑,扭头看向房门,立时心头一凉。 站在那的,正是伙计小福。 ☆、第十二回 满满的都是计啊 我见家椿手都探到怀里了,不知下步是否要掏刀子。我给他递了一个冷静的眼色,又细细观察了小福的神态,似乎是为了确认我在这里,匆匆看了一眼,突然跑了。我一惊,实在没料到他这个反应,东窗事发了狗急跳墙么? “你腿脚不便,在这呆着,我去看看。”我扔了话,夺过他已露出锋芒的匕首,藏在身后,人跟了出去。“这匕首是融了剑引的,法力强大,不必要时……”他在身后急急啰嗦了几句,我也没听清,满脑子都是那伙计的阴谋的嘴脸。 穿过院子,循着凌乱的脚步声一路追到大堂,刚拐过一面回壁,我的脖子突然一凉。“冯姑娘,稍安勿躁。” 我脑子即便空白,也分辨得出这声音是比较熟悉的。我用余光瞥了一眼身侧的人,不敢相信,这货居然跑到客栈来了。 “门主要我嘱咐姑娘,不可忘了自己的职责。”狗腿子浑身煞气,拿把剑横在我首下,又是一番□□裸的威胁。我闭起眼,以缓慢消化着胃里翻滚的怒气。“请代我告诉你家主子,我记性不差,不必隔日便来提醒我这种事。” 我不知这冷冰冰的男子是为了什么帮小福撑腰的,只见那厮站在男子身后,正一脸得意地看着我,似乎很满意我跟他出来。我自卑无比,这世道满满的都是计啊。 “小福是双门的人,”他不理会我的仇视,以凉嗖嗖的语气交代着我:“不知敌我便枉自行动,是很愚蠢的。三日后,主子要得到卫微的消息,你明白吗?” “卫微我不知道,不过我不想再看见他。”我指着小福。男子道:“他的任务是为你制造良机,如今这客栈多数人已无威胁。不过掩人耳目,他必须留在这。” “你说什么?”我惊讶地看着他,险些忘记颈在刃上,“这渣害了整个客栈的人命?”我自然不提为何独家椿活着。男子听了有些不悦:“只取了掌柜的性命。至于那庖师还有些利用价值,鬼面蜘蛛有迷惑心智之效,若非你动了他,他不会醒。”我见他目光凌厉,心中一寒,他竟将我一举一动看在眼里。 昨夜被迫为人卖命,我本不想过早见到同伴,免得他们因我关系而受到连累。但家椿当时情况特殊,不相认,我心理上是过不去的。如今看来,双门的人早已清楚个中干系,最要紧的,是即使我不露面,家椿也经已牵扯进来了。 “你可知道,不明不白为人做事,是不能尽心的。”我心里盘算着,得到那卫微的消息是重要机密之事,就连客栈的伙计也无法窃取。如果是我,我一定会为了保质保量,而让卧底知道一点基本情况,那样马脚才不致泄露。 不过,黑社会就是黑社会啊,底气不是平常人能比的。男子几乎是用不屑的口气说着下面的话:“冯姑娘,你到底是忘了昨夜之事。”他的脸上分明写着:如此还不能尽心? 我想起来,我是个中毒的人。“那你至少告诉我,这小福到底是干什么的。”不知根底的同事,是很可怕的,我要防着点。 大概是我处处针对他,小福耐不住骄傲地争着告诉我:“我本是客栈的伙计,后来投靠了双门。今日趁着燕公子出门,特意去见双门主汇报情况,包括姑娘昨夜的表现罢了。”男子瞪着小福,瞪着那蠢货把话巴拉巴拉讲完。 “如此你满意了?”已经不愿与我交谈下去。紧接着他只说了一句,便连人带剑消失了,“燕公子出了门,姑娘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心里呸了他一声,丫终于滚了。 “往后我们便是同门,望姑娘多多指教。”小福笑嘻嘻地凑过来跟我称兄道弟了。我剜了他一眼,心里有一下子觉得他很可怜。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脸上还泛着少年特有的充满梦想的生机勃勃的红晕,目光坚定而积极,充满希望。可我一旦想到,这小孩欠着人命债,便觉这单纯的目光极其刺眼。 “不必指教了,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恶狠狠朝他说道,便转身离去。又觉不妥,便转而向他浅笑道:“不过我有一事不明白,不知你能不能告诉我。”他无比大方地点头:“你问。” 我满意于他的毫无心机,“除了你,那男的还布了多少眼线监视我?”小福嘻嘻一笑,“没啦。”我狐疑地看着他:“那他如何知道是我弄醒了家椿?”彼时客栈四下无人,这点我还是清楚记得的。 “你原来不知千秋最善巫术么?鬼面蜘蛛是他给我的,那妖物的生死他自然知晓。我今日出门本不提防你,谁知你险些坏了事呢。” 我了然,巫师,是个地道的狠角色。我寻思着是否如他所愿,出去探探燕公子去了什么地方。小福已经打开店门,翻了牌子照常做生意了。进了几个客官,一问之下得知名厨病了,就随便吃喝了点东西走了。 有间客栈原本名气甚弱,然而燕公子那排场,看着也不似家道衰败,为何在此之前不仔细经营?掌柜的死于非命,燕公子竟也相信了小福的一面之词么?他手下之人个个非等闲之辈,但对他本人,我却毫无头绪。 ☆、第十三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梦寻仙 作者:垣风 分卷阅读12 回 匕首回忆的清明(一) 我又回到后院,家椿已收拾完了。他见我安然无恙,眼睛瞪着我:“没想到你出手这么利索,他衣服呢?”我愕然:“啥衣服?” 他白我一眼:“那匕首没肉三分,骨肉皆化作脓水,剩下的不就是衣服了。”我听着血腥又恶心,赶紧把刀还给他:“哪来的东西这么厉害?” “看来你没杀他。”他点头,把玩着手中精致的匕首,道:“说你孤陋寡闻真是客气了。你还不相信,我们是穿越到了怎样变态的世界。” 他目光森森地盯着我,接着说道:“记得我跟你提过双门敛人祭剑之事吗?其实,在世所有的铸剑师,都是敛活物祭剑。那些活物必须是冷血、凶残的,他们称之为剑引,比如毒蛇。但如果是人,又另当别论,铸剑师会想尽办法维持他们血液的流动,换句话说,无非是让他们做个活死人。等到时机成熟,再将他们血液温度降低,以达到融剑的要求。我这把匕首,是在一家兵器铺买的,老板亲自用一只小白鼠做了实验。我花了将近一百两,据说剑引是只响尾蛇。” 我听着浑身发冷,结结巴巴地问:“小、小白鼠,真的是小白鼠?”“……那是一家享誉声望的铺子,不拿活人做实验。” 我隐隐觉得家椿话里有些含义在。为了立足,我们就要变得比别人狠吗? “家椿,你一直没告诉我,为什么镇外那老头只提了九个人。”那日得知他们的消息,心中兴奋之情居多,我虽察觉了有什么不对劲,却没有多想。后来回想老头的话,才惊觉,除了我,他们的实际人数应该是十个。 那老头漏了谁? 我能果断确定这九人就是他们,不是我对他们思念过度而惊弓之鸟,而是凭着我对他们能力的了解,纵使那老头如何夸张,我也大概分辨得出谁是谁。但,老头话里的漏洞,从一开始就明显得致命! 九人之中,唯有一个女子。 我的问话,令家椿的目光涣散不定。沉默了半晌,他才说:“本来你不提,我也不想这么早告诉你。”他骤然握紧匕首,瞳孔收缩,像是在极力搜索着脑海的记忆。在空寂山上,在我离开后不久,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村长失踪了,在空寂山上,她就跟我们失散了……”他缓缓道出了那日情况。我曾猜想过,在那片林子里可能发生的事。那来不及拾起的手机,那相机上斑驳的血迹,足以使我昼夜难眠。 据家椿所述,那日与村民聊天气氛正到轻松愉快处,突然林中传来一阵细细的骚动。他们自然不以为意,但那些村民却个个警惕十分。果然,从树林中步出两名负剑的陌生人,见到一群村民大吃一惊,又见他们手持刀剑,以为恭候多时,二话不说就冲上前厮杀。 家椿他们哪见过这个阵势,刀剑无眼,慌乱之下四处躲藏,跑开了那个山坡,进了一片更深的林子。村长说手机丢了,叫他们别跑太远,等会回去找找,里头有重要东西,被人捡了不太好。其余人想想,人身地不熟,那些村民眼看着有些看家本领,不见得收拾不了那两个贼人,且我还在乡长的手里,方才与村民也都彼此熟络了,跟着他们去铸剑村,兴许是眼下最合适的打算。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正在他们盘算着时间回头时,不知从哪里又冒出了一批持武器的人,着装竟与那两个贼人相仿,约莫有十来多人。这时老板反应过来,大喊一声“快跑”,组织大家往小路奔命。沿途树木紧密,枝叶繁多,勾住了衣领和包袱,他们的逃生速度逐渐不济。老板最后,一面催促大家,一面回头看同样施展不开的贼人。正暗自欣喜,却见一人跃至树梢,借树枝之力,三两下跳到老板身后,揪住了他后脖子的相机挂带。 老板瞬间被勒住了呼吸管道,一回头,那人森森地亮出了凶器,他急得一扭头,生生躲过了那剑,挂带应声而断。这时前方闻声停下的大大拔出了防身军刀朝那人飞去。大大酷爱飞镖,这手艺在此时简直是神技,一刀中的,扎进那人的胸口,喷了一地的血。 慌乱之下老板赶紧爬起来,跟大大两人朝着队伍继续跑。大家神经都极度紧张,这一闹失去了暂时的指挥,各跑各的。所幸后来友丹发现前方有个山坞,草几乎高于人,只是极其泥泞,不知深浅。他叫大家下去隐藏,前方树木渐渐稀疏,再跑下去迟早会被抓到。 友丹先下,摸索了几下,只见泥水才没至脚踝,而茂密的灌木却足以藏匿人,泥地也平实,不轻易塌陷。大家这才迅速下去,藏到山坞深处,听到上面有动静,立即蹲伏候着不动。待他们走远了,友丹指挥大家继续往前,那里有瀑布声,似乎是个山谷。 山中多虫,泥中的活物也不知是什么,不过家椿说的不细,只是淡淡地略过。但阿飘和村长两个女生一定吃了不少苦,那一路的漫长与艰辛,我大概能够想象。 大约前进了一百多米,大家精疲力尽,而瀑布声浩然,仿佛近在咫尺。终于在踏上鹅软石铺就的平地时,大家都深深呼出一口气。天空下起了毛毛细雨,但阳光普照,彩虹可见,远处的山极其清晰,风声如空灵的歌,吹去了人一身的累。他们转身,那瀑布果然近在咫尺。哪是什么雨,是飞跃而下的百丈瀑布溅起的水洒了满谷。何其畅快,一群人猛得奔了过去,放肆冲淋。 阿飘洗干净脚,见男生们疯了一样在水中闹腾,正欲和村长吐槽一下,顺道感叹这一路的惊险,回头却不见她的踪影。村长不是草率个性私自离开的人,她四下寻觅,心里感觉不好。 ☆、第十四回 匕首回忆的清明(二) 这里仿佛是与世隔绝的仙境。 漫天细雨和着缕缕金色的阳光,不时出现的彩虹清晰无比。四周是高耸的绿意,那样深的绿简直令人敬畏。溪水清澈如镜,又浅,一眼见底,河道满是干净的白色石头,像上好的玉。如帘的瀑布一泻百丈,声势浩大,真是颇为壮观。 他们就坐在河中心的几块岩石上。 人是什么时候不见的,无人得知。他们在脑中仔细回忆,老板先说:“我和大大在跟那人周旋的时候,你们谁看见了村长?” “我,”阿飘说,“那时村长就在我身边,隔的并不远,就一臂的距离。后来我摔了一跤,大婆帮我扶起来的,之后就没注意村长在哪了。”大家都跟着摇头,显然在此之后都没注意村长的去向。 “在进灌木丛那会儿,我就感觉人数不对劲。”安周抬头说道,看了大家一眼,把目光转给便总,“我还说了你一句,你刚才差点跑丢了。”他们是表兄弟,关注力自然是在对方身上。 便总忍不住点头:“并没有特别注意谁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梦寻仙 作者:垣风 分卷阅读13 不见了,不过现在想想,在进山坞之前,我就没有看到村长了。”众人也都一一附和,各自猜测村长失散的时间段。 “妈的,一个个都是马后炮,当时怎么不说啊?”老板大怒。大大按了他肩膀一下,示意他冷静,他与友丹、大婆三人的脑子此刻最精,几乎是整个队伍的精神支柱。我听家椿说起当时的情况,如果不是他们三人一直维持场面,估计老板要打人了。 最终他们讨论之后,分析了大致的情况。老板当时忽然失去指挥,队伍乱套,村长很有可能在逃跑过程偏离了大家,山路复杂,等她再想回头归队,为时已晚。要怪只怪这伙从来没有探险经历的年轻人缺乏应对紧急情况的过硬的心理素质。但仔细想想,有谁在面对谋杀的危机时刻,还关注自身安全以外的事?他们不是武侠人物。 老板说要回头找村长,被友丹拦住了,“我们现在人在山谷,地势最低。这一路往下还容易,你想再淌着泥巴往高处爬,可不是容易的事,先观察附近的环境再说不迟。原路返回,绝对不明智。” “我看这山也不是什么邪乎的地方,只要村长人没事,总归能找到。要说邪乎的是那伙人,莫名其妙拿刀就砍人,跟杀人变态没分别。”家椿说。 友丹接道:“怕就怕,村长一个人落单,不是那么乐观的事。她和圆不同,只身一人在山里,即便运气好躲过那帮杀人变态,山禽走兽也够她受苦的。” 这话使我很感慨。友丹看人总能一眼看到底,他从来不认为人会无缘无故的好,但他与乡长不过一个匆匆的照面,却能轻易看清乡长的为人。这一路直到与我相聚,几乎从未担忧过我的安危。我经常扪心自问,在同伴面临生死安危的那一刻,我为他们做了什么?为什么,我的运气每每就是比他们好。 队伍陷入沉默,老板不喜欢这样的气氛,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出了这么荒唐的事,责任在我。大家原地休整一下,即刻出发。”说着站了起来。我不知他所指的荒唐,是穿越到一个诡异莫测的朝代,还是一连丢失了两个队员。不过我想,似乎都有的。 因为有了一次失败的经验,这次老板简单分配了队伍中几个人的职责。大大负责前方探路,老板负责指挥,友丹走队伍中间随时点名,大婆负责断后。其余人则在路旁的树干上用军刀做标记,同时关注周围的环境,以便及时应对紧急情况。他们不敢轻易出声呼喊,要是又引来一拨人,很可能是敌众我寡的悬殊。 “你们做了标记?”我想起曾经和铸剑村的村卫大范围搜索过空寂山,并没有发现树上有什么标记,“是什么样的?” “英文。”家椿回答道,“‘team’,因为怕被人知道意思。标记的高度平视就可以看到,你不可能找不到。” 我疑惑不已。我自然想过他们会做标记,甚至曾经要村卫特别关注树木的纹理,一旦有什么不对劲,凭着他们的阅历也能察觉到。我们花了那么大的人力,哪怕是一棵树,不可能什么都发现不了。除了……我忽然想到什么,顿感不对劲,只觉一股寒气直顶脑门,一时之间使我僵住。 如果真如我所猜想的那样,那么,这整件事,一开始就是一个局。一个诡异的局,我们来到这个世界前后不到五个小时,就被可怕的人设计着。但是,怎么可能?我们的底子简直一尘不染,干干净净,谁会想害我们?他们图什么? 这局面使我一下子不能理解,脑子也一片空白。家椿问我怎么,我拼命摇着头,不敢相信,我告诉他:“我在山林中没有发现标记,不是偶然,是必然。我为什么发现不了那些树,很简单,因为那些树,全被人砍了。” 家椿乍一听这话,一脸愕然:“怎么可能?” “我也不相信。但是,在空寂山,当时我的确发现了许多崭新的树桩,那不是什么浩大的工程,我没有特别注意,现在想来,”我茫然看着家椿,“那时,一定有人跟在你们身后。” 不知是不是我说话的语气太瘆人,家椿听了一头的冷汗。他随手抹去,“你要是这么说,那跟着我们的人,就是故意不让村长找到我们?为什么?” 我摇头,事情比我想的要复杂。我当时并不在队伍之中,无法得知那时具体条件下有什么人要对他们做什么。“不过我确定一件事,那背后的人还没找到村长,否则,没有必要砍树以割断你们的联络信息,他们大可直接控制村长本人。” 家椿点头,“所以,关键点是村长。那背后的人既然不想害我们,一定只是想让村长落单。”他还是难以理解,身家清白,何以无故招惹了人。我想了想,大胆做出了猜测:“也许是落单的村长,留下了什么信息,促使他们这样做。” ☆、第十五回 酒楼闻酒谈底细 “会是什么信息呢?” 我思来想去,也不能明白。村长一路和他们在一起,有什么行为和他们不一样,而引来背后人的关注?家椿说关键点是村长,言之有理,但不全对。如果家椿说的不错,那根本没有理由跟着队伍,直接将他们就地解决就好了,而他们甚至平安活到了现在。 关键点应该是整支队伍。 “有人好奇你们。”我突然有了点眉目,“此世人思维总和我们有差,一点奇怪的事都会引起他们的注意。你们的说话方式,随身物品,都有可能引起他们的猜忌。你们是什么人,哪方的势力,你们要做什么?换位思考,如果我是古人,我对你们就非常好奇。满足好奇心的方法很简单,观察。” “你越说越可怕,这样下去我晚上都不敢睡了。”家椿掐着嗓子,瞅着门窗,生怕四周有人藏匿偷窥。我冷笑起来:“你也说了,这个世界不简单。我们几乎没有防身技能,人家要杀我们简直轻而易举,现在不过是被人注视着,我看他们还不敢对我们怎么样。” 家椿显然不想接受我的话,“这一切还只是猜测,不要太早下定论。要是真的,我们一定注意自己的言行。”我点头表示同意。 我让家椿继续阐述之后的情节,他还没组织好语言开口,门外又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我警惕地盯着门口,却见燕公子身边的那名负刀男子稳稳站在那,我记得他叫方流。乍一见他突然出现,我有些愕然。 他看着我说:“我家公子请姑娘去一趟。”我看了家椿一眼,他低低地在我耳旁说了一句话:“燕庄乃名门正派,燕公子亦是正人君子,你放心去吧。” 我不置可否,是不是名门正派,我还没判断出来。想着小福在客栈还不敢对家椿怎么样,只让他自己保重,就跟着方流出去了。 已是未时,我想起自己饭都没吃,不免有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梦寻仙 作者:垣风 分卷阅读14 些心酸。和方流走在街上,顺便掏了几文钱买了几个包子。我特别大方地给了方流一个,他看我半天才接,也不道谢,默默地将它吃完。 我想他大概以为我想讨好他,给了他我就后悔了。唉,在这里,要注意自己的言行,哪怕只是给了不相识的人一个包子。我觉得自己开始神经质起来。 方流领我来的是一家酒楼。我看招牌有些眼熟,觉得在哪里听过。外观倒气派,是燕公子这样的人来的,不知让我来是为什么。不过现在也算是在履行卧底的义务,我自然顺水推舟。 酒楼有三层。高低等级自古存在,越高层装潢越显贵,客人就越少,也就不特别说了。我很少出入酒楼场所,不过不是晚上,没什么人就不太瞎想了,人也比较放松。一路没有店小二出现,被方流领着径直到了三楼,渐渐地听到一点细细的人声,是从包间里传出来的。 我看见包间外还站着巫妲和雪蜃,方流只敲了下门就不管我了。得到进去的示意,我这才抬手推门。 先是闻到一股浓香,是酒。听说燕公子喜欢喝酒,看他整日懒洋洋的,总像喝多了的样子。我想着他的眉眼,心里思忖着,每每看见他,眼睛都会失去焦距,他会否好看太过了? 这是个很大的房间,格局错落有致。不过眼下我才看到一小部分,燕公子大概是在拐角的房间。他身边的青衫男子笑盈盈地站在帘子边看着我,朝我点了点头。我扯起两边的嘴角,表示问好。文梅,酒肆之中,那个风骨极佳的男子。 他对我说道:“姑娘在此稍等,公子在会客,一会就好。”我自然应允,不过站着太累了,这里也无桌椅什么的,我就靠在了墙边。里头的说话声时不时传来,我到底没有卧底的资质,竟然一句也没听进去,只是低头想着村长的事。 不多时,燕公子和谈话的人走到了拐角的位置,两人客套了几句,那人显然话不太多,语气颇为平淡。但在末后似乎欲言又止,只听他说道:“双净不择手段,最喜在人身侧安插细作,燕公子说起的那位姑娘,卫某觉得不良。” “劳您费心。”燕公子回了四个字,便欲叫文梅送那人出去,一转眼见我站在墙角,竟看了我一会儿,似乎没想到我在这里。我站的隐蔽,想必连另外一个人也没发现我,只见他看着我皱眉头。听文梅介绍我,才冷冷地撇开目光,道了声告辞。 我意识到,自己进来是没有经过正主同意的。顿时心里极不舒坦,好像被人抓到的小偷,这感觉让我自己都憎恶。但转念一想,自己不就是个卧底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日后脸皮要练的厚些才好。 还是文梅替我说了几句话,我想燕公子是不在意什么的,但刚才那个人一定看我不顺眼。转念一想,反正不认识,理他做什么。 燕公子请我里面坐下,让小二送了吃食进来。我不好推辞,一边听他说话一边吃着。 “燕禾托我找的人,我大概都帮姑娘找到了。”他喝着酒,说道,并不注意我的表情,“很巧,他们都在求仙镇。想必有一位姑娘已经见过了,今晚姑娘便可见到另外一位。” 我心里奇怪。他都找到了,为什么不一次性告诉我他们的下落,而要我一个一个地见,他是什么意思?似乎是看出了我心中所想,他笑着对我说:“冯姑娘介意跟燕某一同回铸剑村吗?燕禾从来不求我,这次托我帮这么个忙,我不敢让姑娘一个人涉险。” 我听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似乎没什么逻辑。“涉险,公子此话怎讲?” “找人必然要查,”他说,不知是不是我眼晕,他的眼里第一次没有了单纯的慈善。“你可知,江湖中人的底细都是藏不住的,藏得住的才吓人。我查了这么多天,实在好奇他们的身份。凭空出世的奇人?他们身在江湖,势必引起哗然,你如此草率去打听寻找他们,是否想过惹祸上身呢?”他不想等我回答,饮了一口又说道:“不过,燕禾如此在乎你,也罢了。”最末一句话使我有些反应不过来。 ☆、第十六回 透风 我弄不清他说这话时的态度。假如他语气殷切,那定然是为着乡长的嘱托,而顾全我的安危,并且其中还包含着对我朋友的不信任;假如他语气不屑,势必是疑心我与朋友有着不纯的背景,托乡长找人是我动机不良。 可他语气竟然不温不火,只让我明白他对他们是抱有戒心的,而对我,他保留了看法。至于他突然提起乡长,我认为是想提醒我什么。提醒什么呢? 乡长待我不薄,,若我还有良知,快收手罢。 古人疑心已成了病。那句话除了有旁敲侧击的意味,我实在不知还有何其他意图。当下我夹着筷子半天不知动弹,只是愣愣地回味着他极具跳跃性的言语,完全不知如何答复。 兴许是我尴尬了气氛,燕公子夹了一筷子菜塞我碗里,微笑道:“我的话,有那么难懂么?”我模棱两可地晃着脑袋,一脸未明的茫然。 “早在你于铸剑村修养之时,燕禾便向我提过你。”他的目光扫过我,不知看什么,我闻言讶然,他淡淡笑着,“冯姑娘是重情重义之人,秉性醇厚,他很欣赏你。”他就那么半饮半说,浑身透着拉家常的轻松劲,我在扒了第二口白米饭之后,才恍然大悟这个语言大师的话里玄机。 古时男女结合一般不在乎年龄差,男老女小实在平常,祖孙恋十之有半。无怪乎燕公子那句话外音使我瞬间难懂,原来是误会了我与乡长纯洁的革命友谊,毕竟是时代赋予了他特定的世界观。但依旧使我难以承受。我仔细打量了燕公子的脸,想找一颗媒婆痣之类的东西,结果发现他的皮肤毫无瑕疵。 我干巴巴地撑着笑容,已是食不知味,“燕公子大概错意了,乡长德高望重,能够得遇是我之幸,结识为友是我之荣,受其相助是他之恩,我不敢忘,更不敢攀附。”我本想再添一句“你不必怕我害他”,终归是忍住了。我想我把自己贬够了,留点面子也是应该的。 出乎我的意料,他听我这样说竟然发怔了,盯着我有那么几秒,我在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这样的神情很吸引我,吸引我去猜测,他这一刻在想些什么? 但这是一个有着过分自制力的人。我在眨眼之间又看到一个懒散无聊的好酒公子,他的嘴角噙着淡淡的笑,一股气质像酒香一样萦绕身侧。 他就如此与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至今我几乎忘了大部分内容,只记得那种宁静在后来不常有,我再也没有机会跟他这样聊过。也许是我涉世未深毫无心机,那样的心态终究会随着时间慢慢改变吧。 聊天的间隙,他竟然弃酒改茶。至晚间时,我们已饮了整整一壶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梦寻仙 作者:垣风 分卷阅读15 。茶是好茶,只是叫不出名字,不过能合他脾胃,至少是明前茶。当我向他列举家乡的十大名茶时,文梅已挽着帘子候在那,我适时停住。 燕公子看向他,他才说道:“楼下快开始了。”我见公子点了点头,又听他对我说:“我们出去看看。” 我一面跟着,一面想着自己竟然跟他唠了几个小时的嗑,自己本不是十分多话的人,今天是怎么了?走出房门时,一股热闹急切地扑来,我瞪大眼,不禁回头。 我才走出来的,是讲究的木质浮雕门,门框内不是纸糊的,大约是另一种木,两种木头的衔接处似乎花了心思。怪哉隔音效果竟是那么好,蒙在里头完全不知道外面已是宾客如潮。是个议事的好地儿。我刚叹完,却立觉不对,在我还未进门以前,我分明是听见了他们的说话声的。 我心下有些混乱,但转念一想,房间一定有着很好的隔音效果,这是不容置疑的。燕公子与那人在此谈话,内容必定比我重要,为何透风?又想到我初入此门,应门的是文梅,但文梅几乎贴身服侍燕公子,该不该放人进去,他难道不知道吗? 这样的故意,未免太明显了。只可惜当时我太粗心,没有察觉异样。现在想来,这燕公子的葫芦里还卖着什么药。我心底冷笑一声,真是谁也信不过,什么正人君子名门正派,还不是一步一步在算计着人。 当下与他距了三步远,先前因聊天存起的好感在这一念之间已是荡然无存。他们并未注意到我的小动作,只看着楼下不知何时搭起的台子。我也搭着扶栏往下观望,这才发现楼下座无虚席。台子布置得很雅致,缀着好些诗画鲜花,焚着清香。我撑着下巴想象是有人要表演什么,不过古时的娱乐也就这样,几乎没什么好看。撑了半天,挂得脖子有些累,索性就抬起了。 这一抬,才发现这层的对面,有个人正直勾勾地盯着我。不知盯了多久,他也并非一动不动地盯。我瞧见他穿着一身灰色的衣服,目光不善,他背后的剑是青布包着的,头面与江湖侠客有些出入。此刻喝着茶,微微侧身,我的周遭没什么人,这目光,毫无疑问是在我这里。 ☆、第十七回 琴宴 我压下心底的惊意,愣是回视了他好一会儿。这人所处的位置,既不亮堂,也不宽敞,仿佛故意隐在暗处。若非他面庞过于苍白,细长的眼角泛着诡异的青光,在黑暗之中几乎不易吸引目光。 我很快认出,正是下午与燕公子谈话的那个冷面男子。 他看我的眼神依旧,甚至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我想着在哪里看见过这个表情。脑中略加思索,便想起初次与乡长见面,他也是这副样子,周身散发着一股深深的敌意。 我有些尴尬,但绝无心虚。我明白下午之事关乎礼节,但罪不至令人如此侧目,真要说到礼节,一个男子如此看着一个女子,又有何礼可言?如此一想,我突然感觉不太妙。 他在包间中与燕公子的几句寥寥对话,我并非没有听进一句,只是当时心事有些重,才根本没有多加在意。现在想来,自己竟是被此人疑心了。 我将目光收了回来,转头去看燕公子,他已是落座了,遥遥地向灰衣人点头致意。我大体明白这二人关系非常,显得极有默契一般,却不知背地里做些什么勾当。 我的思虑被一阵嘈杂截断。略一低头,见连二楼都满当了。我独自站着,离燕公子位置有些距离,当中还立着几个华服人,古板谨然,并非江湖中人。他们虽是一身便装,周身气度却非同一般,很像电视里演的那些个当朝权贵。离我最近的,是一个穿墨紫色锦衣的贵公子,面容端庄,站得笔直,不知在看哪里,手指搭着扶栏,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看来,今日楼下是有名角儿露脸献艺,大概还很难得。如此一来,我的心情便不如先前一般无所谓了,于是开始后盯着台上,就怕错过了什么。 大约等了一刻,楼上楼下几乎人人不耐烦起来。我站累了,心里不爽快,调整了几次站姿,恍惚却听闻一声古琴的低鸣。忙静心去听,发现整场人都渐渐息声,那古琴的音质此刻清晰起来。我不是很懂古琴,因为从前听过,所以大体知道是什么乐器。这一串琴音流畅地回荡在酒楼里,不说好不好听,能奏此曲的定然有高深的技巧,听着就是舒畅。我定睛在台上,那里没有人。 曲子持续了只一盏茶的功夫,真真是稍纵即逝。期间,大概只有我一人置身事外,我的眼睛到处打量楼里的客人,夸张一点,许多人是在纵情沉醉。沉醉什么呢?我心里暗想,于酒楼食客而言,此曲只应天上有,很值得称上空灵绝味。不过,我从前听妹子在学校演奏过几回,他的真实水平远远不止如此。假如幕后的琴师是他,他的琴艺始终不是大师级别,而足够使人如此沉醉的,却是曲目。 异世的音乐,有着涤荡灵魂的惊人之效。酒楼的气氛,此刻我不敢惊动,连同对面灰衣人的神情看在眼里,他简直是入迷。那双泛着青光的眼微微合着,抿唇不语,虽面容柔和,背脊却挺得笔直。我撇着嘴心笑,精神享受,身体紧张,难为他这样累。 琴声的出现仿佛是为了平息躁动,它消失时楼内半晌还沉浸在宁静中。我已迫不及待想到后台见人了,身子还未动,三楼早有人按捺不住。那锦衣的达官低低地与身旁之人耳语几句,说话时,他指上的扳指碰触着红漆的木质扶栏,很是清脆。我见他直直地望着台幕,似乎有些不满,手下有人细步退了下去,不一会儿竟有酒楼小厮上来听候。我正疑惑他要干什么,那小厮听完吩咐就走了。 不□□心,我抓着扶栏,决心留下静观其变。若真有对妹子不利的变故,到时也好及时应对。这功夫,对面的灰衣人也不闲着,时不时用那种苦大仇深的目光盯着我,好在我离燕公子有些远,否则难保他不移驾过来和我拼命。 我定下心神,坚持不抬头与他有半点对视的机会。突然,酒楼再度奏起古琴。我下意识地低头看着台子,出人意料,帷幕竟然缓缓拉开了。我瞪大眼,心想这小子有两下子,还懂得这点套路,小看了小看了。 这一曲百转千回,听得我愁意沉浮。我撑着下巴懒懒地盯着台上逐渐出来的人影,人也僵住了。好小子,犹抱琵琶抱上瘾,人是出现了,头上蒙的是什么纱? 妹子身子骨从小就弱,爹妈生得他一身闺阁毛病,最突出的是姣好的一张脸,和通身奇媚的气质。这会儿人坐在台上,穿着一身黎色绸衣,看起来混得比我好太多。可惜头上顶着竹编斗笠,蒙着一层同是黎色的纱,看似轻盈,却根本看不清头面。 闷闷的叹息声混在琴音之中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梦寻仙 作者:垣风 分卷阅读16 ,这一番出场显然博得了列位看官的惊艳与美赞。台上铺着一席月色毯子,焚香的烟气笼着古琴之上的青葱细指,如此性情的乐师,定然很美。我转动眼珠,眼见对面的灰衣人半举着酒杯,静静看着楼下。锦衣的达官凝着深邃的目色,若有所思。 曲音缭绕,实在好听的令人无法自拔。在如此古色古香的环境之下弹奏这样的音乐,想必妹子自己也是很享受的吧。不过此刻我居高临下,他又蒙着面,不好得知他的精神状况。我盘算着怎么跟他打招呼让他知道我在这里,不知以他目前的名气,一会儿人见不见得。 我兀自思索着,却不知琴音已慢慢收了尾。妹子抚琴起身,躬身一顿,才退了下去。那时连我也摒息凝气,人呆了,何况整场看客。我不知道他穿古装是那么好看,说是风华绝代,也不为过吧。 他一句话也未曾开口说,底下也无人挽留,直到他不见。 “琴仙……琴仙!” 我愣怔地听着,楼下沸腾了一般,有人争先恐后地跑上了台,尾随妹子而去,却几下被人推了出来,原来后头早有守卫层层掩护。我暗幸自己方才按捺不去找他,他果然今非昔比。 “好一场琴宴。”有人在身旁称道,我看时竟是那群达官显贵中迸出的赞扬。站起的是个中年人,留着长须,贵气逼人。他显然是对墨紫色锦衣之人说话,寥寥数字,竟再也无话,只领着一众人一齐去了。 ☆、第十八回 北子 锦衣贵公子独自留下,想来身份一定不如方才那位中年人,他恭敬地站在原地,直至人全走了,才抬起头。 我回味着那话,有些明白过来。依我对妹子的性格了解,他不是个故弄玄虚的人,这场琴宴除非有人背后策划,否则我不能相信妹子的浪漫情怀突飞猛进了。眼前的贵公子,从始至终举止便耐人寻味,唤小厮、送贵客,俨然一副酒楼正主的身份。“好一场琴宴”,这话不像夸妹子,倒像夸他。 要见妹子,大概须得过他一关。我不知燕公子今日要我来,是否想过这一层,他要是与这人有些交情,也省的我自己想办法了。想到燕公子,不由转过头去看他,却见灰衣人不知何时已坐在他身侧,两人说着什么。 这次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过去了。百无聊赖地环顾四周,楼内平息的人潮多数已散去,这一场别开生面的宴会到底是结束了。我想着妹子这会儿是不是在享受着明星待遇,戒备这样森严,简直将他当宝。 “北子别来无恙。” 我听这话近在身侧,原来燕公子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贵公子眉头舒展开,也回了个礼,“燕公子,不想在这里遇见了。” 他们一来一回的寒暄,我总算弄清这人是谁了。此朝所行制度,许多细节类似于先秦时期,大概是在周朝实行的爵位制度,原本史书记载不详,不想竟在这里得到应证。 燕公子口中的北子,不是贵公子的名字,而是他的爵称。周代除了分封王,以下就是公、候、伯、子、男五中爵位。贵公子便是其中的“子”,虽然我不是非常清楚此朝官制是否与周代相似,不过就眼前“北子”的身价几何,心中多少有数。但我不想弄太清,一来与我并无多少关系,二来古代等级制度实在有学问,历代或沿袭或废除或调整,我不过念了一二年古代文学,从未想过深究,只觉得太复杂了,无心去记。 北子为人倒是礼数周全,但举止中透着距离感。他们关系大概只拘于见过几回,聊天的深度不深,广度不广,说来说去只说妹子,好在于我而言已经足够。 “原来是名声远扬的卫微先生,久仰。”北子听燕公子介绍身旁的灰衣人,打量了几眼,“阁下也是爱琴之人?”我下意识握了握拳头,活得太粗糙了,没想到这个人就是卫微,双净要我找的竟是他。 卫微这会儿很谦逊,应道:“卫某粗鄙,不懂琴技。今日慕名而来,听闻如此奇妙音乐,只愿见一见那名琴师。”他话毕,我的心里骤然涌起莫名的感觉。 原来如此。我一个无名小卒,推着燕公子去求人家,显然会引起对方猜忌。卫微看似名气不弱,若他出马,此事好办。我不知卫微是出自何种目的要见妹子,不过显然不是为我。最合理的解释,不外乎是燕公子从中搭线了。 想必是我的表情出卖了心事,燕公子朝我一笑,雪蜃过来拉我的手,显然是告知别人,我与他们是一伙。果然北子扫了我一眼,思虑了片刻,没多少为难,便笑道:“既是燕公子与卫先生有兴致,不如今夜再设一局宴,我请琴师抚一曲助兴,二位意下如何?” 我突然奇怪起来。若北子身份摆在这里,之前那些又是什么人,必定是比子爵位高权重的才可。求仙镇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免人杰地灵过了。这时雪蜃轻轻拉我,我回神,三人已早去了,她对我说道:“听公子安排,姑娘跟着就是。”我朝她点头。 一径跟着他们到了一楼。虽说人不如先前多,但此时正是热闹的时候,食客们还津津有味地谈论着琴宴,我一路听过来,才知妹子有了新名号。 “论琴技非石门白茗第一不可,他的琴技如今无人能匹,得琴圣风雪真传,风雪一死,他就是琴圣。这游世杰技不如他,不过凭其谪仙一般的人品,曲目新奇,算是一代琴才。” “如今人人公认他是琴仙,你这琴才未免是臊他,快收嘴。” 我听了几句,心里不是滋味。风口浪尖,身不由己,不知为何,隐隐为妹子担心起来。绕过那座临时搭建的台子,想来这样的宴会不太常有,关于他的言论也许很快就能平息。妹子为人低调,最不喜受人评判,他就算出来谋生,也不能把自己逼成这样,难道其中有什么隐情吗? 台后是座规模庞大的院子,灯火通明,往来的下人居多,穿着统一的服饰。北子在前,引着穿过一座密集的假山,又绕过一面湖,往一所四合院而去。我跟在后头,暗叹满院的鬼斧神工,这样的骄人之作,可不是一般人能建的。看来这位北子的背景我还是小瞧了。 这所院子很是精致,占地也很大,里面的房间虽然不多,却很有格局。我们被安排着进了北房,立即有下人备好茶果。北子吩咐了几句,我想是去请妹子了。 我站在燕公子身后,暂时充当他的手下,他摇着扇子听卫微与北子谈话,显得悠闲无比。我站久了不免燥热,这会儿凑在他身后借点风,人顿时舒服多了。我以为这点小动作没人发现,却见方流看了我一眼,又一声不吭地回过头去。 半天不见妹子出来。北子有些不耐烦,连打发了两次人去请,都没回来。料想不好,忙告了声怠慢,自己去了。我动身待要去追,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梦寻仙 作者:垣风 分卷阅读17 燕公子唤住:“吹了那么久的凉风,姑娘还是躁动。”我尴尬地回头看他,这人真是聪明机智。 “人是月满楼的人,事是月满楼的事,你这一出去,可就说不清了。” “这北子古怪得很,我怕我朋友有危险。”我话虽是这样说,人却走了回来,不敢再站原来的位置。巫妲却越过我,大大方方地出去了。我目瞪口呆,燕公子面色不改:“待着就好。”可能是下午与他畅谈的关系,这会儿和我说话的语气显得毫不客气。想想也是,自己方才如果贸然出去了,麻烦的还是他。 ☆、第十九回 崩溃 须臾,巫妲静悄悄地回来了。我以为她要附耳和自己主子报告,谁知她张口就说了一句:“游公子想跑,被人抓住了。”我这才醒悟,她完全是为我出去了一趟。 “他果然身不由己。”我抚额,太阳穴微微胀痛。脑子里闪过诸多可能,他要么是被拐骗至此,要么就是落了北子的圈套。官家的人,哪一个是省油的灯?平头百姓要与之作对,还得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何况我们这等无名无分的。 燕公子说的不错,待着吧,待着不比做无用功好么?雪蜃捏了捏我的手,对我说道:“事已至此,不如静心以应对。”闻言,我呼吸一窒,等我深深吸完一口气,北子回来了。 “实在抱歉,”他的脸色不太好,看似很疲惫,又强撑着笑,“琴师身体抱恙,恐怕今夜是不能弹奏了。是吾之疏忽,令二位白等了这许久,改日必定再请。” 燕公子得体地起身,笑道:“北子言重,是我们唐突了才是。既然琴师身体不适,实在不便叨扰,我等改日再来罢了。”北子回礼:“如此,请慢走。” 我随着他们离开院子,直接出了月满楼,走到了大街上。时间尚早,街上行人很多,路边的摊子挤得街道非常狭窄,我几乎每走两步就撞上燕公子,看了一眼卫微,后来索性停下让他们先走,自己在后面慢慢跟着。 不知他们打算怎么办,这一股脑走下去,离月满楼越来越远,究竟有没有打算回去?兴许是我步伐慢了,雪蜃停下等我,我还感激她适时提醒我静心以对,对她不免淡淡一笑。“姑娘是聪明人,凡事自己便可参悟。雪蜃多嘴,想告诉姑娘一件事。” 我问是什么,她微笑道:“我听方流说你性情很好,没什么心眼。其实这可说是好事,也可说是坏事。好在你能轻易信任我们,坏在你容易被人所害。”她突然执起我的手,“我经常牵你的手,换做居心叵测之人,你知道自己已经被下了多少种毒么?”我惊愕,顿时收紧被她握住的手,她紧接着道:“不必害怕,若我们想害你,早在你递包子给方流时,他就害你了。” “你想说什么?” “信任我们。”她定定地凝视着我的眼,那瞬间我仿佛被催眠,她的眼神似乎向我传导着一种力量。我想到乡长,在这个世界,从来没有人使我像信任他一样信任着。如今连雪蜃也发现我对燕公子有着戒心,而她还相信我能信任他们。 我张了张嘴,想扯点其他话题,前面方流唤了一声,我忙收了话势,和雪蜃跟了上去。原来他们进了一家茶馆,想暂时落脚,妹子之事再仔细商议。 我随口问雪蜃为何在此处才落脚,离月满楼近些不好么? “有两个原因,”她说,“其一,当时北子离座时,你几乎是同时尾随的,他生性多疑,留了心眼,我们出月满楼时他布了眼线,直到刚才人才撤走。”我的脸色随着她的话变了又变,原来她刚才和我扯了半天话,只是不放心我在后头。 “其二,”她看了看我,“这个茶馆有你想见的人。” “几位客官,楼上有雅间。”伙计引着落座,我早忘了什么心事,满脑子想着都是雪蜃的话。我清楚茶馆里可能是什么人,就算做好了心理准备,依旧忐忑不安。 雅间里静静的,燕公子在角落,与卫微对坐饮茶。我不懂他喝了一下午茶,这会儿继续喝,晚上怎么睡得着。我瞧见方流不在,雪蜃说是去请那人来见我。 说来奇怪,这次我心里有七分的把握见不到人。大概信心磨损得太厉害,以及精神被打击得接近崩溃,因此当我第一次顺顺利利和友丹见面时,那样的心情很使我好笑,仿佛燕公子从头到尾给我开了一个大玩笑。 “我妹呢?” 我听到房外响起熟悉的声音,方流的回答被我大力起身的碰撞声遮掩,我打开房门,看见友丹活生生站在我面前,一脸惊讶地看着我。我高兴坏了,从来没有抱过他,这次忍不住扑了上去。 友丹大我一岁,从小大小我没有喊他一声哥哥,他也只在人前介绍一声“我妹”。我只凭着血缘本能向他表达我的喜悦,尽管我依旧愁眉苦脸,“太好了,你没事。”我使劲撑出一抹笑容,心头感觉到莫名的无力和疲惫。 看我如释重负,友丹却沉默着。我们站在房门外,相顾无言,太多的话哽在心头,不知该吐出哪句才好。他突然伸手摸着我的头,慢慢说道:“你瘦了,过的不好?”我愣了一愣,鼻子突然酸楚起来,我低头咬着唇,肩头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我的眼睛蓄满泪水,它们大颗大颗地滴落。 我朝他猛然大吼:“你究竟跑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丢下我不管,你知道我找了你们多久吗,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疯狂地发泄我的不满,我的怨恨,我的恐惧。我感觉自己不应该被人这样抛弃,我本性胆小,是什么时候开始,我会变成现在这样,猜疑着,害怕着,我觉得自己可怜可恨。 我的嗓子只吼了不到十句就彻底哑了,最后我接近崩溃,一股血气上涌,喉头一阵恶心,喷出一口猩红的液体。 “怎么了?”友丹大惊,见我抓着胸口,感觉呼吸非常困难。我的手被人握住,我看见燕公子探着我的脉息,听他沉声说道:“她中毒了。” “快救她!” 他轻轻摇着头:“没用的,她受制于双门,没双净亲手给的解药,谁也救不了。”说话间,他盯着我的眼睛。而我闭上了,我清楚地明白那目光于我身心不利。我早该猜到,他那么聪明,怎么不会发现我中了双门的毒。“你试着平复心情,这毒原本对你无用,只针对有内力之人,平心静气。” 我惨淡一笑:“燕公子,你想告诉我世界还是美好的,双净还是有良心的?”至少那变态不想要我的命,只是想吓我。 “他当然没那么仁慈,”他塞了一粒药丸给我,我想也不想地一口吞下,“你必须依照时日去见他,否则一个月后,你再也不能大哭大笑了。”哦,原来是含笑半步癫的次货。我身心疲惫,这一颗药混血吞下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梦寻仙 作者:垣风 分卷阅读18 ,人也渐渐昏去。 ☆、第二十回 信仰 我一直以为,这世上没人比双净更卑鄙,也没人比他更懂计谋。他可以将一个原本身家清白的人轻易变为自己的棋子,不必有任何理由。他可以为了达到目的处处布险,他的阴谋无孔不入。可怕的是,一时之间,我的世界观几乎被燕公子这么一个人颠覆了。 燕公子,我蠢到如今连他的名字都不会打听。燕知潇,这三个字的名气我无法想象,江湖中人只用“公子”称它,大概以表示尊敬。这个人,本性并不可怕,背景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聪明,他太聪明,他的机智也许双净都自叹不如。我会这样说,是因为那晚酒肆之事,一开始便算计我的不是双净,而是他。 一个人懂得伺机盘算,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事,懂得制造机会、谋划圈套的人,才真是了不起。 那晚我前脚踏进酒肆,与我有过一面之缘的巫妲后脚就示意了燕公子。彼时酒肆之中已有了埋伏,那些乌合之众其实是双净的小把戏,纯粹是为监视,毕竟寻找卫微才是双净的目的。我的出现,不过是燕公子的即兴灵感,他早早地同我拉好关系,造成与我关系密切的假象,使双净起利用我之意。果然,我在有间客栈外被双净下了毒,为其所用的小福一直在等着他们,因此迟迟不来应门。 至于燕公子要利用我的目的,那更简单,观察我的行为,猜测双净的目的,从某种程度上说,更是在反监视双净。 “可惜,公子第一次看错了人。” 我从昏沉中醒来,已是翌日傍晚,人已回到了有间客栈。那时在床边守着我的人竟是雪蜃,这样一个温柔出众的女子,甘愿守在燕公子身边,出生入死,却依然保持自己的本性,如此不易,不是双净身边之流可相提并论的。我没有本事顿悟这些事,全是她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但她这一句话,我却不是很明白。 见我满脸愚钝,她不急着解释,只是用自己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而后才道:“你与你的朋友们不一样,虽有明显之共性,到底还差在一个地方。” 差在一个地方?是说我比他们差么。我心里有些酸楚,差在哪里我倒是心知肚明。人都有一技之长,偏偏我一个中文系的学生,挑一篇古文也不见的会背出口。反观阿飘,她的专业兴趣是日文,竟从不落下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她心里所埋藏的文学底蕴,不知比我深厚多少。 我以为雪蜃是在分析我的个人能力,不想她原来不是这个意思,只听她好奇地看着我问:“你明明中了毒,难道不为自己的性命打算吗?哪怕昨日起个大早,跟踪一下公子。” 我错愕不已,若不是坚信她对自己的主子忠心耿耿,我真怀疑她在怂恿我做坏事。我很尴尬,只得问:“这话从何说起?” “你与他们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你从不主动,哪怕为自己被动一次。那时公子果然看错你了,虽然与你相处时日很短,但若是寻常人,双净想做什么,公子早看清楚了,譬如客栈的小福。” 听她提到小福,我愣是没反应过来,“那……掌柜的事,你们也知道?”她微微点头:“小福开口撒的第一个谎言,我们就已经开始怀疑。”我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类似于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自信,这自信瞬间摧毁了我对自己世界观的信仰,我仿佛看到了活生生的测谎仪。当下我苦着一张脸问:“还有什么是你们不知道的?”我心里有着类似于孩子被大人轻易看穿小把戏的失落感。 被人暗算,我本该生气,却在此刻,深深蔑视自己的智商。 雪蜃没有回答我,对她来说,这样的问题实在毫无意义。于她而言,有意义的只是燕公子的一声命令,以及对燕公子有利的人和事。不知为何,我那么羡慕她,至少她的所作所为,是为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活着的信仰。 我想起自己的母亲。她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她的心力似乎只为了带领自己的家庭到耶稣基督的跟前,哪怕只听一堂牧师的讲道。她坚信人由上帝所创造,天地万物都有一个造物者;她相信神灵存在,清楚死后灵魂的归宿。为了相信这些,她恪守着生存之道,无可否认,她的信仰十分强大。 而我和友丹始终与此背道而驰。宗教注定与我们无缘,而我们活着的信仰十分微弱,这个信仰不如说是自私。我甚至从不自私。这并不是褒赞我自己,而是解释我有多么无用。雪蜃的意思我大概明白,在我的身上,她看不到明显的信仰。 之后她不再多说什么。我想起醒来至今一直不见友丹,心里奇怪,又随口问雪蜃妹子情况如何。 “公子已与卫先生去了月满楼,今夜无宴,不过北子诚邀。游世杰的事,你暂时先不必担忧。据我们所知,北子待他还是很好的。”雪蜃如此说道。我皱了皱眉,卫微为何对妹子如此上心?双净难道要我注意的只是他的行踪么?以他自己的人脉,要找一个卫微,不见得是什么难事。 我看了一眼雪蜃,从她方才所谈及的可知,燕公子目前并不十分明白双净要我做什么,甚至连我自己也蒙着。而他要我依照双净约定的时日去见他,除了因为我身上的毒,很大一部分原因必是他很想知道双净给我的进一步指示。 我突然好奇,双净这厮的真实意图。 正天马行空地走着神,雪蜃起身要告辞,她留下与我说这些,其实还是为了自己的主子。至于是否是燕公子要她对我说的,我猜想以燕公子的性子,不太可能。 只是她临走时说了一句:“你哥哥和关爷的关系似乎不太好,从昨夜便一直僵到现在。” ☆、第二十一回 茶馆遇见千秋 我们这伙人,说来缘分尚浅,究其根源,不如说是我与友丹这层血缘关系而牵连的。 关家椿与阿飘是我的老同学,其余人原本几乎全是友丹的朋友。我们玩同一款网络游戏,奇妙地因我与友丹而聚在一个游戏家族,彼此长期维持着一种合作关系。 友丹平时沉默寡言,性格沉稳;家椿一贯嘻哈作派,坚持主见。他们二人平日本就话不多聊,无言僵持也没什么大惊小怪。 我只略有些不太放心,下楼探风,正是晚饭的时间,客栈照常营运,此时客满为患。小福四处在忙,我寻了功夫扯他问友丹的去向,他想了一想,道:“那位公子啊,和关爷闹不愉快,出去了。” “你知道缘由?” 他大摇其头:“不太清楚,他们也只是冷着,鲜少搭话。” 这可怪了,看来这仇是一早就积下的。家椿昨日话未说完,这会儿忙成这样,也不是继续听书的时候。友丹离开客栈定是知晓我平安才走的,至于他二人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梦寻仙 作者:垣风 分卷阅读19 关系不好,我却不知真假,料想他不等我醒来便离开不单是茶馆有活的原因,显然有七分的理由说明他们之间曾有事由。 我心里装着这事,人早已走出了客栈。凭着模糊的记忆,半问着路,找到了友丹所在的绿幽茶馆。这馆子瞧着像是近期装潢过,规模很大,格局分明,看似还有后馆。我想起镇外老头曾说起友丹说书兼行医之事,如今信了。 放眼望去也无人说书,难道在后馆给人看病么?我环顾四周无果,正打算迈步往里,身旁一位年轻的茶客竟然对我说话:“姑娘找人?” 我低头看了他一眼,心里莫名一惊,这身形为何看着如此眼熟?那张脸却是陌生的,皮相很好,穿的也不错,独自一人喝着壶绿茶,不知是否看我有些茫然,又站在了他身侧,因此叫我。 我摇头,对陌生人有着天生的排斥。他好像摸得清我的反应,眉眼间毫无情绪,神情也不尴尬,对我轻轻一笑:“姑娘撒谎。”我觉得这人有意思,闻言不恼反笑:“你怎知我撒谎呢?” 他望着我道:“因为我知道。”我的笑容瞬间凝住,这人好奇怪,好像很了解我。我仔细盯着他的脸,五官真的很好,皮肤很细腻,看不出一点易容的痕迹。罢了,大概是无聊的公子哥吧,我看他埋头喝茶,索性转身不再理会。 如我所知,这后头果然是处小医馆,不过另有入口。我心里感叹,医科大学的实习生,友丹也算是成功就业了。 晚上病人不少,都安静地坐在外头等候。我见有个就诊室,考虑要不要进去打扰一下,这时有人在身后拉我,手劲不大,于是我缓缓地回头,谁知脖子还没固定,人就被迅速扯到角落了。这阵势令我脑子浮现当时乡长拖着我飞行的一幕,胃里一阵翻涌。 “嘘。” 有着一面之缘的一张脸。喝绿茶的公子哥,他居然尾随在我身后。“你干嘛?”出口时他早捂住了我的嘴巴,我的话闷闷地自他指间传出,丝毫不足以表达我内心的愤怒。他平视着前方,茶馆角落搭着帷幔,又无烛光,遮蔽两人绰绰有余。 “不要出声。”小人哉,落落大方,真是淡定从容。我随他目光而去,正是方才我所站的前后馆的拐角处。此时取而代之立在那里的,是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我太熟了。冷峻的狗腿子,小福唤他什么来着,千秋。来找我的吗?我瞪着眼睛看他一动不动地站着,简直和我之前一模一样。我反应过来,他在观察就诊室。 我闷着声问身旁的人:“他想干什么?”此时丝毫不觉得他是局外人,凭他能及时拉走我,我信任心底隐隐而生的安全感。他附耳回我:“他是怎么对你的?” 我浑身一直,抬头凝着他依然平视前方的眸子。 是谁,你是谁? “他进去了。” 我急忙回头,那里已经空无一人。我挣脱这人的束缚,下一刻又被其扯了回来,这时拐角处鬼魅般地又出现了千秋。只见他顿也未顿,闪了过去,一径出了茶馆。 这次我没使多大力气便轻易得释。千秋是如何对我的?威胁,除了这点手段,双门绝技了。 我朝着就诊室跑去,短短时间,病人竟走了大半,千秋做了什么? 空气中残留着一股刺鼻的味道,它消失的很快,在我愣怔地回味时,竟再也闻不到了。许多病人落荒而逃,口齿不清地嚷着什么,而出口并不是茶馆大门。我拦截一个妇人,仔细辨听,发现她早已晕头转向,“晕一,斯晕一……” 我烦躁不安,放了她。拉开就诊室的帐子,友丹已神志不清地倒在桌上。 ☆、第二十二回 花朝节羊蹄甲 我紧张地伸手探他鼻息,手臂还未伸直,便被人压了回来。公子哥说:“他身上毒气未散,稍等片刻。”说罢将我推到他身后。 我不知他做了什么,只是冷冷静静地扬了几下手,便让身走到一旁。我扶起友丹,他竟已经渐渐睁开双眼。 我等他蒙劲过了,才问:“你觉得怎么样?”“没事,有点晕而已。”他扶着额头说道。 “巫师惯用的迷香,不是毒,他已无碍。不过那些病人所中的却是巫术,有些厉害。”我讶然,回头望着公子哥,“你的意思是,千秋的目的不是他?” 他摇头:“他的目的很明确,不过不太直接。病人中的是束心术,眼下人恍恍惚惚,但天亮之后,将完全受制于千秋。你听清那妇人所说的话吗?”我皱着眉回想,实在不知是何意。 “庸医,是庸医。”他说,看着友丹。后者像是反应过来什么,握着拳,愤恨道:“有人要砸我招牌。” “除了束心术,他们的病症会严重几分,待至三个时辰,疼痛会诱发他们说出那些话。”他寂了半晌,才缓缓说道:“到时全镇皆知,你也就无处安身了。” 友丹一下子靠在椅上,我也不免有些头痛。千秋动作太快了,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些中了巫术的疯子就尽数跑开,甚至谨慎地不惊动茶馆外头。 千秋的目的是为了砸友丹的招牌?未免太儿戏。我恍然觉得内有蹊跷,不禁抬头狐疑地看着公子哥:“你知道得这么多,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却朝我一笑,眉心微皱,不知是什么情绪,“我不会要你猜,你只管信我不会害你。”我愣了一愣,低头道:“你不告诉我是谁,我怎么信你。” “我是个巫师,所以一进门就知道千秋使的是什么术。至于其余的,例如名字,你还是不知道的为好,我也不会告诉你。”他说时毫不介意我的表情,而后朝友丹说道:“你最好现在就决定,要名声还是要自由。千秋不是要砸你招牌,而是要你事后去求他,做他爪牙,到时关于你是庸医的流言他自然有办法消除。” 友丹闷声不语,这决定的确难下。不答应,那些人的病症一重,全镇便拿他当瘟神,兴许要赶他出镇也是可能的;答应么,受人指使,他还没受过这样的闲气。 我替他铺了垫:“看千秋那厮怎么说,到时见机行事。不过,我倒觉得离开求仙镇是个不错的打算。”这鸟镇我受够了,刀光剑影尔虞我诈,我也不想玩了。 友丹叹了口气:“你不知道,当时我们选在求仙镇落脚,是有原因的。一来是为了你和村长,那时我们穷困潦倒多日,到了镇外才知道已经离开了铸剑村,这是离你们最近的城镇,我们想安定下来后再去找你们,也许还能回家。” “二来,我们打听到求仙镇是本州东域,戌幻□□与外邦接壤的交通要道,各种文化掺杂,我们这些谋生手段也就不显得突兀了。” 听罢这些,我想起那巫师还站我身后,回头时,他早已不见了。我忙问友丹何时走的,“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梦寻仙 作者:垣风 分卷阅读20 他对我说完话就走了。” 我心里一下子沉沉的。那人浑身透着不知为何的神秘感,言语间若即若离的相识相知,总觉得在哪遇见过。 我还有些不明白,趁着这漫长的六个小时,听友丹接着阐述家椿未完的故事。我好奇的不仅是他与家椿为何闹僵,还有他们迟迟不来找我的原因,以及其余人的去向。 那时在空寂山上搜寻无果,老板带领大家下了山,一路往求仙镇方向而去。由于完全是背道而驰,他们没有进铸剑村,更不可能找到人迹。队伍人数众多,食物早已吃完。而在此期间,他们巧妙地避开了铸剑村村卫的搜寻,一路颠沛。 说来很巧,一伙人当夜到达求仙镇时,镇内正满目灯火,张灯结彩,煞是热闹。问了一个百姓,原来是本镇的花朝节。花朝节即是祭祀花神的节日,我对此有些了解,大多地区有此习俗的都是阴历二月春暖花开之时庆祝此节,求仙镇不知信奉哪个花神,花期会是在晚春呢? 这显然是当地的大节日,因节日而起的各种民俗活动云集而来。人潮涌上大街小巷,各色能人施展技艺,雅俗不一,令人大开眼界。他们发现男女老少发上都簪着一种纯白色的花朵,瓣数不一,芳香袭人。 “白花羊蹄甲。”友丹说,“那是本镇镇花,我现在非常喜欢这种花,如果不是它,我们早就饿死了。”“你们居然沦落到吃花?”我看到他白我一眼。 因花朝节兴起的活动非常多样,为了招揽客源,连客栈都在门外大肆开展厨艺比拼。那时他们是被食物的味道吸引去的,饥肠辘辘之下,家椿大胆献艺,凭着一道佛跳墙,这才被有间客栈纳入店内。 我以为事情了有了转机,至少是一人得道,大伙升天。却不知友丹此时情绪冷淡下来:“关家椿倒是义气得很,前呼后拥的,有人问我们是否是一道,他还能抽空撇得干干净净。” “不会吧,他不是这样的人。”这小子野惯了,什么心地我多少还是知道。友丹摆了摆手,“不要跟我说他好话,我们积怨已深,没有人会原谅他。”我沉默了,原来不止是友丹这样认为,其他人也是一样的想法。家椿果真心性已变了吗?我想起他随身携带的那把匕首,关于双门之事他又是何其清楚,即便再残忍,他也能毫不犹豫的告诉我真相。 “这事我不愿多说,说来还很惭愧。本就是我们自己无用,自然怨不得他。”我没有回话,友丹也就一言带过,“不过还是应该感激,他的做法,给了我们很大的求生灵感。” 我大概能够想象他们如何依样画葫芦,但过程一定不如我所想的简单。正如许多人的毕生所学,并不一定能适时展现。譬如友丹,他还不是从说书开始的,至于其余大部分人,友丹说他不是非常清楚。 “妹子被困在了月满楼,那个北子是断袖癖。” ☆、第二十三回 闻琴屋外窃谈 我站在绿幽茶馆门外,身旁是络绎不绝的茶客。似乎是到了友丹说书的时间,原本去月满楼的打算只好耽搁到他说完。我环臂倚着梨木门,乘着清凉的晚风静候时间过去,偏头时,恰见浩瀚无垠的夜空,满目星辰毫无遮蔽,心里顿时感到异常宁静。 “话接上回,贾宝玉被贾政怒打险些丧命,贾母命其安心于大观园养伤……” 我缓缓回头望了一眼案后说《红楼梦》的友丹,静听了片刻,又抬头看着星空。那须臾的时光,宛如流水一般舒适。没有算计,清闲地听着别人的故事,信眼观望自己的风景,这样真的很好。 对面迎风招展的酒肆旗帜,题着鲜艳的行书,字很漂亮,我压低了目光,凝神看了几眼。楼上隔间的窗上,探出一个人影,因是居高临下,我几乎看不清脸面。但那瞬间胸口却隐隐疼了几下,脑中霎时闪过一幅画面,有一人也如这样高高地俯视我,他背着光,突然丢下一颗硕大的苹果。我使劲眨了几眼,旗帜翻飞之后,窗上却没了那人。 我摇了摇头,定下心神,认真听完友丹的书,往小厮的瓷罐里丢了几枚铜子。之后,二人便一路往月满楼走去。 北子诚邀燕公子与卫微,我知道是昨夜的约定,却不知他果然言而有信,这么快便履行诺言。他将妹子当艺妓,此事不能令人心安。友丹一直在求仙镇逗留,多半是为了与妹子情况相似的同伴,却不知他们如今是否自由。 一路盘算该如何与雪蜃联系,好让我们见到妹子。出乎意料,当一到月满楼,她竟料事如神地站在那里,像是等候了许久。 “公子让我在这等你,还是那个院子,随我来。”我心底对燕公子这个人物已经怀揣敬畏,她说这话完全勾不起我的丝毫讶意。 我们跟着她径直穿过一楼,比起昨夜,今日的确清静了许多。我简单地和友丹描述了一番昨夜来月满楼的情况。他曾经探过妹子,也打听了不少他的事,知道的自然比我还清楚一些。 临近那所院子的北房,我和友丹的步伐渐渐慢了。耳边的琴音再熟悉不过,我们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皱起眉头。雪蜃在前,引着我们,示意先不必进去。我想着也是,突然闯进北子必然疑心。 我们只候在门外。一曲终了,里头先是寂静了半晌,我听到有人赞了几句,大概是切磋琴艺,流窜出几个调子,杂着话声。我仔细听时,认出是卫微的声音,间或有北子的回答,始终不曾听见妹子说话。 我心里有些着急,转目见友丹也有些不耐烦。正在这时却见方流走了出来,他低声说了一句:“不必等了,快散了。”还未弄清他是什么意思,里头已传来他们告辞的话。友丹似乎憋了许久,几乎要往里冲,硬生生被方流拦住。 “还有后话,稍安勿躁。”我听见他这样说,心里落了一块石头,也一齐出手扯了扯友丹的衣袖,示意冷静为好。燕公子不做无把握的打算,此行必有交代。 等了半天,他们的说话声倒渐渐稀了,语调严肃起来。我抬眼看了方流一眼,问是怎么回事。他说:“卫先生想为游世杰赎身。” “赎身?”我此刻不想弄清主谓关系了,转而望着友丹:“妹子究竟是怎么进到月满楼的?”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那个卫先生可靠吗,为什么不是燕公子为妹子赎身?”友丹问。我不知这有什么关系,谁赎身不是一样的吗? 方流没有回话,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我看了一眼雪蜃,她沉吟了一会儿,简略地回道:“卫先生欣赏游世杰,公子只是作陪。北子对游世杰怀有私心,若非卫微与其有等同喜好,并且身份值得利用,他不会割爱。” 友丹没有像我一样吃惊,他只是深皱着眉头不发一言。看来他很清楚卫微的底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梦寻仙 作者:垣风 分卷阅读21 细,连性取向都有一些了解。燕公子既是作陪,此事不应该由他出马。卫微性情如何,江湖地位又是如何,北子又怎会不知。他急着与卫微交好,和昨夜迎送权贵的目的不是一样的么? 我不由心底冷冷一笑。这位北子在求仙镇招揽江湖贤才,一座颇负盛名的月满楼的确不够,如今恐怕妹子才是最大的饵。这样的一颗棋,钓的却是卫微,我不禁想起双净,心里顿时有了些眉目。看来卫微身份很厉害,江湖与朝廷相争,颇有得他便可得天下的势头。 “依你们看,北子肯让妹子吗?”友丹问道。雪蜃微微一笑:“若是动了真心,这事连我家公子也不能预测。” 我们议论的声音很小,一面耸耳听着屋里的动静。说是告辞,其实古人最虚伪,最重要之事往往临到出门才提起。但我想今晚定然不能见妹子一面,北子戒备如此森严,对于妹子的钟情不可小觑。 我忽然一念兴起,“你们知晓妹子的房间吗?”友丹问道:“做什么?” “我一个人去见他,知道他的情况总好过在这里胡猜。北子需要时间考虑,今夜肯定不会放人。” “太危险了,”友丹断然否定,但片刻又补了一句:“我跟你一起去。”雪蜃却摇头,“你们太鲁莽了,没有傍身手段,一经发现,麻烦很大。”说时看了看我,“冯姑娘是在北子面前露过脸的,若是认出必疑心公子,到时为游世杰赎身,又添麻烦。” 我自信一笑:“但若是能救出妹子,就不必卫微他出马了。”我清楚左右都是惹不起的主,倘若妹子真的成功被赎出,谁能知道卫微会如何待他。妹子是千娇百媚,但他是什么样的人,只有我们自己人明白。 雪蜃低头考虑了半会儿,才道:“既然如此,我告诉你们昨夜巫妲探过的路线。” ☆、第二十四回 月满院内行刺 夜凉如水,薄云压月。 我心里数着为数不多的词汇,努力控制内心骚动的紧张,尽力不去在意耳边逼人失心的晚风。这一处屋墙底下尽是杂草,矮身望天,衬着有些不见天日的感觉。我不禁低声说了一句:“妹子住的真心偏僻。” 身边就是友丹,我没想到他的长衫之下还穿着自己的卫衣,这会儿居然能套着脑袋避风。只听他随口应我:“偏僻的好,外边儿就是一片防护竹林,可以帮助我们脱身。” 我正拍着蚊子,得到友丹噤声的手势,忙顿住不动。这时背后墙上的窗亮起晕黄的烛光,我们相视一眼,缓缓靠了上去。窗是纸糊的,我以为粘点口水就能戳个洞眼,没想到纸糊了不止一层,还是友丹精明,带了防身军刀。 洞是一早就戳的,但戳的时候屋内还是漆黑一片,完全不知两个洞眼的视线都被一层薄薄的帷幔遮住了,屋内的陈设一片模糊。我听见友丹暗骂一声,这下连里面有几个人都弄不明白了。 所幸的是隔音效果并不好,说话声还是听得很清楚。只听了一会儿的动静,我们就知道里面不止一人。 我极力睁大眼,帷幔的颜色偏淡,和昨晚妹子的服装颜色很像,只是更透一些。我不记得妹子喜欢这个颜色,随便一想,大概是北子强加给他的自己的喜好。他们沉沉地说着话,全是无关紧要的内容,妹子显然很累,坐着扶额,勉强回应着。 这时突然看见北子探身,他的面容被妹子遮掩,不知在做什么。我下意识紧握拳头,下一刻已见妹子挥手推开他,却被他牢牢抓住。我狠狠退后一步,脑子一片空白。友丹趴在窗上,气得面色煞白,我知道这样下去不是他乱就是我乱,忙将他扯离窗台,两人蹲了下去。 稍稍平静了一会儿,我问友丹怎么办,他只是紧紧握着拳。屋内的声响已发展到妹子动怒的地步,若不阻止,事态一定加重。我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但妹子显然忍无可忍。 “再等等,”友丹突然出声,“我要弄死这个北子。” 这话使我感到极大的不适,“你别冲动,理智一点,要杀人也得分时候。”他目光阴测测地盯着我,“那你说,什么时候该杀人?”我呆愣地做着思想斗争,终于妥协,“好吧,就是现在。”反正丫的不是法治社会,又没听说有个叫包拯或者狄仁杰的,豁出去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呛人的冷风,用眼神示意友丹。我们重新趴回窗上,依稀可见屋内已是一片狼藉,妹子大概砸了能砸的,那动静并没有引来任何的守卫。我们心里都恨北子禽兽,却不得不观察清楚以伺机下手。 我不懂什么时候才是最佳时机,但显然要等北子戒心最低。友丹一直按捺不动,妹子的反抗被逐渐削弱,我悄悄试着推窗,并没有引来太大的动静,友丹见我行动,这才尾随。爬上窗台之后,我发现底下是个洗澡的地方,帷幔内还有一个低矮的屏风,足以匿人。 人在对面。我听到妹子的低泣,悄声拉开帷幔之后,满地碎裂的衣服,他被制在榻上,几乎没有反手的余力。我左右看了看,并无尖锐的东西。友丹抽出军刀,又丢给我屏风上找到的一条腰带,示意我先别出去,他若失手,我再趁机下手。 我紧张地蹲伏在屏风之后,忍住颤抖的手,掌心的腰带沁上了汗。我直直盯着友丹一步步靠近那里,他从来没有杀过活的,哪怕是只鸡。我不敢想他要是失手我该怎么办,我自私地想要逃离,我厌恶眼前不得不面对的局面。 我心里数着他前进的步子,第九步时,他停住了。我不知道友丹看到了什么,以至于那把刀子会毫不犹豫地刺到了北子的背上。 几乎没至刀柄! 我闭着眼睛制止了呼吸,直到有碰撞声,我惊恐地睁眼,看见友丹仰倒在地。北子衣衫不整地趴在床上,那一推似乎花了他太大精力,额上满是青筋,背上还插着刀。妹子不曾料到友丹出现,那一瞬间的变局使他无法反应。友丹立即爬起,抓着妹子就往这里跑。 “快走!” 他们经过我时我还呆呆的,眼看北子流了满身的血还挣扎着往门口走,估计要叫人。友丹叫我跟上,我才爬上了窗子,随手将腰带塞在了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杂草外的墙不高,但以我的敏捷程度根本蹬不上去,妹子弱不禁风,身手比我还不济。我先踩着友丹过去,在外面接着妹子,友丹殿后。可这一垫底,他突然就没影了。 我掐着嗓子问:“怎么了?” 好半会儿,我只能听到自己和妹子粗重的喘息,大约过了五秒,才听到友丹在另一边大声吼道:“跑!” 我惊出一身汗,墙角突然冒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火把的光亮涌了过来。我几乎要跳起来翻墙而过,妹子死命拽着我,“没听到吗?快走,从长计议。”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梦寻仙 作者:垣风 分卷阅读22 我气得大喊:“他这是杀人,你以为等得到我们天亮来救他?”妹子手指僵硬地抓着我,那神情像是有人要逼他当场回答鸡生蛋还是蛋生鸡的问题。他力气敌不过我的执拗,直到有火把抬高翻墙过来,他才认命地放开。 我们就傻傻地坐以待毙。我觉得无力又好笑,好兄弟一辈子,为朋友两肋插刀,这感觉真好。正想拥着妹子说最后一句话,谁知刚近身的火把突然被一声破空的音刃击出百丈。紧接着连墙头的几个人也受到殃及,一个曲子恰成调,几个音符毙了十几条性命。 我听着这音质有些耳熟,忙四顾搜寻,料不到的是,墙内猛然跳出两个人。我以为是两具活跳尸,几乎要失声尖叫,却在这时,又是一波靠近的火把,生生照出了一张明媚动人的脸。 ☆、第二十五回 修罗音竹林寒 那时我本做好了心理准备,只差“雪蜃”二字没喊出口,心中顿喜,定睛看时,却是完全陌生的一名女子。我愣了:“你是谁?” 却见另一个被带出的正是友丹。北子不知召集了多少人马正大肆追赶而来,这女子没有间隙开口,只将友丹往身后一推,丢起手中通白的玉笛,她身体立得笔直,那瞬间扬臂张掌,只觉其力道出奇的漂亮。我惊叹地看着那只通灵似的玉笛凌空旋转,无数的银色音刃如雨般散射开,缀的青色夜空如梦如幻。 音符成了尖锐狠厉的杀人利器,诡异惊人。那些翻墙而过的侍卫被顷刻间生生立决,喉血喷涌,极度残忍。我们三人早退了数十步,白衣女子的背影在我眼中渐渐染上重彩,那是血腥的红。 我颤着嗓音,几乎不能言语:“现……现在怎么办?”妹子抓着我的手臂在抑制不住地发抖,我猜想友丹给北子的那一刀他还没有回神,又活活被这个女人给吓到了。友丹倒还淡定,但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他果断地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白衣女子化身修罗敛命。 大概墙那头的人也被震慑了,不再没命地翻墙。白衣女子这才果断收笛,顿了一会儿,转身朝我们走来。我看着那身滴血未沾的洁白仙衣,有一瞬的失神。 “呆着做什么,快走!” 这一出声令我恍然明白,分明熟悉的声音,不是雪蜃是谁?她提气越过我们,示意大伙快速跟上。我回头看时,身后的火把还在聚集,不禁暗下咒骂,北子你好样的,这么一闹可别失血过多…… 竹林茂密,半夜里凉气渗人得很。跑了半天,我呼吸困难起来,看身边的妹子也逐渐不济,他累赘的衣裳被竹条扯得破烂,可不甘拖累,紧随我后。这时白衣女子在前方停下,往身后静静看了一会儿,才道:“安全了,歇会儿。” 我摆着手喘着气:“别瞒了,我知道你是雪蜃。”她低低一笑,道:“不是瞒你,是掩北子耳目。你要知道,我若出面救你们,此事非同小可。” 闻言,我们一时沉默。雪蜃的身份就如燕公子的玺印,在北子眼皮底下纵人偷鸡摸狗,燕公子就是与北子笑里藏刀,这个中关系,我们又岂会不知。可我不明白,雪蜃此刻出现在这里,会是她背主相助么? 友丹看着她的脸半天,显然无法光凭声音就相信她的身份。她笑着解释道:“这是易容术。”目光中透着对友丹谨慎的赞赏。 我知道现在不是体现自己小家气的时候,但还是忍不住叹道:“居然真的有易容术。”想了想,又问:“是巫术,还是一种手工工艺?”妹子大概此时已恢复了元气,听我这样问白了一眼:“现代技术何止是易容术,整容也是轻而易举,更何况区区的□□。巫术?你太孤陋寡闻了。” 我最恨人说我孤陋寡闻,当下阴测测地回道:“你也说了是现代,我们现在何代?”他的眼里瞬间无光,我顿时后悔呛他话,要知道他有多么脆弱敏感,他已经承受了不可弥补的伤害。 “不是巫术,但传自旱僵。燕禾最精此术,说起来,我的易容术还是他教的。”雪蜃不知我们在争什么。她乍一提乡长,我有些惊讶:“乡长是旱僵人?”我完全不懂那是一个怎样神秘兮兮的国度,但一定与新疆没多少区别吧。后来我转念一想,乡长的面部轮廓虽然很立体,但不至于那么深。也许所谓“旱僵人”另有解释? 雪蜃顿了顿,似乎在想如何回答我较好。最后,她果断摇头否决了他是旱僵人的说法:“他只是在旱僵生活过。”其余的却是闭口不提。如此说来,易容术源自旱僵,但非属于巫术。我突然好奇,旱僵,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早就听说那里盛产巫师,今夜茶馆那名神秘的年轻人也自称是巫师,而我看他的容貌与本州人并无多少不同,只是一身儒气杂着莫名的行动力。要说不同,最多他的眉眼之色因经过风雨而略有些沧桑罢了。 我们站的竹林深处,不知为何寒气逐渐凝重,从脚底阴森森地窜至全身脉络。其实在月满楼后院已有隐隐的寒气萦绕,但绝没有此处透彻心扉。我问:“竹林外面是什么地方?” “镇郊荒野。”雪蜃也感到一阵不适,但她内力不错,还未察觉阴冷。我听这名字就打了个冷颤,只催着快些走吧。后面早没了追兵,但此刻不知道为什么,像有恶鬼在暗处盯得我发毛。 毫无照明工具,月光根本透不进竹林底下。雪蜃始终在我们身后,以防有人尾随,友丹打头阵,一步步摸索着前进。妹子似乎还在生我气,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离我很后。我连唤了他几声姑娘,他骂了句神经病,就过来和我相互搀着了,我意识到他比我走的还不稳。 偌大的黑,除了风吹竹叶,只有几声急促的脚步声,我像是听见了恶灵披着枷锁来索命。为了打破这种惊人的寂静,我不时和妹子打趣,心里只盼着快走出这深渊一般的鬼蜮罢。我偶尔回头看着雪蜃,生怕她突然走失,那我可能会疯掉。要知道,修罗比恶鬼有安全感多了。 正绷紧了神经埋头前进,雪蜃突然厉声道:“慢!”生生吓了我好大一跳。我们彼此整齐地停下了步子,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只听她在身后又说了一句:“照我说的做,无论看到什么,都不准动弹。” ☆、第二十六回 冰尾狐 无论看到什么…… 我生平最不能招架的,就是类似这么一种含糊不清的警告。不管会现实发生什么,我的大脑已经预告了各自可能。要知道我对这个世界所知甚少,它若是在这月黑风高的阴森半夜突然窜出一只鬼,我也不会感到太大的意外,最多昏死给它看。 在我体寒逐渐发作之时,我的耳边“嗖”地划过一阵惨白的厉风,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里,那样的白显得尤其清晰。有一时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梦寻仙 作者:垣风 分卷阅读23 ,我以为是雪蜃从我身边飞过去,以至于毫不犹豫地抬起目光尾随。但再搜寻时,那迅雷一般的白影竟骤然自友丹跟前横穿而过,灵动敏捷,连竹叶也未曾掀动半分。那东西在夜色中如此摄人眼球,竟是发着白的吓人的光。 少顷,妹子身边也出现了一团白影。我惊恐地目视前方,心里顿时察觉到什么。若雪蜃身后也有了动静,莫非我们四人被这诡异的白影围住了? 那绝对不是身穿白衣的女鬼之类。它窜得很快,灵敏无比,体态却异常娇小,除非那是只鬼婴。它围住我们,究竟是何意图?以这般身手,要取人命何必多此一举,除非它是只普通的鬼——道行浅,爱好吓人。 不急,看来敌我未明,兴许它也在观察着。 我盯着友丹模糊的背影,余光里妹子浑身如筛糠一般,只是颤幅很小。此刻对一切都异常敏感,些微的动态于我都是一种潜意识的信号,令人紧张。竹林里的环境顷刻间恶化,我们的鼻息都泛了白,寒气直逼四肢百骸。我已经明白过来,定是这白影在作怪,好厉害的东西。 雪蜃始终在身后不发一言,我甚至不知她究竟在不在原地。依她所言,无论看到什么,只管静立,如此说来,她对此物是很了解的,思及此,眼下这也算是一种安慰。 不知僵立了多久。那白影始终如魅地徘徊于我们身侧,以规则的矩形做着猫扑尾的游戏,毫不在乎圈中四人的感受。我们的背脊僵硬,腿部以下阵阵酸痛,全身充斥着不可言喻的痛苦。于是我忍无可忍,深深吸了一口气,抬了一下脖子,微微挺直了腰。 这本是一个柔和的舒展动作,我做的极其细微。却不曾想,下一刻,我的后脖子立即感觉覆上了几根清冷尖锐的东西。那东西在我的皮肤上几乎没有停顿,在我感知到什么时,它已经狠狠削去了一层皮以及我披散的一摞头发。 原来是那白色的东西不知何时攀上我的背,以肉眼看不到的速度凶残地发动了攻击。虽然只是一层皮,但我显然感到像是丢了一块肉。我一阵吃痛,其余三人听闻动静都相继扑了过来。雪蜃动作最快,散射出几枚音刃,却都跟不上那东西得逞之后的逃脱手段。 “不是说不要动么!”我看出雪蜃说话时的面色,那是控制不住局面的人会表现出的烦躁与不安。但那也只是一瞬间,她在使用那支白玉笛时的自信消除了内心的杂念。我紧捂着脖子,心里不知是什么感觉。如果弱者在强者面前示弱,那并非理所应当,而是证明我弱爆了。 我抬起头,空中响起的不知名的音乐,在一步一步试探隐匿的杀手,雪蜃的动作缓下,警惕地盯着死寂的四周。 它不见了。 “好比被列入了黑名册,”她靠近我们说道,“那只冰尾狐不会轻易放我们离开这里了。”我们听了愣住:“狐狸?从未听过这个品种。”不知为何,她的话丝毫不足以加剧我内心的恐惧,大概听说只是个畜生,而我们队里却有个女修罗。 “这本是栖身于极寒之地的雪狐,恶劣的环境令其生性极富智慧。原本九州之内并无此物足迹,大概是多年以前的铸剑师为铸新剑而专门饲养的引,而后散落各地。这东西几乎已成了精怪,体寒可怖,经由之地天寒地冻。我大意了,生平并无见过几次,却不想在这里遇上。”她所知的似乎多半来自书籍,言语之中显然透着犹豫。 此时耳旁并无多少异样,黑暗中只隐约感知他们三人在我身侧。我被袭时只是轻轻哼了声,连最近的妹子也没有发觉我受伤。说来也怪,狐狸的爪子刚落下时的疼简直难以忍受,半晌竟也没了多少知觉,我想是低温起了止痛的效果。 友丹又问起为何要静立不动。狐狸终究是狡猾,难道也如野熊一般,只碰能动能跑的么?未免弱点突出了。雪蜃却道并非如此:“它和人一样,懂得谋划。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宁可先发制人。冯姑娘的动作大概引起了它的注意,野生的冰尾狐生性敏感,些微不对,很可能引来杀意。若再坚持一会儿,它见我们并无敌意,自然离去。”原来如此,猫扑尾果然是一种明目张胆地调查。 我忽然倒抽了一口寒气,脖子隐隐作痛起来。与雪蜃的话无关,我是真的感觉到阵痛,手指一摸,伤口居然已经迅速结痂,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数行划痕,伤口颇深。我低头喘息,打了个冷颤。 “听。”雪蜃轻声道。 我听时,是一股由远而近的叶浪声,引来的风掀起了满地枯蝶,猛得砸向我们,我们立即背身俯下身子。骤然震耳的声响令人不知所措,空中除却风声,还夹杂着野兽冰冷的低吼,声势不大,却能生生引起人心的恐惧之情。 一只如此娇小的冰尾狐竟有能力引来这等奇效?我不信,我所能信的是,它不止一只。雪蜃的言下之意,我明白了几分。围困其下,能有多少胜算靠雪蜃之力逃脱呢?我们没有如它一般矫健的身手,甚至连周旋的筹码也没有,装死蒙蔽都已显得毫无理由。 正当四人几被叶浪掩埋,呼吸间,周遭的寒气又重了几度,我恍然听闻一声破空的音符,急促厚实,抵住了几级风力。我们扯住竹子,确保能多活几刻,那畜生来了,也许能乘机靠着竹条抵挡一阵。但雪蜃显然有些力不从心,她的内力已被极寒破损得厉害,我们都很吃不消,她没影响自然不可能。 等到我们快觉得四肢冰封、肉体无感、魂魄顿散之时,那在风中穿梭的,除了几枚音刃,竟另有一股势力,自身后加入抵住了强劲的冷风。我惊讶地看清了是一把刀,状若流星地飞驰而过,如泥般融于叶浪之中,却在其腹内乍现锋芒,犹如圣光。 风声赫然消散,我们三人瞬时瘫倒在地。独雪蜃勉强站立,她转身时一眼看见在竹林略微稀疏而有几缕月光宠幸的一处方位,站立着不知何时出现的方流。 ☆、第二十七回 铸剑师 我双眼定住,抬起头注视着那把方流的刀,它像拥有神力维持着凭虚自浮。 令我目瞪口呆的,是在刀锋之处,竟隐隐有成形的尾狐幻影,顷刻为我们掩去了一切不适。我所能感觉到的,是那柄霸刀出现时散发着与冰尾狐有着极为相似的气势,冰冷,狠辣。两势相抵,待风声一止,刀锋处的幻影便缓缓消散。我以为头昏眼花,可那虚影看在眼里却异常真实。 冰尾狐被刀吃了吗? 我为自己有这种想法而感到恐惧。刀若能吃人,可见它本是有生命,而以嗜血为生。这是一把武器的求生之道,可主宰着武器的,却是人。自然,我很快摇头挥去了脑中的胡思乱想,刀又怎会吃人? 我沉浸在不可解释的思维里,方流已收刀走近我们。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梦寻仙 作者:垣风 分卷阅读24 雪蜃与他保持着默契的警惕,我们都知道,危险还未过去,林中的气息仍旧酷寒,证明冰尾狐还没有离开。 “你怎会来?”雪蜃已是气若游丝,黑暗中,她似乎从怀里掏出一粒随身携带的药丸往嘴里送,此刻强站着横笛防守,在此之前显然料不到方流会出现。而我想不到的是,今夜之事本就与燕公子无关,为何他会频频让手下来救我们。相比之下,趋炎附势难道不比做人情好太多了么? 只听方流回道:“依巫妲所提供的路线,若你们得手,只有一条逃生路径。公子不放心,思虑再三才派我来。” “你来,自然万无一失。”雪蜃的语气里有着极大的自信,但话未说完,突然猛烈咳嗽了数声。我一惊,刚想扶她,脖子如针扎般深深刺痛了一下,让我不敢轻易动弹。 “寒气侵体,此地不宜久留。”方流沉声道,快步往前走了几步,随口让我们跟上。我明白他要主动出击,莫名地有十分的把握信任他。大概是雪蜃的“万无一失”实在不敢猜疑,以及我对方才那只幻影耿耿于怀,我始终感觉它不简单。 不知冰尾狐是否是畏惧,这一路纵然低温不退,我们行走着竟也无事。竹林密度渐渐稀疏,隐约可见月光皎洁,映得雪蜃面白如雪。我问方流她可有大碍,他说:“只是寒气倒无碍,及时调养几日便可恢复。”顿了顿,似乎想到了可补充的:“若是被那畜生抓了,才是糟糕。” 我心里咯噔一声,只觉身体愈寒起来,便问:“怎么说?” “狐爪带着寒毒,不是轻易可解的,虽不致命,却要依伤者身体而言。重则死,轻则残,不过并非立时见效,究竟如何,我不能说得太明白。”说时皱眉看了我一眼:“怎么,冯姑娘被抓了?” 我顿时摇头:“随口问问,科普一下。”他脚步未慢,当是没听到我说的。我想麻烦够多了,残就残,死就死吧,反正身上也不止一个毒,无所谓了。想到这里,我心里有些自暴自弃的萧条,还有一些不甘心。 几乎可以看到竹林之外的旷野。妹子往后望了一望:“好奇怪,那狐狸真的不跟来了。”方流回道:“不是不跟,是躲在暗处,看着我们离开。这东西很有灵性,看见同类难免不太放心,知道不是敌,自然不会与我们作对。” “方流,你怎么这么懂冰尾狐的习性?”我问。他还未答,雪蜃就缓缓说道:“因为他的刀里,就有一只冰尾狐。” 我看着雪蜃,这才明白了方流话里所谓“同类”的意思。雪蜃的话有两个可能,一是方流的刀真的会吃冰尾狐,二是方流的刀是冰尾狐变的。我宁愿相信魔法一般的第二种可能,也不愿相信有一把随时会吃活物的刀。只是我刚想完这两种无厘头的可能,第三种立即就浮现了。 我想起家椿曾跟我说过的,关于双门敛人祭剑一事,以及他自己随身携带的、据说以响尾蛇为剑引的匕首的来历。 “在世所有的铸剑师,都是敛活物祭剑。那些活物必须是冷血、凶残的,他们称之为剑引,比如毒蛇。但如果是人,又另当别论,铸剑师会想尽办法维持他们血液的流动,换句话说,无非是让他们做个活死人。等到时机成熟,再将他们血液温度降低,以达到融剑的要求。” 冷血、凶残,我猜想如若符合这样的条件,冰尾狐无疑算是一种上好的引。 据我所知,燕公子名下之产遍布各州,但其传承根本却是颇有江湖地位的铸剑山庄燕庄。这是一个赫赫有名的铸剑世家,其弟子之中名家辈出,而多数的出师能人都为燕氏当家所用。这些铸剑师并无江湖名分,也无接单为人铸剑的规矩,毕生所学想必都是为了自己,为自己铸一把好剑,再为主子献上所能。 好剑须配上好的引。 燕庄铸剑师,无名无利,几乎只是燕公子的附庸。这正是为何我始终不能明白雪蜃等人对于燕公子的死心塌地,而他们低调行事时也从未告知我自己的身份。 ☆、第二十八回 天青色 我们走出竹林,身体因温差带来的不适与接近发烧并无区别。离开竹林数十丈的区域,我们躺倒一片,全身心感受着当季真实的温度。仰面望天,星斗与明月织成了一副令人心安的美图,尽管四下旷野不比阴山好多少。 休整须臾,方流大致分析了眼下局势。他潜入月满院前来寻我们时,北子已一方面命人堵住竹林入口,一方面令得力手下携人往竹林出口而来。看来这是个极擅围猎之人。林中之狐大概为他所饲,而他未必觉得我们会葬身于内。或许,他不过是怀着一线希望,希望我们不死,具体地说,只是希望妹子不死。 镇郊荒野,夜幕中的萧条之景此刻看来竟很赏心悦目,温暖的让人心情大好。精神恢复少许,我们便愉快地抄隐秘小道接近求仙镇,在方流出色的带领下,极其顺利地避开搜查部队,并安全抵达有间客栈。 连夜等候在客栈的除了燕公子,还有卫微。看见我们回来,他们没有表现出多少意外,尤其是燕公子,我怀疑他的人生除了茶就是酒,并且这两种饮料将伴随他云淡风轻的一生,永不放弃。至于卫微,这男子看我的眼神已大不如前,是那种陌生人的淡漠,不过于我而言稍有进步,尽管他看妹子的眼神令我很难高兴。 卫微出现在客栈,小福却浑然不知。我想这小孩的确所知甚少,他原本只是一个局外人,被双净收买自以为为人所重视,大半的心思花在如何隐瞒与本分,而从不懂眼观八方,所谓的在其位谋其事,大概于他而言只是被动听命。如此倒使我失望双净的智谋,看着很有些聪明,其实并不懂用人之巧。 折腾了一宿,我们精疲力尽。家椿还算有心,忙着给我们做了一顿吃的。我看着他毫不在意的样子,与妹子和友丹的神情有着鲜明的对比,真是有种说不清的感觉。我明白友丹不是小心眼,只是人在无助时被背叛而无法接受。想着要解除兄弟们的嫌隙,得找个恰当的时机好好找家椿谈谈,我总觉得事情不如那样简单。 人洗漱完躺在床上,头一着枕,我立刻龇牙咧嘴地绷直了脖子。伸手往后一摸,被削去的一层皮肤火辣得疼,爪痕灼灼地刺激着伤口。在此之前因都不怎么十分疼,我一直没在意,此时静下心去感受,刺痛感和深夜牙疼一样令人抓狂。 我起身将头发盘起,背身站在房间的一面铜镜前,转头去看脖子,可随便一转就是一阵钻心的疼,我试了几次便放弃了。思索半晌,家椿那似乎还有些药,不过他该是睡了。踌躇一会儿,我决定还是下楼一趟,这不知冷热的疼痛像毒瘤似的长在身上,铁定不能安寐。 客栈的后院已显出青亮的天色,我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梦寻仙 作者:垣风 分卷阅读25 知道快要破晓。加之一夜未眠,体力耗尽,我的面色苍白中透着没有人气的死沉,因此当家椿开门时实实在在被我吓得跳起来。我原地不动地白了他一眼,说明来意:“给我点药,创可贴也行。”他回屋从行李包里掏出几样东西丢给我,赶鬼似的关门自睡了。 回到二楼,渐觉脚步沉重,我扶着墙险些睡过去。那是木质的地板,我的耳膜在那时像是被冰封住了,毫不知觉每一脚的力道简直是铅掉地上的动静。于是我感觉有人从身后撑住我的肩膀,闷闷地说了什么,没听清,我的手缓缓僵住,愣是没握紧药,东西掉了一地,头晕眼花很想吐,紧接着人一软,彻底没了知觉。 很奇怪的是,我梦见自己在电脑桌旁醒来。显示器里开着网络游戏,家族频道人们说笑自如,而我的角色站在野外,背着法宝环顾江山,没有怪物与杀戮。我抬起头,老师在讲桌旁讲课,可我发现四下只有一个人坐着,就是我。我慌乱地往后看,所有人都坐在最后,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如此认真,认真到眼里没有我的存在。我急切地回头看着黑板,那面黑墙四周突然出现恶魔猩红的嘴唇,两根獠牙猛得从天花板长出来。刹时我被一股强力的狂风卷进他漆黑的大口,我什么也抓不住,连呼救都做不到。我害怕地闭上了眼睛,天旋地转之间,头昏脑涨,周身疼痛。 我清晰地感觉到血液在我脑后汩汩地流淌,我想再度睁开双眼,但无论怎么努力,眼睛就像被黏住了一样,或者眼皮已经不受我的控制。我像被冰封住的尸体,我的灵魂想破冰而出,身体的感官在强烈反抗着这种行动,我的听觉甚至敏锐到可以听见自身脉搏的跳动。 我撑开眼皮,看见自己鼻尖呼出的白气,浑身一冷。记忆回到破晓的黎明,我突然倒地。手探到脖子,那里圈着纱布,恰到好处的紧度。床边是一扇窗,掩得紧紧的,我透过薄薄的窗纸看见外头漆黑的夜色,又是这样黑的夜。这意味着我至少昏迷了一天,而我清楚地记得三日之限,我要去见双净。 木质的屋门,温暖得令我整掌覆了上去。二楼的走廊上静悄悄地,我不知现在是何时辰,但楼下有热闹的气息传上来,想必不晚。我倚着梯子的栏杆,注视着大堂里小福跑动的身影,唤了一声。他看见我,瞳孔逐渐放大:“姑娘醒啦。” 客栈的角落里几道目光看过来,我循着回望过去。燕公子和卫微静静地注视我,我瞧着他们手里停驻的动作,即便目无表情,却隐约表现出一种意味不明的样子。雪蜃与巫妲二人站在一侧,另一侧站着文梅。并不见友丹与妹子,连方流都不在。我把疑惑都写在了脸上,雪蜃习惯地过来牵我,当触到她的手,我微微颤了一下。 “你一定觉得很冷。”她看着我说。 我摇头,并不感觉冷,只是醒来之后发现所有东西的温度都比我高,惊人的暖。被雪蜃牵坐在燕公子的对面,他们在一阵沉默之后,终于开口对我说话了。 燕公子仔细看了我一眼,抬手抿了一口清茶,语速缓缓地:“我给自己打了个赌,今晚你若是醒了,就收你入燕庄,不知你肯不肯?” ☆、第二十九回 活僵尸 诚心而言,我并不十分明白燕公子话里的意思。他说我是一个赌,而我分明还是赌里唯一的赌注,他赌我的生死。 在短短半个时辰内,他简而概之地为我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有条不紊。从始至终我未曾开口问他一句,我以难得的冷静听他叙述,情绪由内而外地毫无波澜。我像丢了什么。 可以令我确定的是,当夜正是我与双净的三日之限。听完燕公子与我平淡的谈话之后,小福告诉了我一个地址。在前往这个地址的路上,我在脑中仔细理着眼下掌握的一些信息,在混沌与明白之间,我告诉自己事已至此。 方流所言不虚。冰尾狐利爪划过的伤口不可避免地影响了我的身心,这小东西所造成的后果我原本想也不敢想。一夜之后,当燕公子发现我时,我的体温已然低于常人,我可以感觉血液自心脏流出时稠缓的速度,不疾不徐,我遇到了生平心率最低而无任何不适的尴尬,这尴尬能为我在许多场合之下不至出现浑身颤抖、言语不畅、手足无措的情况。没有残废,没有死,只不过身体遭受了可怕的变异。这变异之利弊,我终究心里无底。 简而言之,我就是一个僵尸,一个活生生的可造之引。铸剑师所认为的天生的人引,大概就如我这样的变态。我花了相当长的时间去接受这件事,平心而论,身体毫无违和感,我还是我。 据燕公子所说,今日卯时,求仙镇发生了一桩事。镇北的绿幽茶馆遭到官府查封,离绿幽茶馆不远的告示墙上贴了一张通缉令,事情的起因是有多家镇民于卯时以前在衙门口联名地击鼓鸣冤,告的是庸医冯友丹医术不良,致使病患伤残不治,也就如同出了人命官司。令我安心的是,他与妹子在得到风声时已被方流带离了求仙镇,此刻应在铸剑村暂避风头。事情正如那名巫师所言,千秋意图清晰,不过友丹显然不买账。 北子重伤,已在当晚连夜离开求仙镇,并撤走了手下。而我猜想以他在朝廷中的地位,利用妹子阿谀奉承的手段只可成而不可败,否则很容易名声不保,事与愿违。如今妹子不见,若非他所逢迎之人对妹子并无兴趣,他也不会断然离开,那是证明他失败了,他不必为失败品耗费过多精力。无论如何,这终究是一件好事。 我走在镇外的古道上,想明白了许多事,内心里明镜一般,杂念骤然减了许多。这大概有两层原因,一是得知了目前所寻到的同伴暂无险情,我松了好大一口气;二是身体因素,我感激这样的改变。许多事在我脑中一晃而过,阴影渐稀。但当我抬头,乌云汇集,头顶的阴影倒重了几重。 果然,不多时天下起了霏霏霪雨。昨晚来过的镇郊荒野,广阔的土地上笼着滚滚烟尘,六合暗淡,天骤寒。我站在一棵茂密的榕树下,信眼寻觅着烟雨中是否有人影出没。小福不是个好的传话人,镇郊荒野,要我在这广阔无垠的四个字里找一个双净是要为难死我。 像瞎子一样在夜间观望,也不知等了多久,离约定的时间过了快半个时辰。倒不是怕他今晚不来,他若是留下一颗续命丹什么的,爱来不来。我伸手在树荫之外接了一掌凉雨,意外地发觉,这雨丝的温度挺高。 肩膀突然落了一只手,力道不重,我条件反射地抡了一巴掌,掬的水打得肩膀都湿了,自然,那只手也没得到便宜。我转身时,双净正擦着手背,看我时颇感意外:“三日不见,刮目相看。”我想着你对我的防范未免略低了些,遂不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梦寻仙 作者:垣风 分卷阅读26 满道:“双门主,偷偷摸摸的可不是好作风。你要我来,不是就为了吓我吧?” “卫微的行踪,燕知潇的动向,你详细告诉我。”他朝我走近了些。天地间本就无光,我几乎看不清他的面容,能在这天地一色的环境之下认出此人,可见我多么日思夜想咬牙切齿。这厮直奔主题的语气中并无威胁,被我拍了一掌也权当无这回事,更不解释迟来的原因以及如何找到我在这里。当然,这些都不太重要。 熟悉的疑惑浮上我的心头,卫微、燕知潇,这二人的动作尽管是小福也能答上一二,何必要我来说。但为了三日之限的解药,我知无不尽地全数告诉了他。于我而言,他们的行踪毫无意义,就算我念及燕公子的恩惠,我所知道的东西也不足以对他们构成丝毫威胁。 我猜想双净一定以为我在撒谎。我的表述毫无废话,他说过,一言一行都是我忠诚与否的判词。在忠诚的基础上,我只能隐晦地让他明白,他找了一个多么不靠谱的卧底。 今晚不见千秋跟在他身边,这厮的戾气反而有些收敛。开场送我的八字赞扬便可观之,这人的心性似乎变了一些,当然,很有可能是天色昏暗,我眼瞎看不清他说话时难看的神情。 无比顺畅地交代了我的所见所闻,话末,极想质问他几件事,终究忍住了。双净背靠榕树,一阵沉思之后,我寻了个机会问了他:“双门主,还有何吩咐吗?倘若没了,求赐解药。天气不好,久站得病可就划不来啦。”他抬起下巴朝我望了两眼,那样子仿佛在想一件什么事,而后才淡淡地开口:“我方才碰你时,你的身体为何如此冰寒?” 小福只知我受伤昏迷,燕公子与我说起这事时还特意支开他,想必双净并不了解我中寒毒一事。我不得不说我怕他知道,祭剑,那不是开玩笑的。我也抬起下巴:“与你无关。”伸手向他,“我该说的都说了,解药。” 我被他抓住了手,瞬间令我厌恶地要挣脱:“男女授受不亲!我只是为你办事,可不是……” “姑娘的血是冷的。”他嘲弄道,松了手。 我愣住,哑口无言。在他低低地冷笑之后,我说:“你胡说,冷血的都该死了。”我尝试着解释自小身体不好导致手脚冰凉之类的,说天气阴冷你又挑了个碰头的好地儿,他不置可否地背过身,仿佛不愿意听我絮叨这些无用的话。 “你大概能猜出我为何要得到卫微,他和你一样,血是冷的。” ☆、第三十回 不期然 在我完全呆住时,双净接着说道:“姑娘是聪明人,我要你接近燕知潇,与卫微有很大干系。云梦隐士,生来就流着冷血,对于驭剑之术有着极高的造诣,那是云梦人世代相传的秉性。只可惜,数百年后的今日,云梦已成了传说。”说时看了我一眼,“卫微是为数不多的云梦人,他的血,铸剑师虎视眈眈,我想连燕知潇恐怕也暗藏私心吧。” 冷血的云梦隐士,听起来实在虚无缥缈,联系上卫微这样的人,的确是冷血、凶残的好剑引。不过我不能赞赏双净的小人之心:“燕公子与卫微深交,所谓私心我并不以为然。双门主,你向我盛夸卫微,不知是何意呢?” 他说:“是否有私心,人心又岂能猜度。”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冯姑娘以为我是何意?”我想也未想地回他:“大概以为我也是云梦人?实不相瞒双门主,我真是云梦人,流落至此为你所用,如此潦倒的云梦隐士,既无暴力也无天赋,亏你现在才发觉,倒也不早不晚。”我的嗓音几乎在冒着森森冷气。 他听后哈哈大笑,伸手递给我:“你的解药。”我微微一怔,可算是进入正题了。才接过,便听他说:“三日之后,还是这里。你继续监视卫微,我想知道的,远远不止是他的行踪而已。”眼见他理也不理地转身离开,我才安心地服下。 烟雨蒙蒙,没有停歇的趋势。镇郊荒野果然名副其实,一目的荒芜,到处只能看到实黑实黑的轮廓。我目无焦距地望着远处,思量着双净的话。他想知道的,远远不止是卫微的行踪。若我猜想的不错,这云梦隐士,恐怕是双门极力想要得到的剑引呢。我不知方流当初是如何捕捉到冰尾狐的,但一定知晓这畜生的一个弱点。双净要我找的,难道是卫微的弱点吗? 云梦,那究竟是一个怎样的蓬莱之地。百年来靠着神奇的天赋和流传下的驭剑术隐逸于世,这样独占一地繁衍后人,他们想要守护的是什么。卫微又为何要走出云梦,当一个无名无利的隐士难道不比参与江湖恩怨要好太多么?他想要干什么。 兀自等雨,细雨虽小却密,这样跑回去必定湿透。我耐着性子站了有半个时辰,终于白了一眼无眼的苍天,毅然冲了出去。蓄势过大,猛然被什么扯住时,我大惊,面上也掩不住,回头一看,不知身后何时竟站着一个人。他捉着我的袖子,想来是想握住我的手的,可惜我冲劲过大,被他无声无息地触到袖子,着实是有些本事与急事。 开始以为是双净,仔细看时,却发现这人穿的是一身蓝衫,衣裳干干净净,不像是突然闯进来躲雨的,倒像在此处待了许久。他见我回来,才松开手,说:“姑娘不记得我了。”声音有些熟悉,我盯着他模糊的脸,颇感惊讶,认出:“巫师,”昨夜出现在绿幽茶馆的那个绿茶公子哥,我心下的第一反应是“你怎会在这里”。 “我向来漂泊,不喜投宿客栈。今夜本想借着这树过一晚的,谁想……”话未说完就转头看了我一眼。原来他在我来之前就在了,还偷听了我和双净的对话,我看他实诚并不想瞒我,竟毫无恼意,只是无话可说。两人沉默了半晌有余,我问他叫住我干嘛,孰不知人在被揭穿时最是难堪,问他是否故意的。 我听见他轻轻笑了:“你放心,我不会插手你的事,你的境况与我无关,知与不知都是虚妄。”有些佛言的意味,我问:“你当过和尚?”他竟然想也不想地点头:“我从小在寺院长大,十岁才还俗。” 听得出来,是个苦命孩子。我点着头:“你说你是漂泊无依的巫师,我不是很信。你虽不害我,但所知甚多,令人怀疑。你又不告诉我名字,身份飘忽,来时不定,去时无踪。刚才的事你本来可以藏得很好,突然冒出来把我叫回,你想做什么呢?”我佩服自己处事不惊,对着一个看似无害实则内里深不可则之人还能侃侃而谈。他疑点太多,我不得不防,但我还在想,我这样揭穿一个人,假如他果真是个坏蛋,会不会将我弄死在这荒郊野地。后来我又一想,他目的不明,不像是要随时取我性命,我又不怕了。 我列举他的不善,他从始至终都表现得相当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梦寻仙 作者:垣风 分卷阅读27 淡然,期间还微微点头表示我分析有理,样子毫不做作。等我说完,他对我说:“把你叫回来,主要是外面下着雨,怕姑娘回去着凉。” 本来就是弱爆的理由,我有足够的底气反驳他。可是,他说的时候,从树上取了一件披风,大概是他夜间御寒的,鸦青色的绸布料。他递给我:“你有很多理由可以不信我,这都没有关系。即便你不接这披风,损失的是你而不是我,我并不在意。” 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说的这样直白。可我没有接披风,而是问他:“你为什么一定要睡这里,群居恐惧症吗?”我是觉得,要是我拿了他的披风,他才觉得我是在报复他,毕竟夜里多凉啊。 “你说什么,恐惧症?”在我看不清的夜色里他蹙着眉,而后舒展,低低地笑了:“像我这样来时不定去时无踪的人,歇在这里一定有着隐晦的理由,怎么能告诉你。” 我听了大受刺激,使劲哼了一声,大方地披上他的披风,兜上帽兜绝尘而去,临走时不忘对他说了一句“后会无期”。而我不知道的是,我与他次次不期然的见面,的确有些无可奈何的无期之感。 ☆、第三十一回 巷口会晤 夏意昌盛,夜间反复不能寐。我大开夜窗,收起薄被,做足一切避暑的睡前工作。直到有风顺意地吹拂至床榻上,我朝着睡意浓重的求仙镇大街大叹一声热死我也,这才安然卧下。临睡以前很是郁闷,如我这样的天然冰尸果然与夏天有着格格不入的季节情怀,我想我更爱冰天雪地的冬日,光是想想就觉得异常贴心。 蝉鸣合着窗柩随风嘎嘎的声响,渐渐将我带入睡梦。也不知睡到几时,恍惚听闻有人轻声唤我名字,顺带感觉面上有些麻麻的痛感,我大皱眉头从梦中惊醒,入目的是一张俯视我的脸,痛感强烈的则是我的脸。我使劲眨了几眼,还没叫出此人姓名,他就加重了手里的力道:“清醒一点,跟我走。” “大大,你!”我一掌拍下他的手,打量着他鬼祟的神情。可不是大大吗,我依着脸上的疼再三确认不是梦,一把抓住他的领子:“你哪儿冒出来的?” 他指着身后星斗满布明月高悬的大窗:“爬上来的,有人告诉我们你被困在这里。”又指着我的手示意放开,“我没想到这么顺利,你哥呢?” 我满心惊疑,脑子浆糊一般,面上表现的却是一副怔怔的。这几日燕公子倒不提带我找他们了,我怕贵人繁忙也并不敢催他。问雪蜃时,她只说要我静静等着就是,公子自有打算。我比以往沉得住气,等,自然简直不在话下。 谁知却等来他们找我了。 大大是我们之中身手最好的,学过一点武术,脑子也算冷静。在这种时候他也不怂,不强拉着我离开,而是静悄悄地等我恢复神智。二楼即便不高,他身手再好也不能拖着一个没睡醒的人爬下去。我听明白他说是有人给了信让他来找,看来被蒙的是他。 不过眼下我不能解释太多,而是问了一个问题:“只有你一个人来?”他摇头:“都在下面等着。”我看他似乎掩着担忧,又不明确告诉我具体有几人在下面。恐怕一直以为我并不知村长失踪的事,万事都想着事后再对我说。而我怕就怕在,除了村长,还有其余人也遭遇不测。 “你哥也在这里吧,你先下去,我去找他。”他几步走到窗边,月色之下,我发现他还穿戴着当日登山的装备,这上上下下的的确省了不少力气。我心下一沉,说:“友丹不在这里,你被人耍了。” 他回头看着我,愣了一会儿,低头从身上摸索出一张纸给我。我看时,竟是前几日那张友丹的通缉令。大大示意我看背面,那里有一行添上的黑字。我走到月下,写的是:“冯氏兄妹被困有间客栈,速救。”又细心地写了两个房间号,我看着其中一个眉眼直跳。一个是我的不错,另外一个,却是不日前住进客栈的卫微的屋。 “这是你撕下来的?” “我胆子还没大到敢撕官府的文书。”他寻了个位置坐下,眼下想必信任我更甚于信任这张诡异的纸。“友丹的事我们是一早就听说的,只是没料到有人会送这个来。你也别问我那个人是谁,就是一个蒙着面的神经病。”他的意思我明白得很通透。背后有人硬要插手我们兄弟间的事,故意半真半假地传消息,不是吃饱了撑的就是有着不为人知的预谋。 我做了个决定,要大大带我下去跟他们亲口解释,不过不能惊扰客栈。他这是爬窗,行为原本就不大光彩,再熟也是别人的地盘。我的窗下正对着大街,目测以我的机敏不至于摔残,后来我掉地上的时候,果然只是擦破了点皮。大大装没看见,连扶也懒得扶我一把。 是在客栈隔壁的巷子里看见他们的。 来时我心里数着人头,目前除了村长失踪,已看见的有家椿、友丹、妹子、大大,那么余有阿飘、大婆、老板、安周、便总这五人还未相见。就像一伙密谋贼事的市井,我与大大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时,他们就三三两两地蹲蹲站站。我看见老板背对月光抽烟,烟雾缭绕也掩不住他的深沉与沧桑;便总索性抱头不语,样子别提多落魄了;安周就站在便总旁边,时不时踢他几脚,嘀咕几句;大婆就势坐在一个废弃的酒桶上,不知发什么呆;我看见阿飘托着腮一直盯着巷子口,直到看见我们,她几乎是跳起来的,紧接着就朝我扑来了。 “圆,看到你太开心了,可真是愁死我了。”相互拥抱了一会儿,阿飘间或掉几滴泪,我们简单谈了几句,聊以慰藉当时的心情。 老板只见我们两个回来,把烟头扔地上,边踩边问大大:“是不是遇到麻烦,我跟你去。”他的精神状况似乎是被逼急的农民,只求个带路的引他去弄死地主。我忙拦住,示意他冷静。趁着大伙难得齐整,我跟他们简单叙述了这段时日的经历、友丹与妹子的去向,以及客栈的正主。至于家椿,我不提他们也不问,想必彼此心知肚明,却都犹豫着不说。 又拿出那张通缉令,正要说起其中疑点。背后,冷僻的巷口突然响起一团急促的步声,踩着平滑的石板街道,训练有素地朝巷口靠近。霎时火光滔天,汇集而来的火把照得我们每一张脸都亮得惊人。 ☆、第三十二回 有惊无险 我看清了来人,小步往哥儿几个背后退了一些,大大他们十分默契地给我做了堵人墙,在官兵尚未察觉之下,我将那张纸迅速收了起来。那时我心里疑惑重重,深更半夜怎有官兵出现? 领头的是个年轻胖子,环视了整片区域,大概碍着夜深人静不好发作,只黑着脸问了一句:“你们是什么人?”老板就在气头上,不满道:“现代人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梦寻仙 作者:垣风 分卷阅读28 ,认识吗?”大大给他递了个眼色,对那横眉冷对的头子半真半假地说:“官爷,想必有些误会。我们几个老友许久未见,这位兄弟多喝了几杯,方才胡言乱语,还请见谅。不知官爷到此所为何事?”说时望了一眼巷口一队火把,皱起眉头:“想必官爷有要案办,草民等不妨碍了。” 待要招呼我们走,哪能走得了。只见那头儿颠颠地冷笑着:“确有要案,此时此地此人,一概要查,统统不许走。”顿了顿,声音放大了些:“有人告你们私闯商铺,里应外合结伙营私。跟我们走一趟吧,有什么话,衙门里说。” 就像被人算计了一样,胖子的话一出,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我抓着“里应外合”四字,怎么想都无法理解,不知闹的是哪出。大婆吊儿郎当地冷笑一声:“官爷,口说无凭,有何证据?”从胖子后面突然冒出一个人,小厮打扮,对着我们说:“我亲眼看见的。我还看见,他们手里有一张通缉令。”说话的人,我怎么想也想不到会是客栈的小福。 有人上来搜身,我大喝一声“谁敢碰我”,因这一声,四处人家的烛火都亮了起来。我瞪着一个缁衣大汉,逼得他频频回头看那胖子,到底不敢搜我。后来小福被我怨怼的眼神看怕了,悄悄在胖子的耳旁说了几句话,那胖子朝我走近一些,语气倒不强硬:“姑娘,自己拿出来吧。”这种局面尽管是大大也没法应付,而我眼下只能听从,从牙关到心底都在恨恨啃着双净的名字。 “冯姑娘,这是做什么?” 就在我们以为政治清白将毁之时,燕公子突然走进窄窄的巷子。我看见他面色冷白,眉眼微眯,想必是被我那声怒斥惊醒的,浑身都透着不悦。曾听雪蜃说起他睡眠极浅,些微声响都足以令他难再入眠。我不见他手下跟着,也从未见过他如此神态,他孑然一身时的样子令我心下莫名慌得厉害,才知道雪蜃她们在时气氛是那样融洽。 当下我三言两语地梗概了事情的大致经过。胖子捕头着实是个稳重人,听我说起那通缉令的来历也未曾表现出多少怀疑之色。倒是小福,完全不清局势,呆愣地看着我们。还是燕公子无意瞥他一眼时,他心下害怕垂了脑袋,可也看不出多少慌乱。这是个完全的不知情者,我算是放他一马。 谁知等我话毕,胖捕头抖着那张通缉令道:“既然这天字三号房里确实住着人,不如容我搜查一番,待确认属实,今夜之事就算了了。”不等我们回应,这人就带着手下径直去了。我想着那屋里住的可是卫微,不算面慈心善的,这一番折腾他又会如何恨我。 燕公子看不出心思,只尾随官兵进了客栈。我想着应该没什么大碍,友丹不在自然就算了事。领着哥几个坐在大堂,才喝了一口凉水,突然感觉不对劲。那通缉令背面,可清清楚楚写着“冯氏兄妹”,事情哪那么容易了?我将心中想法说出,大大说不如跑吧,那个胖子看起来不是省油的灯,今夜很像要拿我了事。我转头看了看,大门外果然立着两三个站岗的,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随便跑路了。 我们皱着眉头思索该如何是好,二楼间或传来卫微与燕公子的谈话,听得出卫微语气并不好,他的言辞很生硬。那胖捕头折腾了半宿一无所获,领着一队人下楼,目光锁着我,问:“既是兄妹,姑娘想必清楚冯友丹的下落吧?”几番严问,我断言不知,他无可奈何,却不抓我。直到人都走了,我才恍然明白自己着实担心过了,想来此朝律法还是很开明的,不存在连座罪。只是那胖捕头似乎打心眼儿里盯上我们了,临走时不忘仔细盘问我们一番,又自称姓石名墨,立言说是有任何线索要随时向他上报,他会时不时来找我们。 这就算是被官府盯上了。且不说这一切是否就是双净处心积虑的结果,他是如何得知我们几个人的关系,却是一大疑点。我向大伙一一询问,却都说和此人并无任何交集,唯有大大昨日突然收到一个蒙面男子的一封信,拆开才知里边儿是通缉令,不知是不是双净,而我猜想那人多半是千秋。 如此说来,双净在未与我们接触的情况之下便得知我们的关系,此事着实不简单。不是千秋有些手段,就是双净通过什么特殊渠道得知的,这我就不好瞎猜了。只是事已至此却有惊无险,我不知他究竟意欲为何。 答案竟是在隔日清晨揭晓的。 ☆、第三十三回 好好歇歇 因又是一夜无眠,我和他们围坐在大堂将就了整晚。一大早家椿出来溜达,看到我们又惊又喜,忙回厨房鼓捣了一桌小早点,兴高采烈的,却得了大伙好大一个冷脸。大概是在友丹那时起就一直隐忍着,这次看着一片脸色,他到底没忍住,拍案而起。 “我说你们都是瞎了么?花朝节那晚分明是有心人作祟,需要我讲得这样直白?”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之下,他大叹一口凉气,娓娓道起那晚的事由。 求仙镇之所以特别,那是因着地界的关系而吸引了众多形形色色之人。人走江湖,心怀鬼胎者又岂能没有。正如家椿所说的,小露才能招人忌恨已是极小的仇怨了。但花朝节那晚他所看到的怨,却生生令他铭记在心。 赛场为方便看客观赏,设在客栈门口,搭了两口大锅,预备的材料却是在客栈内的后厨。家椿留他们在外,独自一人去取材料,寻思做个什么好呢,谁知在后院看到这么一幕。 是个大汉,想必求名心切,正压着个参赛厨娘威逼利诱。家椿顿时以为看了不该看的,才要缩着脖子回避,却听那大汉恶狠狠地对那厨娘道:“谁不知这冷清清的客栈是燕庄庄主的私产,老子来这不是为了这份工,是为了求个名。谁挡老子的路,小心他的命。” 那厨娘吓得浑身哆嗦,原来大汉早就搁了把菜刀在她脖上。家椿躲在墙后,内心正纠结还比不比,忽然听见厨娘失声尖叫又立即被人捂住了嘴。定睛一看,大汉早已起了色心,正上下其手,厨娘反抗不济,被他割破了脖子。令家椿惊吓的,是这畜生企图以此凌迟厨娘性命,好趁机玩弄。 家椿手无缚鸡之力,即便想见义勇为,那时也不能独自出面。后来他灵机一动,跑到外面拉了掌柜的,说是后厨位置不详烦请带路,以此惊扰后院中人。可是令家椿没想到的是,待他们到了后院,那厨娘早已殒命,死状可怖,大汉却不知踪影。掌柜的是个世面人,大惊之后反而冷静下来,要家椿尽管比赛,左右只能选他当大厨,条件是不许声张此事。 令家椿心悸的倒不是这个,而是同他比赛的,恰恰就是那汉子。他在短短时间内思虑了自己的人生利害,靠着邪不胜正的信念方支撑着自己做完了那道佛跳墙。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梦寻仙 作者:垣风 分卷阅读29 大汉的目光可想而知多么毒辣,却不知家椿早做好了与之对抗的准备。令他出乎意料的是,那大汉竟将注意力转向了友丹他们。 这不是个莽夫,料想凭他的本事还不能与燕庄作对。做菜时他眼睁睁看着那些人对家椿显得格外亲密,若将他们弄死,谁奈他何?可是家椿一口否定了与他们的关系,令大汉轻蔑地以为这也不过是唯利是图的小人罢了,再杀他们似乎毫无意义,他退一步求其次,此仇不报难以泄恨。 事情的曲折超过了在座众人的想象,一时之间的气氛难以形容。我本以为听完这则饭前小故事很影响列位的食欲,却见阿飘早饿了半天,正盛着碗八宝粥喝得津津有味,食物入口的声音在静谧的清晨里显得和谐而温馨。 正在这时,卫微下楼来了。 同他下来的还有燕公子,其后尾随着雪蜃等人。我不知昨夜的事给他们带来多大的麻烦,但从卫微的神色上看,他的心情一定很不好。 好吧,我言过其实,他的脸臭得跟抹布似的。 “不必送了,卫某就此别过。”不知他心情怎会如此糟糕,连与燕公子寒暄的话也不留。经过我们时,家椿挽留他吃个早饭,他摇头谢绝了,一径出了有间客栈,转眼别了我们的视野。 我怔怔地拿着筷子,心虚得厉害。这事闹得有些大,生生把人给气走了,仔细追究起来还得怪我。如此想着,我便为难地看着燕公子。他另置一桌,安静地吃着家椿备好的早点,面色看不出情绪。直到等他吃完,他起身走到我们这里,说:“你们收拾一下,我们立即启程前往铸剑村。” 村长的事一直是我心里的疑问,却每每在他面前不敢启口。我想他既然肯帮我找到人,也许可以不必问得太明白。但他现在说回铸剑村,我不懂是何意。究竟是寻不到村长的下落,还是村长根本不在东山岛? 我的心理活动一向表现在脸上。公子看了看我,他再聪明也猜不到我想的是什么,只是对我说:“双净要你密切注意卫微,如今他独自离开,你可以好好歇歇了。”说罢,不再看我。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我的心情毫无波澜,只是有些小心思。公子的话一点都不对,双净的确要我注意卫微,可我没当回事,我一直是好好歇着的。 回村的一路倒是平安顺利,当代人都骑着高头大马,只我们几个雇了辆大马车,掀起车帘观赏一路的青山秀水。因家椿是公子聘请的,这次也算随主出差,挤在车里,大伙聊起各自见闻。 说起来,曾听那怪老头说过的几个人物,我原本心里都是有底的。比如才女阿飘,不疑有他;比如变戏法的两个人,我知道是大大与大婆,他们是学校里魔术协会的两把交椅,的确有那么点邪乎的手段;又比如其余三人,一言带过毫无说辞,想来是那老头吹嘘词穷了。 经由当事人之口表述出来的意思,证明了那老头所说全然是只言片语。简而言之,阿飘的确在花朝节那日艳压群芳夺人眼目,可惜事后她的日常尽是绞尽脑汁地回忆诗词歌赋,原创虽有,但与此世才人到底不可比之;再说大大大婆,从未听说哪个旱疆巫师会以卖艺为生的,在大街上卖弄手艺尽管令人大开眼界,却也因此遭人唇舌。至于安周、便总以及老板,这三人却是真正生演了一段不为人知的佳话。 ☆、第三十四回 回铸剑村 回忆当日情形,还得从便总的ipad说起。 早在出游以前,便总就往自己的电脑里存了好几部3d影片以及各种音乐,可惜中途变故太多,他没有机会享受。在求仙镇的一家戏院里,他们三人商量之后决定拍卖电脑里数量可观的影视资料,虽然知道这也许会引起轩然大波。 面对满院听戏的古人,便总一筹莫展,正不知该如何推销,安周灵机一动献上一计:“这么办吧,先从戏院老板下手。”盯着他鬼祟的神情,老板和便总恍然大悟,此事必得秘密进行。 事情没有旁枝末节,进行得非常顺利。给戏院老板预告了一部古装电影,再三确认这东西是个宝贝,出价高者才可关门自赏。那老板花了毕生的胆量才敢打量他们三人:莫不是通灵的巫师?他若不照做,大概要被吸进这菜板里,跟里头的人一样的下场! 老板哆哆嗦嗦地满院挑拣,看中了几个颇有财情的主顾,将他们请到了三人所在的小黑屋子。大概一路就得知有个惊世骇俗的看戏宝贝,主顾们虽不屑这种卖弄手段,但还是异常好奇。可惜便总这回放的不是视频,而是先来了个背景音乐,吓得他们瘫坐地上。而后亮着频幕,对着他们清晰无比地又预告了一番,开始了激烈的拍卖仪式。 说起这事,他们三个都承认有些卑鄙。不过一旦拿出那种东西,在世之人一定觉得是个邪物,既是个邪物,不编点背景怎么行?于是尽出馊主意的安周,趁着浓重的气氛给主顾们讲了那影片的来历:是人回忆里的东西,巫师将它们抽到这板子里,演绎了一段爱恨纠葛,此物非邪非正,看完之后,自能通晓这人世因果。话说得虚无缥缈,又是关在小黑屋里,三人表现得和长门僧似的,不由得那些主顾们不愿看。 于是出价高者留了下来,其余人却不干了。为恐他们泄露这事,老板将他们带到另外一个屋里,令他们再次竞价,排队观赏。好在便总电脑里的影片都是轻易能使人动容的,视角又极其震撼,看完之后,人的状态已是恍恍惚惚,这更吸引了没看过的主顾们想一探究竟,后来连戏院老板都参与了竞价。 “挣了不少钱,吃了顿好的。”三人重重叹了一声。 坐在马车里,我的思绪飞到了很远。那时我在漫山遍野地寻找,兀自以为他们迷途于荒烟蔓草,忍受饥寒交迫。后者大概是有的,可生命、财富、名利、情谊……一夜之间,他们好像都遍尝无遗,是我想都不敢细想的。 另有诸多各自的细节,我没有听下去,坐到了马车之外,开始出着神。贴身在马车旁的是雪蜃,她从始至终都听着我们说话,这回看着我,唇上的笑意经久不散。我有些意味,埋着心照不宣也笑着回视她。 铸剑村与我临走时并无两样。这个村子远远看去显得有些肃杀,坐落于四面环山的世外之地,也无其他相傍的村落。建筑风格嶙峋,依着拔地而起的地势,看着很有感觉。在村大门,我们看到了闻讯等候的友丹和妹子,以及乡长。 只是看了一眼,我突然感觉怪怪的,不免多看了一会儿。乡长的体格是很高大的,颀修如松,正面是个挺拔的中年人,背影望着却年轻沉默。如此一个反差,我隐约觉得那张熟悉的面皮有些突兀,乡长难道是未老先衰么? 因他要忙着迎接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梦寻仙 作者:垣风 分卷阅读30 燕公子,我反而不能跟他接近,只尾随着进闲免院一路无话。后来想趁机跟他叙叙旧,聊聊家常,奈何他们主仆是有许多公务要交代的,我几乎连个照面也打不到,更别说趁机了。久而久之,我的注意力很快从乡长身上涣散,转而与大伙商量起往后的路。 一间很大的亭子,周边风光绮丽,湖色青青。十人围坐,边吃边喝,老板上座,举着我还给他的相机,神色凝重。扫了一眼众人,得到大家的回视之后,他问:“想办法回去?” 大大接口:“这样,我们先分析分析情况,再说回去的事。”众人点头,他顿了顿说:“首先,在这个不明所以的朝代,各自都没什么牵绊吧?” 有几人摇头,有几人沉默。寂静半晌,阿飘:“我在古玩字画坊里认识了好些人,都快有感情了。”家椿:“诸位都知道,我遇到伯乐了,事业有成。”妹子:“……我,感觉没脸回去了。” 大家相继拍了拍他的肩膀以表慰问之情。拍完后都怜悯地看着我,我轻叹了口气:“不幸中毒了。” “实际上,有些牵绊都可有可无,就算是慢性毒素,以我们那里先进的医疗技术,不见得治不好。最主要的是我们队员不齐,村长一直杳无音讯。”友丹这样说。 “这正是我接下来想说的。我们手头上没有一点她的消息,要找到人并不容易。我的意思,这事还需要借助燕公子之力。”大大沉声说,“不过我看这燕公子背景高深,要依仗他帮这个忙,恐怕并不容易。” “有什么不容易的,”大婆看了看家椿,又看了看我,“这两个不是跟他挺熟吗?”我白了他一眼:“等级有别,再熟也是跟乡长熟。” 阿飘听了凑过来问我:“圆,你怕燕公子?”这话使我一怔,我怕他?尽管和他话不太多,但那只是一种纯粹的距离感,不值得说害怕吧。我问她是怎么看出我怕他的,阿飘的回答:“昨晚在有间客栈外,瞧你小心翼翼那样儿。要么你喜欢他,要么你怕他。你这么个人,我总不好说你喜欢上人家了是吧?”盯着她花枝招展的笑脸,我突然无言以对。 大大接着分析:“如果以上两点都没问题,那我们可以说到重点了。”他酝酿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们怎么回去?” 这真是一个高深莫测的科学问题。 我们连怎么来的都毫无头绪,要回去就是痴人说梦,何况综上有一小一大两个问题压着,假如时隔境迁,小问题也会逐渐发展为大问题,总之夜长梦多。而我们如今早已深陷梦魇不能自拔。 “从哪里来的,就从哪里回去,哪那么复杂。”老板千省万省,也总归是抽完了最后一根烟,烟蒂合着空空如也的烟盒塞进了口袋。他话说得很轻松,可语气却比任何时候都沉重,“我看,得去鬼谷洞探探,那山洞有古怪。” 我担忧道:“鬼谷洞是铸剑村禁地,我看这事要小心些做。你们想,第一天来这里,乡长生了多大的气,那山洞是个墓冢,里面不知葬着什么样的祖宗……” “又不是我们的祖宗,”大婆打断我,“何况那时我们连墓门都没摸到,怕什么,原地研究一下,也许机缘巧合就回去了呢?” 说得太轻巧了,我正想驳他,远远地竟见文梅往这里来,跟大伙使了眼色,不敢再说了。 “诸位原来在此处。”他朝我们点了头,“请随在下来一趟,我家公子有要事相邀。”我以为方才的话是被他听去了,不禁皱起眉头。但仔细看他脸色,拘不住的严肃与坦诚,举止沉稳不怠,似乎真的有很重要的事。 相视一眼,我们却也没问是何事,一径只是跟着。出了闲免院,再出了铸剑村,竟直往鬼谷洞的方向而去。 ☆、第三十五回 上古孽缘 这一路的心情不可形容。 曾听乡长说过,这一条小道直达铸剑村禁地鬼谷洞,再也没有第二个方向。燕公子邀我们去那里,简直有违常理,诚然我很信任他,但也忍不住问了文梅,究竟是怎样重要的事。 “在下不敢妄言。不过,诸位去了自会明白。”他露着温和的笑,所言也谈不上敷衍,但委实与敷衍别无两样。当下只好耐心跟着,左右观赏旧景,大伙彼此都十分感慨,一路无话。 当站在鬼谷洞外,眼睁睁见着乡长、卫微和燕公子,我们都摸不清头脑。不是禁地么,今儿会否热闹过了,行程都安排一处了。这卫微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那时我们十个人,默契地直视那漆黑的洞口,目光中的贪婪之色想必人尽皆知。乡长一直不愿信我们是从此处出来,我也不勉强他相信。许多事的存在不是要人相信才有解决的出路,那是因它分明存在,只有解决了才是出路。 气氛从我们来时就很凝重。他们三个站在一起本是慎慎地谈着什么,远远地见我们来了,止了话,竟望着我们不发一言。洞口依次立着好些守卫,稍微察看一番,我便发觉满山的要道都布有巡逻,何其郑重。料想今日鸟语花香却阴风不散,实是有大事要发生。而阿飘在我耳旁预感我们一定就要回家了,只可惜没顺几个值钱的好东西。 我望着那三人打量我们的神情,尽管他们隐藏得深不可测,但在显然未知的人事面前,许多人的反应大多是出神地盯着。我们被盯得浑身发毛,不知这意味未明的氛围究竟代表着什么意思。 燕公子酝酿的半日动作便是进洞。乡长待卫微也进去之后,才令我们尾随。我堵了许久的话终于问了出来:“乡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看着我,大概在任何时候都不晓得该如何搪塞人,沉吟俄顷,他说:“在此之前,我想给诸位讲一则故事,不知你们想不想听。” 既是故事,又是与正题有所关联的,听听自然无妨。我们从善如流地点着头,怀着听听而已的心态,始终未曾打断这个故事的进度。从鬼谷洞洞口一路缓慢踱至墓室深处,周遭的一切都变得虚幻无意起来,我们被故事抽离了此地,倾尽想象,探索着故事里与我们密切相关的一切真相。 因果孽缘之引,说的是一个姓余名晨的修仙者,自小生长在仙家剑派,长得是丰神俊朗,习一手绝世的铸剑之术。弱冠年时,他一次游历于云梦大泽,被其缭绕的仙气所吸引,滞留了几日。途经一片旷野,竟遇到一名异世女子,衣着言语俱与此世人大不相同。那女子自称姓姚名逸菡,在这云梦大泽已滞留了多日,正不知该何去何从。 余晨与这女子相处几日,渐觉其十分特殊。且此地仙气繁茂,人烟几无,该女子恰恰在他来此时出现,又被他偶然遇见,这一切未必不是天定的缘分。因心里存着这份天定姻缘,他与姚氏很快相知相爱,彼此难舍难分。姚氏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梦寻仙 作者:垣风 分卷阅读31 貌美,性情善弱,在这大荒之地遇见这个谪仙男子,本早就情窦已开,意有所属。且余晨待其极尽柔情,二人在这云梦仙地犹如神仙眷侣,每日与闲云野鹤相伴,无人打搅,日子过得极其逍遥。 很快姚氏便为余晨诞下一子。那孩子尚在襁褓时,云梦泽东南一隅突然地陷走了风水,仙气大漏。余晨料想此事不吉,须得补全所漏仙气,否则妖气入侵,魔怪贪噬此地,他们的家便要毁了。可那地陷之灾还未及时消去,便有魔界中人循着这泄露的仙气趁虚而入。情急之下,余晨以道法布阵,暂时隐去了东南之缺,寻常小妖便不敢轻易造次。 本以为有法阵护守,他们一家三口终于可以逍遥安身,却不知早在地陷之时,魔尊之妹契音已悄悄隐匿在这片大荒之角。女子多情,莫说魔女,余晨待姚氏如何,契音是一举一动看在眼里的,她爱上了这个男子。可奈何她们二人如胶似漆,她是万万不能硬生拆散的。 无奈之下她去求魔尊成全,机缘巧合得知了云梦泽地陷隐情。原来是那姚氏,前世魂魄在地府与食鬼交缠,掉落此世后胎中生有魔障,食鬼咬去了云梦一隅,以喂食那婴孩的魔性。契音闻后大惊,那姚氏母子留不得,否则将害死余晨。 她化身云梦地仙,潜入余晨梦中,告诉他姚氏母子的来历,旁枝末节地稍加点缀,将他们说得如何不堪,并授其解决之法,令其必倾尽铸术,以云梦东南地陷处露出的火力之石,铸造九件法宝镇守在九大阵眼方开避祸。 余晨听其劝,铸了九件法宝,分别是九曜之剑、奇门签筒、乘风法扇、火葫芦、掌电宝镜、幽冥悬铃、天君幡、金刚石、罗刹卷轴。这九件法宝中,八件开光镶了八卦之一,独九曜之剑同时镶了八卦,镇守在各大阵眼中心。本以为事情再无他忧,谁知法阵竟然失效,魔界妖怪如洪水入侵,余晨以己之力勉强抵挡,终究不济。这时地仙出现,告诫他事由其子引起,必以其血熔铸法宝,法阵方可奏效。 那时情况危急,眼见云梦泽即将被魔界占领,余晨不忍,最爱的女子不可失去,离了云梦无仙气护体,姚氏终会被食鬼吞噬。 那婴孩终究是个祸害。他狠了心,瞒着姚氏,以亲生孩子的血肉之躯生祭了九大法宝,镇守住了阵眼,魔界果然不再入侵。姚氏得知此事,愤恨之下拔出了九曜之剑,自刎呜呼。因九曜拔出,法阵失效,伊人已去,余晨悲痛欲绝。但即便失了法阵护守,也全然没有魔界妖怪出没。余晨终于明白,一切都是契音在暗中谋划。 ☆、第三十六回 深入古墓 余晨为爱妻修了一座墓冢,又将九大法宝藏入墓室,以仙法封印,使此世之人永不得使用。他独守墓中,整日望着姚氏已无生气的面容,心中的仇怨愈积愈浓。契音令其痛失妻子,此仇不报,他无颜去见姚氏。 二人相约在云梦大泽,契音以为余晨终于倾心于她,放松了戒心,只身前来赴约。谁知这余晨抱了必死之心,勾引契音,缠绵中掏其魔心吞食,使他百年仙道修为顷刻成魔。契音死,他将她丢至云梦泽东南之隅,引世间最毒魔物食其骨肉,吸其精血,散其魂魄,令她生生世世不能超生。 夙愿终了,为保他心爱之地,余晨倾尽自身修为,拼己之力隐去了云梦原貌,并封了入口,在九大阵眼重新注入法力,使云梦泽永世不被外人入侵。 他临死时已是凡人,暮年常常想起与爱妻曾有过在这片遗世土地上繁衍子嗣的心愿,终是不能了。想到自己死后这片仙地寂寥无人,他于心不忍,深思熟虑之后,他回到宗派娶了一名卫氏女子,待其诞下男婴,便带到云梦泽。做完这些,余晨将自己葬在姚氏的棺椁之中,只留一名亲生婴孩滋养在仙气不散的云梦之地,繁衍他绵延不尽的子子孙孙。 说这是个上古流传的神话,恐怕我们更愿意接受。冗长的爱恨纠葛,被乡长剖析地只余一副精干的骨架,但世间许多故事的框架一经成形,我们的大脑便自动丰满了它们的血肉,连同人类所理解的各色情感一同赋予了故事中的人物。 这是我所听过的最不可信而又凄美的爱情故事。 置身在这座墓室中,我并未感到阴寒与恐惧,反是橘黄的光芒暖出了人淡淡的轮廓,大概是这墓室自筑起时才有了如斯浓重的生气,这勃勃的生气令人很想一探究竟,这古墓中,真的葬着九大法宝以及一对深情眷恋的夫妇么?我这样想着,便也这样问了,寂静的墓道里,因我这声问话,其他人终于如梦惊醒。 “云梦大泽,修仙者,魔界,这些也许并不可信,但它是九大法宝与这间坟墓的唯一解释。此处确有你想知道的东西,包括传说中的余晨遗子。”乡长看了我一眼。我只是呆呆回视了他半会儿,突然就停下了脚步,我盯着前方冷漠的两条人影,恍然道:“你说,卫微就是余晨遗子?”我的话一出,有人立即被口水呛到,这证明了乡长的故事有着很大的真实性。 乡长说:“此去经年,卫微已是余晨不知几代重孙了罢。”我又追问:“既然都重孙了,那为何姓卫?” “这又是一桩故事。”乡长淡然道,“简而言之,是那卫氏不甘守寡,恨余晨对她薄情的一种报复吧。”我实在越来越不喜欢这个故事了,唯一感兴趣的大概只有那个姚逸菡,这姚氏既是个异世女子,想必有极大可能是和我们一样穿越而来的。今日我们十个同是异世人的命数,在这墓室里不知又会如何?乡长提了这样一个看似与我们无关紧要的情节,但似乎事事都与我们有关,会是怎样的关联?我这一时半会也只能跟大伙一样一愣一愣,只是感觉不太妙。 这个古墓的规模比我想象得要大,光是听完一则怡情故事我们还未走到头便可轻易想象。从洞口往里,遇无数阡陌,犹如迷宫。精密的机关暗道引着闯入者愈进愈深,地势也愈深愈低。最终,我们来到了古墓的主墓室。 这个墓室入目给人豁然开朗的感觉,长明灯所及的区域大致就是墓室的规模。墓室中间放着一口巨大的金丝楠木棺椁,棺身花纹唯美震撼,令人浮想不止,长久地不能移开视线。里面长眠着传说中的余晨与姚氏。 而我们的注意力很快不再是它。 这里显然不止被人入侵过一次,棺顶与修长的墓壁上,尘土的划痕在灯下尤其分明。顺着壁上杂乱的痕迹,我们惊讶地发现,以棺椁为中心,这个圆形墓室的墙壁四周,被凿刻了整九个暗格,大小不一,奇形怪状。我们之所以会轻易看到那是暗格,是因为格子的边缘反复操作之后有着与四周墙壁明显不一的色彩,不知那是人为还是自然形成的,总之很是奇妙。 我看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梦寻仙 作者:垣风 分卷阅读32 到燕公子与卫微极其熟稔地走到棺椁背后,才发现那后面置着香案,棺椁太高大,完全遮掩了背后墓壁的光景。走近了看,我们都瞠大眼,那光滑的墙壁上,挂着两幅栩栩如生的画像,女的柔美入骨,目色含情;男的丰神俊朗,仙风道骨。果真是一对璧人,我不禁对着画像黯然出神。 “这暗格之后便是九大法宝,在开启以前,我想诸位都十分好奇,我请你们来这的用意。”燕公子拜祭完先人,告了叨扰之罪,终于开口向我们说话。 我们都静静立着,生怕吵醒这儿静谧的神灵,尽管信奉无神论的我们自以为鬼神都是心中的魅影,但我学会了信仰能给人最起码的力量,有时候它还是一种尊重。许多疑惑我们都不曾问,但我相信燕公子他会一一告诉。 “当年九大法宝的主人将它们尽数封印在此,曾诅咒此世将无人得到它们。这话的原意究竟如何,现今我们已经无从考证。这大概有两层意思,其一,这些法宝的确是被余晨下了未明的咒术,它们毕生都被尘封于鬼谷洞不再面世;其二,九大法宝的铸引乃是余晨亲子,他是异世女子所生,要催动法宝需经由异世人之手,假如余晨知情,他在铸造九大法宝时就应该明白如何让他自己催动宝物,但同时给人以第一种可能的错觉。可以确定的是,在世的铸剑师与驭剑士,无一人能启动它们的力量。” 我第一次听公子长长地讲着话,听得尤其认真,也很容易就明白了,但接不接受却又是一回事。他话里欲传达的意思仿佛能令人嗅到时光洗涤之后的神秘味道,又有一道引人探索的诡谲古迹。 简而言之,他们相信第二种真相,这九大法宝没有遇到异世之主,因为余晨曾隐晦说过——“此世之人”永不得使用。 又是一个语言大师。 ☆、第三十七回 九大法宝 话说到这里,我们都已明白了几分。所谓异世人,在乡长初见我们时就已经多加怀疑,他惊动燕公子寻找我失散的同伴,是为有今日。他从未告诉我为何要帮我,那么尽心尽力,如今想来,心里一下子就通透了。 只是我们不自信,更不明白催动九大法宝是要做什么。他们这样兴师动众地找齐我们,不,还不算找齐,究竟有什么目的? 有人替我问了出来,这次回答的不是燕公子,是卫微。这个男子浑身都与常人无异,但仔细去看他,会发现他与常人有着很多的不同。比如他的冷血,他眼角微微的青光,他背后青布包封的剑,以及此人通身难以言喻的气质。他就跟鬼一样,幽远得猜不出来历。但他回答我们的话,恰恰说明了自己的来历。 “传说中关于云梦泽,是一个仙福宝地,因被法术幻化而隐去原貌,封去入口,唯有云梦子孙方可出入。在下卫微,正是云梦后裔。”他不必解释传说究竟真假,一句云梦后裔足可说明此事千真万确。他只是交代了个背景便有些玄妙,而后说出的话,才令我们惊觉神话就在身边。 “当年家祖引毕生修为所固的九大阵眼,如今岌岌可危。云梦确然世代因地界遗世独立而无外人入侵,但近年来,陆续有旱疆巫师寻到途径进入,或是云梦人无故失踪。我们察看了九大阵眼,当年所置法宝的凹印隐约有异光显现,于是我便来到这里,希望能催动九大法宝各归其位。可惜无论我怎么做,这些法宝始终根深于此,毫无反应。我们研究了家祖遗训,相信时间一到,一定会有异世人出现,重新催动法宝护守云梦大泽。”他看了看我们,“诸位的来历我们都很清楚,既然现身于鬼谷洞,必定与九大法宝息息相关。” 我们更愣了。不是不明白,而是实在难当大任啊。大大最先反应过来:“九大法宝?可我们来的有十一个人,至今一个还下落未明。你们也别太高估我们,和你们不一样,巫术、道法,我们什么也不懂。” “诸位可知,八卦与先天八字的关系?”卫微问,我们都心虚地撑着额,“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乃人之出生年月日时,四象生八卦。而八卦则有乾、坎、震、艮四阳干,与坤、离、巽、兑四阴支。太极、两仪、四象、八卦,它们是一一对应的,证明了人的命数乃是天定。” 我们都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听他说下去:“既然人的命数与八卦相干,那么诸位的八字与九大法宝上所镶的八卦定是一一相对的。至于你们的道法能力,我想经过后天学习,未必无成。” “你的意思是,这九大法宝与我们中的九人都各有关联,但因没有道法,我们还不能催动它们?”得到卫微的肯定后,大大松了好大一口气:“太好了,我们不学道法,我们要回家。” 除了我们十个,其他人脸都绿了。就好比皇帝给将军加冕送行,但那将军一口谢绝权位,同时也拒绝了为皇帝保疆卫国。我想矛盾在于这将军是个外邦人,本国之事与他有何干系?大大的话说出了我们多数人的心声,但燕公子显然不吃这一套,他说了一句话,瞬间把我们的脸变绿了——“你们找到回去的方法了?” 有时世事就是如此捉弄人心。天意、重任、命数,这些虚幻的概念在我们眼里几乎微不足道,但现实残酷,势不可挡。异世人如何回到自己的地方,尽管我们是当局者,但一切都不如有史可寻来得权威与轻巧,这个权威也许在姚氏身上可以找到。 一阵激烈的内部讨论之后,我们心灰意冷地接受了卫微的意见。我们帮他催动法宝,他帮我们找到回家的方法。有来有往,这真是一桩好买卖。 得到我们的承诺,卫微亲自开启了九个暗格,他打算让我们见一见传说中的九大法宝。那些暗格的机关在墓室中心那口巨大棺椁底部,一处花纹繁密的凸起。在一阵石料的摩擦声中,九道暗门像浮雕一般缓缓凸出墓壁,推出了背后镂空的格间。 每个格间之内,都呈现出一个法宝。因听完故事,自然以为九曜之剑是九大法宝之首,我们别有默契地聚在一堆先瞻仰它。半人多高的古剑,静静躺在完全贴合的凹槽之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其浑身八个卦石,从未见过这样奇特的美石,色彩缤纷十分漂亮。剑身粗犷,但铸造精美,复杂的纹路爬满剑刃,浅而精致,可见余晨这仙家剑派的弟子果然名不虚传。我们依次摸着这把法器,八个卦象同体,不知它的主人会是我们中的哪一个。我们这样问卫微,他的回答倒显得意料之中。 “九曜之主讳莫如深,除自身八字需同时与八卦相匹,异世者大概还与此宝有着极深的渊源方可驾驭。” 他离了九曜,引我们一一打量这些数百年的古物,一边说着每个法宝的卦象所属,其性如何,其妙何处。尽管我们才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梦寻仙 作者:垣风 分卷阅读33 刚刚认识它们,但胜在卫微所知实在很全,他所解释的也的确简洁易懂——从以上十个不务正业的异世人突然轻易接受如“太极、两仪、四象、八卦”可观之。 所谓八卦,在阴阳系统之中即指着八样不同的事物。乾代表天,坤代表地,其余诸如坎、离、震、艮、巽、兑,则对应着水、火、雷、山、风、泽。妙在当年的余晨将八卦与八样法宝恰恰地匹配,才使它们所发挥的力量达到极致。比如天君幡,其法效来自九重天上,打乾卦最是合理;又如乘风法扇,引风灭敌其威自来,用巽卦定然不错;再如火葫芦、掌电宝镜,一是火的离卦,一是雷的震卦;艮卦的金刚石、坤卦的幽冥悬铃勉强还可理解,不过也有两样较为晦涩些,奇门签筒为什么打的是兑卦,罗刹卷轴为何打的是坎卦? 卫微却说,每个法宝的铸造来历如今已然无考,除几样现今的云梦铸剑师可以理解的,也有一些分明不匹却是潜力无穷的力量搭配,实在奇妙。大概与法宝本身的形态有关,又或者是与铸造材料火力之石有关。他说,这些都不是很重要,假如我们想深入了解,可回到云梦的九大阵眼自行参悟。我们呵呵一笑,连云梦的研究者都束手无策,我们就不凑这热闹了吧。 在各自挑拣欣赏宝物的同时,我想起一个很有必要的问题:“修炼道法难么?假如我们天资不够,会不会连法宝都不认我们?”因这一句话,我看见所有人的脸都绿了。 ☆、第三十八回 催动摧毁 从鬼谷洞出来,天色已是渐渐黑了。这是我第二次去见双净。 闲免院外,我莫名得有些心虚,心里想不起什么事,但搅得我心乱如麻。我仰头对着月亮死死瞪着,脑子突然一闪,还真给我想起一件事来。我转头跑回自己的房间,取出一件鸦青色绸布的披风,兀自地有些心满意足。 我的笑容是在半道上垮下的,眼见燕公子迎面而来。极少在不正经的时段里遇到这个人,他像是身居庙堂之上的贵人,所在的地方一定有着明确的道理。当下我避身走到一旁,眼尖得发现这人身后又没有跟着文梅他们,月光倾到他身上,那冷白的面容总使人不敢直视。很少注意他的穿着,当一个人的气质足够吸引别人的所有目光时,他穿什么倒不显得重要了。 经过我时,他看着我怀里抱的披风,突然停下,目光闪过疑惑之色:“这不是……”我一愣:“公子认识这件披风?”他许久未答,那双眼睛盯得我十分不自在,我心里猜测:别是他也有一件,然后撞衫了。 “你要去见双净?”话题突然跳开了,我花了点时间缓冲,向他点着头。 “这里到镇郊荒野可有一段路,你在外头等着,我派人送你去。”说完就走,我原本想拒绝的,后来因他这句话心里突然没那么堵了。才恍然大悟了方才的心烦意乱,原来是为没有代步工具而发愁。 想不到来的人是乡长,这使我受宠若惊。他牵着一匹马,不知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是为什么。不过我想大概是突然从高管降级到马夫,心里在闹别扭吧。 他把马牵到我面前想扶我上去,我客客气气地说不敢,他两手一摊:“你自己上?”我抬头目测了马背与地面的高度,把手里的东西扔给他,于是就跃跃欲试了。 怎么说呢,这是我第一次骑马。 下场不必交代了,准备迎接乡长大人无情的鄙视,回头却见他盯着手里的披风,百看不厌。我大皱眉头:“你们的审美品位可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啊,这若是我的,我就送你了。”我以为我大方,但乡长却说:“这原本是给你的,怎么能随便送人。” “咦,你怎么知道是有人给的?”“你看这颜色与你多不般配,本是男子穿戴的样式。”他眼睛这么厉害。于是我便盯着他的眼睛,心里突然闪过一丝异样。 “你与双净约的几时,还愣在这里?” 免不了要他扶着上马。乡长的骑术很好,同乘一骑,我却没有任何不舒适。夜色里,道路两旁一片漆黑,树丛中偶尔有几道阴亮的光一闪而过,想是昼伏夜出的野兽。我想假如是自己独自一人出门,这来回大概要吓得半死。 从铸剑村往镇郊荒野,竟要途经一座阴山。乡长说翻过那座阴山就是石门县,那里似乎不是很太平。所谓的不太平有多种情况,在这纷乱的世道,最为常见的莫不是妖魔鬼怪作乱而致人心惶惶。我不管它,要乡长快马加鞭,这阴山实在瘆人。一面心里也算计好了,今晚无论如何要双净换个碰面的地点,我不能每次都要人陪着来。 在荒野的某片树林里,乡长将我放下,并说好在这等我。我抱着披风,寻到了那棵硕大的榕树,原本想抬头看看是否有人,却见双净早早就到了。 他背着身,似乎没有注意到我来,我唤了一声“双门主”,朝他走近几步。他突然转身逼近,血红着一双眼,一手掐住了我的脖子。饶是我心血如何稠缓波澜不惊,也瞠目吓得不轻。 被制在榕树下,腹背受敌,颈上的力道使我全然哼不出话来。我的指甲狠狠刺进他的手背,终于博得一丝氧气。 “做戏如你这般不检点,冯姑娘,你不想要我手上这条命了吗?”他的瞳色由血红转黑,那一瞬的变化令人目瞪口呆。我勉强可以挤出一句话:“是你,要我接近燕公子,我照做,哪里不对?” “在我面前似是而非,在燕知潇面前倾尽所能,你问我哪里不对?不要告诉我,他到现在还不知你中了毒。”我清楚他想问的是什么,无非是怀疑我已全盘吐出与他之间的交易。说实话,这人还真不是有一点迟钝。我冷冷道:“他看起来就是比你聪明,这点小毒自然瞒不住他。” 他突然森森一笑,松开了我,我猛咳着滑到地上。双净蹲下,看着我说:“冯友丹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你另外几个朋友的事,我也当做与你无关。不过,这些过失如何弥补,全在你今晚提供的信息。” 我不敢和自己的命过不去:“你想知道什么?” 他站直身体,居高临下:“你们果然是卫微要找的异世人?” 他这样的话一出口,我发现自己确实低估了他的智商。一个人会威胁,那是因为他在乎手中任何一颗棋子,但并非将所有的赌注押给这个棋子。正如他派我去当细作,却一直不肯全然信我。步步为营,他一手遮天的网络规模,究竟有多大? 那时我与他交谈不过寥寥数句,他毫无防备地告诉我几个阴谋,那阴测的笑容在我眼里真是个噩梦。我大致在脑中整理了几个一直苦于无解的问题。 其一,自我们出现的第一天,双净就在观察老板他们。那伙空寂山上的贼人,果然是他的手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梦寻仙 作者:垣风 分卷阅读34 下,不过从最初的误以为是铸剑村村民,到怀疑他们奇特的装扮,时长仅仅截止于他捡到一部手机。那只来不及被我捡起的手机,难怪我再回去时却怎么都找不到。树是他砍的,但原因他闭口不说。我自己以为,那部手机就是村长丢失的,他的所作所为定然与村长有着密切的关联,这可暂且定位他清楚村长的下落。 其二,双净全程跟踪九人,挑了几个可控的,例如大大,故意将他们引来见我们,他想知道卫微要找的是否就是这些人。这个计划的前提是他必须清楚我们几人的关系,这无话可说,要想知道我们队伍中有多少人,只需注意一下老板他们的日常对话。可我后来才知道,他所得知的这些消息,途经比我想象得更轻巧。 其三,双净清楚一切有关云梦泽的传说,也知道铸剑村把守的鬼谷洞内有九大法宝。某种程度上说,他的目的与卫微有着些许共性,就是找到异世人。但不同之处却是致命的——卫微想催动九大阵眼,而双净想要摧毁。 ☆、第三十九回 阴山遇鬼 毫无悬念,我现在很危险。 双净一如玄衣覆身,原本冰冷无情的面容在我眼里只是代表着一种情绪,但在此时却化成了无形的压迫力。我内心恐惧于他不定时的爆发,也许下一刻,他会突然用那双黑红的眼睛杀死我。 是的,在得知我是异世人的时候,他就想杀我。 “既然你已无任何利用价值,不如送你归去,不必谢我。”他阴沉着脸,伸手有意掐将过来。我因害怕显得颇为精明,猛然一翻身,顺着树干滚到一旁,剩下的就是跑。我不敢回头,毫无身手优势,一回头也许就被他戳瞎眼,那太不值得。结果我低估了他,他随便一近身就制住了我的脖子,我心下一凉,第一次觉得死亡离我那么近。 双净的手爪如钢箍,几乎是一刹那我的心肺就衰竭了。来不及挣扎,等我意识不清即将死去时,他却突然松开了我。我瘫软在地,模糊地感觉到周遭突然冒出许多人,我被人拉起,疾速远离了这里。 意识若即若离,待我恢复神智,乡长正探着我的脉搏。我望了一目四周,荒凉颓废之地,阴气甚浓,银月之下,漫天飞舞的白色纸片,合着山里野兽饥渴的嘶吼,入目所及、入耳所闻极其捉心,身下还压着厚厚的冥纸。无法适应,我一阵瑟缩,猛抓住乡长的衣领:“我还没死呢,别……别埋我啊。” 乡长一滞,将我的手轻轻扯了下来:“我布了人手,暂且应对双净手下。你呼吸微弱,这一路颠簸与你无利,只能在这里等你恢复。我没想埋你。”我松了口气,问:“这是哪?”“阴山。” 一阵阴冷的山风吹过,我险些失心。我说:“咱要不换个地方吧?”乡长摇头:“此地对我们有利,双净不敢轻易进来。”见我一脸茫然,他又解释道:“双净有阴阳眼。” 我恍然大悟,悟后心情难以言喻,只苦着脸问:“这么说,我们四周的确有鬼?”没有丝毫停顿,乡长点了头:“人鬼殊途,我们看不到就好。双净若非常借巫术与鬼怪交易,也不会生就了那双阴阳眼。”我惊疑:“怎么,双净也是巫师么?” “双门手下多是旱疆巫师,双净本人却不是。此人野心勃勃,在江湖邪派上的地位可说是首屈一指。公子与他交锋数次,也弄不明白,他究竟有何意图。” 我听他说下去,所言之意图并非表层意思。今夜双净想置我于死地,其意显然,而燕公子派乡长布置手下早有预备,想来他们一早就知有此一劫。既然知晓,那双净这一路过来的心思便是受燕公子掌握的。 “怕就怕在,双净一切的举动另有隐情。旱疆巫师陆续闯入云梦,卫氏子孙接踵消失,这一切不可否认与双净有着极大的关系。”话至此,乡长眉眼一凝,浑身都警戒起来。我问怎么,他示意噤声,将披风替我掩上:“你体寒引来孤魂野鬼了。” 阳气与阴寒之气交斥,我不知竟有引鬼之说。但乡长神情不像是装的,他是巫师,所幸还是正派巫师,我不信都不能。当下我连脸都包起来了,闭起眼,心里还在计较乡长是怎么看见孤魂野鬼的。下一刻,我的背脊开始发凉。 这是类似黄泉水流爬上来的阴凉,我不知感觉为何如此明显,但显然那嗖嗖凉意有着如山的体重,渐渐将我压得闷哼出来。听闻我的动静,乡长口中念出一串咒语,身上的沉重之感随之消失,我终于失声尖叫,而后浑身冒出冷汗来。 乡长的手指压在我的眉心,低声念了几声,我的痛苦终于散退。 “怎么样?” 我缓缓摇头:“刚才,是什么东西?” “阴山地鬼,爬到你背上吸取阳气时才会现形。一时忘了你心血已变,必然招来冤鬼。我们先离开这里。” 我没有意见,随他走着。但他越走越深,似乎不像是往镇郊荒野的方向。“我们去石门县。”乡长看出我的疑惑,“等了许久不见他们回来一个,想必凶多吉少,等到了石门县,我再联系公子。” 孤寂的月光,笼着满山萧瑟荒芜的凄景,越发使我毛骨悚然。我受了方才那一怕,心底隐隐神经起来,迎面飘来的冥纸都会使我惊得倒抽一口凉气。后来我狠狠闭起双眼,再睁开时竟是满眼的怒气,那是无神论被推翻时人逼急的样子,我不甘心被鬼怪束缚。 乡长看我一眼,料不到我现在是这副模样,倒勾起唇角笑着。但那笑容持续不了多长,突然劈头朝我一指,口中一串咒语如珠,我的肩上只留一道长达一尺的黑焦手印,在银白的月光之下升腾起朦胧的烟气。 我目瞪口呆。 “过来。”他盯着我的背后,伸手将我拉了过去。我强自镇定地转过身,赫然见到一只烧焦的人形怪物,僵硬扭曲地站在我方才的身后,断了一截手,如我肩上一般,冒着缕缕青烟。 我觉得我的神智越发清晰起来,环手抱着自己,咽了咽喉头,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我们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转身,加快速度前进。之后乡长施展轻功,迎面有扑来不知名的东西,被他挥手挡开,他将我护在身前,自己背后趴附的阴灵不断逼近、散退,它们死前龇牙咧嘴的模样与嘶鸣令我心悸。 在半空中如此消耗体力,乡长逐渐不济。他的气息沉重起来,加之大半的身体都在护我周全,很难施展。我意识到自己是个天大的累赘,不禁大脑短路地说了一句:“乡长,你自己走吧。” 他低头看我一眼,那么近的时候,我才惊觉从前的异样有多么强烈。这双眼睛,我曾见过。 “你若是单纯地想死,我就放开你,但假若是为了我,那你别想。”他俯低了头,眼见着有一团诡异的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梦寻仙 作者:垣风 分卷阅读35 气流从他头顶闪过。我们四目相对,我清晰无比地看到,他的面貌在这种角度与光度之下,有多么虚假。 ☆、第四十回 石门幻境 我踉跄地朝前方古旧的山神庙跑,乡长紧随我后。阴郁的天色之下,地面越来越多的骨灰罐显露无遗,远远望去犹如□□的连绵白骨。出入口竟是个乱葬岗。 体力不支,加之双腿麻木,脚底踩上了一只罐子,我毫无预兆地摔倒在地。身下崎岖地布满着坚硬的瓦砾与碎骨,疼得我险些晕厥。我强撑着回头,乡长已顿住身形,自身上抽出几张咒符,当风扬起,自如地布了一张结界,封住了窄小的阴山出口。他回身将我扶起,我望着触到咒符现形的阴灵,一阵胆寒,它们却害怕地不敢再靠近了。 阴山在石门县南郊,二者之间几乎没有人迹,只无数的山神土地各自占着一席之地,平均几步便有一尊。这些形同虚设的神灵,满身剥落的漆彩,奇形怪状的神态与诡异的面容,在这夜色之下比之鬼怪毫不逊色。大概人怕到极致,便以为温驯谦和的上神都敌不过凶神恶煞的小鬼,不如以鬼克鬼、以毒攻毒来得安定人心。 世道如此,我忽然明白道法的有效。假如手边正有一样散退恶灵的法器,人不至到如斯憋屈的地步,我也不会这样拖累乡长。今日卫微说过要我们修习道法,假以时日驭起法宝,未尝不能早些回去。如今想来,就算我不是法宝之主,若能习一身防御道法,倒也全然不亏。 入夜的石门县城,与东山岛迥然不同,这里感觉不到丝毫人息。我们抬头看那漆黑的门楣,糊着三个石刻的大字,但毕竟心下惊慌,看不了多么仔细。但门楣以下,却没有门。这一丈多高的石门框内,乌黑得犹如九重地狱,伸手不见五指。 这样的光景,我是决计不敢贸然进去的,便看着身旁的乡长:“石门县难道是空城?你看天色也并非黑到无光,这里望进去却如深井一般。”乡长接道:“好像月光进不到城里?”我闻言一怔,不禁缓缓点头。 “石门县有座古刹,历来香火鼎盛。刹内有一位带发修行的着名琴师,前来烧香祈福的香客多是冲着这位琴师而去的。但近日有古刹僧人外逃,到处传言古刹闹鬼,那名琴师被女鬼附身,所弹之琴如魔音穿耳,扰得整座石门县城不得安生。” “这就是你所说的不太平?”我问乡长,他朝我点了点头,我变色道:“看现今连本县百姓都举家外迁了,我们还是另寻宝地吧,我不想再见到鬼了。” “女鬼附身倒还可信,但魔音穿耳却有些无稽之谈,你现在可有听到琴音么?” 琴音倒是未曾听到,南郊的野鬼之声却恍惚听到了,似乎耳际还有丝阴凉之气。“乡长,你要进去吗?”我问。 “我无意回头。”他定定地望着我,那目光就是为了说服我前有虎狼后有追兵,要想活命只能硬着头皮进去。我哭丧着脸,与他握手,语气特别诚恳:“不如在进去以前,先想办法联系你家公子吧,我怕进去之后便没有机会了。”这点他倒是听我的,当下从怀里掏出一张符咒纸,三两下叠成鸟儿的样式,听他默念一句简短的咒语,竟见那鸟翩翩飞起,周身散着奇异的金光,升入高空隐进乌云,便不见了踪迹。 可即便铺了后路,望着极黑的石门,我也没有胆量敢迈出一步。我做着复杂的思想斗争,对于未知的恐惧胜过于对鬼神。我总觉得,眼前这座县城所散发的森森鬼气比之身后那座苍凉的阴山有过之而无不及。 乡长一直无言地等我自己下定决心,但等了许久也不见我动弹。他突然牵起我纠结的手,掌心的温度比我身体的任何一处都温暖有力量,我抬头惊讶地对上他的眉眼,他为我兜紧帽兜,低声说:“不用怕。” 于是他拉着我走进了黑暗。 这一瞬间我紧紧地闭着双眼,握住乡长的手,力道也许连我自己都无法想象得重,对黑暗的无法招架使我以为有无数阴灵欺身爬上身体,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毛骨悚然的厌恶感。 但我感觉有暖风拂面阳光笼罩,乡长只迈出一步便顿住了。他紧了紧我的手,示意我看。刺眼的光芒穿透眼皮进入眼底,使我不得不正视眼前惊人的事实。 没有妖魔鬼怪阴风如刃,只有明媚的天,热闹的街,来往的人,一切都是如此和谐欣欣向荣。我窒了窒呼吸,呆呆地望着乡长:“这么快就上天堂了?”怎么也想不到,这一脚迈进竟是这样痛快的结局,我甚至还没感觉到死亡的痛苦。 他静静立着环顾这片晨光乍起的小城。有欢快嬉闹的孩童从我们脚边穿梭而过,掀动了他的衣摆,他不动声色地避开,冷漠得像没有看到。 “这一切都是幻境,假象。”乡长深皱眉头,丝毫不敢放松戒心,“不要被周围事物迷惑,小心陷入。” 我当即屏住呼吸,眨眼之间星辰变化日夜颠倒,的确有些蹊跷。是个阴邪之地,尽管我不知即将会发生什么,但所谓幻境,考验的是人的品性修为,正如佛家六恼——贪、嗔、痴、妒、慢、疑,若是惹上其中一样,大概要困死在幻境之内。这石门县是个怎样的地方,难道真如古刹僧人所说,是被女鬼所控么?但既然是鬼,这一处幻境要验的哪是什么人心,非得有进无出,方是厉鬼的目的。 乡长说:“找到出口,我们尽快离开。”便带我行走在人潮之中。 只是几步一个周期,季候与天色竟自如地切换起来。才是春色怡人,一时便夏意盎然,半晌却是秋高气爽,须臾已是漫天飘雪。迅速变换的天气,令我们惊诧不已,身体在时冷时热中煎熬,唬得我们措手不及。而周遭的人物与场景,也连同季候一齐变化着,人们时而在梅雨中撑起满街的油纸伞,时而在严冬的雪地里裹蓑衣前行。 独我们格格不入地地埋头行走。短短一条街道,竟是走了无数个春秋。 ☆、第四十一回 古刹 不知觉间,时节停留在傲雪凌霜的深冬。路到尽头,竟是无路可走。道旁房屋拥堵如盘蛇,余脚下积雪深尺的笔直银道,畅通无阻。拦截在眼前的,是一座依山耸立的庞然建筑,晨钟悠悠,浑厚低沉。 “古刹?”我惊骇,想不到一旦走进这鬼境之内,此地竟是避也避不开。若身旁密集的房屋是盘蛇之躯,那眼前这座大雪之下拔地而起的古刹犹如遮天的蛇口,我甚至隐隐能嗅到自蛇腹散出的腥臭邪戾之气。 乡长低头望着我:“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看来,眼下只有进去探一探了。”他牵着我率先踏上百多阶的石梯,我不敢犹豫,紧随其后。 怪的是一旦进入古刹界内,如注的风雪便骤然止了,但天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梦寻仙 作者:垣风 分卷阅读36 地还是一片银白。我想是这幻境内每一处都有其特定的季候而非随时随机变化,正如人寄情于景,这幻境将情感毫无保留地以季节表现,整个石门县的版图便都有了情。比如古刹季属冬,但这样的冬却是满腔柔情的。 我将想法与乡长说了,他回我:“假如真如你所言,这幻境之内的石门县处处有情,那为何真实的石门县却如血洗一般毫无人息?这情,未免太残忍,太不真实。” 我险些脱口要真实做什么,你还不是掩着真面目示人?但我到底忍住:“人的情感原本就是自私残忍的,这幻境的造主想必满腔情意无处宣泄吧,便织了这场无果的梦。” “情分多种,你所说的自私残忍的情,我倒从未见过。世间最凶残的莫不是权利私欲,难道这也是情?”他看了我一眼,言下之意是要我接受幻境造主其实是个无情之人,这一切的作为无非是为了一己私欲,算不得所谓的情。 我低头想了想,虽说自己未尝试过这种情,但耳濡目染,到底知道它的自私与残忍,遂轻声道:“是爱情。”爱到极致,情到深处。 乡长沉默着,我抬起头,却是站在了石阶的终点。古旧的大门紧紧闭着,像封住了它的满腔悲喜。有轻轻的琴音透过门缝流泻而出,我感到一股莫大的哀伤流转于胸腔之内,像坚硬的冰霜融化不开。恍惚间,琴声消散,大门却缓缓开了,呀声格外陈旧,经久地回荡。 那股浓郁的哀伤转眼即逝,我回味过来时浑身一震,手一紧,乡长深深地盯着我:“你险些被勾去魂魄。”我大惊,倒退一步,心力像被抽干了一般,那琴声竟是这样厉害。我不禁问他:“你怎么没事?” “我有道法护体,鬼琴奈不了我何。”他从怀内取出一条炎色坠子的项链,套在了我的脖子上,“这是厚土护符,小心戴着。”我点着头,将它护在了衣内。 寺门大开,刹内萧瑟无际的光景落入眼帘,没有一个香客。雪下的古刹像一尊匍匐的凶神,我感觉不到普渡众生的气势,倒是遥远之处回荡的钟声带来了筎饮魂魄的惊人诡秘。积雪吸着我们的脚步,引着我们缓缓进入。大门在身后毫无声响地闭合,不如开启时那般捉心,它好像不愿惊动闯入者。 这就像是一座鬼殿。四处都被涂上了奔丧似的白,一点圣洁无暇的感觉也没有,雪色黯淡,像中了毒的白雪公主,一切都透着诡异惊悚。我们走到一个院子,眼前有几条通往不同方向的小径,依次在几处禅屋的间隙之中蜿蜒远去。正中的禅房紧紧闭着,我们却在屋门口看到几块被雪掩埋的脚印。 “这里有人来过?”我眼睛一亮,抬手欲推门,却怎么也推不开。乡长拉下我的手,无声地附耳贴上门缝,脸色一变,将我狠狠往后扯开。从门缝中突然噗得溅出一淌腥臭的黑血,染得白雪地像绽开了一朵破碎的毒花。乡长沉声道:“门后有人。”想了一想,又补上一句:“满满一屋子的人。” “他们活着吗?”我不知满屋子无声无息的人是什么情况,除非是死了,但那淌血却分明告诉我们人还活着。“是死是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不是人。这禅房被人施过道法,布过阵,里面被困的应该是邪物。我们不必惊动,触及阵法将他们放出,后果不堪设想。”我听了这话很有些后怕。试想方才自己再使点劲,那一屋子的妖魔鬼怪被放出来,这冤孽可就洗不清了。 悠远的古刹钟声忽的再次响起,像来自异世的警鸣。我们都不禁抬头去听,这一仰头,竟是满天夺目的白光,碧空清丽如洗。定睛看时,那柱直指云霄的白光是由古刹后山破出的,气势恢宏令人惊叹。 我呆呆地望着:“那是什么?”“驭剑士的剑气。”乡长道:“这里果然有人,只是不知是幻境之中的,还是如我们一样的闯入者,禅屋的阵法很可能出自其手。” 驭剑士我并非没见过,以为不过是与寻常习武之人的舞刀弄枪有所不同,他们以道法祭起刀剑,免了身段招式的束缚。最不过就如方流那般,将剑引化作剑魂,释破出剑以御敌。但我实在不知,竟有如此震慑人心的剑气存在。 乡长说:“上乘的驭剑士,的确有此神力。”话势一顿,他忽然定定地望着那一处天空,我循着去看,立时惊骇。先时还是清白如练,此时却血色如注,无数的血色蝙蝠扶摇盘旋,红霞铺天,映得四合别样瑰丽。 “红蝠护佑,”乡长一时变色,倒不是察觉危险的样子,我看着是有些不可置信,“力士门人竟在此。” ☆、第四十二回 女鬼 我正想问他说的是谁,忽听得一声极其凌厉的琴音破空而起,我倒不觉得什么,但胸口的厚土护符却发出了莹亮的光芒,细细地颤动了几下。料想这一曲高昂的调子比雪蜃的音刃还要凶上百倍,无形无影,若是寻常人哪里能活。 “我们去后山。”乡长说完,果断地择了一条小道。我们经过无数屋宇,越来越接近天边不断交斥的红白之光,各色凄厉的声音真如魔音穿耳,与阴山之上的鬼怪几乎可以相媲。而等我们到了后山那片竹林,除了看到三个人,我们也真的看到了鬼。 这是个二对一的激烈场面。 最吸引我的是那个一,一席曳地的白衣,端坐抚琴,若不是眼角那抹嗜血的红影,那副皮囊真可算是谪仙。但他还败在身后,一只张牙舞爪的透明女鬼,犹如影子一般长在他的背脊上,情形可怖。 “五鬼狂怒!”施鬼的是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年轻人,其周身红蝠缠绕,他吐出口诀,立时面容凶狠,目露绿光,一头朱发有如地狱罗刹。令人惊恐的是,这一声口诀之后,他的周身骤然冒出五只鲜绿的小鬼怪,龇牙咧嘴地环绕不休。年轻人自身后祭出一个画轴,双臂一张,自画轴之中猛然发出一只四指鬼爪,朝着白衣人抓去。立时有浑厚的琴音抵挡,在他面前形成一道屏障,鬼爪穿透屏障,到白衣人跟前时,被他身后的女鬼挥手挡开了。 我的呼吸尚未匀,却见一柄利剑蓄势朝白衣人冲去,这一条直线飞得极其漂亮,光芒骤起,大有势不可挡的破军之姿。那女鬼凄厉地尖叫,惊吓后将脸一捂,白衣人操琴抵挡,但琴声戛然,古琴随之破碎。利剑一止,转势落到施鬼的年轻人身旁,摇身一变,竟是一个负剑的落落男子。 施鬼者不容白衣人停歇,趁着他受此一击,又以画轴发出诏令,令他身旁环绕的五只小鬼欺身将之捆住,我恍惚听闻他唤的是“五鬼束缚”。如此,白衣人与那女鬼便被双双制在鬼绳之下,不能动弹。 这场面算是此生难忘了。 我抚着胸腔微热的心脉,深深呼出一口豪气。那施鬼者与驭剑人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梦寻仙 作者:垣风 分卷阅读37 此番合作,令人惊心动魄之余,还很痛快淋漓。只是我忌惮他们的道法,一个眨眼间化身罗刹,一个随时变身利剑,来头看似不小,亦不知正邪。 冷眼看他们,施鬼者已恢复黑发墨眼,面相倒是俊朗平和了许多。而那负剑的,嗤笑一声,冷然立在白衣人的身边,其背后的女鬼掩面瑟缩,却还在苦苦挣扎。负剑人双眼微阖,低声念道:“剑诀·刺骨。”话音一落,一束凌厉的剑气自他手中剑体放出,直逼白衣男子,待看女鬼,早已怪叫着窜入白衣男子体内,眨眼便不见了。 我惊讶不已,这竟是人鬼共体。心中像是明白了什么,抬眼望着乡长:“这个白衣人,就是被女鬼附身的琴师么?”乡长轻声回应:“嗯,他是琴圣白茗。” 这称呼颇为耳熟,像在哪里听过。说到琴我便想到妹子,想起妹子当初在月满楼惊艳登场后,曾有人议论起他的名号,似乎还提及了一个叫风雪的琴圣以及他的徒弟,想来就是这个石门白茗。 “他们打算怎么处置这对人鬼?”我问。乡长道:“削弱她的体力,令她自行从白茗体内出来。这白茗本是无辜之身,二位道人定不会对他如何。不过,这女鬼却是不好对付的。”我吃惊:“不是已经被制服了么?”那五只小鬼看似不弱,以鬼制鬼,理想的结果便是女鬼完败。但乡长却摇头:“顾忌寄主,放出女鬼,才是上上之策。”我了然,看来女鬼真身未现,方才只是解除女鬼对白茗的控制,眼下才是上等好戏的开场。 想着便又去看那两个身手不凡的道人。见他俩一副艺高人胆大的模样,也不继续折磨白茗,而是静立一旁喝着葫芦里的美酒,时不时拿眼一瞥,没有丝毫的不耐烦。这倒像是时常应对妖魔鬼怪的姿态,也不知是哪路神仙,师从何派。我问乡长,他低首不语,不知在思虑什么。 常常以为他的精神世界太过庞大,所知始终在我的思想之外,所想乃是我所无法触及,所言是我全然不敢想象。 也曾将燕公子与乡长对比过,发现他们真是有着些许异同。比如燕公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令人毫无想亲近的心意,比如乡长尽管淡若芙蕖却极其吸引人一探究竟。我想是冷淡有度的差别,毕竟冷若冰霜比之一泓秋水更没盼头。阿飘说我怕燕公子,那是因我被他传染而表现出的相似态度,但对乡长,则完全不同。看着他皱眉头,会猜他为何烦忧;看着他笑,会以为世间无祸一派安康;看着他沉默无言眼里无物,会自觉避让以免触及。 此刻我便什么也不过问。 如兽的嘶叫裂开竹林平静无波的空气,不远山顶上的厚重铜钟再次被波动震响,此时听来震耳欲聋。我吃惊地看见白茗体内窜出那只女鬼,因体力耗竭几次撞倒在竹竿上,却依然嘶叫着乱跑。几乎是在她出现的那一刹那,负剑人如影随形地将她逼离白茗,而后厉声念出:“剑诀·闪光!”一把飞剑自女鬼眼前闪过,发出一束彻亮的光芒,女鬼仿佛瞬间失明,碰撞得愈加厉害。但这似乎是只极其凶悍的厉鬼,如此还能寻找出路逃生,动作丝毫不敢迟疑,跌跌撞撞地直往我们这里送来。 我心乱不已,施鬼者三两下跃至女鬼跟前,携来一身的恶鬼红蝠,吓得我仰头险些倒下,幸而被乡长拉到隐处,这才定下心去瞧女鬼如何。只见负剑人背后的数把利剑自如地围成一圈,在女鬼头顶定位,“剑诀阵!”随着驭剑人大喝一声,剑阵齐下,将女鬼定在了原地。阵内道法强劲,女鬼忍受不堪,疯了一般挣扎。 待其被阵法按捺,凄厉之声顿消,一声柔腻的女音突然自女鬼口中呼出:“二位道长饶命……” ☆、第四十三回 绝恋 那二人正要蓄势送她轮回,听闻鬼音戚戚,一时倒止了动作,冷眼望着受制于阵法的女鬼,听她要说些什么。 “二位道长饶小女一命,小女夙愿未了,还不能离开。”我见她满脸痛苦,却字字铿锵。那两人想也未想:“贪恋尘世,为祸人间,你早已没有了命,何来饶命之说,快去投胎吧。” 女鬼目露惊慌:“我有苦衷,才编了这一石门幻境,绝无意要冒犯二位闯入,为何要对我赶尽杀绝?”施鬼者回道:“既做了此事,还怕我等来降你么?这石门一县遭此大劫,百姓被困于幻境之内,全是你一手造成,罪孽深重,让我们送你去阎王跟前清算罢。” “慢着。”大概尘缘未了,这二字却是隐隐有恨意滋生,女鬼本是花容月貌,此刻却面容狰狞起来,含恨的眉眼深陷,眉头突兀,额上青筋凸起,獠牙尽长,一眼看去有如魔物。她冷然一笑:“要想杀我,恐怕没那么容易。”分明被牢牢制着,那气势却与先前大不相同。 负剑人双眸凝视她的模样,不屑道:“我说呢,一只野鬼有这样通天的本事,背后怎会无高人撑腰。”便看着施鬼者,“小三,收了她,你又可添一样家伙了。” “这妖孽仗着体内的魔性,才敢如此猖狂,看来不似那么好对付啊。” “魔由心生,否则也不能等到这时候才显出原形。” “如此说来,得先解开她的心结,才能驱散她的魔性。” 因他们本意推翻,盘算着收女鬼为己用,此刻竟讨论得不亦乐乎。再看那女鬼浑身上下已无人样,我预感不妙,谁知便听闻剑阵之内发出各剑清脆的颤音,黄土松动,大有阵法崩溃的征兆。果然片刻之后,数把剑身突然抽离原位,随着女鬼破阵而出的气势,纷纷破土散落一地,周遭的竹条猛然倾倒,这一下的破坏力简直惊人。 那二人反应也不弱,脸色未变,各自祭出法宝,口诀如珠。而那女鬼除却样貌变得凶狠,连同手段都显得暴戾了,两个道人频频失算,吃了不少闷亏。我仔细观察女鬼套路,她的目的显然不是打赢他们,而是不断想方设法地接近白茗。 “这女子生前究竟有何夙愿未了,竟这样死缠着白茗?”我强烈感觉她有故事,但她遮遮掩掩,恐怕私心太重,令她的意图抹上了不光彩。乡长只是旁观望着,听我这样问,便说:“有两种可能,要么与他有仇,要么与他有情。” 我吃惊,果然精辟。不管是仇是情,总归要与白茗讨一个公道说法的,这般死缠,倒也不是不可能。“那你以为,是仇还是情?” 他想了一想,道:“情。” 与我想得有些出入,我不禁赞赏地看他两眼。这样的结论并非因为我十分了解情,而是通过排除法得出的。首先,这女鬼言辞闪避,始终不愿提及所谓夙愿,若是心仇,有何不能控诉的?其次,女鬼处心积虑编织幻境,并寄生于白茗体内,要想取他性命,何至于等到如今还迟迟未动? 倾城只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梦寻仙 作者:垣风 分卷阅读38 为伴伊人。假如这真是一段倾城之恋,那还是一段人鬼情未了式的倾城绝恋。鬼城之下隐匿的幻境,幻境之内的柔冬古刹,古刹中与女鬼牵扯不清的琴圣。我突然觉得世间之事真是奇妙得捉心。 看那三人斗法斗得厉害,女鬼隐约有得势的样子,我将目光转至昏睡的白茗。还未仔细打量,便见他悠悠地睁开双眼,竟是苏醒过来了。我猜此人自石门遭劫以来便从未有过心智,身心都受此鬼蛊惑,因而醒后的第一件要紧事便是瞠目结舌地盯着眼前的人事发呆,他呆久了,人也晃过神了,但那女鬼已经张牙舞爪地凑近了。 “师兄……”女鬼深情一唤,意想将他带走,奈何白茗已被她的模样吓坏了,惊叫连连,避讳都来不及。女鬼一滞,显得很手足无措,她急切地上前抓住白茗的手:“师兄,我是琉璃,你……你跟我走。”那张面容交错着青紫色的纹路,几乎看不出本来的相貌,但她眼中含情,先前的冷硬似乎在白茗面前顷刻化开,很是令人动容。 这一阵拖拉,时机恰好。二位道人施鬼的施鬼,释剑的释剑,顿时红白之光亮彻方圆,我掩住双眼,耳边传来女鬼嘶叫的声音,心想这下该黑白无常登场了吧。谁知一阵阴凉的地风扫过,我浑身打了个哆嗦,霎时头皮发麻,后脖发凉,胸前的厚土护符发出刺目的光芒,才使我不至紊乱心智。我睁开双眼,立时被眼前的景象震慑。 四合黯淡,阴风怒号,无数的阴灵自幽冥地府窜出,红眼黑身,那模样无一不是厉鬼。它们或快或慢地朝两人逼近,将他们双双围困不容有半分空隙。女鬼凌空俯视,睥睨一手引出的恶灵与两个道人,方满意地落到白茗身边。 我心里一紧,这情形恐怕不好。 突然乡长身形一动,借着身前躲避的巨石,一跃至女鬼身后,悄无声息,却引来女鬼一震,待她回头,一张符纸封住了她的前额,乡长以指代笔,凭虚画出一道符咒,只见女鬼本是一僵,而后失去重心倒了下去。短短一时,万鬼崩溃,四处逃窜,很快隐入地下不剩一个。这一气呵成的效果比之日月颠倒星辰变换更使我吃惊,因这不是虚幻,而是真实存在。 女鬼一倒,被救出的两位道人趁机施法,一个将之缚住,另一个则拿出一样法器,他口称照妖镜。盈光之中,女鬼痛苦挣扎,在最后一道白光中化为一缕幽魂,被吸入照妖镜内。 那一刻,白雪皑皑的幻境骤然崩塌,黑暗袭来,星月高悬,银光撒下,古刹的盛夏夜景便恢复了原貌。我置身在这片真实的天地间,内心怅然,就这样轻易出来了,人鬼之情竟是这般结局。 ☆、第四十四回 魂魄 瞬息万变,我还愣怔其中无法整理思绪,扭转乾坤的二位道人已向乡长抱拳表意:“阁下道法高强,多谢救命之恩。”乡长摇头称是不必,这氛围之下竟也不与他们多加交流,只遥遥见他开了几次口,便向我走来。而我早已被不远处失魂落魄的白衣男子吸引了注意力。 体内没了女鬼,他的脸色不复妖冶,反而在月色下显得异常苍白。几乎半倚着竹条,颓唐之姿尽显,强撑着不让自己崩溃罢了。我的内心泛滥起怜悯。换做是谁,醒来时发觉自己体内曾住着一只鬼,恐怕都不会好受吧。 我向他凑近了几步,打算安慰他几句。心里组织了一些话,还未说出口,恍惚着听他自言自语,附耳仔细辨听,是“琉璃”二字。琉璃,想起那女鬼是这样向他自称的。除此之外,那琉璃还称白茗为师兄,假若白茗别无师门,那女鬼便也该是风雪的徒弟。依此时白茗神情恍惚的程度,我猜这同门师兄妹不是青梅竹马的情分,也应是有过一段前尘往事。总之很有故事很有料。 “白公子,你没事吧?”我轻轻拍了拍他耷拉下来的肩膀,几乎只是碰触到他的衣料,这人就一惊闪开,魂不附体地瞪着空洞的眼:“琉璃?”他盯着我,又惧又喜,那一瞬的神情令人受怕。我一愣,将自己从头到尾地看下来,也未发觉与那女鬼有丝毫相似之处。担忧地望着白茗,实在可惜了这么个人,这一闹,难不成是疯了么? 许是夜色朦胧,加之自我身体大变之后,脸色便苍白没血色,他将我看成女鬼倒也是在理。我正以为他是这样想的,谁知他却回过神来,垂下眼帘,苦苦一笑喃喃自语:“全是作怪,全是作怪……”眼看他要昏倒,我下意识地扶住他,脱口道:“白公子,伊人已去,请你节哀。” 他身体一僵,幽幽道:“她一定在怪我,怪我负她,否则不会回来……”我仿佛嗅到故事里的一丝苦涩,引着我寻找余下的酸甜辣。诚然我不是追根究底的人,但石门幻境一事,恐怕未了。不知为何,我的脑中反复浮现出琉璃非人的模样,那满脸的青色纹路,尖细的獠牙,狰狞毒辣的目光。她一缕孤魂,拥有如此骇人的魔力,总归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旁敲侧击地引出他们的旧情,怕问多了,这位白公子神智一乱会当场耍疯。极其不善交际的我,便将目光转向身旁的乡长。他很快领会,但也闷头理了理思绪,先是开口向白茗简单介绍了我们,才询问:“白公子可否详细一说,你与琉璃姑娘的陈事?不瞒白公子,琉璃的三魂七魄并不全,她所丢失的命魂与力魄已被妖魔之力替换,这一魂一魄攸关石门县百姓的性命,还望白公子知无不尽。” 我与白茗俱是一愣,他愣的是实在不知有这层复杂严重的因果关系,而我愣的则是乡长随机应变的能力简直出神入化叹为观止。我小声问乡长:“真的假的?你说得这么严重,会吓坏人家的。” 他正色道:“此事并非儿戏。琉璃体内空缺的魂魄之位有妖气散发,明显是为魔道中人所利用。你以为我们已经走出幻境了,实则不然,我们如今所处的地方,还在幻境之内。” 我背脊一阵发凉,仰望星空,俯察实地,这天地一派自然,并无任何异样,不免怀疑:“那琉璃所编织的幻境呢,又该如何解释?”先前我们一脚踏入之地,四季分明,美好得不真实,此刻再也感受不到。 “幻境之境。” 幻境中的幻境,这倒有些意思。乡长说:“这里妖气比先前还重些,你看。”此地是依山而建的古刹后山,地势之高足以俯瞰脚下的石门县城。乡长走到竹林之外的悬崖,指着底下的满城灯火:“僧人四处传言石门闹鬼,为何还是一派安居乐业的景象?” 的确有理,这里一眼望下去,虽不能看尽繁华,但已是节日才有的热闹,气氛委实奇怪。我问道:“琉璃被收,幻境之境也随之覆灭,留下的这层幻境难道是为了困住收她的人?”若是这样,她的妖术与心术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梦寻仙 作者:垣风 分卷阅读39 未免有些厉害过了。 乡长想了想,道:“恐怕我们脚下的这层幻境,并非出自琉璃之手。她魂魄受制于妖魔,既是颗棋子,不可能有如此强大的力量维持幻境不死。唯一的解释,是她魂魄的得主在背后操纵着幻境。”我环顾四下,眼下一派祥和,若真如乡长所言有背后的妖魔存在,那情况似乎不容乐观。这里有两个拖油瓶,白茗只是一个琴师,和妹子相比一个半斤一个八两;我就不必细说了,除了不会轻易方寸大乱,也着实没什么用处。 我瞥见那两个道人也听得兴起,站在不远之处,静默外加打量着乡长,眼中颇有神彩。“阁下所言全数在理,只是不知先前所谓‘一魂一魄攸关石门县百姓的性命’是何意?”那位施鬼者盯着乡长这样问。这一问,连白茗都抬起头看着。 “石门县北郊有一座玉峰山,不知你们可曾听说?” 那二人听了突然变色,施鬼者道:“玉峰山自古是妖魔频出之地,那里原有一间茅山道人所修的镇山道观黑松观。观内有一名道士叫常玉卿,因心术不正修道入魔,被玉峰山上的妖物占据身心。如今那道观群魔肆乱,方圆百里无人问津。我二人道法不精,昨日才去过一趟,可惜里面孽气太重,连常玉卿的面也未曾见到。” 我听了有些奇怪,这两个不知是何身份,哪里不太平便往哪里去。低声向乡长打听,他直着身子不与我耳语,只淡然道:“常玉卿非人非妖,因修的是妖魔之道,故常需要阴灵邪物滋养。长此以往,必要向阳人索命。这二位是名门正派,又是修习猎妖驱魔之术,定然不会放过常玉卿的。” 那位一直不出声的负剑人听后突然道:“阁下好眼力,不过,你怎知我们是何门何派?说起猎妖驱魔之术,恐怕我二人不及你。”一直觉得他们看乡长的眼神很奇怪,现下言辞显得咄咄逼人,我察觉其中有着不为人知的隐情。 乡长未曾应答,但眉心皱起。施鬼者朝负剑人使眼色,他自己上前一步,故意将话转至先前:“不知黑松观与石门幻境有何干系,还请阁下明言。” “我不敢全然确定,一切只是我的猜测罢了。”乡长看他们一眼,言下之意似乎要引申至前面的话题,弄得他二人面色不太好看。“事出石门县,恐怕与常玉卿有很大关联。琉璃心结全在魂魄,一旦被常玉卿所得,必定助其妖道滋长。石门县百姓被妖术蒙昧,完全不知身处幻境,一定时日内幻境不除,整座县城将永远消失,那时无数亡灵怨念丛生,常玉卿便可肆意敛取。”他说是猜测,但却字字在理,胸有成竹。连我也频频盯着:“乡长,你知道的太多了吧?” 他望着我:“我也曾进过黑松观,知道一些也没什么稀奇。”此话一出,我明显感觉那二人皆露出尴尬的神情。想必他们一直以为乡长所知甚多故而疑他,又忌惮乡长身手不敢撕破。 因他们所思所想早已超越了我的世界观,而白茗本就心神不定,因此我们两个全程只是傻愣愣地听着,差异在于我听得可有可无,而白茗则满怀心事。局势分析到如今,他也不肯道出与琉璃的过往。乡长说的不错,若我们知道琉璃的一丝丝想法,以及她将白茗困在此处的原因,大概就能猜出幻境造主,然后绝境逢生。 毕竟事关我们自己的性命,我还想再鼓励鼓励白茗。但从古刹内传来的一阵纷乱的动静立刻引起了我们的警惕,我们循声往下望,只见密密麻麻的禅屋里,我们目光所及的区域,不断跑出许多僧人。 ☆、第四十五回 浮华 清一色的僧人,手持长棍,倾巢而出。禅屋不过那么点大,但我目测出来的僧人约有上万,全都朝着一个方向聚拢。他们像发现甜食的热锅上的蚂蚁,急切而有纪律地出现在我们的眼皮底下。这一幕令人不可思议之余,还有满满的壮观。 我们的目光循着他们的路线,穿过一条条小道,越过一座座房屋,最终集中在古刹的大门。那里片刻便筑起几圈人墙,内圈的异样极其骇人,僧人在那里拥堵,也在那里消失。像沙漠里的流沙,又像湿地里的沼泽,我眼睁睁看着他们由人变为身形丑陋的怪物,也就那一刹,莫名的光束吞噬了他们如河一般不断填充的身体。 “那是什么东西?”我半遮着眼,指着大门那束光源,它像一颗落地的太阳。 “有人闯入古刹,引出了潜伏的阴灵。”比米还多的阴灵,听乡长说得云淡风轻,其余人却是脸色大变。施鬼者凉飕飕地说:“吃人的幻境。”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形容了。 “看来,要想走出去,这一场厮杀是注定避免不了的了。”负剑人早已按捺不住,与施鬼者对视一眼,二人作势要下山,但被乡长一语制止:“不知二位可有想过对策?” 漫山遍野的阴灵,以我们几人之力,的确难以轻易除清。但施鬼者眉眼自信:“自然是先将禅屋给毁了,没了补给,收拾几只小鬼不在话下。”我听后不动声色地瞥他一眼,真的是几只么? 乡长点头表示赞许:“既有二位断后,我便去前线助他们一臂之力。”说罢看着我:“你与白公子在这里,较为安全些。”我一时无话可说,但又莫名地欲言又止,遂只点了点头,他便转身隐入了竹林。 那股担忧不知来自何处,我强自压制,但大概只是一个局外人,毫无作用之下,便觉得什么都是危险的。乡长深不可测的知识面与手段,我们眼下也有了两个盟友,古刹大门还有一束强大的光源,这些力量全都不可小觑。 而我还在担心什么?一时觉得哪里不对劲,想询问白茗可有发觉,回过头,对上了一双夜色中嗜血的红眸。 白茗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一直贴着我的后背而立,这一回眸,着实令我的心肝脾肺肾都吃了好大一惊。他的眼角又显出了那抹红影,瞳孔白的吓人,我捂住嘴,发现自己丝毫没有想要尖叫的欲望,才发觉他的一只手直抵我的脖子,长指甲轻轻划着脖子的皮肤,我听见他开口后是女子的嗓音,阴柔空洞:“我需要阳气,你的身体恰当好处。”白茗的脸就靠近了。 我不敢直视他死白的眼,双目一闭,狠狠推开,这一推不好,我自己滑到了。终于明白心底隐隐的担忧从何而来,可我不知道,分明被收去的琉璃,为何还在白茗体内? 他居高临下,露出惨淡的笑容,身体浮虚,对着我压了下来。但他的手刚想扯开我的前襟,立即被厚土护符的法力震开,他瞬间变色。趁着他愣怔,我机灵地爬了起来,冲着山下狂奔。 不是不慌张,我所能感知的心慌全是毛骨悚然的厌恶。山下是连绵不尽的阴灵,身后是穷追不舍的厉鬼。且不说我对于鬼怪的近距离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梦寻仙 作者:垣风 分卷阅读40 接触已经相当有底,它们好像明白我是个无神论者而一次又一次地践踏我脆弱敏感的三观,非逼得我发火才甘心。 我没跑出多远,白茗就出现了。但我眼尖地发现,他的身体相当不稳,肢体动作很不协调。料想白茗体内的琉璃很是力不从心,我可以大胆猜测为那两个道人收去的琉璃并非她完整的魂魄,此时的琉璃一定柔弱不堪。一旦让她吸走我的阳气,大概就像吃饱喝足的恶鬼,后果不堪设想。 当下我稳住自己,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一边飞快转动自己的脑子,想着办法对付这只半人半鬼。白茗一步一步靠近,神情贪婪,却不敢贸然欺身。我仗着身上有符,便想着跟她说话分散注意力,兴许能挨到乡长回来也未可知。 “琉璃姑娘,人鬼殊途,你何必如此阴魂不散?你看,白公子方才可是被你吓得不轻。”我猜想这二人既然有情分在,这个话题应该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他面色无颜,我也看不出她究竟有无动容,只是他的步子顿了下来,不再朝我逼近。我紧紧盯着他,在一阵寂静过后,她阴笑道:“此生与他无缘,死后定要与他纠缠,这本是他欠我的。” 我小心翼翼地问:“不知,姑娘与白公子生前有何恩怨?” 她顿了顿,忽嘲弄地笑道:“你想拖延时间?”我的心提了提,好在没慌乱地摆手否认,那便是此地无银了。她不见我言语,却被我一语弄得悲从心起,自己因沉声道开了那逝去的一生浮华: “我与他本是师出一门,是我师父将我们拉扯大的。那年我十六,他说,再等两年,便向师父恳请准了我们的婚事……” 通常前景美好的故事,结果都很悲情;通常和谐的表面,实则内里都很阴暗。琉璃与白茗皆是孤儿,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郎才女貌共结连理似乎无可厚非,说白了那是天经地义,不可能有旁枝末节。 可我们总会误了许多细节。比如,风雪原来是个年轻姑娘,琴艺无双,拥有倾城之颜,除此之外,为人师表的气质很令后来的白茗倾心。在琉璃十六岁那年,白茗允她终身;却在她满心期待的十八岁那年里,亲眼看见自己的师父与挚爱出双入对。 琉璃心气不高,性子极其怯弱。白茗有意瞒她,她便隐忍不发,始终以为这男子还很在乎二人过去的情分。直至她有一日偷偷跟踪他们到了石门县。 琉璃说:“师徒苟且,那是江湖不齿的,因而他们常常出去幽会。石门县的古刹原是我与他曾经海誓山盟的地方,只是没有想到,此后他二人每年去四次,与我们往日竟是一模一样。”说起往日,她眼底不知浮现出怎样幸福的光景。我想起幻境之境,四季之下令人动容的绵绵情意,大概便是他们曾经有过的美好吧。 “那年七月,中元节,日子不吉。我又跟在他们身后去了石门县,途经玉峰山,师父突然失心,往深山中的黑松观跑去。他在后面呼喊,却怎么也跟不上。我放心不下,觉得此事蹊跷,便也跟去了。黑松观在深山之处,我循着他们的脚印,发现脚印一路探进观内,我心里害怕,不敢进去。”她突然捂住脸,状若痛苦,嘴里念着什么,我大胆朝她迈近几步,才听清,是一个名字——“常玉卿”。 “琉璃,后来呢?”我企图唤回她的神智,她痛苦的模样实在令人心疼。她抬起头,用白茗惊悚的眼眶望着我:“后来,我很痛,痛得失去知觉。等我醒来时,我发现自己已经死了,尸体上,全是虫子。” 是灵魂徘回在生前去世之地,望着自己的尸体,那种心情,谁可以承受?琉璃就那样不明不白地被夺取了一魂一魄,黑松观内的常玉卿要她回到石门县编织幻境,他承诺,只要她肯为她镇守石门县,替他敛取亡灵精魄,他可以将白茗还给她,也可以让风雪死。待到石门一灭,他甚至能还她魂魄,肉其白骨。 天下再也没有比这还诱惑琉璃的条件,毁一座城,挽救自己的爱情。走投无路,魂魄失散,为妖道卖命,来生赎罪吧。那时她便是这样想的,她觉得很满足了。 风雪死后,琉璃藏入白茗体内,进入古刹带发修行。因他琴艺得风雪真传,闻名而来的百姓越来越多,琉璃计谋得逞。她择日施展幻术,将全城百姓困在了幻境之内,只等时日一到,常玉卿能还她阳寿。 “再多等几天,只要几天,将你的阳气给我,我就可以和师兄在一起了。”我难以想象一个为爱如痴如醉的女子,会干出什么事来。但眼看她显然即将支撑不住这副身躯,我不得不提醒她:“如今你魂魄未全,即便我给了你阳气,你也无法全然生还。” 她冷冷一笑:“不怕,有了师兄的身体,那两个道人再慢慢对付。姑娘,念在我琉璃一生未做出伤天害理之事,你就成全我吧,来世我当牛做马定当报答。” 她说这么多,原来只是为了要我交出自己的性命。 ☆、第四十六回 九曜之主 我心里浮出惧意,却嘴硬道:“琉璃,你的身世并不算可怜,打动不了我。”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为壮胆将脸一仰,又说:“不过我念你本性善良,很想帮帮你。” 白茗的嘴角扯开一个弧度,配上那样一双眼,使得我仰起的脸庞瞬间便俯低了。“做鬼是很可怜的,”她突然幽幽地感叹起来,“飘荡无依,忌惮神灵,无喜无悲,终日藏匿在黑暗之中,我好冷,好冷啊……”她一脸期待地望着我,“姑娘,你说,你有什么办法可以帮我摆脱这些?” “你阳寿已尽,本该轮回去的,我能帮你的,最多替你找回余下的魂魄,使你不受飘荡无依之苦。”至于生死人肉白骨,一我不是神仙,二我不会道法,夸下海口兴许能求得她暂时放过我,但我不能不考虑清楚后路。我怕她不甘心,便又补了一句:“你与白茗今生不能相守,来世定能做一对恩爱夫妻。” “我与他今生不能相守,今生不能……”她喃喃自语,将眼一闭,“你说的,替我找回余下的魂魄,包括常玉卿手中的命魂与力魄,你,说话可算话?” 我见她态度松动,又是我自己引的一劫,便道:“既答应了你,若办不到,你再取我阳寿如何?”她闻言一笑,笑容凄美,早已无力与我周旋,终于松开了紧撑竹条的手,身子一软,便顺势昏了过去。 我小心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呼出一口气,又定睛看了他许久。其实心里本并无多大的把握劝服她信我,唯一的筹码是捏准了她的心头恨。这是个为爱痴醉的女子,却生了一副大好的心肠,情人与至亲的背叛,始终扭曲不了她的性格。她不应该恨风雪,也不该恨白茗,她唯一恨的,大概只有常玉卿。是这个妖道毁了她的一生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梦寻仙 作者:垣风 分卷阅读41 ,毁了她对爱情的理想。我替她夺回魂魄,算是为她报了一仇,她本该感激我的。 只是无论承诺了什么,要付诸行动与我而言都是不可能轻易做到的。 我正要蹑手蹑脚地离去,白茗已逐渐醒转,他扶着自己的额,抬头看我时,目光里一片澈亮。负心的男子,长得多好也引不起我的好感,我转身背对他,往先前的悬崖走去:“白公子,做人要厚道啊。” 我听见身后倒吸了一口气,翻了个白眼,不就起个身么,那么费劲。转身时,却见他早已立着,眼直直地望着山下,那里冒出一群着僧衣的和尚,仔细看他们,样貌却不是人的,毫无方向感地朝着后山跑来。大概是被我们的人气所引,只见他们鼻头耸动,丑陋的眼睛里满是兴奋,行动迅速地逼近我们。我与白茗对视一眼,别有默契地转身就跑。 朝着山头跑,没几下便体力不支了。我回头看了一眼,险些摔下山去,那些妖怪竟呼朋引伴地循声而来,离我们也就微远的距离,早已发现我们的踪影,将我们生吞活剥只是分分钟的问题。 我环顾一眼四周,没找到什么趁手的防身武器,脸一苦,下意识地紧拽胸前的护符,默念了一句我命休矣。一阵自头顶压下的厉风扫过,我伏地闭眼,身后传来凄惨的尖叫,也有清脆的冰刃之音划过耳际,这伙声音持续了良久,终于销声匿迹。我浑身僵住,没有想象中被啃食的痛不欲生。 “别趴着了,再不走,又引来一批。” 这声音太熟了,一睁眼一仰头,大大手持一把长剑侧身而立,而方才如狼似虎的妖魔早已铺了一地骸骨,其形可怖。我吃惊地盯着那把古剑,颀修精美,八卦之石交相辉映,竟是九曜之剑。那九大法宝虽已移至铸剑村的兵库,但并未认主,怎么在大大手里?我被这一人一剑的出现弄得头昏眼花,一时便脱口问他怎会在幻境之内。 他直视着山下,挥手要我们往山上退,这里的动静很快引来就近的僧人,他没有机会与我解释。为免去他的后顾之忧,我与白茗迅速退后,与僧人保持着最为安全的距离,站在了悬崖边上的古钟一旁。 我这才有机会目睹传说中的法器,以及九曜之主。在混沌的光芒中,大大飞身与剑合一,不知那是什么光,在半空划过一道半月弧形,夹带的厉风也是与先前一样贴地扫过的。那片混沌之后,地上又铺了一层血腥的尸骨,令人作呕。 暂时清除了周围的妖僧,大大原地等候许久,山下的入口再也没了人影,才携剑走了上来。我瞠目结舌,他扫了我一眼,大概猜得出我心里在想什么,便说:“接到乡长的消息以前,卫微教了我们驭宝道法。多数法宝都已认了主,只余一个幽冥悬铃,老板怎么也祭不起来,我们猜想或许是你的也说不定。”我听了一愣,埋头反省了自己的能力,又想起今夜之事——这法宝若是我的,可见我活该是与幽冥阴物结下了不解之缘;但若不是我的,那只能说明我们要尽快找到村长才好。 他又随口解释了自己得以在此的缘由:“乡长的符信几乎是随着双净一起来的,但双净夜袭铸剑村,燕公子本就有所预备,其余人留下或许更为安全。”我了然,显然大家已经普遍得知双净的阴谋,不得不说,这燕公子实在很聪明。“至于我会出现在这里,大概八卦合体,九曜之剑内在隐含的力量较为强劲,在九大法宝之中甚为突出,卫微只教了我一个招式,便足够我抵御一时之敌了。”我点了点头,又想起来问:“你一个人来的?” 他不答反问:“看见天边的白光了么?”我抬头望了一眼,与古刹大门的那束光源如出一辙。“那是卫微。他的武器,很厉害。”他沉声说道。我的脑中立即浮现那柄青布包封的神秘的剑,恍然之间明白了它被包封的原因。 此刻如昼的天色之下,脚下的古刹已近如地狱,禅房破败,尘烟四起,尸骨如土,不再有僧人像细菌一般疯狂地增殖,它们零散地朝光源聚合,却在光源中消失。我看到它们拖着惨败的身躯企图逃窜到空中,却最终死于强烈的光芒之下,光中像有无数的隐形利剑,被其覆盖之物无一存活。我仿佛能听到圣光之下至恶的呻吟与忏悔,一切魔物无所遁形地离开人间,回到属于它们的地狱。 城中百姓早已逃离古刹四周,他们远远地信眼观望着漫天的烟火,却无一人肯跑出城去。我明白他们不但被囚禁了身体,同时也被囚禁了逃生的意志。对他们来说,整座城便是整个世界。 大大认真地回头看着我,肃然道:“是乡长告诉我你在这里,他要我留下保护你。我不得不告诉你,在我们见到他时,他就受了很重的伤。”我回视他,一时之间,竟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回应。 这一路被乡长小心照料得很周全,我几乎忘了他也是血肉之躯,他所表现的强大始终令人心安理得。他受了伤?我不能想象,底下区区的妖僧,哪里会伤害到他呢? “我们下去吧,我不会拖你后腿,你帮我找到他。”我转身跑进阴森的竹林,一脚踩上滑腻零碎的尸体,整个人跌了下去,顿时浑身血肉模糊。大大本想拉住我的,一看之下倒嫌弃地退了两步,不动声色地看着。白茗不知安的什么好心肠,丢了他的外衣给我,我大皱眉头忍住呕吐的欲望,脱去了外衣,用他的衣衫擦了把脸,心里骂了声操。 大大对我说:“急什么,有卫微在,你还怕他撑不过今晚?” 我说:“我是怕,他身上受的是旧伤,你不知道,我们在阴山就遇到事了。”他为我挡了所有的恶鬼,那时我心里就已经察觉很不安稳,人在半空,加我一个负累,能避开多少?这一路,他藏得太好了。 我举着白茗的衣服,置身在漆黑之中,对着他依稀的轮廓,正要说声客气话。连眼也未眨,只见一条诡异的身体直直地扑向他,力道狠辣,径直将他扑倒了。我惊了一跳,谁知大大还未出手,黑暗中又有一条影子从我身边掠过,对着大大擒去,被他狠狠一剑劈成两半。我连头也不敢回,以为下一个无疑是我,但直到大大将白茗身上的那只解决之后,我还是安然无恙。 是两只完全变化为妖的僧人,它们的身上还挂着破烂的僧衣,无声无息地潜伏在黑夜之中,不知还有多少没出现的。大大令我待在原地,他说:“这些东西看不见你,你趁黑别乱动。” ☆、第四十七回 幻境已死 看不见我?我一时傻眼了,不知闹的是哪样。但下意识地以为,恐怕是我背身的原因,加之天色如墨很好隐藏了我的身体,那些妖物眼瞎也是很有可能的。我提议他们照做,大大凝眉思索了半天不动,白茗因接连受了怕,就地转过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梦寻仙 作者:垣风 分卷阅读42 身去。 我们静静在原地待了须臾,也不见四周有何声响,料想无碍,正要转身,大大突然闷哼一声,低头举剑刺了下去。我仔细一看,是一只匍匐在地的妖僧,一口咬在大大的小腿上,这会儿已然身首异处。 就在这时,白茗又被扑倒了。我烦躁不安,怒从心起,一脚踹在那东西上面,这一脚着实厉害,那东西滚落,白茗挣脱开,向着我凑近几步,完全是信了我的邪。没等那玩意儿反扑,便被大大一剑砍碎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大大低头苦思冥想,也不知其中蹊跷。我愈怒愈静,这一冷静,竟生了一智:“或许,是因为我身上妖僧的血?”这本来就是跟他们最为明显的区别,可我话一出口,两人的眉头一皱再皱,许久不吭声。我狠心说了一句:“要不你们在这耗着,我先行一步?” 花了两三分钟的时间,我们三个就大摇大摆地安全下山了。山下已经没了明显的路,被破坏地极其厉害。大大在前,我因私心里瞧不起白茗的人格,连他的能力也一并瞧不起,便放他在中间走着,自己殿后了。 不知何时,卫微的剑不见了锋芒。本意欲跟着他的光源找到他们,但眼下彻黑的天地,能看见我们彼此三人已是相当不错了。也有遇着妖魔鬼怪,我们仗着下山那时的效果得来的自信,完全不放在眼里,果然没有东西欺身。除了一次白茗不小心踢到地上的木块,引来的声响令周围的空气快凝固了,夜里有无数双森亮的目光望了过来。 事实上,假如一早便是如此漆黑的天色,我们居高临下,可以轻易发现施法的乡长他们。但那时天地如昼,连卫微本人都看不见,何况其他人。好在这一路摸索有惊无险,我们听着哪里动静稍大些就往哪里去,竟真的在一处院子外头看到里面的红光。 大大推门而入,立时将眼一遮。几只火红的蝙蝠迎面扑来,我看着一喜,拦住大大抬起的剑,道:“自己人。”院子里站着一个一身恶鬼的年轻人,正打开画轴作势要放鬼过来,听闻我的声音,忙止住了。他身下堆了一坨的尸体,又是朱发绿眼的模样,乍一看,大大又要起剑。那施鬼者瞪着眼打量我们:“你们这是做什么,全身臭成这样,我正以为又是一波妖僧。” 我干笑了几声,解释了妖僧血肉的效用,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身上似乎挂了彩,知道没了危险,竟一屁股坐在了那堆尸肉上。我问起他的同伴,他将嘴一撇:“好不到哪去,在隔壁的院子里歇着呢。这禅屋被施了妖术,每破坏一间都反弹在我们身上。我们支撑不住,掉在了院子里,一直血战到现在。” 我听了,压下心底的肃然起敬,上前请他容我察看了伤势。多是爪伤,以及与大大小腿处相似的咬伤,伤口已经快速流脓腐烂了。如果是以前的我,怕是早就抖着身子欲吐还休了,但不知为什么,此情此景,我很难放纵自己去恐惧。 眼下什么药都没有,我要大家检查了各自内层的衣衫,撕下来暂且处理了伤口,又去隔壁将负剑人扶了过来。大概我是女的,许多情况下会自动担负起医者与后勤的责任,又或许是因为友丹会医术,便以为此刻照顾别人自己是不二人选。 施鬼者叫小三,初听这名字,我与大大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很自然地保持沉默,彼此就各忙各的了。而那个负剑人,我记得不止是我和大大,连白茗都笑出声了。 “在下生在北国草原,被游历的师父捡来时便从未喝过母乳,师父说,我是喝牛奶长大的,便给我取了这么个小名。” “咦,你小名叫什么?” “牛奶啊。” 我们的笑声截止于一场声势浩大的地动。那一瞬间,房屋坍塌,泥石滚落,我们被摇晃得不知方向。天边有一道异光一闪而过,像一道闪电,又像盘古以斧劈开了混沌的天地。夜色在顷刻之间便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耀眼的东日,与清晨里的第一声鸟叫。除此之外,蓝天白云,朝风晨露,像绽开的花朵,一切美好都呈现在我们眼前。 是幻境已死,还是新的一层幻境呢?小三与牛奶的目光很显然在告诉我们,一切都过去了。我们置身在完好的古刹中,身上没了腥臭的血肉,唯独各自的伤口提醒着曾经历过的真实,再也没有比这还荡气回肠的真实了。 “常玉卿肯放过我们,放过整个石门县?”我突然问道,我妄想这是因一个魔鬼发起的忏悔与怜悯,但小三显然不这样认为:“不到万不得已,这妖道不会放过到嘴的食物,一定是有人对幻境做了什么。无论如何,石门县自由了,我们也算是功德一件。” 他话一出口,我才想起乡长与卫微还未有下落,忙向他二人打听,却都道不曾见过。眼下他们身上都受了伤,我提议去县城找个大夫处理一下,自己和大大挨个把古刹内的屋子都找了一遍,甚至还去了一趟后山,最后发现他们的确不在。 白茗一直跟着我们,确切地说是跟着我,我无心料理他,斜眼问他跟着我算怎么回事,他竟然一脸为难地回答:“我也不知道。”我想起来,他的一半心智也许是被琉璃控制了,跟着我也是可以理解。 因遍寻无果,我冒出个奇怪的想法:“他们难道是跟着幻境一起消失了吗?” “两个大活人,怎会凭空消失了呢。你别忘了,乡长也受了伤,也许在县城的医馆。”大大这么一说,倒是很有道理。虽然我很不情愿认同,依我对乡长的了解,除非伤势很重,否则他不会不先与我会合而私自去就诊,他不会如此草率。 大变之后的石门县,并未影响正常的营生。我们行走的大街上,人人都未察觉自己曾经历过一遭劫难,这场梦魇并未留下任何的痕迹,它悄无声息,甚至连过眼云烟都不算了。 找到一家医馆的时候,发现小三与牛奶正在被包扎,为他们处理伤口的是一个年轻姑娘,素素的,却长得特别好看。我进来时,小三与牛奶拿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我,像是要看穿我的灵魂,打量我时满眼充斥着不信任与好奇。 我看着大大,问他我脸上是不是还有脏东西,他摇头。于是我没好气地瞪着那两个:“什么意思啊,长得不好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地对比吧?”说着看了一眼素姑娘,这姑娘也望了我一眼,低头一笑。 小三说:“不是,我们只是怀疑你这面皮也是假的。”我疑惑了:“什么面皮?” 牛奶看着我说:“你朋友的脸原本破相了,这位姑娘给他医治的时候发现那是□□,大吉大利啊。”说着朝里间看了一眼,我听了心里瞬间便有底了,抬脚便往里面走,却被素姑娘一手拦下:“且慢,里面的卫先生正施法救治那位公子,不能打扰。”她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梦寻仙 作者:垣风 分卷阅读43 盯着我的目光里满是医者的警告,我一时愣在那里,心头不是滋味,更不知进退。 就这样等候许久,卫微终于出来了,他看见我,也像素姑娘一样拦住我:“乡长要休息,等他醒了,你再看他吧。”我皱着眉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他:“他要么是死了,看一眼总不至于这样阻我吧?”卫微怔住,但还是严肃地对我说:“你要是为他好,最好不要进去。” 这就有警告的意味了。但我无话可说,既然知晓乡长无碍,看不看他,似乎只是我的心理问题。我问卫微:“他为什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他抬起手,掌心托着一只很小的瓷罐,被一道符纸封住了罐口:“他背上有一道伤口,藏了这只小鬼,被其吸去不少阳气。在幻境之内一时没撑住,被妖僧围住了。不过你放心,他现下已经没了大碍。” 我所猜想的都得到了应证,我从未觉得自己是这样没有用。我问:“我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可以去看他?”卫微为难地沉吟半晌,竟然毫不避讳地解释了千般阻止我进去的原因:“乡长在易容,他不想让你见到他的样子。” 我感到被深深地欺骗了。 ☆、第四十八回 四门剑派 “卫先生,你这样说很伤我自尊心的。”我黑着脸指着素姑娘,“她一个初识的人都可以看乡长的真面目,怎么我就不行了?”后来我发觉这么针对一个姑娘有失偏颇,便又指向了牛奶和小三。 卫微道:“这个,我也不太明白,乡长只点名冯姑娘而已。”说完他走向素姑娘,吩咐她稍后可进去为乡长检查伤势。而我干站着,实在难以消化这句话,什么叫“只点名冯姑娘”?实则我并不愿斤斤计较于此事,但卫微这样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乡长的意思,分明是给我心里添了一堵。 大大拍了拍我肩膀:“我替你进去看看。”于是很够意思地翻了门帘。 我无聊地坐在椅子上休息,小三和牛奶拖着凳子一瘸一拐地凑了过来:“冯姑娘?”我瞥了他二人一眼,点头问:“有何指教?” 小三一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向姑娘打听打听乡长,想必不唐突吧?”我一下子就坐直了,满眼戒心:“我早就发现你们看乡长的眼神不对劲,说,居心何在?” 他们一时不语,很像在酝酿一件往事。待到语言组织得差不多的时候,小三方启口道:“不瞒姑娘,我二人师出青觉山的四门剑派,不知姑娘可有听说过?”我听他询问的口吻像是我必然知晓这个地方,于是我的摇头令他们眉头一皱。我有些尴尬,随即摆摆手:“我知道与否不太重要,你且说下去。” “青觉山乃是上古神山,地势险要,是兵家必争之地。相传远古时期有一位着名将军战死于此,他随身携带的一把青觉剑也随之消失,后人为了纪念他,便将此山名曰青觉山。家祖在此建派已有数百年的历史,但一直隐逸于世,派内各门人行走江湖也是不留名的,因此为极少外界人所知,姑娘不知道四门剑派,也是情理之中。”小三说着严肃起来,“只是今日事关我派一位失踪的门主下落,才斗胆破规与你说起,其中轻重,想必姑娘能够领会。” 我缓缓点着头。若他们所说属实,那来头还不小。只是话中意有所指乡长的身份,我却不知真假。至于所谓青觉山与四门剑派,也并非不存在,历来有许多门派高张远瞩,恐自己门下之人行走江湖行为不检而给派内惹来是非,故不准他们自报家门,有此规定未尝不可。 我以为还有必要多探一些内情,见他们也是一副善谈不拘的模样,便顺便问了四门的情况。原来,四门剑派顾名思义是有四大分支,游侠门、符咒门、法师门、力士门,这四门鼎力于派,各门之下弟子不计其数,是一个完全避世的仙家之地。 小三说,四门之下又各有分支侧重,比如游侠门内有驭剑与奇门,符咒门下有幽冥与天君,法师门下则是乘风、控火、掌电,力士门下有罗刹和金刚。四门之下都有掌权的门主,门主之上便是掌门……他后来说了什么,我就记不得多少了,因我似乎了解到一些重大内情——事关九大法宝的真正来历。那一瞬间,我甚至怀疑过乡长与我们说过的故事,当我抹开怀疑之后,我所能坚信的是,这也太巧了。 这时肩膀搭了一只手,我转过头,卫微不知何时竟悄然站在我的身后,似是感觉到我的疑虑,他对我说:“他们说的没有错,但与乡长所说的也并无冲突。只不过,当时乡长没有刻意提及余晨的师门罢了。”我恍然大悟。 卫微对那两人抱拳道:“还未曾正式介绍,在下云梦后裔,卫微是也。”那两人听后神色大变,大概没有料到有生之年能看到余晨与卫氏的后人,当下各自回礼报了姓名,又作了一番寒暄。我感觉这两派倒是并无明显的等级辈分,同出一门,又共同保持着默契的隐世态度,想来还是有些情谊在的。而我这时还不知道,二者之所以有如此陌生而又密切的关系,多数是因为世代联姻。想想也是,当年余晨与卫氏徒留一子在云梦泽,若不与最信任的本家联姻,那不是掐了余晨的香火么? 话至此处,四门剑派到底是真实存在的了,这两人也没有算计乡长的必要,如今我也陷入乡长真实身份的怀疑之中。我问他们:“你们是怎么看出来,乡长可能是四门的门主之一?” 牛奶想了想,道:“虽未曾亲眼目睹当年符咒门主的样貌,不过但凡是一门之主,身手我们心里都是有底的。何况,你们口中的乡长,他的符咒之术与本派符咒门下的道术有异曲同工,说是技出一门也不为过,很值得怀疑。先时我们请教姑娘是否听说过鄙派,多数是猜测他与姑娘有所提及。但以如今情形来看,他藏得很深。” 我对此不置可否:“他除了藏着一张脸,我倒不觉得他还有其他异样之处。”但想起乡长在幻境之中对这两人的冷淡,我又说不出心里的疑虑,想必乡长的确有刻意隐瞒的过去吧,只是他说与不说,仿佛对我而言没什么分别。 我本可以旁敲侧击地问起,当年那个符咒门主因何失踪的,也许能推测出乡长心里的隐情。但我终究是忍住了,好像有个念头一闪而过:他就算是一直带着这张苍老的□□,我也不会有揭穿他的欲望。 大大出来时告诉我,他看见乡长的脸了,还是一张半易容的脸。他本想形容一番那半张的,被我打住了:“你只管告诉我,乡长的实际年龄看起来多少?” “五十岁。” 我吃了一惊:“比他易容后的脸还老?” 大大道:“不是啊,我只是听巫妲说起过乡长的实际年龄而已,不过他的脸,顶多看起来二十来岁。”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梦寻仙 作者:垣风 分卷阅读44 我目瞪口呆,言语不出,半晌才缓回来:“你没看错吗,确定那半张不是他易容后的?”大大额角一黑,确定不想和我交流下去了,便坐一旁小憩。 听了我们的对话,一旁的小三却不淡定了:“四门剑派的弟子,因修习驻颜之术,的确比寻常人更为长寿,且容颜不易衰老。”他说他家的力士门主已近百岁,却一如青年,又说掌门早就两百余岁,身体依旧硬朗。这世上的事可真是一件比一件离谱,我也不淡定了。 而这就算是为乡长定下了背景的基调,但在卫微的奉劝之下,小三和牛奶并不敢直言与乡长说起此事。 我们几人就在这医馆待了一段时日,彼此相安无事。期间卫微传了一封书信回铸剑村,信中说是我等无碍,过些日子便回去。每当说起回去,白茗总是有意无意地盯着我看,弄得他们以为这货对我有意思。我背地里严词警告他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而他的脸越来越苍白,那样子好似体内的琉璃呼之欲出,即便不是,看得出他也被折磨得不轻。我曾问过乡长,以白茗如今的状况,难道取不出他体内的琉璃魂魄么? 乡长说,白茗是琉璃的心结,残留在他身体里的不是琉璃的魂魄,只是她的执念。如今她早已对我没了威胁,这执念不过是对白茗的痴,对他灵魂与肉体的一种惩罚。他的逻辑太深奥,我听不懂。但我说:“琉璃拼命追上我,拼死要得到我救赎她的承诺,我不能因为她暂时对我没有威胁,便弃他二人于不顾。” 乡长问我:“为了一个死去的灵魂,你想和常玉卿作对?” 我摇了摇头:“我不是救苦救难,我只是为求一个心安,我明明答应了她,我不想食言。” 那时我的坚持正合小三与牛奶之意,他们本就想除常玉卿而后快,奈何道法有限,正要寻求同道中人。因有了这两人的支持,乡长与卫微商量之后,决定书信燕公子,希望他派遣得力之人前来商讨对策。我没想到事情会朝着我的想法走,但也不失为一件令人颇有斗志的事。 至此,黑松观一行,算是定下了。 ☆、第四十九回 幽冥悬铃 当日朗朗乾坤,青天白日,风光大好。燕公子的车马入了县城便一径停驻在石门古刹之下。马上的只一个雪蜃,并不见方流与巫妲,甚至文梅也没来,这使我颇感吃惊。直至见到马车内依次跳下的同伴们,一眼看见他们身上背负的包裹,我忽然觉得很有意思,一时之间明白了燕公子的打算,也了然他为何要我们在此等候。 和阿飘絮叨的时间里,我基本了解了双净那晚袭击铸剑村的情况。与我见面以前,他早在村外布了人手,大概不愿放过我,便计划将我亲手致死后,再全力拿下其余的异世人。可惜他虽胜在早有预谋,却败在低估了异世人的能力。卫微教予他们一招驭行法宝的技能,所衍生的效果,足以辅佐雪蜃他们全力抵御双净手下的高手。那一晚,铸剑村的守卫死伤无数,但双净也没得到甜头,他只坚持到后半夜就撤走了手下。 为防离开的时日里双净再袭,燕公子留了文梅、巫妲与方流在铸剑村料理日常事务。而我想,双净的消息网看似并不弱智,新的一轮矛头想必会直指石门县吧。 我左右数了人头,忽然发现少了一个老板,经我一问,阿飘才想起来痛心疾首,她告诉我:“双净夜袭第二日,老板留了字条就离开了。他一直很自责村长失踪的事,九大法宝与他又并无关联。他还说,回家的事交给我们,他要找回村长,否则就算是回去了,他也不会原谅自己。” 我抚额深叹了口气:“毫无线索,他要走去哪里找?”说起线索,我脑子里的一根弦瞬间崩紧了一下,使我立即改口:“老板是不是去找双净了?” 阿飘愣了愣:“为什么这么说?”她没意识到燕公子了走了过来,因听了我的话,他的面色也是微微一动。我说:“双净和我说过,我们初来之日,是他一路跟踪我们,我猜他清楚村长的下落。至于老板,除非他已得知此事,否则他一定像个无头苍蝇,满世界去找一个叫翁诗倩的女人。” “你说得不错,”燕公子缓缓摇着纸扇,“你们之间,最有利用价值的是老板,他满心自责,急于寻找到村长,实在是双净很好下手的一颗棋。”这话使我怔了一怔:“可是,双净利用老板,他图什么?” 燕公子嘴角浅浅一笑:“不要低估一个随时会掐准你命门的人。只要是你最亲近的人事,只要与你有莫大关联,你还担心他图不了你什么?”我被他连讽带教地说了这几句,堵得哑口无言。很有道理,他说教时也是满脸和亲,即便体会不到明显的语气,但只要是听他解答我们无知的问题,一定有种时常会被羞辱为弱智的感受。我瞥了一眼阿飘,她满脸写的都是感同身受。 古刹在几日以前,乡长便雇人清扫干净了,那时我还没意识到燕公子打算在此训练我们。心里甚至犯过嘀咕,客栈不比青灯古佛强么,吃喝不愁,住行方便。如今看来,这人不如我想得那般矜贵,他所做的事,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极尽简便。但我很怕将他想得太简单,比如这次他只带了雪蜃,很大可能是不愿意自己的随身助力犯险,且此行多是为了我,他大可安排我们进黑松观即可。一旦将他往坏里想,我才觉得心安,才觉得他本该如此。 我们九个围坐在寺庙的一间院子里,门前正好有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天热好乘凉,又备了好些瓜果零食冰块。阿飘笑眯眯地举了一杯自制冰镇果汁给我身后的白茗,他的脸和我一样苍白,但样子却不如我开怀。阿飘碰了碰我,我接过果汁递给他,他果然喝了。 “诶,难不成你如厕他也贴身跟着?” 白茗噗地喷出一口。我白了阿飘一眼:“他不是行尸走肉,跟着我单纯是为了莫名的安全感。人家是被鬼附身,又不是白痴好吧?” “既然你这么招鬼,那最后一样法宝一定和你有缘。”友丹说着从自己的包裹里取出幽冥悬铃,小心放置在我们围坐的石桌上,我好奇地凑了上去。这是一个紫棠色的钟形铃铛,人头大小,密集的符文镌刻其上,顶部有一根细长而精致的手把,手把的末端镶嵌了一颗卦石,发着绀青色的光。我用手摸了摸,阴凉无比,是从指间透到四肢百骸的凉,一瞬间能使人毛骨悚然。 我立时收回手,心跳得有些厉害,引得心口微微地疼,双净未解的毒像是被挑拨出来,所幸寒毒在身,我轻易稳住了情绪。只是这么难以亲近的法器,要我怎么驭行它呢? 友丹又从包裹里取出自己的法宝——天君幡,自如地使它凭虚静止于空中,他说:“这不难,你看我做一遍。”他双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梦寻仙 作者:垣风 分卷阅读45 目凝视这半人高的金幡,两手的中食指合力冲自己的太阳穴虚指,眼前的天君幡便缓缓地原地旋转起来,周身散发着盈彩。我颇感神奇,定下心神,依样画葫芦,对着幽冥悬铃凝神静视,手势也做得很到位。时间过去了一分多钟,它静静地趴着,而我居然逼出了一身汗。 我摇着头:“我们还是商量商量,怎么找到村长吧。”友丹摆了摆手:“你注意力还不够集中,再试几次。我们每人当时对着九个法宝都试了,第一次都没能成功。”有人附和,说是妹子当时特别喜欢金刚石,对着它含情脉脉望了十几分钟,铁定了说那是他的,最终抱得石头归;又说阿飘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始终不信自己会是法宝主人,几番驭行都没成功,被卫微好好教育了一番,终于驭起了乘风法扇,走上了修行的不归路…… 如此这般地引经据典,我在大伙纷纷地鼓励中,又亲眼见着其余人示范了一遍,才发现了点小窍门。道术手法似乎在其次,它好像只是起着辅助的作用。在他们全神贯注地凝视自己的法宝时,我看到的都是同一种眼神,这种眼神突然让我觉得他们很陌生。活泼的便总也能像小三一样淡定地张开画轴;安周一改嬉皮笑脸,手托火葫芦自如控其大小;老是满眼讽刺的大婆,他执掌电宝镜时真有睥睨苍生的英姿煞爽……那种认真就像你很想证明你是这件法宝的亲生父母一样。 我闭目养神了一番,默默地给自己输入了一个意识:我是它的亲生母亲。睁眼时不可避免地罩上了一层神圣的光芒,看着它时又补了一句:孩子你要听话。 乍起的强光令我眼睛一亮,幽冥悬铃升起半空,像声明了自己的重生,清脆嘹亮地摇了数下,银铃响彻,荡漾人心。这一时我感到格外满足,手握悬铃也没了毛骨悚然的惧意。 “看来,九位异世人都齐了。” 燕公子领着人站在不远之处,在他身后的除了雪蜃,还有乡长、卫微、小三和牛奶。他们入住古刹之后便关门商量了半天,这会儿齐齐站在这里,又是一脸教官的模样,我们多少猜到了他们商量的结果。 按照青觉山四门剑派的规划,我与友丹同是符咒一门,往日将由乡长指导;大大和家椿同是游侠一门,由牛奶指导;便总和妹子同是力士一门,由小三指导;至于其余三人,阿飘、大婆、安周,同属法师门,将由卫微一手管教。所谓分门别类,分班管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说的就是如此。 日子转眼到了三伏。 在石门古刹修习成效究竟如何,我唯一的感受是神仙难为。古往今来有妖怪修为人,人修为仙,魔修为神,神修为上神,仙修为上仙。但这一路要经由多少人世轮回才能达成,我不必算,也不必知道,过程在我短短的光阴中便可体会,那是很苦的。 我们和自己的杂念为敌,与自己的意念为友;将自己的注意力无限集中,又要学着放空自己,与天地融为一体,感受自然与身体的亲密接触。坐忘是我们的每日必修课,除此之外,还要看一些修道的书籍,以此增强自己对人生的理解,有助于我们此后智慧地为人处世。 我不知道其他人是否如我和友丹一样,开始的那几天几乎要看破滚滚红尘了,不是顿悟了,而是被逼的想轻生。 也就是那段最难熬的时日里,我们再驭行法宝时,竟能灵光一闪自如地衍生一个技能。这个甜头给了我们莫大的自信心,心胸一下子开阔了起来。动力给了我们努力,努力繁衍了潜力,发现潜力真是一件可怕的事,你几乎相信自己可以飞。人一旦有了信仰,也就相信了修为,后来的潜心修炼,使我们懂得了许多事。当然我们花样年华,所懂得的一定不是有朝一日修成正果遁入空门之类的。 我们志得意满,不疾不徐地准备着赴往玉峰山。但阿飘的几封信,却引来一场浩劫,连燕公子都措手不及。 ☆、第五十回 石门浩劫 事发当日,从城外跑来一名守卫,面见燕公子时说,南郊的阴山口有鬼群肆哭,其声可怖,如狼似虎,大有破山而来的趋势。我们见他面色凝重,目露惊慌,不像夸张,正欲前去一探究竟。正此时,又有一名守卫跌跌撞撞地冲进来,大喊:“不好了,有妖魔鬼怪大举入侵,已临城下!” 此为浩劫之始。 彼时的苍穹不过是聆听了两个城外守卫的禀报,一时便突降大雨,雷电交加。我们登上古刹后山的最顶,在阴风怒号里亲眼目睹了一场令人窒息的场面。由南郊刮起的一阵狂风,卷来了一大片乌云,堆积在城墙之下。那片乌云凛然有序,是以无数密密麻麻的黑点组成,云集一起,来势汹汹,几乎要推倒半壁县城。城门里挤进几个庞然大物,是乌云中竭力分离的单体,辨识不清是何模样,只觉面目粗犷,肢体发达,身有棱角,必是妖魔一类。几名守卫手持兵刃战战兢兢地往城内怯退,行动迅速,却很快被黑点覆盖,转眼不见骨肉。 城外狂风不止乌云密布,城内势不可挡黑水漫流。我们吃惊地望着这一切,个个面如土色。这些可怕的东西因何而来,眼下早已没有时间去想,更没有机会商量如何应对。即便是如燕公子这般聪颖无双的,也一时静静观望,我想是他也料想不到,区区一个石门县城,究竟着了什么风水,竟会频频引来阴邪之物,得此下场。 小三和牛奶迅速下山进了城,本想凭他们的本事,暂且抵御定然无妨。可南郊夺山而出的连绵大军顷刻将薄如纸片的城墙压倒,刹时,猛兽如洪水入侵,所经之处无一不被踏平。情形如斯,实在骇人,卫微想也未想,负剑直奔城外,他的身影消失于黑点丛中,片刻之后,他的剑芒在阴山中乍起,直入云霄,劈开了阴霾的云雾,像一道耀眼不灭的闪电。有一瞬间,乌云微散,黑水逆流,但白光吞噬的妖魔不足以扼断后给,它们很快又云集,汇流成河。 如此强大的补给,看来并非野军,倒像是很有组织纪律的。燕公子沉默许久,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我们来石门县,是刻意隐瞒了消息的,双净本不该知道。”他沉静地扫了一眼我们。暴雨如注,雪蜃撑在他头顶的油纸伞被他一手推开,衣裳尽湿,我从未见过他如此狼狈。 是什么使他在默不作声中思考出这一个答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在这时尽管想不出扭转境况的办法,却猜对了一半事起的缘由。我看到阿飘面色煞白地立在雨中,抓着我袖口的小手颤抖得厉害,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她浑身怔了怔,欲言又止。将她拉到一旁,她抹了一把不知是泪还是雨的水,低头对我说:“我该死,是我和求仙镇的朋友来往了几回书信,全数告诉了他我的近况,只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梦寻仙 作者:垣风 分卷阅读46 是死也没想到双净会……” 大概燕公子不提那一句,阿飘死也不会想到会被人出卖,致使她间接一手害了石门县百姓的性命。双净够狠够绝,为毁九人宁可牺牲一城的无辜人,他不是人。阿飘不敢看燕公子,但我想她如此单纯地表现自己的喜悲,是个人都看出她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乡长和雪蜃也下山参与了战斗,底下早就没了城的模样,不知还有多少人生还。可城外的黑点依旧密集,它们的破坏力惊人。有几只闯入古刹,它们攀上屋檐,行动如风地朝着后山跑来。大大挡在我们身前,原地施法,念了剑诀散射,那些妖怪径直毙命,却在烂泥尸骨中迅速复原,生演了几秒的生死人肉白骨,令人咋舌。 “看来这几只不简单啊。”大大沉吟,目色一凝,“都别愣着了,上吧。”他话音一落,早已跃跃欲试的妹子和便总施展道术欺身逼近那几只妖兽。重生的它们越加丑陋狰狞,几乎无皮的身躯,身体比例看不出是何妖物,如石如金的肌肉,没有眼皮的眼球,比之腐尸更令人作呕。 因力士门人所习尽是强身健体之术,道术一施,体如金刚,内力浑厚,这些妖兽不能轻易摆脱。当初得知这一点,我很是可惜妹子那副柔中带骨的小身段,未曾想到有朝一日他会有如今的样子。他和便总专心纠缠妖兽,我和友丹分别为他们在穴道附上符咒,能封固他们的体力和心血,确保力士的持续战斗。其余人交替施法,刹时间,由阿飘、安周以及大婆施展的风、火、雷法相继涌现,效果比满清十大酷刑还要精彩。 阿飘飞身挥舞的乘风法扇,力道尤其得漂亮。那一时她衣袂翻飞,若非眉眼是含着愤恨的,着实有出尘之态。我突然很好奇,那个在求仙镇与她鸿雁传书的,究竟是怎样一个该死的人。 这一番大动干戈,几只妖兽殒命后不断复活,又引来一批,大有不将我等弄死不去投胎的架势。还是家椿有招,顿悟了一个别样厉害的奇门术·辛鱼,一只签鱼就改变了这些货色的命相,几个招式压下去,它们碎了一地竟再也不动了。 “都活络开了吧,我们下山。”大大指挥了几个方向分别派了人,却将我指了出来:“燕公子需要保护,你留下。”看着他们头也不回的背影,我颇为迟钝地望了望燕公子,实在不敢问他为何不会武。他如此聪敏,定然也很好学,在如此乱世,不会武不是太奇怪了么? 我对他所知甚少,当下也无话可说。风夹带的腥臭扑鼻而来,连我都皱起了眉头,他甚至连眼都没眨。我站在他的侧身,那一双水汽氤氲的眼看着委实好看,却藏了太多东西。我修为太浅,若想得知,恐怕要挖出来才行。 见他一动不动地站着,我不禁问:“公子,你在看什么呢?”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径是阴山里的那束强光,与幻境内的不同,它并非静止不动,也不再直指苍穹。我看愣了,除却强光,它在移动中还相继迸发出别样的光芒,大概如剑气一类的虚幻色彩,很是夺目。燕公子回我:“我在看,卫微还能坚持多久。” 这话使我一惊,所缺失的安全感瞬间影响到身后的白茗,他很强烈地颤抖着。我厌恶他适时表现出我所表现不出的情绪,既是我的弥补,也是我此刻不愿暴露的内心。 我小心翼翼地问:“为何这么说?” “召唤这些邪物的是双净手下的巫师,他们不是傀儡妖兽,恐怕难以轻易对付。只是虽不能将他们一举歼灭,却能暂时断了他们的施法,源源不断的妖兽即能交由其他人清除,到时再合力对付巫师。”他顿了顿,又道:“阴山之上孤魂野鬼众多,卫微和你一样,乃是阴血阳体。” 我突然同情起卫微来,但他道法高强,区区野鬼应该不足畏惧吧。终究不放心,恰见妹子背着他的金刚石回来了,那莹亮的石头隐约透着缤纷五彩,但因主人道行尚浅,光芒晦暗不盛。妹子十分傲娇地站我面前说:“乡长不放心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竟与当日幻境内大大所说的一模一样。 我傻呵呵地问:“他不放心我?” 我仿佛看到妹子用食指在脸上划了几下:“羞不羞脸,人不放心的是燕公子。”还配了个白眼。 这话没有使我感到多少丢脸的,但我瞥见燕公子的眼里浮出一抹笑意,转眼即逝。我暗觉不爽,于是正色地对妹子说:“卫先生被困阴山,他是招鬼的体质,你要不过去助他一臂之力?”见他怀疑我,我又说:“他们在下面堵得严丝合缝的,公子很安全。” 事实上我不算阴妹子,他是最适合去帮卫微的。他临走时我在他背后封了一道血符,增强了他的体魄,凭他金刚道法,应该能转移孤魂野鬼的注意力。我替妹子如此安排,燕公子都不曾插过话,待妹子一走,他却幽幽地要我看城外。 鬼怪鬼怪,有怪必有鬼。妖兽几乎已灭,取而代之的是一大波厉鬼。此时还是大昼,但阴霾的天色遮掩了青天白日,暴雨之下湿气凝重,不得不说这些巫师真不是随便玩的,呼风唤雨召妖唤鬼,极尽所能。 我从腰间取下悬铃,打算正面迎战。乡长曾说,所谓幽冥悬铃,内有无数幽冥恶鬼,若我熟练掌握,全凭听我调遣。更有甚者,若是遇到恶鬼,也能吸进铃内为我所用。一直苦于没机会,眼下时机正好,只愿底下的兄弟们晓得我的心思,放上一只给我过过新鲜。 ☆、第五十一回 一见钟情 我在满心期待中翘首以盼。从前有一只鬼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不懂得珍惜,等到失去时才追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假如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放过那只鬼,因为我有幽冥悬铃。 我的胆子在几日之内壮肥了许多,铺天盖地的风雨大作并未使我退却一步,在这摇摇欲坠的山顶上,我反而站得笔直刚毅,一派从容。我们的衣裳星星点点地布着猩红的血雨,粘湿的雨滴酸臭得像要将我们腐蚀成骨。 六合里不见天光,只有频率极高的雷电划破这无间地狱的黑暗,明亮了一方天地。我恍惚看到下凡的雷公引着九重天上的神力,一道道威力无穷的电弧直击幽集而来的恶鬼,将它们焦化成烟,魂飞魄散。那个雷公不是别人,是化身掌电法师的大婆,天时令他法力大增,宝镜内投射出的凛冽电光很是吓人,生生逼得其余队友不敢靠近。 我看到大婆执镜开辟了一条血路,大伙终于开始往城外收复失地。唯独安周收了火葫芦,穿过县城,跑到刹里,埋头往我们这里奔来。近到跟前时,才发现他暴露在外的皮肤被腥臭的雨泡得苍白,还清晰可见暴起的青筋,不,是血红色的筋脉。中了毒一样,行动却毫不迟疑,凶猛得像是在追捕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梦寻仙 作者:垣风 分卷阅读47 未知的猎物。我想是不是杀怪杀出失心疯了,这副不正常的模样着实令人不放心。 他愈近愈疾,最后几乎是蹬起扑将过来。我将悬铃抵在他颔下,他猛然抬头,一脸红紫的筋块,一双阴郁的眼眶,我离得那么近,一眼望进去,连眼珠子都看不到。他张开血盆大口,獠牙长得包住了下巴,嘴角裂得毫无极限,长舌如蛇,此情此景足够让我毫无杂念地往他额上拍符咒。他瞬间仰头散退数步,我又扔了一堆恶鬼符、鬼爆符,将他这张吓死人的鬼脸遮得严严实实的。 “他被恶灵附身了。”身后响起燕公子的声音,我邪气地笑起来:“贫道恭候多时了。”握紧悬铃,当头急摇数下,对着安周劈头盖脸地发了一道清心咒,又相继放了一道冥气和天冲法咒,足够折磨得他死去活来。阴鬼最怕的是九幽之力的缠绕,我这一对阵下药,不怕那附身的恶鬼不出来。果然,破体而出的恶鬼不敌缠身的冥力,满地鬼叫。见此机会,我一不做二不休地抬铃趁机吸了它的三魂七魄,一气呵成。 安周被吸了阳气,昏了半天功夫,待他苏醒时,皮肤和身体各部件都恢复了正常。他看着满地的符咒又看了看我,脑子里既是混沌又是清明,最终也没说出什么,但此仇他记了我好一阵子。 “你去城里看看是否还有生还者,或是隐匿的阴灵。”燕公子突然和我说道。我看了一眼城内的光景,太黑了,什么也看不到,看不到生命,何况鬼怪。所有人都在城外,假如城内真有阴灵藏匿,实是祸患。我看了看虚弱的安周,摇头道:“不行,留你们在这里,绝对不靠谱。” “一起去吧,这里其实安全系数低得可以,黑灯瞎火一不小心就失足而死了。”安周一手祭出火葫芦,发出红光像极了耀眼的灯笼,将四周照得明亮起来。他话说对了一半,这里不安全,但失足的只能是摇摇晃晃的他。 我询问了燕公子的意思,他没有多加考虑,只是点了点头,要我前头带路,安周殿后。一路我也尝试将自己的法宝点亮,却发现它在这种天气之下亮得渗人,绀青色的光,像九幽之下的鬼火,完全不比安周的火葫芦温暖。恰巧在我亮起法宝的时候,我转头望了一眼燕公子,顿时令我自己打了个寒战。他清幽的面目、冷冽的气质,被雨水冲淋得愈显颀修的身段,此刻在绀青的光下,很是惊心动魄。 我扭头灭了法宝的光,专心探着路。安周在身后弱弱地问:“公子,雪蜃为何放心留下你一个人?”我听了也疑惑起来,他独自一人的情况实为少数,不免侧耳去听,却听他说:“冯姑娘不是在么。” 我心里紧了紧,回头庄重地看着他:“公子,人命关天啊,你不能这么信任我。”我的反应算是平淡了,某种程度是在开玩笑,如果我将他的信任当回事,也许现在应该是定在原地。公子凝视我一会儿道:“我曾说过收你入燕庄,你不是忘了吧?” 我于是就定在了原地。他与自己打过一个赌,我从未觉得这个赌有何意义。但在他的角度上想,我若是活生生的一个僵尸,对他未必无利。后来我又想通,我若是不小心死了,那九大法宝就缺失了一个主人。他赌了前前后后,为的只是留下我的性命,他希望我不死。但那不过是当时的一句玩笑话,如今我活得好好的,不必在他的庇护下生存,他也不必将我看得那么重。 我停下,他们也停下,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而他们都皱起了眉头。才发现人已走到了街心,四周是破败的房屋,大雨逐渐细小,只有狂风还在。阴沉萧索的景色,在红光之下像极了恐怖城。不知何处传来微弱的呜咽声,在风中破碎不堪,一点一点地传入我们敏感的耳膜。 燕公子指了一间几乎坍塌的屋子,声音是从里面传来的。听得出来是人息,但不知周围是否有不明的东西,我们靠近时显得很谨慎。在门口处,我摆手让他们原地待着,地方太小,我自己进去就够了。悬铃亮起,清冷地照出一个方圆,我依稀觉得此处甚是熟悉,当看到满地散落的药瓶,才知道竟是医馆。 角落里,趴伏着一个女子的身影,背上全是血。我心里猜到是谁,几步上前翻看,露出的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庞,吓得我愣了好一会儿。她半睁着眼,口中发出呜咽,已是虚弱得说不出话,一看到我就死命抓着,像是要我救她。 “素姑娘?”她的名字里真的有个素字,我一向是这样唤她的。 她眨着眼,极其细微地点了头。我将她安置在一处,检查了整个医馆,确认没有危险才让公子和安周进来。又找来药品和干净的衣衫,凭着在友丹身上学到的一点蒜皮医术,将素姑娘里里外外包扎了一遍,只是那张脸,我无论如何也不知怎么弄,还是她自己忍着疼教我洒了药粉。 我刚给她缠完绷带,她的眼里就流了两行泪,她哑着嗓子说了什么,我凑得很近时,才听到是“燕禾,燕禾……”我呆呆地看着她,我问:“你想见他?”她细细地回了一声嗯。 当日离开医馆时,她很舍不得,我是明白的。只是没想到她会喜欢上乡长,喜欢上只见过一次真面目的男人。我体会不到所谓的一见钟情,但她此时的痛苦令我不知所措,不知原因。 安周适时恢复了体力,我给他封了好几道符咒,他留下照顾素姑娘,我和燕公子则出了城。堆尸如山的南郊,只看得到散落各处的法宝的光芒,以及雪蜃锋利的音刃。我以铃声为信,将她引来,留下他主仆二人,自己加入了战斗。 我以为这一场厮杀会到天荒地老,却不知是洪水也会干涸,又或者是卫微和妹子终于撼动了暗中操纵的巫师。只见恶灵散退,妖物回头,雨停雷消,天光骤亮。像是又一场梦,梦醒时分,眨眼不见了一地的尸骨。 我们伤痕累累,疲惫不堪地仰头沐浴着明媚的阳光。生命里所有的真真假假,将我们包围得密不透风,我们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我们厮杀、伤害,到头来连个成果都不曾留下,只有破坏后的残垣断壁可供我们黯然神伤,我不知这究竟为了什么。 卫微和妹子从阴山出来时,身后还跟着乡长。阴山里巫师如何催法引来邪物破城,这三人又是如何应对,我们都不知道,但过程一定不比我们轻松。因为妹子身上挂了一圈彩,他几乎是被卫微抱出来的。 我望着乡长,他的嘴角有擦拭不净的血渍,没有显而易见的伤口,但眉心皱得很深。他自己凭虚画了一道符,我看着那道金色的符文隐入他的体内,实在是比我用符纸环保简便得多,下定决心要向他讨教来。但我看着他冰冷虚假的脸,突然觉得很难过。 ☆、第五十二回 初入黑松 十里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梦寻仙 作者:垣风 分卷阅读48 石门,劫后余生的大概只有城中的百年古刹尚且屹立不倒,除此之外一片废墟。我们搜寻出来的幸存者几乎九死一生,放眼望去随处可见芳华永逝的累累尸骨,死状不忍直视。我本想,活在这乱世,灵魂有所归宿也是好事。但他们却说,死去的人,魂魄早已被常玉卿烙了印,不可能踏入黄泉再世为人。 “为今之计,是趁着头七未到,尽早将逝去之灵从常玉卿手中放出。一旦过了头七,妖道所吸的魂魄只能随其同生共死。”小三如是说。这便是定下了出发的时日,而我看了阿飘的脸色,她仿佛犹豫不决。 是在出发前夕,她将我叫到一旁,抒发了这几日的闷闷不乐,以及积郁不散的心事。石门一事令她悲愤交加,但这几日,她显得格外平静,也很深沉。她说:“那人是求仙镇的五大才子之首,名叫张录,与我有过交情。我仔细想过了,有这一次,便有第二次,我们在求仙镇待过的痕迹势必会被双净一一利用。我回求仙镇探风,万一有蛛丝马迹,也好及时防范。” 我先是大加赞赏了她的深思熟虑,但也忍不住提醒她:“这次是你出乎众人意料,怪不得双净有机可乘。但你别忘了,燕公子运筹帷幄,他会派人打探双净的动向,你去实在太危险。” 她摇头,顿了顿,垂首告诉我,她不是不信燕公子,而是不信双净。张录的品行她很了解,她之所以这样生气,是怀疑双净对他不利。“要我亲眼看着他没事,我才放心。” 我就这样目送她连夜离开,拦也拦不住,甚至来不及告诉别人。待燕公子知道以后,他飞鸽传书到求仙镇,令暗中调查双净的巫妲注意阿飘的行踪,至此我才松了一口气。 回房时,我偶然经过素姑娘养伤的屋子,看到乡长的背影时忍不住停下静观。烛火微明,昏黄得模糊了一切旁置的事物,只余一躺一坐的两个人。素姑娘是醒着的,但整张脸只露出两颗水汪汪的大眼,一动不动地盯着乡长。我看见乡长在替她换药,动作轻柔。一如当初在医馆,只是如今互换了身份。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眼望进去,连细节都看得很深,看得眼睛都酸了,着实累人,我于是揉着眼睛回了房。这一夜本该养精蓄锐,而我却失眠得厉害。 若说石门南郊阴气逼人,那通往玉峰山的石门北郊则恐怖人心。一队的除我们八人,外加一个白茗,前有小三牛奶,后有乡长,这阵容看来还好,显得极有安全感。但举头三尺不见神明,只有奇厚的蜘蛛网,附着的生物有老鼠蝙蝠,以及各类体格庞大的飞禽走兽。 重点自然不在老鼠蝙蝠,而在那粘附性极强的蜘蛛网上。能将这类生物手到擒来,那蜘蛛要么成了精怪,要么是基因变异。在这纷乱没谱的世道,我们更是相信二者皆有,因但凡是精怪一类的,总是由基因变异而来。 走在玉峰山上,我们的思维十分活跃,想象力也是突飞猛进。比如一块长满苔藓植物的大石匍匐在路边,家椿会远远地投掷一块石头以辨其身份;有山泉流泻,横亘山路,且是峰回路转的时候,会引得我们一惊一乍,自觉以为有白蛇盘踞;深山之处的野狗、狐狸、野猪等,时而出没时而绕道徘徊在我们身前身后,一路上都是如此,光是恐吓没什么用,它们好歹在这山里是吓大的。 我们以为是自己吓自己,但看小三牛奶与乡长的神色,却不像是被吓得那么严肃。他们三人先后来过黑松观,对这一带的情形颇为知情,是以此刻不似我们一样。小三说是时候未到,等趟过这条山泉,要密切关注四周的动态,稍有不慎会顷刻丧命。 我们先时并不理解,什么情况会使人顷刻丧命。直到便总走着走着,脚底的一条藤蔓突然活起,由下缠上,灵蛇一般,顷刻将他缚成了一只茧,转眼不见人形,且就地拖曳即将远去。速度之快何止是言语能形容,是连肉眼都无法准确捕捉到的轨迹,我们只觉他骤然消失,只余耳旁一声劲道的呼啸,像皮鞭抽打空气的音质。 等我们反应过来时,牛奶已出剑毁了藤茧,只见便总昏迷在山底的树丛中,他的身边遍布层层断裂的藤蔓,身下还压着覆满青苔的白骨。食肉的藤,我们大惊失色。就这一瞬间,山底倏地冒出几条粗壮的藤蔓,像巨型章鱼的触手,疾速朝便总勒去。我们各自刚祭出法宝,便总就消失了。这一次,谁也没来得及救他。 牛奶跃下,一脚踩进酥脆的白骨里,吱吱咔咔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他四顾后朝我们道:“底下是深渊。”那是相当于一座无形的坟墓,某种程度上是判了便总的死刑。但我们不死心,守在原地不肯走,最希望的事莫过于再次引来藤蔓,我们表现愤怒的手段就是勇敢。 但我们没有等来藤蔓,山里寂静得听不到丝毫声音,这委实不正常。附近有山泉,先时还是淙淙悬溜,此时却什么也听不到了。我回头看,一条花白的巨蟒正劈头往我们驰下,我摇铃放出一只恶鬼附入它的体内,眼看它因痛苦而甩出汩汩的泉水,突然明白了什么。就像是实现了我们脑中成形的影像,白蛇是由山泉所化。水火不容,唯有此法可破其化身,我想到安周的火葫芦。扭头时,却见他突然被一道白丝高高悬在一棵参天大树上,无数蜘蛛顺着树干爬满他的身体,无孔不入。我险些失声尖叫,树上结满了蜘蛛网,密集得像一块遮天的布。 我感到身后一道戾气侵来,有恶毒的利物穿透肩膀,死死咬住我的半身,疼痛令我猛然眩晕。我奋力摇起铃铛,连续发了一道恶来与悬铃术,才得以脱离蛇口。定睛一看,家椿被一块巨石所化的野熊缠上,那熊的口径比他的身高还大,行动迅猛,饶是他接连以遁术逃生,也难避风险。 丛林中窜出成群的野兽,它们跑动之时头面变得凶悍,隐约可见有人的特征,甚或立身跳跃,勾枝攀岩,这是妖精的修为。其余诸人被围困其中,视野之内竟是谁也看不到一个。 眨眼之间出现如此变故,我的脑中顿时清醒。目光一寒,揉起几张符篆分明的鬼附符纸,封进幽冥悬铃底端,再祭起时,摇铃一响,厉声念了一句“鬼附·邪魂”,一群邪魂从悬铃中涌出,哈出一股乌黑的气流,附体于四周的巨蟒野兽。黑气散去,巨蟒化作一注腥臭的水,我躲避不过,将我浑身浇淋得污油不堪。 又是长久的安静,我忍住肩上的伤,四处观望。空旷的山林里,只看得到自己一人。人呢,都去了哪,我出手太迟了吗……无数的好奇盖过疼痛入侵我的所有感官。我丝毫没有意识到,赶走危险的事,一向就不该轮到自己,我不是杀戮的主角。但此时此刻,偌大的森林里,独我一人,似乎还能听到悬铃回荡,飘摇无依。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梦寻仙 作者:垣风 分卷阅读49 蛇毒由伤口麻醉到全身脉络,像是瘫了半边身子,我皱着眉头四处找路。走得很慢,但四周的景物闪烁变化,我的每一步都像在坐火车,翻山越岭,不过俄顷就站在了一座道观的门前。 门是乌木门,厚重得像一堵结实的墙,无法寻觅到一丝缝隙,更没有门把,只贴着不知哪位天师的画像,另有对联贴上。门前有棵古槐,槐下有两只石狮,面目狰狞,栩栩如生,仔细看上几眼,就像是要扑将过来。我小心翼翼地抬手欲推门,五指贴上,孰料一掌推空,整只手隐入门内,毫无阻力,恍若虚无。 身后卷起一阵狂风,阴森的凉意爬上后颈。我心里一横,闭眼走进了乌木大门。一脚踩空之时,有种走入地狱的错觉。我这才想起,门楣之上,被古槐叶子遮蔽的还有三字未看清,正是黑松观。 我是跌进来的,被一道黑气蒙蔽了双眼,完全辨识不清方向。扑腾的双手被人抓住时,令我反应很大,几乎是一脚踹了过去,那动作泼辣没人格,但我还是踹空了。 这一脚之后,我立即耳聪目明,尽管四周昏暗,我还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是我。” 我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乌云里的月光讳莫如深,什么时候转眼竟到了晚上。勉强能看到眼前人的面目,他依然虚假无暖,而且还好端端的。不止如此,我看到在他身后,全员齐整,毫发无伤。 ☆、第五十三回 四条岔路 但说是齐整,实则还缺了一人。 我亲眼目睹死去的便总和安周,此刻都活生生地站在这里,而始终跟在我身后的白茗,却不知所踪。我抬手摸了摸肩上的伤,哪里来的伤,我的衣裳甚至干干净净。我盯着便总和安周,他二人被我看怕了,轻轻推了我一把,我依势大退了几步,放眼扫视着他们每一人,满眼警惕。 我不能分辨眼前的他们是人是妖,但总有破绽已经让我感觉到诡异,我不能不防。只是他们此刻的表情很奇怪,像是屡见不鲜,对我的反应有些无奈。友丹毫不犹豫地走近我,只说了一句话:“黑松观外一切皆是幻境,走出来就好了。” 这个解释很分明,加之其余人的详说,令我很快接受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顿时松叹了一口气。我不该忘记,常玉卿擅于编织幻境,这一带黑松遍植的山头,全是他苦心布置的噩梦。只是此次不比石门,他将我们分开各自经历,大有估准了我们的人多势众。 最先走出幻境的是乡长,其次是小三和牛奶。余下不明所以的人,一脚踏入黑松观时的茫然与我极为相似,因此总有人不厌其烦地解释。在我之前的是妹子,他是唯一一个在幻境里看见我死去的人,我兴致勃勃地问是怎么死的,他说是一条泉水化作的巨蟒一口就把我给吞了,连眨眼的时间都不到。 这算是与我所经历的幻境出入不大,仔细问过其余人,大体也是将藤蔓与便总、蜘蛛与安周、以及石熊与家椿联系起来的。我对白茗的行踪捉摸不定,问是否有人注意到他,却无一人。 乡长沉声说:“一入幻境,万事只能靠自己,我们做过多的猜想也帮不了他什么。既已身在黑松观,若尽早将常玉卿收服,兴许能救下白茗也说不定。”我们听了有理,也就不敢耽搁,决定启程。 夜色里明朗的就脚下的一条山路,上坡,平坦。余下漆黑的轮廓布置出一幕深山老林的氛围,这座道观看似荒废了许久。点亮法宝以后,阴郁森严的气息瞬间逼退了数丈,但小三却让我们摸黑行走,他的语气出奇得严厉。滞留不到半晌的光明掐灭以后,伸手不见五指的半空中立即传来几声高音的狼叫,伴随着一阵不知何处卷来的苍凉的风,风中有股糜烂的臭味,扑鼻而来时能令人深深皱起眉头。 “瘴气。”乡长轻轻提醒一声,我们立即明了,暗自调整内息,屏住了呼吸。与此同时,不知名的野兽尖厉地吼叫起来,此起彼伏叫人胆寒。我们知道是惊动了,一面加速前进,一面集中精神密切关注着附近的动态。 有东西在背后追来,窸窸窣窣。因我在最尾,听得尤为清晰,不禁放慢步伐紧紧盯着,不是风声鹤唳,恐怕是有潜伏的精怪。瘴气障眼,我唯一能看清的是离我五步以内的大致,但也没有看到什么不对的东西。乡长也同我一起缓下,示意我先行。然而在我扭头要追上他们时,我听到一声兽牙粗暴的摩擦声,欺身而来。 回头的一刹那,满嘴尖利犬牙的血盆大口正朝我脖子袭来,我何其敏锐,没等乡长出手先一脚踹了过去,这才看清飞出去的是一只人身狼头的妖,它一脚落地时竟能弹跳而起,又朝我们扑来,只是这次落了个痛快的下场,被乡长扬手劈成了一道乌烟瘴气。没歇一口气,却见接连有狐狸精、山狗精、牛头精甚至蛇精出没,我们频频退后。 先前那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很快成了万马奔腾,肉眼可见的几乎能组成一个马戏团,瘴气以外的可能就是个动物园了。与大伙抱团以后,现身的妖怪从山下涌来将我们围困得水泄不通,大有山河逆流的壮观。 应对这类大场面我们可说是颇有心得、得心应手、手到擒来,没有人敢慌乱,也就不忌讳使用傍身武器。妹子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使出浑身解数拉走近身妖怪的仇恨,什么是仇恨?大概是当日在阴山顿悟的,与我的技能有点相近的意思,是一招“怒·恐吓”,能扰乱中招妖怪的心智,在它们毫无控制能力的情况下只攻击妹子。与此招异曲同工的则是另两头的便总和小三施展的“五鬼嘲讽”,这名字据说是他们取的,顾名思义,人心可畏啊。 有他两个拉怪,其余的也就不麻烦了。牛奶和大大分立两头,一个气势如虹的剑诀阵能清空一大批妖精。另几个方向,安周祭出葫芦放火龙,大婆举镜召唤闪电群,家椿化火签为腾蛇,友丹插上天君幡注入老君咒。狭窄的山路霎时充斥着电光火石,我几乎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何况出手。只得跟着乡长往后退,没退几步,遇到了四条岔路。 蜿蜒消失于黑暗中的小径,根本看不到通往何处,它们连坡度都惊人得相似。我回头看了一眼大伙的清怪进度,注意力却被那些飞蛾扑火的妖精所吸引。它们没有得逞的机会,所有的尸体都被挡在三尺开外,但这并非意味着奔涌而来的数量在减少,它反而增多了。 该走哪一条路,我想乡长是心中有数的,但他此时也顿下,甚至凝眉思索了一会儿。我紧张地问他:“怎么了,哪条安全?”他抬眼直直地望进黑暗里,沉声道:“哪一条也不安全,而且,这四条路的终点并不一样。”我以为他全都走过,那好歹心里有个底,却见他指着当中第三条路说道:“我当年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梦寻仙 作者:垣风 分卷阅读50 走的是这一条,但从始至终没有看见其余岔路的出口。当我回到这里的时候,四条岔路都出现了追赶我的东西。” 我静静地想了半天,才问:“什么东西?” “骷髅。”他说,“被暗中操纵的傀儡,打不死的。” ☆、第五十四回 蝙蝠洞穴 我们对望了一眼,彼此看清了对方眼里的想法,横陈在我们面前的四条近乎未知的抉择,某一个的终点也许正是常玉卿的所在。 但轰动而至的精怪已是逆流成河,他们密集的身体里唯一能透出的只是我的同伴们精疲力尽的微光。乡长挥手画出符篆清空着背后的狼妖,却只能将我与他从其余人身边分离。假如这时是从半空俯望,大概能在苍茫的夜幕里看到一大一小的两个光点,附近是躁动的黑,而它们近乎泯灭。 无法突破出一条逃生的路,除了固步苦战。从我手中释放出的力量微乎其微,不如他们一招毙命来得干脆利落。比如一只狼妖的体质在大大的手中撑不过一把飞剑入体,而在我面前,它可以尽情发挥自己的能耐,待它精疲力竭之时,才是它该死的时候,费力不讨好,还很拖延时间。后来我将正面攻击变为了后勤防守,有敌近身,直接用摄魂铃吓走,至于能吓多久,还得看我手里的小鬼有多能吓。 大伙缓慢蠕动到四条岔路口,身边严丝合缝的妖手妖脚扑面而来,没有远程优势,近身距离之下,持剑的牛奶被逼至外围,他的身手与体力勉强能维持一角的安全区不被攻破,但大大却没那么好运,他的身上早已见血。是时,乡长散出无数符文,暂时制了一道虚弱的屏障,将妖群隔离,他指着四条路快速说:“分开走,一直往前跑。” 他话音一落,以符文筑成的结界掉落下碎裂的黄纸,像城墙崩溃后的土屑,又像暴雨梨花针一样咄咄逼人。没有人犹豫,全都转身往不同的小路跑。我灵光一闪,盯着手里的悬铃,一念心起。在结界消散与众妖以横扫千军之势追奔而来的同时,突然深深吸了一口气,意念道:“大摄魂铃!”转身抬铃狠狠一摇,往妖群投掷了一枚浓郁的黑气,这黑气像漩涡一般越转越大,几乎要吞噬整片土地,我跟随众人迅速后退,唯恐波及自己,因我明白后面会发生什么。 黑气迅速蔓延成一面黑色沼泽,从沼泽里钻出一颗颗奇大无比的鬼头,它们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丑陋恐怖,只听它们裂嘴吼出一声拔凉的鬼鸣,沼泽范围内的妖精全都惊慌失散。连我自己都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回头就跑。 说来也怪,置身在这座道观的气氛里,脑中的影像很容易成形,配合我这点小修为,有此成效实属不易。我慌不择路,转眼不见其余人的身影,只得朝着乡长曾走过的第三条小路跑,没跑几步,竟见他远远地站在那里等着,目光焦灼地盯着我的背后。我心里一紧,看来大摄法效是过了,原本就是不成气候的小把戏,我再不赶快,恐怕要被吃了。 我穷尽体力地奔跑,不免吸了几口瘴气,心率也加快了。当即将触及乡长,他伸手将我一拉,我便闯进了全然的黑暗里。空间瞬间骤窄,我们疾速的脚步声清晰地回响,身后的千军万马也不甘示弱地凑近,我们只是跑,觉得兔子也不过如此了。 在空洞的黑里,什么也看不到,思想是死的,唯一运动的只是脚。这一程无止境地狂奔,给我日后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我一度怀着侥幸的心理以为那也是常玉卿布过的梦魇。但我不能否认,那样长久地在黑暗里逃生,真实得令人窒息。 不知跑了多久,耳边渐渐没了逼人的追逐,我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忙将鼻子捂住,再去感受时,却没有闻到一丝瘴气。乡长在我身侧停下,我也跟着停下,抚着胸口静静屏息。 寂,死寂。一丝一毫的声音都没有,我仿佛出现了幻听,人出现了一刻的恍惚。乡长紧了紧我的手腕,那里像脱了皮得发疼,但我没有抽出来。妖群没有追来,我们好像获得了暂时的安全,我这才松了气,开始尽情地呼吸。 感觉鼻端呼出的气息在凉飕飕地回返,我像是在面壁,感觉不安。又一次屏住呼吸,缓缓抬起手中的悬铃,微光亮起之时,与我齐眉之处,一双无底的洞穴凝视着我,发白的骨骼上附着着潮湿的青色。一具骷髅站在我的面前,我就差一点贴上了。 一股血气上涌,连寒毒也抑制不住,我干呕一声,亲眼看见它的头骨被乡长贴了一张符纸,化成了一堆灰烬。于是我放心地吐出一口血来,像吐尽了倾身心力,没了活的意思。这么一由衷的有感而发,我差点昏死过去,但被乡长及时扶住了。 双净的毒早就过了一月的期限,我以毒攻毒,好好地活到了如今,却不曾想被一具作死的骷髅吓了出来。这毒发得有些突然,我毫无心理准备,只觉得心脏疼得死去活来,浑身无力,只差没有回光返照了。但是这一阵心慌意乱,还是觉得很痛快,感觉这样死去到底也值了。只是我怕日后做鬼时听说自己是被吓死的,心里会别扭,于是求生的意志占了上风。 乡长告诉我,这一具尸骨不是傀儡,只是恰好贴墙而立,道路狭窄,而我正好站在那里。这真是不算高明的抚慰,我的满脑子全是自己白痴一样地与一具白骨面对面的场景,越想越恶心。乡长以符纸折了一只鸟儿,任它腾飞在我们的头顶,金光闪闪,他再也不用担心我会碰壁了。 我用虚弱的目光环顾着四处,才发现我们是在一个洞穴里。低矮的洞顶只高出乡长一个头,崎岖不平,附着许多蝙蝠。我平生最恶心这类东西,不免矮身行走,并缩紧了衣领。乡长拍了拍我的脑袋,我仰头看了他一眼,他却望着前方,手也没有从我的头顶拿开。我感受了一下他手心的温度,突然感觉不对劲。 这不是他的手。 我抬手摸了一把自己的头顶,展开自己的掌心时,竟是一只红眼的蝙蝠,扑腾着翅膀,朝我龇牙咧嘴。在我死命丢开以前,它径直朝着我的手心咬了一口。我没感觉到疼,但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变成了红烧的,麻意覆盖而来。 乡长及时握紧我的动脉,以指划开我的腕,毒血被放了出来,我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转眼恢复了原样。包扎完后,他说:“不要理会任何异样,往前走就是了。”我没有回答,而是审视着他的神情。 自从进了这个洞穴,他的心情像是极度低落。他对这里的熟悉毋庸置疑,但大多时候,他都在放空自己,我唯一能感受到他灵魂还在的,是他自始至终都紧握着我的手腕。我不知这是否与他当年来到这里的目的有关,但显然有诸多嫌疑。 我开始埋头行走,几乎是闭目养神,因体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梦寻仙 作者:垣风 分卷阅读51 内不断想要呕血的冲动使我什么也不愿意问,我怕一张嘴就是一口血。只是走着走着,一时竟嘈杂起来,我们顿时驻足,耳边的嘈杂越发清晰,侧耳倾听,声源来自洞壁。我不禁凑了上去,冰冷的岩石里,真的传来一阵阵惊人心脾的声响。我闪出老远,不安地看着乡长。 “一墙之隔,他们已经遇到傀儡军了。”乡长回视我低声说道,又拉着我继续往前,速度都加快了。我不愿拖他后腿,咬着牙小跑。耳鸣里回响着两边岩壁的动静,它们如影随形,像是随时向我们汇报着其余人的生死。 ☆、第五十五回 飞蛾扑火 为什么要跑?这一问在脑海中不过盘旋了半晌,立即就明了了。就乡长当年的境况,一旦触发傀儡大军,其余路口不能例外,在这狭窄的洞穴里,滞留原地那是犯傻,再也没有存活的胜算。且我在举步维艰的空当里,不难发现,隔壁的傀儡大军几乎和我们在同速前进,那没什么其他含义——大伙都在奔跑,所以它们在追。 步伐踉跄,三两次被不知名的东西绊倒,令我挣脱乡长的手,每一次挣脱,都与他拉开两臂之外的距离,金鸟随主,因此我常常陷入黑暗中。第三次跌倒的时候,我终于吐血,趴在地上起不来了,私心里甚至以为乡长是故意的,于是也不挣扎着起来。哪知却不再等来金鸟回头、他来拉我。 掌心撑着凹凸不平的地面,摸着有骨骼嶙峋的手感,一股凉意从指间覆上手臂,传达四肢百骸,我怀疑自己是摸到尸骨了。听到墙内哒哒的跑动声远去,前方早已不见了引路的金鸟,乡长竟然没有发现我掉队了?我忍着头昏脑涨,从地上歪歪斜斜地站了起来。 静静感受了一下四周坟墓般的阴暗寂静,再有蝙蝠从我耳旁呼啸而过,我充耳不闻,内心里有一团致命的恐惧在扩散,突然感觉不到哪里是前路。我朝着乌黑的空间大喊乡长的名字,强自镇定。等候了半晌,没有收到任何回音,我不死心地捶打着两边的洞壁,挨个喊了所有人的名字。 费了好大的劲点亮幽冥悬铃,在无望的青光下爆了一串粗口,以为传说中的傀儡大军也该上场了,却至终没有。猜不准这种境况下的可能性,莫名得让人心迷失起来。我冲着直觉里的前路深深望了一会儿,终于决定离开这里。 假如这是回头,我要做好死在一群妖精腹中的准备;假如这是前进,那我要酝酿一下怎么骂骂人,乡长也太不厚道了。但我不过移动了三步,整个被一堵平滑的墙壁弹了回来,手中的悬铃被震得鸣响,如冤鬼低泣。 “我操……” 无比突兀的声音,我扶着墙愣了愣,贴了上去,高兴得人都快扭曲了:“我操,有人在吗?”说是墙,其实就像一堵光滑的大理石平面,按理不应该出现在这种粗糙的洞穴里,它横亘在路中央,漆黑如碳,又坚硬如铁。 墙的另一侧很快传来一句拔高的问候:“对面是圆吗?”听出是大婆的声音,我心里顿时就哭了:“小婆子你在对面干什么啊,怎么过去的你教我?”我就跟神经病一样手脚并用地捶打着厚实的墙壁,只差没用牙啃了。 大婆的声音不像我这么没谱,他似乎在到处察看,答得漫不经心:“我也不知道,和安周跑着跑着就撞上这堵破墙了,回头他就不见了。你在那边好吗?”我差点就笑了,抹了一把眼角憋出的泪和嘴角的血:“好你表妹,毒发未亡,但是快被吓死了。” 他在另一头显然找不到任何线索,又像我一样不愿意回头,于是两人就坐在地上靠着墙壁,脏话连篇地对起话来。我心里感到心安,人却越来越累。听到他在分析这赌神奇的墙,我忍不住皱眉:“一定是幻境。” 与常玉卿交手了几个回合,对这妖道早已有了较为清晰的了解。一切匪夷所思的事情,一定不是真实的。我们所有人都在直路往前不可能会撞在一起,被黑暗笼罩的真相只能是幻境所为。我这样说,是心疲力竭以后所能猜测到的最为直观的可能,但也不能否认,也许在我们盲目逃跑的时候,脚下的路在不知不觉间拐了九十度直角,一个往左一个往右,却能巧妙地碰到一起。可是奇怪的是,我们身边的人都不见了。 乡长那么严谨的一个人,最后竟也不能想到这样的后果,失手将我脱离,两臂的距离竟也没有时间回头。他想到的傀儡大军最终没有发生在自己身边,却应劫于其他人。我一定不是想多了,而是常玉卿会读心。 这个妖道,竟然会读心。我将想法告诉大婆,他示意我先检查自己附近的环境,语气怪怪的,我举着悬铃回头看了一眼,立时呆了。大婆在那头幽幽地问我:“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本来就呼吸不稳,这会儿只得憋着胸腔的一口气好不容易回他:“嗯,我看到一群白骨在游荡。”是离我大约五丈不到的区域,一群安静的骷髅以龟速朝我这里飘来,无声无息,若不是我回头,在漆黑的洞穴里怎么也不能发现那种惨白的骨色。显然,大婆那边也看到了。 “能应付吗?”他问。 我叹了口气,道:“实话告诉你,我现在连画一道符篆的力气都没有。”就连手中的悬铃也是强制抵在胸口,以免手抖发出铃音。 “还有符吗?” 我在怀里掏了掏,好在出门之前乡长交代了多带符,只是这种东西要发挥其效,不是光有朱砂和帛就够了。符篆术那页,曾明明白白地写着一句话:“符者,阴阳符合也,唯天下至诚者能用之,诚苟不至,自然不灵矣。”眼下我几乎是废了,要将诚心渡到这一纸符文,务必注入全身之力方可。我摇头道:“恐怕要死在这里了。” 那头大婆一时没有说话。他平时话本就不多,和大大一样,但凡是懂魔术的人,表现出的性格总显得神秘寡言。其实我明白他是在想办法,但人在弥留之际,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我抱紧怀里的悬铃,睁着双眼望着那群森森白骨,心里冒出一阵人之将死的伤感。 这时大婆突然传来话:“你还记不记得,在玉峰山上的幻境里你对着巨蟒连续发的那招?”嗯?我一时愕然:“幻境里?” “对,常玉卿给我们每个人看的是真实的经历和虚假的结局,我猜想你一定用过那招对付巨蟒。你慢慢想,那些白骨离我太近了……”他的声音很快被电音取代。我皱着眉头又看了看离我稍远的白骨们,它们怎么能这么慢。 既然没那么快死,我只好仔细回忆那段剧情。没费多少精力,大婆应该指的是我以鬼附·恶来加上悬铃术摆脱蛇口的一幕,因这两下结合之余,是重在悬铃术上。我脑子灵光一闪,突然有谱了。 白骨们就跟营养不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梦寻仙 作者:垣风 分卷阅读52 良似的,走动间显得漫无目的,却又像是被牵引着逼近我。我往它们爬近了几步,身下碎裂的骨渣磨得膝盖连痛感都没了。但是奇怪的是,随着我的靠近,它们竟然缓缓停下,甚至向后退了。意外之余,我好奇地又爬了一丈,它们果断大退一步,一副弄不死我又好不甘心的纠结样子。 我摸不准缘由,只得依计在四周贴上一圈恶来附上的符纸,正准备抬起悬铃做一道生人勿近的陷阱,白骨们突然哀嚎地冲了过来。幽冥悬铃大震,像有无数鬼魂闹着要出来,我几乎控制不住,死命抱在怀里,双眼却盯着骤然迫近的白骨。 这闹的是哪出,有缘千里来相会?不知道的还以为白骨悬铃看对眼了,又恰逢二者正值发春期。 我剩余的所有力气全集中于双臂,眼看白骨即将冲破符咒封住的区域,我终于松开幽冥悬铃,让它们鹊桥相会洞房花烛了。恶来符与悬铃术碰撞一起,一股大力由地府破出,霎时鬼气弥漫,燃起一团玄青的烈火,将抱住幽冥悬铃的白骨们烧得连骨灰都不剩。 这个现象将我奄奄一息的神智唤了回来,实在很奇怪。前一刻还一进□□,如今就飞蛾扑火英勇无畏了。这其中一定有一道原理供我日后参考的,答案会是什么? ☆、第五十六回 回头 那一团玄青的烈火持续了有半刻,噼噼啪啪地灼烧着不知历史几何的人骨,钙磷燃后刺鼻的味道充斥着气息不畅的狭窄的周遭。我忍住呕吐感,捂着嘴朝火势渐稀的幽冥悬铃靠近了几步,它清冷地静置在地上,被冥火熏陶得越发阴邪不吉,我忐忑地驻足。 酝酿了半晌,我伸手向它默念咒语。就像那时第一次祭起它,这次它也很听话地落到我的掌心,摇摆铃铛以表达自己的悦主之心。我仔细打量着它,样子倒是没变,只是这亮瞎我双眼的青光是怎么了,以及那颗通透的卦石,简直是用洗洁精擦过了似的。 我退到那堵墙边,呼喊了几声大婆,嗓音早已沙哑粗糙,低沉得像男人。隔壁没了电音,想必是他听得到我的铃音,故而未曾吭声,我这一喊,他的回答却像是又隔了几堵墙,我听着不似贴墙回我的,猜想他应在稍远的地段正做些什么。 不一会儿,他的声音凑了过来:“怎么了?” 我沉沉地呼吸着,简单叙述了一遍刚才的情况,正想着重描绘那段孽缘,大婆却匆匆打断了我:“那些长生不死的白骨太倔强,又回头了,你等会儿。”我听罢愣愣地惊疑,连我都干净利落地收场了,大婆没道理还搞不定的。 只好沉默地静候嘈杂过去。没有刻意点亮法宝的光,一丈之径的大概却无所遁形,甚至是脑门倚靠的这堵墙,余光竟能捕捉到它奇异的花纹,我的视力从未这么好过。 我明白幽冥悬铃的确有些不一样了。可是即使再亮堂,光还是光,它无法穿透墙壁,甚至融掉它,我们依然没有任何出路。假如这堵墙是幻境结界,或许毁掉就能解除幻境?我心里闪过这样的想法,身体也稍稍挪开一段距离,平手将幽冥悬铃抬高,像举着一支蜡烛,开始盯着这堵古怪的墙面。方定住心神,下一刻我却呆住了。 眼前的黑色墙壁,幽光照拂之下薄得像一张屏,朦胧似雾,密集浅显的花纹如荧光一般舒缓地流动,美丽至极。而除却花纹的其余部位,我竟能一眼看穿,视线像瞬间变成了x射线。这不是眼花,我深信那条举着宝镜的黑影是大婆,而他四周没有任何所谓的骷髅。 “大婆,你在干吗?”那条黑影头也没回:“打怪。” 我怔住,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我咽了咽喉头,鼓足了勇气将手贴近这面近乎透明的墙,但五指冰凉,触感真实,墙还是墙。“为什么我看的见你?还有,你确定你在打怪?”我怀疑他中风了。 他那边也好奇,回头瞧了瞧,又卖力发起高压电了,说:“你在说什么,你看得见我,你在开玩笑吗?那我刚才做了什么动作?” “你丫回头了一下嘛。”我觉得很神奇,但转眼去看悬铃未及的区域依然漆黑一片,这样一看,眼前的区域反而像块屏幕了。会是因为幽冥悬铃的光吗?我急切地将这现象一股脑喊给大婆听,并再三肯定我没有看到他身边任何的怪。“也许是假象。”我这样告诉他。 他突然停下施法,说道:“是真是假,我还没概念么?既然我看得见它们,那就一定对我不利,我过不了心理这关。”这魔术师的理论,我突然反驳不了了。真真假假,这一墙之隔,好像真的与其他人没有关系,唯独他。可是他为什么停下了? “你杀死它们了么?” “它们不死,真邪门。你怎么做到的?”大婆开始后退。 我说我用了他教的那招,又借此机会描述了那段惊悚的画面,“这里有很多不能解释的现象,我现在脑子很乱,你给分析一下。” 他沉默地倒退到我眼前,紧锁眉头沉沉地靠在墙上,瞬间挡住了我的视线,我让他走开点,他却说:“你看,你看得见我,却看不到骷髅。如你所说,骷髅可能是假的,这堵墙出现得也很古怪,可你看穿了过来……”我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但似乎有一个线头出没,我抓不牢。 他继续说:“好像假的东西,在你的法宝之下都无处显形,不值一提了。比如你那边的骷髅,你可以轻易消灭,而我不能。”他似乎是边思考边说出来,“但是在此之前,你也同样看到了自己那边的骷髅,直到消灭以后,才发现自己可以看穿这堵墙。是否与幽冥悬铃自身的变故有关?” 我被他提点得通透起来,这个理论很对。但要怎么解释幽冥悬铃与白骨们碰撞的现象?大婆说,连我都不明白,他更不明白了,“大概要追溯到这件法宝的来历,等见到乡长或卫微,你好好问问也许就明白了。”我只好暂且掷下疑虑,却忍不住苦笑:“眼下怎么走出去还一点头绪没有。你那边怎么样?” 我这里惦记着他未解决的骷髅群,因被他挡住了“镜头”,什么也看不清,也没再听到他施法的动静。我问了半天他才回我:“白骨被我的闪电·火花引出去了,我在想要不要跟出去。”我吃惊地无言以对,原来跟我扯了这么久,他那边早就一切太平。 “为什么要跟出去?”洞口也许有一群妖怪堵着,出去实在不明智。大婆说:“前面我跟着白骨群走了一段路,发现跟来时的路并不一样,或许是出路。你要知道,在这里守株待兔可不是好办法。”大概是在我处理骷髅时他回了一次头,这想法看似酝酿了很久,十分大胆,我一时只能反对。 大婆却是心意已决,不理会我,已有动身的意思。只是提醒我:“你别打这堵墙的主意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梦寻仙 作者:垣风 分卷阅读53 了,假如它和骷髅一般容易解决,我想常玉卿也不会将它设在这里。”他轻易看透了我的小心思,“如果我没猜错,这堵墙于我们而言就是一个不可利用的诱饵,它让你以为同伴近在咫尺,其实我们谁也帮不了谁。我们隔山涉水,即使你现在死掉,我连收尸也不能。逗留此地,至终无疑是死路一条。”他一向说话毒,做事狠,但不可否认他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此刻冰冷的话缓缓吐出,撞击着我脆弱的耳膜,将我惊悟。 不是没有道理,但是大道理谁都懂,小情绪还在心里占着一席之地。我不能接受要分道扬镳,独自回头。 “左右是死,你怎么选?”墙上他的背影突然缩小,我亲眼看着大婆头也不回地往小道离去。我清楚他这样决然无非是在刺激我照他的话去做,可我需要时间挣扎。常玉卿很厉害,用这样的手段折磨如我这样心理的人,很有效。 我踉跄地扶墙站起,开始往心房装填着一丝一毫的勇气,这是一段漫长无底的路。 麻木地适应着恐惧与无助,我用百分百的注意力狠狠辨识四周的环境,惊讶地发现,的确是比来时的通道宽敞了许多。尽管当时慌张跑路,但因为乡长在,金鸟光芒大盛,我的余光记下的洞内规模一定与此刻所看到的有差。这确实是一条崭新的路,并且出奇的平安。 在寂静里走了约有三刻,腿软欲歇,但没敢停下。直到耳旁终于听闻几声似有若无的人息,我开始敛步。抬起悬铃照了又照,此处再也不是细长的通道,而是一块极大的区域。 它竟然是露天的。天青色的夜空中,不见星辰,只见苍穹周边有参天的古树遮蔽,黑漆漆的,轮廓分明。这一抬眼,犹如井底之蛙仰望,莫名地有些憋闷。我点亮法宝,保持数丈方圆可见,一步也不敢停下,两眼扫着脚下青砖齐整的古道,地面出奇得干净。道旁立着几块错落的石碑,久经沧桑,还依稀可见字样,我凑近去看,全是晦涩的古文,不知深意。 因地势突然抬高,不免要上坡,走石阶,头顶的光景便很难看清。耳边还时不时飘来那点异样的气息,像萧瑟的风吟,凉嗖嗖地传到全身感官。我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得很快,大概是毒至深处,本能用尽了吧,我怕自己再也坚持不住地滚落下去。 但我居然顺利爬了上来。努力缓着胸腔的呼吸,双目立即确认四周的安全性,这一抬眼,我就木了。 这是一座修葺完善的六角亭,之所以说它修葺完善,是因为在这样古旧的道观里,它算得上色彩艳丽,崭新如初。我会看得这样清楚,自然不是拜于阴森的夜色,而是有一只金鸟伶俐地腾飞在六角亭内,金光四溢,将亭内的人与物布置得美轮美奂。 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一对神仙眷侣,如胶似漆,埋首低吟,互诉衷肠。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弃我于不顾、失踪多时的乡长。 ☆、第五十七回 命魂 我以为是我眼花,抑或是在夜色中走了太久,乍一得光,又出现了幻觉。 乡长小心揽着怀中的女子,眼里是旁观者足可见到的情意绵绵,我仔细盯着,那不是装的,更非堕入幻境之内行尸走肉般的木然,而是毫无保留地依恋。他依恋这个女子,并且此刻表现得相当满足。 我转目看着那女子,不看还好,这一看吓了我一跳,疑惑顿起。 女子样貌是极其美丽的,衣饰虽是富贵上乘,却不似寻常人家的闺阁少女,而似乎是行走江湖的绝色女郎,眉目阴柔不失刚毅,举手投足端庄大气。气质很好,加之那张脸,跟那个人,很像很像,十之八·九地像。 该怎么描述这个画面。假如把乡长那张假面揭开,或许父女温馨的即视感会减弱一些,但就算是这样,两人之间的眼神交流足以令人想入非非。而依我对乡长的了解,除非此女确然是他故人,否则乡长此刻举止定然是走火入魔。他不是那种轻易会流露性情的人,但不排除他在人前从来刻意隐藏了。总之,这一时半会儿的,我的心情很复杂,并且很不懂燕禾。 我与他二人之间还隔着一座庞大的三足鼎,我勉力凑到鼎后藏匿,随着接近他们,很快察觉原先风中的那点异息正是他们二人的低语声。事实上,情人之间的小情话我并无兴趣,也不是很愿意在此处逗留看他们秀恩爱。只是方才那股想让我扭头走掉的意气突然被这阵低语强压了下去,我感觉到诡异,因为我只听到乡长一个人在说话。 不是自问自答更不是自言自语,他确实在和她对话,可是,无人应答他也能接得下话我就莫名其妙了。 我狠狠盯着那女子,伸手摸到腰上的悬铃。不是想硬生拆散这对鸳鸯,毕竟乡长老大不小了,我也很想他找到归宿从此风流快活。这一个铃铛下去,女子若没了,那是顾全大局破了幻象甚至救了乡长的命;她若还在,那我得假咳多少声才可以不尴尬?可是青光只是照在她的脸上,我就看到了她斑白的头骨,并且缓缓看我。我用尽心力倒吸了一口气,几乎是同一时间被她阴冷空洞的目光射昏过去。 沁凉的夜风突然刮了起来,强劲地灌进我的耳朵里,整个人飘飘然的,感觉不到痛感。潜意识里,身旁的幽冥悬铃发出几声鬼泣与铃音,像在招魂,令我昏得并不安心。我听见乡长画符的声音,但也只在那一瞬间,而后我再也不知道了。 睁开眼时,以为天地一色,金光灿烂。我伸长视线的焦距,很快看到漆黑如墨的夜空,天又沉了几重。金鸟盘旋在我的头顶,它的主人则一脸凝重地俯视我,不知其目光里的深意,而我怀疑有股搅了他美梦的恨意。脖子上的厚土护符正发着淡淡的光晕,直觉是它救了我的小命,可我居然摸着悬铃叹了口气:“多亏你护主心切。”乡长压抑着笑了一声,眉头紧锁道:“多亏你救我一命。”他一定听得出我话里的不爽快,这不爽连我自己都惊了一跳。 “举手之劳,你不怪我便好。”我小心活动了下身子,因受他处理过内伤,此刻只觉得神清气爽,对于伤势心中自然有数,放心之余,说出的话则是口无遮拦的:“那女的呢,你把她杀了?” 我看见他的脸色阴郁了一些,竟然无言回我,只是伸手抚着我的悬铃,低声道:“这法宝是遇见了生祭它的灵魂之骨,吸食以后触发了潜在的法效,故而能让妖魔无所遁形。那女人出现在这里,原本就不正常。若非是你惊动到她,她不会原形毕露,我也不会醒悟过来。” 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还是没告诉我他把那女的怎么了。好在说出了重点,果然,幽冥悬铃的确是出了变故,且与那些白骨有着莫大关联。只是未免太巧,在黑松观内竟能遇到数百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梦寻仙 作者:垣风 分卷阅读54 年以前的白骨,其鬼魂正好在我的悬铃之内,二者相吸,却又碍于敌我关系而相斥,难怪扭扭捏捏的。 “至于那女人……”我望着乡长突然顿住的神色,本能地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在附近躁动,还未与他对视一眼,金鸟的光便瞬间灭了,整个世界顿时被黑色笼罩。我有些心慌地伸手去探,但虚空无边,什么也抓不住,明明乡长离我并不远。想起悬铃在手,于是稳住自己,将其点亮。 依然是那个六角亭,亭前还立着三足鼎,可四下里,唯有一个我。乡长又失踪了,简直不需要一眨眼的功夫。我愤怒地大声冷笑:“狗日的常玉卿你不就仗着恶作剧才苟活至今?!……”我怀着极大的自信开始辱骂这个愚弄我的妖道,分分钟用意念凌迟了他数万遍。 “无知的小道。” 虚空中不知哪里冒出这句话来,生生扼住了我的嗓门。因这声音湿冷得令我想到地底深处不见天日的腐尸,干瘪枯败,毫无生气,恶心得让人打颤。 “尔等犯我之地身陷囹圄,又多次坏我大事,今日将汝等魂魄留下,贫道,可保你们尸首齐整。”话倒说得很客气,我死皱眉头,心底泛出浓浓的厌恶感。可下一刻却心生疑虑,我们身在他的地盘,完全不必等我们点头送死他就可以巧施暗术捆缚我们直到我们丧命,何须来这一招假仁假义?妖既是妖,我从来不信有什么道义可言,我们总之是死。 这一想,我对着亭外喝道:“妖道,你残害百姓吸人魂魄,早已失道,人人得而诛之!”话音一落,只听一阵响彻天地的阴笑声,却没了后文。我环顾四下,瞥见亭前的三足鼎中竟袅袅地冒出一股浓郁的黑烟,在悬铃的青光下涌动得愈发明快。只见黑烟不升高空,却是直往地上堆,玲珑有致地堆出一具人体,半晌那里竟立着一个俏生生的女子,模样居然我还见过。 我瞠目结舌,望着那女子向我微微一拜,终于开口说出话来:“琉璃?”与当日白茗背后的那只厉鬼有着天壤之别,她温婉可人,面相恬静,一点无害。她朝我走了几步,我举起法宝喝住她:“你究竟是人是鬼!”意识到我的话是很好笑的,她毫无顾忌地清笑出来:“姑娘,与你相识以前我早就是个死人,你说我是人是鬼?” “你是鬼你还跟我套近乎?”我顿悟了一件事,立时板起脸,“你是常玉卿的鬼,命魂抑或力魄幻化的人体,我猜得不错吧?”她听罢微微点头:“我是命魂,力魄早已被常玉卿吸食干净,你来这里已无用了。” “有没有用,不是你一个命魂说了算的。我答应了琉璃,替她找齐魂魄,即使被常玉卿吸食了一魄,也要将其消灭方可兑现我的诺言。” 琉璃的命魂轻轻掀动嘴角:“姑娘是仁义之士,一诺千金。只是,我受常玉卿驱使来劝姑娘回头,不然,我也会被其吸食殆尽。退一步说,即使你将常玉卿杀死,也救不了我的性命。我的尸首早已腐烂,常玉卿从未想过让我复活。” 我冷然一笑:“既然你已无复活的胜算,又何苦在此劝我,你终归只有被吸食的结果。琉璃,你看起来未免笨了些。”她怔了一怔,神情恍惚。我眼尖注意到她下盘很稳,心中盘算着,脱口道:“你根本不是琉璃的魂!” 原本没有发现,她的脚底有一丝黑气连着那三足鼎,因晃了几下身形被我看到。见她被我识破面色大骇,我立时往她丢出一枚恶鬼符,她避无可避,生生挨了这一下,倒头便化成一团缭乱的黑气,重新收进三足鼎内。 我几步追上,扶着鼎往下一看,鼎内像有半鼎黑汁翻滚,中间有股漩涡不驻,哪里还有琉璃?可这一扎头,我似乎听到了同伴们的声音,正从那团漩涡里传出来。 “奇门术·甲签!” “剑心·剑诀阵!” “这鼎看起来有些奇怪……” “我靠,这幻境究竟有完没完。” “常玉卿,你就长这德行?太丑了吧也!” “……” 我的脑袋一片空白。 ☆、第五十八回 黑鬼 仿佛来自大千世界里的嘈杂,他们所说的话与对方都毫无瓜葛,徐徐由鼎内传到我的耳里,声源或近或远。我辨听着他们的声音,急不可耐地朝里大喊数次:“你们在哪?能听见我说话吗?” 始终无人应我。我压住心底的惊奇,上上下下地察看面前的大鼎,生怕漏过隐秘的机关暗道。不知原理何在,连蛛丝马迹也遍寻不着,这就是一个普通的三足鼎,唯一神奇的地方,恐怕就是它只导音不传音。可我有些不明白,分明听到里面的便总也提到了“鼎”,既然如此,便总也应该能听到我的声音才对。 难道,他的鼎与我相反,只传音而不导音? 我趴着又听了一会儿,便总开始对着鼎拼命放鬼攻击,他的鼎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出来。我前后照应了一下,猜想与我的情况并无二致。除此之外,我听到安周的火鸦术、大大或牛奶的剑气也在施展。我开始猜测一件事,我们所有人都单独处于一个幻境之内,并且各自身边都有一个可传导声音的三足鼎。只是,为何独我这里可以听到他们的声音呢?这种特殊对待是否与我成功击退琉璃的命魂相关? 我绕着三足鼎静待,直到再也听不见便总的卷轴闭合。我对着鼎内旋转的漩涡,就怕他不在鼎旁,故而大呼:“便总在否!”隔了半天,鼎内终于有了回应:“否。”不是便总,是友丹。我正惊喜,和友丹没说上几句,便总终于搀和进来了,紧接着是大大、乡长等人。短短一时,局势扭转,大伙再度离奇聚首,不见其人,只闻其声。 在一阵紧张的讨论之后,乡长总结道:“情况很明朗,我们所在的地方有共同的特征,六角亭、三足鼎,这不能排除我们其实在同一个地方,只是看不见彼此。这个三足鼎妖气甚重,我怀疑是幻境之源,也许毁掉它才能逃脱出幻境,常玉卿才会显形……”他被家椿打断,“我刚消灭掉那妖道。”乡长顿了会儿:“凭一己之力消灭的只是幻象。”“就像那只琉璃的命魂。”我适时补充。 “这么说来,我们只要将自己面前的三足鼎破坏即可?那还等什么。”大大好像已经开始磨剑霍霍了。却听乡长制止道:“且慢。”他思索了半晌,因道:“我看未必这么简单。常玉卿制造了一路的障碍,无非是要让我们知难而退。这幻境巧不在险,在于他无招圈敌。比如冯姑娘遇到琉璃的劝告,关爷遇见常玉卿的威胁,而我……”他勉强接下去,“碰到足可信任之人。虽然全是假象,但意味鲜明,他在竭力奉劝我们不要与他为敌。” “我没听明白。”妹子在一阵寂静中这样说道,几乎说出了我们的心声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梦寻仙 作者:垣风 分卷阅读55 。不要与常玉卿为敌?一个修为高深的妖道,竟然会表现得这么卑微么?而此刻我的注意力早已被分散成了好几点。其一,常玉卿利用这个三足鼎意欲如何;其二,乡长话里的意思究竟想说什么;其三,乡长遇到的那个足可信任之人,我特别好奇。 “一切源于常玉卿的心俱,这种恐惧无所遁形,不过他具体怕什么,我不知道,总归与我们之中的人有关。这十一个幻境源自同一处地点,假如我们先后毁掉三足鼎,我不知后果如何。不过,我自信同时毁掉,也许能符合常玉卿的心计。”虽然还是没听得太懂,但似乎这样解释,也能意会到一点意思了。 无人有异议,我们附声以后,各自散开。要在同一时间毁掉我们的三足鼎,除了默契以外,施法的力道很关键。为了不拖后腿,我在鼎上拍了一堆强力的符文,沉郁顿挫地摇了几下悬铃就当预备了。心铃交汇以后,我的周身竟泛出一股黑气,自脚心生长,绵延袅袅,环身缭绕。突然顿悟,对一个东西拥有高度仇恨以后,我就进入了对幽冥悬铃的控魂状态。乡长曾经这样告诉过我,只是没想到这么突然,好像一下子打通了任督二脉,神清气爽的。 “我数三声开始,十声以内,请诸位务必将鼎击毁。”乡长话毕,得到我们齐声应答,开始念数,听到第三声,从三足鼎内传来震耳欲聋的法效声,士气大振。我不甘示弱,幽冥悬铃一经脱手,大如洪钟,盖置鼎上,钟铃之下百鬼嚎叫,黑气如云,此即百鬼悬铃术。因我体力尚未大全,只觉定力施法的整只手酸麻无比,几乎难以维持。乡长念数及第八声,我收起悬铃,见三足鼎裂纹毕现,集起全力施最后一咒,因心中默念:咒之所向,皆为虚妄! 只听三足鼎轰然倒塌,乌气翻涌,弥漫得周身伸手不见五指。我一手掩面,一手挥开这妖气,只见在淡淡散开的烟气之中,出现了几个熟悉的影子,离我最近的俨然是朱发绿眼的小三,乍一看还误以为是只妖怪,吓我心头一跳。我们对视一眼,了然幻境已灭。 正当我们数着人头,六角亭内噗得一声,赫然出现一个佝偻的黑鬼。我定睛看时,这黑鬼须发如草乱长,面容枯皱得像千年树皮,一身黑衣披着,身形瘦小,却站得笔直,岿然不动。 这就是常玉卿?没有黑云衬托、妖气滋长的模样,只是一个长相丑陋的老黑鬼?身边有人已经施法意欲一气灭之,法力一出,却生生被截在半空,被不知什么吞噬得毫无踪影。这黑鬼见此莫名一笑,须发之中,有一双莹亮的目光望了过来,竟能叫人胆寒。我们面面相觑,法宝在手,对其开始敛气聚法。 还未出手,这黑鬼咧嘴幽幽道:“我常玉卿于黑松观潜心修道,不见生人许久,与尔等更无恩怨。小道们不听贫道劝告,屡次触犯,这下,可别后悔!” “艾玛,这会儿还在威胁。你不知我们仗着人多势众、偏就恃强凌弱不吃这套?老了就该好好在家里养老,别拉世人的仇恨为老不尊,一把年纪儿女不容易……”家椿毒嘴功夫起了个头,大婆毒上一层楼:“看道宗印堂发黑,形体消瘦,颧骨潮热,肾不太好,儿孙满堂吧?” 大大厉声呵斥道:“胡说八道,”一片寂静后,“道宗秉守道戒,怎会近色,必定压抑自我,洁身自好,他是处男。” 其实当众取笑一个老妖道,是一件很不道德又很爽的事。特别是我们口出狂言以后,亲眼看着常玉卿的印堂越来越黑,最后几近非洲友人的黑度,终于,他隐藏的妖气从七窍里狂冒出来,我们收敛爆笑。 “既到了这一步,我也不必与你们客气。来吧,来求一个……结果!”最后,他苍凉的声音有一丝颤抖。但“结果”两字,却说得犹如解脱。我们正色望着,这个老态龙钟的黑鬼轻盈地盘腿浮坐虚空,长袖翻涌,气势恢宏。我们正等着他动作,他却突然顿在半空,几乎挨到六角亭的顶上,怒目圆睁,面色由黑转紫,一动不动。 一股不祥的预兆当头临下,寒意从天灵盖蔓延至脚底,我们抬头一看,瞬时撤步跑开。天摇地动中,一座巨大的三足鼎从天而降,轰然落在我们方才所站的地方。这鼎看着比我们先前所见的还要大上数倍,简直是鼎里的祖宗。只见鼎内源源不断地流泻出缕缕幽魂,一旦脱离三足鼎,竟转眼幻化为有形有体的厉鬼,铺天盖地朝我们扑将过来。 “好厉害的邪物,将孤魂野鬼收纳其中,锻炼成魔,再替他敛取更多阴魂,甚毒矣。”同是一身招鬼的法术,小三满脸遇见同行败类的模样。 当逼近我们惟余几步之遥,安周及时堆起小火龙隔界,三味真火·凝聚以后,火势甚旺,将我们围护成圈,厉鬼一旦接近全被烈烧成烟,丝毫不能接近一步。但火龙地势过低,且只能维持半会儿,于鬼源三足鼎而言见缝插针只是时间问题。果然,有几只红体妖鬼借着高空无火朝我们人群一跃而下,它们肢体极长,鬼甲如刃,挥动间火花飞溅,像溢洒出的岩浆,落地时嗞嗞地灼烧着。这些妖鬼还未近身,只听最前的便总暗骂一声,他的手臂已不慎被一滴火花烫伤。 “不可靠近,五鬼束缚!”小三将便总护在身后,临场应变,施鬼将这群妖鬼定在原处。友丹将便总拉至最后,竟见其伤口迅速腐化蔓延,我们大惊。“符水!”乡长一声令下,我和友丹才反应过来。我定下心,将疗伤符纸在掌心揉成碎末,吟念咒术,友丹混入随身携带的清水,一掌拍在便总的伤口上。一股青烟过后,便总咬住牙关:“妈的,都融到骨头了。”就像化骨散,若不及时补救,恐怕…… 这里才松口气,被五鬼缚在远处的妖鬼们已有挣脱之势。牛奶与大大飞剑上前,迅速布下剑阵后,随阵跳离原位,那两丈以内却是不敢逗留的,已被妖鬼身上的地火烧出了一块大坑。所幸剑阵威力雄厚,在剑阵被融以前,妖鬼支撑不住已被化成了一淌浆水。 “倒是有点能耐。”常玉卿森森一笑,气定神闲地对着三足鼎又施了几下道术,继续端坐其上。这一番动作以后,那座巨大的邪物又增大了几倍,且妖气愈重,同时不知何处传来惊天动地的轰隆声。我们凝神望着三足鼎,那里像有什么庞然大物呼之欲出。 ☆、第五十九回 破阵 “打起精神,这次得有组织有纪律有手段才行。”大大凝神聚气,积攒着背上的飞剑,随时出击。“这鼎就是座无间炼狱,妖怪无穷,魔鬼无尽,不是先毁掉它,就是先耗死我们。”他开始简单部署人力,利用各自优势分配战力。 在三足鼎爆发出一阵彻天的响声后,从鼎内跳出一尊奇异的神兽。浑身紫气蒸腾,体大如象,首似雄狮,身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梦寻仙 作者:垣风 分卷阅读56 捷犹犬,云鬃红紫。这怪物雄赳赳气昂昂地趴伏在地,獠牙一伸,喉间的浊气喷涌出来,朝我们嘶吼。 我们不敢继续愣着,开始依计行事。小三打前,吸引了神兽的注意力,见他周身有小鬼跳跃,犬爪兴奋地摸了过来,几爪不成,恼羞成怒,一人一兽开始纠缠。妹子与便总则一前一后闪身靠近常玉卿,家椿随后而至,施放签王在前,自己木遁到老道身后。这三人突然发功,老道却眉间一挑,躲避有策,但始终不离六角亭。他不出来,别人也进不去。 因神兽兽性大发,异常狂躁,神力都受三足鼎供给,眼下小三一人尚能应付,终究不能长久支撑。其余人见状,早就蓄势待发。安周祭起火葫芦往三足鼎下层层囤积火龙,直至火势高达半鼎,被天火淹没的青铜器逐渐高温灼红,鼎内的妖气却并无片刻消散,反而走势越旺。老妖道竟有闲功夫瞧见,阴森大笑:“不必多此一举,这宝鼎乃是神物,三味真火也不能坏它半分。” “那试试天雷如何。”大婆原地执起宝镜,正对前方,原以为三足鼎上空该飘来一对雷云,却见六角亭上轰雷一声,震得常玉卿面色一滞。大婆阴惨惨笑道:“你个老妖道不出这破亭子,诡异得很,不如让我请你出来。”说着闪电雷霆一点不客气地落。但几个回合下来,六角亭却是雷打不动,好似有强大的阻力根固于亭子周边。 我们正愣怔,妖道眉锋一转,猛然伸出长袖,将他脚下的妹子卷入六角亭中,另一只手大肆施法。只见妹子神情痛苦,几近扭曲,我看见他体内有一股清透的气体被吸入常玉卿掌内,双目因不甘而睁得死大。正此时,便总猛然握拳怒吼,其背后有一尊罗刹幻影隐隐升腾,半空中,那声如兽的怒吼经久不息,震得三足鼎旁的神兽瞬间匍匐贴地,它突然扭头朝便总嘶吼,若不是小三极力挑衅,这神兽早往便总扑了过去。 与此同时,常玉卿施法的一掌骤然移向便总,取而代之,从便总体内开始散出那股气体。我恍然明白,正如移花接木,便总却是将自己接了妹子,连常玉卿都凝皱着脸皮静静盯着自己的手掌。亭内妹子神智尚在,只是早就全身瘫软,他眼睁睁盯着六角亭的屋顶,全然不顾亭外赶来欲拉他出去的乡长。 因亭子内外乃是异界隔世,一时之间乡长也不知如何救他出来。问他能不能自行出来,他却挺尸着。乡长正皱眉,以为妹子命已不值了,却见这货自己翻身立起,大喊:“我明白了!”他一个弹跳挂在亭柱上,一个鲤鱼跃龙门之姿径直钻进六角亭的顶上,呼吸之间,人已从亭顶之上飞身而出,又潇洒落地。众人皆呼。 乡长见人无恙,转头插手进常玉卿与便总的对峙中。我和友丹上去察看妹子状况,他摇头称自己不过是受了一点内伤,接下来说出的话才是重点:“我看见六角上有一个八卦阵和一个阵眼图,猜想那亭子根深蒂固,是那阵法起着效用。”在石门古刹中修行时,他因性静看了不少古书,对这些行兵布阵的东西倒是比奇门家椿还要感兴趣些。他自信道:“我试着从艮卦阵眼中脱身而出,果然行得通。” 这就好比发现了新大陆,我和友丹听后不约而同地拍了拍妹子瘦弱不禁的肩膀,算是表彰他立了个大功。既然这亭子命穴找到,常玉卿就不能再高枕无忧了。友丹将这重大发现告诉围攻三足鼎的大大等人,而我则冲到乡长身边,那常玉卿还不知妹子已经脱身,还保持着强大的安全感自如应对乡长和便总的招式。我三言两语说了几句八卦阵,老妖道听后浑身大震,一鼓作气连施几下妖术,将我们几人打飞出去。 这一招有些阴狠,连乡长都措手不及,我和便总整个跌成一堆,乡长连退几步才稳住身形。一阵妖风之后,我们三人已至神兽虎口、三足鼎旁。常玉卿这回却是来真的,一径在小三背后弹指一挥,小三受力一歪,那神兽一吼抬爪抓来,小三后背撕开五道紫色的口子,哧哧地冒着烟气。那神兽还想撕咬过去,我一个大摄魂铃将其吓得倒退一大步,这畜生转目朝我盯来。 乡长将我们往后一推,自己顶前与神□□手,只是交代几句:“八卦阵与阵眼须由你们手中法宝开启,那妖道没了阵法保护自然不堪一击。去吧!”说时,牛奶持剑往后攻击神兽,小三负伤起身,引着神兽避开一条路。 我们八人对视一眼,在六角亭的四周列位排开。不知是否是错觉,我用凌厉的目光望着常玉卿时,这老妖道竟是满脸悲戚故作威风。当我们法宝祭起之时,卦石的光彩将这小小的天地点缀得恍如另一个幻境。 “阵在六角亭的顶上,只要八卦同时归位,九曜正中阵眼,即可破阵!”妹子说道。我却眉间一跳,才觉哪里不对,其余人已推动各自法宝盘旋于六角亭上,我只好摈除杂念,专心驭法。 九曜静置六角亭上,等候八卦归位,但剑尖之下却有一股阻力死死扣着,剑体方落下一寸,却被缓缓弹起两寸。卦象相斥。大大紧着脸,思考了一会儿,道:“你们位置对了没有?”他还在加大施法力度,眼见常玉卿已是不愿坐等死去,一脸悲戚渐渐变作恼怒。我知情况如此,又不愿重燃常玉卿生存希望,只好硬着头皮鼓励大大:“八卦并无缺位错位,即便有缺错,还有九曜之剑上的八卦弥补。大大,加把劲!” 我这样说,话里的意思显然。而他们似乎都忘了,这次九人唯独少了一个阿飘,她没有来。八卦之位少了一个巽卦的乘风法扇,我不知这情况引起的结果究竟会如何,只能寄希望于九曜之剑上的卦象弥补。 大大很快明白,但要将九曜之剑上的巽卦脱离出来弥补空缺,恐怕没有想象中的简单。施法到后来,他几近力竭,九曜之剑于光芒中也发出微微的颤音。其余七卦幻彩已先后与九曜上的卦象交错衔接,七件法宝正逆时针缓缓盘旋着,只余空落落的一个位置。 就在我们以为破阵不成时,九曜之剑上,水蓝色的巽卦宝石突然扭转一声,折射出一抹清亮的幻彩。本该是乘风法扇的位置,竟凭空出现了一柄扇型轮廓,令人意料不到又惊喜不已。正这时,大大趁势施法,九曜之剑毫无阻力一气落入阵眼,毋须如何,那六角亭瞬间分崩离析。 没了六角亭的护佑,常玉卿仍盘腿悬浮着,只是此刻看来已无半分威慑。他戚戚一笑,紫面上透出一股黑气,大掌一挥,那尊神兽闷吼一声被收入三足鼎内。我们大为奇怪,这老道难道缴械投降不成? “劫数啊……终于来了……”像来自异世的妖言,这中气十足的声音并不从妖道嘴里发出,却是破空而来。声波方落地,只觉天摇地动,我们勉力稳住身形,再定睛去看常玉卿,本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梦寻仙 作者:垣风 分卷阅读57 该是他的位置上,却没了任何人影。 “怎么回事,让他跑了吗?”小三气急,他话音刚落,天地摇晃得更加厉害。我听到空地之上的那座被三味真火烘烤赤红的三足鼎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一道数寸的裂纹由鼎底纵向贯穿,几乎将三足鼎劈成两半。令我们动容的是,从裂纹及鼎口处,不断猛烈地溢出无数发着幽光的东西。 “这些……是什么?”有人问道。 “万千孤魂。”乡长说。 我们呆呆地望着,就像在看一场缤纷绚烂的烟花,那些流泻出夺目光华的魂魄,将昏暗的苍穹点缀得近乎玄幻绮丽,灿烂蔓延。如果阿飘正在的话,以她烂漫的少女情怀,大概会立即闭眼许个心愿吧,因这漫天飞驰而过的灵魂,美丽犹如流星。 “奇怪,”大大突然发问,“这些孤魂野鬼不是该往生轮回去的么,为何从三足鼎脱身出来后,散落各地了?” “肉体与灵魂被强行分离,这些魂魄会找到自己的肉身;但若是肉身已亡,才则投往地府。”乡长这样解释。我们低头看时,果然,有大半的灵魂径直窜入地底,瞬间消失。 “这样说来,石门县那些惨死的生灵都得救了吗?”得到乡长的肯定以后,我想起失踪的白茗,以及他体内残存的琉璃的意识,此时只觉一股莫名的伤感涌上心房。既是肉身已亡,她就不可能再复活了。那么,那一魂一魄如今何去何从呢? “咦?”听闻小三一声惊疑,我们回头看他,只见他负身在后的卷轴微微地颤抖着,同时有两缕魂魄缠绕不去。我顿时明白,脱口道:“琉璃魂魄被照妖镜所吸,如今纳入卷轴,这一魂一魄恐怕要与其相聚方可往生。” 小三听我这么一说,沉吟片刻,取出卷轴,那卷轴自行开启。只听小三默念咒语,俄顷,一缕幽魂从卷轴中飘出。几乎是同一时刻,那一魂一魄被吸附其中,幽魂落地之时,一个窈窕的女子便成了形。我没有细看就认出这人是谁,情不自禁地呼出琉璃的名字。这女子在动荡中稳稳地站着,她抬眼看我,眉眼柔和,唇角噙着微微的笑。不一会儿,她俯身朝我们盈盈一拜:“多谢各位。”话毕,连一句道别的话也无,竟随风去了,并不入地府。这瞬间的事原本没有令人注意,可回过神来,我却觉得不对。 “她的肉身早就腐烂,灵魂已没了归宿,她要去哪?” 可这个问题,连乡长也迟迟不能回答我。 ☆、第六十回 尾声 2013年初,我趴在寝室的床上,边和舍友说笑,边码出了《梦寻仙》的第一回内容。半年后,我在朋友们的鼓励下将一部分内容发表在本站及多玩论坛,持续了不到五个月的时间,停更,故事戛然而止。我对这个故事的构思没有大纲,本身又不是一个专业的写手,全凭并不丰富的想象力支撑着写到十多万字。而今,时隔七个多月,我回来将此遗憾补缺,但不再续更,只为给自己,和曾喜欢过它的为数不多的朋友一个简单的交代。 这个故事在最初的设定里,是不该这么早结束的,第六十回里,我要写的也绝不是这篇结语。但,故事一切的缘,一直非游戏本身,而是游戏里的人。没有他们,自然也就没有了故事,此是我决定弃文的第一大理由。 而第二大理由,则关乎我自己,经历过一场人情世故,渐渐对生活迷茫了起来,对于写文这件事,我不知是否该坚持下去。从中学时代就试过笔,一直到大学,一无所成。但我清楚知道,每一次写故事,我总是兴奋异常,不为别的,就算许多人嗤之以鼻。正如人的初恋,你永远无法说清心中的那种喜欢,即便说出来了,亦是词不达意。这种懵懂多年以后依然存在,我的文笔还是进步不了的生涩坚硬,缺少感情。故事中的主人公们,我曾一度将之视为人生的幸运,也以为这个故事该一直写下去,直到打完最后一只boss,一起回家。现实里,他们也如是说过,只是他们没有像我一样,完整地设想过整个故事,连结局都不曾完美想象过,因此他们离开的时候,毫无留恋。这个故事是我虚构的,本该由我好好完结,但情已至,缘已了,我不想勉强自己坚持下去,尽管我有多么舍不得。我所经历过的那场人情,至今我还无法接受,许多人告诉我,这就是现实啊,本该如此。但是,因为现实,就本该如此了吗?我不明白,但我乖乖接受了。因我好歹坚持过,只奈何力量微薄,斗不过自己、斗不过这芸芸众生。 人生之事多考虑值不值得,而值不值又显现在对比之下,就算是值得的,比了下去,也就不值得了。我生来不爱比较,喜欢便是值得,不喜便是不值。可我不敢真的这样说,因为我凭不了什么,我什么都没有。也许来日,有朝一天,我可以鼓足勇气做自己爱做的事,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愿此生不留遗憾,愿自己更好。 分卷阅读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