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临安》 分卷阅读1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 《美人临安》作者:也耳 文案: 宋家大娘子是酿酒的高手,可惜命薄…… 当她再睁眼,有些人的面具该撕掉了。 第一卷 :临安卷 第一章 :临安梅雨 临安的黄梅时节,天色愈渐湿热。临安城上空被一块漆黑的幕布铺盖,见不得一丝清朗。 雷声滚滚,地上冒起的汩汩热气将蛾子炙烤得焦躁不安,扑棱棱地直往点着灯的屋子里飞去。一只、两只、三只…… 不断地有蛾子扑向那一株火光,“噼噼啪啪……”。蛾子在灯笼里四处乱撞,不消一会子只听啪的一声,殒了。 宋宅 装设十分精致的房间,直棂窗被狂风吹得吱吱呀呀响个不停,屋内灯影幢幢。 床沿耷拉着一只枯瘦的手,指节分明,看不出一丝活气。这手的主人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唯有从那因疼痛而微微皱起的眉依稀能看出她还有一口气在。 女使将帕子浸在水中,捞出绞干,如此反反复复地为床上的人擦拭着面上那豆大的汗珠。 冬儿是宋家大娘子身边的女使,年纪虽小,处事还算周到,这才被大娘子留在身边。 说起宋家的大娘子,她可是临安城人尽皆知的大孝女。 一年前宋员外驾鹤西游,未留什么只言片语,只留下妾室胡氏与一儿两女。 当家的已去,宋家的财产谁占多谁占少成了大问题。 宋小郎君虽为嫡子,但年纪尚小,不能接手宋员外留下的酒楼——小宋酒家。 妾室虽在,但本朝有律令:妾室及其子女不能越过正室之子先行得到家产。 是以,身为嫡长女的宋家大娘子——宋酒,跪在宋员外的灵前发誓,必守“小宋酒家”直到阿弟及冠。届时,家产如何分配,由及冠的宋小郎君定夺。 如此,事情才算翻过一页,也无人再提。 宋员外去后的一年里,宋大娘子将小宋酒家打理得井井有条,生意比之宋员外在世时的情况还要好。又因着宋大娘子得了临安知府亲笔题字的“孝”字牌匾,小宋酒家与官府之间的来往还算得上是畅通无阻。 可惜好景不长,也就是这一年里,宋大娘子的身子每况愈下,大夫也查不出病因,只得每日三顿滋补药伺候着。 直至今日晌午,宋大娘子在书房中呕血,突然晕厥过去。宋宅上上下下都猜测:大娘子这回怕是挺不过去了。 女使冬儿捞起袖子擦去脸上的泪水,抽抽搭搭地为宋大娘子擦拭额上的汗珠。在冬儿的心里,大娘子是她终身的主子,一仆不侍二主,若是这回大娘子走了,她往后该去哪儿? 屋外一道惊雷炸响,床上的人儿猛地睁开双眼,却被床边燃着的烛火光亮晃了眼,下意识地抬起枯瘦的手挡在眼前。 女使冬儿听到宋酒的声音,连忙将帕子丢在一旁,凑近唤道:“大娘子?您醒了不是?” 冬儿瘦小的身子将光亮遮了大半,宋酒眯着眼,就着冬儿的双手吃力地坐起身来。 胃里传来一阵阵儿的绞痛,宋酒不由发憷,自己恐怕时日无多了…… “冬儿,君顾……咳咳咳……他可回来了?” 冬儿张嘴正要回话,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娇软的声音,“女兄可起了?” 说话的是宋家的二娘子宋雪滢,进门时手里执着绘有花鸟的团扇。只见她身着天青色上襦、银红色下裙,款式是时兴的齐腰样式,正衬她窈窕的身段。臂上搭着杏色披帛,行走时便会迎风而摆。 宋雪滢的样貌随了宋家的二娘——胡氏,美人尖、丹凤眼,原本是两种极好的貌相,这点从胡氏那张脸便看得出来。 可是在宋雪滢这里稍稍走偏了点。因两种极美极好的东西杂合在了这张脸上,整体一看,倒显得没什么出色之处了。 宋酒倚在床头,冰凉的手捂着疼得似火烧的胃,似乎这样才会好受些。宋酒忍住了要咳嗽的冲动,虚弱一笑,眼神却清亮无比。“雪滢怎么来了?阿姐无碍,要你费心了。” 冬儿挪了坐墩出来,并未放在床边。 宋酒见状,也没说什么。毕竟冬儿曾经被雪滢教训过,心里多多少少对她有些不满。自己无非是睁只眼闭只眼,无需为了一个女使而伤了姐妹之间的和气。 宋雪滢甫一坐下,便寻了托词将冬儿差遣出去。此刻,房里只留下宋酒、宋雪滢以及女使金菊。 宋酒额上还不住地往外冒汗,一只手抓着锦被,关节处白得不正常。 擦汗的帕子方才被冬儿扔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宋酒皱眉,揪着胸前的衣襟唤道:“雪滢,替阿姐拿方帕子来。” 宋雪滢并未挪动一分,就连女使也是安静地站立在二娘子身后。 宋酒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二娘子。 宋雪滢摆弄着披帛,幽幽地说道:“女兄,你可知妹妹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么?” 宋雪滢是宋家庶出的二娘子,阿爹还在世时,她总是三个孩子中最乖巧的一个,怎么今日看起来如此陌生? “雪滢,你在说些什么?今日是你病了,还是阿姐病了,怎的对阿姐说这些奇言怪语?” “呵!”宋雪滢不屑一笑,“女兄不知道吗?自从阿爹走后,我每日都会在女兄的书房里撒上金刚石粉末,就连饭食中我也不曾放过。一年了,女兄就从未注意到吗?” 似乎是想到什么,宋雪滢用团扇掩着面嗤嗤地笑了。“女兄又怎么会知晓呢?若是早早知道了,女兄今日便不会这般孱弱地躺着了。” 宋酒惊恐地睁大了双眼,胃里翻滚得更厉害了,嘴里不停地喃喃道:“不可能……咳咳咳……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女兄,你与阿爹走南闯北,识人辨性的本领应该学了不少,难道还看不出我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屋外轰隆一声,又是一道惊雷炸响。 宋酒胃里绞成了一团,下颌不住发颤,哆哆嗦嗦地道:“雪滢,我是你阿姐啊!骨肉至亲,相煎何急?” 宋雪滢斜着眼,不屑地扯了嘴角,“阿姐?这么多年,只有宋君顾才有资格唤你阿姐,我宋雪滢只能唤你女兄。为何?只因我是庶出!因为庶出便低你一等,因为庶出,分家产的时候我与二娘只能站在你们身后。因为庶出,我只能挑拣你们剩下的。” “对了,女兄,你还不知道吧。”宋雪滢站起身,走到宋酒面前得意地说道:“宋君顾这个小纨绔,也是我买人去诱使他的呢!你还想等着他赶回来见你?哈哈哈……他现在指不定在何处逍遥自在呢!” 宋酒双眼充血,盯着宋雪滢的杏色披帛,伸手一扯,却扑了个空滚下了床。正因为这个大动作牵动了胃里的疼痛,宋酒哇地吐了一口鲜血。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 “咳咳咳……” 宋酒擦了擦嘴角,撑着虚弱的身子仰视宋雪滢,贝齿咬得咯咯作响。“宋雪滢,君顾还是个孩子。他是你亲弟弟,你竟然狠心到这般境地,要毁了他的前途!” 四年前,宋酒为了跟着宋员外打理小宋酒家的生意,无暇照顾年仅九岁的宋君顾,只好交与二娘照拂。谁想,宋君顾却整日与临安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结交,荒废了学业。 宋酒气急,打了宋君顾一顿,罚他三天不许吃饭,他却偷偷溜了出去。她以为是阿爹的死让他难以接受,过些日子就会好的,因此不再对他多加约束。可宋酒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好妹妹一手策划的。 (注:1小娘子:对未婚女子的称呼,可按排行称“大娘子、二娘子”。2女使:丫环。3坐墩:圆木凳子。4女兄:妹妹称呼姐姐。) 第二章 :身死灯灭 宋雪滢扇着团扇退后几步,不愿将那股子血腥味儿吸入体内。“女兄与阿爹常年走南闯北的,留下宋君顾给我们照顾,妹妹自然要尽心尽力了!” “宋雪滢,你当真是蛇蝎心肠!君顾才十三岁,十三岁的孩子竟成了临安的小纨绔。宋家积攒多年的名声与财富,因为你,全数毁于一旦!” 日后,君顾如何走上官途?她为君顾铺好的路还有何用处? “你和那个纨绔都是嫡出,只有我是庶出的。等到宋君顾及冠,这宋家的家产哪还有我和二娘的份儿?” 宋雪滢说的二娘是宋家的妾,宋雪滢的生母。虽说是生母,宋雪滢却不能呼她为“娘”,只有正室才能被称为“娘”。 “对了,女兄。你说等宋君顾回来了,我该如何处理他呢?女兄你天资聪颖,不如给妹妹想个法子。哎呀,我为这事儿想了好久,可伤脑筋了。” “你敢!”宋酒大吼一声,胸口因愤怒而起伏不停。“宋雪滢,你若敢碰君顾一根汗毛,我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 “你对我下毒的事,二娘也知晓?”宋酒死死地抓住衣襟,后背直挺挺地贴在床棱上,生怕之后的话会将她一步步地击垮。 “自然,诱使宋君顾还是二娘出的主意呢!” 宋酒心中血气翻涌,胃里的痛也比不上此刻的心中的激愤和怨恨。她操劳了一年,竟然在家中养了两条大饿狼。 宋酒紧咬牙关,眼中积蓄着一波又一波的恨意,阴森地吐出几个字来:“二娘真是个好长辈!” “二娘哪有闲工夫管你?她如今心心念念的就是留仙酒的秘方。” 宋雪滢不耐烦地瞥了宋酒一眼,眼珠子一转,顿时笑盈盈地道:“哦,好女兄,不若你现在将配方告诉我,免得二娘将你心爱的书都给毁了。” 留仙酒? 这对贪婪的母女竟然还在打留仙酒的主意,她这些年待她们不够好吗?为什么对宋家这点财产和留仙酒虎视眈眈? 留仙酒乃是宋酒亲自酿造的,阿爹还在世时,只饮一口便大为赞赏:“此酒若流于世间,必定千金难以买之!” 宋酒眼中充斥鲜红的血丝,恨不得要将眼前这只饿狼给撕得一干二净。“留仙酒我只酿过一坛,配方从未记在纸上,二娘就算将书房翻个底朝天,也是徒然。” 宋雪滢看着宋酒嘴角那道渐渐干涸的血痕,再配上此时怨愤的神情,像是一条大蛇要吃了她一般。 宋雪滢暗暗退后几步,将目光撇向别处,不敢看她。 屋外雷声未停,猛地闪了一道光,将屋里炸了个明亮。 宋酒捂着腹部,忍着剧痛弯腰穿上鞋,扶着床伸手撩了一件轻薄的素袍穿上。 做完这些,她身上已是大汗淋漓。 “宋雪滢,你莫要得意。只要我写下一纸契书,宋家的家产皆会暂时寄存在林家。” 林家是宋酒未来的夫家,林家独子林路桓是宋酒未来的外子。就算她死了,只要林路桓愿意替她保管,待君顾及冠了,便可拿回家产。 “哈哈哈……”宋雪滢大笑起来,笑声里是藏不住的得意和张狂。 “女兄,宋家的郎君若是没了,家产自然会会落入我的手中。而你自以为会助你的林郎,如今就在门外看着如此狼狈的你呢!” 宋酒不可思议地看向那扇门,林路桓就这样出现在那扇门前,一如往昔地风度翩翩。 原来他一直就在门外看着,一声不吭。 林路桓看了一眼正虚弱得站在床边的宋酒,弱弱地唤了一声“阿宋”。 宋酒看出来了,他这是心虚。 林家的人,包括林路桓都不知宋酒的名字,只唤她“阿宋”。 真是可笑!这一辈子活到此时此刻,宋酒这个名字,竟然只有阿爹一人知道。 宋雪滢走上前,挽着林路桓的手臂,柔柔地喊了一声“桓哥哥”。 林路桓并未推开她。 宋酒脚一软,跌坐床前。 她本来是不相信的,不相信林路桓和自己的亲妹妹有苟且。如今这番情景,由不得她不信。 桓哥哥?就是自己也从未如此称呼过林路桓。 “林郎。”自己就是这么唤他的。 林路桓见宋酒跌倒,柔弱如一朵娇花,正想去扶她,却被宋雪滢伸手拦住了。 “女兄,过了今夜,你的林郎便是我的了。不,他早是我的林郎了。” “是吗?”宋酒冷冷地呵笑两声,披散的青丝遮掩了半边脸,烛火摇动间显得有些诡异。 她宋酒平生自诩识人辨性无人可敌,任何人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她的双眼,却偏偏在林路桓和宋雪滢这里栽了跟头。 宋酒双手撑着床沿站起来,拢了拢身上的素袍,一步一步地走向林路桓,笑着唤道:“林郎……” 屋外刷拉拉地开始落起了雨,似乎是积蓄了许久的原因,须臾便成了倾盆之势。 宋酒在杂乱的雨声里一步一步地走向面前的负心郎,眉间、唇角尽是倾人笑靥。 宋酒即便是消瘦了,那一张脸也会有种别样的魅力。这是宋酒走南闯北的时候从一位老媪身上习得的秘术,她从未对任何人施展过。 林路桓被她炫丽的笑晃了神,以为她这是向自己示弱求助,撇开宋雪滢的手便上前去扶住宋酒。 宋酒投入林路桓的怀中,踮起脚尖凑到他的耳边,死命地咬了下去,血腥的味道立马充斥着宋酒的口腔。 林路桓吃痛,一把推开宋酒,骂了句“贱人”。 宋酒猛地被推到门边,后背猛烈地撞上了门沿,积压在胃中的血全数喷了出来,溅得林路桓一身鲜红。 “林路桓,这是你欠我的。哈哈哈……”宋酒无力地靠在门边,咧嘴笑着,贝齿间还残留着骇人的朱红血迹。 宋雪滢搀着林路桓,急忙吩咐道:“金菊,还不将这疯人拖到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 外面去。” 一直未发言的女使领了命,毫不怜惜地将宋酒拖出了房间。 大雨滂沱,六月的梅雨没有半月是不会消停的。 宋酒匍匐在冰冷的石板上,胃里不断涌出血水,和着雨水一路流走。 宋酒咬牙切齿,用尽毕生的力气一字一句道:“宋雪滢,林路桓,若我不死,定让你二人万劫不复。” 大雨噼里啪啦地砸在宋酒脸上,痛、恨、不甘,万千情绪涌上心头。 临死前,宋酒想到了那一年漠北的荒野。 那一年,年纪尚小的她与阿爹去漠北做生意,中途分散了。她又饥又渴,昏倒在黄沙里,奄奄一息。 朦胧间,荒野上出现了一位少年。 夜间月色凉如水,白衣少年赤足行走在荒野上,双脚染血,在月色下踽踽独行,宛如飞天的仙人。 少年走了过来,宋酒隐约瞧见他的双脚染血。 宋酒不由想,原来仙人都是不穿鞋的。 “不准死!”少年的声音像漠北的笛声,挽留住了宋酒最后的一丝意识。 少年用匕首划开手心,鲜血流入宋酒口中,温热无比。 宋酒回过神,茫然地看着四周,这一次,她注定要死了。 手边一株杂草,即便身在夹缝,依然林立风雨。心中纵有诸多的不甘,只能化作一声遗言。 “阿顾,阿姐对不住你……” (注:1外子:妇人对外称其丈夫。) 第三章 :宅前丧事 梅雨瓢泼了两日,第三日暂时消停了。临安城外近郊,河水上涨,堤岸上的垂柳背着雨水,垂得极低极低。 宋酒动了动手指,刺骨的冷意袭来。睁开双眼,前方是苍色的天。耳边传来的是哗啦啦的水流声,还有几声清脆的鸟鸣。 宋酒双手撑坐起来,这才发觉自己方才一直躺在堤岸上,被上涨的河水浸泡着。 自己不是在宋宅里死了么?那慢性的毒药在身体里已生了根,怎可能还有活命的机会? 宋酒捞起袖子,使劲掐了自己一把。 疼!自己还活着!还活着! 老天有眼,她宋酒命不该绝。 可是自己为何会在城外? 难道是宋雪滢与林路桓将她弃尸了? 之前着的素袍也被换成了襦裙,腕上还多了一只缠钏,上边缀着两个银铃铛。宋酒伸出葱白的小手反复揉搓,又呵了几口热气,试图让手温暖些。 清脆悦耳的铃铛声配着濛濛景色,该是令人赏心悦目的,可宋酒却毫无愉悦的心情。 眼下那三头饿狼一定在瓜分宋家的家产,她得赶回去,撕下他们那令人作呕的面具。 昨夜发生的事深深地烙印在宋酒的脑子里,她恨,恨不得挖了宋雪滢与林路桓的心,瞧瞧到底是红是黑。 宋酒拨开额前湿漉漉的青丝,眼中无法掩饰的恨意顿时迸裂开来。若是有人瞧见了,定以为她是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四肢并用,宋酒扯着堤岸上的杂草爬了上去。只听哒哒哒的声响,宋酒急忙拍去裙上的污泥,挺直了胸膛翘首以盼。 “老叟,老叟!” 赶着驴车的老叟收紧了手中的绳索,车止。“小娘子唤我?” 宋酒上前三步,叉手道:“老叟可是要进城?” 老叟见小娘子礼仪周全得体,虽说此时装束如此狼狈,料想也该是有钱有势人家的小娘子。况且小娘子对自己这赶驴老汉如此谦恭,心中不免对她起了敬意。 老叟善意一笑,“正是,小娘子若是要进城,我愿带你一程。” 宋酒心下一喜,谢道:“多谢老叟!” 赶驴的老叟是进城送瓜果的,这条路少说也走了百八十遍了,今日竟碰上个落难的小娘子,捎她一程也算功德一件。 宋酒坐在车板上,看着前边赶驴的佝偻老叟,想着日后定要好好答谢他。“敢问老叟尊姓?家住何处?日后我好答谢于你。” 老叟晃晃手,回头对宋酒笑笑,脸上的褶子全向上弯着。“小娘子唤我张叟就是,至于答谢就不必了,出门在外的,谁还没个难处呢。” 宋酒埋头笑笑,不再言语。 驴车进了临安城内,渐渐靠近宋宅。远远地就瞧见宋宅门前挂着白灯笼,他们竟然如此急迫地盼着自己死。 宋酒双拳紧握,抿着嘴唇瞪着那两盏白灯笼。“可我偏偏不让你们如愿。” 宋酒跳下驴车向张叟道了谢,提起裙角朝宋宅奔去。 张叟往她奔去的方向瞧,刺眼的白灯笼晃动着,原来小娘子家中在办丧事。回想之前小娘子落魄的模样,她该是过得很不好了。 宋酒看着紧闭的黑漆木门,伸出手啪啪地拍打着。“开门!开门!” 吱呀一声,一张面色黢黑的脸从门缝里露出来,双眼红肿,问:“拍门何事?” 宋酒眉间一喜,是宋宅里管事的。宋酒咧嘴露出贝齿,“宅老,是我呀!” 被称作“宅老”的老叟盯着宋酒看了一会子,也没认出眼前狼狈的小娘子是何人。“小娘子,我不认得你。今日是我家大娘子入土之日,您有什么要紧事明日再说吧!” 她入土之日?可笑!她不是在此处站着么? 怎么一夜之间原本乖顺的妹妹巴不得自己死?未嫁的夫婿成了妹妹的情郎?就连宅老也不认得她了? “宅老,你去,叫雪……叫宋二娘子来。就说宋家大娘子回来报仇了!” 宅老见她气势汹汹的模样,怕她闹事,赶紧合上门缝,跑去找宋二娘子。 一盏茶的工夫,宋雪滢便出来了。 “小娘子因何拍我家门?”宋雪滢上下扫视了眼前的女子,只见她青丝杂乱,面上、襦裙上都沾着褐色的污渍,襦裙像浸过水似的皱巴巴的。 宋酒一把扯住宋雪滢的手腕,恶狠狠地吼道:“小娘子?才过了一夜,你便不认得你女兄了吗?” 宋雪滢滞愣了一下,忽的“啊”一声尖叫,引得行人纷纷驻足,看起了热闹。 女使金菊一把推开宋酒,护在宋雪滢身前。 宋酒险些摔倒在地,看着躲在女使身后的仇人,眼中的恨意穿过披散的发丝直射宋雪滢。 宋雪滢被她盯得心中发寒,但一想到自己的女兄已经死了,还有何惧?顿时扮作柔柔弱弱的模样,捂着帕子抽抽搭搭。 “小娘子,我家女兄尸骨未寒,你就上门冒充宋家大娘子的身份,真是居心叵测!” 路人见宋雪滢这般模样,一时间议论纷纷,已然将宋酒看作恶人了。 “青天白日的,竟有人冒名顶替,这闹事的娘子也不知羞。” “哎呀呀,我看呐,是有利可图。这宋家也是个殷实人家,这宋员外在世的时候可没少赚银子。” “这宋家二娘子一瞧便是心善的,人善被人欺哦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4 ……” 心善? 宋酒听着听着,突然笑了,笑得张狂且悲凉。 围观的路人被这笑声弄得汗毛竖起,不禁往后退了退。 突然,宋酒发疯似的朝宋雪滢扑过去。“宋雪滢,你毒死亲姐,祸害亲弟,图谋宋家财产,居心叵测的人是你才对!” 金菊赶紧张开双臂拦住她,使劲将她往后推。 金菊以前是二娘的粗使丫头,力气忒大,宋雪滢正是看中这点,才要了她做自己的女使。 宋酒此时已经没了理智,仇人就在眼前,她如何能平心静气? 腕上的银铃铛在推推攘攘之间,发出阵阵清脆的声响,若是侧耳细听,还能听出调子。 看热闹的路人中突然跑出位老媪,抱住宋酒喊道:“小娘子啊,你怎的跑到这里来了?” 宋酒小腹被老媪勒得发痛,她以为是毒性又发作了,终于肯停下手来。“你拉我作甚?” 老媪含着热泪道:“娘子,你不认得老奴了?” “我是宋家的大娘子,从未相见,如何认得你?”宋酒一边说一边扯开老媪的手,偏生那老媪的手抱得越紧了。 金菊趁机从袖中掏出小铜镜,举到宋酒面前,骂道:“生人扮甚么死鬼?我家大娘子走了两日了,如今正躺在棺材里,你瞧瞧你自个儿的模样,如何是我家大娘子?” 金菊是亲眼看着大娘子在雨中断的气儿,她死的时候,手里还紧紧地攥着从地缝里长出来的杂草,双眼瞪得如铜铃般,吓人得很。 宋酒不可置信地看着铜镜中的人,这分明不是自己的脸。 镜中的人眉若远山、双瞳剪水,可自己分明是柳叶弯眉,最重要的是额上的痣没了。 她真的死了?真的死在了宋宅里? 那镜子中的人又是何人? 她怎么能死?怎么能死? 阿顾还等着她去救,她的仇还未报,怎么就死了? “啊……” 宋酒抱着脑袋痛苦地呻吟着,十指穿进青丝间死死地扣住。 “我不信……我不信……老天,你作弄人!” 宋酒眼前一抹黑,晕了过去。 老媪慌忙招来小厮,扶着自家昏厥的小娘子离开了宋宅。 看热闹的路人只觉索然无味,陆陆续续地散开了。世道无常,如今办个丧事也有人来闹事。 奇哉,怪哉。 距宋宅一丈远的地方,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外站着个五尺小童,似乎是在观察宋宅前的情状。 宋宅门前的乱子不了了之,小童侧身问车内之人,“郎君,还去宋宅吗?” 未几,车内传出一道有如昆山玉碎般的声音,能将三尺以内的浊声都洗濯清净。“斯人已去,作罢。” 小童热闹也看够了,既然郎君说不去,就打道回府。一个翻身,爬上车坐稳当。 车夫一甩鞭,华贵的马车渐渐远去,隐在来往的街市中。 (注:1宅老:主管杂事的仆人,相当于管家。2一盏茶:约十分钟。3一丈远:约为三米。4五尺:约为一米五八。) 第四章 :宋家玉姝 庭下的芭蕉遇雨梳洗,青翠正舒展,檐下积水一片清明。 鬓间青白相掺的老媪躬身听着大夫的嘱咐,神色严肃。 “小娘子双瞳紧缩,有两度昏死的迹象,想必是受了偌大的惊吓,醒后才将身边的人都忘了。日后老媪一定要从旁提醒,病由心生,不可急切。” 老媪急切地点头,“是是是,老奴会注意的。只是小娘子因何事惊吓过度,烦请大夫指点一二,日后老奴好多加防范。” “这可不好说,待小娘子修养些时日后,老媪可旁敲侧击,问她一问。” “好,好,老奴记下了。”老媪恭敬地将药箱递给大夫。 大夫接过药箱,想起那小娘子玄乎的脉象,不禁摇摇头。似病非病,也是奇了。但还是不忘叮嘱:“小娘子受了寒气侵扰,内里是虚的,做些药膳补补身子最好。” 房内的小娘子昏昏沉沉地睡着,也不知听到两人的谈话没有。 老话常说:“有福之人六月生。” 可惜宋酒在六月梅雨时节便殒了命。 老话也说过:“无福之人六月死”。 那宋酒如今的境遇算什么呢? “宋大娘子……” 宋酒头疼得厉害,隐隐听见有人在唤自己,可是眼皮子像黏在了一块儿似的,怎么也睁不开。宋酒想喊出来,嗓子也使不上劲。 “宋大娘子,日后劳烦你照顾阿盼,切记小心永嘉宋氏……” 是谁在说话?阿盼又是何人?为什么要提防永嘉宋氏? 声音一直在宋酒耳边不停地回旋,就像念经似的吵得宋酒头痛欲裂。 “啊……”终于喊出声了。 宋酒睁开双眼,入眼的是玉色的帐顶。 “小娘子,好啦好啦,谢天谢地,您终于醒了!”方才在宋宅门前见过的老媪握着宋酒的手激动地说道。 宋酒坐起身,揉着发昏的脑袋,双眼却快速地将屋内各处看了个遍。 破子直棂窗,用蓝纱糊窗,至少不是普通人家。屋内坐墩、椅子、床榻一应俱全,与自家相比不相上下。 “老媪,这是何处?” “小娘子怎的还叫老奴‘老媪’?您以前都是叫老奴‘花媪’的。老奴夫家姓花,是以小娘子便唤一声花媪。” 花媪侧身悄悄抹了一把泪,可怜的小娘子哟,今后该怎么过哟? 宋酒恍然想起,自己已经死了,如今这副身子并不属于自己。 宋酒在脑子里搜寻着她看过的、听过的志怪故事,细细推理一番,她如今应该算是书中所讲的“借尸还魂”吧? 借尸还魂,这等子事情竟然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虽然不愿相信,可事情就是如此玄妙。 宋酒蹙眉,也不知这小娘子是何身份,若是她家里人问起,自己该如何应对?若是露了马脚,又该作何解释? 宋酒拉着花媪的手,试探性地问:“花媪,你是一直跟随我的吗?” 花媪在床边坐下,没有挣脱宋酒的手,娓娓道来。 “小娘子出门一趟,回来竟然将什么事情都忘了干净。三年前,老奴承蒙您出手搭救于水火,千恩万谢也报不完您的恩。今日,若不是老奴听着这铃铛的声响才认出您,怕是那户人家要将您送官啊。” 还好花媪所知甚少,不然她该作何解释? 宋酒瞧了一眼缠钏的银铃铛,随即轻拍花媪的手背,安慰道:“花媪,劳您费心了。” 花媪起身,“小娘子再歇会儿,老奴去准备昏食。” 待花媪离开后,宋酒便起身,从柜子里挑了件碧色上襦、缃色下裙换上。 柜子里放置着最新花样的各式襦裙、褙子,想必原来的小娘子是出自富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5 庶人家。宋酒向来只喜穿襦裙,所以褙子便被搁置在一旁。 其实她不穿褙子的原因还有一个,二娘是宋家的妾,一向喜欢穿褙子,宋酒为了表示对她的尊重,从来不穿褙子。却不曾想,她这番的尊重竟换来这样的下场。 宋酒一边更换衣物,一边思虑。如今的局势对她来说尚有赢面,花媪并不知原主人的身份,她做起事来也不会感到掣肘。 但是,原主人的身份今后亦会成为她的掣肘。就凭一点,这位女子莫名地淹死在了城外的河里。 换好衣物,宋酒仔细端详着铜镜中人的模样,若说以前的宋酒,只能算作中上等的姿色。 镜中这副容颜当真是天赐,无一处不精致。眉似远山,一双鹿眼灵动含波,脉脉而有情。鼻有如精心雕琢,朱唇皓齿,肤白滑腻。 美得如锦城绽放的芙蓉,只见一眼,便足以令人心动。 墙头挂着一幅字,上书:亲贤远小。 落款是娟秀的小字:宋玉姝。 墨色尚新,那写字之人应该是原先的小娘子了。 原来她叫宋玉姝,竟与宋酒同姓。 “吱呀……” 门突然开了,宋酒猛一回头,只见一个约莫五岁的孩童站在门外。那孩童也不进来,只愣愣地站在那处,圆溜溜的眼珠子一直盯着宋酒。 花媪端着食盘突然出现在孩童身后,呀了一声,“小郎君怎的出来了?” 小郎君一言不发,掉头小步跑了。 花媪似乎对小郎君的举动见怪不怪了,端着昏食进了房间。“小娘子,可以用昏食了。” 宋酒看着小郎君离去的方向,回头问花媪:“方才的孩童是何人?” 花媪暗自摇头叹气,看来大夫说的是真的,小娘子出门摔着了脑袋,浸了凉水,将之前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 “小娘子初来临安城的时候,只带着小郎君和一些细软。老奴也曾问过您,您只说是您的儿子。可小娘子当时分明是未出嫁的,怎会有这么大的小郎君呢?但见小娘子您再三地坚持,老奴也就当真了。” 宋酒抿了一口细粥,“那他怎的见了我不言语?” 花媪心疼地叹了口气,“唉,小郎君这一年到头也说不了几句话。” “怎么说?”宋酒疑惑,显然是对小郎君的事上了心。 宋酒想,许是小郎君长得太像阿顾小的时候了。 花媪替宋酒布菜,“小郎君似乎很抗拒外人,整日都闷着不说话,这一个年头下来,老奴只听小郎君说过两个字。” 宋酒震惊,“两个字?” 一个五岁孩童,一年只说过两个字,足够震撼了。 “小郎君饿了只说‘吃’,困了便说‘睡’。” 宋酒正想说什么,只听隔壁房间传来杯盏碎裂的声响,接着是一阵刺耳的哭声。 花媪两手一拍,抚着额头道了句:“哎呀,坏了。” 宋酒快步跑出去,推开隔间的房门,只见方才的小郎君正坐在冰凉的地上哇哇大哭。 地上尽是杯盏的碎片,小郎君就坐在一地的碎片中央。 宋酒赶紧将小郎君抱起来,免得他受伤。 花媪则是将桌上的黄胖双手拿起来,扯着步子跑到床前小心地搁在枕边,然后边往回走边说:“小郎君莫哭哩,花媪将黄胖搁回去了。” 原来花媪打扫小郎君的屋子时,将黄胖暂时搁在了桌上。不想自己年纪大了,忘了将黄胖放回原处,现在小郎君发起脾气,忒吓人了。 小郎君听了,果然止了哭声。 宋酒这下明白了,小郎君是得了“迟语”之症。 所谓迟语,就是孩童到了五岁仍不会开口说完整的话,行为举止与普通人不符。所用的物什必定要摆在同一个地方,若是有一处不对,便会大哭大闹,直到物归原处。 宋酒把小郎君放在床边坐下,摘了帕子放入水盆浸水,绞干了展开,轻柔地擦拭着小郎君脸上纵横交错的泪水。 小郎君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宋酒,乖乖巧巧地,仿佛刚才摔杯子的事情根本没发生过一般。 花媪站在一旁看着,想到小娘子大概是不记得小郎君的名字了,小声提醒道:“小娘子,小郎君姓宋名清盼,您平时都唤他‘阿盼’的。” 宋酒拿着帕子的手一滞。 阿盼?听着好耳熟。 “宋大娘子,日后劳烦你照顾阿盼……” 是梦里那个声音说的。 阿盼,便是跟前这个小郎君。那梦里与她说话的就是,宋玉姝! 宋酒瞳孔紧缩,手害怕得微微颤抖。 花媪见宋酒有一会儿没动了,支着身子唤道:“小娘子?” 宋酒回神,笑着掩饰自己的失态。“花媪,劳你收拾下碎渣子。” 牵起宋清盼的手,缓慢而轻柔地擦拭着他的手掌心,宋清盼的小手软软的。宋酒抬头看了他一眼,他依旧是乖巧地看着宋酒。 宋酒鼻尖一酸,觉得自己对不住宋清盼。 宋清盼患了迟语症,自己却占据了宋玉姝的身体。他们如今天各一方、阴阳相隔,可怜的宋清盼却一点也不知晓。 一只柔软的小手摸上了宋酒的脸庞,抹去宋酒直往外滚的泪水。 “阿盼……” 宋酒紧紧地抱着宋清盼,心中暗暗发誓:她一定要替宋玉姝保护好怀中的这个孩子。 (注:1黄胖:一种泥塑玩具。2迟语症:类似现代的自闭症。) 第五章 :酒楼闹事 “女兄,金刚石粉的味道如何?宋家的家产都归我了,哈哈哈……” “女兄,你的林郎也是我的了。” 宋雪滢居高临下地看着宋酒,眼里尽是得意。“女兄,用不了多久,宋君顾这个小纨绔便会自取灭亡了,哈哈哈……” “不要!” 宋酒蹭地坐起身,额上、身上全是汗,发丝紧紧贴在肌肤上,黏糊糊的。 原来是梦。 花媪在拍门,“小娘子醒了?不好啦,酒楼出事了!” 宋酒起身,“花媪进来再说。” 门被推开,花媪端着水盆进门。宋酒看着盆中清澈见底的水,愣了一会,随后暗自嘲笑自己,如今她已不再宋宅生活了。 宋酒伸手绞帕、擦脸,完事后说道:“花媪,要劳您费些功夫替我买些梅花了。” 花媪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揉了揉自己的耳朵,问道:“小娘子,这大热天儿的,哪来的梅花?” 宋酒以前有个习惯,每日必定要用梅花沁水来洗手。即使随着阿爹去北方做生意,她依旧保持这个习惯。 北方水稀少,水也珍贵。即便如此,宋酒还是贴身带着梅花瓣,一日三次,一次都不能少。 这是宋酒的一个执念。 旁人可以说她活得奢侈,梅花又不是一年四季都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6 会有的。但她想这么活,要执着地活着,即使重生在宋玉姝身上,这一点依旧不会改变。 “马家的药铺子里有晒干的梅花,花媪可去那里买。” 宋酒梳妆完毕,戴上皂罗跟着花媪往酒楼去了。 等到站在酒楼面前时,宋酒却愣在原地。看来要适应宋玉姝的身份,还要花上一段时间。 她原以为要去的是小宋酒家,未曾想是眼前的这家。 一年前,宋员外离世,宋酒身为家中嫡长女,肩挑重任,经营起了阿爹留下的酒楼。她曾见过宋家酒楼的气派,却不想是宋玉姝这个柔弱小娘子开的。 花媪在一旁催促道:“小娘子快些吧,迟了是要吃官司的。” 宋酒点头,随着花媪走过酒楼前的彩楼、越过朱绿的欢门,进了宋家酒楼。 闹事的是酒楼的一层,大多的一层酒楼是供买酒不多的食客饮酒所用。加上店中诸种酒价钱不高,是以寻常人家、富庶子弟都会聚在一层。 花媪一出现在门前,店家眼中一亮,仿佛看到了救星,几步跑上前来。“小娘子可来了?” 店家是宋玉姝雇来的,以前也受雇打理别家酒楼,但今日闹事的人他也法子管,只好通知花媪禀告东家了。 花媪侧身退开,宋酒从她身后走进门来。 店家上前,万分欣喜却也没失了规矩。“东家,您来啦!闹事的是钱家的郎君和另一位郎君。两位郎君点的是上等的琼腴酒,店里仅剩的一坛就被他们点了去,郎君醉了竟然还要再来一坛。老奴言明了原因,他们还是……” 这琼腴酒是黄酒中的一类,纯度不高,后劲却很足。普通人饮一瓶还好,这两位郎君竟然点了一坛,当真极品。 宋酒隔着皂罗对店家说道:“辛苦店家,此事我会解决的。” 店家退到一边,指了指闹事之人所在的位子。 只见一位身穿天青色纱袍的郎君正醉意醺醺地靠在柱梁旁,另一边坐得远些的人就算是化成了灰烬,宋酒也认得他。 宋酒握紧拳头,愤恨地望着林路桓,目光似毒箭,恨不得一箭射穿了他的心,好让他当场毙命。 “阿宋,等你阿爹丧期过了,我林路桓必定朱红大轿抬你进林家门。” “阿宋,我林路桓岂是贪你宋家财产之人?你就是摆上金山银山,我也看不进眼的。” “阿宋,你这个贱人……” …… 都怪她自己识人不清,枉信了小人。 似是察觉到宋酒的眼神,较为清醒的林路桓眯着眼看向宋酒。只能朦朦胧胧地看见一个窈窕的身影,隔着皂罗却看不清模样。 那钱家郎君离宋酒近些,看着宋酒窈窕的身影,又戴着皂罗,想必一定是个美人。伸手过去一捞,色眯眯地说道:“小娘子,来,陪郎君我喝两杯!” 宋酒厌恶地皱着眉头,向后三步退开了,自有小厮上前拉住钱家的郎君。 “把脏手放开,我可是临安城钱家的郎君,是你这等低贱人可以碰的?” 一旁饮酒的客人听到这一声怒喊,碍于这位郎君的身份,只得暗自摇头。钱家可是临安的名门望族,怎会有这种言行粗鄙的郎君。 宋酒倒不怕他发火,向隔壁桌的客人讨来一杯茶水,抬手就将茶水泼向钱家的郎君。 酒楼内的客人都睁大了眼,这小娘子也忒厉害了,敢教训钱家的郎君。 钱家郎君被冰冷的茶水给泼清醒了,两眼再睁时已恢复了些许清明。“你这小娘子如此无礼,敢用茶水泼我!可知我钱方是何许人也?” 宋酒见茶叶沾在钱方的头发上、额上,不禁笑出了声。 “郎君饮酒无度,在我酒楼中闹事,方才又将我当成陪人饮酒的小姐不成?听闻钱氏一族治家严谨,这等举止可不是钱氏一族的郎君该有的。” 钱方扯起袖口擦掉发丝儿上的茶叶,言语咄咄逼人。“我钱氏一族什么时候由你这小娘子来指点了?这宋家酒楼是你开的?我明日便让它关门!” 宋酒上前,行动不急不缓,身姿犹如岩上青松。 客人们以为宋酒还会做出什么令人吃惊的事来,纷纷支起脑袋,屏气凝神等待精彩的一幕。 只见宋酒挺直了腰杆,忽的叉手对着钱方道:“招待不周是宋家酒楼的不是,既是酒楼招待不周,今日的酒就当宋家酒楼请郎君的。但有一点郎君应该知晓,店中的琼腴酒确实只有一坛,郎君点了一坛去又执意还要,岂非强人所难?” 客人惊讶宋酒的举止,亦惊讶她的言辞。宋酒的这番举动既向钱家郎君道了歉,又点出了钱方作为食客的不足。 这小娘子当真有气度,还很聪明! 林路桓饮的酒本就比钱方少,在座上歇息一阵便站起身走了过来。 宋酒余光瞥到林路桓的身影,忍着满腔的恨意往后退了几步。她怕自己忍不住会当场要了他的命,但是她现在不能这么做。 如今她在暗,敌在明。她要让敌人不知所以地抱着恐惧走向死亡。 林路桓晃着身子走到钱方身旁,说道:“钱郎,既然小娘子都这般说了,又不让你付酒钱,此事就算了吧!” 这话让客人听了,定以为这位郎君是个识大体的人。可只有宋酒知道,林路桓说话的重点在酒钱上。 林路桓不仅吝财,还好面子。 林家一向不太富裕,但因为宋酒和林路桓自小订了娃娃亲,所以在钱财上会时不时接济一下林家。而林路桓便是这个受接济最多的人,按他的话来说,阿宋迟早会是自己的媳妇,提前支点钱使有何不可? 记得是早些时候的事了,林路桓要与同窗出去饮酒,又担心银两不够会失了面子,便偷偷将宋酒的紫玉钗拿去典当了。事后他倒也将紫玉钗赎了回来,宋酒也念在他是自己未来的夫君,没多做计较,但此事不免在心中留下了疙瘩。 钱方抖了抖袖口,不怀好意地笑道:“可以啊,只要小娘子愿意饮了这杯酒!” 宋酒当然不会同意。 若真的喝了那杯酒,她便与陪人饮酒的小姐无异,那她宋酒以后如何在临安立足? 宋酒摇头,似叹息般,清亮的嗓音顿时传遍了整个酒楼的一层。“郎君气度,小矣。” 钱方伸手便要朝宋酒打去,嘴里恶狠狠地骂道:“你敢骂我气度小?” “钱氏旁支竟有你这等败类!还不住手?” 一道清脆的男声在门外响起,声音并无奇特之处,却硬生生地将钱方举起的手吓了回去。 (注:1郎君:古代女子对男子的称呼。2小姐:在此是对青楼女子的称呼。) 第六章 :钱氏九郎 钱方声音有些发抖,仿佛见了那人似的,嘴里恐惧地唤道:“九哥。” 宋酒转身看向门外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7 ,只见一郎君进门来,月白纱袍,上绘白鹤飞天样式。 再见其容颜,惊为天人。眉形秀美,鼻梁秀挺,唇似阳春三月的桃花,肤如雪。宋酒未见过白雪,只觉得他的肌肤比临安漫天的柳絮还要白上三分。 谁说只有女子才能倾城倾国,这话放在这位郎君身上一样适用。 不知在座的客人里谁喊了一句,“是钱氏九郎!”话里含着三分激动、七分敬重。 钱氏九郎,钱改容。风格秀整,乃钱氏一族中的佼佼者。 宋酒自然是知道他的,正对着钱改容,叉手道:“郎君万福。” 钱改容还了礼,“小娘子有礼。”随后又对着钱方严肃地道:“钱氏一族最重家风,既是钱氏的旁支,在外边如此失礼便是犯了家规。回去后自请家法。” 似乎是被“家法”二字给吓着了,钱方面色刷一下变得苍白。“是,谢九哥教诲。” 宋酒暗自摇头,大家族的礼仪果然严苛,得了惩戒后还得答谢长者的教诲。 “小娘子方才向你道了歉,你似乎还未回话?”钱改容的声音轻得似一阵风,眼神也是清清淡淡的,说出的话却像一把利刃直逼钱方。 钱方不情不愿地瞟了宋酒一眼,但碍于钱改容的身份,敛衽叉手道:“小娘子,对不住了。” 本该是最恭敬的礼数,却被钱方做得如此散漫。 宋酒不与他计较,给了对方一个台阶下。“郎君大礼,酒娘愧收。下回郎君再来,酒娘替您找个好座!” 隔着皂罗,钱方看不见宋酒的神情,却总觉得她是笑着的。 钱方冷哼一声,甩着袖子走人。 钱改容临走时探究地看了宋酒一眼,似乎想从她身上看出什么。 两人今日初次相见,言语间不过是“万福”、“有礼”两句话而已,钱改容却觉得这位小娘子手段不简单。 钱改容今日并未打算到宋家酒楼,只是在路上听到路边的孩童在唱着:“钱家郎君手中钱,酒楼醉酒丢了脸,要钱不要脸哩,真呀真稀奇哟……” 事关钱氏一族的名声,他不得不去走一趟。可到了宋家酒楼,见到了方才的一幕,着实惊讶了。 宋家酒楼的东家竟然是一位小娘子。 若那首歌谣只是她为了脱身的法子还好,若是另有打算,危及钱氏一族的名声,那就必须小心提防她才是。 店家看着离去的两位钱氏郎君,心底总算腾了口气儿。可看见身后的林路桓时,心里多少是有些不耐烦的。 钱氏郎君自然要以礼相待,可这位郎君只是个读书郎,随意打发打发就行了。 如此掂量着,店家转个身对着林路桓说道:“这位郎君,您是要继续呢还是……” 林路桓因为钱方的这一出闹剧弄得面子全无,哪还有心情待在此地。但是,他方才隐隐约约察觉到这酒楼的小娘子对自己有恨意,莫不是因为钱方的无礼之举,连带着把他也记恨了吧? “小娘子?”林路桓越过店家径直走向宋酒,一身的酒气熏得店家的一双老眼迷离。 宋酒早已察觉到林路桓靠近,一个侧身巧妙地避开了。“郎君逾距了,想是琼腴酒的劲头上来了。” “我没醉。” 林路桓只想问清楚为何这小娘子对他有恨意,只是一个劲地往前走,而宋酒是一步步地往后退。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便觉得他要调戏宋酒。 “郎君还是早些离去罢,学究怕是要来取酒了。” 不知是何人说了一句,林路桓便止住脚步,慌张地环顾四周,没见着学究的身影,赶紧整理衣袍仓皇跑出了酒楼。 宋酒默默地看着林路桓逃走时略带狼狈的身影,嘴角扬起一丝轻蔑的笑。 一个学究便让林路桓吓成这样,当初一把推她撞在门上的胆量去了哪里?恶狠狠地骂她是“贱人”的狠劲又去了哪里? 不过是畏惧学究手中的一支笔罢了。 林路桓读书是为了做官,若是被学究瞧见他在酒楼中对小娘子逼问不舍,那他的举荐信十有八成会落空。 店家眼见着一个麻烦消失在眼前,心头一阵愉悦,须臾又是愁容满面。 俗话说得好,福祸相依。没了闹事的人是喜,可是偌大的临安城,有什么消息能藏得住呢?宋家酒楼的口碑怕是要在这里折损一截。 店家小声询问宋酒的意见,“东家,今日的事怕是对酒楼的声誉有损,您看可有什么法子补救?” 宋酒带着店家上了二楼,倚着栏杆看下方的人来来往往。 “店家不必担心,此举对酒楼有利无害!”宋酒笃定的语气让店家信了八九分。 “请东家释疑。” 葱玉小手在栏杆上不急不缓地击着节拍,清脆的铃铛声如潺潺的溪水声缓缓而动。宋酒除了皂罗,徐徐起身,叉手,对着店家行了一个大礼。 这一举动倒让店家吃了一惊,连连退后,称不敢。“东家这是作甚?老奴受不起这个的。” “这礼店家受得起的,宋家酒楼若没有你在打理,怕是早就关门歇业了。” 宋酒昨夜辗转难以入睡,便起身翻了翻宋家酒楼的账簿。这一翻,瞧出了许多问题,也让宋酒惊讶宋玉姝的财力。 照宋酒推测,宋玉姝应该是带着宋清盼逃到临安城来的,如此宋玉姝便不是临安人。那她到底是何身份,竟能够买下一座酒楼,在盈利不多的境地下经营了两年也没有关门。 但饶是财力惊人的宋玉姝,也抵不过惨淡的生意。宋玉姝留下的银两所剩无几,如今宋家酒楼只是一个外观华丽无比的空壳子,状况可谓是岌岌可危。 宋酒要想在临安站稳脚跟,必须将宋家酒楼经营出色才有胜算。 昨夜翻账簿,账目的收入、支出都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见店家是个不贪私的。更何况宋玉姝根本不懂经营之道,权当个甩手东家,酒楼一应事务都交与店家处理。 如此看来,店家不仅不贪私,而且深谙经营之道,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可是,事也有做腻的时候。何况以前的宋玉姝还是个不管事的。 宋酒瞧店家的举动,怕是到了时候要请辞了。 “东家,老奴只是您雇来看店的,您这是折煞人了……”店家侧着身,不敢受宋酒的大礼。 宋酒直起身,微微笑道:“店家可是嫌弃酒娘不谙世事,这两年来从不过问酒楼的事情?” 店家正过身去,却瞧见了一双美丽的鹿眼,那双眼里包含了太多的东西。 店家觉得东家像极了一个老于世故的商人。 店家被这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眼前的东家不过是年轻的小娘子而已,若放在寻常人家,已到了待嫁的年纪。怎称得上老于世故? “东家多虑了,老奴只是一个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8 管事的,怎敢嫌弃东家?只是老奴也上了岁数,想回家颐养天年,尝尝含饴弄孙的滋味。” 含饴弄孙?宋酒知道店家只有一个儿子,如今正出外游学,尚未婚娶,哪来的小孙子? 宋酒并未点破,只是万分诚恳地看着店家,道:“或许店家认为酒楼撑不过三个月便会关门,但在酒娘看来,从默默无名的酒楼跻身临安酒家的前三甲大有可为。以前是酒娘懵懂,还望店家不弃,与我共筹谋才好。” “前三甲?”店家眉端一挑,显然是不信的。“临安首屈一指的当属祝家酒楼,东家莫不是要与祝家一争高下?” 以店家对宋家酒楼的了解,要与祝家酒楼争高下,简直是痴人说梦。 宋酒早已成竹在胸,自信地说道:“有何不可?成大事者,若两眼拘泥于眼前的寸土之地,怎知天高地广、浩野千里?若志在燕雀,又怎知鸿鹄之志?店家又怎知自己不是壮志仍在、雄心未泯?不如放手一搏,拼他个锦绣繁华!” 店家望着宋酒的那双灵动的鹿眼,想起自己的前半生。他这半生打理过的大大小小的酒楼,从来没有东家问过他这个问题。 还是热血方刚的时候,他也曾放出豪言,要打理天下第一酒楼。奈何生活所迫,辗转于各个酒楼时渐渐磨去了那股豪气。如今被宋酒一提,店家仿佛觉得那股血气从狭小的缝隙中缓缓流出,然后噗地向上喷涌,势不可挡。 “若是东家能让宋家酒楼成为临安第一,老奴拼尽全力也要与东家战到最后!” 宋酒原本严肃的脸色突然绽出一道笑容,“原叔,多谢!” “东家客气了,这一声原叔老奴当不起。” “当得起,既是要患难与共,便是一家人。以后原叔不必再称我东家了,叫我酒娘便是。” 原叔自称老奴,其实一点也不老。按年纪算也是宋酒的叔伯辈分的人,宋酒称他一声原叔合情合理。 “东家,这尊卑有别,您呀就别难为我了。”店家抹了一把虚汗,问道:“东家之前为何说酒楼会安然无事?” 宋酒看着酒楼下方正在玩耍的孩童,说道:“原叔可还记得今日宋家酒楼来了几位钱氏郎君?” (注:1皂罗:一种黑色质薄的丝织品。2学究:教书先生) 第七章 :王氏之焕 “老奴年纪虽大,也不至于记不得事。今日酒楼来了两位钱氏郎君,醉酒的是钱氏的旁支,后来的郎君是正支的钱九郎。” 宋酒又问:“钱氏九郎在临安的声名如何?” 原叔不假思索地道:“钱氏九郎,临安钱氏一族中最受器重的郎君,满月时便得范公赐名,又天生一副好相貌,临安已是人人皆知。只是钱九郎从不进出酒楼……” 原叔说着说着便恍然大悟,眼中满是惊喜。“东家的主意原来在这儿!” 宋酒点点头,“不消一个时辰,钱氏九郎进了宋家酒楼的消息便会传遍临安的大街小巷。原叔你想是钱九郎的名声高,还是钱方的名声高?” “自然是钱九郎。”原叔激动地满脸通红,一双手也不住地颤抖。“东家好计谋啊!” 直到宋酒离开了宋家酒楼,原叔的嘴里依旧念叨着这一句话。 “东家好计谋啊……” 他已经很久没有尝过激动人心的滋味儿了。 果不其然,一个时辰内,整个临安城的人便知晓钱氏九郎进了宋家酒楼。 天色暗沉,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廊前的水池子里映出一个飞快跑过的身影,油纸伞旋开的雨滴散落在池子里,荡漾出一圈圈的波纹。 “郎君,郎君!有大事情啦!”小童飞速地合了伞立在柱子旁,拍去身上的雨珠走进回廊,突然发现回廊里多了一人。 “种将军,你怎么来了?” 被唤作种将军的男子粲然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三儿回来啦!” 小童的笑僵在嘴边,“种将军怎么还叫我三儿?我有名字的,叫白雨!” “白雨,忘了规矩了?” 此声一出,如昆山玉碎。 说话的是一旁的郎君,他头也未抬,一手拿着书,另一只手随意搭在桌沿。荼白衣袍被穿过回廊的带着水汽的夏风微微吹起。 白雨垂下头,恭敬地唤了一声:“种将军。” 种将军咧着嘴哈哈笑了两声,好似听了什么不得了的话,一口白牙甚是惹眼。“之焕,你还知道什么是规矩。天下人都说王氏之焕雅人深致,其实你是最没规矩的那一个。” 常人只凭“之焕”二字便知:坐在种将军对面之人出身太原王氏,行五,名之焕。 王之焕眼不离书,道:“种卿,你又黑了不少。” 种卿身为一个将军,以前最讨厌别人说他黑,尤其是王之焕。只不过这一回他不再生气了,而是十分得意地说道:“这叫麦色,不叫黑。我妹子说了,将军若肤为麦色,定有大作为!” “那她定是诓骗你的。” “我妹子哪会骗人,她就在临安城,改日我带她来见你当面对质。” 白雨在一旁支着脑袋提醒道:“将军,我们郎君是不见任何小娘子的。” 王之焕瞧了白雨一眼,道:“刚才匆匆忙忙地要说什么大事,现在可以说了。” “哦,我险些给忘了。”白雨敲敲脑瓜子,“钱九郎进了宋家酒楼。” 种卿一听,兴奋得大手往大腿上一拍。“太好了,九郎终于开窍了,以后不愁找不着人喝酒了。” 王之焕没理他,继续问白雨。“缘由?” “钱九郎这次去宋家酒楼,其实是为了钱氏旁支的一位郎君,只是外头一传十,十传百,就成了钱九郎到宋家酒楼饮酒。如今宋家酒楼前可挤满了人,都要进去坐一坐。” 种卿大失所望,原以为终于可以找人陪他喝酒了,谁想是一场空欢喜。王之焕是指望不上的,这人嘴挑得很,酒不是上品的一滴不沾。 “你这回来临安做什么?我听说你未过门的小娘子跑了,还带着个三岁孩童。是不是真的?” “嗯。”王之焕淡定地翻着书页,仿佛种卿说的与他无关似的。 “难不成宋家想违婚?就算他宋家再怎么家大业大,可以免了那一年的牢狱之灾,难道也不怕太原王氏的手段?” 本朝律令规定,但凡女家违婚,须受牢狱一年。平常人家也许只能进牢狱,但在富庶人家,按赎铜的规矩来办,一切都是小事情。 种卿见王之焕毫无反应,又问:“要不你把宋家的婚约退了,我带我妹子来见你?说不定她手中还有留仙酒呢!” 一年前种卿到临安城办事,偶然尝到留仙酒,就以高价买了两瓶给王之焕带去。谁知路上遇着匪人,打斗时碎了一瓶,仅有的一瓶本打算与他共饮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9 的,谁知王之焕竟将它据为己有。 “酿酒之人都已故去,哪还有留仙酒?” “你不是从不见小娘子的么?怎么知道人家已经故去?莫不是……” 王之焕将书丢在桌上,没了看的兴致。“你今日话太多了。” 种卿知道他这是烦了,略带歉意地笑着,“我这不是担心你的亲事嘛,我不说了,不说了。” 看着王之焕离开了回廊,种卿朝白雨招手,两人聚在一处商量着。 “三儿,明日跟我去宋家酒楼瞧瞧。” “将军,不要叫我三儿,我是白雨。” “好的,三儿……” 白雨白了他一眼,心里骂他幼稚。“郎君在家,我不能出去。” 种卿高出白雨一大截,伸手捏着他的小肩膀道:“无事,他从晨到昏也不会出门的,你安心随我去。有什么事本将军给你担着,哈?” “不行。” 白雨还是不肯,种卿只好去找王之焕借白雨来使唤一天。 日已西斜。 宋酒回到院子里时,花媪已经从马家的铺子里买来了干梅花,正泡上热水等宋酒净手。 “阿盼呢?怎么不见他?”宋酒一边净手一边问道。 花媪瞧了瞧门外,笑了笑。“雨刚消停一小会儿,小郎君便在芭蕉下捣土。小娘子再等些时候,老奴去准备昏食。” 宋酒擦了手,到屋外去看宋清盼。 芭蕉下的石板湿漉漉的,宋清盼蹲在芭蕉树下,手里拿着把小锄头不停地刨土。 宋酒走过去,和他蹲在一起。“阿盼在做些什么?” 宋清盼侧着脑袋看了宋酒一眼,随后指着黄土上的一片绿叶。 宋酒顺着他的手看去,只见绿叶上边躺着一只蛾子,一动不动,应该是死了。 阿盼这是要挖个小坑将它埋了。 “阿盼累吗?娘亲来帮你好不好?” 宋清盼摇摇头,不愿意把小锄头给宋酒。 “阿盼,你的手已经磨起泡了,破了会很疼的。让娘亲来帮你好不好?” 宋清盼还是摇头,两手搁在一边,死死地攥着小锄头,小脸憋得通红,半天才说了一个字。 “脏。” 宋酒哭笑不得,“阿盼是怕我弄脏了手?” 宋清盼点点头。 “无事的。”宋酒摸了摸阿盼的头,“手弄脏了可以洗干净,来,把锄头给娘亲。” 宋清盼这才松手,把锄头交出去。两人在芭蕉下倒弄了一阵,终于将蛾子埋好了。 宋酒替阿盼净手,然后抱着他在廊前坐着。 “阿盼喜欢蟋蟀吗?” 宋清盼回过头,圆溜溜的眼珠子看着宋酒。宋酒这才想起他是富人家的小郎君,又整日待在屋子里,自然没见过蟋蟀。 “方才阿盼埋的是会飞的蛾子,可是娘亲说的蟋蟀会唱歌。”宋酒指着墙边的一片草丛,“它们会待在那里。” 宋清盼听了,想要挣脱宋酒的怀抱去看看草丛里是否有蟋蟀。 “现在草丛里是没有蟋蟀的。”宋酒抱他坐好,继续说道:“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要等到八月蟋蟀才能到屋檐下,那时娘亲再给你捉蟋蟀好不好?” 宋清盼乖乖点头,窝在宋酒怀里盯着墙角的草丛看了好一阵。直到花媪来叫两人用昏食了才离开。 昏食毕,宋清盼竟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待在宋酒房里。宋酒在灯下翻着账本,他就在一旁干蹬着腿,这是他每日必做的。 照宋酒估计,明日宋雪滢一定会去宋家酒楼。 听说钱氏九郎出现在宋家酒楼,她哪有不去瞧一瞧的道理?即便她如今和林路桓一起,但这事对宋雪滢来说就像时兴的衣裙她必须是第一个穿上的。 只要她来,宋酒便有“好酒好菜”等着她。 宋酒思量,如今以她的能力,不足以揭发宋雪滢和林路桓的恶行。只要宋家酒楼有了靠山,能在官员面前说得上话了,一切便可迎刃而解。 但在此之前,能在小事上报复宋雪滢和林路桓的,她宋酒一件也不会放过。想起君顾和曾经枉死的自己,宋酒眼中不自觉地迸出无尽的恨意。 总有一日,这诱弟之仇、夺命之恨,她会一一讨回。 第八章 :如何整治 次日清晓,宋酒又从噩梦中惊醒。 自从借尸还魂后,她整夜整夜地睡不安稳。一会儿梦见宋雪滢来杀她,一会儿梦见宋玉姝披头散发地让自己还她的身子,再就是梦见宋君顾被宋雪滢派去的人给打死了。 净面、用梅花泡水洗手后,宋清盼揉着惺忪睡眼跑到了宋酒的房里。 宋酒笑着唤他过来,“阿盼,来。” 宋清盼乖巧地走过去,一把抱住了宋酒,小脸搁在宋酒肩上,不经意地蹭了蹭。 花媪无奈,要知道以前的小郎君可是很难伺候的。他高兴的时候可以一个人待着玩上一整日,若是不高兴了,屋内的东西都会被他摔个稀碎。 这样的孩子只有小娘子能制得住,放在寻常人家里简直就是一个混世魔王。 朝食用过,宋酒要去宋家酒楼了,宋清盼却扯着她的袖子不让她走。 “阿盼乖,和花媪待在家里,娘亲晚些回来陪你好不好?” 宋清盼摇头。 “娘亲回来给你买蜜橘好不好?” 依旧摇头。 宋酒无奈,问花媪:“阿盼以前都是这么黏我么?” 花媪摇头,“您以前都是让小郎君待在房里看书,一个人出门直到晚间才回来。” 这倒也是,宋玉姝本身也是未出阁的小娘子,哪里懂得抚育孩子。以为只是让他吃饱穿暖、不生病就可以了。 宋酒蹲下身,搂着宋清盼说道:“阿盼听话,娘亲晌午就回来,和你一起读书,成不成?” 宋清盼这才点头。 花媪把宋酒送到门前,问道:“小娘子为何不带着小郎君出门?整日憋在房里怪闷的。” 这话搁在以前,花媪是不大敢说的,恐让小娘子听了伤心。 花媪之前也曾跟宋玉姝提过这件事,谁知她听完后抱着宋清盼哭了整整一夜。次日一瞧,一双美丽的眼睛哭得红肿,血丝密布。从那之后,花媪再也不提此事了。 可如今不同了,小娘子不记得以前的事情,整个人也变得不一样了。她变得爱笑了,也会时不时地照顾小郎君,就连宋家酒楼出的乱子也能打整清楚。 宋酒垂眸,拉着花媪的手,柔声道:“花媪,你和阿盼都再忍一阵子。今日实在不适合带着阿盼去酒楼,您也知道酒楼有多乱,万一带着去吓着了如何是好?” 花媪想想也是,反过来安慰宋酒。“小娘子莫要劳心家里的事,花媪会办妥的,您放心去。” 宋酒这才上了檐子,两人抬着往宋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0 家酒楼去了。 街上早已是人声嘈杂,马蹄声,轱辘声,叫卖声混作一片。 突然一声叫卖声传入宋酒耳中,“李家包子咧,馅儿多好吃的咧……” 宋酒本打算去酒楼的,突然变了主意,掀开帘子对外面说道:“去西巷的李二嫂包子铺。” 宋员外开的二层酒楼就在西巷,紧挨着李二嫂家的包子铺。 宋酒想看看没了她,宋雪滢会将酒楼经营成什么样子。 算算日子,君顾这时应该还未回临安,如今宋宅只剩下宋雪滢和二娘。宋雪滢从未打理过酒楼的生意,估计账本之类的东西都交在二娘手里。 二娘在宋家多少算是个精明的人,宋酒还未真正接手酒楼的时候,都是二娘在阿爹身边帮着打理的。 “小娘子,到了。” 宋酒下来,再往前走几步,只见昔日的酒楼已换了名字。 飞雪楼。 好一个宋雪滢,好一个胡氏,你二人竟然将阿爹的心血糟蹋到了尘埃里。 宋酒深吸了几口气,才将心中的怒火平息下去,进了飞雪楼。 店小二见有客人来了,赶紧招呼起来。 宋酒认得他,店里的人都叫他曾二哥。 “小娘子来啦?快里边坐!”曾二哥引着宋酒往靠窗的位子走去,嘴里还不停地说着,“小娘子有好一阵儿没来了,我还以为您嫌弃这儿的酒水不好呢!” 宋酒坐下,问:“你认得我?” “小娘子说的什么话,您是我们店的常客。” 曾二哥给宋酒添了茶水,惋惜道:“以前大娘子还在的时候,您还说一定要和她做姐妹呢。可惜,天不随人愿,我们大娘子早早地就去了。” 宋酒一惊,原来宋玉姝是认得她的。那她借尸还魂的事就不是巧合了? 还有,自己为何从未见过宋玉姝?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整日忙着酒楼的生意,哪有闲心去看每位客人是什么模样? “小二,怎么来吃酒的人这么少?以前可不是这番样子的。” 曾二哥左右瞧了瞧,低声回道:“自从二娘子把店里的名字改了之后,这生意就一日日的惨淡下去,就连常客也来得少了。” “店家难道没有打理吗?” “唉,大娘子故去后,老店家莫名其妙地就被二娘子给辞了。来吃酒的人说,店里的酒掺了水,没了从前的味儿。” “你去取一壶来给我瞧瞧。” 曾二哥也没问她用来做什么,跑着去打了一壶酒来。 宋酒接过,爱惜地摩挲着熟悉的瓶身,将瓶口凑近鼻前,一嗅,香气不够。再倒出一小杯,尝了一口,味道淡了四分。 “小二,你家二娘子哪里去了?” 曾二哥摸着脑袋,他也不知道,只好去请店家。 店家是头一回见到长得如此貌美的小娘子,尤其是那一双鹿眼,亮得很。 “不知小娘子找我们二娘子何事?说与我听也是一样的。” 宋酒瞧店家指缝里还有未擦干净的糕点碎屑,再看他那一副油腻的笑,只觉得碍眼,不欲多待。 “无事,我走了。”说完,宋酒便丢下碎银,拿着打好的酒走了。 出了飞雪楼,宋酒心下一疼。 阿爹留下的小宋酒家,要完了。 宋雪滢请了这么一位店家,迟早会坐吃山空。 身为店家,本该时刻观察酒楼的情况,谁想他就在后头安于享乐。长此以往,宋家的基业不消半年便会被挥霍殆尽。 行商行商,无行何来商?胡氏也曾跟着阿爹打理酒楼,怎会不懂如此浅显的道理? 到了宋家酒楼,原叔出来迎接宋酒,这让宋酒有些意外。 “原叔怎的出来了,可是酒楼出了乱子?” 原叔道:“东家放心,酒楼未出什么事。只是东家昨日说的人已经来了,就在里边坐着。” 宋酒掂量着手中的瓶子,嘴角不经意地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很快又消失了。 “原叔……” 宋酒话还未说完,就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透过熙攘的人群传了过来。 原叔同她动作一致地朝后方看去,只见一位肤色黝黑却身材健硕的男子带着个五尺小童朝这边走来,一口白牙甚是夺人眼球。 宋酒转回身,笑着对原叔说道:“原叔,今日的天儿真好!”说完便进酒楼了。 原叔兀自站在门前,疑惑地看着外边儿的蒙蒙小雨,东家说话忒奇怪了。“今儿也没见晴啊?” 这时那两人已到了门前,原叔赶紧招呼两人进去。 宋酒进去后,将从飞雪楼打来的酒交给小二,交待几句后便让小二送到宋雪滢那桌。 小二领命将酒送去,起初宋雪滢还稍有拒绝的意思,也不知小二对她说了什么,她便笑着收下了。待小二离开后,宋雪滢便让女使金菊斟酒,一个人慢慢饮起酒来。 宋酒见原叔将身材魁梧的男子和小童领上了二楼,她便静静地坐着,只等着好戏开始。 宋雪滢饮了半天的酒,两眼时不时得朝着门的方向观望,觉得杯中的酒怎么也尝不出味道来。她今日一大早便来了,等了半天也没看见想见的人,心气本就不顺。如今又被酒楼的小二给忽悠了,心里的怒火更甚了。 “小二,你给我过来!” 其他人听见这么一声怒火冲冲的话,顿时立直了脖子。 小二赶紧过去,还未开口便被宋雪滢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 骂的内容无非是小二如何如何骗她,宋家酒楼如何欺瞒客人。只是那故意抬高的声音十分刺耳,一旁的人也听不下去了,自顾自地捂着耳朵。 小二因为得了宋酒的命令,一直不说话,只是恭敬地站着,装作十分顺从的模样。 “也不知你们东家是个什么亡八?专做这些坑蒙拐骗之事?” 小二先前一直是低眉顺眼的,直到听了这话,就再也忍不住了,抬头瞪了宋雪滢一眼。 宋雪滢见了,还要再骂。宋酒理了理袖口,从容地走了出去。不过,从唇齿间溜出的话先一步到了宋雪滢那处。 “宋二娘子歇会儿罢,喝口水润润喉再接着骂,如何?” 第九章 :无地自容 宋雪滢果真觉得喉咙有点干涩。想顺手去拿盏茶喝,又觉得这样岂不处于下风,随即将伸出去的手收回了袖中。 “你是何人?” 宋酒笑脸迎人,只是藏在袖中的手在微微颤抖。“宋二娘子方才不是才说起我么,怎么这会子就不认识我了?” 小二退在一边,恭敬地唤了一声:“东家。” “我何时……”宋雪滢一抬头,愣在当场。剩下的话几乎是木然地从她嘴里说出来,“说认识你的?” 宋雪滢觉得自己肯定是看错了,这人的眼神怎么和死去的女兄如出一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1 辙? 宋酒十分满意宋雪滢眼中的恐惧,这正是她想要看到的。 “宋二娘子方才不是骂我‘亡八’么?怎么现在说不认识我了?” 宋雪滢的喉咙干咽了几下,“你,你是宋家酒楼的东家?” “正是。” 宋雪滢定下心神,人都已经死了,不过是个眼神相似的,怕什么。“那你来得正好。你们酒楼用掺了水的酒糊弄我,你说该如何?” 宋酒就等着她问这句,反问:“敢问宋二娘子喝的是哪瓶掺了水的酒?” “就是这瓶!”宋雪滢从金菊的手中接过,啪的一声掷在桌上。 宋酒提高了声音问:“小二,这瓶酒可收了二娘子的酒钱?” 小二在一旁答道:“无。” “为何不收酒钱?” “因为这酒是送的。” 宋酒似乎是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宋雪滢拍案起身,“岂有此理!难道你们酒楼里送出的酒就不作数了么?” “宋二娘子,我可没说这酒是我们酒楼送的。”宋酒指着桌上的酒瓶,道:“难道宋二娘子看不出这是自家的酒瓶么,还是说你连自家的酒也尝不出来了?” 宋酒这么一说,还真有人看了出来。“这的确挺像飞雪楼的瓶子,昨儿个我才瞧过。” 宋雪滢怎么会认得自家的酒瓶子长什么模样,她平日里又不管酒楼的事。宋雪滢看看金菊,金菊摇头示意她也不清楚。 金菊怎么会知道,她不过是二娘子要来贴身保护的。 宋雪滢气结,打死也不承认。“你凭什么说这是飞雪楼的东西?” 宋酒指着瓶子,“先说说这瓶身。我记得飞雪楼之前当家的是宋大娘子,这上边的图案就是她亲手所绘,在官府早有登记。你若不信,大可去查验。再说说这里边的酒,这果子酒也是宋大娘子酿的吧?可惜了。” 酒楼的一位看客忍不住问:“酒娘为何说可惜了?” 宋酒叹道:“酒里被兑了水,果子的味道丢失了八九分。今日我凑巧经过飞雪楼,本想去尝尝这果子酒,不想早已没了最初的味道。” 宋雪滢见观者已偏向了宋酒那边,心生怨怼。“哼,这酒中之水说不定是你掺进去的,想以此来坏我飞雪楼的名声。” 宋酒也不急着辩解,只问她:“宋二娘子敢回答我几个问题么?若你答得上来,我便认了这酒是我掺的水。” “你只管问。”宋雪滢也是初生牛犊,自恃家中做的是卖酒营生,在家中也算是耳濡目染了,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 宋酒瞥了一眼楼上,隐约能够瞧见两个身影躲在暗处。那么,她便要开锣唱戏了。 “第一问,夜光杯中盛的是什么酒?” 宋雪滢回答得十分爽利。“‘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自然是葡萄酒。” “那第二问,‘绿蚁新醅酒’指的是哪种酒?” 宋雪滢是个闺中女子,绣花扑蝶是强项,读过的书屈指可数,不外乎是《女戒》和《诗经》两本。其余的一些诗不过是听来的,平常唬唬人尚可,关键时候还是得靠自己瞎猜。 “这‘绿蚁新醅酒’自然是指绿蚁酒了。” “错了错了,女娃娃读书少就莫要乱答。”说话的是一位鹤发白眉的老叟,“这诗中所说的酒是指寻常人家的米酒啊。白公的诗上至八十老媪,下至五岁孩童都能听懂,若是听了你的回答岂不汗颜。” 宋雪滢不以为然,盯着宋酒说道:“答错一题只是我走神了而已,下一个问题。” 宋酒目光深邃,慢慢地放着自己的长线。“第三问,浊酒主要由哪两种米酿制而成?” “这……”宋雪滢这次回答不上来了,她从未尝过浊酒,如何知道它是怎么来的。连她也不知道,宋酒未必会知晓。是以,宋雪滢心中的底气又多了几分。 “不知酒娘可知道浊酒是怎么来的?” 反将一军? 宋雪滢,你着实有趣! 宋酒笑意盈盈地看着她,道:“宋二娘子,三局两胜,若是这一题再答不上来,你便是输了。” 宋雪滢浑不在意,“输就输,可我还是要听你的答案。” “浊酒主要是由江米与黄糯酿造而成。但因当时酿酒之术不及今日,酿出的酒呈乳白色,故而称浊酒。宋二娘子可还满意?” 不等宋雪滢回答,宋酒又问:“宋二娘子,从今往后,你的飞雪楼怕是无人再会去了。当家人是个外行,谁能指望飞雪楼的酒有多好呢?” 宋雪滢这才意识到着了宋酒的道了。“宋酒,你坑害我!” 宋酒神情顿时严肃几分,道:“我宋酒开门做生意,讲究一个‘诚’字,为何要坑害你?何人看见我坑害了你?我可有骗你钱财?我可有欺你弱小?” 宋雪滢举起桌上的酒,“这酒便是证据!” “这酒本就是你飞雪楼的东西。我去飞雪楼饮酒,你用掺水的酒款待于我,是失诚。当着宋家酒楼的小二和客人骂我是‘亡八’,是失礼。我将这酒还给你,你不领情反说我坑你,是失言。” 宋酒走到宋雪滢面前,目光如炽。“这失诚、失礼、失言三条,哪一样不是犯了行内大忌?你觉得你的飞雪楼在临安还有安身立命的地儿吗?” 宋雪滢哪是肯轻易罢休的主,事已至此,再坏一些又有何妨? 宋雪滢眉梢一挑,眼中尽是算计。“既然我犯了失礼这一条,不妨再来一次。” 说着,两手朝宋酒胸口一推,将宋酒推了出去。嘴里却喊着:“酒娘,你拉我做什么?” 旁人听了,定会以为是两人拉扯所致。 宋酒什么也没说,万分诡异地望着她笑,须臾便换上一副惊恐的神情。 原叔刚好从后边出来,看到宋酒从阶上摔落下来,吓得声音颤抖:“东家!” 酒楼一层的客人也被吓得倒吸一口凉气,个个惊得瞪大了眼。 有胆小的小娘子被吓得尖叫。 意料之中地被一只有力的胳膊揽住。 待宋酒站稳后,那只手便合时宜地松开了。 宋雪滢见陷害宋酒不成,又见救下宋酒的是一个魁梧的男子。只得撂下一句狠话:“宋酒,今日的仇我记下了。你等着瞧,看这酒楼是谁家开不下去?” 宋酒的戏该落幕了,但她至少得给对手提个醒。“宋二娘子,奉劝你常到店里走动走动。不然到时候飞雪楼关了门,你女兄黄泉之下,该有多不安啊……” 她后面的话说得很轻很轻,却让宋雪滢行走的步子踉跄了一下。 宋雪滢转头看了眼宋酒,得到的只是两眼高深莫测。 自恃高深,不过是仗着比她多读了点书而已。“哼,你还真是会打个巴掌给颗枣啊!可惜啊,宋酒,你这套我不吃,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2 也不屑吃。” “既然你不愿意听,那慢走不送。”宋酒转身,不再看她。“小二,送客!” 宋雪滢也不等小二来送,甩袖愤然离去。 她这一走,整个一层的客人这才松下两肩,彼此满上酒杯你来我往,只是为了掩饰方才那一瞬所受的惊吓。若是细看,便能发现他们喝得很急,多少有些酒洒在了衣襟上。 宋酒眼神极好,这些细微的动作自然不会逃开她的双眼。 “小娘子,你无事吧?”种卿对自己的功夫还是很有信心的,只是寻常的女子被人从台阶上推下来,很少有像她这般淡定的。 宋酒转身,仔细地看着眼前身材健硕却肤色黝黑的男子,嘴边终于露出了真诚的笑意。 “大哥!” 种卿被这一声“大哥”叫得有点发懵。“小娘子是在叫我?” 宋酒做了个饮酒的动作,说道:“临安城外,留仙。” 这是他们之间独有的暗语。 第十章 :兄妹重逢 一年前,种卿打马路过临安,银两用尽的他已是筋疲力尽。因事情紧急,他又不好叨扰临安府的官员,恰好此时遇见了宋酒。 宋酒那时正好出外谈生意归来,正打算在凉亭中休息片刻就碰上了种卿。 当时他的肤色还不是眼前这般黝黑,但那一口白牙无论何时何地都很显眼。他憨厚地对宋酒笑道:“妹子,可否借我一顿饭?” 他说的是借,不是赏,也不是赐。 种卿是有骨气的。 宋酒那时刚好谈成了一笔生意,心里正高兴,十分豪气地说道:“五湖四海皆兄弟,相逢即是有缘,小妹邀大哥同食!” 种卿也没想到他遇见的竟是一个奇女子,能行商,性子也豪爽。只是这妹子戴着皂罗,看不出是什么模样。 “妹子,你这酒……我也不知怎么形容,就是好喝。” 种卿好酒,只要市面上有卖的,他都喝过。只是这一种酒,让他印象深刻。“这酒还有么?我有个故交,他也爱酒,若是我带一瓶回去,就算是天大的事情他也会答应我。” 宋酒隔着皂罗笑了笑,“我这酒可金贵着呢!”的确,宋酒酿的留仙酒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喝的。 “为何?多少钱我都出得起……”种卿话说了一半停了下来,他这才想起自己是身无分文,但种卿向来豪迈,随即拍拍胸脯道:“我给你写个条子,一年后我定来还你,只要你买一瓶与我。” “这留仙酒来之不易,也亏得小宋酒家的东家与我有交情,我才有几瓶解解馋。” “留仙酒,嗯,当真是个好名字。”种卿举杯一口饮尽,“那我进城去小宋酒家买两瓶。” 种卿也是个急性子,说着便真的打算骑马进城去。 宋酒止住他,从车上取下两瓶留仙酒递给他,“这酒便送与大哥了,萍水相逢,权当结交你这么一个威猛的大哥。” “好!我种卿就认了你这妹子了!” 宋酒敬他一杯,道:“日色稍迟,大哥也该起身赶路了。小妹这里敬大哥一杯,就当送行了。” 种卿饮了酒,飞身上马。“妹子,后会有期!” 宋酒一笑,“大哥,肤为麦色者,定有大作为,大哥不必为此耿耿于怀。” 种卿牵起缰绳,问:“你怎知……”随即他便明白了,她这位妹子很聪明,将他的小动作看得透透的。 兄妹二人有一年未见,在宋家酒楼中饮酒闲话了半日,倒是别有一番趣味。这也让宋酒这几日紧绷的心暂时舒缓了不少,至少她如今有了一个可以凭借的靠山。 “妹子,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种卿看着一旁翻白眼的白雨,心里甚是好笑。他不就坐了半日而已,这小童还气上了。当真是跟王之焕待久了,连脾性都有点儿像了。 宋酒看了看天色,已过晌午了,心里暗叫不好。但她并未表现出来,十分从容地将种卿送到了楼下。 种卿出了宋家酒楼,手里还拎着一壶酒,是宋酒送与他的。种卿走在前边,转身正要与宋酒说声感谢,却见宋酒惊慌地朝着旁边的小巷子里跑去。 “妹子!”种卿大喊了一声,宋酒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其实宋酒是真的被吓到了。 就在出酒楼的那一刻,宋酒听到了宋君顾喊救命的声音。她不仅眼力好,双耳也极其灵敏,再细微的声音也逃不过她的双耳。 那一声“救命”深深刺痛了她的耳朵,连带着心也跟着捣起乱来。宋酒什么也不顾了,什么将军,什么生意,也不及他阿弟的一条命重要。 “住手!”宋酒尖锐的声音让巷子里的人停住了,纷纷回头。 宋酒一看,全是富人家的郎君。 “哟,小娘子想管闲事?”其中一个衣冠楚楚的郎君先开了口,应该是里边领头的。只不过他那眼中的神情让宋酒感到恶心,真真的一个衣冠禽兽! 宋酒看了看躺在墙角的人,头发杂乱,衣服残破,手上尽是伤口。宋酒看着为首的人,极力压制着内心的怒气,道:“放了他。” 那郎君撇嘴瞧了眼地上的人,像看蝼蚁一般,“废物。”说罢,还朝地上的人踹了一脚。 地上的人哼唧了一声,动也不动。 那郎君又说道:“小娘子,放了他可以。你来,我便放了他。” “李员外之子,李寻。”宋酒看着那位郎君说了一句。 那郎君听到自己的名字,愣了一下,不知道宋酒要做什么。 “李郎,这小娘子怎会知晓你的大名?”另一人狗腿地凑上前去问道。 姓李的郎君推开他,嘴上说道:“我哪里知道。” 宋酒看了看其他人,道:“用不用我把你们的大名与斑斑劣迹说一遍?” 李寻显然不信宋酒的说辞,“你个小娘子能知道些什么?本郎君提醒你,莫要得罪我们,否则将你送到楚馆去!” “李郎君可还记得香儿小姐?您若是忘了,我可以……” “不用!”李寻急忙回应。 李寻之所以慌张,便是因为那香儿小姐就是楚馆中人。 宋酒也是机缘凑巧才知道的,以前小宋酒家与李员外有生意上的往来,宋酒为了摸清李员外的性子,便差人去查了查,顺便知晓了李寻的事情。 “小娘子,这大路你不走,偏偏要来管闲事。”李郎君朝其他人使了使眼色,“反正人来人往的也没什么人注意,将她打昏了,晚些时候送去楚馆。” “我看你们谁敢?” 种卿挥着马鞭出现了,几个大步走向前将宋酒护在身后。 “谁敢动我妹子,也不问问我手里的马鞭肯不肯。” 种卿一旦认定了宋酒这个妹子,便是刀山火海也要护她周全的,更何况宋酒对他还有一饭一酒之恩。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3 “你个莽汉也来管甚么闲事?” 李寻是个纨绔子弟,也是个半吊子的读书人,生平最瞧不上的就是只会动武的莽汉,对莽汉向来都不以正眼相看。 “你们几个站着看什么热闹,还不上去将他结果了。”李寻对身边的几个郎君颐指气使道。 “李郎,我们打不过他的,他身上还有剑的。”一个看起来读了那么些书的郎君小声说道:“李郎,在临安出门能佩剑的都是官府的人,我们惹不起的。” 李寻一听种卿与官府有关系,又瞧出了来人腰上的佩剑实乃上等,一时间有所动摇了。“那你说怎么办?” “依我看,我们还是赶紧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小子我们改日再收拾不迟,可是得罪了官府的人,你我这些人在爹娘跟前也不好交代不是?虽说用些银两能勉强应付过去了,但落了把柄在人手里终归是不好的。你如何看?” 李寻听着读书郎的分析,心下也盘算了这个中的厉害关系,不由两腿发虚。他爹最近在谈笔大生意,恰巧这桩买卖与官府有所关联。若是自己闯了祸得罪了官府,非得叫他爹扒了层皮不可。 “你说的有些道理,今日就放他一马。” 李寻整整衣冠,对着宋酒和种卿说道:“今日本郎君还有要事去处理,就不陪你们耗费了,告辞!” 李寻路过宋酒的时候,瞧着那张精致美丽的脸,轻佻地道了句:“小娘子,风水轮流转喔……” 话里的意思是:下回再相见,我保证你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宋酒不经意地刀了他一眼,“这话,我正想说与郎君听呢,后会有期。” 敢打宋君顾的,这世间就只剩她一个了。其他人敢动手,绝对没有好下场。 “阿顾……”宋酒赶紧跑上前,焦急地拨开少年那一头杂乱的发。 “不许碰我!”少年发出一声怒吼,声音震耳欲聋。 少年翻个身背对着宋酒,伴着翻动还带出了一股浓浓的酒味儿,看来喝了不少。 第十一章 :纨绔子弟 宋酒被宋君顾这一身的颓废样给气惨了,抬手甩了他一巴掌。 “宋君顾,你现在胆子大了是不是?你看看你如今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宋家郎君该有的样子?” 少年这才睁开他那因醉酒而朦胧不清的双眼,没有半丝怒气。仿佛不知道生气该是什么样子的,只是怔愣了片刻。 陌生人?他不认识。 “你怎知我姓名?” 宋酒揉了揉发红的手心,可见方才的那一掌她下了多大的力气。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说得大概就是宋君顾了。 “你先起来。”宋酒道。 “素昧平生,我为何要听你的?”宋君顾执拗的性子又犯了。“你还未回答我,你为何知晓我姓甚名谁?” 宋酒知道他的拗病犯起来,谁也拿他没辙,只得说道:“你阿姐告诉我的。” “阿姐?”宋君顾眼神一亮,激动得一把拉住宋酒的双手,竟忘了自己是一身狼狈,也忘了男女之防。“你认得我阿姐?” 种卿适时地咳了两声,宋君顾虽只有十三岁,但也到了该有所顾忌的时候。 宋酒倒没有半分不适,自家弟弟,她又怎会介意呢? “你当真认得我阿姐?”宋君顾又问了一遍。 宋酒点头,“我还知道有一回你偷喝了你阿姐酿的酒,结果被她发现了,就罚你喝了一壶的醋。那时候你站在院子外暗暗将你阿姐骂了一通,却不知她就在门内看着你呢。” 宋君顾听着听着,两眼不觉已是模糊一片。说到底,他还是个十岁的孩子而已。那个处处为他着想的阿姐,那个对他严词厉色的阿姐,已经不在了。 受恩的人还没来得及报答这份恩情,施恩的人便早早地挥手人间,这便是人生的第一憾事。 “阿姐……”这一声带着浓浓鼻音的“阿姐”,透着强烈的无助、孤独与不安。 宋酒下意识地想要回应,却担心种卿会从中看出端倪,只好换作搀起宋君顾的胳膊,轻轻地说:“起来,我带你去收拾干净。” 兴许是想起阿姐的缘故,宋君顾乖乖地站了起来。 宋酒呼来檐子,让他坐了进去。毕竟青天白日的,若是让人瞧见他这副邋遢的模样,指不定日后会被说三道四。 “大哥,今日多谢你出手相助。”宋酒这才对一直被晾在一旁的种卿说道。 种卿是个性子豪爽之人,自然不会计较这些。不过他倒是对宋君顾的身份好奇地很。“妹子,那小郎君你认得?我见你似乎很关心他?” 种卿其实是有些吃味的。 他身为宋酒的大哥,也不见她如此关心自己,虽然他们这才是第二回 相见。但与那个叫宋君顾的相比,宋酒对他的态度算不上太热切。他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只觉得宋酒对他是有所保留,对宋君顾却是全然付出的。 这点让他觉得有些丢面子。与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相比,他在宋酒眼里显得不是那么重要。 宋酒干笑,“小宋酒家的小郎君,也是临安有名的纨绔子弟之一。”与其等种卿去查宋君顾的身份,倒不如现在同他说个清楚。 “我同你说过吧,我与宋大娘子是旧交。如今她不在了,能帮衬的就帮衬吧,不枉我与她相识一场。” 宋酒撒起慌来也是脸不红心不跳的,论演技,她是不输任何人的。早年跟随阿爹南北往来,早已练就了一身技艺。经营小宋酒家的这一年,什么样的人她没见过,在商贾间周旋靠的就是这一身的本领。 种卿朝那檐子看去,问道:“你打算将他送回去?” “不,他绝对不能回去。”宋酒斩钉截铁地道。 种卿似乎被宋酒这股气势惊到了。“为何?他家中还有亲人……” 宋酒笑着问他,“大哥,你去查过小宋酒家,也查过宋家的人,我说的对否?” 种卿一噎,难为情地说道:“为了再尝尝留仙酒,不得已为之。” “那大哥可知道宋家真正的状况?有的人,只怕进了宋宅就再也见不着了。宋家大娘子如此,宋小郎君亦是如此。”宋酒看着宋君顾坐的的檐子,无论如何,她绝对不会让阿弟死在宋雪滢和胡氏手里。 “我听闻宋家二娘子对宋小郎君不错,虽是妾室所出,对嫡室的姐弟却是谦恭敬爱的。” “谦恭敬爱?”宋酒看着种卿,被他这话给逗笑了,却也让她决定了一件事。 如今她所能倚靠的只有种卿这座大山,宋家酒楼以及宋君顾的安危都要依靠他。 “大哥,若真是谦恭敬爱,宋小郎君又怎会成为临安的纨绔子弟?” 种卿心惊,他出生大家,怎会不知掩藏在深宅之下那些肮脏的手段。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4 只是不曾想,著有秀丽温婉之称的临安,亦会如此。 “那若是他家里人问起,你如何应付?若她们到知府门前告你一状,说你拐带孩童,又该如何?” “大哥莫担心,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不然你带来的小童该恨上我了……” 种卿一瞧,果然,白雨气鼓鼓地站在巷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宋酒说的不错,白雨确实恨上了她,以致日后见到她,总不会给她好脸色。 宋酒带着宋君顾到了家门口,宋君顾却止住脚步。 “我还是回家吧,阿姐说过不能轻易过人府上借宿,以免……” “以免有人心怀不轨?” 宋君顾惊讶道:“你又知道?” 宋酒摸了摸他的头,傻孩子,我是你阿姐,怎会不知道?“进来吧,换身衣裳、再把伤口处理了。” 宋君顾沉默地跟着她进去。 “小娘子,你可回来啦!不好了……” 一进门,花媪急匆匆地跑来,像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宋酒搀住她,问:“花媪不急,慢慢说。” “小郎君……他……”花媪指着宋清盼的房间,上气不接下气。 宋酒立马撇开花媪,朝宋清盼的房间飞奔而去。 宋君顾虽不知发生何事,也快步跟上去。 房里尽是乒乒乓乓的声音,听着都觉得吓人,难怪花媪会吓得两腿发软。 第十二章 :原谅娘亲 宋酒站在门外,唤道:“阿盼,娘亲回来了,给娘亲开开门好不好?” 乒乒乓乓的声音停了,须臾又响了起来,这回动静更大了。 “阿盼……”宋酒继续唤道,宋清盼依旧不理她。 倒是宋君顾不顾形象,一脚将门踢开了。 宋酒赶紧进去,却没瞧见一个茶杯隔空飞了过来,直直地砸在她的脑门上。 茶杯落地,砰地一声摔成了一地残渣。 宋清盼也没料到那茶杯会砸在宋酒的头上,吓得停住了手中的动作,傻傻地站在原地。 宋酒也愣在原地,两眼无光,脸色惨白。 其实宋清盼的力气不是很大,被砸一下对宋酒来说并无大碍。只是宋清盼的举动令她想起了一件事,久得她都要忘了的一件事,那便是宋雪滢为何会恨上宋君顾。 宋君顾五岁的时候,也似宋清盼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那一日,是宋雪滢的生辰。左邻右舍送来了不少礼物,宋雪滢高兴得不得了,抱着几件最喜爱的跑去找伙伴炫耀去了。 宋君顾见礼物里有一样竹编的蚱蜢,便拿来玩了半日。正好被回家的宋雪滢瞧见了,一把抢过来,说道:“你个没有娘亲的,别抢我的东西。” 宋君顾便是因为这一句话打了宋雪滢,之后宋员外罚宋雪滢到祠堂前跪了一日,却将宋君顾交给宋酒教导。 宋雪滢因为在祠堂跪了一日,受了风寒,躺在床上养了半月。 下床那一日,宋雪滢便跑到宋酒门前站着,直到宋酒瞧见了她,她才笑着说道:“女兄安好,阿弟安好!” 宋酒今日才想起,那时宋雪滢虽是面上笑着,眼里却藏着恨意。 那时,宋酒还不懂识人辨性,只是觉得阿弟打了她,心中过意不去,便愈发对宋雪滢和胡氏亲近友好。 养虎为患,祸不单行。 宋雪滢不会轻易放过阿顾的…… …… 宋酒睁眼,便看见宋清盼站在床前埋头扒拉着手指。 昨日被砸了之后,宋酒再也未跟他说过一句话,满心地想着宋君顾与宋雪滢的事。 花媪端着水盆进来后,悄声哄着宋清盼:“小郎君听话,花媪保证小娘子一会儿便同你讲话,你先去同宋郎君玩,好不好?” 宋清盼小心翼翼地瞅了宋酒一眼,点头。在他看来,花媪总有办法让娘亲不生气。 花媪看着宋清盼出去,这才对宋酒说道:“小娘子,老奴有句不太中听的话,也许您不大喜欢听,但是还要讲一讲。” 宋酒挑了件葱白相间的襦裙穿上,柔声说道:“花媪但说无妨。” 宋酒与花媪相处才几日,却知晓花媪懂得东西不少。俗话说得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花媪经历过的事情比她多,能从旁提点她再好不过了。 “小娘子怕是忘了昨日答应过小郎君晌午时便回来这事吧?” 宋酒正系腰带的手一滞。 “昨日他在门前等了一个时辰,左等右等也不见您回来,就一个人关在屋里不出来。小郎君本就有些……您昨日还带着宋郎君回来,替他处理伤口,您都不知小郎君就站在一旁,那眼泪水儿啪嗒啪嗒直流,老奴看了都心疼得很。” 宋酒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小声道:“我知晓了。” 花媪知道小娘子是在自责,走过去默默地拉起宋酒的手,继续道:“小娘子既是小郎君的娘亲,就要好好教导。虽然做不到孟母为子三迁,起码要让他平平安安、高高兴兴地长大成人。” 宋酒今日出门,破天荒地带上了宋清盼。两人今日也没有坐檐子,大手牵着小手朝宋家酒楼走去。 “娘……亲……” 宋酒没反应过来,“阿盼方才叫我了?” 宋清盼点点头。 宋酒半蹲着身子,看着宋清盼,道:“阿盼,昨日是娘亲不对,娘亲没有守承诺,娘亲保证以后不会了,原谅娘亲好不好?” 宋清盼抿了抿嘴,随即重重地点点头,然后伸出小手摸了摸宋酒的额头,问:“疼?” 宋酒含着泪笑道:“娘亲不疼,是娘亲不对,应该受罚。再叫一声‘娘亲’好不好?” 宋清盼张嘴,想了想,唤道:“娘亲……” 这一次叫得比上一次顺畅。 原叔每日都估摸着时辰,早早地就在酒楼门前候着了,只是今日等了许久也不见宋酒常坐的檐子。 原本一如往常的街道突然吵杂起来,原叔一瞧,便看见东家牵着一个孩子走来。 宋酒如今这张脸本就长得引人注目,又带着一个十分可爱的小娃娃走在街上,自然令人驻足。 宋清盼今日很高兴,娘亲不生他的气,还带着他出门,前所未有。他这一笑,引得街上的大娘、小娘子们惊呼,仿佛她们从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孩子似的。 原叔赶紧迎上去,朝宋酒拱手。 宋清盼认生,急忙躲在宋酒身后,弱弱地唤了声“娘亲……” 原叔本就好奇,便问:“东家这是……” 宋酒点头。 “老奴竟不知东家已经成亲了,还有个这么可爱的小郎君。” 宋酒心中道:我也不知宋玉姝到底成亲了没有,这孩子到底是不是她的。 宋酒牵着宋清盼进了酒楼,问道:“今日没什么特殊的人来吧?” “有。”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5 宋酒一愣,按理钱改容一事才过去不久,进宋家酒楼的无非是普通人,大人物是不屑来这等不知名的酒楼的。 “是昨日跟在救您的客人身边的小童。” 此时,正在二楼等着宋酒的白雨满脸不情不愿。 也不知这小娘子使了什么手段,将种将军迷得神魂颠倒的,硬是要带着她去参加祝家的酒宴。这不,就差遣他来送个口信。 白雨本就不爽,本打算等宋酒上来了,要好好地发一通脾气,好叫她知道自己不是好欺负的。 可是,当他见到宋酒牵着宋清盼上来后,再多的不爽顷刻间全没了。 此时此刻,他脑子里只有一句话: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孩子呢,自家的小郎君也没有他可爱呀。 第十三章 :将军诚邀 不过,白雨对宋酒依旧没有好脸色。但又忍不住去瞧宋清盼,“这是令弟?” 宋酒从白雨的神情就瞧出了他在想什么,只当他是在学孩子赌气罢了。 “这是犬子。” 白雨惊讶地问:“你成亲了?”随即发现自己失礼了,心想:还好郎君不在,否则没他好果子吃。 “大哥让你来有事?” “将……”白雨想想,还是不要说出种将军的身份,随即改口道:“祝家举办酒宴,种郎君让我告诉你一声,他会在祝家门前等你。” 祝家? 宋酒明白种卿的心意,他是在帮助自己。 宋家酒楼的名声先是借助钱九郎的名号打出去了,但是要真正在临安立足,没有人脉是怎么也行不通的。 而祝家的酒宴无疑是一次积累人脉的好机会。 “什么时候?” “今日。” “今日?”宋酒没想到这么突然,她什么也没准备。 “马车就在楼下等着,小娘子快些,莫耽误了时辰,叫种郎君好等。”白雨每一句话都带着一股冲气,怎的都忍不住。 马车上,宋酒拉着宋清盼的小手,手心不住地冒汗。 这是宋酒生平第一次与祝家的人打交道,若是处理不善,同行相忌,临安她就真的待不下去了,而她的仇也报不了。 谨慎、谨慎,不能有一丝的差池,绝对不能。 祝家,对宋酒来说是一个神秘的地方,是她以前怎么也触及不到的地方。若她还是原来的那个宋酒,这一生都与祝家沾不上半点干系。可是,她如今不再是以前的宋酒了。 她有仇要报,她必须物尽其用,她必须不择手段。 车止,祝家到了。 种卿见到宋清盼亦是一惊,“妹子,这……” “犬子宋清盼。” 宋酒柔声对清盼说道:“阿盼,这位是舅舅,记住了喔!” 宋清盼盯着种卿看了好一会儿,仿佛是在认真地记住他的模样,最后点头表示记住了。 种卿有些疑惑,这孩子好像不善言语。 宋酒解释道:“大哥许是疑惑了,阿盼他患了迟语之症,日后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需你多担待些。” “既是外甥,何必见外?只不过……”种卿低下声问道:“我竟不知你何时成了亲,孩子的父亲是何人?” 宋酒尴尬一笑,“这……我也不清楚。” “如此……”种卿一脸惋惜,妹子正值芳华之年,竟然遭遇了这么多不平之事,看来以后他得对妹子好些。 宋酒自然瞧出他在想些什么,不然她识人的本事白学了。但此事她也解释不清,索性就让他这么想着吧。 宋酒叉手行礼,道:“今日之邀,还要多谢大哥,拳拳之心,小妹铭感五内。” 种卿拦住她,“妹子,大哥做这些不为什么。你也说过‘相遇即是缘’,你助我、我助你有何分别?金鳞岂非池中物,大哥也不希望你有心而无力。” 有些人就是这么奇怪,譬如花媪。受小小的恩惠却可以铭记一生,就算卖身为奴也要报答。 而有些人也奇怪,譬如种卿。因为一顿饭、一壶酒的恩情,就算掏心掏肺去回报也心甘情愿。 宋酒看着憨厚的种卿,心中感激万分,嘴上却道:“大哥,你这个人真傻,万一我是利用你的呢?” 种卿挠挠头,咧嘴笑了,亮出了一口的白牙。 “那我也甘愿,谁叫你是我妹子呢?现在我又多了个外甥,哈哈哈……人生美事啊,人生美事!” …… 祝家的主人祝无非正在前堂会客,宅老进门通报,“阿郎,种将军到了。” 祝无非看了看坐在左位上的人,露出招牌式的笑容,道:“今日祝某真是三生有幸啊,先是王氏郎君光临寒舍,后有种大将军肯屈尊前来,祝某不胜荣幸,不胜荣幸!” 王之焕饮了一口杯中物,酒虽上品,味道却一般。“祝老过谦了,这临安谁不知道祝家的酒乃一绝,今日我可是等着品尝今年的一品醉呢!” 祝无非笑得眼角的褶子皱起,“那王郎就请拭目以待。” “祝老今年是打算退居后位,将祝家酒楼交与令郎打理了?” 祝无非端着酒杯的手一滞,“果然天下事都逃不出王郎的双眼和两耳,祝某如今已是力不从心了,也是时候将生意交给后辈打理了。” 王之焕笑道:“也是,雄鹰育雏必先狠下心,祝老目光深远,晚辈佩服!” 祝无非哪里会相信王之焕是真的佩服他,太原王氏出生之人,有几个是纯善之辈? “祝某目光短浅得很,眼里只有阿堵物,只盼着犬子能将祝家酒楼打理得稳稳妥妥的,祝某心中也就安了。” 王之焕笑笑,不再发言。 祝家庭院里,此时已聚集了不少人。 种卿一进祝家便被宅老请走了,而宋清盼则被白雨带着四处转悠去了。 白雨虽然不待见宋酒,对宋清盼倒是十分喜爱的,乐呵呵地牵着宋清盼玩儿去了。 宋清盼正是好玩的年纪,之前宋酒又极少让他出门,今日难得有机会,是以对白雨的抵触减了不少。 宋酒双眼快速地扫了一圈,有不少人还曾同她打过交道。此次酒宴,商贾都各自带着家眷。带着皂罗的多数是家中的小娘子,而未带皂罗的便是他们的夫人了。 有几位小娘子正在不远处小声地议论着,却不想字字都落进了宋酒的耳中。 “你们瞧,那位着葱白相间襦裙的小娘子不曾戴皂罗,祝家也让她进来?” “我方才见着了,她是与种将军一道进来的,还牵着个小郎君呢。莫不是……她是种夫人?” “瞎说!我还听见她唤种将军‘大哥’呢。” “你们莫要瞎猜了,你们如何也猜不到的,那位小娘子是宋家酒楼的东家。” 其余几位小娘子惊呼:“真的?她……” 话未说完,几位小娘子却同时安静下来,兴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6 奋地道:“快看快看,好俊的郎君呀!” 宋酒的注意力本就在那几位小娘子身上,自然随着她们的视线看去。 第十四章 :宛若仙人 心,突突地狂跳了几下。 那人就站在阶前,着一身荼白衣袍,迎风而立。 是面如冠玉?还是潘岳之姿? 不,都不是。 因为宋酒看到了他眼中的一片虚无,空得这世间万物都入不了他的双眼,空得好似这大千世界唯有他一人而已。 “谪仙。”宋酒不自觉地吐露了心声。 阶上之人仿佛听见了她的话,隔空远远地望着她。唇边扬起一丝笑意,半仙半邪。 有几位胆子比较大的小娘子都走上前去,想要与他说几句话。也有些小娘子绞着指头,踌躇不前。 宋酒却捂着心口连连后退,心还在跳,还好…… “太原王氏的五郎君果然姿容不凡!”方才道出宋酒身份的小娘子夹在人群中,带着些欣赏意味地说道。 宋酒因她这一句话,醍醐灌顶。 太原王氏之人,个个天资聪颖、仪表不凡,而这一辈的王氏五郎,便是王之焕。年仅十七便科举夺魁,但最令人费解的一点是:不入仕途。 “她们个个都往王氏郎君跟前凑,你怎么不去?” 是方才说话的小娘子。 宋酒反问:“你为何不去?” 小娘子抱着手,天真地说道:“因为我已经有宝哥哥啦,他再好看也不是我的。” 看来是一个已经订了亲的小娘子。 “你呢?” 宋酒捂着发烫的心口,道:“王郎如高高在上的仙人,我是低入地底的污泥,洁净与污秽相生相克,唯有不靠近才能存活。” 小娘子想了想,晃晃脑袋,有些丧气。“我不懂。” 宋酒并不在意,本就不指望她懂。“小娘子尊姓?” 小娘子用指头指了指自己,“我呀,祝珂。家父是祝家阿郎祝无非。” 宋酒感叹自己的运气,这样也会遇上个人物。“宋酒,小娘子可唤我酒娘。” “你唤我阿珂便好!”祝珂不解,“你一身小娘子的装束,为何要唤你酒娘?” “方才的小郎君正是犬子,至于这装束……说来话长。” 祝珂虽然天真,却也听出了宋酒无意讲述这个中缘由,便回到了群芳之中。 宋酒好一会儿不见宋清盼了,便趁着酒宴未开,先将他寻回来。 好巧不巧,竟在途中碰上了林路桓。 宋酒一见他,胃部一痛,直犯恶心,掉头就走。 “宋小娘子,等等。”林路桓追了上来,显然早已发现了宋酒。 宋酒侧着身,无意与他搭话。 “宋小娘子,你我之前可有什么恩怨?为何之前在宋家酒楼你看我时眼中充满敌意?” 恩怨? 宋酒一嗤,你我之间的恩怨比天高,情仇比海深! “郎君说笑了。” 林路桓不肯罢休,追问道:“今日一见,我总觉得十分熟悉,我们可还在什么地方见过?” 宋酒微微一笑,悄悄用了秘术。 那张脸顿时熠熠生辉起来,似笼罩着一层柔光,柔媚的、动人的,却又是危险的。那双鹿眼亦变得朦朦胧胧,如梦似幻。 “郎君是觉得我像你未过门的夫人么?” 熟悉的感觉令林路桓陡然一震,那日阿宋死前也似这般,美丽得嗜血。 但美色当前,何况宋家大娘子已死,方才那一瞬不过是自己的错觉罢了。 “原来宋小娘子也如此想,看来我们缘分不浅。”林路桓早已腻烦了宋雪滢那张脸,何况宋小娘子貌美动人,尤其是那一双鹿眼十分勾人,心中不免打起了小九九。 宋酒装作害羞的模样,柔声道:“那郎君下回到宋家酒楼,酒娘请郎君饮酒。” 林路桓皱眉,“酒娘?你成亲了?” 宋酒忸怩道:“未有夫婿,但有一子。” “原来如此……”林路桓心下一喜,原来是收养了义子。若她已是妇人,他不免要费些心思,亦得冒着丢名声的风险。 “那……” 宋酒抢过话来,“那郎君该离开了,此处人多眼杂……盼与郎君再相见。” 林路桓眉飞色舞地道:“好好好!再相见……”说着便先行离去了,毕竟是在他人庭下,一言一行都需注意。 “呕……” 宋酒转身便对着假山一阵干呕,胃里翻滚犹如滔天之势。 “你这小娘子着实有趣。”一道悦耳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虚实难辨。 宋酒转身一瞧,后背反射性地向身后的假山靠去,借以寻求安全感。 他怎的来了? 王之焕心中一笑,她在逃避。 “你很怕我?方才的戏不是演得挺好么?秘术也使得不赖。” “郎君高看了,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某人难缠,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我见你是乐在其中。”王之焕凑近,芝兰之气幽幽袭来。“你也是这般费尽心思地接近种卿?” 宋酒理直气壮地反问:“郎君无凭无据,便说我费尽心思,真是欲加之罪。” “临安权贵多如牛毛,以你的手段,靠山不是召之即来?种卿不是你能招惹的,想活命就离他远些。” 语气冷漠而疏离。 “郎君将我看作什么?”宋酒凝视着他,“楚馆的小姐?宋酒自问与种大哥相识起,一无谋他钱财,二无害他性命,又何来的费尽心机?倒是郎君你,初次相见便对我再三追问,敢问郎君,宋酒犯了什么罪?” 一开始宋酒便处于下风,她十分不喜欢这种为人掣肘的感觉,所以在言语上并不会避讳,即便他是王氏的郎君。 “伶牙俐齿。” 宋酒淡然一笑,“多谢郎君夸奖。只是郎君芝兰玉树,不该与我这等污浊之人站在一处,免得他人以为我欲攀附你太原王氏的高枝。” 王之焕又凑近了一分,声音中透着寒冷之气,“难道你心中不是如此想的么?” 宋酒礼节性地避开他,“宋酒虽是一介重利的商人,但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但凡与王氏一族有关的,我都会避开。只是烦请郎君以后莫要与我同在一处,以免招来非议。” 王之焕抽身离开,“如此便好。” 宋酒此刻总算是松了口气,与王氏之人打交道无异于与同行之人相较量。同行之人即使千变万化也逃不出宋酒的双眼,但王氏的人个个谋略过人,她招惹不起。 “娘亲……” 宋清盼此时跟着白雨回来了,只是身后还跟着一位七八岁的小郎君。 “娘亲。”宋清盼小跑过去一把抱住宋酒,不肯撒手。 白雨与那小郎君亦上前来。 小郎君对着王之焕叉手行礼,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7 唤了声:“阿爹。” 白雨跟着恭敬地唤了声“郎君”。 第十五章 :青眼白眼 祝家的酒宴说是为了广邀同行前来品鉴一品醉,如今看来,倒显得是为王之焕与种卿刻意准备的。 太清舞,世家大族宴会上必不可少的舞乐之一。可偏偏在临安,时下人们偏爱的是绿腰舞,明眼人一瞧便知晓祝家有意拉拢与王氏一族的关系。 祝无非坐在上首,突然问起:“听说今日宋家酒楼的东家也来了,祝某还未曾得见呢。” 宋酒起身,叉手。“劳祝老您记挂,是晚辈之福。” “哦,原来宋家酒楼的东家是位小娘子,不错不错,后生可畏啊!” 祝无非望着宋酒,不禁慨叹道:“祝某原本还担忧吾儿无力打理祝家的酒楼,如今一见宋家的小娘子,祝某也放心了。今后我朝的酒业就靠你们这些后辈了,祝某该闲云野鹤去咯!” 宋酒垂首,道:“祝老乃行业稽首,吾辈难以企及。” “哈哈哈……”祝无非笑得甚是开心,眼中流露出惜才之意。 这边祝无非对宋酒是青眼有加,以礼相待。暗里宋酒却不知受了旁人多少白眼。 梅花别馆的东家苏道起身,问:“祝老,您未免太过高看了这小娘子,不过一介妇人罢了,如何能与令郎匹敌?” 旁人听了这话,肯定会觉得苏道这是在阿谀奉承。宋酒却不以为然,梅花别馆的人,向来不会靠仰人鼻息过活。 在临安,地位仅次于祝家酒楼的便是梅花别馆。 梅花别馆在前朝时就因清雅而扬名一方,可惜梅花别馆只注重环境清幽而忽视了酿酒之术,是以传至本朝只能居于祝家之后。 梅花别馆的人,向来瞧不起那些毫无实力的人,也难怪苏道会质疑宋酒的能力。 祝无非瞧了瞧宋酒的脸色,见她不怒不愠,满意地点头。 “苏郎,这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就凭钱九郎进了宋家酒楼一事,足以估量宋小娘子的才能。” 苏道闻言只好坐下,面上有些尴尬。祝老这是在提醒他:看人的能耐还需磨练磨练。 “苏郎说得在理,宋家娘子怕是连家中的事都顾不过来吧?一个人带着孩子挺辛苦的,哪还有闲心打理宋家酒楼的生意?” 宾客中传来妇人的声音,听着该是极有身份的人。 宋酒朝说话的人看过去,她当是何人呢,原来是李寻的母亲。 “蒙李大娘关心,酒娘还应付得过来。酒娘听闻,李大娘当年亦是独自带着李郎君撑起了整个李家米铺,披风戴雨、劳心劳力,这才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候。酒娘每每有退却之心时,一想到李大娘便会精神大振。” 尊敬与崇拜,即便是久居后宅的李大娘也难以抗拒。这是她一生中最为得意的一段美事,如今被他人重提,只觉倍有面子,连带着面上的笑容也真实了几分。 “那段光阴亦是老身最为怀念的,只是酒娘你不同啊。老身当年已是李家人,而你未有婚先有子,承受的苦可要比老身多得多。” 到底是深居后宅的妇人,一番话说来字字关切,却有意无意地向众人透露着宋酒不守妇道。 宋酒当初最担心的便是这个,宋清盼的身份一旦被拿到明面上来谈论,对宋清盼,对她以及宋家酒楼来说,都是难以澄清的事实。 宋清盼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安地拉住宋酒的手,紧紧地攥住不放。 种卿坐在左位,想要帮帮宋酒,却发现此时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之焕,你帮帮她吧。” 王之焕浑不在意,“她之前已经承诺过,凡是与王氏沾边的人一概不再接近,包括你。” “只有你能帮她。”种卿恳切地看着王之焕,“她于我有恩,你帮她这一次,就当帮帮我,可否?” 王之焕饮了一杯酒,慵懒地道:“帮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便有第三次,难道我要无休止地帮她?” 种卿知晓他的脾气,他说不帮便不会出手相助。奈何自家妹子身上的秘密太多,所以招惹的是非也多。 宋酒安抚宋清盼坐好,迎上李大娘暗含得意的目光,问道:“敢问李大娘爱子心切否?” 李大娘想也不想便回答:“自然。” “李大娘爱子,定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一切都要为子谋划好,我说的对否?” 李大娘点头,“这是人之常情。” “既是人之常情,李大娘爱子心切,酒娘亦爱子心切,同是爱子,李大娘与酒娘有何分别?只要孩子平安喜乐,纵使深受疾苦又算得上什么呢。我说的对否?” “是,不过……”李大娘不得不承认宋酒说的是对的,可是她还有后招。“小郎君没有阿爹,背后定会遭人议论。人言可畏,日后他若问起来,你该如何答他?” “我会告诉他,宁尝仙桃一口,莫要烂杏一筐。与其随随便便为他找一个阿爹,不如用这一生爱他护他,等命中注定的那人出现。” 宋酒一开始便知道宋清盼并非宋玉姝亲生,因为这具身体的手臂上还留着一颗殷红的守宫砂。 但是宋玉姝带着他逃到临安,一定是迫不得已的。她既然活在宋玉姝身上,无论如何都有责任照顾好宋清盼。爱他、护他…… “当真是不凡的宋家酒娘,此等气节堪比竹林七贤!” 祝无非对宋酒是越看越顺眼,此女非池中金鳞。 “祝老,这一品醉我可是等了许久,馋得心醉。可否让人呈上来,让我等品尝一番,以慰风尘?” 王之焕此言一出,便将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到了一品醉上。 祝无非当即吩咐道:“来人,盛酒来供各位宾客享用!” 一时间觥筹交错,原本冷冽的对峙场面得以缓和。 宋酒一坐下,宋清盼便环住她的脖子,亲昵地靠在她的肩头。“娘亲,好!” 宋酒一笑,问:“娘亲哪里好?” “好……” 宋酒也不强求宋清盼说出多长的话来,如今他能一次说出三个字也算进步了,日子还长,她可以慢慢教。 坐在王之焕身后的小郎君悄悄地观察宋酒与宋清盼,流露出羡慕的眼神。 “阿爹,若是有人这般问你,你会像她这般回答么?” 王之焕轻笑,“天下会有人这般问我么?” 种卿在一旁回答了小郎君的问题,“阿琢,试问天下人谁会问他这种问题?谁又敢问他这个问题?” 王琢自然知晓这个道理,天下人包括高高在上的官家,他们都不会问阿爹这个问题,因为阿爹从来不会回答他们。 王氏之焕有他应有的傲气,不是因为他冠着王氏郎君的头衔,只因他是王之焕而已。 “阿爹,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8 你方才是在帮她,对否?即便这次你帮她解了燃眉之急,下次她依旧会面临同样的难处,倒不如让她迎难而上。” 王之焕尝了一口一品醉,索然无味。许是喝了世间最好的酒,这等酒在他眼中也只能算作次等。 “我何时帮了她?看来阿琢的功课还需努力,火候尚不足矣。” 王琢垂首,心情有些低落,“阿爹教训的是,孩儿会努力的。” 种卿劝道:“之焕,阿琢尚小,你莫要给他太多压力。” “压力?王氏儿郎何惧压力?泰山崩于前,你见过哪个王氏儿郎面带惧色?” 王琢默默记下了阿爹说的话,不动声色地将身板挺得直直的,这才是王氏郎君该有的气质。 言之凿凿,王氏一族最不缺的便是压力,不然本朝两任丞相何以均出身于太原王氏一族? 第十六章 :她的警示 酒宴持续至昏食还未完,因为祝家还有一项压轴的节目——夜游园。 祝家的园林一直为人称奇,白日可赏遍山水花鸟,至夜晚则是另一番风貌。 整个祝家园林都会点上灯笼,糊着红纸的灯笼间隔有定,檐下、亭中、水面,处处都有灯笼的身影。夜间的祝家园林被一片朦胧的带着暖意的颜色点亮,好似西湖上临水照影的美人,惊鸿一瞥,这一生都会做着临安梦。 只可惜此时的临安尚在黄梅时节,天公不作美,昏食过后便落起了雨。前来参加酒宴的宾客也就三三两两的回去了,临走时不免又是一番客套。 宋清盼早早的就困了,趴在宋酒肩头迷迷糊糊地睡去。宋酒正在祝家门前,从身后走出来一人,是钱氏的小娘子。 那钱氏的小娘子走到宋酒身旁,除了皂罗。钱氏之人,无论男女,似乎都长得太过惊艳。钱九郎如此,这钱小娘子亦是如此。 青丝半挽,头上簪着金花钿,斜插一支蝶式紫色水晶步摇。眼里凝聚的是自信的光芒,嘴角微微扬起,下巴微抬,紫色水晶步摇更是衬托得她肤如凝脂、不可侵犯、贵气十足。 世家大族的小娘子自出生起便与寻常人家不同,更何况是家风严谨的钱氏,随意来一个小娘子便可以将寻常人家的良人比下去。 朱唇轻启,眼睛却不看宋酒,道:“宋酒娘既然已是妇人,就应该遵守妇道,莫要肖想得不到的人。” 这话说得一点也不客气。 “钱娘子对我似乎有些误会。”宋酒抱着宋清盼,不紧不慢地说道。 “误会?”钱小娘子终于转过头正视宋酒,“我钱慕予眼睛不瞎,你与他在假山旁的一举一动可不止我一人瞧见了。” “他?你说的是林路桓,还是王氏五郎?”宋酒是明知故问,以钱慕予的眼光,要是心慕林路桓,倒真的是眼瞎了。 “你……”钱慕予又羞又愤,“水性杨花!” 宋酒面笑心不笑,“钱娘子,虽说耳听是虚、眼见为实,但有时眼见的不一定为实。宋酒只是一介商人,图得只是钱财,自问担不起与世家大族勾连的风险,你大可放心。” “那你与他……” 宋酒:“酒娘不小心冲撞了王郎君,被郎君教训了几句。” 钱慕予将信将疑,“这次我姑且信你,下回若你还缠着他,你的下场会比它还惨。” 钱慕予张开手心,一朵破烂不堪的垂丝海棠躺在上边,花汁染得她的手心一片嫣红,花瓣被撕扯得支零破碎。 钱慕予妙手一翻,垂丝海棠落在地上。一只脚碾了过去,后边的女使先后从海棠上碾过去,垂丝海棠已成垂死海棠了。 宋酒下意识地抱紧身上的宋清盼,方才钱慕予的眼神若有若无地从宋清盼身上划过,似乎是在警告她:不要接近王之焕,否则你的小郎君亦会性命不保。 祝家门前,一辆等了许久的马车终于有了点动静。王之焕坐在马车内,闭目养神。 种卿早早地离了酒宴,原本自己也可以借机离去,却在出了祝家大门那一刻改了主意。目的,就是为了再一次警告那个人。 “宋酒娘,我家郎君请你上马车。”白雨撑把伞站在雨中,不情不愿地说道。 本来因为种将军的事,白雨就不待见宋酒了,如今连郎君独坐的马车也要请她上去,他就更加不待见了。 宋酒没好气地说道:“我说过不会再接近与王氏一族有关的人,这可是你家郎君亲耳听见的,现下又让我上马车,不是自扇耳光么?” 说完,宋酒便往里退一步,以免雨水淋湿了宋清盼。 “郎君说了,不想他受凉就赶紧上马车,这个时辰还会有谁来接你?在祝家借宿绝无可能。” 这确实是王之焕能说出的话,句句听起来都不顺耳,却又是大大的实话。 白雨心里虽然不爽快,但还是按照郎君的吩咐说道:“郎君说这是种郎君的意思,既然种郎君还欠你恩情未还,且就一次性还清它。” 宋酒这才抱着宋清盼走出来,白雨臭着脸上前去给她撑伞。 马车内的最里处放着一颗夜明珠,王之焕就坐在左边闭目养神。但在宋酒看来,他这是眼不见为净。 “娘亲……”宋清盼醒了。 宋酒将他搂在怀中,道:“阿盼乖,再睡会儿。” 但宋清盼此时睡意全无,因为面前坐着一尊神仙,面无表情。他只好拉着宋酒的手,玩起了宋酒手上挂着铃铛的缠钏。 “叮叮当当……”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乐音,王之焕眉梢微动,双眼依旧没有张开。 “你去过宋宅?” 宋酒抬头看他,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郎君指的是哪个宋宅?” 王之焕半天没说话,宋酒甚至怀疑方才那是幻听。气氛一时间安静无比,只有宋酒腕上的铃铛声飘荡在空气中。 王之焕突然睁开眼,对宋酒说道:“可否将那缠钏给我看看?” 宋酒一把握住手腕,可是王之焕摊开的手已在眼前。 王之焕眼里闪着光芒,分明是在告诉她:你没有回绝的余地。 宋酒内心虽然气愤,也只得把缠钏取下来放入他手中,笑着说道:“郎君您只管看,就当是您送我一程的路费。” 话里的意思很明显。 宋酒是个生意人,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也不喜欢欠人情。生意人,只有精打细算卖人情的,哪个愿意四处欠人情? 王之焕拿着缠钏不是欣赏上边的纹路,而是朝缠钏的内壁看去。光滑的内壁中间刻着一个小小的篆字,像是打造这缠钏的人故意为之,以此表示这缠钏归何人所有。 王之焕抬眸瞧了瞧宋酒,又看了看一旁的宋清盼,嘴角又露出了那种半仙半邪的笑,将缠钏还给宋酒,道:“价值千金的物什,可别丢了。” 宋酒不以为意,以她商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9 人的眼光难道还看不出?不过是个寻常的缠钏罢了。 “郎君出身高贵,定然见过比这名贵上百倍的珠钗镯钏,这等寻常的物什能入你的眼,真是它的福气。酒娘回去定会将它供起来,每日勤拂拭。” 宋酒想,以王之焕的身份,平日定是听了许多阿谀奉承的话,若是自己不这么做倒显得自己不识趣了。 第十七章 :对簿公庭 “你在临安这片繁华地倒是学得如此牙尖嘴利。”王之焕淡淡地说道,听不出是夸奖还是惋惜。 宋酒一笑,“临安哪里不好?说繁华,往来临安的商人络绎不绝,不比汴京差多少。说美景,南屏晚钟、西湖胜景哪一样又比汴京差?郎君说我牙尖嘴利,与临安并无多大的联系。酒娘是一介商人,商人重利还分地方?嘴皮子若是不利索,哪会有生意上门来?” “商人?”王之焕抬眸看着宋酒,须臾说道:“确实。” 车止,白雨的声音与外面的雨声一道传进来。“宋酒娘,你可以下车了。” “将他给我。” 宋酒一愣,看向怀中的宋清盼。原来这小家伙不知何时又睡去了。 “不敢劳烦郎君,酒娘一人就可以。” 王之焕又道:“你的手还抱得起他?” 宋酒闻言一动,一股麻意瞬间窜了上来。果然,这只手都僵住了,已经抱不动宋清盼了。 王之焕捞起衣袍将宋清盼抱起先出去了,白雨一见,急忙将伞撑开。 宋酒怔愣片刻,只好单手撑伞下马车。 “花媪,花媪……”宋酒刚唤了两声,门便开了,想来花媪是担心她,早早地就在门后等着了。 花媪高兴地说道:“小娘子终于回来啦,可急死花媪了。” 宋酒还未说话,宋君顾便从门后出来了。 没了昨日的狼狈,宋君顾此时身上散发的正是读书人的意气风发之气。一年未见,他似乎拔高了不少,原来圆润的脸也愈显清瘦,轮廓渐渐分明起来。 “你,回来了?” 似乎是没有想到合适的称呼来称呼宋酒,宋君顾说得有些别扭。 宋酒怜爱地看着他,心里觉得暖暖的。“你的伤还未痊愈,淋了雨可不好。” 宋君顾侧头,看向宋酒身后的王之焕,“他是何人?” 伞下的王之焕眉头一皱,忽而又展开了,几步上前。“你还是担心这个孩子比较好些。” 宋酒正要伸手去接宋清盼,王之焕却绕过她径直进了门。 宋君顾在宋酒身旁说了一句,“这人好没礼数。” “他是太原王氏的王之焕。” 王氏之人何时顾及过他们这些人的感受? …… “小娘子,宋郎君何时归家呢?”花媪立在宋酒身后问道。 宋酒正梳青丝的手一顿,“花媪怎么这么问?可是他昨日做错了什么事?” “没有没有。”花媪立马否认,“宋郎君没做错什么,反而帮了老奴不少的忙,连我那不成器的小儿子也不及他十分之一呢!” “那他在这里住着也挺好的。”宋酒继续梳着头发。 “可是宋郎君他……” 花媪顿了顿,说道:“昨日宋郎君瞧了您桌上的字,拉着老奴问了许多事情,比如您平时爱吃什么菜,晨起喜欢做些什么。老奴想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同他说了,可后来想想总觉着有些不对。小娘子,你还是看看日子将他送回家去吧。” “花媪莫担心,他没有什么坏心思的。” 花媪听了宋酒的话,不再说什么了。家里做主的是小娘子,小娘子说没问题便好。 晌午过后,原叔突然上门。 来不及喝口水,原叔便对宋酒说道:“东家,酒楼出大事情了。” 原来今日的主角又是钱方。 钱方自上回在宋家酒楼吃瘪后,心中就时时不爽快。底下的人左想右想,最后给钱方献了一计,诬陷宋家酒楼的小二偷窃客人的银两,以此让宋家酒楼的声名大降。 谁知钱方在最后关头却变了主意,硬是将事情告到了府衙那里。 府衙公庭 宋家酒楼的店小二罗三郎一见到宋酒,急忙上前一个劲地鞠躬。“东家东家,我真的没有偷客人的银两,您要帮帮我!” 宋酒轻声安抚道:“镇静些,是非黑白自有官人定夺。只要你没做,任何人都冤枉不了你。” 罗三郎的情绪才缓和下来,退在一旁与原叔站在一处。 钱方得意地望着宋酒,用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宋酒娘,我钱方说过要让你的酒楼关门,今日便是大限!” 宋酒淡定地回道:“那我等着。” 钱方这一记拳头打了出去,却偏偏打在了软棉花上,一股火窝在心里。 府衙的官人姓郑名进前,进前,进钱,听着定会以为这官人是个贪慕钱财的。 其实他为人甚是圆滑,无论断什么样的案子都可以两边不得罪。当然,他并不会昧着良心乱判案。 郑官人来到庭下,小吏两两分站在桌椅两边。郑官人甫一坐下,这案子便开始审理了。 “诉者何人,呈上诉状。” 钱方从袖中取出诉状,道:“官人请。” 一小吏下庭来取,回转去将诉状交与郑官人。 郑官人看完,问钱方:“你这诉状中写的是宋家酒楼的罗三郎偷你银两,为何状告的人却是宋酒娘?” 钱方上前,拱手回到:“官人,这罗三郎是宋家酒楼的小二,他偷我钱财便是宋家酒楼偷我钱财,而宋家酒楼的东家就是宋酒娘!下边的人手脚不干净,她身为东家却管教不严,敢问官人,我不该状告宋酒娘么?” 郑官人看向宋酒这方,问:“诉方状告宋酒娘,讼方可有讼状?” 宋酒上前,叉手,道:“回官人,酒娘并无讼状。” 公庭上,诉状必不可少,这讼状可有可无。 “那钱方状告你偷他钱财,你可承认?” 宋酒:“自然不承认。罗三郎未曾偷他钱财,宋家酒楼如此,酒娘亦是如此。钱方所言并不属实!” 宋酒看了钱方一眼,钱方哼了一声,脑袋撇向一边,两个鼻孔都快朝天了。 郑官人将钱方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没说什么。继续问宋酒:“那你可有证据?” “有!”宋酒顿了顿说道:“回官人,在宋家酒楼一层,各处都有擅长书画的小二看着,当时钱方在酒楼的举动都被记录在册。请官人让庭外的小二将画册呈上!” “传人进来。”郑官人倒是被她这个说法惊到了。 整个临安怕只有宋家酒楼才会如此做吧,这举动着实可怕。 小二至庭下,呈上画册。小吏又将其呈到郑官人手中。 (1官人:古代对官员的称呼。)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0 第十八章 :公庭对峙 郑官人一页页地翻开,越往下翻惊异之色越明显。 终于翻到画有钱方这页,只见画上钱方在往来的小二间走动,正巧碰上了罗三郎。待钱方向前走了几步后突然转身去拉住罗三郎,争执便开始了。 郑官人命小吏将画册呈给钱方看,问:“钱方,你如何解释这册上所画的内容?” 钱方一看,答:“官人,这画是这么画的,可见罗三郎确实偷了我的银两。” 郑官人不怒自威,“你再仔细看看,那罗三郎袖下的手是不是你的?那手中的钱袋是不是你的?” 钱方一看,果然是这么画的。没想到宋酒还有这一招,果然是妇人心,心眼儿比针还小,这么小的地方也不愿放过。 “大人,这画画的小二是宋家酒楼的,大人又怎知他们不会歪曲事实,故意将它画成这样?” 郑官人一想,确实如此。“宋酒娘,因这画册是你酒楼中的人画的,不足以证明罗三郎没有偷他的钱财。你还有其他的证据?” 宋酒自然知道这样不足以击败钱方,此举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 “官人,酒娘请求看看画册,以便从中找出能够作证之人。” 郑官人点头,小吏将画册拿下庭递与宋酒。 王宅 白雨站在庭院中百般无聊,眼神不住地往那间房门紧闭的屋子看去。 房内,王之焕正看着手中的几张纸,问道:“只查到这些?” 站在中央的仆人恭敬地回答:“小的在永嘉待了半月,查到的只有这些。宋氏一族的人好像都对此事避而不谈,小的从宋氏的仆人那里也得不到可靠的消息。” “两年了,他们还真是忍得住。” 仆人又道:“不过小的从永嘉宋氏周边打听到了一件事,上月宋氏的三郎离了永嘉,说是到临安来了。” “哦?那还真是有趣!” 王之焕折起纸张,仆人赶紧取出火折子将烛火点燃,王之焕将纸凑到烛火上,烧了。 “那临安可有查到她的踪迹?或是那份名籍的去向?” 仆人答:“名籍如此重要,那小娘子定然不会将它随意放置。小的查到两年前那小娘子曾到过临安的一家茶馆,不过茶馆当时失火,混乱之后也没人见过她了。” 王之焕提笔在纸上写下了重要的线索,问:“那家茶馆如今在何处?” “茶馆失火后便被人买下了,如今成了宋家酒楼。” 王之焕手一听,一滴墨直直地滴在宣纸上,将“馆”字全部掩盖。 “真是不凑巧。” 仆人不懂,“郎君所言何意?” “就在昨日,宋家酒楼的东家说了,以后不会接近任何与太原王氏有关的人。”王之焕搁下笔,对仆人说道:“此事暂且搁置了,你该如何便如何。” 仆人弯着腰退出了房间,正好碰上种卿从外边气呼呼地进来。 “之焕,你说那些人是不是都见不得我妹子的日子好过一分?” 王之焕正好将最后一张纸也烧了,淡淡地说道:“她昨日承诺过不会再与你有干联,你何苦为她操这些心?” 种卿在一旁坐下,也不看王之焕,“那还不是你逼她的。你王氏郎君的身份摆在那里,她哪敢不听?” “呵,你这是特意来怪罪我?阿卿,你身后可是整个种家。若她是冲着种氏一族这个靠山才接近你,她借着种氏的名号为非作歹,你在官家面前作何解释?届时,你种家还能保全?” 种卿正过身,辩解道:“妹子她不是那样的人,我信她!” 种卿激动的言辞对王之焕毫无作用,“你莫要忘了她的身份,商人。商士本就不容,这些道理我不说你也懂。” “总有个例!” 王之焕看着种卿瞪大的眼睛,说道:“她早已知晓你将军的身份。” “她知晓也无妨,我本就没打算瞒她。”种卿问:“她此次有难,你帮不帮她?” 王之焕诧异地望着他,“帮?我王之焕向来只为王氏一族筹谋,她是王氏一族的人么?” 种卿叹了口气,“罢了,我自己去找谷老。他若不去,我便多求他几次。” 种卿满腹心事地走了,王之焕也不在意。 种卿自然不会与王之焕生气,同为世家大族中人,有些话不用明说,有些事不用明着做,但两人自会明白。 …… 府衙公庭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郑进前已在上边兀自敲起了拍子。若不是投诉状的人是钱家的郎君,不好三两下断了案,他此刻早已陪着夫人四处逛逛了。 这钱方虽说不是钱氏正支的人,但人家好歹倚着钱家,自己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再说说这宋酒娘,一个小娘子学人家做什么生意,如今官司缠身苦的还不是自个儿。得罪了钱方这种纨绔子弟,私下花些银两打点一番就是了,何必到府衙来露脸呢? 府衙又不是什么好地方,懂点门道的都不会希冀往府衙公庭上跑。 “宋酒娘,你可看出什么没有?” 宋酒合上画册,将画册递与小吏,道:“劳官人久等,是酒娘之过。官人请看画册中人,画册居左坐于环柱旁的那人、画册居右踮足而立的那人,还有在拉扯中拽住钱方的那人,从画中看,他们定然对当时的状况十分了解。请官人传那三人上庭,且听一听他们的说辞。” 郑进前一看,果然如她所说,点头应允了。“传。” 三位证人上庭来,郑进前一瞧,竟与画上的一模一样,高矮胖瘦一眼分明。 三人中最矮的是那个踮足而立的,长得比较圆润的是坐于环柱旁的,剩下身体较为结实高大的便是拽住钱方的那人了。 三人举止都十分拘谨,显然从没到过府衙的公庭。至庭下,见郑进前坐在上方,连忙高唤:“官人。” 郑进前清了清嗓子,问道:“你们谁将宋家酒楼当时发生的争执瞧清楚了?仔细说来!” 话刚落下,踮足的先站出来了。 (1名籍:写有人名的单子,花名册。2官家:古代对皇帝的称呼。) 第十九章 :老姜本辣 “官人,当时罗三郎正要去为我拿些吃食,我眼巴巴地瞧着他一路走去,却没有想到这位郎君突然走去与罗三郎撞在一处。两人离开才没几步,这位郎君骂罗三郎偷了他的银子,周围的人一下哄闹起来,可怜了我的肚子,现在还饿着呢!” 踮足的说着,揉着那饿扁了的肚子瞥了钱方一眼。 钱方瞧见了踮足的那埋怨的眼,忍不住骂道:“矮个的,你饿了不知道先填饱肚子再来么?瞪我?还没人敢这么瞪我!” 郑进前不耐烦了,嗓门大开,“肃静!这是公庭,不是菜市口!” 钱方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1 悻悻地拱手,道:“官人,这踮足的定是与罗三郎交好,你瞧他进来也不问何人是罗三郎便知。” 踮足的辩解道:“官人明察,常到宋家酒楼的哪个不认识罗三郎,官人不信的话,问问他二人。” 郑进前叫那个圆润的上前来问话,“你认得罗三郎?” 圆润的点点头,“回官人,认得。” “那你可将过程看清楚了?” 圆润的将眯着的眼睛撑大了些,说道:“官人您别瞧我眼睛小,我眼神可好了。我可以作证,当时那位郎君确实将自己的钱袋放在了罗三郎身上。” 郑进前思忖,长得圆润的人一直神情自然、双目正视自己,看来没有撒谎。又问那个结实的,“你且说说你瞧见的。” 大个儿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官人,我只是个拉架的,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四体发达,头脑简单。郑进前摇摇头,看来夫人他是铁定陪不成了。 钱方在一旁暗笑,道:“哼哼,宋酒娘,你都找了些什么人,一个两个都不中用。” 宋酒并不理他,对郑进前说道:“官人,画册做得了假,这人可不能吧?官人您断案如神,想必心中有数了!” 奉承的话,宋酒的肚子里要多少有多少。 这话对郑进前来说很是受用,断案如神,不错不错!“这……” “官人!”钱方堵住他要说的话,“不过是这等小民的片面之词,您可不要听他胡言!” 郑进前眸光一暗,这话听着一点儿也不得人心。 “那老夫的话,不知郑官人可听得进耳否?” 一道高声从庭外传来,铿锵有力。 宋酒回头一看,只觉着这面孔有些熟悉,一时又说不上来在何处见过。 老者通身的正气,步履从容。她不禁暗暗赞叹:好一个德高望重的老者! 其他人见了进来的老者,都是满脸的疑惑。 倒是郑进前坐得高,一见来人,急忙起身,唤道:“谷老,您怎么有空到府衙来了?” 谷老摆摆手,两眼一眨一眨地。 郑进前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赶紧坐下,面上的尊敬之色却丝毫没有退去。 “老夫今日是来作证的,郑官人莫要把我当客人了。” 谷老慢悠悠地行至宋酒这边,对着宋酒瞧了瞧,忽而笑了,弄得宋酒不明所以。 郑进前亦不明谷老突然出现所谓何意,客气地问道:“谷老,您来是为何人作证?” 谷老人虽清瘦,声音却洪亮得很。“自然是替宋酒娘作证了,难不成还替罪魁祸首作证?” 钱方不知大祸临头,雄赳赳地对谷老说道:“你又是哪里来的?凭什么诬蔑我是罪魁祸首?” 谷老对钱方这种举止十分厌弃。“老夫不才,做过几年钱九郎的师傅。” 钱方一时没反应过来,钱九郎?何人?就在眼神转到宋酒身上时,他突然一个激灵。 钱九郎不就是九哥么?九哥的师傅……是临安最有名的谷一椿! 宋酒此时亦是震惊无比。谷一椿,钱改容的师傅! 当初她费尽心思地经营酒楼,为的就是将宋君顾送到谷一椿那里学习。奈何她事情还未办完便殒了命,连谷一椿的脸都未曾见过。 没想到竟在这种情形下,她见着了梦寐以求的谷老! 可是,谷老不是钱氏那边的人么?来帮她作哪门子的证? 郑进前支着脖子问道,“谷老,您老要为宋酒娘作证,可有什么证据没有?” 谷一椿眼神示意郑进前桌上的那本画册,“郑官人瞧瞧那画里可有我的面孔?” 谷一椿这么一说,宋酒恍然大悟。难怪她觉得面熟,原来方才在画上见过。这下好了,谷老在临安的名望可不小,有他作证,这官司赢定了! “是是是!原来您老真的在呀!”谷一椿会出现在宋家酒楼,郑进前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谷一椿好饮酒,哪里有酒就去哪里。想当初,他去请谷一椿指点一二课业时,随身就得带着壶酒,无论好坏。也难怪,平日他被师娘管得严了,要尝口酒也是不容易。 谷一椿扭了扭脖子,道:“既然是打官司,这不辩一辩也不像回事。郑官人你且瞧好了,一个回合下来,老夫定让他败下阵来!” 郑进前知道,每当谷一椿要认真做一件事,扭脖子便是一个信号。郑进前抬手做了请的姿势,不再发话。 钱方此刻腿暗自发抖,不住地朝仆人使眼色,让他们回去搬救兵。能让谷一椿收手的,恐怕只有钱改容了吧。 谷一椿瞧钱方那副衰样,撇了撇嘴。无用之人! “小郎,你且听好了!”谷一椿没叫他钱郎,显然是瞧不起他。 谷一椿转身问最初那个踮足的,“你可清楚罗三郎家中还有什么人?此人品性如何?” 因为有前车之鉴,郑进前担心罗三郎在庭下会因一时的激动而大闹不止,所以让人将他带到庭外等候。 踮足的想了想,回到:“三郎家中有一位老母亲、哥嫂一家,日子还算过得去。三郎为人本分老实,犯法的事情从不会做的。” 钱方趁机捡了个漏洞,盛气凌人地抢着说道:“他家中人口众多,手头又不宽裕,定是盯上了我的银子,妄图拿去添补他家的粮仓!” “无知小儿!”谷一椿骂道,“你以为他与你一样傻么?老夫一个年过半百的站在酒楼中,身上的银两又不比你少,放着便宜不占反而去偷你的,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 “你……你……”钱方被谷一椿嘲笑地面色难堪,话也说不完全。 谷一椿又火上浇油,道:“你什么你!老夫自问在这临安还是有点名声的,你九哥见了我也得叫一声‘师傅’。哪像你这般……放诞无礼!” 宋酒在一旁暗暗替谷一椿叫好,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开头一个小郎先将钱方的气势打压下去,再将他与罗三郎这种寻常人相比,显出钱方的无知。最后更是厉害,将钱改容作为标杆,暗道钱氏旁支出来的人终究比不过正系的。 第二十章 :惩治钱方 钱宅 钱氏正支的人都住在钱宅,如今钱氏一族掌权的是钱改容的父亲——钱诩。 钱诩此刻正在书房里,吹胡子瞪眼的,恨不得将钱方拉到跟前来劈头盖脸地骂一顿。 旁支的钱方将宋家酒楼的东家告上了公庭,如今谷一椿正在庭上将他骂得狗血淋头,派了仆人来求救。 这都是些什么事? 钱改容轻轻推开书房的门,问:“爹找我有事?” 钱诩一见他来了,收起了怒气,不想在爱子面前过多的表现。“九郎,快进来!” 钱改容一眼瞟过桌上被揉皱的宣纸,关切地问:“爹又生气了?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2 ” 钱诩看着姿容太过惊艳的爱子,心里的气也消了一半。摆摆手,道:“无事。”。 钱改容满月时小脸就初露绝色,害得他为此忧心了好久。若是女儿家,生得绝色自然是好,可是他家的是个郎君啊,男生女相终归是不大好的。 幸而那次范公到钱家做客,听了此事后,说道:“太白诗中所言:兰秋香风远,松寒不改容。孩子的容貌是父母赐予的、不可更改,与其担忧他日后事事受阻,不如让他学会如松般,林立寒霜也不会退缩。这孩子就叫‘改容’吧!” 便是因范公所说的一句“松寒不改容”,钱改容在刚满月时就轰动了一次临安。 范公何许人也?曾官至右丞相,天下皆知。后因称病致仕,返徐州养病时正好来临安。 “爹!您又在想事情了?”钱改容等了有一会儿,不见钱诩说话,这才开口问道。 钱诩回过神来,道:“在想你什么时候回京复职。” “再过三个月便回去了。” 钱改容因母忧暂时解除大理寺丞一职,给假三年。但由于今年大理寺内堆积的案子太多,官家下了旨意,给假由三年缩为两年,是以再过三个月,他便要回京复职了。 钱诩默然点点头,忽而又皱眉。“钱氏旁支的钱方,如今正在府衙的公庭,你说说这事如何处理。” 钱改容来之前也听说了此事,鉴于钱方之前在酒楼的行为,他这回并不打算出手相助。虽说钱方是钱氏的旁支,但旁支的人做错了事,哪有正支的人替他们收拾烂摊子的道理? “我朝律法规定,凡诬告他人偷窃不实者,反坐。杖四十,按情节轻重判以徒刑。” 徒,便是坐牢的意思。钱改容身为大理寺丞,对本朝的律法自然是了然于胸。 钱诩听爱子这么一说便明白了,这是要抱手旁观的意思。 钱方的斑斑劣迹,钱诩也听了不少,若是仗着钱氏的威望去救他,临安还会有多少人看得起钱氏一族? “那依你看,他会徒几年?” 钱改容摇头,“最多杖责四十。” 见父亲疑惑的神情,钱改容又说道:“审案的是郑进前。他是出了名的两边不得罪,却又能做到案案不冤屈。钱方落在他手里,他会顾及钱氏的面子,最多杖四十就放人了。” 经爱子这么一说,钱诩喜从心来。 一是可以借钱方一事向钱氏的旁支提个醒,不要借着钱氏的名号四处招摇。二是见儿子这几年在官场中历练得不错,心中甚是欣慰。 …… 府衙公庭 钱方左等右等终于看到仆人回来了,不过是一脸的丧气。这时才意识到,钱氏正支的人打算袖手旁观,他这是在劫难逃了。 郑进前将他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厉声喝道:“钱方,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钱方抖如筛糠,扑通一声跪下。“官人……” 谷一椿负手,睨他一眼,暗骂他没出息。 郑进前觉得该定案了,清清嗓子。“钱方告宋家酒楼的罗三郎偷盗其银两,不实。按本朝律法,诬告者反坐,杖四十、徒一年……” 宋酒突然出声,道:“官人,酒娘有一个不情之请!” “哦?你说来听听!” 宋酒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钱方,对郑进前说道:“官人,人非草木,孰能无过?何况钱郎君年纪尚轻,难免会做些错事,既然此次没有伤及人命,官人就从轻处罚吧!” 宋酒早就料到郑进前会顾及钱氏一族,从而对钱方从轻发落。反正无论如何结果都是一样的,倒不如由她提出来。 卖府衙一个人情,这笔生意很划算! 郑进前十分欣赏这样的人,赞许地点头。“既然宋酒娘也替你求情了,那一年的刑期就免了,杖四十以示责罚!” 说罢,郑进前先行离开公庭。 小吏两人上来将钱方拖到府衙后边实施杖刑,钱方却挣脱开手,走到宋酒面前。语气不善地道:“宋酒娘,本郎君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到头来还不是要搬谷一椿这个救兵。” 宋酒轻笑,悄声对钱方说道:“钱方,你还不值得我出手!你最好时刻感念自己是钱氏的旁支,不然,我有的是方法让你在牢里出不来!” “哦?是吗?我倒是很感兴趣,如果谷一椿那老家伙没来,你要怎么让我进牢房?” “你当真以为我宋家酒楼养的‘千里眼’是吃白食的?还是你以为郑官人是个能用银两打点就会偏袒于你的人?钱方,有句话我还是要提醒你的。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诬陷我之前烦请你将事情都安排好!” 千里眼,顾名思义,便是那些眼尖的人。而千里眼正是宋酒雇在酒楼中画画的那一拨人,而那一拨人在临安的声名也不可小觑。 钱方莫名一颤,一股恐惧感油然而生。小吏上来将他拉到后边去,他也没反抗。 宋酒出了府衙,谷一椿正在门前站着。 虽然不知他为何会帮自己作证,但于情于理,宋酒都应该向他道谢。何况,她想让宋君顾跟随谷一椿学习的念头还没有消失。 “谷老,多谢您今日替宋家酒楼作证!”宋酒叉手,对着谷一椿行了一个大礼,以示谢意。 谷一椿捋捋胡须,笑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小娘子行事镇定自若,大有前人风范。老夫今日不来,想必你也会将此事处理妥当。哈哈哈……凤鸣朝阳,指日可待矣!” (1致仕:辞官退休。2母忧:母亲逝世,回家守孝。3反坐:把被诬告的人应得的罪责反过来加在诬告的人身上,简单来说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第二十一章 :君顾疑心 凤鸣朝阳,乃极高的夸赞之辞。 宋酒谦虚地垂下头,道:“谷老谬赞了,酒娘担不起。” 软软糯糯的声音,完全没了方才在庭下与钱方对峙时的强硬之势。 谷一椿哈哈大笑,挥着袖子走了。“若你实在想答谢,下回请老夫喝酒吧!” 待谷一椿的马车离去,府衙门前的另一辆马车里出来一人。 面如冠玉,眉目似画。他就静静地站在那处,什么也不做,却格外的惹眼。荼白衣袍因风飘动,将他身上的仙人气质衬得更加出众。 宋酒只是一时的恍神,随即走下台阶,并不打算与来人交谈。她说了不再与王氏的人来往,便不会出尔反尔。 可王之焕并不这么想,“怎么,分明是看见了,却当没看见?” 宋酒不情愿地转身,立马换上一副笑脸。“郎君真是贵人多忘事啊!郎君昨日才警告酒娘莫要与王氏的人来往,酒娘答应了。郎君忘了,酒娘可没忘。” 言语间,有意无意地要拉开距离。 王之焕神色无变,道:“你欠我一个人情,这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3 人情还没还,你还是要与我往来。至于你昨日答应的事情,就暂时放一放。” “人情?”宋酒不解,一双水汪汪的鹿眼瞧着王之焕。“我何时欠了郎君人情,还请明示!” 王之焕抬头瞧了一眼府衙的牌匾,漫不经心地说道:“谷老若是不来,恐怕你还得在里边待到日落西山。” 宋酒很快便明白了谷一椿所说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含义,原来是王之焕在暗里操作。 但她好像没有请求他帮忙吧? “宋酒愚笨,不记得何时向郎君示意我有难处,要郎君卖我一个人情。郎君高才,不妨提示我一二?” 王之焕飘然一笑,好像自昨日见面起,他们两人在言语上谁也没谦让过谁。 面前的人娇容妍丽,一双水灵的鹿眼煞是好看。今日又穿着天青色上襦、素白下裙,臂上搭着一条轻飘飘的稍淡些的天青色轻纱披帛,饶是任何人看了,都会觉得这小娘子纯真无害。 可偏生宋酒有一张利嘴,在他面前一直都是处于防备、恭维的状态。 “这倒没有,只是今日我高兴,想卖个人情出去。正愁找不到人,你就出现了。” 这话说得如此理所当然,难道王家的郎君都是如此的厚脸皮么? 宋酒很是佩服王之焕那睁眼说瞎话的本事,“那也是郎君你自愿的,我可没同意。” 王之焕是什么人,若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能将他打发了,他就不是王之焕了。“那你在里边卖郑进前人情的时候,他可答应了?” 宋酒暗里磨牙,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郎君大恩,酒娘铭感五内,还请郎君早些让我还了这份人情,好让我离王氏之人远远地。” 王之焕转身上了马车,一身清俊。“日子还长,容我想想吧。” 宋酒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马车,气得将地上的石子踢得老远。“什么太原王氏!简直就是一个无赖!比无赖还无赖!” 宋酒行至家中时,天色已晚,街市上已是华灯初上。这一路上她都在想怎么尽可能快地还了人情,然后离王之焕、离太原王氏远远地。 宋酒可以去接近种卿,可以去接近临安的任何一个权贵,却独独不能接近太原王氏的人。 当年,太原王氏留给宋酒的恐惧感依旧盘桓在内心深处。即便她已经死过了一次,依旧害怕那残忍又血腥的一幕。 过了这么多年,那句话依旧深深烙印在宋酒心中:太原王氏,只能远观,不可亵玩! 花媪早就备好了昏食,只等宋酒回来。 宋清盼今日倒是乖巧得很,也不粘着宋酒,用过昏食后便同花媪去院里玩耍了。 今日最反常的反倒是宋君顾,宋酒回来后不见他说一句话,用昏食的时候也很少动筷子。 宋酒正在房里看账簿,宋君顾站在门外默默地望着她,眼神里含着三分探究和七分怀念。 宋酒抬头,见宋君顾正站在门前擦眼泪,有些惊讶。“怎么站在门外?” 宋君顾快速地擦干眼角的泪痕,道:“只是有点事情想和你谈一谈。” 宋酒展颜一笑,搁下账簿,招他进来。 “想谈谈什么事?” 宋君顾神色凝重,犹疑地问道:“你……你……与我阿姐到底是什么关系?” “怎么这么问?”宋酒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怔愣住了。“我与你阿姐定然是十分要好的,不然怎么会知道你这么多事情。” 宋君顾神色突变,猛地站起来,“你骗我!你方才回答我的时候分明没有看着我的眼睛!你撒谎!” 宋酒抬头看着宋君顾,一年没见,她如今看他竟然要仰着脖子了。宋酒施施然倒了一杯茶,道:“我骗你做什么?我又不图你什么,何苦编谎话来骗你!” 宋君顾又问:“那你为何迟迟不提让我回家的事情?还是你知道我家中的二姐想要害我,特地将我留下来?” 宋酒手中的茶杯一颤,半杯茶水泼了出来。“你知道宋雪滢要害你?” “我怎会不知道?不过是不想让阿爹和阿姐担心,才一直装成小孩心性被宋雪滢操控着,成为临安人人厌弃的纨绔子弟之一。” 宋酒如今才知道,她一直错怪了宋君顾。她以为是自己教导无方,才会让宋君顾误入歧途。她心里是有些责怪宋君顾的,甚至临死前都还盼着他良心发现,能回来见她这个阿姐最后一面。 “那你为何没在你阿姐临死前赶回来?你可知道她是多渴望再见你最后一面?” 宋君顾哽哽咽咽地说道:“途中大雨冲了山,道路被堵……” 突如其来的,宋君顾在宋酒面前跪了下来。神色凄惶地喊道:“阿姐,你是我阿姐对不对?” 宋酒被宋君顾的举动吓得站起,喝道:“你这是做什么?赶快起来!” 宋君顾仍跪地不起。 “宋君顾!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你跪我算什么?起来!”宋酒这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父母仙游,长姐如母!”宋君顾抬起头,双眼通红。 “阿姐,你骗得了别人,但骗不了我。你每日都会以梅花泡水净手,四季如此。你胃口向来不好,饭前总会吃点砌香葡萄来开胃。我问过花媪,你明明有许多花色艳丽的衣裳,却在生了一场病后将它们束之高阁。为何?因为你根本不是原来的小娘子了,而是我阿姐!” 第二十二章 :彻夜长谈 宋酒咚地将杯子砸在桌上,“胡说!” 她是有一个什么样的阿弟啊?没想到才几天的功夫,宋君顾就发现了这些。是自己太过大意,还是宋君顾太过聪明了? 宋君顾执拗地跪着,“白头如新,倾盖如故……是因为阿顾了解阿姐,所以才会如此笃定。阿姐的字迹到现在也没变过,就连名字里也还带着‘酒’字,让我如何相信你不是我阿姐呢?” “你何时知道的?宋宅里除了阿爹,没有人会知道我的名字。” 宋酒这么说,是承认了她是宋君顾的阿姐。 “有次偷听你与阿爹谈话,才知道的。” 宋酒伸手牵宋君顾起来,“下回莫要在我面前跪下了,免得惹人生疑。” 宋君顾点头,“一切都听阿姐的!”声音里夹着哭腔,更多的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宋酒见他面上笑着,眼里却含着泪,也不知他是真哭还是假哭。 宋酒十分无奈地拉着宋君顾的手,感慨道:“没想到我们阿顾如此得聪慧,阿爹若是知道了,想必不会责怪我了吧……” “那是!我是谁?阿姐忘了阿爹以前常夸我聪颖机灵么?” 宋酒看着他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你啊……都十三岁了,还跟阿盼那个年纪的孩子一样。” 宋君顾听她提起宋清盼,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4 问道:“阿姐,你为何会……” 即便知道了眼前这个陌生的身体里装的是他的阿姐,可宋君顾还是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 这个人是什么身份,还有外边的那个孩子又是什么身份,他一概不知。 宋君顾对阿姐没有死这件事很是高兴,却又担心这具身体会给阿姐招来什么麻烦。 宋酒看着桌上摇曳的烛火,又想起她死的那晚,她房里的烛火也是这么地刺眼。还有她倾心相待的好妹妹、好夫婿,一个个地张牙舞爪地要她的命! “阿顾,你要当心!阿姐已经在她们手里死了一次,吃一堑长一智,你更不能重蹈阿姐的覆辙。” “阿姐,你的意思是……”她们杀了你?宋君顾没有问出来,他一直以为宋雪滢想要杀他,只是为了报儿时打她的仇,却不想阿姐竟是死在她们手里。 宋酒点头,证实了宋君顾的想法。 “可恶!”宋君顾一拳捶在桌上,将杯中的茶水震了出来。 “阿顾,阿姐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宋酒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明日你便回宋宅去吧,有些事情得靠我们两人联手才能成功。” “阿姐你说!” 宋酒附在宋君顾耳边说了一阵,宋君顾若有所思地点头。 “在宋宅里,阿顾只管继续扮演你纨绔子弟的身份,届时阿姐自有办法让你离了宋宅。还有,阿姐打算送你去谷一椿谷老那处学习,你可愿意?” “愿意!十分愿意!”宋君顾对谷一椿很是崇敬,一听他的大名便两眼放光。可随即的,那光渐渐暗淡了下去。 “可是阿姐,谷老可是钱九郎的老师呢,阿姐有法子让他收我?” 宋酒神秘一笑,“过些时候你就知道了。不过,阿顾以后想做些什么呢?” “大理寺卿!”宋君顾想也不想便回答道。 “大理寺卿?怎么会想做这个?”宋酒原以为宋君顾会想着做一代名相什么的,没想到他说要做大理寺卿。 宋君顾自信满满地说道:“因为钱九郎如今是大理寺丞,如果我将来步入仕途,做个大理寺卿,官阶不就比他高好几级么!” 确实,大理寺卿官居正三品,而钱改容的大理寺丞仅仅是一个正八品,官阶确实高很多。可钱改容是什么人?钱氏一族历朝历代都是人才辈出,钱改容又岂是平凡之辈? 宋君顾如此想,不过是因着钱改容是谷一椿的徒弟,心中赌气要与他一较高下罢了。 “阿顾,阿姐不知你想做大理寺卿的真正缘由是什么,阿姐只是希望你能找到自己兴趣所在。阿顾聪慧,定会好好想想的,对否?” 宋君顾见宋酒不是很高兴,小心翼翼地问道:“阿姐不喜我做大理寺卿?那我……那我换一个做好了……” 宋酒摇摇头,有些语重心长地说道:“阿顾,阿姐不反对你做什么,你也不用顾及阿姐。只是阿爹如今不在了,阿姐事事都得考虑完全。” 宋君顾默默垂首。如今就剩阿姐与他最亲了,阿姐事事为他担心,他不能事事都任性而为。 其实他想做大理寺卿,也是为了能够护着阿姐,不让她受欺负。 “外面的小郎君与你这具身体的身份,阿姐都清楚吗?若是她家里人寻来,阿姐怎么办?” 宋酒抚着额头,“阿姐也不甚清楚。只知道原来这小娘子叫宋玉姝,阿盼……估计是她收养的吧。” “那花媪没怀疑阿姐?” 宋酒给宋君顾添了杯茶,“此事不用忧心,花媪只是她雇来的,不清楚宋玉姝的真实身份。宋玉姝是三年前来的临安,恰逢茶楼失火,混乱中恰好救了差点命丧火海的花媪。花媪感念她的救命之恩,便答应将茶楼卖与宋玉姝,自己也愿意受雇侍奉宋玉姝。” 宋君顾没想到阿姐魂兮归来,又做起了生意,问:“阿姐如今在做茶楼的生意?” 宋酒摇头,她哪做得来茶生意。“原来的茶楼被改成了酒楼,就是如今的宋家酒楼!唉,又做回了老本行!” 宋君顾凑过去,促狭地笑道:“阿姐莫不是嫌弃老本行?仔细阿爹听了不高兴!” 宋酒轻轻揪起宋君顾的耳朵,“你这人精,不怕阿姐收拾你?” 宋君顾哎呀了几声,疼得直皱眉,拱手求饶。“阿姐在上,饶了可怜的阿顾吧!” “你就装,每次都用这一招,也不腻烦。” 宋君顾嬉皮笑脸,“可是这招对阿姐最管用,百试百灵!再说,阿姐哪里舍得收拾我?” 嬉笑间,花媪来扣门了。“小娘子,小郎君乏了,想睡了。” 宋清盼揉着眼,晃着步子进来,凑到宋酒怀中,迷迷糊糊地说道:“娘亲,睡……” 宋酒抱起他,温柔地说道:“娘亲送你回房睡?” 宋清盼摇头,指着宋酒房间的床。 原来他是想睡在这里,怪不得困了也一直不肯回房去睡。 “好,娘亲抱你去睡。”宋酒看向花媪,想了想还是看向宋君顾,道:“阿顾去弄些热水来。” 宋君顾想也未想,十分麻利地起身,倒是吓坏了花媪。 花媪急忙止住宋君顾,“宋郎君莫动哩,花媪来,花媪来!郎君是客,怎能让你去打水?” 说完,花媪便快步出去了,脚步却不怎么利索。 第二十三章 :三郎来谢 “阿姐方才不叫花媪去,是有什么用意?”宋君顾倒不是不想做,只是觉得这不似阿姐的行事风格。 宋酒将宋君顾放到床上,道:“花媪年纪大了,夜里黑,若是摔着了怎么得了?这次回宋宅,你顺道打听一下冬儿在何处。” 冬儿倒是个忠心不二的,只可惜她当时太过珍视与宋雪滢的姐妹之情,将冬儿的一片忠心丢得远远地。 宋君顾不解,“阿姐问一个女使的下落作何用?若是差个使唤的,找牙人买一个便是。” “你呀……”宋酒无奈一笑,“冬儿是个可用的,与其花钱买个女使,倒不如用一个熟悉的。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何况阿姐眼下也没有多少银子可以挥霍,还是省一省,偌大个酒楼还等着银子用呢。” “阿姐读的书多,说起话来头头是道!” 宋酒懒得与他玩笑,问:“记住阿姐说的了?” 宋君顾点头,“记住了!” 花媪人虽老,还是很快将热水打来了。 宋酒替宋清盼净了面,随后盖好被子,轻声哄他入睡。 花媪上前来,小声说道:“小娘子,门外有个叫罗三郎的说要见你。” “罗三郎?”宋酒疑惑,天色已晚,酒楼里的罗三郎来做什么? 出了房间,便见罗三郎站在庭院中。 罗三郎见宋酒一出来,急忙上前,扑通跪下。“多谢东家今日为小的做主,还了小的一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5 个清白!” 宋酒下阶去将罗三郎扶起,“你谢我做什么?你是我宋家酒楼的人,你被诬陷,便是酒楼被诬陷,我岂有不出手的道理。” 罗三郎显然是没想到东家竟然会亲自下阶来扶他,受宠若惊。“若不是东家肯出面,小的只怕会被杖八十板子,还要在牢里待上一两年。如此大恩,小的若是不亲自上门答谢,心中不踏实。” 宋酒闻到罗三郎身上的酒香,问道:“刚从酒楼里来?” 罗三郎十分惊讶,“东家怎么知道小的……” “你身上的酒味儿,若是连自家的酒也闻不出来,我这个东家岂不是没什么用处了?” 罗三郎听了,对宋酒愈加敬重。“东家真是厉害!店家说来晚了怕东家歇下了,叫小的趁酒楼里此刻客人不多,赶紧过来。” “既然原叔吩咐了,你也谢过了,赶紧回酒楼去吧!” 罗三郎闻言,急忙跑回方才所站的位子,弯下腰将地上的东西提了过来。 “东家,这些东西都是从小的家里拿来的。小的阿娘说了,东家的大恩无以回报,这些薄礼还请东家收下!” 宋酒一看,一坛尘封的酒,一只母鸡和一只鸭子。这些东西在普通人家,可金贵了。 “三郎啊,你将这些拿回去吧。你家中有母亲、哥嫂,日子过得也紧凑,不要破费了。再说我这里也不缺这些,你的心意我领了,但东西你还是得拿回去。” 罗三郎哪肯,一双手迟迟不肯收回去,就这么僵着。“东家不收,小的心里过意不去。” 宋君顾没见过阿姐做生意时的样子,也没见过阿姐如此受他人爱戴。他的阿姐自小跟着阿爹学做生意,手段学了不少,客套话也学了不少。如今看着,却不觉得她身上有一丝商贾的气息。 看来她是将那些使得游刃有余! 宋酒毕竟是生意人,生意人并不在乎这些蝇头小利,他们的目光长远着呢。 她要的是酒楼中的人对她这个东家心存感激,从而时时刻刻都踏踏实实地做事。只要底下的人安安稳稳、本本分分地做事,整个酒楼才会在风刀霜剑中屹立不倒。 “三郎,你到酒楼有多少时日了?” 罗三郎心下一算,回道:“回东家,已经有一年半了。” 宋酒点头,一年半,不短了。“既然你想要回报我,就在宋家酒楼好好做事。这些物什我不缺,却缺少兢兢业业干事的人,在酒楼好好努力,就当回报,如何?” 罗三郎一个大男子此时眼眶一红,哽咽道:“东家说的是,小的遵命!既然东家不缺,小的将它拿回家去。日后,小的定会踏实做事,不让东家失望!” 宋酒赞许地点头,让他赶紧回酒楼去了,免得原叔担心罗三郎在路上出什么事。 宋君顾笑得顽皮,道:“阿姐,你真厉害!” 宋酒揪他耳朵,也笑了。“拿阿姐开涮,胆子不小啊!明知道阿姐是别有用心,现在还来打趣我。” “所以我才说阿姐厉害嘛!”宋君顾挽着宋酒,虽然他已经十三岁了,却还像个孩子似的撒娇。“阿姐先是收服了一个人,一传十、十传百,阿姐的生意大计指日可待!哎哟……” 宋君顾捂着胳膊,“阿姐,你掐我做什么?” 宋酒那双鹿眼里映着一盏红灯笼,闪亮无比。除此之外,还透着狡黠。“知道就埋在心里,说出来做什么。你说了,阿姐也不会夸你聪明,反而自讨苦吃!” 宋君顾不满,“阿姐,你脸皮真厚!你明明是一副很受用的样子……” 这一刻,宋君顾才真实的感受到,他的阿姐是真的回来了。手段高明、变脸快过变天,还有一点,脸皮比临安的城墙还厚。 不过,这才是宋酒! 这才是他的阿姐! 宋酒见宋君顾傻乎乎地站在原地不动,不重不轻地骂道:“傻站在院子里作甚?小心一会子落雨,淋你一身!” 宋君顾刚想说不会,猛地听见一声雷,赶紧跑到檐下。 “阿姐,你说阿盼唤你娘亲,是不是该唤我舅舅?” 宋酒瞧他狗腿的样子,笑着点头。“是,不过阿盼可不止一个舅舅,上回救你的那位也是阿盼的舅舅。按年纪算,你只是阿盼的二舅舅!” 宋君顾眉头一皱,很不满意“二舅舅”这个称呼。“阿姐,明明我才是你亲阿弟,怎么让一个外人先抢了我的位置?阿姐……阿姐……” 宋酒揉着脑袋,“我现在突然后悔承认了,你还是做个纨绔子弟好了,整日优哉游哉的,省得这样来烦我。” “做纨绔子弟也是需要些本事的。阿姐不知,我整日在他们面前演戏时,还得琢磨着怎样演,他们才会信。” “也是。” 宋酒现在想来,宋君顾的演技确实是好的,连她也被骗了过去。“你回了宋宅继续演,阿姐与你一起,给她们来个里应外合,搅得她宋宅鸡犬不宁!” (牙人:买卖的中间人) 第二十四章 :往事如血 宋君顾突然想起还有个林路桓,问:“阿姐,那个姓林的呢?你没将事情告诉他吧?” 宋酒听到这个名字,胃没由头地一疼,上回见到林路桓的时候亦是如此。 看来,她这是对林路桓这个人,连带着名字也一并嫌弃了。 “蛇鼠一窝,不提他也罢!” 宋君顾本就不喜林路桓,如今听阿姐这么一说,也猜的七七八八。阿姐的死,林路桓也脱不了干系。害他阿姐的人,他可不会轻易放过! “阿姐,不想这些烦心事了。我好久没听阿姐讲书了,今晚阿姐给我讲讲?” “日子还长,日后可以慢慢讲。现在去歇了,明日给我回宋宅去。下回来给你讲!” 宋酒反手将门关上。 “阿姐!阿姐!才相认,阿姐就嫌弃我了?”宋君顾敲着房门问道。 末了,宋君顾悄声离开。 门内的宋酒暖暖地笑着,她的阿弟啊,也知道哄人开心了。 …… 汴京,这个地方承载的不只是皇家的威严,还有天子脚下呈现出的无限利益。 历朝历代常说:到长安是“客过京华”,可在本朝,汴京便是他们的“京华”。商贩在天子脚下做生意,连嗓门都要比临安的商贩高上三分。商贾更是了不得,走起路来只差像螃蟹一般横着走了。 宋酒站在汴京的街道上,只觉得眼花缭乱。五湖四海的物品都会聚在这里,花样比临安还多。 人来人往、车如流水。 王宅便是坐落在这条熙攘的东街上,若是再往南走,便会遇上人声更加鼎沸的大相国寺。 王宅许是这东街上最安静的所在吧。 宋酒仰着脖子看向王宅的最高处,心里不住感慨:好高啊,好大啊!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6 “你个浑小子,走路不长眼睛,撞了我还想跑!” 声音尖锐,一字一句听起来都是在耀武扬威。 宋酒看去,几个仆人模样的男子将一个小男孩围在中间,推推搡搡。男孩看起来瘦弱得很,麻衣套在他的身上还是空落落的,像根麦秆。 瘦弱的男孩十分委屈,不忿地还嘴。“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 “哟!你还敢顶嘴了?也不瞧瞧你面前这块地儿是谁家的?”四个仆人中看起来像是领头的那个一边尖着嗓子骂道,一边扯着男孩的耳朵。 宋酒环视一周,大宅只王家一座,那定是王家的仆人了。 “我道过歉了,你们还想怎么样?”男孩因被仆人揪着,脸上浮现出一种病态的红晕。 几个仆人听了,气焰更嚣张,纷纷捞起了袖子。“看来得给你小子来点教训了!” 宋酒见状,急忙跑过去制止。“你们放了他吧!” 几个仆人一看,是个手里拿着糖人的小丫头,也就不予理睬。几个人拉着男孩往王宅的后门走去。 宋酒自小被宋员外宠惯了,家中的仆人也没有不敢听她话的。如今被人晾在一边,拉不下脸。但她还是故作坚毅地吼道:“哎!你们听见没有!我叫你们放了他!” 为首的仆人终于停了下来,斜着身子瞟了她一眼,啐了一口。“小丫头少管闲事,一边吃你的糖人去。牙都没张齐,充什么胖子?” “你!” 宋酒毕竟还小,阿爹疼、仆人宠,什么时候被如此羞辱过。眼里啪嗒啪嗒地落下些小珍珠,小嘴一撇,两肩一耸一耸地。她又不能大声地哭出来,因为阿爹告诫过她,若是在汴京城里大哭大闹扰了官家,会被抓去蹲大狱的。 那仆人瞧宋酒在那儿哭,也不愧疚,拎起男孩就走。临了还撂下句话,“没见过世面的丫头片子。” 宋酒听了,泪落得更猛了。这时她也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了。 也不知一个人站在原地哭了多久,宋员外突然走了过来,眼里全是担忧。 “阿酒啊,你怎么又乱跑了?阿爹一个不留神,你又四处溜达,这儿可不是临安……” 宋酒听见阿爹的声音,一头栽进阿爹的怀抱,也不管会不会被抓了,开了嗓放声大哭。 宋员外一脸懵,赶紧检查宋酒全身上下,看她是否受伤。 “阿酒,怎么哭了呢?告诉阿爹,何人欺负了我们可爱的阿酒?” 宋酒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哽咽着说道:“阿爹,他们……他们要抓人……我让他们住手……可,可他们不听,还骂我……说我是丫头片子。” 宋员外替女儿擦干净脸上的泪,问:“他们在何处?阿爹找他们去!” 宋酒扯着宋员外往王宅的后门跑去,到了才发现那几个仆人早已不见了。 那个男孩呢? 宋酒刚想大声喊他,却被宋员外捂住了嘴。 宋员外大概知道那小男孩在何处了。 宋员外做的是酒生意,鼻子不灵怎么行?王宅后门本就很少有人经过,所以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便飘进了他的鼻子。 宋酒鼻子灵,也闻到了那股血腥味。一股脑地朝那个方向跑去,满怀希望地想着那个男孩只是抱着脑袋瑟瑟地躲在墙角。 可是,如此浓重的血腥味传来,骨瘦如柴的男孩怎么可能还有活的生机? 血! 入眼的全是血! 宋酒脚步踯躅,想上前去看,却被男孩全身的血色骇住了。想退后,脚步却动不了一分。 前一眼相见,男孩虽然瘦削却是活生生的,这一刻,他就像一块破布,被人遗弃在无人会光顾的墙角。 蓬头垢面,鼻青脸肿,满面血色,模糊得分不清哪里是眼,哪里是鼻。麻衣被踹得破了几个大洞,裸露在外的肌肤上亦是沾满了鲜血,却是凝固起来的。 宋酒艰难地迈出脚步,蹲在男孩身边,轻轻地晃着他。 “你起来好不好?我……我把糖人给你……给你吃……” 宋酒结结巴巴地说完,触及到男孩的手感觉到一片冰冷,冻得她一个激灵。 宋员外探了脉,摇摇头,“阿酒啊,他……救不得了。”待他转头看宋酒时,怔住了。 宋酒紧紧地咬着嘴唇,双眼瞪得大大的,面色惨白。“阿爹,是他们,是这宅子里的人杀了他!” 宋酒指着身后的王宅,手上的糖人落到地上,染了尘。 宋员外摇摇头,把宋酒拉到自己怀里,像老牛护犊般。“阿酒啊,那里是太原王氏的宅子。你要记住,太原王氏,只能远观,不可亵玩!” 宋酒缩在宋员外怀中,暗暗点点头。 此刻她真正的明白了,太原王氏的人,无论你是否得罪他们,只要你一接近,便只有死路一条! 宋酒怜惜地低下头看了一眼躺在角落的男孩。 突然,那双紧闭的双眼猛地张开,直勾勾地瞪着她。 “啊!” 宋酒猛地坐起身,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手心全是汗,四肢无力。 宋清盼缩成一小团睡在床的里侧,没有要醒的迹象。 屋内隐隐有些光亮,灰蒙蒙的。 原来是梦魇了。 第二十五章 :珠钗铺子 宋酒无力地靠着床棂,睁眼看着屋外的光渐渐亮起来。 这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原以为自己都忘了,却不想因为遇着了王之焕,又将此事想了起来。 “王氏之焕啊,你……”还是回汴京去吧。 只有那个“京华”才是你的天地,而临安,是我宋酒一展宏图的地方! 天色逐渐明亮起来,花媪照常端着梅花浸泡的水进来,随后又去准备朝食了。 这时,宋清盼也醒了,从被窝里爬起来,懒懒地唤着宋酒。“娘亲……” 宋酒找了衣裳替他换上,将他带到床前放置的榻上坐好,随后给他洗漱。 “阿姐!阿姐!” 宋君顾人还没进来,声音却先到了。 宋清盼坐在榻上却不高兴了,直觉告诉他,这个人是来跟他抢娘亲的。 “呀!阿盼起了?”宋君顾瞧宋清盼一动不动地坐在榻上,有心逗弄他。“来,叫声舅舅!” 宋清盼扭过头,不理他。 宋君顾抬头瞧了宋酒一眼,见她正在洗帕子,便偷偷在宋清盼耳边说道:“小子,你抢了我阿姐,我没气你算是大度了。你跟我置气有何用?到底她还是你娘亲,又跑不了。” 宋清盼听了,若有所思地埋下头。 宋君顾见他中招了,继续忽悠,“你若是不唤我一声舅舅,仔细你娘亲生气,不要你!” 宋清盼偷偷瞄了宋酒一眼,似乎真的怕宋酒不要他。只好对着宋君顾喊了一声“舅……舅。” “诶!”宋君顾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7 笑逐颜开,“阿姐,听见没?他唤我舅舅了!” 宋酒抿嘴一笑,这两人当她听不见呢。她耳朵灵敏,两人的对话她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多大了?还跟阿盼一般。用过朝食,给我回宋宅去!” 宋君顾连连道是,逗弄宋清盼的手却没停下来。 宋清盼可怜兮兮地喊道:“娘亲……” 花媪端着朝食进来,打趣道:“宋郎君与小郎君很要好哦!这下好了,这宅子终于热闹起来啦!” 宋酒笑着说道:“花媪,他今日要回去了,你想热闹也没法子了!” 花媪一听,脸色稍稍有些遗憾。“宋郎君再带些时候呗!见着你,花媪都不想我家那个小儿子了。” 宋君顾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宋酒:“常听花媪提起他,下回让他来这儿一趟,我好瞧瞧他是否如花媪所说的那般无用?” 花媪搓搓手,“小娘子,你这折煞花媪了。那个不成器的,还是不在小娘子面前丢人现眼的好。” “小娘子今日得闲,不如带着小郎君上街去?您的珠钗、胭脂也该添补了,顺便扯上几匹布,小娘子与小郎君做身衣裳。” 宋酒点头,“也是,出去走走也好!” 宋家酒楼的事也不能急于一时,复仇的事亦不能做得太过显眼,以免惹旁人猜疑。 梅雨时节的临安,处处成画。 有雨时,一柄伞、一叶扁舟,游至西子湖上,雨中赏景。 无雨时,清冷桥西,寻一处坐下,听书、看傀儡戏,或是去各家铺面逛上一逛,挑两只钗、选两盒胭脂。 各有各的去处,各有各的生意。 临安的繁华便是如此。 宋酒牵着宋清盼下了檐子,挑了家卖珠钗的铺面,迤逦而入。 “小娘子请进!” 卖珠钗的店家见生意上门,赶紧上来招呼。虽见宋酒带着个小郎君,却是一身小娘子的装束,故而捡了“小娘子”称呼。 “店家,近日都有些什么新花样?” 店家一听,便知来人要的珠钗是上等货色了,架上这些入不了她的眼。 “小娘子请这边稍坐片刻,我这就去取来!”说完,店家脚步轻快地朝另一边的阁子走去。 宋酒这边刚坐下,阁子那边便吵了起来。 “你这人好不会做生意!我家夫人还没选完呢,怎的就要拿走了?” 是个年少的女使的声音,毫不客气。 “夫人呐,这另一边儿还有客人等着呢,您也瞧了许久了,心中想必有了钟爱的物什。您先挑选,我好拿与那边的客人瞧,您意下如何?” 宋酒在这边听着,嘴角微微上挑,谁说这店家不会做生意的?这话说得多好!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听着的人不会有半分的不适。 阁子里,铜镜里映出那位夫人的面容。 额头上方是一处小小的美人尖,往下是一双上挑的丹凤眼,唇上抹的是丹红的口脂。只是抚着鬓边青丝的手出卖了她的年纪,皮肤不是那种光滑无痕,而是微微地皱起一层。往细了看,便觉得是一道一道的沟壑。 那位夫人没有半分要答应店家的意思,自顾自地欣赏着镜中的自己,时不时地左右摆头,看珠钗是否衬自己。 店家足足等了一刻钟,心中着急,面上出了不少汗。 “夫人……” “急什么?”夫人捡起一支钗子,对着镜子比划,说道:“若是那边的客人着急,叫她来与我一道挑选就是。若是你急,便出去吧,这儿也没你什么事。” 听这口气,能与店家这般说话的,该是店里的常客了。 店家无奈,只得退出来。又忙到宋酒这边的阁子,又是端茶,又是上吃食的,显然不想因怠慢了客人而砸了自家的招牌。 “小娘子,您请再等些时候。那边的夫人选好了,我立马拿来与你看看!” 宋酒也不怪他,都是生意人嘛,有什么难处大家都是知道的。 “店家莫要在意,我且当作在你这里歇歇脚。再者这里好喝好吃的都有,不急。” 店家这才吐了口浊气,见宋酒带着的小郎君着实可爱,便有心与他说话。 宋酒见状,与他寒暄起来。“店家喜与孩童相处?” “喜!喜!怎么不喜!家中有一子,却皮实得紧,哪有小郎君这般讨人喜欢?” 宋清盼能听出店家这是在夸他,便从碟子里拿了一块果脯递给他。“你吃……” 店家一看,高兴得哈哈大笑起来,连连夸宋清盼乖巧懂事。 这边欢快的笑声传到另一边的阁子里,女使见夫人不耐烦地皱眉,将手中的珠钗放下。 “夫人不瞧了?” “不瞧了!”妇人将钗子丢进盒中,“去瞧瞧那边甚么事这般值得高兴?” 女使急忙扶起她,一行人往宋酒这边的阁子而去。 “哟!店家好高的兴致!”那位夫人站在阁子外,也不进去,瞧着里边兴头正高的三人。 宋酒一听这声音,一下子僵坐在椅子上。 (1床前有榻,起遮掩床的作用。2檐子:轿子) 第二十六章 :算计胡氏 胡氏就站在阁子外,那令人难以忘怀的美人尖、丹凤眼,还有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 言语是如此的尖酸刻薄。 她掩饰得可真好,这么多年了,自己竟没有发觉哪里不对劲。 胡氏,阿爹的妾,却被她当成嫡母一般尊着、敬着。结果如何?联合着宋雪滢来夺她的性命,打留仙酒配方的主意,甚至计划着除掉君顾。 蛇蝎心肠用来形容胡氏,简直再贴切不过了。 “你这人好没礼数,见了我家夫人也不起身!”女使应该是跟着胡氏久了,性子也学得如此尖酸,句句不入耳。 店家在一旁劝道:“这不太好吧,小娘子与夫人同是客人,何况小娘子只是在这里歇歇脚的。” 胡氏拨弄着团扇,浑不在意。“毕竟是小家小户出来的,礼数哪里学得周到呢?算了,小环,莫与她一般计较。” 小家小户? 宋酒暗笑,垂下眼眸将那一片狠厉遮掩住。 胡氏的好日子过久了,难道忘了自己就是从小家小户里出来的? “敢问夫人有何品阶呢?我这等小门小户出来的,还不知大内拟定出来的品阶有哪些。不如夫人说说,让我这个小门小户的开开眼?” “我家夫人没有品阶!你问这些作甚?” 叫小环的女使说话也不过脑子,直冲冲地就说了。 宋酒依旧坐着不动。“既然无品阶,为何我要对夫人见礼?论辈分,我或许要起身以表礼数周到。可是论身份,我自问可以坦然地坐在这里!” 胡氏在内宅早就修炼得炉火纯青,施施然跨进门来,自顾自地坐下,笑问:“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8 那你是什么身份?难不成是哪个高门大户人家的小娘子?” “高门大户谈不上,做些小本生意,开了家酒楼。” 胡氏一嗤,“原来是同行,不过你一个小娘子开酒楼做生意,没赔本吧?” “劳您记挂,宋家酒楼的生意还算过得去。” 宋酒小心地观察胡氏的神情,却发现她没有什么过激的表现,看来宋雪滢并没有将宋家酒楼的事情告诉胡氏。 胡氏扇着团扇,吩咐店家。“你去将珠钗都拿过来吧,我与这位小娘子在这里一起选!” 那一起选三个字咬得死死的。 店家擦擦冷汗,三步做两步,麻利地将珠钗从那边的阁子搬到这边,胡氏的女使帮着将其一一展开。 阁子里人影晃动,店家忙着向两位客人讲解。无人注意到宋清盼盯着铺面外卖糖人的看了许久,随后悄声跨过门槛出去了。 宋酒与胡氏相处的这些年,大概知晓她喜欢什么样式、不喜什么样式。 但是有一点,胡氏由于出身小门小户,对这些珠钗向来是分不出上等、下等的。对她而言,只要哪样物什抢手,必然是最好的,那她不管花多少银子也要买下来。 宋酒捡了一支镂空花筒为底、顶端嵌着紫水晶的钗子。这钗子价格不低,却最不适合胡氏。 这紫水晶钗子适合年轻的小娘子佩戴,若是胡氏戴了,便是为老不尊。 “我瞧着这钗子不错!细活儿做得好,水晶镶得也不赖!”宋酒举着钗子装模作样地对着有光亮的地方看,赞不绝口。 胡氏抬头一瞧,这钗子她之前看过,没觉着有什么好的。可经宋酒这么一说,竟然觉得有几分道理,越瞧越顺眼。 “哎呀,我瞧着也不错!这钗子我之前瞧过,挺合我心意的,没想到你也喜欢!” 胡氏这么一说,聪明的人也能听出来。这东西我先瞧上的,于情于理都得让我先拿。 宋酒本就是挖着坑等着胡氏跳下去,听她这么说,自然表现出万分惋惜的神情。“原来夫人先瞧上了,那我就不夺人所好了。” 说罢,宋酒还有意无意地悄悄叹息一句,“若是我有这么一支,定会天天都戴着,寸步不离!” 胡氏见宋酒那惋惜、心疼的模样,心里不知有多高兴。她就是喜欢看别人想要,却怎么也拿不到的样子。 胡氏将钗子虚递到宋酒这边,道:“哎哟,可惜了。要不我让给你?” 客套话而已,常人哪有真信的道理。 “不不不,夫人先选的。索性我就随便选一件吧……那支木簪瞧着挺雅致的,就它了!” 胡氏见宋酒随意选了一支木簪,根本比不上自己手中的金钗,心里愈发得意。 “小环,去结账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宋酒笑着送走了胡氏,等到连人影也见不着了,眼神顿时冷若冰霜。 “小娘子,您的簪子包好了!” 身后的店家唤了好几声。 宋酒这才转过身回店中,面上哪还有冷色,温声细语地说道:“店家,今日真是劳烦你了。若不嫌弃,我教你一招,保管下回来店里的客人对不上嘴!” 店家仿佛遇着了活菩萨,连连道:“小娘子请说,请说!” 宋酒暗笑,看来店家是被吓怕了。 “下回再来人时……” 宋酒将方法与店家说了,听得他连连拍手,大叫“好好好”! 宋酒要走时,却没见着宋清盼,一下慌了神。“阿盼……” 店家也着急,一个小娃娃能跑到哪里去? “阿盼……阿盼……” 将对面的阁子也找了,仍不见宋清盼的身影。 宋酒使劲掐了自己的手臂,指尖扎入皮肤的痛一股脑蹿上来。她是在惩罚自己,惩罚自己不该弄丢了阿盼。 “该死的!” 为了算计胡氏,竟然将清盼一人晾在一边不管,真的是该死! 阿盼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她怎么对得住宋玉姝?重生一回,怎么还会犯这等错误? 街上人来人往,这临安城不知有多少拐卖幼童的人在暗处伺机而动。清盼又有迟语症,遇上了危险怎么办? 宋酒跑出铺面,见前面有个买糖人的摊子,慌慌张张地问道:“老叟,您可有瞧见一个五岁的孩子?眼睛圆溜溜的。” 老叟手里的活没停,认真地想了想,点头道:“有!有!那孩子要吃糖人,没有铜钱,我见他可爱,就送了他一个!” “那他往哪里去了?” 老叟的生意做得挺好,一时也没注意。“估计是往人多的地方去了,你且去找找!” 宋酒没等老叟说完,便朝人多的街道跑去。 “阿盼!阿盼!” 寻了一条街,没有阿盼的身影。再寻另一条,还是没有。 不安的感觉一下子将她击得体无完肤,街上鼎沸的人声似地狱传来的骇人的哭号。这一刻,宋酒望着来来往往的人与她擦肩而过,头脑眩晕,两眼昏花。 就在宋酒以为宋清盼不在这条街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娘亲!” 宋酒激动地转过身,见他一只手正拿着一个糖人,笑得天真无邪。 宋酒刚想唤他过来,却见他另一只小手里还牵着一只大手。 (大内:旧指皇宫。) 第二十七章 :湖心对饮 原来是钱氏九郎。 宋酒走上前,叉手,道:“酒娘见过钱寺丞。” 钱改容上回在宋家酒楼并未见过宋酒的真容,今日终于得见。 她的美好似锦官城绽放的芙蓉,只一眼便令人记住不忘。但更令人难忘的,是那一双灵动的鹿眼。那荡漾在眸中的眼波,好似西子湖中粼粼的水光,潋滟动人。 钱改容温和一笑,道:“小娘子大可不必如此称呼,我如今是还职在家,毋需这些礼数。” 宋酒牵过清盼,言笑晏晏。“钱寺丞也说了是‘还职’,再过些时日也是要回京师官复原职的。酒娘这么称呼,于情于理都是应该的。” 钱改容待人向来温和有度,何况宋酒这般称呼也并无不妥,也就随她了。 “娘亲,吃……” 宋清盼将手中的糖人高高举起,有心要逗宋酒开心。因为他心中知晓,娘亲面上虽然笑着,可心中十分生气,且是很气很气的那种。 钱改容打量着宋酒的神色,又瞧瞧宋清盼委屈的小眼神,不着痕迹地说道:“我与令郎十分投缘,不知小娘子可否让钱某领他去湖心亭转转?” 既然钱氏九郎开了金口,她哪有拒绝的余地? “叨扰郎君了。” 宋清盼这回倒是开心极了,回家后娘亲应该不会骂他,也不会不要他吧? 他其实就是迷了路,找不到哪处是娘亲待的地方,只好沿着街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9 道一直走。直到撞到了那个长得很好看、很好看的哥哥身上,他才意识到自己走丢了。 不过这个美丽的哥哥人还不错,不像小舅舅,专门欺负他。 乘船自涌金门出发,一路水色迷蒙,西湖赏景也不赖! 宋酒许是在临安待得久了,太贪恋此处的风景。即便以前随阿爹远游做生意,去过不少地方,心中依然记挂着临安的一景一物。 钱改容瞧见她眼中的神采,问道:“酒娘是临安人?” 宋酒听了,笑而不答,也不知她是同意还是不同意钱改容的说法。 钱改容也未觉不妥,坦然自若地沏了茶,递与宋酒。“家母丧期未过,我只得以茶代酒,你莫要嫌弃。” 宋酒闻着淡淡的茶香,心想:嫌弃可不敢,这上好的青凤髓拿来待客,钱氏可真有钱! “钱寺丞可说笑了,能尝到一杯青凤髓,是酒娘的福气!” 钱改容搁下杯子,开门见山地说道:“你大可不必如此与我说话。这些话我在官场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既是邀约游湖,随性就好。” 宋酒无奈一笑,“话虽如此,酒娘亦不敢造次。酒娘只是一介女子而已,在临安没有什么靠山,遇人遇事都要谨慎万分。若我真的随性而为,怕江南钱氏一族留我不得!” 钱改容听她这话说得轻飘飘的,里边的分量却很重。商场如官场,哪一个不是如履薄冰? 思及此,钱改容心中不免起了一丝惺惺相惜之意。 兴许是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又或许是为了宽慰宋酒,钱改容替她添了茶,道:“上回钱方的事,我得谢你!” 宋酒抬头,眸中有一丝的波动。“谢我?” 钱改容看着西湖粼粼的水面,也不打算隐瞒。“江南钱氏的名声也不是一块风吹不到、日晒不烂的千年招牌,若是任由钱方这等人去蠹害,我钱氏一族,难保!” 宋酒嗅到了一丝利用的味道,而且是自己被钱氏利用了。 她很不高兴! “所以,钱家便借我的手,去扇钱氏旁支的耳光。哼,到底是世家大族啊,这等手段我真该学学!” 这种做法完全是将她置于死地。 钱氏借了她的手,换来的是旁支对正支愈加地敬畏。 而她得到的,是钱氏旁支对她无止境的憎恨,这是将她往绝路上逼啊! 钱改容并未将宋酒过激的言辞放在心上,毕竟是钱氏对她不住在先。 “你莫要心急,其实正支如此做,也是为你好。” 钱改容身在官场,一族之内的利害关系,他自然是看得透彻的。 “那日在公庭,若钱氏正支派了人去,你纵有千般说辞、万般手段,也是无用的。钱氏一族,有才能的并非只有我一人。只要他们其中任何一人去,便足以让宋家酒楼覆灭于转瞬。” 想起那日父亲将他叫去书房,一路上他不知想了多少解决的法子,而所有法子的前提都是要保住宋家酒楼。 他如此做,或许是因为那一首童谣,又或许是她对着钱方说的那句“郎君气度,小矣。” 宋酒听了,心下窜起阵阵寒意。 她算到钱方会使的手段,算到钱改容会插手此事,却独独忘了江南钱氏背后的意义。 江南钱氏一族,人才辈出。朝中为官的人虽少有封侯拜相的,却极受官家青睐。还不算钱氏女子与世家大族的联姻,光是这一点,足以让她的筹谋功亏一篑! “钱寺丞为何告诉我这些?”宋酒双目直视钱改容,难以想象一个相貌绝色的郎君会是本朝的大理寺丞。“难不成也想让我离钱氏远远的?” 宋酒心中万分不屑,这些世家郎君都是一个模样,家族利益高于一切。 意外的是,钱改容摇头了。 “我若是让你远离钱氏,你未必会付诸行动。若我用钱氏的名号来压你,只会适得其反。以肉去蚁的事情本就不符常理,我何苦招来更多的蚁呢?” 宋酒不得不佩服钱改容,这话若是拿给那人,绝对会变成另一种样子。 “那是为何?钱寺丞难道是在官场见惯了尔虞我诈,突发善心地想帮我一把?” 钱改容笑了,笑得比三月的桃花还要明亮艳丽。整个西子湖的景色因他这一笑,更添了三分景色。 “官场污浊,我心却是清明如西湖之水。我帮你,只是想看看临安这片繁华之地,究竟能不能掩盖住你的锋芒?” 宋酒昂首,瞧着风平浪静的西湖水面,眼神透着自信。她对钱改容说道:“那我们便来赌一局,若我能在临安名声大噪,他日,我到汴京,你亲自出城迎我,如何?” 这一赌局,也没有说输的下场是什么。 因为两人心中想的,都是赢面。 “好!”钱改容举起茶杯,道:“以茶为凭,西湖之水作见证!” 两杯相碰,叮的一声,绝响于西湖四方。这一赌局,就此开始! “娘亲,哥……” 宋清盼指着钱改容,想叫他哥哥,奈何他一口气说不完四个字。 宋酒明白他的意思,摇摇头。“阿盼,不得无礼。怎能唤钱寺丞为哥哥?” 第二十八章 :赶鸭上架 钱改容倒是不介意,孩子而已,怎会知道寺丞是个什么东西。“无事,我与他投缘,随他吧。” 钱改容招手让宋清盼过来,温和地说道:“清盼唤我容哥哥便是!” 宋清盼扭头看看宋酒,宋酒无奈,点头默许了。 “容哥哥!”宋清盼叫得欢快,难得他如此欢喜与一个刚见面不久的人相处。 宋酒扶额,孩子真是宠不得。 宋清盼与钱改容两人相处起来十分和睦,宋酒也难得享受这样清闲的时光。 钱改容是一个神奇的人。 他可以威严万分,就好像训斥钱方时,不容侵犯。他也可以平易温和,言语间没有风刀霜剑,却又字字落在利害之处。 这样的人,与之相处,容易心静。 而宋酒最缺的就是闲适、宁静,所以她要谋,为自己谋出这么一处天地来,尽管这条路有些难走。 游西湖一日,回家时天近暮色。宋清盼玩得累了,趴在宋酒肩头昏昏睡着。 刚进门,花媪急匆匆地跑来,看来又有什么事了。 “小娘子,家里来了个不认得的郎君,将家当都搬到这里了。那郎君看着就是高门大户里出来的,花媪不敢问,只等你回来哩!” 宋酒将宋清盼交给花媪,道:“花媪莫急,我去瞧瞧。你带阿盼去房里歇着,一切有我。” 在花媪心中,宋酒就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只要她在,万事都有希望。 宋酒一进庭院,院中东摆西放的都是行李,杂乱得很。她无名火一下就冒了起来,怎么总有人要来让她不得安宁!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0 “把这些给我撤出去!” 院中的仆人被宋酒这一声怒吼给震住了,纷纷偏着头看向檐下坐着的郎君。 宋酒亦是朝那边看去,檐下懒散的坐着一人。荼白的衣袖随意搭在椅子上,被梅雨时节的风轻轻吹起,微微的鼓起。 檐下一片荫凉,他如玉的面庞掩在手中的书卷后,只能瞧见一双如玉的手微微卷曲着握着书卷。 宋酒无心欣赏眼前的“美景”,压着心里的怒气,自说自话,声音却大得足以令院中的人听得真切。 “郎君当真是太原王氏的人么?如此小人行径,只怕天下人听了笑话。” 王之焕此时才搁下书,施施然起身。“天下人?如今这里有天下人?” 他刚说完,院中的仆人十分利索地退出了院子。 “郎君这是何意?在临安落魄了?” 王之焕随意地坐在摞起的书箱上,“不至于,只是来让你还人情罢了。你若不想还,就一辈子欠着吧!” “还人情与这些,”宋酒指着满院的行李,问道:“有何关系?” “昨夜王宅遭贼,房顶不幸被贼人踏破了,修缮也要些时日。” 王之焕说得轻轻松松,好似那房子十分不值钱似的。 “以郎君的能力,随处挑个宅子不是难事。” “昨日见你这宅子不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足够我与阿琢住进来。” “此庙甚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仙! 她与王之焕本就水火不容,让他住进来,还有安宁的日子可过吗? 王之焕一挥宽大的袍袖,负手走上台阶。“莫要忘了,你欠我的一个人情。” 宋酒抱手,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满满的得意。 凭什么? 就凭她欠他一个人情,他便可以大张旗鼓地入住这个宅子?还是就凭他是太原王氏的郎君,自恃她不能奈他何? 的确,她是不能奈他何。可是这宅子是她的,要住进来,也得问问她这个主人允不允。 “郎君何必将人情一事与此事牵扯到一处?舍下简陋,配不上郎君一身的灼灼贵气,郎君还是到别处寻宅子吧。” 王之焕不知何时择了一片叶子,捻在指间把玩。 手指纤长,指节分明。叶子在他指间显得如此渺小,小得一挼便会零落成泥。 可手的主人似乎并不打算挼碎它,而是将其凑近鼻端,轻轻一嗅。随即淡淡一笑,笑里透着邪气。 “眼下……”王之焕稍顿,“我只为这事而急。且你这宅子,甚好!” 宋酒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平息怒气。他这明明是赶鸭子上架! “世人皆言:王氏五郎,其人雅人深致,行为世范。时人无有不仰慕其才者,一言一行皆以之为表率。如今看来,世人所言并不属实。” 王之焕随手将手中的叶子扔了,下阶来,望着宋酒气呼呼的模样,不禁一笑。 “你所说的世人,不过是些两叶障目的俗人。他们若真将我看得透透彻彻、明明白白,世上哪还有什么王氏五郎。至于那些将我看作表率的,皆是东施效颦、邯郸学步,俗不可耐!” 宋酒仰着头,看着王之焕一脸嫌弃的神情,问道:“郎君言下之意,是说自己并非君子,此举也是小人行径?” “我何时说过?”说完,王之焕转身要往回走。 宋酒一把扯住他宽大的袖子,拽得紧紧地,忿忿不平。 “圣人也说了‘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郎君既是君子,那酒娘便做回小人。好言好语你不走,我只好将你拖出去,好让那些俗人瞧瞧他们心中的王氏五郎是何等的无赖!” 尽管宋酒使出了全力,王之焕身形依旧未动。 王之焕看着宋酒因拖拽太过用力而憋红的小脸,嘴角扬起一丝连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笑意。 不同于之前的那种半仙半邪的笑,这一次,他的眉眼是向上扬起的。 王之焕忽的凑近宋酒,在她耳边说道:“你若将我拖出去,我便将你与钱改容游西湖的事告知天下。临安多少闺中人都心慕于他,你不会不知道。而汴京,想招他做东床的达官贵族也不少。” 宋酒拽着袖子的手渐渐松开了,睫毛忽闪忽闪地,整个人默不作声,没了方才的气势汹汹。 王之焕的要挟很管用,一旦这件事传出去,来自汴京、临安的暗箭只多不少。眼下她大仇未报,不能再给自己找麻烦。 一个王之焕比起汴京与临安的那些小娘子,要省心得多。 王之焕站在原地,等着。“考虑得如何?” 宋酒心中的小算盘此时正打得乒乓响,正等着他这么问呢。 “我可有言在先,郎君可以住下,不过这租钱与饭钱……”宋酒狡黠一笑,“郎君可得一分不少地交上来。” 还人情是还人情,该赚的银子还是得赚! 这才对得起她女商人的身份! 王之焕并未答宋酒的话,而是朝着院门处喊着,“白雨,还不进来。” (东床:女婿) 第二十九章 :何以为师 白雨早就支着半个脑袋在门外等着,在他身后的王琢实在看不下去白雨这副样子,倚在墙边闭目养神。 临安的大宅子数不胜数,王琢不知阿爹为何偏要住进这处小宅子。不过,当他看见这宅子的主人是宋酒的时候,心底竟然有些窃喜。 白雨转身摇摇王琢的肩膀,催促道:“小郎君,郎君在唤我们进去呢。” 王琢站直了身子,整理衣衫,昂首进了院门。不过一进院子,两眼就不由自主地看向宋酒。 她与阿爹站在一处真是赏心悦目!阿爹俊,她很美,十分登对! 王琢如是想。 “白雨,银子。”王之焕吩咐道。 白雨不情愿地将一袋银子递给宋酒,“你可收好了,若是郎君与小郎君在你这里住不好、食不饱,就将银子还来。” 宋酒一把接过银子,掂量掂量。不错,有分量! “还是银子靠谱!若是郎君给我几匹绢,夜里风大,吹了烛火,烧了绢可就不值当了。” 王琢在一旁见宋酒如此高兴,自己也莫名地喜悦起来。似是想起还未向她见礼,王琢上前一步,恭敬地拱手,道:“阿琢见过酒娘,多谢你愿意让我与阿爹住下。” 宋酒得了银子,心情也好了大半。“不必言谢。”宋酒转头看檐下坐着的王之焕,悄声对王琢说道:“你说的话可比你阿爹的中听多了!” 因为离得近,王琢能闻到宋酒身上有一种淡淡的清香,带些酒味,又带着些花香。与他记忆深处的那种味道重合在一起,王琢想,娘亲的味道应该就是这样的吧。 宋酒看着满院的匣子,也不知王之焕带了多少东西?从汴京来一趟临安,有必要带这么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1 多行李么? “来几人,将它们都收拾了。” 仆人们一声不吭地忙进忙出,时不时地有匣子碰撞地面的声音,宋酒也都忍下了。 晚间,仆人终于将院里清扫干净,各自散了。只留下白雨一人伺候王之焕和王琢。 宋酒十分庆幸:这下终于安静了。 谁想宋清盼醒了,见家中多了两人,一下子发了脾气,哄也哄不住。 宋清盼也是这个家的半个主人,虽然年纪小,却懂得这块地儿是自家的。不认识的人住进来,对他的威胁很大。 用昏食的时候,花媪无论递给他什么,都被他砸在地上。 宋酒算了算,他已经砸了三个碗了。 “阿盼,事不过三,你若是再胡闹,就去外边罚站!” 宋清盼见宋酒板着脸,并不似从前那般去撒撒娇。他一下子从软墩上跳下来,负气跑到庭院里站着。 王之焕两人并不与宋酒在一处用昏食,当宋清盼负气跑出房间时,正好被王琢瞧见了。 王琢放下碗筷,看向王之焕。“阿爹……” 王之焕看了一眼天色,点头。“快去快回,快行雨了。” 宋酒待在房里,没了进食的心情。 清盼的性子若是不改改,将来谁也治不了他。也不知宋玉姝以前是怎样将他带大的,一个五岁的孩子还不能正常的言语。 “迟语之症,虽是病,却也不是病。” 宋酒抬头,王之焕不知何时竟坐在了宋清盼的位子上。 “郎君未免管得太宽了,这是酒娘的家事,还望郎君莫要插手。” 宋酒之前一直在气头上,没有将事情看得全面。 面前的是什么人?太原王氏的王之焕,怎会看上她这么一处小宅子?何况他与种卿交好,去种卿那里住再好不过。 所以,他是别有用心。且他的别有用心不止一次。 明明在祝家酒宴上,他不惜借着太原王氏的名号来挤兑自己。可转眼,在与钱方对簿公庭之时,他又请来谷一椿帮她。 这一前一后,此人的行事手段迥然不同,不是别有用心,也是居心叵测。 宋酒实在想不通,一个人情而已,王之焕未免将它看得太重。 才是片刻的思虑,宋酒便将前前后后所有事情捋了一遍。最终得出的结论便是:王之焕此人,其心难测。惹不得,躲得起。 “我倒是可以做他的师傅,只是这样一来,你又得欠我一个人情!”王之焕一手支着脑袋,慵懒地看着门外,似是不经意的一提。 宋酒立马就否定,“不劳烦郎君了,临安有学问的学究不少,我可以请人教他。” 王之焕一嗤,“俗人教出来的学子,只会更俗。” “那谷一椿谷老,总该是不俗的。” “他可不愿收一个顽劣的孩童做徒弟。” 宋酒刚想回他一句,突然了悟。王之焕又想用激将法,还好,差点又着了他的道。 “郎君这般说,阿盼只你一人教得?” 王之焕转头,道:“自然。” 不要脸。宋酒心里骂道。 “郎君怕是忘了,这临安还有一个钱九郎。”宋酒盈盈一笑,眼中尽是得意。 王之焕殿试夺魁,钱改容亦是殿试夺魁,可惜两人并非同一年参加殿试。 王之焕夺了魁首却不入仕,钱改容本该进翰林院却执意进了大理寺,当了一个正八品的寺丞。 论才华,两人是不分伯仲的。 可这些在王之焕眼中都是小事,“你若请他做师傅,得罪的可是德亲王。” “为何?”不就是请钱改容做阿盼的师傅么,怎么还会得罪德亲王? 要知道,亲王可是官家的兄弟才有的封号。与德亲王作对,无异于与皇室作对。 “德亲王曾三请钱改容做其爱子的师傅,每每都被钱改容回绝了。你说钱改容若是答应了你,岂不是将你推到风口浪尖上?官场上的事情,谁说得清楚?今日他为德亲王看重,难保明日不会因此事而落马官场。” 宋酒被他这番言辞惊得一身冷汗。 王之焕这番说辞,其实还算往好的方面说。 宋酒不清楚朝堂的事情,可是知道:得罪了德亲王,可不是辞官还乡这般简单。 若因请他做阿盼的师傅,而将他陷于不忠不义的境地,便是她最大的罪过了。 尽管心下忐忑,宋酒面上依旧看不出破绽。稳了稳心神,尽量自然地说道:“郎君不去为官,当真可惜。” “可想好了?” 一句话,便让宋酒听出了逃避的意思。显然,王之焕不想与旁人提及做官的事。 正好,她也无意窥探。 可阿盼的事,该不该允? (注:古代的绢比铜钱更有价值,且在民间流通最多的还是铜钱。) 第三十章 :教训小二 王之焕的才能不容置疑,那是顶好的。可宋酒担忧的是他这个人,表面看着是不容侵犯的世家郎君,实则与临安城里的无赖无二。 王之焕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道:“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教阿琢课业,也不见得他往歧路上走。” 宋酒想起两次见到王琢的情景,的确是一个温文有礼的小郎君。除了相貌好看之外,其余的与面前之人毫无相似之处。 有他做阿盼的师傅,确实能省去不少麻烦。 “郎君若是执意如此,酒娘便勉为其难应下了。可这束脩……”宋酒心中又敲响了算盘,“郎君既然在此住下了,束脩便算在租钱中,可好?” 王之焕哪里不清楚她的用意,能赚则赚,要亏的尽量少赔。 “随你。” 两人将清盼的事情谈妥了,王琢也牵着宋清盼进门来。 宋酒有些惊讶,王琢竟将阿盼哄好了?他用的什么法子? 但愿阿盼跟着王之焕学习,能将迟语症治好了。 王之焕说的不错,迟语症说是病,却也不是病。阿盼三岁跟着宋玉姝逃到临安,人生突变,一个孩童和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待在一处,又不见外人,不生出病来才怪! …… 翌日,用过朝食,宋酒照例要去宋家酒楼看看。 将宋清盼留在家中与王之焕习文,有花媪看着,不会出什么乱子。 刚下檐子,宋酒没有瞧见原叔。 奇怪! 原叔每每总会在酒楼前等她,难不成今日酒楼出事了? 宋酒急忙穿过酒楼前的彩楼、欢门,将喧闹留在了身后。 酒楼中,原叔正急得焦头烂额。一手叉着腰,一手左右指挥小二忙前忙后的。 “快快快!你们倒是快点啊!若是酒楼里有那些劳什子的异味儿,惹得客人厌烦,你们全都没好果儿吃!” 原叔捞起袖子揩揩汗,“哎呀,动作麻利点儿!我这把老骨头儿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2 实在禁不住你们折腾啦!” 宋酒站在门槛处,一股瓜果腐烂的味道冲入鼻中。 好难闻! 宋酒抬起手,欲掩住口鼻,但很快又放了下去。 “原叔!” 原叔听到熟悉的声音,下意识地转过身。“东家来啦?” 原叔心下一紧张,今日东家来得早了些。 宋酒走进来,望着左右晃动的小二,问道:“发生何事?怎的如此慌乱?” “东家,昨日从城外运来的瓜果搁在楼里,烂了。这股味道,便是……” 原叔从打理酒楼开始,从未出过如此低级的错误。东家信赖他,将酒楼中的大小事务交与他打理,没成想…… 唉,该怎么向东家交待? 宋酒眉心一皱,“瓜果夜里应放入井水中冰镇着,怎的搁在楼里?昨夜是何人值夜?” 宋酒的声音冰冷,夹带着一股怒气。忙碌的小二全都停了手中的活儿,个个埋着脑袋。 没人承认。 宋酒眼神一瞟,将各人的神色瞧得一清二楚。 看来,有人对她这个东家不甚尊敬啊! 宋酒找个坐处,坐下。看着一应埋头的小二,道:“说说,昨夜是何人值夜?” 原叔刚想回话,宋酒出手制止。“原叔,你在一边待着。我就是要他们说说,若我今日不来,你们还要翻了天不成?” 有几个小二偷偷瞄了宋酒一眼,见她双眼微眯,双唇微抿。虽是在生气,却也没什么大动作。几人互相使了使眼色,耸起的双肩微松,放下了警惕。 宋酒将他们的小动作收入眼底,冷笑。 浑水摸鱼? 有意思! 若非今日来得早,她还不知道这宋家酒楼底下藏着多少蠹虫。 “还是不愿说?”宋酒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悠悠地问道。 无人回应。 “砰……” 酒杯从宋酒手中滑落,砸落在地,碎了几瓣。 “呀!”宋酒一声尖叫,引得所有的小二抬起头来。 宋酒一笑,轻轻地将垂落在地上的披帛牵起,惋惜地说道:“这东西脏了,用不得了。人呐,亦是如此。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东家明明在说那条披帛,几个小二的后背却暗暗发凉。 难道东家知道了? “我再问一次,昨夜到底是何人值夜?” 几个小二微微扭着头,打眼色。坚决不能说,东家未必知晓是他们。 宋酒哼了一声,眼睛有意无意地看向那几个小二。 其中两个胆小的两腿已经在发颤了,但是出卖弟兄的事情不能做。 “千里眼何在?” 宋酒一喊,酒楼后方一人打了帘子进来。 来人一身读书人的打扮,腰间别了一块木牌子,上刻:一千里。他手中捧着一个簿子,来时瞥了站作一排的小二,随即将簿子递给宋酒。 “东家,都在此处。” 宋酒点头,赞赏道:“不错,一千里不愧是一千里。” 千里眼,专门负责记录宋家酒楼大大小小的事物,一千里是所有千里眼的领头。其后的千里眼依次称两千里、三千里、四千里……千里眼的分工不同,递上来的簿子自然不同。 而宋酒手中的簿子,记录的便是宋家酒楼所有佣工的行动职责。 宋酒将那几个人的名字念来,“吴三,杜湖,方居,刘六。原来是你们四人昨夜值夜,我问了几次,你们怎的不回话?还是……你们当真要翻天不成?” 原叔见几人毫无反应,骂道:“你们四人还不跪下,东家发怒了!” 原来那四人是给吓懵了。 他们并不知晓酒楼中还有千里眼这号人物,东家仅凭手中的簿子便认出了他四人,当真是可怕! 四人赶紧跪下,“东家恕罪,东家恕罪!我们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宋酒不为所动,问:“昨夜究竟因何原因,不把瓜果放入水井?” “这……这……” 宋酒一掌拍在桌上,声音大得吓人。“说!” 其余的几个小二赶紧跪下,向宋酒求情。“东家恕罪,昨夜是我们三催四催地,才让他四人将瓜果忘在了楼中。东家若要责罚,请一并责罚我们!” “哼,你们说得轻巧!昨日才运进城的瓜果,一夜之间悉数作废,楼中酿果酒的原料没了,责罚你们,果酒能酿出来么?如今楼中又有异味,今日的生意还做不做?” 几个小二没想到他们竟然酿成了如此严重的后果,看来这酒楼东家是不会让他们待了。 “东家,我们四人犯了错,甘愿受罚。我们四人这就收拾东西滚出宋家酒楼,断不会让东家为难!” 宋酒呵呵笑了两声,弄得所有人莫名其妙。 “走?惹了麻烦,以为自动消失便可以解决?”这些人当真想得太简单了。 宋酒抱手,坐在长凳上。一股威严自她身上散出来,让一干人等觉得卑微如尘埃。 “本朝律法,凡料理、拣择不精者,徒一年。原叔,你告诉他们,我这话是何意。” (束脩:相当于学费。) 第三十一章 :急求鲜果 原叔看了看宋酒,对着小二说道:“本朝的律令有写,诸如熬、削、洗、渍、去好留下烂东西的,皆要受一年的牢狱!你们四人,便是犯了这一条。东家的意思,是要将你们移送府衙。” 四人一听,彻底崩溃了。 府衙?牢刑? 那种地方,去了还能活着回来吗? “东家饶了我们吧!东家……” “东家,是我们错,求求您,我不要进牢子。” “东家……饶命啊……” 几人哭天喊地地求饶命,宋酒听得耳朵疼。 原本极小的声音都能被她听见,如今几个大男人在面前大大咧咧地哭喊着,恐怕会伤着两耳。 原叔呵斥,“收声!” 四人立马乖乖地闭上嘴巴。 “东家还没说怎么处置你们,喊什么喊?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酒楼里在喊丧呢,多不吉利!” 原叔到底是做了酒楼两年的店家,他说的话小二们还是信的。 几个小二眼巴巴地望向宋酒,等着她发话。 宋酒亦看向那些小二,声音清冷。 “除了祝家酒楼与梅花别馆,你们在临安的同行里,工钱算是不少的了。每月二百文的工钱,足够你们一年的吃穿用度了。” 小二们不知宋酒要说些什么,一头雾水地听着。 “临安的米价如何?十五文一升,每月二百文足够养活一家老小。我待你们如何?你们又待我如何?连一个忠字都做不到,枉费你们的爹娘多年含辛茹苦地将你们拉扯到大。” 不孝,大罪。 小二们都是孝顺的人,听宋酒这么一说,明明个个都是大男子,却红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3 了眼眶。 “东家,是我等错了!” “是我们错,阿爹阿娘教的,我们竟没有做到!” “啪……” “啪……” “啪……” 小二们一个个地挨着扇自己的耳光,眼中没有愤恨,只有悔意。 不忠,有罪。 不孝,亦有罪! 这巴掌,他们该扇! “行了,都停下!你们要好生记住今日这一巴掌,日后若再行此等事情,自己去府衙吧。” 宋酒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受罚。 “但,牢狱之灾可免,惩罚却难逃。你四人此月罚钱一百文,以示惩戒。若敢再犯,千里眼中的任何一人便可将你扔出酒楼!” 四个小二互相看了看。 东家的意思,是让他们留下了? 原叔摇头,平日里看着机灵,关键时候怎么如此迟钝?“还不快谢东家,若不是东家仁慈,你们就等着进牢房吧!” “多谢东家!多谢东家!” 宋酒摆摆手,让他们各自去收拾。 恩威并施,手底下的人才会守规矩! 原叔悄声上前问道:“东家,如今这鲜果没了,如何补救?今日,酒楼还要开门做生意吗?” “怎么不做?让他们赶紧将窗户都打开,让楼里通通气。去楼上取那坛苏合香酒来,香气散开,腐味儿便会消散了!” 原叔一惊,连连道不可。“东家,那坛苏合香酒绝对动不得呀!” “为何动不得?那酒又不是偷来的,原叔你这般,倒是在怕什么似的。” “东家,那苏合香酒是大内的御酒。若我们在民间用了这等酒,惹了祸事该如何是好?” 宋酒一听,笑了。原来原叔怕的是这事。 “原叔,这苏合香酒是自家酿的,犯不着事的。那出身太原王氏的第一位丞相,他便是得了官家赐的御酒,而后这苏合香酒才能在民间流行。你莫怕!” 原叔这才松了口气,“我这老骨头儿不中用了,还不及东家晓得的事多。惭愧惭愧!” 宋酒一笑置之,她书房中的几架子书可不是当摆设的。虽说以前宋家的家产不少,但那些经营之道除了躬行,还是免不了从书中取取经。 “那鲜果的事情,如何解决?” 宋酒沉思,这事确实有些棘手。 专门为宋家酒楼供货的农户每回也只能给这么多鲜果,若是再要他们供货,也拿不出这么多鲜果来。 鲜果,鲜果,临安城外的鲜果…… 对了! 宋酒激动地一拍手,有法子了! 原叔两眼放光,激动地问道:“东家找到法子了?” 宋酒笑道:“不错!你去招个檐子,不,租辆马车,我即刻出城去。” “出城?” “救星就在城外,算算时辰,我能见上他一面!” 原叔也没工夫问了,三步并作两步跑出去租马车。 这是宋酒重生后第一次出城。 那次在临安城外的河里,躺着的那人是宋玉姝,不是她。 宋玉姝为何会死在城外的河里,是一个谜。 宋玉姝的身份,亦是一个谜。 宋酒如今最清楚不过的是:她是宋酒,无论将来宋玉姝的身份会带来怎样的灾祸,她都要统统挡回去。 是宋玉姝的死才换来了她的生,她不会忘恩负义! “小娘子,到了!” 宋酒下马车,是当初她醒来的地方。 宋酒才站了片刻,不远处响起了哒哒的蹄声,还有轱辘转动的声音。 救星要来了! 一辆驴车哒哒地驶来,上边坐着一个白发老叟,正悠闲地挥着鞭子。 宋酒兴奋地唤道:“张叟!张叟!” 不错,这位老叟便是当初载着宋酒进城的张叟。 张叟的驴车终于行至宋酒面前。 “小娘子唤我何事?” 宋酒上前叉手行礼,“张叟不认得我了?” 张叟疑惑,他确实不认识这位小娘子。不过眼下世风日渐转好了么,怎么上回遇见一个小娘子,也是这样向他一个老头子行礼。 “小娘子,我们见过?” 宋酒无奈一笑,上回张叟见她,她一身泥泞。这回她身着华服,张叟自然不会联想起来。 “张叟,您忘了,上回还是您载我进城的呢!您再想想!” 张叟仔细一瞧,觉得她有些熟悉,尤其是那一双极好看的鹿眼。 鹿眼…… “啊!”张叟拍拍脑门,笑了。“你是上回那个小娘子!瞧我这眼力价……” 宋酒上前一步,恭敬有礼。“张叟,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您帮帮忙!” 张叟是个和善之人,这个曾落难的小娘子有事求他,肯定不是小事了。自己一个小小的果农,能帮的还是帮帮。 “小娘子请说。” “我想请您将这些鲜果都卖与我,您可愿意?” 宋酒这是有事求人,态度端得诚恳,语气又带着急切。张叟心好,自然不会拒绝。 “我当是什么大事,一车鲜果而已,我就卖与你了!反正我平日也是带进城去任他们挑选,小娘子需要,就拿去!” 宋酒没想到轻而易举地就成了,心中的石头也落了地。 “多谢张叟!” 第三十二章 :死因线索 张叟笑眯了眼,摆摆手,道:“谢什么?举手之劳而已。是小娘子心善,连老天爷也派我来助你!若是我今日有什么事来不了,小娘子岂不要急死?一切都是小娘子种的善因,才得的善果!” 宋酒也是惭愧,她并未种什么善因。张叟两次对她出手相助,种善因的是张叟才对。 “张叟,劳烦您将一车鲜果送到宋家酒楼。只要您对那儿的店家说是东家的意思,他便会给您双倍的价钱!” 张叟连连点头,记下了。心中却心生敬佩,小娘子原来是酒楼的东家。小小年纪就打理起了酒楼,将来可不得了啊! 与她比起来,临安城中那些养在深闺、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娘子简直被甩了好几条街。 待送走了张叟,宋酒徒步往另一边的树林中走去。手中握紧的匕首藏在宽大的袖中,不易被人发现。 一开始便有人藏在后边偷窥。 还未走到草丛边上,宋酒双目微眯,手中的匕首攥得死死的。 若那人敢上前来,必死无疑! “看够了?” 谁知那个男子却面露恐惧,口中哆哆嗦嗦地说道:“真的是你,你……你,没没没,没死?” 死? 宋酒快步上前,匕首瞬间抵住男子的喉部。“你认得我?” 男子吓得两腿发软,两眼紧闭,哇哇大叫。“不要抓我,不要抓我!不是我杀的你,是他们,是他们!” 宋酒一抬手,匕首抵的更紧,斥道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4 :“闭嘴!” 胆小的男子立即闭上了嘴,却在大幅度地咽口水。双眼依旧不敢睁开,两手紧握。 “睁开眼,看着我!” “不不不,你是鬼!不能看!小娘子,您放过我吧,我只是碰巧路过的,不关我的事啊!饶命,饶命啊!” 宋酒冷声冷气地骂道:“我若是鬼,早吃了你。你睁开眼给我看清楚,我是活生生的人!” 男子微微睁开了一只眼,面色红润,不是青白色的。复又睁开另一只眼,这才敢看得完全。 “你……真的没死?” “为何说我死了?给我说说,不说个三四五,小心我要你的命。” 匕首又抵紧一分。 “我说,我说!”男子知道了宋酒不是鬼,恐惧减少了不少,可喉间的匕首又让他不能动弹。 “上回我碰巧路过,瞧见你与一个郎君在一处。原以为你们是那种关系,我就想留下来偷偷看看。” 男子说着,看了一眼宋酒。 宋酒瞪他一眼,“继续说!仔细你的小命!” 男子悻悻,继续说。 “谁知好事没看成,竟看到害人性命的一幕。老子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遇上这种事!晦气!” 宋酒踹了他一脚。 男子这才好好说话,“你不是认得他么?你还叫他三哥来着!” 三哥? 那人与宋玉姝是相识的! 宋酒瞟他一眼,“说你的,不该问的别问!” 男子脑袋一缩,好狠的小娘子! “那人问你要什么名籍,你不给,说什么要名籍没有,要命有一条。那人便真的将你推到了河里,后来跑出两个随从,将你摁在水中,直到……” 男子不敢往下说了,当时他是亲眼看着这小娘子的身子漂在河里的。 有人要宋玉姝死。 宋酒眸中一寒,看来宋家酒楼的事情得加紧办了。若是那些要宋玉姝死的人发现她还活着,不会善罢甘休的。 “可听到那人的名字?” 男子摇摇头,“当时我都吓死了,哪里记得那么清楚。” “给我想!”宋酒面露凶光,“想不出,这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她不是没杀过人。 虽然杀的都是盗贼。 “我真的不记得了……”男子哀怨地说道,突然叫了起来,“我想起来了,当时我隐约听见一个地方,叫永嘉!” 永嘉? 是永嘉宋氏! 是那个声音告诉她的,小心永嘉宋氏! 原来宋玉姝与永嘉宋氏有牵扯。 宋酒漠然地收回匕首,从袖中掏出一百文钱给他。“这些钱你拿着,绝对不能与旁人说起此事。否则你的命我可救不了!” 男子一把抓过铜钱,“被你这么一吓,我哪敢说。” 宋酒见他心不在焉的,再次提醒道:“你若将此事泄露,只要与你有干系的,一个也逃不了。你亲眼看我死过一回,应当明白那些人的厉害!” 男子这才警醒起来,对着宋酒磕头。 “小娘子,我发誓不会将此事说出去的!” 说完,男子抱起铜钱便跑了。 宋酒站在原地,理了理收集到的线索。 永嘉宋氏,三哥,名籍。 那人能将宋玉姝杀了,定然是没找到名籍。如此,那名籍一定还在宋家酒楼或者家中。 可那名籍中到底写了什么,竟将宋玉姝置于死地? …… 从城外回到宋家酒楼,原先那股瓜果腐烂的味道已经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苏合香酒的香气。 今日来酒楼的客人不多,想来是那些人久久不见钱改容出现,等得枯燥,不愿来了。 宋酒在二层的栏杆边上俯看临安的大小街道,已有小半个时辰了。 “一千里,去请原叔上来。” 身后的一千里得令,脚下生风。不小会儿,原叔上楼来。 “东家有事吩咐?” 宋酒将手中写好的笺子递给他,“你瞧瞧,若是没有问题,就贴到榜上。” 茶楼有茶榜,酒楼亦有酒榜。 官府下发的邸报都要贴在榜上,进进出出的客人只要扫一眼,便能了解上边下发的所有意旨。 除了邸报,酒楼的聘文亦会张贴在上边。 原叔快速扫了一眼,思忖小片刻,问道:“东家要招量酒博士,此举无可非议。可量酒博士多是由男子担当,若我们聘请女子做量酒博士,恐要招来非议。” 原叔的担忧宋酒不是没想过,但富贵险中求嘛,只要事情处理得体,非议自然会变成夸赞。 “原叔,这世道总在变,没有什么会是一成不变的,何况本朝的律法中并未规定:不可招女子为量酒博士。若我们总是因循守旧,何时才能跻身前列?有时候,巾帼堪比须眉。” 原叔一叹,可不是嘛! 东家您就是巾帼,这想法比男儿还要大胆。真是一代新人换旧人啊,不是巾帼堪比须眉,而是胜于须眉! “也好,我这就去将聘文誊一边,张贴在榜。东家就等着巾帼上门来吧……” 原叔对此事不抱多少希望,这一行干了这么多年,临安有多少女子会量酒? 屈指可数! 宋酒听出了原叔的无奈,安慰道:“原叔就拭目以待吧,这偌大的临安城里可是藏龙卧虎呢!” 原叔没再说话,拿着笺子下楼去了。 酒楼下的街道,人来人往,喧闹声不曾停歇。 宋酒突然从中瞧见了一人,嘴角牵起一丝算计的笑意。 “一千里,去将他请上楼来。” 一千里刚转身,宋酒又叫住他,“对了,待他上来后,你再去一趟飞雪楼,带个话给宋二娘子。就说明日我请她到酒楼一坐,你有意无意地跟她提一提林路桓在这里的事。” 一千里简短地道了是,随即下楼。 宋酒十分满意一千里的态度,凡是不该问的便不问,少说多做。这便是她对千里眼的唯一要求。 (1量酒博士:酒楼中负责盛酒的人。2邸报:类似现代的报纸。) 第三十三章 :美人之计 话说林路桓这几日心情烦躁得很,本打算寻个酒馆喝喝酒,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宋家酒楼。 想起那日宋家酒楼的小娘子,林路桓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为何会熟悉,他不知道,可是他能察觉到那小娘子对他有恨。 但那宋小娘子是长得极美的。好似太白诗中所写:名花倾国两相欢……一枝红艳露凝香……诗的内容具体的他也记不住,总之宋酒就是美! 美得令人心痒痒。 如此想着,突然一人出现在眼前,惊得林路桓赶紧退后两步。 “林郎,我们东家请你上楼一坐。” 一千里虽受雇于宋酒,却是画师出身,也学了几年经义,称呼林路桓为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5 林郎,没有什么不妥的。 林路桓不爽一千里的突然出现,搅了他的臆想。没好气地问道:“你们东家是何人?” 一千里指了指宋家酒楼的二层。 林路桓抬头一望,隐约能瞧见一截浅碧色的披帛在栏杆边飘荡,摇得他心神动荡。 是宋酒娘! 林路桓一喜,快步跟在一千里后边进了宋家酒楼。 蹬蹬蹬地上了二层,南面开了间阁子,正是宋酒坐在那处。 林路桓整整衣冠,故作潇洒地走进阁子。“酒娘?” 宋酒听着他的脚步,心中道:落地轻声,每一步像是比着尺子走的,轻浮! 尽管如此,宋酒依旧笑得温良无害,轻声细语地说道:“林郎来啦!” 话语中还带着些羞怯。 林路桓倒没想到宋酒这般高兴,心想美人高兴起来柔得似水,真是惹人怜! “酒娘特意让人请我上来?” 宋酒拿起桌上的酒瓶,斟了两杯酒。“上回在祝家,酒娘不是说请郎君饮酒么,恰好见了你,便唤了小二去请你。” 林路桓笑眯眯地接过酒杯,心里美滋滋地。美人斟酒,难得难得! “难得酒娘还记着此事,是路桓的荣幸!” 酒杯正好挡住了宋酒嘴角的不屑,林路桓没有瞧见她面上一闪而过的厌恶之色。 这才是第三次相见,他竟如此迫不及待地告知她自己的字,当真是心急。 枉她原先憧憬着待阿爹的丧期过了,便安安心心地嫁入林家,相夫教子。 如此人面兽心的人,若真嫁了,这一生都要不得安生。 既然你如此心急,那我便帮你一把。 宋酒又替林路桓斟酒,忸怩地问道:“郎君到这里来,家中的夫人知晓了,怕是要闹脾气了。” 林路桓一口饮尽杯中酒,笑道:“酒娘说笑,我家中没有夫人。” “也没有定亲?” 这下林路桓愣了,片刻才愤恨地说道:“原先有的,不过那贱人死了,亲事便取消了。” 贱人? 宋酒冷笑,如今他倒是连阿宋也不叫了,称她贱人。 林路桓,你真是好得很! 林路桓察觉到宋酒有一会儿没说话,“酒娘怎的不说了?可是我说错了什么?” 宋酒又重新笑了起来,“郎君多心了,郎君是读圣贤书的大才,怎会说错话?方才是我走神了,郎君请恕罪。” 林路桓看着宋酒肤如凝脂的脖颈,小巧的朱唇,一双仿佛会说话的鹿眼,魂儿早就飞到九霄云外了。含糊不清地说道:“不怪!不怪!” 宋酒对着他嫣然一笑,林路桓更是难以自持。 “郎君看着我作甚?莫非我脸上有东西?”宋酒装作疑惑的样子,用手摸了摸脸颊。 林路桓笑着摇头,“酒娘脸上确实有东西。有远山,有涓涓细流,有秀峰,有桃花,还有春风……” 宋酒掩面,两肩不住地微微耸动,呵呵笑了,声音小而清脆,似清脆的鸟鸣。 “郎君真爱说笑!酒娘脸上哪有那些东西?我的脸如此小,如何装得下那些?” 林路桓神情专注地看着宋酒,道:“酒娘眉似远山,眼似泉水,鼻似秀峰,唇似桃花,面带春风……” 宋酒心中只觉得恶心,这话他从前也说过。 同样的话,如今听着分外难受。好似过了夜的饭食发馊后散发的阵阵恶臭,再好看也不能食用。 “酒娘,有一事我想问问你……” 宋酒端着酒杯,杯中映出一双美眸。“郎君问就是,酒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次在宋家酒楼,你为何对我有一种恨意?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郎君那日醉了,怕是你的错觉。我与郎君素不相识,恨你作甚?若真是恨你,我今日请你喝酒算怎么一回事?郎君多心了!” 林路桓一直在看宋酒的神色,见她没有半分的不自在,一举一动没有可疑的地方。 也对,如此美人,能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恨?若是有,也是相见恨晚的恨。 如此想,林路桓竟有些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心底沾沾自喜! “郎君可是有好事?说来让酒娘也乐乐?”宋酒一副好奇的模样。 林路桓干咳两声,“无事,无事。” 他说无事,便是有事,历来如此。 林路桓是一个表里不如一的人,而宋酒此生最恨的便是这类人,可偏偏她自己也是这类人。 说起来,宋酒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这点,她自己是承认的。 若是一介商人真真正正地做到表里如一,别人要你的命就如捏死一只蚂蚁一般轻而易举。这是宋酒随着阿爹走南闯北得出的经验! 要生,要富贵,便要将一颗炽热的真心死死得裹在一处。外面要足够黑,足够硬,才能让他人为鱼肉,自己为刀俎。 宋酒与林路桓周旋了三刻,终于瞥见宋雪滢的身影出现在宋家酒楼门前。 宋酒满意地笑了,一切尽在掌握。 “郎君,酒娘再为您斟杯酒……” 宋酒手一抖,瓶中的酒泼了出来,尽数洒在了林路桓的衣衫上。 林路桓呀了一声,急忙站了起来,攥着袖子去擦衣襟上的酒渍。 “郎君,酒娘是无心的。我替你擦擦……” 宋酒正朝林路桓走去,脚下一个不注意,踩住了垂在地上的披帛,而后整个人朝林路桓扑去。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快得让人发懵。 林路桓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了宋酒,软玉在怀,淡淡的酒香窜入鼻中。林路桓揽住宋酒腰间的手加大了力道,此时不偷香,更待何时? 林路桓的脸离宋酒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宋酒闭眼,藏了眸中的厌恶之色。暗数:一、二、三! “桓哥哥!你们在做什么?” 一道尖锐的声音震得林路桓耳朵生疼。 宋酒趁机撇开林路桓的手,一阵风似的远离了他。 怀中一空,林路桓原本充盈的心一下空了。一股怒气蹭地蹿上脑门,林路桓喝道:“瞎嚷嚷甚?” 宋雪滢双拳紧握,微微喘着粗气。两眼一直瞪着宋酒,一刻也没离开过。 宋酒察觉到宋雪滢的视线,只当没瞧见。双手交叉护在胸前,侧身靠着柱梁,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第三十四章 :纯属误会 宋雪滢死死地盯着宋酒,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随即快步到林路桓跟前,撒娇道:“恒哥哥,这个时辰你不是该在家中习文么?” 宋雪滢的手攀着林路桓的胳膊,眼却瞥向宋酒。 她宋雪滢的男人,何人敢抢? 被人抓了现成,此人还是宋雪滢。林路桓有些尴尬,后悔方才吼了她。今年科举的一切吃穿用度还得倚靠着宋雪滢,可千万不能得罪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6 她。 “滢妹怎的也到此处来?我今日读书有些乏累,想着出来放松放松。正巧遇见酒娘,才上来喝几杯。”林路桓柔声细语地对宋雪滢说道。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旁人听了最能产生误会。 林路桓心一狠,为了前途,只能暂时委屈美人了。改日他再买些胭脂水粉、珠钗首饰哄哄宋酒,还怕不能手到擒来? 宋雪滢听了林路桓的话,朝宋酒抛了一个得意的笑容。“原来是有些人不要脸皮,白日招摇。仗着有几分姿色就想自荐枕席,哼哼,也太过高看自己了!” 宋酒原本交叉在胸前的手不知何时放了下来,潇洒地倚在柱旁,手中悠悠地转着浅碧色的披帛。 “宋二娘子说我自荐枕席?笑话!”宋酒指着天上,道:“苍天作证,我可没有半分逾距。方才那一幕,宋二娘子误会了。我无意间将酒洒了林郎一身,故而想帮帮手,谁知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这黑锅,她可不背! 女子之间的事,女子之间的话,当然只有她们能懂。 宋雪滢自然听出了宋酒话里有话:是林路桓心猿意马,不是她有心勾引。 宋酒这话宋雪滢是信的,不然她当初怎会从她女兄手中将林路桓抢到手?可清楚归清楚,一个巴掌拍不响,只要有宋酒在,林路桓定是不安分的。 宋雪滢抬头瞧了林路桓一眼,希望他有所表示,却正好瞧见他正痴迷地看向宋酒。 宋酒!宋酒!都是宋酒! 凭什么她一出现,所有男子的目光都在她身上?她哪里长得好看? “桓哥哥!”宋雪滢扯扯林路桓的袖子,心急地唤道。 林路桓回过神来,问:“怎的了?” “桓哥哥,她长得比我美,是不是?你为何那般看着她?” 林路桓有些为难,说是,盘缠没了。说不是,要得罪美人,日后可不是花花钱就能哄回来的。 “这……” 宋酒看热闹似的站在一旁,斜着身子,神情不喜不忧。 宋雪滢步步紧逼,“桓哥哥,你倒是说啊!” 林路桓皱着眉头看向宋酒,一咬牙一跺脚,算了。“滢妹,自然是滢妹好看。在我心中,滢妹怎样都美!” 宋雪滢这才满意地笑了,“那你去扇她一巴掌,我便信了你说的话。” 林路桓此时一个头两个大,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说得真不假。 看看宋雪滢,不像是说笑的。 再看看宋酒,整个人默默地倚在柱旁,一双亮晶晶的鹿眼可怜巴巴地瞧着他。 林路桓实在抉择不下,央求道:“滢妹,你这不是强人所难么?若我真的打了酒娘,旁人知道了,该如何看我?若是学究知晓此事,考取功名事可就难办了!” 届时,你嫁入林家的事不就泡汤了么?这是林路桓未说完的话,宋雪滢能懂的。 可他太小看宋雪滢了。 宋雪滢指着宋酒,带着命令的语气说道:“桓哥哥必须去!” 宋雪滢真不怕林路桓考取不了功名么? 她是不怕的。林路桓只是她从女兄那里夺来的,只是一颗报复女兄的棋子。既然女兄死了,林路桓对她的用处也大不如前。 可如今有人要来抢她的东西,即便她不喜欢,也不能让人抢了去! 宋酒看着僵持不下的两人,无心再看这出沉默的戏。“两位一来一去地,可将话说完了?说完了,那边请,梯子就在那里!” 宋酒浑不在意地举动激怒了宋雪滢。 “宋酒娘!你到底是何方神圣?说,你是不是狐狸精变的?专门来坏人感情?” 宋雪滢一边高声怒骂,一边朝宋酒走去。 “宋酒娘啊宋酒娘,你看看你自己,哪有半分女子该有的样子?这副狐媚样装给谁看?” 宋雪滢就是看不惯宋酒倚在柱旁那副慵懒的模样,虽然极其的随意,对男子来说,却是一种致命的诱惑。 宋酒纹丝不动,幽幽说道:“我该如何,还轮不到宋二娘子来教训我吧?宋二娘子可别忘了,这是宋家酒楼。若我有个好歹,你们二位也别想安然无恙地走出去!” 宋雪滢脚步一滞,藏在手中的金簪被她迅速地收回袖中。 宋酒瞧见了她的小动作,轻笑。 想杀她?这一回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林路桓对宋酒与宋雪滢的动向视若不见,这样最好,他哪边都不至于得罪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宋雪滢愤愤地挥袖,转身。“桓哥哥,我们走!” 宋酒,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林路桓在后边望了宋酒一眼,有些不舍。 今日多好的机会啊,就这般没了…… 宋家酒楼外三丈远的地方有处小巷,过路的人甚少。 宋雪滢手中的簪子被攥得微微有些变形,林路桓默默地站在一旁不说话。 “桓哥哥,你若想考取功名,最好给我离宋酒远些!否则……你知道后果的。” 宋雪滢此时没了在宋家酒楼的那副娇弱的神情,神色淡漠,像个高高在上的主人在俯视低贱的仆人一般。 林路桓全身一顿,“滢妹……今日真不是我……” “桓哥哥,你最好别忘了,当初可是你同意了我提出的条件,我们才联手将女兄给……” 宋雪滢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林路桓面色一白。 他如今有些后悔答应与宋雪滢合作了。 若是当初好好待阿宋,等阿宋嫁入了林家,何愁没有银两。原本以为宋雪滢是真心爱慕他,更何况宋雪滢还是有几分姿色的,一时色迷心窍便答应了。 谁知今日,宋雪滢似换了一人一般,对他呵斥指使,把他当仆人使唤。 真是气人! 林路桓冷哼,“我忘了什么?难道你想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我身上?如今我们可是拴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怕什么? 就算捅破了天,他也死不了! “好滢妹,你也别忘了,你还有把柄握在我手里!”林路桓凑到宋雪滢耳边轻轻说道。 宋雪滢呼吸一滞,银牙紧咬。 林路桓十分满意宋雪滢的反应,笑着在宋雪滢的脖颈处舔了舔,才餍足地站好。 这种事,也不是头一回了。 第三十五章 :一盒药膏 宋雪滢有把柄在他手里,不敢再对他呼来喝去,只得忍着怒气道:“这些日子飞雪楼的生意不好做,我手头有些紧,暂时挪不出银子。其他事你看着办吧!” 说完,宋雪滢甩开袖子便走了。 林路桓心中也不好受。被宋雪滢当成仆人使唤,没抱得美人归,还没有银子用,哪样不令他生气? “真他娘的晦气……” 这话若让学究听见了,定会落得个言语失礼的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7 诟病。 林路桓横眉竖眼,脚步匆匆地回家了。 刚推开家门,就传来阿娘的唠叨声。 “阿桓啊,家中就快没米了,你闲时便去买些回来吧!” 钱钱钱,又是钱! 林路桓大袖一挥,怒气冲冲地说道:“要钱没有!” “啪……” 后背一疼,林路桓转身瞪着罪魁祸首。“阿爹!” 林路桓的老爹老林骂道:“你还知道我是你爹?横眉竖眼的给谁看?怎么,要杀了我不成?” 林路桓反手捂着后背,弱弱地摇头,“不敢。” 老林抄起地上的笤帚,骂骂咧咧地,“没有钱就去找宋家要!他宋家家大业大的,有的是钱。你媳妇不也是宋家的人么?用她们点银子有什么错?” 一提起这事,林路桓就来气。“阿爹,要我说多少回?阿宋她死了!死啦!” 老林抡起笤帚给了林路桓一棒,“不是还有个二娘子嘛?宋家的人又没死绝!” 林大娘见亲儿子被打,心疼地跑上前将他护在身后,朝老林骂道:“你打他做什么?全家就指望他了,打死他你吃什么?你去赌的钱从哪里来?” 老林这才悻悻地收回笤帚。 林大娘护着林路桓,问道:“阿桓啊,怎么样,下个月的银子,二娘子有没有说什么时候给?” 林路桓烦躁地推开林大娘抚在背上的长满老茧的手,“没有!家里没米就先吃粟!” 老林躺在椅子上,指着林路桓骂道:“没用的东西,要点钱也要不来!” 林路桓没理他,大步往屋里走去。 他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这辈子才会遇上这样掉进钱眼儿里的父母。 老爹好赌,整日没事就往赌坊跑。 老娘持家,整日唠唠叨叨地念个没完没了。 钱钱钱!都是钱! 他上哪里去弄那么多钱? 林路桓躺在床上,忽然有些怀念起阿宋还在的日子。 日子困难的时候,阿宋还会接济他们。阿宋的性子极好,不会像宋雪滢这般无理取闹。 何况阿宋还是个会做生意的,有她在,林家哪里会饿肚子? 宋酒正急匆匆地往家里赶,突如其来地打了个喷嚏。 宋酒嫌弃地看着林路桓摸过的衣料,还有他碰过的手上竟开始发痒。 …… 一进门,宋酒高声唤着花媪。“花媪,花媪!快打水来!” 花媪正在厨房里忙碌着,隔着老远听见小娘子的声音,忙搁下手中的活。将热水与冷水勾兑得正合适,又将从马家铺子里买来的梅花花瓣撒入水中。 花媪端着水盆去时,正瞧见宋酒坐在檐下的石阶上,不住地挠两只手臂。 “小娘子的手怎的了?” 花媪牵起宋酒的手一瞧,吓了一跳。 两只手臂上一片通红,道道血痕。红痕下还起了无数的小疹子,密密麻麻的,怪吓人的。 宋酒端过水盆,双手放入水中不住地搓洗,似是要洗去上边看不见的脏东西。 花媪看着她十分使劲地在搓洗,有些心疼,却又不敢劝她。 小娘子脸上的表情怪可怕的,厌恶、狰狞,就好像手上长了什么骇人的东西,若能将它们洗去,搓层皮下来也无所谓。 宋酒边洗便问花媪:“阿盼呢?” “小郎君正在书房中与王小郎君做功课呢!王郎在一旁看着。” 用梅花泡的水洗过手后,宋酒觉着手上不那么痒了。“阿盼今日可有发脾气?” 花媪摇头,“小郎君今日乖得很,似乎很喜欢跟王郎习文。” 宋酒也不惊奇,若是这点问题王之焕都解决不了,要他来有何用? 宋酒净了手,回房将身上的襦裙换了下来。 花媪瞧见满地的衣裳,正欲捡起来去洗。 宋酒看着那堆衣裳,冷冷地说道:“花媪,这襦裙不要了,将它扔了。” “小娘子,这……”这衣裳还是新的呢。 花媪是个朴实的老人家,见宋酒这件衣裳才穿过一回,觉着有些可惜。 “扔了!” 宋酒有些不高兴,只要是林路桓碰过的,她都觉得恶心。 手上起的这些疹子,足以证明她是有多恨林路桓,多厌恶林路桓的接触。仅仅是简单的碰触,身体还是给出了最清楚的答案。 花媪瞧见宋酒面上的愠色,悄声拿着襦裙退了出去。 王之焕进门来,在榻前的桌旁坐下。仿佛是在自家一般自在、无拘无束。 宋酒也不能责怪他,这房间虽说是她的闺房,但宅子里的房间不多,一间只能当两间用。 “听花媪说,阿盼今日习得很认真。” 不是问句,自然不是询问王之焕详细的情形。 王之焕自己倒了杯茶,刚送到嘴边就搁下了。 这不是他爱喝的。 “你这茶叶该换换了。” 宋酒挠挠手,轻讽道:“我这女商人还没富庶到可以每日饮青凤髓的地步。” 这些世家郎君个个要求高得很。钱改容用青凤髓待客,而王之焕每日饮的茶皆是青凤髓。 “听说宋家酒楼要招女子做量酒博士?”王之焕问道。 宋酒也不知他是从何处知晓的,整日待在宅子里,消息却件件没有落下。 怪不得世人都说:王氏郎君,闭门不出而知天下事。 宋酒笑问:“怎的,郎君想去?” 这是有心要揶揄他。 王之焕瞟了一眼宋酒发红的手腕,回道:“我倒是有心,就怕你不敢收我!” “郎君敢在百姓面前抛头露面,酒娘便敢收下你!” “你若不怕酒楼的门槛被踏破,一个量酒博士而已,我还是做得的。” 两人一来一去地打着太极,也不知有什么意思。 许是想从对方的话中套些什么,许是探探对方的虚实,却毫无所获。 未几,王之焕起身,从袖中取出一盒小物什,搁在桌上。 “睡前擦擦,止痒。明日印记便会消去。” 宋酒悄悄将袖子放下来,遮住还在发痒的手腕。有些好笑,问道:“郎君这是作甚?酒娘何处需要止痒?” 王之焕心下暗笑,都这样了还在逞强。 宋酒看着王之焕一身清俊地走出房间,又看了看那盒东西。没动它。 夜半,宋酒终于忍不住,摸黑起来。 燃上烛火,那盒东西仍静静地躺在桌上。 宋酒实在不愿意用王之焕给的东西,用就意味着她又要欠他一个小小的人情。 但王之焕的东西肯定是好的,不用又着实可惜,更何况眼下手上实在奇痒无比。总不能大晚上的惊醒花媪,让她去请大夫来吧? 欠就欠吧,大不了还就是。 打开盒子,一股清香扑面而来。好香的药膏! 抹在手上还有一丝丝凉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8 意。真是奇怪,这药膏一抹在手上后,就不痒了。 这夜,宋酒终于睡了个安稳的觉。 第三十六章 :量酒博士 宋家酒楼招女量酒博士的消息像是插了翅膀似的,一下子传遍了整个临安城内。 宋家酒楼的彩楼之下,此刻聚集了不少来看热闹的百姓。 酒楼要招女子做量酒博士,这种事他们还是头一回听说!也不知这宋家酒楼的东家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宋家酒楼对面的楼上,一间阁子只开了一扇窗,窗的缝隙不是很大,却足以将宋家酒楼前的一切看得清楚。 白雨噘着嘴,不满道:“郎君帮她作甚?若是让她知道了,指不定以为郎君是个好相与的,每每都要找郎君助她。” 王之焕倚在窗前,两眼盯着宋家酒楼的二层,手中握着一块玉对蝶配,没说话。 白雨认得那块玉佩。那是用玉石雕琢而成的可拆可合的蝶配,是夫人留着给未来的新妇的,怎么到郎君的手里了? “郎君!”白雨不知郎君有没有在听,继续说着:“您莫忘了她是个商人,商人的心思可多着呢!” 那个她,自然指的是宋酒。 王之焕将蝶配放入贴近胸口的衣襟内,道:“她是个不愿求人的,何况她对王氏的人有抵触之心。” 这一点,从第一次见面时他便知道了。 白雨嘟囔了几句,没再说话。若是再说,就该被郎君割舌头了。 宋家酒楼前,人头攒动中走出来一人。 一身月白色轻纱衣袍,青丝束起,通身的贵气,容颜绝色。 只是今日来看热闹的人实在太多,并没人将他认出来。 年少的仆人护在四周,劝到:“郎君,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坐下看吧。今日百姓实在太多,万一伤着您,阿郎那边……小的们不好交待啊。” 钱改容摇头,“都说我一人来便可,你们非要跟着来。” 仆人心下道:还不是郎君长得太过引人注目,阿郎不放心,吩咐要寸步不离地跟着您。 “郎君在汴京可是寺丞,若是在临安磕着、碰着,误了回京复职的时辰,小的们可担不起啊!” 钱改容站在四人中间,望着宋家酒楼的彩楼下的台子,道:“我这个大理寺丞只是个八品官,被你们这般护着,倒显得像是三品的大理寺卿了。我虽在朝为官,也是官家的子民,子民与子民在一处,有什么好担心的。” 仆人们不再说话,个个默默地护在钱改容身旁。 他们的郎君就是这般,从不与他们这些仆人生气,总是温和地对他们讲道理。 按道理,郎君相貌非凡,在家中受阿郎和夫人疼爱,在族中也是佼佼者,还有范公的青睐,本该活得肆意潇洒,却是如此宽以待人。 是何人说的,凡是长得太过好看的男子,都是眼高于顶、性子冷漠的?他们钱氏的九郎便是一个活生生的反例! 登记名册这方,原叔正忙得焦头烂额。 原以为来参加的女子会少得可怜,谁知会有如此之多? 比试分为三轮,第一回 是考验参赛者的嗅觉。参加的人必须蒙着眼,凡是距离越远越能将酒分出品种来的便能留下来。 第一个回合便淘汰了不少人。 第二轮考验的是味觉。 宋酒将酒分别掺进水中,让原叔拿去给剩下的人尝尝,能全部说中酿制原料的,留下。 第二轮剩下的只有五名女子。 两个回合下来,宋酒最中意的便是头两人。一个是身穿淡粉绣蝶襦裙的女子,名叫云湘。另一个是身着碧色褙子的女子,名叫杜若。 这两人在识酒、辨酒方面有天赋,这点让宋酒很满意。 看来这第三个回合得出点有意思的考题了! 台上,剩下的五名女子面上带笑,显然是因为留到了最后,喜不自胜。 那个身穿碧色褙子名叫杜若的女子,在几人中是较为冷静的,但从她的眸中依然能看出难掩的喜悦之色。 杜若目光在台下的人群中不断搜寻着,待看到了想见到的人时,远远地朝他点点头。 那人在人群中亦是朝她点头,做了一个手势,示意杜若:你做得很好! 随后那人便从人群中退出了,消失于无形。 杜若眼中闪过一丝留恋,显然是希望那人再多留片刻。但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郎君要筹谋的实在太多,剩下的就交与她便好。 站在杜若身旁的女子恰巧是云湘。 众人眼中的云湘是可爱狡黠的,身上仿佛有一种灵气,是这浊世中的俗人所没有的。 无论云湘或嗔或喜,一举一动都是那般毫无违和。 云湘似乎很喜欢这样的场合,双眼不住地朝各个方向乱瞟。 原来临安是这样的啊,好热闹啊! 早知道临安的风景这般好看,人也这般有趣,她应该早些来的。 …… 种卿正在院中练剑,仆人脚步匆匆地跑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位一身戎装的将士,一身风尘,显然是刚到临安城。 将士抱拳,“将军!有官家口谕。” 种卿手中不停,长剑招招生风,厉气唬得仆人两腿发软。他身旁的将士倒是什么感觉也没有,像根木桩一般站着。 “胖虎,你怎的跑临安来啦?官家派你来的?” 种卿收了剑,看向叫胖虎的将士。 其实胖虎只是种卿给他取的绰号,胖虎原名叫庞虎,喊着喊着就成了胖虎。 庞虎道:“是。官家说交给将军的事情得尽快查清,莫让王、宋两家的人先找到。” 种卿神色凝重,确实,事情得赶快查清了。 庞虎支支吾吾地,道:“将军,还有一事……” “说。” 庞虎环顾左右,小声地说道:“德亲王家的宝贝宗姬跑出来了,有消息说宗姬跑来了临安。德亲王让属下告诉将军一声,希望您能……” “扯蛋!”种卿骂道。 种卿到底是常年在军营混的人,脾气不好的时候自然没什么好话。 宗姬是什么人? 德亲王最宝贝的女儿啊! 都怪德亲王平日里太宝贝她了,不准她四处乱跑,如今跑出来了吧! 种卿一把扯过庞虎,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你小子脑子坏了?咱们是在为官家办事,何时竟也听命于德亲王了?” 庞虎吃痛,捂着后脑勺,委屈地道:“将军,这也不是德亲王的命令。我临走前德亲王还特地来央求我的,您说德亲王他老人家来求我,我怎么敢不答应?” 种卿松开手,同时也松了口气。不是命令就好! “可有宗姬的画像?” 庞虎摇头。 种卿气得一脚踹出去,“你小子是不是傻了?不知道要跟德亲王要幅画像吗?”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9 “将军,我要了……可德亲王没给呀……您想啊,宗姬的画像要是流传出去,我们就是有十个人头也不够德亲王砍的呀!” 庞虎说的也有道理,德亲王如此宠爱宗姬,怎会轻易将女儿的画像交给一个莽夫? “算了!你先下去休息吧,我出去转转!”种卿吩咐完就大步往门外走。 (新妇:古人称呼儿媳。) 第三十七章 :真有意思 宋家酒楼前,人声鼎沸。 “这第三个回合怎的还不开始?” “是啊,这宋家酒楼的东家怎么还没出题?” “难道就要选这五个?我瞧着五个小娘子里只有两个还算入眼,其余的,不行……” “是不是头两个?我瞧着也是……” 钱改容站在人群中,听着百姓不断议论着,突然明白了宋酒聘请女量酒博士的用意。 古往今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若是在酒楼中有几个容貌俏丽的量酒博士,上门来的客人就多了。客人多了,能赚的银子也就多了。 她可真是聪明! 仆人见郎君自顾自地笑着,觍着脸问道:“郎君在笑什么?小的也想看看何处有好笑的。” 钱改容负手而立,在人群中站了许久也没有半分疲累之色。“在笑你们,一个个大汗淋漓的。” 仆人听了,嘿嘿笑了两声。 谈笑间,这第三个回合便要开始了。 原叔接到笺子时,愣了片刻。 东家出的题当真是别致! 原叔清了清嗓子,道:“东家的题目出来了,请五位小娘子仔细听着。” 台下的百姓瞬时便安静下来,屏气凝神,等着原叔念题目。 “去年冬日,临安的梅花开得极好,喜事也不少。马家的三位郎君同时向刘家的小娘子求亲,这一下,可怕刘员外急坏了。可刘家的小娘子出了一题,若是三人中有人答对了,便嫁与谁。小娘子分给每位郎君十八文钱,要求他们用最少的钱买一样世间最香的东西。” 这前边的纯属是个故事,可台子下的人听得可仔细了。 原叔又道:“大郎听闻宋家酒楼的苏合香酒最香,便拿着十八文钱来打了一壶。二郎去脂粉铺子买了盒十七文钱的胭脂,三郎什么也没买。可最后刘小娘子却嫁给了三郎,为何?” 台下一片哗然,一时间众说纷纭。 “这刘家的小娘子莫不是脑子坏了?竟然嫁给了三郎?” “那三郎什么也没买,定是将那十八文钱还了回去。” “……” 原叔听着台下的说辞,有些好笑。 “请五位小娘子写下答案。” 小二端着托盘上来,盘中搁着纸笔。 五位小娘子思忖了一番,有些犹疑地提起笔写下答案。只有云湘和杜若似胸有成竹一般,刷刷地写下了几笔。 随后那些纸张便交到了原叔手中,原叔快速地看完,高声宣布:“今日比赛的获胜者是云湘小娘子、杜若小娘子!”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看来百姓很喜欢这两位小娘子。 可是有人不解了。 “店家,这答案是什么?你好歹给大伙儿说说呀!” “就是呀,这东家出的题我们怎么也猜不出答案!” 人群中的仆人问钱改容,“郎君可知道答案?” 钱改容笑道:“梅花。” 仆人以为自己听错了,“没花?” 这是什么意思? 原叔站在台上示意大家安静,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才停了下来。 “这答案就藏在题中,是梅花呀!去年冬日的梅花不是开得挺好么?” 台下有人惊呼,“原来如此!梅花香,梅花香,那三郎没花一文钱便给了刘家的小娘子最香的梅花!原来如此!” 众人一听,有如醍醐灌顶。 原叔笑道:“对呀,这梅花的谐音不正是没花么?马家的三郎正是折了一支梅花,便抱得美人归啊!” 台下又响起一阵又一阵的掌声,佳人才子的故事在民间从来不会过时。 “宋家酒楼的东家有才!” 不知何人喊了这一声,随即有人附和。 “宋酒娘!宋酒娘!宋酒娘……” 这一次聘请量酒博士,宋酒并未出面,声名却传遍了整个临安城。 不战而名。 比赛结束,门前的百姓散的散,喝酒的喝酒。一时间,整个宋家酒楼的一层坐满了人。 原叔领着云湘和杜若上了酒楼的二层,宋酒正在南面的阁子里等着她二人。 “云湘小娘子、杜若小娘子,这位便是我宋家酒楼的东家。” 宋酒今日着一身芙蓉纹葱白上襦、水蓝色下裙,青丝用一根简简单单的木簪挽着,整个人看起来清清淡淡的。 可越是如此简简单单的装饰,越让人不敢逾距半分。 云湘与杜若皆以扠手礼对着宋酒行礼,“见过东家!” 宋酒起身,亦是叉手行礼。这是对云湘和杜若的尊重,毕竟二人是良人出身,不似一般的仆役。 宋酒看向云湘。容颜俏丽,只是小脸圆圆的,还未长开。一身的灵气,像只活泼的兔子。“云湘?” 云湘眨眨眼,点头。“是。” 宋酒又看向杜若。 杜若不似云湘那般活泼,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是稳重、冷静的。 宋酒十分中意她这点,“杜若?这名字不错!” 杜若神色不变,道:“谢东家夸奖。” 宋酒坐回原处,说道:“今日二位的表现,我都瞧见了。愿二位能在宋家酒楼有所作为,凸显我巾帼气概!” 云湘与杜若不曾想宋酒竟这般赏识她们,皆是遥遥一拜,道:“谢东家赏识,我们定竭尽全力!” 宋酒亲自斟了两杯酒,道:“以后唤我酒娘便是,来,饮了这两杯酒,就当是为了庆祝你二人来宋家酒楼。往后,还望两位不弃,风雨同舟才好!” 云湘与杜若各自端起酒杯,道:“自然!” 事后,原叔便带着云湘与杜若下楼去,好让她二人对宋家酒楼多作了解。 宋酒独自一人待在阁子里,悠闲地喝起了小酒。 其实她出的最后一题,还有另外的含义。 宋酒喝着酒,突然低声笑了起来。 但愿对方能知晓她出题的意图才好,否则这题出来有何用呢? …… 梅花别馆 轻纱垂地。门外突然起了风,轻纱瞬间柔柔地飘了起来,层层叠叠的,像是撩拨不开的云雾。 丝竹之声悠悠响起,轻纱晃动间突然能瞧见妖娆的舞姿。 似巫山神女舞于朝阳台上,或隐或现,惹人探寻。又似在群玉山头相见仙子,或是在瑶台之上邀月独舞。 “嗡……” 琴弦断了。 舞姬立刻停下,悄悄退在一旁。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40 一人端坐案前,看着断弦的古琴。此人正是梅花别馆的东家,苏道。 “什么提亲,什么马家三郎,还有什么刘家小娘子,全是捏造之辞。招人是假,她想宣战我梅花别馆是真!一个不贞的娘子,还想在临安城掀起风浪不成?” 苏道面前的人继续说道:“可不是么?苏东家在临安是什么地位?岂是她一个妇人能左右的?” 那人不屑地说道,阿谀奉承的话对他来说是信手拈来。 “钱郎君今日来梅花别馆只是想告诉苏某此事?” 来人虽然是钱氏的人,却不是正支一边的。一个钱方,也妄想激起他的怒火? 简直笑话! 他苏道是何人?梅花别馆又是什么地方? 梅花别馆历经两朝风云,如今依旧开得好好的,岂是任何人能左右的? 钱方今日的目的达到了,也不欲多做停留,起身告辞。 “多谢苏东家的款待,钱方告辞!” 待钱方走后,苏道原本满面笑容顷刻转变。冷声吩咐仆人,“下回此人再来,闭门不见!” “是,小的知晓了。” 苏道看着断弦,脸上突然现出一种难以描述的笑,似奸笑又不似奸笑,似干笑又不似干笑。 “宋酒娘?有意思!” 第三十八章 :吵吵闹闹 钱宅 园林中泉水涓涓,鸟儿在杨柳枝间嬉戏,间或掠过水面,小脚轻触水面,漾开一圈圈水纹。 池中的锦鲤为之一吓,四散开来。 钱慕予抓着鱼食的手一顿,颇为烦躁,赌气将一大把鱼食全丢进了池中。 “一个个没骨气的……” 也不知她这是在说人,还是在说鱼。 女使原本是急匆匆地跑来,在离钱慕予有三丈远时放慢了脚步,努力使自己的气息平稳下来,随即脚步轻轻地走到钱慕予身旁。 “十三娘子,婢回来了。” 钱慕予望着池中的锦鲤争相吃着鱼食,漫不经心地问道:“查到了?” 女使欲言又止,支吾了半天才回道:“查……查到了。” 钱慕予这才侧过身来,骂道:“查到了就说,非要我教训你一顿才能学会规矩么?” 女使“咚”地跪下,“婢不敢!婢不敢!求十三娘子饶命!” 钱家正支有十七位小娘子,唯独十三娘子钱慕予最不好相与。十三娘子心情好时待她们这些女使如姐妹,心情不好时便什么也做得出来。 但凡伺候过十三娘子的女使都知道其中的厉害,不巧,今日十三娘子心情貌似不太好。 钱慕予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女使,怒火中烧。“那就快说!” “是。”女使埋着头,说道:“婢打听到王郎君已有好几日不在王宅了,说是搬到了一处小宅子里。” 女使偷偷瞄了钱慕予一眼,不知该不该说下去。 钱慕予搓着手中的鱼食,问道:“他搬到哪个宅子去了?” “是……是……是宋家酒楼的东家,宋酒的宅子……” “混账!”钱慕予一脚踹在女使的胸口上,女使始料未及,硬生生受了这一脚,扑到在地。 “十三娘子息怒……”女使也不是铁打的身子,受了实在的一脚,却还是要劝住钱慕予。 “哼……宋酒!”钱慕予眸中生寒,“你上回不是让我信你么?你这般,如何让我相信?” 手中的鱼食被她捏得粉碎,竟成了粉末。 女使看着钱慕予手中往下落的粉末,吓得直哆嗦。 “十三娘子息怒,婢……婢还打听到其他的事情。” 钱慕予面色稍霁,美眸一转,来了兴致。“哦?你说说看,若是无趣,你今日就去喂饱池中的锦鲤吧。” 女使看着池中的锦鲤,咽了口口水。 她绝对不能成为那锦鲤的口中之食。 “十三娘子,婢晨间听说飞雪楼的宋二娘子与那宋酒有嫌隙,且那宋二娘子的阿弟又私下与宋酒娘交好。十三娘子何不借这一层关系将他们……” 剩下的话女使未说完,但钱慕予能懂。 钱慕予思忖片刻,原先的怒气也慢慢消了小半儿。看着依旧胆战心惊地跪着的女使,问道:“你叫什么?” 女使将头埋得低低的,道:“婢,小夏。” 钱慕予道:“今日起,换个名字。你就叫剪春,贴身伺候着。” 女使磕头,“谢十三娘子!” 钱慕予从腕上取下一个玉镯,递给剪春。“好好替我出主意,往后有的是你的好处!” 剪春小心翼翼地接过玉镯,贴身放着。“谢十三娘子赏赐,婢定当忠心耿耿伺候十三娘子!” 剪春既不开心也不伤心,因为跟在十三娘子身边,喜多祸也多。 就好比十三娘子不喜夏天,便将她的名字改成了剪春。 …… 宋酒家中,今日是空前的热闹。 原以为君顾回了宋宅会安生地在家中待上好几日,谁想他今日悠悠哉哉地上门来了。 而种卿亦不知从何处知晓了她的住处,提着几盒果脯、糕点昂首阔步地也上她这儿来了。 眼下算一算,这小宅子里竟有八人! 一说起话来,就如菜市口一般嘈杂。 这不,宋君顾为了一个“大舅舅”的称号,非要与种卿争个你前我后。 “你好歹也是个将军,统领百万大军的人也会在乎这个称呼?”宋君顾气呼呼地说道。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种卿比他高了两个头,武斗不行,他只能靠嘴皮子赢种卿了。 种卿笑得一口白牙怎么也掩不住,“是将军又如何?我偏要做阿盼的大舅舅!” 大舅舅三个音还故意被他扬得高高的,简直气煞了宋君顾。 “阿姐!”宋君顾说不过种卿,只好搬宋酒这个救兵。 阿姐总会帮他的,谁让他是阿姐最疼爱的阿弟呢。 “阿姐,你倒是给评评理啊!为何我不能做阿盼的大舅舅?” 宋酒被两人的嗓门震得脑袋嗡嗡响,摆摆手道:“这么大了,知羞不知羞?种大哥比阿姐还要大,自然该做阿盼的大舅舅。同样是舅舅,大小有何分别?” 宋君顾见阿姐也不帮他,只好转向宋清盼。“阿盼,你说说,愿意让谁做你的大舅舅?” 宋清盼往宋酒身后跑去,“娘亲,不要!” 清盼这些日子跟着王之焕习文,话也能多说几句了。也不知王之焕是如何教的,阿盼的进步竟如此之快。 宋君顾依旧不罢休,要去逮住清盼。“你过来,舅舅跟你讲讲道理。” 正要抓住时,王琢突然挡在了宋君顾前边。 王琢两臂展开,护着宋清盼,道:“阿盼他都说了不要,你一直追他作甚?” 宋君顾见是王琢,停了手。 王琢是王之焕的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41 儿子,有其父必有其子。一样地厚着脸皮住在阿姐的宅子里,也不为阿姐的名声想想。 再说,王之焕都有了儿子,家中自然是有夫人的。若要旁人知道了,阿姐为了名节,岂不是要嫁到王家为妾? 王琢牵着宋清盼到一旁坐着,不再搭理宋君顾。 宋君顾也无心再逗宋清盼,满脑子都在想如何将这父子二人赶出这座宅子。 “阿姐。”宋君顾扯了扯宋酒的袖子,道:“你过来,我有事与你说。” 宋酒见他嘻嘻哈哈惯了,没想到他还有如此严肃的时候,疑惑地起身跟在后边。 种卿悄声问一直未说话的王之焕,“你不觉着他二人的关系太过亲密了么?” 王之焕笑问,“你指的,是哪种关系?” 种卿一噎,“你明明知晓我说的是何意,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之焕,上回是我不对,我不该因为妹子的事与你置气。” 王之焕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道:“种卿,我不是与你置气。我知晓你对她这般好,全然是将她看作了亲妹子。可你心中要分清楚,你是因为她像阿敏才对她好,还是因为她是宋酒,你才对她好?” 种卿听他这般说,也沉默了。 阿敏去了也快有七个年头了,他也好久没有感受到用心去宠爱一个妹妹的感觉了。 “之焕,我……” 王之焕摇摇头,止住了种卿的话。“还是考虑得仔细些,想清楚了,你与宋酒才能划清界限。” 划清什么界限?是兄妹之情,还是商士之别? 种卿也不知晓,看来他是真的需要好好想想。 第三十九章 :情势危急 另一边,宋君顾倚在墙边,生气地说道:“阿姐,从小你便告诫我,要远离太原王氏之人。怎的,你现在竟与他们同住屋檐下?” 宋酒这是第一次被亲阿弟教训,感觉有些怪异。须臾才装作硬气地说道:“阿姐欠他一个人情,只能让他住进来。阿顾放心,阿姐会小心应付的。” 宋君顾了解宋酒,她说应付,便是知晓王之焕住进来的动机不单纯。但还是免不了要唠叨几句。“阿姐,他的动机或许就是你。” 宋酒讶异,睁大了双眼,不禁笑了。“我?” “阿姐,你别忘了你如今这副皮囊可比原先的好看百倍!” 宋君顾不是说笑,若是宋酒原先的模样,恐怕王之焕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宋酒原来的身子不是不好看,而是太过娇气了,永远像个长不大的女娃娃。所以宋酒每回出门做生意时都会戴上皂罗,以免别人看了,以为她是个好欺负的。 宋君顾又道:“阿姐想想,他如今都有了小郎君,家中定是有妻室的。若是有心人拿这个说事,难道你要嫁入王家做妾么?” 宋酒顺口就反驳,“我此生绝不为妾!” “所以,阿姐你得万事小心。”宋君顾劝到。 小心不要被王之焕那谪仙般的皮囊迷了心,小心不要被王之焕给算计了去。 宋酒点头,拍拍宋君顾的肩膀,道:“阿姐知晓了。你今日来,可还有其他的事?在家中可是遭宋雪滢和胡氏欺侮了?” 宋君顾摇头,“阿姐放心,她们最近正忙着钱家三夫人的宴会,顾不上我的。” “那便好!” “阿姐,明日是阿爹的忌日,我们得去瞧瞧。” 宋酒一怔,重生后一堆事情教她忙得晕头转向,竟然将阿爹的忌日给忘了。 “瞧我这记性,阿爹莫怪,阿爹莫怪。”宋酒双手贴合,嘴里念叨道。 宋君顾挽起她的手,安慰道:“阿姐只管忙酒楼的事情,其余的都有阿顾呢!” 宋酒宽慰一笑,打趣道:“阿顾也长大了,再也不似当年流着鼻涕跟在阿姐身后的皮孩子了!” 宋君顾这次倒没有回嘴,只说道:“明日我带上祭品来找你,我们一道去!” “好,祭品这回就不在家中准备了,以免她们起疑心。” “知道!阿姐就放宽心吧!” …… 临安此时依旧在梅雨时节,今年的雨水似乎下得多了些。还在五月,刚过夏至不久,梅雨依旧不会停歇。 晨间下了场大雨,此时只是微微飘着些雨丝,湖光朦胧,山色掩在烟雨中。 两匹马被拴在了山下,一男一女撑着淡木纸伞信步走上山腰。 “阿姐,小心些,路滑。” 宋君顾走在宋酒身后,提着祭品,眼睛却盯着前边的宋酒,生怕她的脚打滑而摔下山去。 宋酒回头一笑,“你太小看阿姐了,当初与阿爹做生意时,更难走的路阿姐也走得!” 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山腰,花了小半个时辰。 山下,泥泞飞溅,马蹄踏踏而来。 “吁……” 马相继嘶鸣了几声,马头一个后仰,停止了向前的趋势。 五个身形矫健的大汉勒紧缰绳,别在腰间的手刀锃光瓦亮。五人皆是一身黑衣,蒙着面,显然是有意要隐藏自己的真面目。 为首的黑衣大汉一个翻身,跳下壮马。“下马!给我跟在后边,不许弄出声响!” “是!”另外的四个黑衣大汉利落地着地,跟在为首的大汉身后。 五人沿着山路飞快地往上走,身手迅捷。 山腰上,宋君顾撑着伞,宋酒蹲着身子在宋员外的墓前摆上祭品。 “阿爹,阿酒带着阿弟来见你了……” 宋酒拿出三个酒杯,一边斟酒,一边说道。 “阿酒不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可阿酒却死于宋雪滢之手。”宋酒提及宋雪滢的名字时,眼中浮现出挥之不去的恨意。 “我若将她杀了,阿爹不会怪罪阿酒吧?”宋酒顿了顿,又说道:“您要怪也没有办法,阿酒是不会放过她的!” 宋酒语气清清冷冷的,山风吹来,竟让宋君顾打了个寒颤。 阿姐她…… “阿爹,待我将那些害我的人都狠狠报复了后,阿酒会来向您请罪的。宋雪滢、胡氏,还有林路桓,他们,我统统不会放过!” 宋君顾对着宋员外的墓淡淡地说道:“阿爹放心,我会保护好阿姐!” 祭拜过宋员外后,宋酒将宋君顾支到一旁,独自站在一座墓前。 碑上刻着几个大字:宋氏大娘子之墓。 没有名字,仅有一个称呼而已。 这个墓碑下,黄土掩埋着的是从前的自己。 宋酒伸出手,抚摸着冰冷冷的墓碑,口中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你放心……” 不知是说给黄土之下被掩埋着的那具身子听的,还是说给如今的自己听的。 风,突然猛烈起来! 宋酒鼻尖一嗅,立马警惕起来。 有其他的味道! 宋酒回头,只见五个大汉提着手刀朝她砍来。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42 “阿顾快跑!”宋酒大喊一声,拔腿就往身后的密林跑去。 远处的宋君顾一看,飞快地往回跑,要去救宋酒。 “阿姐!” 宋酒看着宋君顾跑来,一边朝树林里跑,一边朝他大喊道:“快回去!回去才能救我!” 宋君顾不会武功,扑上来也只能送死。 唯一的办法就是回去搬救兵。 情势危急,宋君顾瞬间明白了宋酒的意思,大喊:“阿姐你千万小心!” 说完,飞快地朝山下跑去,打马赶回临安城。 身后紧追不舍的五个黑衣大汉边追边喊:“小娘子,我劝你最好停下来!否则别怪我们手中的刀剑无眼!” 五个大汉皆是蒙着面,一身黑衣,一路紧追。 宋酒此时只顾着往山林深处跑,只有路少了,才有藏匿的地方,才能拖延时间。 山路湿滑,泥土被雨水冲刷成一滩稀泥滑溜溜的,一踩上极其容易滑倒。 亏得今日宋酒知晓山路不好走,早早备了一双草鞋换上。 “站住!” “站住!” 宋酒拼命地往前跑,全身都被雨水打湿透了,襦裙紧紧地贴在身上,玲珑有致的身材显露无疑。 她才不会听话,站住只有死! 树越来越多,路越来越窄。 宋酒逐渐觉得体力不支,被雨水打湿透的衣裙死死的黏在身上,十分笨重,加重了她前进的负担。 宋酒喃喃自语:“不行!不能停,停下了只能死,我不能死,不能死!” 不能死,不能死! “他爷爷的,这娘们儿真能跑!”黑衣大汉提着大刀边追边骂。 “给老子追上她!否则赏钱全他娘的的泡汤了!” “追……” …… 宋君顾策马狂奔回临安城,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了,一脚踹开了家门。 “王之焕!王之焕!” 王之焕此时正在书房教王琢、宋清盼习文,悠悠出门来,问:“何事?” 宋君顾喘着粗气,顾不得全身湿透、一身狼狈。“快……快去救救我阿姐!阿姐有危险!” 宋君顾费劲说完话,抬起头来时,只瞧见王之焕荼白的衣角消失在门前。 空气中还回荡着一句简简单单的话。 “白雨,去找种卿!” 宋君顾四肢瘫软,六神无主地坐在石阶上。 他也不知为何会来找王之焕帮忙,可阿姐发生危险的时候,他能想到的救兵,只有王之焕。 难道是因为他是太原王氏之人,能力非凡么? 第四十章 :只身搭救 宋酒实在没有力气再跑下去了,可是强烈的求生意念不容许她倒下。 “啊……” 马有失蹄,人有失脚。 宋酒还是被绊倒了。 淤泥全粘在了襦裙上,宋酒顾不得擦拭,费力地攀着树干站起来,又要往前跑。 冰冷的寒意和一股生冷的杀意袭来,一把刀突然横在脖颈之上。 为首的黑衣大汉将手刀死死地扣在宋酒的脖颈上,呸了一口。“还想跑?落在老子手里,就没有能逃得掉的!” 宋酒怒瞪着五人,压制着内心的恐惧,冷着声问:“谁想杀我?” 从宋君顾跑掉的那一刻开始,宋酒就知道他们的目标是自己,而非君顾。 到底是何人,如此明目张胆地要她的命? “哈哈哈哈……” 五个大汉的大笑震动了整个林子,“谁想杀你?你以为老子会告诉你?老子又不傻!” 宋酒看了一眼架在脖颈上的大刀,道:“他出多少银两买我一条命,我出双倍的价钱!” “小娘子,我劝你还是不要挣扎了。那人出的价钱你出不起,也没有机会出了。受死吧!” 另一个大汉抄起大刀,迎面朝宋酒劈去。 宋酒本能地闭眼,看来是没人能救她了。 她不甘心! “噌……” 一道寒光闪过,劈开了看向宋酒的大刀。 另外四个大汉见来人是个全身素白的男子,问也不问,全数提起大刀挥去。 宋酒睁眼,是王之焕! 怎么是他? 王之焕以一敌四,只能暂时将他们支开。刀剑碰撞间,四人皆被王之焕的剑砍伤了手。 不消片刻,他荼白的衣袍上被溅上了四道十分醒目的血痕。 王之焕此时转向了宋酒这边,手中的长剑正滴着血。 挟持宋酒的大汉吼道:“你莫过来,再靠近一步,她便死在这把刀下。” 王之焕并不理会他的话,一步接一步地往前走。 “你的兄弟们持刀杀敌,你却贪生怕死,挟持女子要挟我?懦夫!” 此时的王之焕没了往日的谪仙形象,衣袍上血迹斑斑。面上带着邪笑,倒像是充满邪气的妖。 大汉怒了,双目赤红,大声吼道:“老子不是懦夫!” 大汉一把推开宋酒,甩着大刀砍向王之焕。 “老子不是懦夫!不是!” 王之焕不与他正面相拼,躲躲闪闪。俶尔一个飞身到宋酒身边,拉起她的手就跑。 “弟兄们,跟我追!” 五个大汉收了买主的钱财,便是拼了命也要杀了宋酒! 宋酒被绊倒时伤了脚,忍痛跑了一会儿便跟不上王之焕的脚步。 宋酒气喘吁吁,打算挣脱王之焕的手。“你放开,莫要拖累了你……” 要死的总归是逃不掉的,但是连累王之焕不是她的本意。 “你想死,没那么容易!” 王之焕死死地攥住宋酒的手,右手紧握着手中的剑。 宋酒侧头看着王之焕,此时他已没了平日里的优雅从容,整个人看起来狠厉、勇猛。 “既然多了个送死的,就一道收拾了!” 五个大汉从几面夹击,刀风凌厉。 宋酒从袖中取出贴身携带的匕首,趁王之焕与大汉打斗时一刀刺向迎面而来的人。 中刀的刺客倒地,立刻便断了气。 匕首上淬了毒。 “刺啦……” 宋酒的手臂被另一名大汉划了一刀,鲜血立即晕染开来。 王之焕一把扯过受伤的宋酒,才使得她躲过了最致命的一刀。 两人杀四人,没有胜算。 宋酒和王之焕已然知晓这个事实,却不得不战。 不战,便死。 王之焕奋力回击大汉的攻击,逐渐力不从心。 宋酒瞧见了远处有一块断崖,突然问道:“郎君可否愿意陪宋酒一死?” 王之焕给了大汉一剑,“跳崖?” “是!” 跳崖,兴许还能得救。 王之焕二话不说,揽住宋酒,一剑朝中间的大汉掷去。 大汉侧身一躲,长剑势如破竹,一口气刺入大汉身后的树木,剑身竟穿透了大树,死死地嵌在其中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43 。 就是现在! 王之焕与宋酒纵身一跃,跳崖。 “老大,怎么办?” 四个大汉全部冲到崖边,云雾缭绕,哪里还有两人的身影。 “他们……还能活么?” 大汉中的领头盯着深不见底的下方,一刀砍向悬崖边的石头上。“我怎么知道?人没杀成,回去拿什么交代?” “老大,依我看他们摔下去是必死无疑。此山鲜少有人开拓,下边全是乱石杂树,人若是摔下去,难活!” 领头的提起大刀,吩咐道:“带上老四的尸首,回去复命!” 干他们这行的,可以无情,却不能无义。 “老大,那把剑怎么处理?” 领头怒气冲冲地骂道:“管它作甚?拿回去给买主,专门气死他么?难不成你们还指望着凭一把剑换些赏钱?都是蠢货!” “死了一个弟兄,事情又没办好,真他娘的不值当!” 四人将因中毒而死的弟兄扛着,迅速下了山。 树林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道。 泥泞的地面残留着一堆乱糟糟的脚印,以及乌黑的血迹。 …… 祝家酒楼,临安城最有名、最奢华的酒楼,没有之一。 整座酒楼总有四层高,比宋家酒楼还要多一层,是临安城中最高的酒楼。若是站在四层,定能将临安的全貌收入眼底。 可惜,祝家酒楼的第三层只有身份足够尊贵、钱财足够充裕的人才能上去,更遑论登上第四层了。 祝家酒楼的第四层到底是用作何用,无人知晓。因此,成了人们口中的神秘之地。 祝家的三层酒楼,东边的阁子今日正巧被人包下了。 钱慕予侧身坐在用苏绣绣成的软垫上,手上端着的是从宝云山采摘的茶叶泡制而成的宝云茶。 宝云茶虽出于临安、产于临安,但泡茶用的是虎跑泉的水,泡出来的茶自然是其他茶比不上的,因此价格颇高。 钱慕予微微啜了口茶,问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带着些懒意的声音穿过前方用轻纱制成的帘子,传入跪在帘外的五人耳中。声音软糯,五个大汉却像木桩一般跪着,不为所动。 “回小娘子的话,我们哥几个儿没得手。有人抢在了我们前头,我们怕打草惊蛇,便早早离开了。” 钱慕予美眸一抬,旋即暗笑。 看来宋酒树敌不少啊,个个都想要她的命。 “可知道他们是哪一路的?” 大汉摇头,“不知。” 钱慕予又问,“他们得手了?” “八成是,小的听见他们在回来的路上说已经摔下了山崖。” 钱慕予一听,嘴边浮现一丝得逞的笑。 “好了,下去吧。赏钱照旧给!” 剪春将赏钱给了大汉,将他们打发走了。 钱慕予心情大好,不禁哼起了小调。 剪春小心地问道:“十三娘子,婢不太明白,派人去杀了宋酒娘是何意?” 钱慕予笑着饮了一口茶,难得耐心地回答了剪春的问题。“只有她死了,王郎才会从那里搬出来。我钱慕予看上的人,容不得他人染指!” 剪春又道:“果真连老天爷也帮着十三娘子,您不用出手,自有人会出手收拾她!” 这话说得,倒是十分对钱慕予的胃口。 “喏,这簪子也赏你了!亏得你从旁提醒我!” 钱慕予随手从发髻间拔下一根金簪,递与剪春。 剪春一喜,笑着接过。“谢十三娘子赏赐!” 钱慕予继续悠悠地喝茶,一根簪子而已,看久了也看腻了。 东阁子左边,房门紧闭的小阁子内。 一人将东阁子内的对话悉数听了,淡淡一笑。 第四十一章 :平和相处 宋酒睁眼时,四周一片黑暗。 身下软软的,像个人。 人? 宋酒一个激灵,赶紧摸索着挪到旁边。 “王之焕……王之焕……” 宋酒摇着王之焕的肩膀,企图让他醒来。 “疼……别晃……” 王之焕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压抑,像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宋酒急忙撤开手,手上却好像沾到了什么东西。 黏黏的。 宋酒掏出火折子,黑夜中终于有了一点光亮。 而她手上粘稠的……是血! “你受伤了?”宋酒将火折子一照,王之焕的肩头的白袍已被染得血红。 王之焕单手撑地,缓缓坐起身。 如今两人所在之处,是悬崖峭壁上一块突出的岩石上。好在因着一场大雨,将泥土冲到了岩石上,否则两人摔下来时定会伤筋动骨。 王之焕见宋酒左右摸索,拧眉说道:“别乱动,摔下去我可抓不住你!” 宋酒本是要找找周围有什么可止血的东西,被王之焕一说,悻悻地收回手。 她右手受了伤,王之焕的肩膀也受了伤,总不能坐在这里等死吧? 王之焕看着宋酒宋酒手足无措的样子,笑道:“安心,种卿会寻来的。” 他那把剑可是一剑破树,除了种卿,没人能将它取出来。种卿见了它,自然能发现他们就在崖下。 如今两人在这破崖上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他此刻还有心思笑?宋酒心想:王氏之人莫不是都有病? “阿酒一点也不风趣。”王之焕看着宋酒手中的火光,眼中倒映出一株跳跃的火苗。 宋酒靠着石壁,往边上挪了挪,与他隔出一些距离。“郎君还是唤我宋酒或是酒娘为好,若是旁人听见了,传入你夫人耳中,我可就得不偿失了。” 王之焕侧头看着宋酒,饶是她此刻语气疏离,微微的火光也将她的侧脸映得十分柔和。 一丝轻笑飘荡在风中,清透如山间的清风。“阿酒怎知我家中有夫人?难道是对我上心了?” “无耻!”宋酒双唇嗫嚅着,却没当面骂出来。 “郎君乃天上肆意飘荡的云,酒娘是地上的尘垢粃糠,我高攀不起。” 听着这话,王之焕眉峰一挑,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光。这话本来无可厚非,可他听了,心里莫名地觉着烦躁。从没见过世间哪位女子如此低看自己,竟然将自己比作尘垢粃糠。 “阿酒本该是天上的日月,为何每每遇着我,总要作出卑屈的姿态?” 宋酒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不卑屈能行吗?当年王氏宅前血淋淋的惨案,让她对王氏的人都敬而远之。 人命,在太原王氏人的眼中,竟然如蝼蚁一般。 “太原王氏之人是否从不看重人命?酒娘五岁之时,亲眼目睹了王氏的家仆将一个枯瘦的男孩打死在后巷。人命,那是活生生的命!到了王氏家仆的手中,便轻而易举地就被剥夺了生的权利。” 满含怨恨的话语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44 顺着山风飘入王之焕的耳中,字字激荡人心。 王之焕心神一震,王氏里有出过人命么?仔细算算,她五岁的时候,自己还在漠北受着炼狱般的磨练…… 难怪自己从未听说此事。 “太原王氏……”王之焕不知要说什么,突然改了口。“至少我不是那样的人。” 气氛,突然沉默。 王之焕看着宋酒搭在膝上的手,纤细无比。就是这只手,看似寻常,却搅动了临安城隐藏的风云,也动摇了王宋两家在朝堂上的地位。 他鬼使神差地握住了那只纤细无比的手,好凉。 也就在这一刻,王之焕对她动了杀机,这样的女子,留她越久,事情会越难办。 “阿酒……” 宋酒条件反射地缩手,却被王之焕紧紧握着,撤不出来。 “郎君请自重!” 想来是因失血过多,脑子不甚清醒,倒是被这一声震得清醒了几分。心中的杀意也因为她的怒喝而消散殆尽。 王之焕十分自然地松开手,望着漆黑的夜空,暗自思忖。 看来,事情不能再拖延了。 “阿酒,若我不是太原王氏之人,你可愿为我妻?” 宋酒愣住,她从未想过王之焕也会问这种问题。 不过,王之焕芝兰玉树,堪比仙人之姿。第一回 相见,她确实是心动的。 可他生来就是太原王氏的王之焕,仅此一点,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 宋酒直截了当地说道:“不愿。” 王之焕意味深长地一笑。“阿酒……” “之焕!妹子!” 王之焕还想再说,上方传来种卿的大嗓门。 宋酒朝着上方大声呼喊道:“大哥!我们在下方!” 悬崖边上的种卿听见了声音,总算松了口气。 “你们等着,大哥马上救你们上来!” “来人,拿长绳来!” 仆人抱来了二指粗的长绳,“将军,绳来了!” 种卿骂道:“那就扔下去啊,等等等!等着看日出么?” 长绳顺着宋酒和王之焕的方向垂下来,王之焕与宋酒一人伤了一只手,必须两人同时上去。 王之焕将长绳一扯,一把揽过宋酒。 长绳绕着两人的腰身转了两圈,被王之焕打了个死结。 宋酒知道眼下不是置气的时候,默默地靠在王之焕胸前。山风虽然清冷,但隔着半湿半干的衣料,宋酒依旧能感觉到从王之焕身上传来的热气。 “郎君明日还是回自己的宅子去吧。”宋酒冷淡地说道。 王之焕在她耳边低声笑了,“我为了救你,身负重伤。你竟如此狠心将我赶走?” 宋酒一噎,王之焕的确是为救她而身负重伤。 “那便等郎君的伤痊愈了。” 王之焕不再言语,笑得高深莫测。 只可惜宋酒没瞧见。 宋酒以为王之焕受的只是轻伤,待看到那深可见骨的伤口时,她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王之焕其人,非人哉! 伤筋动骨,实非小事。可他在断岩上竟像个没事人一般,与自己说说笑笑。 经过这一次遇袭,宋酒觉得自己欠王之焕的更多了。 …… 汴京,王宅 “你们个个都是吃白食的?郎君在外也不知贴身保护着?伤了一个王之焕,你们有几条命来填?” 太原王氏的族长拄着雕刻精致的木杖站在堂中央,一句话说完,气得直咳嗽。 堂里左边位置上坐着一男一女。 男子大约不惑之年,不似老族长那般怒气冲冲,但面上的沉重之色昭示着他此刻的心情。 “族长,您莫要动气。阿焕那孩子不似您想的那般羸弱,您想想,他在那穷山恶水的漠北待了几年,不也好好的出来了?” 不提还好,这一提,老族长的怒气更盛了。 “阿焕去漠北之事,还不是受你逼迫的?你……你身为阿焕的爹,王家的阿郎,怎么不为后代多多考虑?若是当时阿焕在漠北有个三长两短,我王氏一族岂不要在这一辈落没?” 不惑之年的男子正是王之焕的阿爹,王宅的阿郎,王沛。 王沛还欲再说,一旁的妇人扯着他,微微摇头。 这位妇人便是王沛之妻,王之焕的阿娘,唐韫。 唐氏起身,扶着老族长到主位坐下,柔声劝到:“族长莫动气,阿焕身为王氏的郎君,总是要经历些大风大浪才能成长的。沛郎让阿焕去漠北历练,也是为了磨练阿焕的意志。” 老族长看着唐氏,苦大仇深地说道:“族中的好几位郎君都入朝堂做了官,唯独他,惊才艳艳却选择避仕。你说他,好好待在临安不成么?偏偏要为了一本名籍跑到临安去,无端地惹官家生疑。” 唐氏悄悄与王沛对了个眼神,又劝道:“阿焕不也是为王氏着想么?只要拿住了宋氏的把柄,届时尚书郎弹劾宋氏,也好有个证据不是?” 老族长年纪大了,脑子也不似年轻时那般好用,不管唐氏如何劝,愣是不放心。 “让惠文去临安,把那浑小子给我带回来!名籍的事情用不着他操心,他只要安安生生地给我待在汴京,不要让官家怀疑我们王氏有二心!” 老族长口中的惠文,指的是王氏惠文,王之焕的叔父。 第四十二章 :设鸿门宴 宋酒遇袭却大难不死一事,临安城内并没有多少人知晓。可风声却偏偏传到了钱宅。 钱改容听了,未发一言,该做什么依旧没停下,仿佛什么事也没有。 而钱慕予却与钱改容大相径庭。 钱慕予与钱改容虽是兄妹,却不是嫡亲的。按族中的辈分,钱改容应当唤钱慕予的父亲一声“叔父”。 “都给我滚出去!滚出去!滚……” 一道怒气十足的尖锐女声响彻整个院子,一连着三个滚字让庭院中的女使仆人战战兢兢的。 钱慕予房中竟没有一样物什是完好无损的,上等的青瓷瓶被摔得粉碎,桌椅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剪春跪在榻前,一个劲地磕着头,“十三娘子息怒,十三娘子息怒……” 钱慕予此时哪还有半分钱氏娘子该有的仪容。原本半挽的青丝早就变得面目全非,像一条长蛇垂在她的肩上。对襟上襦的领口也因为她疯狂的举动,弄得满是褶皱,衣襟大开,露了半寸春光。 “都是些没用的废物!我要你们何用?何用?” 钱慕予气得整个面部变得狰狞,眼睛要是再瞪得大些,眼珠怕是要从里面掉出来。 剪春连连磕头,地上发出“咚咚咚”的闷声,听起来像是要将骨头磕破了。 “十三娘子息怒,都是婢的错,十三娘子莫气……” 钱慕予摔了屋子里所有能摔的,可怒气还是没消下去。她从地上抄起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45 一根摔断的椅子腿,一棒一棒狠狠地朝剪春身上打去。 “息怒息怒,你这贱婢只知道说息怒!今日我非要打死你不可!平日是我待你太好了,小日子过得太滋润了,翅膀也硬了……” 剪春伸着两只瘦弱的胳膊护着自己的脑袋,哀求道:“十三娘子饶命啊,十三……啊!饶命……” “饶命?我打死你谁敢说个错?都是一条贱命!”钱慕予死命地朝剪春打去,一点力也不省。 “十三娘子,婢知错了……饶命啊!” 剪春一边躲钱慕予的棒子,一边围着房间四处乱爬,脸上涕泗横流。 钱慕予见她还敢逃,一脚踹去,正好踢在剪春的脸上。 血从剪春口中流了出来。 剪春一手捂着腮帮子,一手扯着钱慕予的裙角,道:“十三娘子,婢有法子了……您莫打,婢有法子!” 钱慕予停手,香汗满身,喘着气,言语却是狠气十足。“说!你今日若是说不出来,我非打死你不可!” 剪春赶紧端端正正地跪好,忍着疼说道:“三夫人的生辰宴会不是这几天的事么?十三娘子可以给宋酒娘送帖子去,她不敢不来。” 钱慕予打得也累了,将棒子扔在一旁,找了个能坐的地方坐下。“你倒是说说,她为何不敢不来?” “十三娘子想啊,您是钱氏的人,身后是整个江南钱氏。既然是江南钱氏发帖子请她,她若不来,则是要打钱氏的脸。她若来了,十三娘子给她来一招鸿门宴,教她名誉扫地!” 钱慕予远远瞧着剪春,似在怀疑她说这话的可信度。“你一个贱婢,还知道鸿门宴的典故?” 剪春将口中的血水咽下,卑躬屈膝地说道:“婢哪晓得什么典故,不过是听说书先生瞎掰的。” “呵呵……”钱慕予突然笑了,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说书先生可不是瞎说的,好,她宋酒若是敢进我钱宅,我便给她设一局鸿门宴!” 剪春听她语气稍有缓和,暗里松了一口气。 “还愣着作甚?赶紧叫人将屋子收拾了!你伺候我梳妆!”钱慕予抬头一瞧,剪春身上脏兮兮的,嘴角还有血痕,嫌弃地摆手。 “罢了罢了,去将自个儿收拾收拾,换个人来!” 剪春道了声是,吃力地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出了房间。 无人瞧见,出门的那一瞬,她眼中闪过一道入骨的恨意。 …… 宋酒在家中将养了两日,一道请帖便送上了门。 宋君顾从花媪手中一把接过帖子,两三眼就将帖子上的内容看得清楚。“阿姐,她钱氏三夫人生辰,请你去作甚?” 宋酒心头一跳,问道:“是何人所邀?” “钱氏十三娘子……落款只一个予字。” 宋酒手中的笔一顿,果然,看来有些事想躲也躲不开。 宋君顾见宋酒忧心忡忡,有些心急。“阿姐,你倒是说句话呀,这钱十三娘子请你去,意欲何为?” 宋酒叹了口气,望向王之焕房间的方向,“一切皆因他而起。” 钱氏的小娘子心慕太原王氏的郎君,能做出这样的举动实属平常。 可钱慕予既然心悦王之焕,直接了当地表达心意不就成了?两家皆是世家大族,联个姻又不是什么大事。费得着大费周章地打听他的去处么?如今还将她牵扯进来,有人问过她的意见么? 宋君顾语气不善,“我早提醒阿姐早些将他赶出去,你不愿听我的。如今倒好,倒被钱氏的人盯上了。阿姐,那些世家大族我们惹不起的,还是早与他们断了关系,方为上策!” “阿顾所言,阿姐何尝没有考虑过?”宋酒合上账簿,道:“自古商士不容,那些世家大族瞧不起我们这些行商的,而我们又看不起他们所谓的世族风范。可阿顾想过没有,如今我们是两手空空,毫无倚仗,那些世家大族一句话,便足以让我们在临安销声匿迹。” 宋君顾拍案而起,道:“他们敢!我朝难道没有律法可以约束管制他们?” 宋酒无奈地摇头,阿顾资历尚浅,勘不破这些。“阿顾,你坐下,阿姐将其中的缘由说与你听。” 宋君顾闻言,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乖乖坐下。 “阿顾,你年纪尚小,还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纵古观今,哪朝的律法不是束缚低贱者的枷锁?世族贵卿皆凌驾于律法之上,玩弄手段,安逸自娱。” “所以阿姐才迟迟不去府衙状告宋雪滢谋害你性命?” 宋酒点头,“阿姐如今无凭无据便去状告,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只有在临安站稳了脚跟,报复宋雪滢和胡氏何需多费周折?” 只是在那之前,必要的惩戒还是不能少的。 宋君顾虽然知道阿姐聪明善谋,还是免不了要担心一番。“阿姐,赴宴时还需小心。” 宋君顾此时只恨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将所有的担子都压在了阿姐身上。若是他此刻已像钱九郎那般有官职在身,阿姐也不用处处受人掣肘。 第四十三章 :多方筹备 宋酒这边收到了请帖,另一边的王之焕亦收到了钱氏的帖子。只是他的帖子远比宋酒的那份精致、奢华千倍。 王之焕斜斜卧在榻上,平日高束的黑发此刻随意地垂在两肩,情态姿势竟与仙人无二。 他看罢请帖,随手扔在一旁,显然是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帖子是直接送到这儿的?” 白雨答了声是。又觉得不对劲,支吾地问道:“郎君,这钱氏的三夫人生辰,请您去赴宴,是不是不太妥当?” 王之焕轻哼,面色不愠不喜。“连你都知晓这是不合礼数的事,可偏生有人就做了。” 白雨垂首,道:“小的知道怎么做了。” 不合礼数的事,他们的郎君自然是不会应下的。 “你将我受伤的事告诉家中了?” 王之焕的声音并不是很高,话语中亦听不出息怒,可屋中却冷得如置身寒窖。 白雨闻言,立马跪下,埋头不语。 半晌没听见声响,白雨悄悄抬起头,见王之焕闭着双眼,也不知是醒着还是睡着。 郎君没吩咐,他也不能起身,就这么一直跪着。 半个时辰过去了,白雨两条小腿跪得发麻,几近没有知觉了。 这半个时辰,白雨突然明白为何自己要被罚跪了。 郎君才是他的主子,而他没有郎君的吩咐,擅自将郎君受伤的消息传回汴京,便是不忠。 该死…… “郎君……”白雨小声地唤道。 王之焕这才睁开双眼,问道:“知晓何处错了?” 白雨点头,“晓了。” “昏食就不必用了,跟着花媪好好劳作去。” “是。”这是郎君对他的惩戒,已经算是比较好的了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46 。 王之焕的手搭在榻边,指尖轻轻扣着榻沿,一下又一下。 他几次趁宋酒不在家中时潜入她的书房,却始终没有找到一丝线索。难道名籍不在书房,而是在她的房间? 宋清盼的房间是不可能的,如此重要的名籍放在一个孩子的房间,不安全。 又或是她将名籍放在了宋家酒楼? 宋家酒楼人多眼杂,她将名籍放在那里也不是不可能。有道是:愈是危险之地,越是安全。 一本名籍,如此之小,她能藏得滴水不漏。她既然能在宋氏一族的追踪下逃避了两年,可见是有些手段的。 如今皇、王、宋这三方势力都在寻着同一本名籍,花落谁家尚未可知。 若是皇室派来的人先得了名籍,王氏损失不了什么,可宋氏未必会倒于朝堂。官家会顾及宋氏一族的情分,所有贪污受贿的人皆会从轻发落。 若是他先找到名籍,王氏便可以此为凭,在朝堂之上弹劾宋氏,宋氏之墙坍塌指日可待! 可若是宋氏的人先得了名籍,事情就麻烦了。朝中的祸根难除,王氏与宋氏的争斗还会持续更久。 王之焕敲着榻沿的手忽的停了,嘴角又扬起那似仙似邪的笑。 宋酒啊宋酒,你还真是一双素手便轻而易举地搅弄了汴京、永嘉与临安的风云! …… “阿酒姐姐!” 云湘站在彩楼之下笑着,眉眼弯弯,甚是可爱。 宋酒刚下檐子,就见她分外活泼地站在自己面前,一时没反应过来。 今日为何不是原叔在楼前等她了? 云湘仿佛跟谁都是自来熟,亲昵地挽着宋酒的胳膊,道:“阿酒姐姐,今日是我来等你,你可开心?” 宋酒念及她年纪尚小,不忍破坏她的童真,笑道:“开心。只是云湘,只要进了彩楼这一道门,你便只能唤我东家或是酒娘。这是规矩,你可懂得?” 云湘眼珠一转,笑问:“那阿酒姐姐的意思是……私下云湘可以这般唤你咯?” “恩。” 云湘瞬间活蹦乱跳地,像只精神充沛的兔子。 杜若正在一层布置,听见宋酒的声音,前来行了一礼。“酒娘。” 宋酒见她二人都在,也省了许多事。“你们今日随我去钱家赴宴,且打上两壶荔枝酒。” 云湘和杜若两眼相对片刻,神色有些震惊。 这几日,她们将宋家酒楼中的藏酒来来回回地熟悉了好几遍,听闻要用荔枝酒,一时间难以置信。 这荔枝酒本就难得,乃果酒中的上品。宋家酒楼藏有荔枝酒已让她二人吃惊不小,如今宋酒去钱家赴宴还要带上两壶荔枝酒,白送么? 宋家酒楼真有钱! 云湘与杜若便作如是想。 宋酒无意去揣测她们心中所想,待荔枝酒打来,三人便招了马车去钱宅。 …… 钱宅 钱慕予扯着钱三夫人的衣袖,撒娇道:“娘,女儿还不是想着人多些,热闹嘛!” 钱三夫人故作不满,道:“你这性子何时能改改?钱家又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与那些商户往来岂不降了自己的身份?” 钱慕予撇嘴,“那胡氏与那宋二娘子不也是商户么,怎么不见娘你瞧不上她们?” 钱三夫人戳戳女儿的脑门儿,直叹气。“你呀……若不是她们有些用处,为娘的哪里愿与她们打交道?亏得为娘平日对你耳提面命,你怎么还这般糊涂?” 钱三夫人只有钱慕予这一个孩子,钱家第三房的郎君皆是出自妾室的肚子。钱夫人不甘人后,打钱慕予懂事起,除了让她学琴棋书画外,竟连读书也不落下。 钱慕予拨弄着钱三夫人盒中的首饰,说道:“娘,你放心。我邀宋酒来,并非有意与她结交。” 钱三夫人从铜镜中瞧见女儿满含忌恨的目光,“你与她结了梁子?” 钱慕予也不回答,只道:“阿予今日借娘的生辰宴做一回鸿门宴,还望娘宽恕孩儿。” 钱三夫人勉强一笑,“我儿开心便好。只是你那鸿门宴的声势莫要弄大了,若是惊扰你阿爹,可有你受的。” 钱慕予虽是三房嫡出的,但女儿家终究是比不过传宗接代的郎君。妾室的孩子是庶出又怎么样,日后照样会继承三房的财产。可钱慕予不同,若是触及了她阿爹的底线,就算是嫡出的,他也照打不误。 钱慕予倚着钱三夫人的肩头,撒娇道:“还是娘待阿予最好!” 钱三夫人看着镜中女儿那妍丽的面容,道:“女大不由娘啊,娘只盼着你好,莫要委屈了自己。” 女使进门来,却只站在门边,道:“阿娘,胡夫人和宋二娘子来了!” (阿娘:古代仆人称呼当家女主人。) 第四十四章 :信步鸿门 “晓了,请她们稍等片刻。” 钱三夫人拍拍钱慕予的肩头,“去吧。那宋二娘子对你兴许有用处,你好好与她接触接触。” 钱慕予等的就是钱三夫人这话,起身谢道:“阿予多谢娘亲!” 说罢,她便提着裙角跑出了屋子。 钱三夫人是个心思通透的人,这个家中有多少事能瞒过她的眼睛?这女儿长大了,心思也跑到别处去了。为了一个郎君,竟将亲生阿娘的生辰宴摆作鸿门宴。 不过她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自家女儿记恨到这般田地? “阿琴,你说胡氏何时才能将那留仙酒的秘方给我?”胡氏怔怔地问着。 一直在钱三夫人身旁立着的年纪稍大的女使上前来,一边替钱三夫人打理衣衫,一边说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宋家大娘子才去了没多久,胡氏多少也得做些门面工夫掩饰一番。阿娘若是担心,不如到时有意无意地提两句?” 阿琴是钱三夫人的心腹,说出来的话自然都是为她考虑。 钱三夫人一笑,“也是,想那留仙酒多么珍贵的东西,若是轻易地得到了,倒没什么意思了。” 宋家大娘子会酿制留仙酒,钱三夫人还是从胡氏口中得知的。 留仙酒只酿制了五瓶,极其珍贵。没喝着的人都说:谁要是得了留仙酒,将他献给普天之下最尊贵之人,便是要名得名,要利得利了。 钱三夫人便是存了这样的心思,所以想将留仙酒的秘方弄到手。谁知秘方还没到手,宋家大娘子就死了。 如今唯有多与胡氏往来,才能将留仙酒的秘方弄到手。 …… “哟!这不是近日临安城中最受瞩目的宋酒娘么?瞧瞧我这记性,竟忘了亲自去门前迎一迎你!” 钱慕予是有心要让宋酒难堪,故意高声说给众人听。 被宴请的宾客一听,一双双眼睛都往这边看。宋酒的声名最近在临安可是人人说道,如今本尊来了,自然要看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47 看她到底长什么模样。 宋酒瞧见钱慕予身旁还站着一位小娘子,不正是宋雪滢么?呵!这两个记恨她的人倒是走到一块儿去了。 宋酒淡淡一笑,微微颔首,道:“十三娘子谬赞了,酒娘不过是个女商人,何德何能让十三娘子亲自迎我?” 宋酒端得是和颜悦色、进退有度。 钱慕予见激将未成,嘴角微微抽搐。却在心中安慰自己:宋酒到底是市井小民,一副讨巧的模样倒是做得得心应手。 一边的宋雪滢笑意盈盈地走上前,“宋酒娘难得参加一回生辰宴,若有什么不熟悉的,我倒是愿意为你讲解一二!” 园中的那些夫人、小娘子听了,皆是噗嗤一笑,个个眼中流露出鄙夷的目光。 宋酒眸光一转,似不经意地说道:“听闻宋二娘子的飞雪楼进来生意不好做,若你有什么难处,酒娘也愿意为宋二娘子讲解一二。” 宋雪滢面露尴尬,没想到宋酒竟会来这一招以牙还牙。她此刻都感受到来自出身高贵的夫人、小娘子的鄙夷的目光。 一旁的钱慕予对这种情况倒是喜闻乐见的,坐山观虎斗,而她坐收渔翁之利,何乐而不为? 不过,今日唱的是鸿门宴这出戏,可不能让宋雪滢在这个时候砸了场子。 钱慕予上前,笑着拉住宋雪滢与宋酒的手,道:“宋二娘子与酒娘今日都是我的客人,在此地互相打趣多没意思,不如随我去看些好玩儿的!” 世家大族的娘子,无论嫡庶都要言行端庄,万不可丢了世家的脸面。钱慕予这一举动,无疑是要众人清楚:她钱慕予才是立于云端的人,而宋酒便只能与宋雪滢在一个级别上。 宋酒哪能不知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钱慕予心悦王之焕,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王之焕并不晓得她这号人。她见宋雪滢与自己有嫌隙,便有意拉拢宋雪滢,企图借宋雪滢除掉自己这个眼中钉。 如此手段,当真是不可小觑! 可怜宋雪滢这颗棋子还被蒙在鼓里,还笑着为他人作嫁衣裳。 云湘与杜若远远地跟在宋酒身后,将方才的一切看入眼中。云湘生性单纯,担忧不已。杜若沉稳,像是对这些情况司空见惯了似的。 “阿酒姐姐,这钱十三娘子和宋二娘子对你都没安好心,你可要当心!”云湘在一旁提醒宋酒。 杜若话不多,只说了句:“东家自有对策,你当心自己便好了!” 云湘打从一开始就不喜杜若这死板的性子,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两人也不曾拌过嘴。只是今日杜若的话有些冲,一下将云湘的脾气激起来了。 “你个冷心冷血的,阿酒姐姐是你的东家,东家便是你头上的天。现在这片天有危险,你也不担心?” 杜若依旧冷着脸,不搭理云湘。 宋酒拦住怒气冲冲的云湘,劝道:“杜若说的在理,你说的也在理。我们这是在别人的地界,让人瞧见你在这儿数冬瓜、道茄子的,恐招人烦。” 云湘有些委屈,宋酒这是嫌她说话太啰嗦了? 宋酒:“不是我嫌弃你,只是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的?何况商人的名声本就不好,你若再在这里叽叽喳喳的,仔细钱家的人将我们轰出去。” “走吧。” 宋酒走在前头,神色自然。此时她心中正浮起一个念头,却转瞬即逝。 …… 宋酒怎么也想不到,胡氏与钱三夫人竟然有来往。 当她瞧见胡氏与钱三夫人有说有笑,还手搀着手地过来时,她竟会生出这两人好似姐妹一般的错觉。 可人心隔肚皮,两人到底有没有将对方看作姐妹,除了她们自己,又有何人知晓? 钱三夫人进来时,拿眼瞧了宋酒一眼。 容貌是好的,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鹿眼。可商人就是商人,在她眼中都是一个模样。 “阿予,方才与宋二娘子玩得可好?”钱三夫人故意怠慢宋酒,显然对她是不待见的。 钱慕予见母亲如此待宋酒,岂有不明之理,回道:“娘,宋二娘子心思灵巧,女红做得极好,我央了她教教我!” 宋雪滢一听,面有羞涩,眼中却是得意的。与这些世家娘子比,她的女红足以让她炫耀一番。 “十三娘子过谦了,你的书画琴棋样样精通,堪称才女!” 钱慕予淡淡一笑,才女二字她倒是受得起。只是这宋二娘子阿谀奉承的火候真是……不敢恭维! 第四十五章 :刁难反击 宋雪滢的马屁算是拍在了马腿上,瞧钱慕予略带僵硬的笑容便知。只可惜她此刻的心思都不在钱慕予身上,自然看不见。 “宋酒娘的双手看起来十分灵巧,不知可会什么技艺?”钱慕予故作老好人的模样,假惺惺地问候宋酒。 双手看起来灵巧便一定要会什么技艺么?钱慕予是有心将她说成街上买杂耍的卖艺人。 宋酒谦虚地说道:“十三娘子高看酒娘了,酒娘不过是一个卖酒的,哪比得上十三娘子多才多艺?” 虚停片刻,将众人眼中的鄙夷之色收入眼中,宋酒才转了个话题,道:“今日是钱三夫人的生辰,酒娘略备了些薄礼,还请夫人笑纳!” 云湘与杜若一人端着一壶荔枝酒上前,恭敬地呈上。 钱三夫人身边的女使阿琴下来接过,轻轻揭开壶盖。霎时间,一阵清香飘散而出,整个庭中的宾客皆为之一醉。 不知是什么人惊呼一声:“是荔枝酒!” 古人好酒,今人亦是如此。男子喜好黄酒,千杯不醉。女子也爱酒,饮的却不是黄酒,而是由生果酿制而成的果酒。 钱三夫人在主位上也闻到了荔枝酒的清香,但鉴于方才她没有给宋酒好脸色瞧,是以此时也不好主动去瞧,只等着阿琴将它呈上来。 阿琴得了钱三夫人的眼色,将一壶荔枝酒拿上前,耳语道:“阿娘,是上等的荔枝酒!没成想宋家酒楼竟有这等好东西!” 俗话说得好,拿人手短,吃人嘴软。钱三夫人既然要收下这两壶难得的荔枝酒,就得转变对宋酒的态度。 钱三夫人的语气拿捏得十分妥当,神色端庄从容,仿佛她一直都是如此。“这哪是薄礼,简直就是大礼了。这荔枝酒我便收下了,宋酒娘请坐!” 宋酒微微一笑,叉手道:“夫人不嫌弃酒水清淡,这是酒娘的福气。” 说罢,宋酒便入了座。云湘和杜若便站在她身后,双目有神,身正肩平。 那些看热闹的宾客见宋酒身旁的两个女子如此不凡,看她的眼神也是变了几变。 女使躬身上前,道:“阿娘,谷夫人到了。” 钱三夫人一怔,显然没有料到女使口中所说的谷夫人会来。 宋酒端坐着,脑中搜寻着临安贵妇圈中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48 有哪位叫谷夫人的,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以往她与那些生意人打交道,却很少涉及到他们的家眷,所以对这些也不甚清楚。 钱三夫人起身离开主位,掐着点走到石阶下,那谷夫人刚好进来。 钱三夫人笑脸相迎,略微带着些卑恭,“谷夫人,今日吹的是什么风,竟然将您请到了舍下。” 宋酒朝钱三夫人的对面看去,只见一位雍容的妇人徐徐前来。 缃色对襟褙子,襟上绣着祥云暗纹。妆容打整得一丝不苟,就连一丝飞起的发丝也没有,全都服服帖帖的。谷夫人面不带笑,完全没有一丝前来祝贺的喜庆感,可钱三夫人却不敢怠慢她,反倒像供奉常年面无神情的神仙一般对待谷夫人。 谷夫人抬手,将手中的礼盒递给钱三夫人,不冷不淡地说道:“今日正巧有事到钱宅,想着正好是三夫人的生辰,备了点小礼物,莫要嫌弃。” 钱三夫人亲自接过,扯着笑连连道:“怎会,怎会。” “谷夫人请入座。”钱三夫人还亲自请她入座,可见这谷夫人在临安的地位不低。 谷夫人显然是不将钱三夫人的过分热情放在眼里,不冷不淡地入了座。 钱三夫人面上虽然挂不住,却始终保持着僵硬的笑容。 宋酒竟有些好奇,到底这谷夫人是何方神圣,就连钱三夫人这个主人都不敢得罪她? “酒娘!酒娘!”钱慕予的呼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宋酒回过神,问:“何事?” 钱慕予刻意压低声音,问道:“你当真不会什么才艺么?” 宋酒也压低声音,似叹气般回答:“当真不会,酒娘只是个商人,对琴棋书画一窍不通。” 钱慕予满意一笑,不会就好。她要的就是她说不会,如此才能让宋酒在众人面前出丑。 “娘!”钱慕予对着主位上的钱三夫人甜甜唤道,“娘,今日阿予有惊喜送给娘!” 钱三夫人倒是不懂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她之前不是说好今日摆一个鸿门宴么?怎么此刻倒像是真心实意地给自己庆生了?这孩子今日莫不是转性了? 显然,钱三夫人的想法是多余的。 钱慕予起身,道:“阿予近日新学了一首曲子,特意等到今日献与娘,愿娘青春永驻、和和乐乐!恰巧酒娘说她今日也有表演要献给娘,阿予心急,只好抢在她前头说了。” 宋酒心中百转千回,最后竟扯出了一丝牵强的笑意。原来钱慕予是在这儿挖了坑等她跳下去呢! 仆人将钱慕予珍爱的古琴搬到庭院中,匆匆退去。 钱慕予笑得大方得体,在古琴前款款而坐。右手一托、一抹、一勾,皆是行云流水。琴声飘逸,宛如置身高远的晴空,白云游荡,和风微醺。 庭中的宾客中有不少懂琴懂曲的,皆是双眸微阖,面上露出的皆是惬意放松的神情。由此观之,钱慕予的琴技还是数一数二的。 可惜如此美曲、如此雅趣,宋酒却欣赏不来。她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哈欠,生生地破坏了这种和谐感。 钱慕予听见了违和的哈欠声,手中的动作顿时停了,原本空雅的意境也就随之消失。钱慕予愤愤地看向宋酒,指甲竟然在古琴的边上划出了一道十分显眼的痕迹。 宋酒也不觉得尴尬,这也不能怪她。她天生就与这些附庸风雅的东西不对头,指望着她能平心静气地听完一首曲子,那是不可能的事。 “酒娘莫不是等不及要献礼了?”钱慕予从古琴旁离开,有些委屈地说道:“那我让你便是。” 宋酒觉得她的举动有些可笑,却也无可厚非。钱慕予本就恨她,如今自己公然给她难堪,她对自己的恨便更上一层楼了。 “十三娘子莫要开酒娘的玩笑了,酒娘愚笨,实在没有什么才艺拿得出手。” 宋酒早就说得清清楚楚,她只是一介女商人,无才无艺。钱慕予如今让她表演,便是在逼迫她了。 俗话说: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宋雪滢见宋酒被钱慕予逼迫着上台表演,心中暗爽。 上回在宋家酒楼,她被宋酒压得死死的,让她在林路桓面前丢尽了脸面。如今有一个更为厉害的钱十三娘子教训她,她只需要在一旁煽风点火即可。 “宋酒娘,十三娘子都如此说了,你还坐在这里作甚?难道你真的无能到这般地步,连一个像样的才艺也拿不出手?” 庭中瞬时间议论纷纷。 (生果:新鲜水果) 第四十六章 :我欣赏你 宋酒也不急,像个没事儿人似的坐着。倒是她身后的云湘急得快疯了,两手紧握成拳,眉头都快拧成一条麻花了。 “东家,你倒是说说话啊!”云湘在身后催促道,再不说点什么,宋酒的名声就要被说得不堪入耳了。 杜若扯住云湘,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若是再如此急躁,她们会说得比这难听百倍、千倍。” 云湘心有不甘地收起拳头,嘟着小嘴埋头站着。 主位上的钱三夫人正和胡氏聊得不亦说乎,眼神时不时不经意地往这边瞟了几下,不知是不是有意忽略掉这场闹剧。 钱慕予趁机火上浇油,“酒娘怕是不喜我新学的曲子,想来是阿予琴技不精,惹行家看笑话了。” 宋酒一怔,她算哪门子的行家?这钱慕予真是……睁着两眼说瞎话。 她本就不会这种附庸风雅的东西,要她弹奏,难呐。 宋酒轻叹一声,“十三娘子可听过晋时陈长文与陈孝先各论其父功德之典故?如今十三娘子与酒娘争辩到底何人才是弹奏古琴的行家,此举与长文、孝先有何分别?” 钱慕予语噎,竟找不出话来反驳宋酒。只得死死地瞪着宋酒,眼中的怒火不可抑制。 这个典故钱慕予怎会不知道?讲的是《世说新语》中两个小孩儿争辩的故事,宋酒此时提出来,分明是借那个典故来讽刺自己和两个黄口小儿一样。 简直是岂有此理! 宋酒倒不是想讽刺钱慕予,而是想提醒她不要揪住这一点不放,反而失了大家闺秀的风范。谁知钱慕予曲解了她的用意。 “宋酒娘!你……” 钱慕予还没开骂,就被一声威严的声音吓住了。 “此处实在太过聒噪了!”谷夫人不满地说道,自顾自地起身。她今日实在不该来参加三夫人的生辰宴,好好的宴会竟然被自家的女儿搅得乌烟瘴气。 钱三夫人慌忙站起来,好言相劝,“谷夫人,实在对不住,都怪我。我一时聊得过了头,疏忽了,您莫怪!” 谷夫人并不领情,冷声冷气地说道:“老身这副身子骨可禁不住这些后辈折腾,尤其是那个小娘子。” 谷夫人抬手便指向宋酒。 宋酒发懵,她何时得罪了这位谷夫人?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49 “我瞧她也不让人省心,倒不如我将她带走,好好说教一顿。” 谷夫人两眼似刀,寒光闪闪。“你才是今日的主人,好好的生辰宴莫要被搅和了。这女人的一辈子有多少时候能够搅和的?该你做主的就自己做主,整日为别人着想,反倒苦了你自己。不值当!” 谷夫人说完,看向宋酒,“杵着作甚?还不与我速速离去?” 宋酒若此时还不明白谷夫人的用意,便真是蠢到家了。 “是。” 钱三夫人一直都是怔怔的,魂儿好似飞到九霄之外去了。 谷夫人方才的话,话中有话。 钱慕予哪能乖乖地任宋酒离开,上前来扯着钱三夫人的衣袖,“娘……” “撒手!”钱三夫人低吼道,“你还嫌今日丢的脸不够多吗?仔细你爹知道了,非扒了你的皮!” 钱慕予瞧见钱三夫人满是怒气的脸,也不知自己是哪点惹她生气了。负气收回手,回了座位。 …… 谷夫人带着宋酒走出办生辰宴的庭院,没有出钱宅,而是让仆人领着去了大房的院落。 谷夫人在前边缓缓地步行,宋酒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话不敢言,气不敢喘。 按理来说,这谷夫人在临安城并非出名的人物,为何钱三夫人要对她毕恭毕敬?而且钱家的仆人见了她,都像是见了十分尊贵的客人一般,礼数上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怎么,方才与十三娘子说得有理有据的,到我这里便一句话也没了?”谷夫人脚步不停,声音却飘到了身后的宋酒耳中。 “谷夫人是长辈,长辈未发言,岂有酒娘先开口的道理。” “哼,你倒是个知礼的,比那十三娘子强多了!”谷夫人也不怕说出来得罪了钱家的人,方才领路的仆人已经往前去通报了,并不在身边。 她虽然如此说,宋酒却不能承认。“十三娘子只是太看重琴技了,论礼数,她知晓的应该要比酒娘知道的多。” 谷夫人突然停住脚步,宋酒赶紧停下,以免冲撞了她。 “你怕什么?”谷夫人转过身,张扬、不羁、无惧,这些个性一下子在她身上体现出来。 宋酒一惊,她还没见过有人像谷夫人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即使有,那也是些娇生惯养的小娘子,比不上谷夫人阅尽沧桑后还有如此气势。 “我告诉你,人生在世,惧怕是本能。惧权贵、惧死、惧危、惧散财、惧别离,若是样样都惧怕,倒不如用刀子一抹来得痛快。该怕的时候怕,不该怕的时候就挺直了胸膛,还有何人敢欺你?” 谷夫人这是在教她道理,宋酒明白了。可她如此说,并不是怕,而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小心防备,以免授人以柄。 “夫人心善,有心救酒娘一次,酒娘感激不尽。” “我救你,并非我心善。”谷夫人摇头一叹,这世间能像自己这般的人终究太少。“我救你,只是我欣赏你罢了。” 宋酒一愣,何时竟有不相识的人会欣赏她了? 方才前去领路的仆人突然折回来,道:“夫人,我们九郎君并不在家。您是要过去等,还是……” 谷夫人摆手,“罢了,他不在就算了。你将这几本书放到他房里去,等他回来了说我来过就是。” 仆人恭敬地接过谷夫人带来的书籍,叫了旁人来领她们出去。 宋酒一路随着谷夫人出了钱宅,此时钱三夫人的宴会也散了。 “阿洛!” 刚出门,宋酒便听见一道极为欢悦的声音,还有些熟悉。 谷一椿站在钱宅前,身旁还停着一辆马车。他此刻可谓是红光满面,高兴得很! 谷一椿一见谷夫人出来,小跑着上前,却在看见宋酒的时候刹住了脚步。“是你?” 谷夫人睨了他一眼,问道:“你认识酒娘?” 宋酒瞧谷一椿看谷夫人的眼神,再看谷夫人对谷一椿的态度,瞬间明白了。 怪不得她总是觉得这“谷”姓如此熟悉,原来谷夫人是谷一椿之妻。 谷一椿捋着胡须哈哈笑,“怎么不认识?在公庭上见过一面!” 第四十七章 :寺丞相送 宋酒叉手行礼,对着谷一椿说道:“谷老。” 谷一椿摆摆手,瞧了瞧谷夫人的脸色,道:“无须多礼!阿洛最不喜别人跟我来这套,你往后见了我也莫要如此。” 谷夫人听了,往他手臂上一掐,嗔道:“瞎说什么呢?” 谷一椿面上虽是一副疼得龇牙咧嘴的模样,却笑得跟吃了蜜似的。 宋酒见谷一椿与谷夫人如此伉俪情深,不禁一笑。传言谷老惧内,看来果真不假。不过这惧内……谷老是甘之如饴吧! “夫人与谷老真是鹣鲽情深!酒娘真是羡慕得紧呢!” 谷夫人面有羞色,抬眼见天色稍迟,带着催促的意味对宋酒说道:“日头偏西了,酒娘还是早些回去吧。改日到家里来坐坐,我有些体己话要与你说说!” 一边的谷一椿倒是一愣,他还从没见阿洛对哪家的小娘子这般热情过。 宋酒点头,笑着应下了。“好!” 谷夫人邀她去家里坐坐,说的是家而不是宅子,可见是将自己看成了与她关系比较好的人。 待谷老与谷夫人离去,云湘和杜若才走上前来。 “阿酒姐姐,那谷老与谷夫人是什么人啊?为何阿酒姐姐这般敬重她们?”云湘初来临安城,对城中的人不甚了解,只好问宋酒。 岂料宋酒还没回答,就先招来了杜若的嫌弃。“你是临安人么?竟连谷一椿谷老都不晓得?” “啊?”云湘一惊一乍的,指着谷一椿离去的方向,结结巴巴地说道:“他他他……他就是谷一椿?” 杜若赶紧捂住云湘的嘴巴,低声喝道:“小声些!怎可直呼谷老的名讳?” 云湘睁着大眼睛,连连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她没想过杜若也有如此激动的时候,不过能看到一次,被她这样死死地捂着嘴巴也算值了! 杜若瞧着云湘不怀好意的眼神,心下一腻,赶紧放开手,还嫌弃地擦了擦。 门后突然传来细细碎碎的脚步声。 “呀!宋酒娘还没走呢?”宋雪滢从门后出来,笑得春风得意。 宋酒没理会她,也只有宋雪滢这般头脑简单的人才会真的以为谷夫人教训了她。 云湘瞧不惯宋雪滢那张得意忘形的脸,没好气地说道:“捧高踩低,仰人鼻息的事做起来定然十分有趣,瞧宋二娘子如今的模样便知。” “你!”宋雪滢气得直发颤,什么时候宋酒身边的女使也敢说道主人的不是了?“宋酒娘,你的女使该管管了,否则哪天害了你,你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云湘并非我的女使,她有说话的权力。”宋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50 酒盈盈一笑,轻飘飘地将她的话拨了回去。 谷夫人说得对,不该怕的时候就是要回击!否则别人以为她好欺负,也敢在老虎头上拔毛了。 “吁……” 钱宅前突然停了一辆马车,宋雪滢原本还有教训云湘几句,却突然不说话了,两眼含情脉脉地看着那辆马车。 钱改容甫一下马车便瞧见了宋酒,十分自然地唤了一声。“酒娘?” 宋酒没想到会在宅前碰见他,又想起谷夫人来给他送书一事,叉手道:“钱寺丞回来得不巧,方才谷老与谷夫人已经回去了。” 钱改容温和一笑,眼神深邃。“无妨,师母定是为我送书来的。师傅他……怕只是来接师母回家的。” 宋酒捕捉到钱改容眼中一闪而过的促狭,笑了。“钱寺丞倒是猜的挺准的。” 钱寺丞看向她身后的云湘和杜若,突然道:“你要回去了?眼下我也无事,我送你回去。” 宋酒正想摆脱宋雪滢的胡搅蛮缠,也没多想便答应了。“那就有劳钱寺丞了。” 钱改容侧身,让宋酒先行,却在看到云湘的侧脸时怔愣了片刻。 这女子的侧脸看起来好生熟悉,倒像是在哪里见过。 不过钱改容也只是失神了片刻,随即冷静下来。那人如今应该在汴京才对。何况那人的身份,是不被容许只身一人跑到临安来的。 自始至终,钱改容都没有瞧见站在一边的宋雪滢。准确点说,是根本不认识宋雪滢,何来的瞧一眼之说? 马车渐渐驶离,由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渐渐变成了遥不可见的点,最后消失在门前人的视线。 宋雪滢站在门前,眼中的情绪从最开始的期望变成了嫉妒,由嫉妒又变成了渴求,到最后竟全是落寞和憎恨。 凭什么? 凭什么宋酒资质平平,却总是入得了那些男子的眼?林路桓如此,钱九郎亦是如此。 她心心念念了钱改容这么多年,一直盼望着他能够看她一眼,哪怕一眼也好。她为了站在他能够看得见的地方,不惜去巴结钱慕予,去曲意逢迎地讨好钱慕予。 她做的这些,都是为了能够离他近一些。而这些,凭什么宋酒什么也没做就轻而易举地得到了?她不甘心! 当年在西湖边上的匆匆一眼,钱改容还是个小小少年,却已是绝世之姿。彼时钱改容还未及冠,只有一半的头发束起,余下的一半被西湖的微风吹起,与湖中景色相和成氤氲的山水画,就这样撩动了她的一片春心。 宋雪滢一眼便瞧见了钱改容温和的笑意,似乎要将西湖的风情比下去。他眼中荡漾着波光粼粼的西湖水,将她的整颗心都柔化了。 她便是因为他的温和一笑,深深地迷上了他。 而他的笑,现在全都给了宋酒。自己在他面前,不过就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她努力了这么多年,岂能毁在一个宋酒手中? “金菊,你去瞧瞧二娘怎么半天都没出来。” 宋雪滢心不在焉地吩咐女使,也不知胡氏与钱三夫人有什么好聊的,宴会结束了也不愿走。 金菊领命,转身又回去。 …… 马车行到宋酒的宅前才停下来,这回钱改容倒是真正的将她送回家了。 云湘和杜若已经送回酒楼了,此时也就宋酒和钱改容两人。 “多谢钱寺丞相送,酒娘下车了。” “酒娘不请我进去喝杯茶么?对了,我倒忘了你是做酒楼生意的,茶应该喝得少。”钱改容这时好像在自说自话。 宋酒被他这般举动逗得一笑,“郎君不知道一句俗话么?” 钱改容眉梢一挑,“愿闻其详。” “俗话说,卖油的娘子水梳头,卖扇的娘子手遮头。酒娘虽是做酒水生意的,也不是餐餐的喝得起美酒啊!” 钱改容略显尴尬,“你说的是实情,是我说错了。” 宋酒下马车,掀着帘子笑着说道:“郎君既然说了,便进来饮杯茶再走吧。” 钱改容原本也只是和宋酒说笑,既然她都请他进去了,他也不会像裹脚的媳妇儿扭扭捏捏的。 钱改容从容地下了马车,随着宋酒进了宅子,不过进门后的眼神却是变了几变。 他还是第一次见着如此小而别致的住宅,与钱宅比起来,宋酒的宅子只能是钱宅的一小部分。宅子虽然小,比不上大宅子的富丽堂皇,却胜在布置得温馨舒雅,令人回味无穷。 宋酒回头一看,见他如此复杂难明的神情,笑问:“寺丞这副神情,酒娘可否理解为您是在忧国忧民?” 第四十八章 :忧国忧民 钱改容闻言,“忧国忧民不敢说,只是我少见多怪罢了。” 宋酒也无意深究此事,转身继续往里走。 “娘亲!娘亲!” 宋清盼的尖叫声传了过来,原来是王琢在与他玩耍,一个劲地追着他跑。 宋酒停下脚步,站在门口看他二人玩得不亦乐乎。等到两人都力不可支了,宋清盼才停下来,一股子冲进她怀中。 “娘亲!”宋清盼紧紧抱着宋酒,嗅着她身上的香味。 宋清盼忽然看见娘亲身后还有一个人,雪青色的纱袍只能看见腿以下的部分。他抬起头看来人,瞬间激动,“容哥哥!” 原来是长得好看的容哥哥! 王琢突然瞧见了钱改容,飞快地跑回房间,喘着气对着王之焕说道:“阿爹,钱寺丞来了。” 他没说出来的话还有:阿爹,钱改容要来跟你抢人了。你瞧一瞧清盼见着他的模样,脸上都要笑开了花儿。 王之焕也不问他钱改容为何而来,从容地起身,理了理宽袖,随后施施然地走出房间。 宋清盼牵着钱改容的手笑得正欢,一瞧见王之焕出来,急忙将手缩回来,端端正正地站好。 王琢瞧见了清盼的动作,小声地说道:“阿爹,你似乎对他太过严苛了。” “你不也是这样过来的么?”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王琢难以反驳。 阿爹他做的每一件事,总有他的说辞,从来没有任何人能违背他的命令,也没有人能反驳他说的每一句话。 就连老族长也拿阿爹没办法…… “今日玩得也够了,带他去温习功课。” 王之焕站在檐下,荼白的衣袍白得晃眼。梅雨时节总会有点闷热,院中的人听了他不近人情的话,燥热顿时去了一半,竟然有几分寒意。 钱改容远远地望着王之焕,神情复杂。“没想到你竟躲到了这里。” 宋酒的眼神在他二人之间来回,忍不住问道:“你们认识?” 但问完后便后悔了,她这是多此一问。钱改容在汴京任职,王之焕亦是在汴京,两人皆是惊世之才,哪有不相识的道理? “我去瞧瞧花媪的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51 昏食备好了没有。”宋酒赶紧找了个借口离开,掩饰方才问错话的尴尬。 王之焕转身进屋,“进来坐吧。” 钱改容无奈地摇头,他这性子怕是这辈子都改不了了。 屋内一桌、一椅、一墩俱是一尘不染,没有多余的摆设,就连架上的白瓷瓶也是普通至极。 “这宅子的家用比不上汴京的王宅吧?”钱改容左右瞧着屋内的桌椅,从这间屋子看,不难猜出宋酒的房间是何样。 原以为经营着偌大的宋家酒楼,她应该住着大宅子,住的应该无比奢华才对。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简单。 王之焕:“住得习惯便好,我无他求。想当初在漠北,饥寒交迫时哪还顾得上有没有桌椅?王宅再好,也不是我谋来的,何来比不上一说?” 钱改容坐下,道:“是这个理。”他突然闻到一阵浓郁的墨香,“你作画了?” 王之焕淡淡地应了一声。 钱改容急忙起身,朝王之焕的桌案走去,墨香愈来愈浓厚。 镇纸下压着一张宣纸,铺开的宣纸上并没有想象中的山水、花鸟,亦无鲜妍的用色,躺在宣纸上的只有一个孤零零的酒坛子。 那酒坛子只是用墨寥寥勾勒了几笔,坛身上写着一个酒,坛口未开。 钱改容算是见识到王之焕的任性了,笑问:“你不是嗜酒如命么,怎么今日来,这房中一点酒味也没有?” “无好酒,自然没了饮酒的兴致。” 钱改容来了兴致,接着问道:“这可不像往日的你。你最爱的玉沥酒也不好喝了?” 王之焕走过来,拨开镇纸,将宣纸拿了起来。“尝了一种更美的酒,其余的再尝一口,再无味道。” “到底是什么酒,竟让嗜美酒如命的王之焕一尝难忘?我倒有些好奇了,既是美酒,何不再去买?” “买?”王之焕将手中的画卷起,束好,丢进了专门放置画卷的瓷瓶中。“酿酒的人已不在世间,我到何处去买?” 钱改容坐下,惋惜道:“那真是可惜了。不若你将酒名告诉我,兴许我能找到!” 这世间总不可能连一种酒也找不到吧? “留仙。” 钱改容的身子微微前倾,侧耳倾听,显然是没听清他说的话。 王之焕重复道:“此酒名为留仙酒。你可曾听过?” “留仙?”钱改容思索片刻,他确实没听过这种酒的名字。“这酒的名字取得倒十分仙气,留仙留仙,酿酒之人莫不是遇上了仙人,想将他留下吧?” “谁知道呢。”王之焕的语气里含着淡淡的惋惜之情,而这种惋惜之情钱改容从未见他有过。 王之焕坐下,问:“你还有多久回京复职?” “三月。官家下了旨意,大理寺中的案子太多,人手调剂有些紧,其余几个寺丞也是隔着半月就寄来一封信,不断地催促。” “那几个老滑头就是见不得你清闲。”王之焕的眉间尽是不屑,“你母亲的丧期,他们也不断的来信叨扰,也不怕对逝者不尊。” 钱改容谈及政事,整个人也不似往日那般温润如玉,周身笼罩着一股肃气。 “他们也是在其位谋其职罢了。何况今年大理寺的好几桩案子都涉及朝中的人,他们行事多有顾忌,总要有人替他们挡着。” “所以他们就将目光转向了你。”王之焕哪里不晓得那些人的心思,“他们听闻你拒绝进翰林院,反倒选择了大理寺,个个心中不爽。你又没什么经验,凭什么一去便得了寺丞之位,自然不会给你好脸色。” 钱改容笑笑,不在意。“无妨,抉择是我自己选的,怪不得任何人。官场难免有所沉浮,这点我是知晓的。” 王之焕见他都这般说了,不再言语。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即便谋略过人的王之焕也不能替钱改容做决定。 再者,钱改容身后是整个江南钱氏,而江南钱氏世世代代的人才从不参与党派之争。这便是江南钱氏一族能屹立不倒的原因。 既然如此,又何需他来忧心。 “两位忧国忧民的郎君,敢问此刻能否用昏食了?” 宋酒站在门外,皮笑肉不笑。 她的宅子又不大,两人的对话隔着窗户都能听见。要谈政事,也不该选在这里。 钱改容道:“酒娘来得正好,我们正有些事要请教。” 宋酒跨门而进,“请教可不敢,寺丞问便是。” “酒娘是做酒水生意的,可听过一种叫留仙的酒?” 留仙酒?宋酒愣在当场。他们怎会知道留仙酒的? 第四十九章 :救人一命(上) 留仙酒只有种卿才知道,想起种卿,宋酒恍然大悟。 他们三人本就相识,留仙酒而已,怎会不知道呢? 宋酒婉言答道:“自然是听过的。” 钱改容一喜,“那你可知何处能买到?” 宋酒摇头,“寺丞怕是再也买不到此酒了,这世间唯一会酿制留仙酒的人,已经故去。” 钱改容不死心,“那留仙酒没有留下配方么?” 宋酒本想说没有,可触及到他那希冀的眼神,还是不忍,改口道:“许是有的吧,酒娘也不清楚。” “种卿提起过,你与宋家的大娘子交好,应该喝过留仙酒吧?”王之焕冷不防地问道。 “是。” 他又问道:“那我将留仙酒中所用到的原料都说来,你可能酿制?” 宋酒哑然失笑,这人真实口出狂言。“郎君如此说,也不担心闪了舌头。这留仙酒中有一样东西极为特殊,没有它,留仙酒就算酿出来了也不是真正的留仙酒。” 钱改容与王之焕齐齐问道:“何物?” “眼泪,酿酒之人的眼泪。” 钱改容是难以置信,王之焕却是一怔。 难怪那酒尝到最后会有一丝苦味。 宋酒瞧着两人的神情,又是一笑。这两人真是好骗,若是眼泪都能酿酒了,这天下不是人人都会了么?“郎君和寺丞竟当了真!哪有人酿制酒时用眼泪作引子的?方才那话不过是酒娘瞎编的!” 钱改容闻言,哈哈笑了起来,毫无做作之色。那张绝色的脸上正是光彩照人,眉眼笑成了一轮弯月,艳若桃花的唇衬着皓齿,分外好看。 宋酒被他这一笑给晃了眼,抬手微微遮了眼睛,面上亦是笑着。 反观王之焕,不似钱改容那般明朗的笑,而是带着些高深莫测。不知是在笑钱改容,还是在笑宋酒。 宋酒被他的笑震得一个激灵,神色马上就收敛了。“两位郎君若是无事了,便来用昏食吧。” 宋酒说完,退后两步转身出门,随即侥幸地拍拍胸口,赶紧跑开了。 屋内的王之焕看向依旧在笑的钱改容,“再不停下,戏便过头了。”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52 钱改容收敛了笑意,道:“这哪是戏,分明就是好笑。不成想酒娘也有风趣的时候!” “风趣?”王之焕捻了捻指尖,“你没看出来她分明是想转移我们的注意么?” “就为了一坛子酒?”钱改容分明不相信王之焕所说的。 “不是酒,而是人。”王之焕看着她方才站过的地方,若有所思道:“她无意回答我们的问题,便借了酿酒的幌子将问题揭过去了。她的手段,可不是一般的高明!” 钱改容斜靠在椅子上,面露深色。 王之焕不是那种随意评价别人之人,他今日给予宋酒如此高的评价,还是头一回。 宋酒当真如他所说的那样么?一个女子有些手段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吧?更何况宋酒是宋家酒楼的东家,买卖之事没有心计哪能成功呢? …… 宋家酒楼前,此刻正站着一中年男子与一位随身仆人,两人的目光都看着眼前三层高的酒楼。 “东家,您不是最讨厌这种酒楼么,怎么还要到这里来?”仆人仰着头问道。 “说了多少回了,在外不要叫我东家,你怎么老是记不住!”中年男子喝道,面上满是不悦。 仆人一下弯了身子,唯唯诺诺地说道:“是小的不对,郎君是梅花别馆的主人,小的在别馆称呼惯了,一时改不过来,请郎君恕罪。” 中年男子正是梅花别馆的东家,苏道。 “你说说,这宋家酒楼好在哪里?竟也敢跟我叫板?”苏道指着三层高的酒楼,面上全是轻蔑。 “咱们梅花别馆哪是这区区宋家酒楼能比的?郎君莫要跟她一般计较,左右让她闹腾几日,届时可有她好果儿吃!”仆人是墙头一兜草,借着东风好摆头。苏道不喜欢宋家酒楼以及背后的东家宋酒,他自然要骂上一骂,好让苏道解气。 苏道掸了掸衣袖,刚要进酒楼前的彩楼,就被撞了个措手不及。 好在仆人眼疾手快,一把托住了他,才不至于让他在酒楼前出了糗。 仆人骂骂咧咧,“什么人走路不长眼,冲撞了我们郎君,你担当得起吗?” 那撞着苏道的是一个年方十七八的男子,身上的粗布衣裳泛白,看来浆洗过很多次。虽然如此,他的衣裳上竟没有一个补丁,可见他平时很珍惜身上的衣裳。 “这位郎君,对不住了。”男子拱手,连连致歉。“我走得急,没瞧见您也走这条道儿,对不住,对不住!” “对不住就完事儿了?”仆人一把揪住男子的衣襟,一把将他提了起来。 并非夸张,实在是那男子太过瘦弱,苏道的仆人将他提起来是也是一愣。仆人暗暗地骂了句:他娘的,一个男的怎么这么轻! 男子的脸很快因呼吸不顺畅而变得通红,仰起的头怎么也动不了,气也喘不过来,双脚努力地去够地面,却怎么也触及不到。 “郎君,咳咳咳……我真的不是咳咳咳咳……有意的……” 苏道打理好被他撞皱的衣裳,从口中吐出几个字。“给我打!” 仆人领了命,一手提着男子,一手狠劲地往他肚子上揍去。未几,一把将他扔到地上,变成了拳打脚踢。 街上的百姓看了,各个避而远之。苏道一看就不简单,他们这些普通百姓哪里敢得罪他? 男子侧身缩成一团,死死地抱住脑袋。 “住手!” 众人皆是一愣。 苏道的仆人也停下了手脚。 来了个多管闲事的。 “打你的,我叫你停了?”苏道在后边横眉竖眼。 仆人听了,又是一顿拳脚相加。 宋酒拨开人群,走了出来,面露不喜。“堂堂梅花别馆的东家,在此欺侮一个小民,不怕丢人现眼么?” 苏道一见到宋酒,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他喝道:“住手!” 仆人这才喘气从男子身旁离开。 “我教训一个举止无礼的小民,难道碍着宋酒娘的眼了?”苏道负手站着,十分不给宋酒情面。 “苏东家莫忘了这是何处,何况我方才所见,不过是小民无心相撞,而你却一再责备。他既已道歉,苏东家如此至死不休,未免太不近人情。” 苏道嘴角扯出个极为难看的笑,双眼眯成一条细缝,寒光乍露。“宋酒娘的闲事管得太宽了吧,我教训人是我的事,冤枉了谁也不该你来教训我!” 宋酒轻哼,“苏东家此时站的已是我宋家酒楼的地方,既然是在我酒楼前出的事,我自然可以管。” “怕只怕你管不起!” 第五十章 :救人一命(下) 宋酒走上前,看着苏道,眼中一片清明。清明之后却是一道犀利的眼光,吓得苏道向后退了一步。 苏道久经风霜,只被宋酒的眼神吓退一步,已算是有定力的了。 苏道咬牙切齿,面色奸邪。“宋酒娘,你切莫嚣张。你当真以为我看不出你招量酒博士的用意么?你出的最后一题,用意不就是向我宣战么!” “苏东家,量酒博士一事,我可什么也没说,您可别曲解了我的意思才好!”宋酒笑得天真无邪,她才不会傻到亲自承认对梅花别馆下战书一事。 “若是您今日还要教训他,我也不拦着。只是你梅花别馆的名声就在今日毁于一旦了,是一时的不忿重要,还是长久的不忿重要,我想苏东家比我想得更透彻些吧。” “宋酒娘!”苏道气得两眼瞪着,手中的拳头亦是紧紧地握着。他多想一拳朝宋酒挥去,可是他不能。 一旦他这一拳挥了出去,不仅是梅花别馆,就连他自己也别指望再在临安待下去。 当众殴打良家女子,这个由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只要落在有心人手里,绝对会搅弄出一滩浑水。 “你给我等着!我看你能得意到几时?”苏道一挥衣袖,朝着仆人吼道:“还不走?” 他今日本想来宋家酒楼探探虚实,没想到竟被一个无知小民给搅了局,还被宋酒气得上气不接下气。真是丢进了脸面。 苏道怒气冲冲地坐了马车跑了,围观的百姓中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宋酒并未搭理,而是去将地上的男子扶起来。 男子的衣服已经破了好几处,手臂、腿上、脚上也被打得惨不忍睹。好在他知晓保护好自己的脑袋,脸上才没什么大的伤口。 “你无事吧?”宋酒递了块帕子给他,好让他擦擦脸上的尘土。 男子接过帕子,忍着疼痛要给宋酒磕头。 宋酒一把拦住他,“磕头就免了,我救你并不是为了让你对我磕头的。” “多谢你出手相救!”男子攥着帕子,“敢问如何称呼,日后我好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叫我宋酒娘便是。”宋酒从袖里掏出二十文钱递给男子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53 ,“拿着这些钱去找个大夫瞧瞧,我看应该没有伤及筋骨,但还是需要养些日子。” 宋酒暗想,苏道身边的那个仆人倒是知道轻重。他那翻阵仗,雷声大雨点儿小,看似对这男子拳打脚踢的,实则落在男子身上的力道不重。 男子接过二十文钱,艰难地站起身,朝宋酒拱手,“宋酒娘的大恩,我铭记于心。等我伤好了,再来寻你。” 宋酒笑笑,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她救他,不过是不想苏道在宋家酒楼前大打出手,因此坏了宋家酒楼的名声。 彩楼之下,杜若看着宋酒将男子送走了,转身便要进酒楼一层,却和云湘撞了个正着。 “杜若,你方才瞧什么呢?”云湘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问道。 杜若瞥了她一眼,冷冷地说道:“要你管!” 云湘也习惯了她这副软硬不吃的性子,回嘴道:“不管就不管,我才不稀罕呢!” “对了,昨日我在酒窖的东边儿瞧见了一坛老酒,你可知道那是什么酒?”云湘不与杜若说闲事,说了她也是爱理不理的。只有和她说正事儿,她才会像个话篓子。 “那坛酒是瑞露酒,产自桂林。你怎会不知道?名册上明明有写,你也不仔细瞧瞧!”杜若看着云湘嘻皮笑脸的模样,有些恨铁不成钢。也不知宋酒娘当初怎么让她和自己一道进了酒楼? 云湘挽着杜若的胳膊,眉开眼笑地说道:“好杜若,我这不是记不住这么多东西么!等会儿你带我去,好好说一遍给我听,我一定能记住!” 云湘信誓旦旦地保证,杜若却不敢相信。 杜若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云湘,问:“云湘,我有些好奇,你能分辨出哪些是上等的酒,哪些是次一等的酒,怎会记不住这些酒产于何处?” 杜若扒开云湘的手,奈何她抓得死死的,怎么也扒不开。 云湘没有杜若高挑,此刻她正埋着脑袋,是以杜若看不出她此时的神情。云湘做了个鬼脸,两眼滴溜溜地乱转,片刻计上心来。 “好杜若,你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待会儿东家来了,瞧见我们在此处瞎聊,一定没好果子吃。走走走,我们量酒去!” 云湘有意要分散杜若的心思,杜若却没有上当。 杜若心中思忖:看来得让郎君去查一查云湘的身份才行,不然宋酒娘偏爱云湘而冷落自己,那郎君的大计可就落空了。 …… 祝家酒楼,第三层的阁子里正坐着一人。 天色昏暗,阁子里虽燃着烛火,却看不出里面的人是何模样。 阁子的蓝纱窗上映出一个奋笔疾书的影子,黑发高高束起,轮廓清俊。 仆人在门外轻声喊道:“郎君,二郎君到了。” 阁子里的人微微颔首,“让他上来吧。” 仆人将祝家的二郎君领了上来,自己退着身下楼去了。 祝家的二郎君,如今祝家酒楼的东家,祝良衡。 祝良衡站在门外,轻轻喊了一声,“哥?” 屋中的人终于搁下手中的狼毫,温润淳厚的嗓音传出门外,“阿衡进来便是。” 自从祝良衡从祝家阿郎祝无非手中接管祝家酒楼后,祝良衡已有许久没见到阁子里的人了。 他就像暗夜中来无影去无踪的风,一直站在祝家酒楼身后,默默地筹划。若不是有他在,祝良衡也不敢轻易从阿爹手中接管这座酒楼。 祝良衡进了阁子,随手就将门关上了,以免灌进来的夜风吹冷了屋中的人。 “阿衡这些时日消瘦了不少,该回家好好补补!” 祝良衡苦涩一笑,“哥就会说瞎话,分明是你消瘦了,反倒说我消瘦了。” 屋里的人似乎不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只是转了话题。“你啊……接管酒楼后性子得沉稳些,事事莫要与人强争。如今临安城中又多了一个宋家酒楼,我们可马虎不得。” 祝良衡饮了口茶,不甚在意。“哥放一百个心,那小娘子还没越过苏道那道坎便会伤得体无完肤,你啊,就等着看好戏吧!” “唉……眼下的局势变幻莫测。外人看来,他苏道是固步自封、因循守旧,始终坚信酒香不怕巷子深的死道理。可我们必须比常人看得更清楚。你以为这些年他真是因为生意做得不好,才屈居临安第二的?” 祝良衡眉头一皱,坐直了身子。“难道不是?” 那人有一会儿没说话,良久,才低低地叹了一声。 “他是不愿做招风树,不愿做出头鸟。” 第五十一章 :吾之卿卿 夜里,风大得骇人。紧闭的直棂窗猛地被狂风吹开,一团裹着热气的风灌进屋内。 屋外的芭蕉叶被刮得啪啪直响,拍打声、狂风呼啸声杂成一片,声势浩大。 “轰……”雷声翻滚而过,沉闷地好似重槌在敲打着鼓面。 一道闪电炸开。 宋酒猛地睁开双眼,借着闪电劈开的光亮,她看见一个人正站在她的房间里。 何人? 她一个翻身坐起,紧紧抓住锦被,厉声问道:“何人在那儿?” 黑暗中的那人窸窸窣窣地走动到桌旁,以火折子燃了烛火。 一点火苗吞了灯芯,在风中摇摇晃晃地燃了起来,黑暗的房间逐渐亮了起来。 橘黄的烛光映出了那人一身素白的衣袍,他只着了一件单薄的外袍,腰间以一根玉色的带子束着,交领衣襟松垮垮的,隐约能瞧见他胸口白皙的皮肤。 宋酒看清了来人的容貌,咬牙切齿地吐出了几个字。 “王之焕!” 王之焕悠然转身,将那被狂风吹开的直棂窗关上。他举止从容,仿佛将这里当作了他的房间。 “王之焕!”宋酒气急,他到底知不知道男女之防? 昏黄的烛光将他的笑染得分外惑人,如此一瞧,他倒不像那高高在上的仙人了。像个居家的男子,举止闲散又分外贴心。 “这是你第三次唤我的名字。” 他一步一步地走向床前,玉色的带子在腰间晃荡着,在烛光的映衬下分外撩人。 “阿酒……” 带着亲昵而又暧昧的呼唤,王之焕一下凑到她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仅有咫尺。 宋酒往后一靠,却发现自己此时无路可逃。她呼吸微微有些紊乱,盯着王之焕的脸,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此刻才算真正看清了王之焕的面容,原来他的脸竟真的如玉那般光滑细腻。 不应该是女子的皮肤光滑细腻么?还是说他真的是仙人,有不老的秘术? “阿酒这般瞧着我,可是觉得我这容貌比那些人好看多了?” 王之焕又往前凑近一分,彼此间的呼吸几可相闻。他放在床上的手暗暗探进枕头之下,什么也没有。 难道是他猜错地方了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54 ? 宋酒一把推开王之焕,冷冷地说道:“深夜闯入他人房间,郎君是贼么?” 王之焕也不起身,一挥袖,随意坐在床榻边上,举止间说不尽地风雅。他笑道:“不过是见你的窗子开了,进来帮你关上。” 宋酒一嗤,“郎君的借口倒找得挺好,如此便是我不识好人心了。” 王之焕:“不知者不怪。” 宋酒缩在床头,指着门口,道:“那郎君可以走了。” “阿酒是在赶我走?”王之焕依旧坐着,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 “郎君难不成还要将这屋据为己有不成?”宋酒真是哭笑不得,这王氏的人中当真有这般无赖的么? 王之焕倚着床棂,眼中的光华跳跃不停。“阿酒若是想,我可以勉为其难地留下。阿酒胆小,想来应该怕外面的雷。” “郎君想多了,我什么也不怕。” “你不怕我?”王之焕问道。 宋酒拉了拉被角,“自然是不怕的。” 王之焕突然挪到她面前,速度快得惊人。他低声问道:“那阿酒便嫁与我,可好?” 如此雨夜,屋外雨潺潺,屋内烛火昏昏,如此低声撩人的话语,由他说来,竟让人有要答应的冲动。 他才名天下,又是太原王氏的正支,跟着他,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这是多少女子趋之如骛,却求而不得的。跟着他,亦能借着王氏的势力报了仇,顺道让宋家酒楼闻名天下。 可这些,她不依靠他的身份也能做到。 更何况,他已有家室。 而她至死不为人妾,不愿屈居后宅。 “这些话郎君以后还是少说为好,以免阿琢听了,伤了他的心。” 如此,便是拒绝了他。王之焕如此聪明,怎会不明白。 可王之焕偏生就要揣着明白装糊涂。“阿酒嫁我与阿琢有何关系?” 宋酒见他要死磕到底,索性这回就将此事说开,以免他再来扰她。 “有一事,酒娘必须与郎君说清楚。”宋酒正襟危坐,直直地看着王之焕。“我此生绝不会做妾。再者,若是阿琢的娘亲听闻此事,想必会伤心欲绝。” 王之焕淡淡地道:“有这等事她高兴都来不及,怎会伤心欲绝。何况我的事情,还轮不到她做主。” “呵!”宋酒悲催一笑,面上有些凄苦。果然世间的男人都是一个样,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王之焕侧身躺下,一手半撑着脑袋。原本松垮的衣襟半敞,露出了精壮的胸膛。 “阿酒若是嫌弃王氏的身份,我嫁与你,也是好的。” 他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宋酒一把掀开被子,扔到王之焕身上,将春光遮尽。 “太原王氏的郎君真是轻浮至极,居然自荐枕席,可笑!”宋酒赤脚跑下床,看着他讥讽道:“郎君既然喜欢女子的闺房,就住吧。我去与清盼挤一挤。” 她这是在嘲笑王之焕有不雅的癖好,愧为天下士人的典范。 宋酒取了件素袍披上,转身便要走。 突然,脚下一空,天旋地转。 王之焕抱起她,走回床边。“不过是逗你的,何必当真?” 地上凉,她也不知穿上鞋。真不让人省心! 宋酒惴惴不安地拽着他的衣袖,怕他又使什么怪招。“郎君到底看上了酒娘的什么东西?” 王之焕脚步一顿。 “为何这样问?” 宋酒仰头看着他的下巴,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姿色平平,比起钱氏的十三娘子来差之甚远,想必郎君也瞧不上我这副皮囊。唯一能想到的,便是我这里有东西对郎君来说十分重要。” 宋酒在赌,赌王之焕是不是为了那样东西才接近她的。 “若真有,郎君吩咐一声,酒娘自然会双手奉上。酒娘欠你两个人情,一样东西换两个人情,孰轻孰重,酒娘还是清楚的。” 王之焕抱着她继续往前走,“你如今唯一值钱的也只有一座酒楼,我看上了宋家酒楼,你愿送与我么?” “不能!”她回答得斩钉截铁。 若是将宋家酒楼给了他,她和阿盼岂不是要饿死街头? 王之焕将她放到床上,目光灼灼,笑道:“酒楼我看不上,我看上的,只有一个你。阿酒,终有一日,你会心甘情愿地嫁给我!” 他说完,便转身要走了。 宋酒看着他出去的背影,坚定地回到:“不可能,永远不会有那一日!” 王之焕打开房门,狂风忽的吹起他身上的素袍。此刻,他便又是那个仙姿飘飘的王氏之焕。 “会有那么一日的,阿酒,你会成为我的卿卿。” 宋酒不愿再看他那笃定的笑容,翻身盖上被子,背对房门。 什么卿卿?真是不知羞耻! 自古商与士结合,哪一个有好下场的?都是两边的人为了名、为了利凑出一段外表风光无限的姻缘。 她与王之焕,注定是不可能的。 第五十二章 :祝家来人(上) 雨天,酒楼的生意也不比往常差。 因着宋家酒楼如今有两位容貌妍丽的女量酒博士,来酒楼的客人更多了。 今日,宋家酒楼却来了一位不容小觑的客人。 来人将宋家酒楼的整个二层全包下了,出手还真是阔绰。 原叔招呼小二从酒窖中打了一壶苏合香酒上楼来,心中忐忑万分。 这苏合香酒上回只用了小半,精贵着呢,其余的他可不敢浪费了。 云湘挨着杜若,戳了戳她的手臂,好奇地问道:“杜若,楼上的人是何来历?你瞧见原叔的样子没?吓得他冷汗直流!” 杜若看着她幸灾乐祸的样子,神情自若,一边量着酒。“我怎知道?能将二层全包下的人,定是不简单的人物。” “这临安的人物可真不少,我这回可真是开了眼界!”云湘翘首看着二层的楼梯,虽然有些可怜原叔那副汗涔涔的模样,但她还是很不厚道地笑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云湘的这番话更加让杜若怀疑她的身份。说她见识低,可她又能将所有名酒一一道来,说得分毫不差。说她聪明吧,有时她又迷糊得很,对临安的情况一概不知。 “你们在做些什么?” 门前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两人齐齐回首,恭敬地唤道:“东家。” 宋酒疑惑她二人的举动,上前来朝二人方才所看之处望去,却是什么都没有。“怎的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儿?那楼梯有甚好瞧的?” 云湘抿唇,憋着笑道:“东家,楼上来了位客人,原叔正招呼着呢!” 杜若补充道:“他将整个二层都包下了。” 宋酒又问:“可知道是什么人?” 两人摇头。 正巧原叔从楼上下来了,瞧见宋酒就松了一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55 口气。 “东家来得正好!您若是再不来,我都快招呼不下去了。楼上那位的要求真是……” 原叔擦擦额头上的汗,打理酒楼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如此奇怪的人。 宋酒将原叔带到一旁,低声问道:“楼上的是何人?” 原叔凑到宋酒耳边,耳语了几句。 宋酒一愣,他怎么来了? 难不成苏道与他说了什么,令他起了疑心,所以才到宋家酒楼来探探虚实? “宋酒娘!” 门外突然传来女子的声音,大有一种久别之后再相见的欢喜之情。 宋酒转身一瞧,原来是祝家的小娘子,祝珂。 这祝家的人可真怪,楼上正待着一位,现在又来一位。但来者皆是客,而且都是非富即贵的客人,她可不能怠慢了。 祝珂她上回在祝家的酒宴上见过,许是被祝家的长辈宠在心头,祝珂看起来比同辈的小娘子要单纯许多。 宋酒笑着上前去问道:“原来是阿珂,怎的有空到我这里来坐坐?” 祝珂两眼在一层的各个方向扫视了一圈,问道:“我听说二哥到你这里来了,他可在?” 宋酒心思一转,原来是祝珂是来寻祝家二郎君的。 既然祝珂不是来探虚实的,那便好办多了。 “阿珂原来是出门寻哥哥的,那阿珂与二郎君的感情定是十分深厚!”宋酒牵起祝珂的手,往二层走去。“二郎君就在楼上,我还未见到他呢,正好你与我一同去!” “好!”祝珂一笑,两个浅浅的梨涡使人有沐浴春风的感觉,带着丝甜甜的味道,却不觉得甜腻。 两人一步一步走上酒楼的二层,行至最后一梯时,便听见祝良衡不耐烦的抱怨。 “这宋家酒楼便是这般待客的?” 祝良衡的脾气本就不好,若不是大哥让他时刻克制着,恐怕这整个临安城都会被他扰得鸡犬不宁。 “瞧瞧这都是什么糟粕酒?”祝良衡嫌弃地将酒壶扔在桌上,两道浓密斜飞的眉毛盛气十足。 祝珂提着裙角踏上最后一梯,人未到而声先至。“二哥!” 祝良衡乍一听这熟悉的声音,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家那个宝贝妹妹怎会到这种劣等的酒楼来?可抬眼望去,说话的正是他熟悉的阿珂。 “阿珂,你来这作甚?”语气里是满满的不悦。 祝珂只当没瞧见他的怒气,赌气道:“二哥,这酒楼怎么你来得,阿珂就来不得了?” 祝良衡本想再说,却看到了祝珂身后的宋酒,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再说时却是另一番刻薄至极的说辞。 “这宋家酒楼的待客之道不过如此嘛,我来了许久,这酒楼的东家才姗姗来迟。当真是有了些名气便目中无人了!”祝良衡斜视宋酒,话里刀光剑影。 宋酒只是笑笑,将倒在桌上的酒壶立起来,宛如珍宝。“祝郎君今日光临宋家酒楼,是我等的荣幸。只是这目中无人一说,未免有失根据。” 祝良衡瞧见她的动作,方才压抑的火气又上头了,眉心生生被他拧出了一个八字。 她嘴上说着是他光临此地,实际上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她是什么身份?一个小小的女商人,在临安城人微言轻,还妄想着用胳膊拧大腿? 呵!只要他祝良衡还在一日,这临安就没有她的出头之时! “宋酒,莫以为你挫了苏道的锐气便能够搭上我祝家!不过是一介妇人,不在家中相夫教子,竟学着楚馆的小姐出来抛头露面!” 祝良衡的一句话讽刺了宋酒两次,一是嘲笑她独自带着一子,且孩子的父亲不知是何人。二是将她与楚馆的小姐相提并论,暗讽她开宋家酒楼是挂羊头卖狗肉。 一道寒光俶尔从宋酒眼中闪过,难以捕捉。 她面色一凝,道:“祝郎君言语还是小心些,言多必失。我不知何人与郎君说了什么,竟让郎君如此轻视我。宋家酒楼与祝家酒楼本就井水不犯河水,郎君何苦竭尽浑身解数来挖苦我?” 祝良衡侧身坐着,瞧也未瞧她,显然是不愿看见宋酒这个人。 “井水不犯河水?宋酒,我倒是小瞧了你。若不是你借着招量酒博士的契机挑衅梅花别馆,恐怕我至今还不知晓你的野心有多大。” 祝珂站在两人中间,只觉得气氛大大的不对劲。 二哥性子虽然任性了些,遇事总是沉不住气,却从未像今日这般,好像要将宋酒娘给杀了。 而宋酒也很反常,她虽然不甚了解宋酒,却觉得她应该是个性子温和、进退有度的人。不曾想,今日的她,身上竟有一股肃杀之气,够狠、够厉。 就和那个人一般,一旦涉及到生意上的事情,那股气质便莫名地使人颤颤发抖。 第五十三章 :祝家来人(下) 宋酒也不想干站着,就在祝良衡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她两眼直视祝良衡,问道:“郎君哪只眼睛瞧见我挑衅梅花别馆了?有何凭据?” 祝良衡呵笑两声,接着呵笑变成了大笑。很快,他的脖颈上青筋尽显,面上因为大笑而变得发红。 “二哥,你笑甚?”祝珂走过去推他,莫名其妙。 祝良衡这才抑制住笑,看着宋酒,面上尽是嘲讽。“宋酒娘啊宋酒娘,看来我还是太高估你了。你连上回自己为何被人刺杀都不知晓,还有脸问我有何凭据?哈哈哈……” 宋酒此时脑中一片混乱。 刺杀?凭据?梅花别馆…… 她飞快地理清这其中的丝丝联系,恍然大悟。却也怔怔地坐在那里,一动未动。 原来刺杀她的人,是苏道派去的。 宋酒的手心不断地冒冷汗,这是她重生之后第一次感觉到害怕。 一种自以为能够掌控一切实际上却是坐井观天的盲目自信,一种对掌握不了自己生死的害怕。 她是已经死过一回的人了,怎的还是如此大意? 上一次,是她大意,死在了宋雪滢和林路桓手里。 这一次,她还是大意,差点命丧苏道之手。 一股寒意由心而生,不过这些害怕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外人面前展露。 宋酒掐了自己一把,镇定心神,对祝良衡说道:“酒娘方才想了许久,也未曾想起何时被刺杀过。郎君莫不是记错了?” 祝良衡哼了一声,并不认同她的说法。他记错了?笑话! “二哥,我也未曾听说过此事,或许真是你记错了。”祝珂喜欢宋酒这个人,有心结识这个朋友,不想二哥一直没给她好脸色,心中有些不高兴。 按祝家酒楼在临安城的地位,祝珂小手一挥,什么样的朋友没有?但那些凑上来的人都是为了巴结祝家的势力,并非真心实意地与她往来。好不容易遇上了一个吸引她的宋酒,绝不能让二哥给吓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56 跑了。 祝良衡没想到阿妹胳膊肘往外拐,竟然帮着宋酒,脸色立马就难看了几分。大袖一挥,起身便走。 临走,他还不忘警戒道:“宋酒娘,你最好踏踏实实地卖你的酒。要知道,与我祝家酒楼争锋相对的人,下场会很惨!” 宋酒起身,淡定地做了请的姿势,“郎君慢走,不送。” 他一把拉开阁子的门,满含怒气地朝一旁的祝珂说道:“回家!” 说完,大步跨了出去。 木梯子上只听见咚咚咚的声响,一会子便没了。 祝珂看着祝良衡下楼的身影,又往回看了看宋酒,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宋酒淡淡一笑,祝珂担忧自己,她心里知道。“阿珂还是回去罢,今日,多谢你了。” 有她这一句话,祝珂才下定决心般迈步出了阁子。 木梯子上又想起了咚咚咚的声响,这回的声响却不似之前的有力,轻轻地,有些急切。 等到这咚咚咚的声响没了,楼上的宋酒一下子坐回了椅子上,浑身无力。 她的双腿、双手,甚至连双肩都在发软,很累,由内而外的累。 好不容易活了下来,一路步步为营,可这一回差点就因为大意而丧了性命。 苏道为人竟如此心狠手辣,她尚未作出什么动静就险些被他杀了,果真是个不可小觑的对手。 宋酒朝着阁子外喊道:“一千里,下来。” 一千里从酒楼的三层下来,端端正正地站在阁子的门外。 其实一千里一直都在三层的木梯边上站着,静候宋酒的召唤。 “东家。” 宋酒两腿发软,动不了身,只好说道:“去打盆水上来,莫要烧热的……就打盆井水罢,够冷。” 一千里垂首,“是。” 片刻,一千里端着大半盆井水上来,搁在了桌上。 宋酒此刻也缓了过来,起身走到桌旁,十指浸入冰冷的井水之中。 寒气透过指尖,一下子爬遍了全身,原本低迷的情绪一扫而空。 宋酒满意一笑,“还是这个法子能使人冷静!” 一千里不说话,静静地立在一旁。 宋酒问:“一千里乃画师出身,可觉得为我端茶送水的委屈了自己?” 一千里立刻拱手,道:“不。东家高价聘了我们这些画师,便是给了吾等一口饭吃。吾等感激不尽,怎会觉得委屈?” 宋酒点头,“你们有此想法,我甚是欣慰。但有一事你们且记着,若你们觉得我何事做得不妥,尽可提出来。我可不愿自己的人在背后捅我的刀子。” “是,吾等记下了。” 宋酒抬头看着阁子外的天,神思不明。 但愿真的不会有人在身后捅她的刀子吧。 过了片刻,她才回过神,吩咐一千里,道:“去将原叔请上来,我有事与他商议。” 一千里转身下楼,不消片刻,原叔便迈着步子上来了。 “东家有事要吩咐?” 宋酒添了杯茶,道:“原叔,请入座。” 原叔往后虚退一步,“不敢不敢,您是东家,我怎能与东家平坐?” “原叔,你是知晓我的性子的。” 宋酒将茶杯摆在对面的位子上,气定神闲。 原叔瞧了一眼,这才坐下,却是虚坐圆墩的前端。“东家可是有要事要与我商讨?” 原叔在这一行待得久了,自然能从宋酒的言语举动中猜出一二。不过所为何事,还是得听东家如何说才行。何况眼前的这个东家是个有手段的。以前他以为宋酒只能做个甩手东家,故而对宋家酒楼的前途也没抱多大期望,是以做好本职便可。 但自钱方酒楼闹事之后,他对宋酒可谓是刮目相看。在他看来,宋酒有野心,手段不逊于那些经商的老行家。再者,招女量酒博士一事,也许只有她才敢做,只有她才能做! 兴许不出一年半载,这临安第一酒楼的招牌就要易主了。 “原叔,你认为苏道其人如何?”宋酒觉得有些事可能原叔要比自己清楚些。 原叔倒没想到宋酒会问及苏道,想了想,才道:“苏道其人,若在本行之内,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了。只可惜了前头有个祝家……” 宋酒瞧见原叔轻轻叹了叹气,笑了。 是啊,可惜前头还有个祝家。若没有祝家,这临安的酒业怕是唯梅花别馆一家独大了吧。 “原叔在行内见多识广,苏道为人如何,想必你也能窥见一二,可否跟我说道说道?” 原叔老眼顿时一亮,心中暗自揣测宋酒说这话的用意。随即明了,东家是要找找苏道有什么把柄没有。 原来东家这算盘打得精着呢!若是能揪着苏道的把柄,何愁没有法子将他拉下马? “这……”原叔皱眉,“其实苏道此人还真没什么把柄供人拿捏。苏道独好美婢,可这是全临安人都知晓的事。” 确实,好美婢无错。临安的权贵哪家没有三两个美婢的?她不能借此事去大肆宣扬,搞不好偷鸡不成蚀把米。 “啊!”原叔一拍退,道:“东家可知那苏道多年来都认一个死理么?” 宋酒挑眉,来了兴趣。“原叔请讲。” 第五十四章 :共商良计 “梅花别馆历经两朝风云,依旧在临安开得好好的,这点想必东家是知晓的。” 宋酒点头。 “梅花别馆传到苏道手中时,风光已不似前朝。加之临安那时又多了一家祝家酒楼,两家难免要一争高下。中秋前开卖新酒之时,行内的人皆以为梅花别馆会再夺魁首,谁知他竟然输给了祝无非。自那以后,祝家酒楼一举成名,成了临安第一酒楼。” 这些宋酒多多少少也曾听阿爹提及,可阿爹始终没告诉她这背后的缘由。 “原叔可是知道这个中的缘由?” 原叔摇头,叹道:“老话常说,富贵传家,不过三代。梅花别馆传到苏道手中时正巧是第三代,兴许是富贵过了头,该走下坡路了。” 宋酒听着原叔的话,不禁点头。可点头后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梅花别馆不是富贵过了头,而是富贵正盛,所以不得不屈居第二。 “原叔,若是狡兔死走狗烹,该作何解?” 原叔因着她的话一下坐着了身子,神色震惊。“东家的意思是……有人不允梅花别馆盛传三代?” 宋酒没点头,亦没有摇头。 但原叔已然认为她这是承认了。“那……那苏道便不是真的只相信酒香不怕巷子深的死理?” 宋酒扣着茶杯,道:“一半是,一半不是。梅花别馆的名声既然名动两朝,从梅花别馆出来的酒自然差不到哪儿去,他苏道当然能坚持酒香不怕巷子深这一道理。” “那东家所说的不是,可是说苏道碍于上边的压力,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57 未能维持梅花别馆的盛名,又不得不相信其实酒香也怕巷子深的理?” 宋酒满意一笑,“正如原叔所言。” 原叔听罢,垂头沉思。 宋酒则是起身,走到栏杆边上,斜斜的雨丝间或飘到她的面上。 酒楼下方,行人撑着各式各样的油纸伞。伞面或绘西湖风光,或绘山水花鸟,或干净无它。亦有行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匆匆走过。 未几,原叔亦是走到栏杆边,不知方才他思考了些什么,此刻只是静默地站在宋酒身旁。 宋酒的两眼瞧得久了,有些发酸,故而收了视线。 “原叔方才可有想出什么计策?” 其实,凭她识人的本事,原叔方才能想的,想做的,她能猜个七七八八。但她还是要原叔提出来,物要尽其用,不然她要原叔做这个店家有何用处呢? “东家,老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既然眼下的局势不允梅花别馆风光无限,那苏道眼中又容不下我们,窃以为何不借此良机制造事端?” “事端?原叔的意思是要他忤逆犯上?” “正是。” 宋酒转身,背着原叔悄悄一笑。 果然,她猜得八九不离十。 “可这良机也不是说来就来的,原叔说的事端又从何挑起?” 原叔弓着身子,小声道:“我记得再过些时日便是梅花别馆的还梅会,届时临安的权贵皆会如期而至。东家可借此良机……” 宋酒听见还梅会三字时,两眼晶亮无比。 她竟忘了,每年梅花别馆的还梅会就在这个时候。 还梅,还梅,不仅是因为梅花别馆中有一个梅字,更是因为过了还梅会,临安的黄梅时节便快要过去了。 还梅,便是要送走梅雨。 梅花别馆的还梅会传了三代,是以临安人都相信,只要梅花别馆的还梅会办得好,今年的梅雨便会顺顺利利地走,来年亦会顺顺利利地来。 宋酒不禁佩服原叔,没想到他连这点都能记着。 “原叔,此次你倒是帮了我一个很大的忙!” 原叔竟然笑得有些腼腆,“东家说哪里的话,既是答应了助东家一臂之力,自然是要事无巨细。” 宋酒笑着走回阁子,取了张宣纸,提起笔蘸了些墨刷刷写下三行字。 “原叔瞧瞧,这三个计策哪个最好?” 原叔走过去,接来一看。 美人计,苦肉计,借刀杀人。 原叔拧着眉头看完了这短短的十字,忧心忡忡。 宋酒瞧见他的模样,忍不住问道:“原叔可是觉得哪里不妥?” 原叔搁下宣纸,揣度了一下用词才问道:“东家写了三个计策,我有三个疑问。” 宋酒正襟危坐,道:“原叔请说。” “敢问东家这美人计中的美人是何人?苦肉计中又是何人受苦?借刀杀人借的又是谁的刀?” 宋酒正要回答,原叔却抢先问道:“东家莫不是要亲自去施展美人计?还是让楼下的云湘或是杜若去?” 宋酒没料到原叔会如此想,有些无奈地扶额。 怎知她的这一举动落入原叔的眼中竟又是另一个意思,他以为宋酒真是如此打算的。 原叔面色一沉,顿时端起了长辈的架子。“东家,云湘与杜若绝不能去向苏道施展美人计。而东家您,更是万万不能去呀!” 宋酒觉得有些好笑,原叔都在想些什么?她就算再不济,也不会让云湘和杜若去耍甚的美人计。 至于她自己,她也是想过的。但念及此事会让临安的人低看了宋清盼,是以打消了这个念头。 “原叔莫急,我并无这个打算,亦不会让她二人去。”宋酒安抚原叔坐下,道:“苏道不是好美婢么?我打算去一趟楚馆,找个貌美的小姐演这么一出戏。” “绝对不可!” 原叔立马否定了这个提议,“东家多么尊贵的身份,怎能去楚馆那等烟花柳巷?若是让有心人知道了,可不是落人话柄?不可,不可!” 宋酒见原叔激烈地反对,只好弃了这一计。她写了三个计策,此计不成,还有两个呢。 “如此,那便只有苦肉计与借刀杀人了。” 原叔小心地问道:“东家莫不是要亲自做那苦肉计?” 宋酒点头,“是。” 原叔觉得此计也不行,要对付苏道,普通的苦肉计怎能行得通?可东家是一介女子,如何受得住极大的痛苦? “东家……” 宋酒摆手,“原叔不必相劝,既然美人计不可,那便只有这两个计策可行了。世事难料,我们不能指望着只用一个计策就能让苏道身败名裂。若是中途出了岔子,我们好歹还有其他的计策可用。” 原叔担忧地看向宋酒,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道:“既然东家心意已决,我也不再相劝,万望东家到时万事小心。” 宋酒将宣纸折好,燃了烛火将其烧成灰烬。 “原叔,今夜早些关了酒楼,叫上家中人到酒楼来,我们聚上一聚!” 原叔喜出望外,能让家人到酒楼来,可是莫大的荣幸啊! “东家,这……” “没甚不好的,你为宋家酒楼操劳了两年,这是应该的!” 她向来赏罚分明,于酒楼有功的,自然是要好好相待,其中包括他们的家人。 人与人的关系,本就是要相互维持的。若是一味地付出而得不到回报,何人会忠心于她?若是一味地索取而不加以奖赏,何人会依附于她? 原叔拱手,道了声是,迈着轻快的步子下楼去了。 今夜,酒楼里该是一片欢聚一堂的景象了。 第五十五章 :挨打报复 宋宅 宋雪滢端着一副家主的做派坐在堂上,她背后站着的是面无表情的女使金菊。 堂下正跪着不知所措的宋君顾,他手中还攥着一支鎏金的筒花簪子,忿忿不平地问道:“二姐,你怎么问也不问便让我跪着?我哪里做错了!” 虽然心里极恨宋雪滢,恨不得将她杀了好为阿姐报仇,但他不能。宋君顾深知只有自己这个纨绔演得彻底,才能让宋雪滢对他卸下所有的防备,才能和阿姐里应外合狠狠地惩治她们。 宋雪滢懒懒地靠在椅背上,眼中却是藏不住嫌恶与狠厉。“宋君顾,你倒是在外头学了不少偷鸡摸狗的本事,竟偷到了自家人身上了?” 宋君顾干脆跪坐着,不满地撇嘴,“这簪子又不是二姐的,我拿了也无甚大碍。” 跪坐是对长者的不尊敬,显然宋君顾的这一举动激怒了宋雪滢。 “你还敢犟嘴?”宋雪滢气得立起身子,一把抄起桌上的茶杯朝他砸过去。杯中的茶水早已凉透,最多是打湿衣衫而已,可那茶杯却是直直地砸在了宋君顾的面门上。 “金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58 菊都瞧见你从我的妆奁中拿的,还敢抵赖?” 宋君顾捂着痛处,嚷道:“金菊不过是个洒扫的女使,说的话二姐也信?”宋君顾无惧地看着宋雪滢,两个眼珠子直勾勾地瞧着她。 宋雪滢一瞧见他那双眼睛就会想起死去的女兄,心中的怒气更添了一层。她此刻真是恨不得连宋君顾也一并除了,免得在她跟前碍眼。“我今日便要好好教训你一顿,偷鸡摸狗不说,竟然学会了跟长姐顶嘴!” 宋君顾嘟囔了一句,“你又不是我长姐,长姐已经死了。” “混账!”宋雪滢一巴掌扇过去,就在他脸上留下五根鲜红的手指印,尖利的指甲还刮出了一条血印子。 “都说了不准再提起她,你还敢提!枉我和二娘含辛茹苦地将你带大,你胳膊肘竟然朝着她拐?”宋雪滢喘着气,胸口起伏不定。 “她到底哪里好?哪里好?你,还有那个叫冬儿的女使竟个个都记着她!她死了!死了!这个家如今是我做主!是我!” 宋君顾冷眼看着几近疯狂的宋雪滢,不发一言。含辛茹苦?含辛茹苦地将他捧成临安的纨绔么? “她到底哪里好了?你们个个都要念着她,我让你们念着……”宋雪滢走到门边,朝着门外吼道:“来人,给我拿藤条来,今日不让你们长长记性,过些时日这个家怕是要易主了!” 门外的仆人闻言,吓得赶紧像大风刮过一般,飞也似的跑到祠堂去取藤条。 自从大娘子去了之后,每回只要提到大娘子,二娘子就像得了疯病似的,老拿他们这些仆人出气。 “二姐,为何不许我提及阿姐?她不也是你的嫡亲阿姐么?”宋君顾无辜地看着宋雪滢。 他将这嫡亲二字咬得死死地,就是要看看宋雪滢剩多少良心? “我叫你闭嘴!”宋雪滢尖叫道,刺耳的声音生生刺痛他人的耳朵。 “宋君顾,你给我听好了。”宋雪滢揪着宋君顾的耳朵,使劲地往上提。“从今往后,这个家中你只有我一个阿姐!只要你还未及冠,便要仰仗着我才能过活。你若是听话,我保证你平平安安地活到老。你若是不听话……” 宋雪滢讽刺一笑,犹如鬼魅般阴沉地说道:“那便去陪你的阿姐吧!” 宋君顾浑身一震,急忙捂着火烧般的耳朵求饶道:“是是是,我知晓了。我只有你一个阿姐!” 宋雪滢见他突然放低姿态,将信将疑地问:“真的?” 宋君顾两眼闪着泪花,可怜兮兮地说道:“真的,阿姐,我错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何况他如今是个纨绔呢!演戏嘛,自然是要演个全套! 宋雪滢这才将手撤开,朝他脑袋上重重地一拍。“此事我便饶过你!但你偷我簪子的事情,我可饶不了!” 宋君顾一把扯住她的袖子,哭得涕泗横流,还不忘在宋雪滢的袖子上蹭两下。“阿姐,我没有做!真的不是我啊!是金菊冤枉我的!” 宋雪滢看他哭得体态真实,不似作假。她自认为这些年还是将宋君顾的脾性摸得一清二楚的,既然他说不是便极有肯能不是他做的。 她抬眸看向金菊,眼中尽是怀疑。 金菊扑通跪下,全身哆哆嗦嗦,“二娘子,婢没有……” 明显地底气不足。 宋君顾十分满意金菊的表现,跪在宋雪滢身后的他无声且狡猾地笑了。 阿姐的死,金菊也有份。他此时奈何不了宋雪滢,但报复一个女使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手中的簪子是阿姐留下的,阿姐被害后便落到了宋雪滢手中。 今日他正巧看见金菊偷偷摸摸地坐在宋雪滢的妆台前,将这只簪子插到了她的发髻上,不住地欣赏镜中的自己。 他便将计就计,陷害金菊,夺了她手中的簪子。 “二娘子,婢真的没有啊!”金菊一路跪到宋雪滢跟前,“二娘子,您要相信婢啊!” 宋君顾见状,在身后煽风点火道:“阿姐,你身边的人,你自己最清楚。我又不是女子,拿你的簪子有甚用处?” 金菊一听,面色煞白,连连摇头。“不是我……不是我……” “你个贱婢,竟敢在我跟前自称我?”宋雪滢一脚踹开金菊,“我见你有几分用处,才将你从洒扫的丫环提拔成贴身女使,你便是这般报答我的?” 金菊从地上爬起来,冷汗连连。她不懂为何郎君要这般陷害自己,她不过是试着戴了一下那只簪子罢了,至于吗? “二娘子,婢不敢。请您饶了婢吧!” 说罢,金菊又隔空望着宋君顾,求饶:“小郎君,您求求情吧……真的不是婢啊……” 宋君顾只是做冷眼旁观状。 “二娘子,藤条取来了!”仆人站在门外,瞥了一眼跪在地上哭得涕泗横流的金菊,急忙收回目光。 宋雪滢目含怒光,“来得正好!一个女使竟敢诬陷郎君,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宋君顾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对着仆人招手:“还不快拿进来!” 仆人躬身进门,将藤条递给宋雪滢。“二娘子,请。” 宋雪滢一把抓过藤条,对身后的宋君顾吼道:“还不起开?” 宋君顾便嬉皮笑脸地起身,仿佛方才要被这藤条打得不是他一般,活脱脱的一个小纨绔。 他此时还不忘“好心”地提醒道:“阿姐,你下手轻些。金菊以前虽是做洒扫的,皮糙肉厚的经得起打。可你也别较真,意思意思就是了,以免伤着自己。” 他这话听着是在劝宋雪滢,实则是在激起宋雪滢的怒气。 一个女使犯了错,她意思意思就过去了,岂不是后头来的女使都要爬到她的头上? 今日是一根簪子,明日要的便是她宋家的财产了! “皮糙肉厚?我倒要看看她的皮有多厚?” 宋雪滢一甩手,藤条啪地打在金菊的脸上。 “啊!”金菊立马捂着脸,哭着央求,“二娘子,求您饶了婢吧……婢不敢了,不敢了……” 宋雪滢哪会听她的,一甩手又是一下,这回藤条打在金菊的另一边脸上。 “我看你还敢动我的东西?一个贱婢,规矩都没学好,竟给我丢脸!” 宋雪滢越打越兴奋,越打越顺手,竟停不下手。 第五十六章 :由着他去 堂中不断地传出金菊的哀嚎声,期间还夹杂着宋雪滢的怒骂声,吓得门外的仆人和女使纷纷捂着耳朵。 “都在这儿做什么呢?不去干活儿?” 仆人和女使听见熟悉的声音,赶紧收回两手,对着来人行礼。“二娘。” “都杵在门前作甚?还不去做活,仔细你们也被拉去乱打一通!” 仆人与女使急忙躬身作鸟兽散。 堂中的宋君顾眼尖,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59 瞧见了胡氏进门来,谄媚地上前扶住她。“二娘,您来啦?” “嗯。”胡氏随意答了一声,看向宋雪滢与金菊的方向。 金菊原本是胡氏那边的人,如今见到了原来的主人,扯着嗓子求道:“二娘救命啊!二娘……” 宋雪滢重重地甩了一藤条,其中一根啪的一声断了,弹到了空中随后落到了地上。“你还敢求别人?” 胡氏眯着眼,看不下去自家女儿打人的那股狠厉劲儿,摆摆手道:“阿滢,罢了,一个女使而已,你这么打她,不值当。” “娘!”宋雪滢没想到胡氏会真的让她停下,语气不满。 胡氏语气一冷,“你打也打够了,着人将她关到柴房去,饿她个三五天,就当是惩戒了。” 宋雪滢不肯,依旧死死地握着藤条,不肯让步。 这回轮到胡氏不满了,骂道:“阿滢,这个家如今还是我当家做主呢!” 宋雪滢见胡氏是真的生气了,悻悻地随手将藤条一扔,“来人,将这个贱婢关到柴房去。没我的吩咐,谁敢给她一滴水、一粒米,仔细你们的小命!” 金菊此时被打得伤痕累累,没了反抗的精力,整个人耷拉着,任由仆人将她拖了出去。 宋君顾眼看着好戏落幕,觉着自己再在这里待下去也没劲,挠着脑袋问胡氏。“二娘,若无事我便出门了。” 说罢,他便转身朝门外走去。 “回来!”胡氏喊住他,上下打量他一阵,问:“你回临安后整日到外边瞎逛,学究布置得课业你做了多少?” 宋君顾为难地挠挠脑袋,眼神飘忽有些难以启齿。“这……学究他……” 学究布置的课业他自然早早地就完成了,可这不能对胡氏和宋雪滢说。 胡氏瞧他不成器的模样,厉声喝道:“好好说话!” “一件也没做……”宋君顾抠着指头,脸埋得极低极低。“二娘,我明日一定做,您今日就让我出去吧。我都和他们约好了……” 宋雪滢坐在一旁,嘲笑道:“瞧你那点出息!家中有甚不好的,你偏要整日与那些狐朋狗友混在一处。” “学究说了,君子重诺,若言而无信则为小人。”宋君顾说得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 “你!”宋雪滢正想骂他几句,瞥见胡氏的眼神,将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胡氏摆摆手,无可奈何地说道:“罢了罢了,我说不过你。你去吧,早些回来。” “是,多谢二娘,多谢阿姐!” 宋君顾像只皮猴儿似的一蹦一跳地跑出门,一会儿便消失在两人的视线。 宋雪滢心里的那口气堵得慌,瓮声瓮气地问:“二娘,你怎么拦着不让我说他几句?” 胡氏敲了敲她的脑门,“你真是气昏了头,想事也不灵光了。你忘了他如今这副模样是怎么来的了?” 宋雪滢嘟囔:“是您说要让他变得与临安的纨绔无二。” “这不就结了,他如今这样不就正合你我之意?”胡氏笑得得意,一双丹凤眼翘得更高了。 “也是,他如今成了临安的纨绔子弟,若是哪天一不留神惨死在哪里,也无人会怀疑到我们身上!还是二娘想得深远!” 宋雪滢只要想着宋君顾死的那天,心中便激动不已。熬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将她最恨的两个人逐一除掉,怎一个爽字了得! “虽然胜利在望,你切莫心急。方才金菊的事情,你下手确实狠了些。” 宋雪滢满不在意,“二娘怕甚,金菊是个洒扫的,何况她签的是死契,就算死在了宅子里,谁能管得?” 胡氏也不管她听不听得进去,说道:“还是小心些,如今留仙酒的秘方还未找到,若是家里再闹出人命,官府派人来查,那之前你大姐的事怕是瞒不住的。” 宋雪滢点头,岔开话题。“对了,上回钱三夫人又跟你提起留仙酒的事了?” 胡氏一谈到此事,面色立刻变得寒气森森。“阿宋那个小妮子,藏个秘方竟藏得如此隐秘,我只差把整个宅子翻过来了,还是找不到。” “二娘,你说这钱三夫人要留仙酒的秘方有什么用处?” 宋雪滢因为记恨宋酒,连带着她酿的留仙酒也未尝过一口。胡氏与死去的阿爹都说留仙酒如何如何了得,但打死她也是不信那酒真有那么好。 胡氏冷哼一声,道:“她要来有何用?你忘了钱三夫人的丈夫是做甚的了?一个为官的,品阶不高,自然是要借着某件宝贝讨好上边的人,才能步步高升嘛。” “钱家不是有许多在朝为官的么?钱九郎就在其中,让他们互相搭把手便是,何必弄这么多弯弯绕绕?”宋雪滢想,钱氏百年的声誉搁在那儿,要什么官没有? 胡氏戳戳她的脑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说说你这脑子平日都在想些什么,如此浅显的事情也看不出来?” 宋雪滢揉着胡氏戳过的地方,摇头。 “这钱氏正支最大的三房虽说是一家,却又不是一家。钱三夫人若是不为自家谋点好处,岂不是在另外两房的人面前抬不起头。” 胡氏说道着钱氏的家事倒是津津乐道,那些个世家大族的后宅里也就那么些破事,不难猜。 “所以二娘便有意在钱三夫人面前提起留仙酒的事情?”宋雪滢半靠在桌上,睁着好奇的眼睛问道。 胡氏得意地笑了,嗔道:“你这孩子倒也不笨。你不知钱三夫人听见我说那留仙酒时,两眼都冒着金光,只差没流哈喇子了。呵呵呵……” 胡氏说着高兴,捂着嘴吃吃地笑个不停。 宋雪滢应付着干笑了几声,只觉无趣。胡氏是觉着这宋宅没有人与她斗,波澜不起的日子过得索然无味了? 也是,如今宋宅只剩下胡氏与自己。她觉着无趣实属正常,这女人呐,尤其是胡氏,没个争斗吵闹的,日子就过得不像日子了。 宋雪滢看着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的胡氏,得出一个道理:胡氏应该生活在波云诡谲的后宅,平凡的日子于她来说是一种煎熬。 胡氏见她傻愣愣地坐在那里不动,也不笑了。“你呀,平日没事多和钱家的十三娘子走动走动。莫以为娘不晓得你那点小心思,钱九郎好,你便使劲地往跟前凑!莫要犹犹豫豫地,不像话!” 宋雪滢面色一赧,一抹红意从脖颈窜到了耳根。 “二娘瞎说什么呢,我哪有?” 胡氏抿嘴笑道:“瞎没瞎说,你自己晓得。娘是相信你的本事,阿滢貌美,哪家的儿郎不上钩?” 宋雪滢腹诽,他钱九郎便不上钩,眼里只有宋酒娘那个狐狸精。 “无事便多去钱宅与十三娘子话话家常,只要进了钱宅,你何愁没有机会见着他?”胡氏拨弄着腕上的金镯子,幽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60 幽说道。 听了胡氏的话,宋雪滢面上这才有了一丝笑意。 第五十七章 :差役拿人 一群人高马大的男子闯进了宋家酒楼,阵势大得唬人。 酒楼中的客人一看见来人的穿着,纷纷飞速地站起身,瑟瑟缩在角落。 他们个个身着曲领深色外衣,头戴无脚幞头,手里持着刀剑,个个面带威武之气。是官府来的人! 难道是有什么人犯了事跑到了这酒楼中?若是真的,可就吓人了。犯事的人情绪极其不稳定,万一惹怒了他,恐怕要殃及百姓。 为首的差役看遍整个一层酒楼,高声吼道:“酒楼的东家在哪里?还不速速出来!” 原叔闻声,急忙从柜上出来,恭敬地拱手,“不知官人驾临,招待不周,望您多多包涵。”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差役也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人,再说他原来也认得原叔,只是不知道他在这里做事,故而低着嗓子对原叔说道:“你们东家在哪里?府衙有事须她走一趟。” 原叔环顾左右,只见客人们都好奇地往这边看过来,悄声对差役说道:“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靠近柜上这边,原叔才问:“官人能否透露一二,好让我们东家有个准备。” 说着,原叔从袖中掏出一贯钱,往差役手中塞去。 差役假意推辞了两个来回,最终还是笑着接过那一贯钱,十分麻利地揣进了怀中。“临安城外死了个人,今日送到了府衙。有人曾瞧见你们东家与他有过争执,这不,上边差我到这儿拿人来了。” 原叔一听,吓得面色惨白。急忙辩解道:“我们东家绝不会杀人的!” 差役拍拍原叔的肩膀,小声地说道:“官人还未审案呢,你跟我说了也没用。还是让你们东家下来,跟我走一趟。若是耽误了时辰,后果你是知晓的。” 原叔擦擦脸上的冷汗,连连道是。“我这就去,您请稍等片刻。” 差役催促,“快去,我在这里等着。” 木梯子发出蹬蹬蹬的响声,在安静的酒楼一层格外响亮。 一层的那些客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们又不敢高声谈论,只好几人凑成一堆,窃窃私语。 似乎是害怕被差役听见他们在背后诽谤他人,好趁机逮他们进府衙的牢狱,客人们说了两句便偷偷扬起脑袋看看差役,见无事后又埋头继续议论。 原叔快上到尽头时,猛地瞧见宋酒站在木梯边上。因背着光,看不清她此时的神色如何。 “东家……”原叔正要说明来意,被宋酒止住了。 “不必多说,我都知晓了。” 东家几步上来,担忧地问道:“那东家可要去?” “差役都找上门来了,怎能不去?不去,便是跟官府作对,你我都担不起这个罪责。” “可……”原叔欲言又止。 宋酒坦然自若,拔下了发髻上的木簪子,递到原叔跟前。“拿着它去家中,交与清盼。顺道嘱咐他乖乖待在家中,不许闹脾气。” 依照阿盼的性子,她若是今夜不回家,他定要哭闹不停。若是严重了,又会将屋里的所有物件砸得粉碎。 这个孩子让人怜爱不已,也忒不让人省心。 原叔一听,看着宋酒手中的簪子像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不肯接过去。 “东家,您这是……” 原叔是在担心一旦自己接过这支簪子,东家这一去有可能就回不来了。 宋酒无奈,原叔都这把年纪了,半生也见识了不少这种场面,怎的到了她这里就如此害怕了? 难道他是活得越老心越小不成? 宋酒腹诽:原叔这个样子,还真是别样的……可爱! “拿着吧,我不会有事的。” 原叔这才忐忑地接过她手中的木簪子,心中依然担心不已。 “去的时候,莫要与家里人提起酒楼发生的事。” “是。” “若是家里人问起,就说酒楼今日的事情繁多,我抽不开身。” 原叔垂首,“我记下了。” “便是这些了。”宋酒交待清楚了,整整衣襟,脖颈笔直,从容地走下楼。 楼下的差役听见声响,抬头一瞧。见宋酒下楼来,惊得微微张开嘴巴。 来的路上听手下人谈起过宋家酒楼的东家,说她如何如何厉害,竟敢与钱氏的郎君对峙,当着所有人的面泼了钱方一脸的茶水。 他原以为这宋家酒楼的东家是个身材肥硕、样貌平凡的泼妇,如今一看,真是大跌眼球。 像这样纤弱得要被大风吹走的小娘子,哪会是能杀了一个寻常男子的人? 原叔上前,道:“官人,这位便是我们酒楼的东家。” 宋酒点头微微示意,面带微笑。 差役被她这一笑弄得有些晕乎,原本的大嗓门也变得尖细了不少,“小娘子请跟我们到府衙走一趟,有件案子还想请您多多配合!” “自然,官人前面请。”宋酒说罢,抬手请他先走。 云湘突然火急火燎地从帘子后冲了出来,“东家可不能去!” 杜若平日行事冷静,落在了她的身后。 “你们两个出来作甚?”宋酒将云湘推到后边,不愿将她二人牵扯进来。 云湘扯着她的袖子不肯撒手,小声对她说:“阿酒姐姐,你可千万不能去!府衙审案子的时候是要用刑的,你怎承受得住?” “我当是多大的事。”宋酒安慰道:“我无罪,何人敢对我动刑?” 云湘见她一点也不着急,急得直跺脚,眼眶里的泪水儿直打转。“阿酒姐姐,你莫去……府衙真的可怕!” “杜若。”宋酒掰开云湘的双手,对杜若说道:“你带云湘去酒窖,没我的吩咐,一个时辰之内不准出来。” 杜若冷静地扣住云湘的两手,对宋酒说道:“东家此去小心。” 说罢,就拽着云湘往帘子后走去。 宋酒将云湘的哭声抛在身后,跟在差役出了酒楼。 此一去,不知会发生何事。 上回在城外见到的男子竟然死了,不符合常理。那等贪生怕死之人竟然死了,除了被人杀害之外,她想不到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难道那日还有人见着了她与那男子?又或者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字不落? 宋酒越想,背脊越是发凉。隐在袖中的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握着,指甲戳进了柔嫩的肉里。 若真是如此,定是永嘉宋氏的人又寻回来了! 他们知晓她没死,定会想尽办法除掉她。 可惜那本名籍她始终找不到放在何处,不然她有筹码在手,也不会像今日这样被官府的差役押着走在大街上。 (一贯钱:一千文钱。) 第五十八章 :查看男尸 又到府衙走一遭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61 ,宋酒走马观花地看着两边的差役,面上一片波澜不惊。 虽然觉得眼下的情景太过于严肃,但她心中竟觉得有些好笑。上辈子她忙着周旋于官府之间,这辈子呢,三天两头就要到府衙走一趟。 怕是再过些时候,这临安大大小小的府衙里的差役都要认得她了。两辈子都逃不过跟官府打交道的宿命,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这回审案的地方不再是郑进前的地盘了,此次案件是由本地的推官来审理。 这推官就是专门负责审理刑狱案件的,一般都和知州一块儿处理事务。但像宋酒这种还没定罪的案子,通常都是由推官来审。至于上回和钱方的案子遇上了郑进前,那是因为钱方这个没脑子的直接告到了知州府上,郑进前碍于钱方的身份才没说什么。 宋酒站在阶下等了半个时辰,推官尚未让她进去。幸而现在是梅雨时节,没有炎炎烈日当头,但还是有些燥热。 她原本还有些忐忑,不知府衙中的死尸究竟是不是那日遇见的那个男子。可在阶下站了半个时辰,她早已心静如水。 是又如何?呵,人非她所杀,她有什么可怕的? 宋酒轻轻挪动了裙下的发麻的双脚,身依旧端正如松。 终于,门后走出一人,朝着阶下吼道:“宋酒娘!官人传你进去!” 宋酒提起裙角,一步一步地走上台阶,路过那差役身旁时有礼地道了声:“多谢!” 差役倒是一愣,略有尴尬地笑笑,不知该说些什么。对一个女子大声吼叫,人家没怪罪,反而细声细语地道谢,这就是他的不对了。 一进公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尸臭。许是天气闷热,又或是因着梅雨的天气,即便大门敞开,里边的气味久久没有消散。 坐于堂上的推官手里攥着一方帕子,时不时地往鼻前一送,显然是受不住这股怪味。 宋酒心下不屑,他这当的是哪门子的推官,这点尸臭都受不住,竟不如她一个小女子。若是将酒楼中腐烂的瓜果给他闻上一闻,想必他便要当场昏在这公堂之上了。 宋酒走至公堂之上,叉手,道:“小民宋酒,见过推官。” 一旁的差役喝道:“大胆小民,见推官在上,为何不跪?” 宋酒连一眼也不愿看那个说话的差役,只目光炯炯地看着上边的推官,义正言辞。“我无罪,为何要跪?” 她对推官行了礼,这是她该有的礼数。可要她跪,想也别想!只要她跪了,便是问心有愧,便是承认了自己与这宗杀人案有关联。 推官姓何名平禄,他自诩在临安也混得有些年头了,虽然谈不上声名远播,但好歹是一城之推官,不成想竟被这么一个小娘子无视尊卑,这让他的面子没处搁。 何平禄面色一凝,抄起桌上的惊堂木一拍,“大胆宋酒娘,这里是公堂,还容不得你一个小民放肆!” 宋酒见何平禄那被气绿的脸,无奈地说道:“官人,酒娘可没有放肆。这放肆的,该是这位差役吧?” 宋酒一瞥方才吼她的那个人,笑得温和。 何平禄一噎,瞪了一眼那多嘴的差役,随即正色道:“宋酒娘,我且问你,七日前你可有出过城?” “有。” 何平禄又问:“你出城作甚?” “酒楼中的瓜果腐烂半数,小民出城是为了寻新果,以供酒楼酿酒之用。” “今日从临安城外的河中捞起一具男尸,有人说曾见你与他有争执,遂让你来瞧一瞧。” 何平禄一个眼神,右手边的差役便将男尸抬了上来。 公堂上的腐尸味顿时浓重起来,令人作呕。按照味道的难闻程度,这人想必死了很久了。 差役将死尸头上的麻布一揭,一张泡得发胀的面孔露了出来。整张脸惨白惨白的,更接近青灰,没有一丝血色。 差役又端着一方托盘出来,上方亦是盖着一块麻布。 宋酒面露疑色,“这是何物?” 何平禄解释道:“此乃那男子随身所带之物,你看看可有熟悉的物什?” 盘中放着三样东西,一对普通至极的青绿耳环,一张皱着的平安符,另外一样,宋酒一看,顿时心悸。 那一百文钱,一文不多一文不少地躺在盘子里。而这一百文钱,是她当日给那个男子的,目的是为了让他远离临安城,以免泄露了她的身份。 可是他却死在了临安城外,这一百文钱还未动过。也就是说,有人在那日便将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杀害了。 而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陷害于她。 宋酒暗暗握紧袖中的拳头,平静地回道:“回官人,里边没有小民认得的物什。” 何平禄不信,那人明明说里边有她的东西。他又问了一遍,“这里边当真没有你的东西?” 宋酒摇头,笃定地答道:“无!” “她说谎!” 一道尖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声音里带着不可压制的怒气。 宋酒侧身,只见一个身穿褐布粗衣的妇人跑进来,扑通一声跪下,哭喊道:“官人呀,您可要为民妇做主啊!” 何平禄敲了一下惊堂木,顿时吓得那妇人的哭声一噎,上不来下不去的,一张脸憋得通红。他这才冷着脸说道:“好好说来!” 那妇人抬手抹了抹额上乱糟糟的头发,用粗衣擦了一把鼻涕,这才说道:“官人,民妇是这个人的家里人。今儿早听府衙的人说从城外捞了个男尸,民妇特地跑来看。哪知……” 妇人说着说着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竟然在公堂上大哭起来,以头抢地。 何平禄被她的哭声吵得不耐烦,连拍了好几回惊堂木。“公堂之上,不许哭闹!” 妇人被吓得两肩紧缩,一哽一哽地,“民妇当家的已经不见了好些天,民妇今日一看,不知是哪个天杀的,竟然杀了我当家的啊!官人啊,您可要为民妇做主啊!” 何平禄指着那个男尸,道:“你去看清楚,那个男尸到底是不是你的当家的?” 妇人匍匐着到男尸旁边,被那发白的脸吓得惊呼一声。随即一把扑到尸体身上,吼得撕心裂肺。“当家的呀,你怎么就这么死了呀……是哪个杀的你?我要杀了他替你报仇!” 宋酒站在一旁,有些可怜那具男尸。他都死了,这妇人还如此剧烈地晃动他的尸体,真是死了也不得安生。 突然,那妇人像得了失心疯似的,一把拽住宋酒的裙角,咬牙切齿,“都是你这个狐狸精,都是你,一定是你杀了他!” 宋酒生怕她将自己的襦裙给扯破了,死死地拽住。“大娘,你当家的死了关我何事?” 妇人双目瞪得老大,恶狠狠地看着她,“那日我都瞧见了,你们在小树林里做的勾当我都瞧见了!你还想抵赖?” 堂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62 上坐着的何平禄突然来了精神,激动地站起了身子。“你方才说甚?” 第五十九章 :昏庸推官 妇人又匍匐到公堂中央,吸了一大把鼻涕。“官人,那日我在城外瞧见了她,就是她见我当家的在树林里,便打算去勾引我当家的。呜呜呜……” 妇人看着已成一具冰冷的尸体的男子,几行眼泪控制不住得往下流。“可怜我当家的,竟被这狠毒的妇人给杀了。官人,您可要为民妇和死去的当家的做主啊!” 何平禄摆手,颇为心痛地说道:“这你放心,我身为本地的父母官,哪能不为你们做主?” “啪!”惊堂木又是一拍,何平禄面上威仪俱现。 “宋酒,你还有何话可说?如今人证、物证聚在,你还敢狡辩此人非你所杀?” 宋酒一哂,虚拱两手,道:“官人这话可说错了,如今是只有人证,并无物证。” 何平禄老脸一僵,有些难看。“那盘中的东西便是物证!” 何平禄这推官之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不过是仗着自家的表姐是钱三夫人,便央了钱三夫人去她丈夫耳边吹吹枕边风,这才靠着举荐得了个推官来做。 这官来得不易,他也不知道珍惜。偏生他又是个没脑子的,审案的时候全凭个人的喜好,不知冤枉了多少好人。 宋酒走到差役跟前,指着盘中的东西,问道:“官人说的是这三样?难不成我仅凭着一对耳环、一张平安符和一百文钱就将一个魁梧的男子杀了不成?” 何平禄被宋酒那戏谑的眼神看着,有些不自在,两眼闪烁着说道:“最毒妇人心,你若是想杀他,还怕没有法子么?” “哦?”宋酒抬手盖上了盘子上的麻布,踱回中央。“官人可有让仵作验过尸?” 若是仵作验过尸,便晓得男子的死因。 若是没有验过尸,便证明了一件事,何平禄这个推官当的是不耐烦了。 果然,何平禄暗暗吞了几回口水。虽然仵作没来验尸是真,可丝毫不影响他摆他的官架子。“仵作有无验尸干你何事?” “若是仵作没有验尸,那烦请官人将仵作叫来,咱们当面把尸体验了,看看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能否将他杀了?官人以为如何?” “大胆!”何平禄气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着宋酒叱骂道:“公堂之上是我说了算,还是你一介小民说了算?” 宋酒迎面,声色俱厉,指着何平禄头上的那块牌匾问道:“官人头上的顶着可是‘秦镜高悬’四个大字,怎的连我这等小民的话也听不进两耳了?官人不怕愧对头上的四个大字么?” “你!你!”何平禄气得两手发抖,一指长的胡须被喷出的大气吹得一飘一飘的。 “来人!给我上板子!对推官不敬,先打个二十板子再说!” “我看谁敢?”宋酒临危不惧,立于公堂之上。一股厉气自她身上倾泻而出,吓得妇人往后缩了好远。 何平禄亦是被他这股气势吓得一愣,一时间说不出来。 “官人既然不允仵作来验尸,宋酒便请求将此案移交到郑知州手中,顺道再请钱氏的钱寺丞一并审理此案!” 何平禄一听见郑知州和钱寺丞的名号,仿佛失了魂儿似的,一屁股坐了下来。心道:完了完了,这下大事不妙了! 若是郑知州和钱寺丞来审理此案,他这个推官的位子就保不住了。虽说表姐也是钱家的人,但触及到钱家的利益时,表姐是绝对不会帮自己的。 何平禄看着宋酒,杀心顿起。好你个宋酒娘,既然你不愿乖乖就范,那就被怪我不给你留活口了! “来人,将人犯宋酒娘押入牢中,择日再审!” 两边的差役立马架住宋酒,“得罪了。” 宋酒刀了几个差役一眼,冷冷地说道:“放开!” 几个差役被她身上的气魄压了一头,最终还是松了手。“请小娘子跟我们走。” 宋酒看着坐在堂上的何平禄,一字一句地说道:“官人的心思是瞒不过我的,只要我今日不回家,明日一大早,郑知州与钱寺丞便会亲自到您府上喝茶!” 说罢,宋酒笑着转身,似闲逛般跟着差役往牢房的方向走去。 笑话,此事分明是有人要陷害她。她若是不做些准备,岂不是又要枉死一回? 堂中,一直跪在冰冷的地上的妇人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随后面上露出了一抹得逞的笑。 …… 宋清盼看着原叔手中的木簪子,一把夺过来。问道:“娘亲在哪里?” 宋清盼最近跟着王之焕习文,进步神速,说话也能说得完整了。 原叔笑得十分牵强,哄着宋清盼,道:“小郎君乖,今日酒楼的事情繁重,东家还有好些没处理。东家怕您担心,特意让我来知会您一声。” “你骗人!”宋清盼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原叔,一本正经地说道。“娘亲从来不会这样!” 在宋清盼的记忆中,宋酒从未有夜不归宿的时候。原叔的这番说辞他自然不信,何况原叔进门的时候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小郎君,您今夜就好好待在家中,明日东家便会回来了。” 原叔说完,打算一溜了之,可一转眼便瞧见了一位面如冠玉的白衣郎君。他夹在两人中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王之焕看了看原叔,什么也没说,侧身让步。 原叔似如蒙大赦一般,一溜烟地跑了。 “走吧,去用昏食。”王之焕转身,一副事不关己地模样。 宋清盼叫住他,忧心地问道:“师傅,娘亲真的无事么?” 王之焕脚步一顿,眼前浮现出那人死不认输又牙尖嘴利的模样,嘴角不禁微微扬起,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心机可多着呢,怎么会有事? “你娘要强得很,常人惹不着她的。她倒是念着你,还差人送来一支簪子,让你安心。” 宋清盼拿着手中的木簪子,爱如珍宝。“娘亲人好,很疼阿盼的。” “走吧,若是耽搁了用昏食的时辰,夜里罚抄《千字文》。” 宋清盼闻言,急忙小跑跟上王之焕的步伐。心中暗怼:这个师傅一点也不关心娘亲,还不如容哥哥贴心。 不过这些话他也只能想想,若是让他说,他是说不出来的。一则此举太过不尊师重道,二则他目前的能力是说不出这么长的话。 第六十章 :两官同审(上) 差役领着宋酒到府衙的牢房,却并未送她进去,而是带她去了一间极为简单的屋子。 “宋酒娘,今夜您就委屈些,住在这间屋子里吧。” 宋酒看了看差役,不明白他为何不送她去牢房里。方才那何平禄不是吩咐了要将她关进牢房中么?难道差役还可以擅自做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63 主不成? 差役小声地解释道:“我与原老哥是老相识了,您又是他的东家,我怎好意思怠慢您?” 宋酒有些难为情,左右瞧了瞧,问道:“差役大哥不怕何官人知晓了,会怪罪于你么?” 差役一摆手,并不害怕。“何官人哪能管得了这么多事?他呀只管着审案,底下的事情还不交给我们这些下人做?” 宋酒心下了然,敢情何平禄底下的人是不服气他做这个推官呢。 宋酒请差役走到一边,问道:“差役大哥贵姓?” “免贵姓季。” “季大哥,既然你是原叔的老相识,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我有些事情想跟你打听打听,你可有空?” 季差役笑道:“有的有的,您只管问。其实我根本不相信是您杀的那个男子,可惜何大官人这里……”季差役指着自己的脑袋,一脸无奈。“缺根筋。” 宋酒噗嗤一笑,“季大哥这般说他,就不怕被人听见,然后在何官人面前告你的状?” “怕甚?这府衙上上下下的弟兄早就忍他很久了,若不是想着他还有一年便迁到他县去了,谁愿理他?” 看来这何平禄当真不得人心到了这等地步,连他底下的人也不待见他。 “季大哥,今早那尸体送来的时候,你可有瞧见今日公堂上的妇人?” 季差役抿唇想了许久,似在回想当时的场景。“当时府衙外看热闹的人实在太多,弟兄们只顾着将尸体抬进府衙,并未注意百姓的状况。” 宋酒几不可见的点头,人太多反而注意不到最关键的人物。一个妇人隐藏在众多看热闹的百姓中,实在不是什么难事。 她为何会怀疑那妇人呢?原因实在是太简单了。 那具尸体在河水中浸泡得太久,原本的样貌须得仔细辨认才能够认得出来。可那妇人在府衙外又没见过尸体的样子,方才也只是瞧了一眼便确认了男尸的身份。 寻常的人看见尸体,一定不愿相信那就是自己所熟悉之人,可那妇人在眨眼之间便相信了这个事实,不是太过反常了么? 如此想着,宋酒又问道:“季大哥可记得耳环、平安符与一百文钱是从何处取出的?” 这回季差役倒是想也不想地便回了,“那一百文钱和平安符都是从男子的衣物中取出的,只是那耳环却是紧紧地攥在他的手中。我们可是捣鼓了许久,才取出来的!” “手中?” 一对普通至极的耳环,值得那个男的将他攥在手中么? 宋酒回想着那日在城外见着男子的情形,好色却又是贪生怕死的,那样的人是会随时随地将一对耳环攥在手中的人么? “季大哥,我有一事,想请你帮帮忙。若是此次风波过去了,酒娘定当答谢!” 季差役豪爽地一拍桌,“说什么帮不帮的?您是原叔的东家,便是我季某的东家。您只管说就是!” “劳季大哥到宋家酒楼去一趟,告诉原叔,让他帮我查一查那妇人的身份。” “嗨,我当是什么样的大事。”季差役似乎有些激动过头了,听见宋酒的安排原来是这般,竟有些不满足。 “宋酒娘忘了我是作甚的了?这府衙里要查什么人的身份查不到?” 宋酒自然是知道在府衙里查一个人的身份比外边容易多了,但也要她有这个能力才行。让原叔去查,也是因为这个缘由。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有银子,还怕事情办不好么? “季大哥的意思我知晓,可这府衙也不是我开的呀,怎能随性而为?” 季差役拍拍胸脯,保证道:“这您放心,天黑尽之前,我定能将那妇人的身份查得一清二楚。” 说罢,季差役便大步大步走了,留下宋酒一人闲适地坐在牢房跟前。 她这回可是沾了原叔的光,回去定要好好答谢一下原叔。 …… 翌日,临安的知州郑进前与钱改容同时收到了一份诉状。 郑进前看着状纸上那笔锋凌厉的字,无心欣赏这字是否写得好,而是啐了一口,骂道:“整日地不让人安生!” 郑夫人将细粥与拌菜搁在桌上,问道:“大清早的能有人来递诉状,便是急中之急,你生甚的气?” 郑进前敛了敛,赔着笑道:“今日不是要陪夫人上街去逛逛么,难得清闲了,还是有人不让我好过。” “那你便去呗,你是临安的知州,百姓的安危全在你身上担着,我怎能耽搁你?”郑夫人小心地夹了拌菜,搁进郑进前的碗中,温声细语地劝道。 郑进前是出了名的宠妻大官人,本想着坐上了知州的位置,终于有空闲可以多陪陪夫人了。谁想到自从碰上了宋酒后,破事一堆堆地来。真是头疼。 “这宋酒娘怎的每回都要惹些大事出来?就不能好好地在酒楼中卖她的酒么?” 郑夫人温和一笑,宋酒娘的事情她多少听过一些。这般在人们口中褒贬不一的女子,她倒是想见见呢。“用过朝食,你便去瞧一瞧吧。何平禄的那点小九九你又不是不知道,万一这回将事情闹大了,你的官儿也别想做得安稳。” 郑进前点头,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两人这才说说笑笑着用朝食,全然没了之前的那股怒气。 钱宅这边,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钱诩看着手中的状纸,气得将状纸抖了两抖。“此事你不准管!” 话是对着一旁站着的钱改容说的。 钱改容问:“爹是怕我得罪了何平禄?” 钱诩一巴掌将状纸拍在桌上,愤愤地说道:“难道爹还为了其他的不成?你虽说在京中任职,可还是一个八品。何平禄可不同,他好歹还是一个从六品的推官。” 官大一级压死人,这点道理钱诩懂,钱改容自然也是懂的。 钱改容将桌上的状纸拿到手中,折起来。“爹不必忧心,我也没说要去会审。” 钱诩没好气地说道:“我瞧你的样子,分明就是担心这个送诉状的人。爹提前跟你约法三章,这宋酒娘是个女商人,要来我们钱家,没门儿!” “不过是相识的朋友,爹说这些作甚?朋友有难,难道阿容不该担忧?”钱改容面不改色,从容地站在一旁劝道。 钱诩抬眸瞧了他一眼,“当真?” 钱改容点头,“当真,我就去帮帮忙,不会参加会审。” 既然他都如此说了,钱诩这才松口。“那你去就是,无论那两人如何让你,都不许答应。” “阿容知道。” 第六十一章 :两官同审(下) 何平禄被郑进前和钱改容的突然造访吓得一身冷汗,面上忽冷忽热的,像是得了什么大病。 他突然想起宋酒昨日说的话,他原本以为宋酒瞎说的,不成想竟是真的。 郑进前站在门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64 前,瞧着何平禄刷白的脸,心想莫不是生病了?眯着眼问道:“何推官莫不是不高兴我与钱寺丞到府衙来?” 何平禄急忙拱手,“岂敢岂敢。知州造访,下官喜不自胜,怎会不高兴呢?” 郑进前虽然来了,但鉴于这个何平禄毁了他陪夫人出门的好心情,便有意刁难他。“那何推官这般说,便是说钱寺丞来,你不高兴了?” 何平禄一噎,老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张嘴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好半天才忐忑地说道:“下官不是这个意思,知州与钱寺丞能来,乃下官之福。” 钱改容说道:“何推官随意些便是,这府衙您才是主人,我是客随主便。” “钱寺丞说的是这个理,这推官你也做了有些年了,怎的还这般怕这怕那的?”郑进前一撩外衣的下摆,尽自坐了下来。 待钱改容也跟着坐下了,何平禄见状,这才揪着颗心坐下,却也是如坐针毡。 何平禄陪笑问道:“不知知州今日来,所谓何事?” 郑进前饮了口茶,慢吞吞地说道:“听说昨日城外出了件死人的案子?可是真的?” “是。”说罢,何平禄擦了擦汗。 “找出疑犯了?” “这……”何平禄看了看郑进前,又看了一眼钱改容。 钱改容像个局外人般坐在一旁,只是静静地听着。 这屋子里说得上话的就只有郑进前了,谁让他的品级最高呢? 郑进前抬头,蹙眉,颇为不满他拖泥带水的行事作风。“你倒是说呀!” 何平禄急忙答道:“有的有的,昨日那死者的家里人来了,状告宋家酒楼的东家杀了她的当家的。” “可有其他的人证?或是物证?”郑进前也没说今日来的目的是什么,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何平禄。 “人证只有那妇人,这物证有三样,一样是一对耳环,一样是平安符,最后是一百文钱。” 郑进前又问:“那宋家酒楼的东家可认了是她杀的人?” 何平禄摇头,“无。” “嗯。”郑进前点头,之后再没问他的话。 屋子里顿时安静得连根绣花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越是这样,何平禄越是坐不住,起身拱手道:“还请知州主审此案,另请钱寺丞陪审。” 郑进前未言语,撇头看着钱改容。 钱改容起身,拱手,“何推官严重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只是在大理寺任职,这地方上的事情不归我管的。更何况,我如今是还职在家。” 郑进前听了他的话,暗自点头,眸中尽是欣赏。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又有多少人能真正做得到呢?这孩子有前途! 何平禄还欲再请,被郑进前打断。“钱寺丞说得在理,此案便由你我共同来审吧。” “是。” …… 两官同审,位高者当为主坐。可郑进前却让何平禄坐在主位,美其名曰自己是来陪审的,让他莫要在意。 可这样的说辞却令何平禄更加忐忑,若是此案审得不好,责任全在他的身上,怎么也推卸不掉。 抄起惊堂木一拍,何平禄高声道:“将宋酒娘与那妇人带进来!” 宋酒进了公堂,两眼一扫,有些惊异他们的坐法。不过也是片刻她便明白了,此案依旧是何平禄主审。 “小民见过何推官,见过郑知州、钱寺丞。”宋酒叉手,一一向在座的行礼,依旧没有下跪。 这回有另外的人在,何平禄也不好发脾气,只得默默憋着。 见到有三位官人坐在大堂之上,那妇人慌里慌张地跪下,“民妇叩见三位官人。” “宋酒娘,昨日你在牢中可有想清楚,那男子是否被你杀害?”何平禄首先就拿宋酒问话,府衙的牢房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过了一夜,她也该见识到了府衙的厉害。 宋酒问:“官人是否应该先回答酒娘,仵作可有验过尸?若是官人不答,酒娘便不会回答的官人的问题。” “你!冥顽不灵!”何平禄气得两眼鼓瞪,拿起惊堂木欲再一敲。 “咳咳……”郑进前干咳了两声,示意何平禄莫要再敲惊堂木。 何平禄只得悻悻地将惊堂木搁下。 郑进前在一旁问道:“何推官,仵作可有验过尸?” “没没没……”何平禄紧张地手心出了大把大把的汗,氲得惊堂木上一片湿润。 郑进前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拔高了声音,“那你还不让仵作去验尸?等到今日作甚?” 何平禄心中暗道:我也想啊,可是那人吩咐了不准仵作验尸,否则性命不保。他还想多活几年,再享享福呢! 钱改容起身,一身月白色的纱袍如潋滟水华倾泻而下。他不紧不慢地说道:“想来何推官府衙中的仵作不得空,那这等小事便由我来代劳吧!” 众人一听,皆是一惊。 宋酒有些不可置信,高贵如钱改容,竟然还能验尸?她光是想一想,也想不出来钱改容验尸的时候是甚模样。 何平禄急忙站起身,阻止道:“不可,不可!” 钱改容面色一凝,“有何不可?难不成何推官不信我会验尸?” “自然不是……” 钱改容看向郑进前,“知州意下如何?” 郑进前早已收了惊讶之色,此刻正慢悠悠地说道:“早闻钱氏九郎断案有道,今日有幸得见,何推官何必担忧?” 这便是准许钱改容验尸了。 何平禄无可奈何,看来他的小命是要交待在这件案子上了。他摆摆手,让差役去取衣裳。 须臾,差役便将一身素白的衣裳递到钱改容面前。随后,那具被停放了很久的男尸也被抬了上来。 霎时间,一股令人作呕的腐烂尸臭蔓延整个公堂。 差役纷纷捂上口鼻,有些承受不住的好似要吐了,又竭力憋了回去。何平禄一如既往地掏出帕子捂住鼻子。 郑进前倒是坦然,只是簇了簇鼻子,随即就适应了这股味道。 而钱改容则是从容地接过差役递过来的白衣,默默地换上。他仿佛没有闻到从男尸身上散发出的臭气,两手在尸体上游走,上下翻看,仔细地检查男尸身上的每一个角落。 众人的眼神紧紧地跟着钱改容的双手移动,一个个屏气凝神,有的甚至毫无知觉地将捂着口鼻的手挪开了,对堂中的尸臭恍若未闻。 宋酒站在一边,看着他素白衣裳下露出的月白衣角,再瞧他那双不逊于仵作的灵巧双手,眼中流露出欣赏敬佩之意。 天下的儿郎,当似钱改容这般,上入得了朝堂,下验得了尸首。 跪在地上的妇人看着审案的官人亲自去验尸,面上惊恐万分,喉中低低地发着呜咽之声。但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钱改容与那具男尸身上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65 ,无人能瞧见。若是瞧见了,此案的进展也能加快些。 验尸本不该在公堂之上进行,可眼下形式所逼,众人也顾不得那么多。 当刀子从男尸的胸膛刺入时,妇人尖叫了一声。 宋酒瞧见钱改容正面不改色地缓缓剖开男子的胸膛,聚精会神,眼睛一眨也不眨,似乎不受外界的干扰。 多年前听到的那件事渐渐浮上心头。 第六十二章 :可疑妇人 钱氏九郎时年七岁,正巧碰见临安发生了一件连环火烧房屋的案子。案件中所有被焚烧的尸体都焦黑如炭,间隙中还露着些没有烧尽的肉粉色的皮肉,空气中还能闻见炙烤动物之后留下的脂油味道。 去验尸的仵作一瞧见尸体便吓得直吐酸水,只差没把肝胆给吐了出来。只有七岁的钱改容面不改色地接近尸体,在一片喧闹声中旁若无人般得检查尸首,还做了解剖。最终,靠着钱改容在其中一具尸体的腋窝下发现了线索,才将罪人缉拿归案。 那一次,是钱改容在临安城的第二次扬名。第一次是靠范公赐名,第二次便是他靠从容冷静的性子以及独特的验尸手段在临安出名。 半个时辰过去,钱改容终于验完尸体。 钱改容洗去手上的污糟,一边脱掉身上的素衣,一边说道:“无中毒的迹象,身上并无刀伤。胃中有不少河中的杂草,是溺水身亡。” 何平禄与郑进前相视一眼,一股暗流在两人之间流转。 两人此刻都有同一个想法:一个大男子竟然会死于溺水? 妇人一听到钱改容的陈词,颓软跪坐在地。 宋酒眼尖地瞧见了这一幕,问道:“大娘可是哪里不舒适?” 妇人晃着双手,“不不不……” 另外三人也注意到了妇人的反常,觉着此事有蹊跷。 何平禄厉声问道:“下跪妇人,你还有何隐瞒的,赶快说来!” “官人,民妇不曾隐瞒,不曾……”话里的慌张错乱藏也藏不住。 宋酒向来擅长通过人的神情推测一些事情,见妇人这般害怕,便上前对堂上的何平禄请求道:“何推官,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一问这位大娘,望官人准许。” 何平禄微微转头,看了郑进前一眼,见他点了头才说道:“准!” 宋酒蹲下身子,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妇人,问道:“大娘可认得那盘中的一对青绿耳环?” 这一问,本是宋酒的初初一探,却将妇人骇得连话也说不顺了。“认……不不,不认识。” 宋酒笑得单纯无害,看着妇人空荡荡的耳垂,轻轻地说道:“可我听说,那对耳环是大娘你的呢!大娘的耳环怎会跑到他的手中呢?” 他,指的是那具男尸。 “他是我当家的,我的耳环怎么不能在他手中?你是甚的意思,难不成是我杀了我当家的?”似是觉得宋酒在冤枉她,妇人顿时激动起来。 “那大娘可否解释耳环为何会在他手上呢?” 妇人顿时缄口不言。 “那我再问你,你丈夫那日出门是去做甚?” 妇人淡淡地回了句,“逛庙会。” 宋酒一笑,这倒是对得上男子的身上为何会有平安符了。 “大娘,我可听说了,你丈夫那日出门时还往村里的李五娘家中去了呢!”宋酒顿了一下,似是在自言自语,“听说李五娘虽是守寡在家,但容貌可是村里百里挑一的呢!” “你胡说!”妇人一下撑起身子,骂道:“我跟了他一整日,他连那寡妇家都没进过!” 说罢,妇人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无力地坐回地上,一脸呆滞。 宋酒满意一笑,起身,道:“何推官,您看此案不就有些眉目了么?” 堂上的三位官人此时也都明了,杀死男子的人便是这妇人。 何推官一拍惊堂木,妇人这才勉强撑着跪好,只是两眼实在是空洞得很。 “堂下之妇,你可认罪?” 妇人脸颊上淌着泪,哽咽地磕了一个头,“民妇……认罪。是我杀了他,民妇认罪……” 宋酒瞧见妇人脸上闪过一丝不舍,觉得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 郑进前终于开口问那妇人,“你为何杀你丈夫?” “哈哈哈……”妇人笑得凄惶,“那个没良心的狗东西,整日就想着逛楚馆,到酒楼去逍遥。家里都揭不开锅了,孩子饿得哇哇叫,他却不管事。我就想着不如杀了他,一了百了!” “那你为何要嫁祸给宋酒娘?” 妇人抬头,看着宋酒哼笑了一声,“她?听说她是酒楼的东家,酒楼的每一个好东西,来一个我害一个,来一双我也能害一双!” 宋酒闻言,并未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站立在一旁。她总觉得妇人隐瞒了些什么,不愿说出来。 何平禄拍板定案,“妇人黄氏杀其亲夫,犯十恶罪之四条,按律处以死刑!” 妇人被差役拖着下去时什么也没说,只是瞥了一眼放置在角落处的那具尸体。 “宋酒娘,既然你与本案无关,便自行离去吧。”何平禄眼下只想将宋酒赶走了,眼不见心静。 宋酒叉手,道:“劳烦各位官人为宋酒正名,宋酒在此谢过!” 此次的杀人案终于定案了,宋酒本该松口气的,可她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一路步行回家,到家中时,天色又晚了。 宋酒一身疲惫,行至庭中,见屋内的烛火燃着,便走过去瞧一瞧,却在门前止住了脚步。 橘黄的烛火下,王之焕正弯着身子握着宋清盼的右手,一笔一划地写着。一只大手包裹着一只小手,在宣纸上上下移动。 从她这里,只能瞧见王之焕那亦仙亦邪的侧脸。没了往日的高远淡漠,唇边的那一抹笑意也沾染了些人间的烟火之气,却丝毫不损他的仙人气质。 阿盼被圈在他的怀中,乖顺地跟着他的笔势走,连眼睛也不曾眨一下。 她斜倚在门边,含笑看着烛火下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心底生出一丝暖意。 恐怕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能让她真正卸下防备,好好欣赏他,才能真正意识到王之焕其实也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个远在天际的仙人。 似是察觉到她的注视,王之焕侧过脸,抬眸,见她就站在门外。 她身子半倚,脸上虽是疲惫之色,嘴角那一抹温暖舒适的笑却动人心弦。那双鹿眼微微眯着,似有万千流光从中倾泻而出,点亮了门前的夜色。 王之焕松开握着宋清盼的手,竟是走过来迎她。 “阿酒来了?”声音里也带着暖意,像饮了一杯淳厚的酒酿,才能发出如此悦耳的声音。 宋酒微微一笑,跨步进门。 王之焕却是一把拉住她的手,笑着说道:“你该来看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66 看他的字,进展很快!” 宋酒这回也懒得挣脱他的手了,任由他牵着。她实在累得很,连一句话也不肯多说,甚至连多余的动作也不愿做。 宋清盼兴奋地举起宣纸,炫耀道:“娘亲,你瞧,师傅夸我写得好!” “阿盼这些日子进展神速,是该夸奖的!”宋酒笑着接过宣纸,他写的是楷字,一笔一划也是工工整整的。也有些不对的地方,王之焕也圈点了,甚至在一旁写了一个例字。 不得不说,王之焕此人如仙人降在尘世,这字里也带着一股仙气。如此有仙气的字,若是写行书更是仙气十足了。 不过他为了照顾清盼,写成了楷字。宋酒心下一笑,他倒是有心了。 “郎君的字,翩若惊鸿,不拘一格,仙意缭绕。好字!”她向来不吝赞美之词,好便是好,该夸的还是得夸。 王之焕两手取过她手中的宣纸,放回桌上,道:“阿酒若是喜欢,我每日写一幅字与你!” 宋酒愣了一下,随即眼前一亮,她仿佛能看见大把大把的银子在向她招手了。“这个主意不错!郎君的字价值千金,若是我哪日落魄了,拿着郎君的字指不定能小赚一笔银子!” 王之焕只是笑笑,却是相信她是能做出这种事的。瞧出她一脸的疲惫之色,王之焕推着她往门外走,“你先去净手,也该用昏食了。用过昏食后再去歇息。” 王之焕这些日子住在这里,也知晓了宋酒每日都要以梅花浸水净手的习惯,是以才催促她去。 “对了,明日你同我出城一趟。有一事,想必你也想知道。” 宋酒疑惑,问道:“何事?” 王之焕却是什么也不说了,只是催促她赶紧去净手。 宋酒默然,既然他不说,她也懒得问了。 反正明日总会知晓的。 第六十三章 :神仙驾临 城外的堤岸,许是受了雨水的滋润,今年的杨柳长得格外柔顺。夏风过处,万条垂下绿丝绦,依依摇摇地,堪比临安美人如瀑的青丝。 临安的风光里缺不得西子湖畔,亦缺不得摇曳东风的杨柳枝儿。 一辆马车驶过堤岸,朝着东南向的村庄而去。 城外多为百姓的聚居处,虽不似城内的繁华热闹,却别有一番清净的意味。 说是清净,倒不如说是清贫。这是宋酒下了马车之后的第一感觉,不是清净,而是切切实实的清贫。 都说临安富庶堪比汴京,那是说话之人没瞧见这些地方。本朝有规定,为防夜里失火殃及百姓性命,各家各户的房屋皆要由石料来搭建。 可眼前,有的房屋是由黄土垒起来的,上方搭着干黄的茅草。有的房屋稍微好些,搭建屋子用的是木材,但遮盖房顶的依旧是干黄的茅草。 为数不多的便是由砖瓦搭建的房屋了,想来是村庄里较为殷实的人家。 宋酒感慨,“若是钱寺丞瞧见了这等屋子,不知又是何等的忧心?” 王之焕缓缓从车上下来,说道:“他的职责还轮不到担忧这些,大理寺内堆积的案子已经够他头疼的了,这些,另有人操持。” 他今日并未再着荼白的宽袖衣袍,而是换了一件素色交领的便服,外衬一件比便服的颜色还要深一些的素色背子。细细看之,交领上还各绣着一株青莲。 那株青莲似沾染了他身上的仙气,竟似活了一般,欲摆脱丝线的束缚,从交领上飘然而出。 王之焕的眼像极了望尽大千世界的神仙的眼,无论瞧着什么,在他眼中都是一丝丝缭绕的白烟。这该是何等的境界,才能修炼得如仙人一般? 宋酒蓦地想起一句话:朝见王之涣,朗如行玉山。 那是前朝的青莲居士赠与裴十四的一首诗,诗中夸他玉树临风,俊朗如行走在玉山上一般。她擅自将裴十四的名字换成了王之焕的,竟是贴切得很。 “想些什么,如此入神?” 宋酒回神,摇摇头,“无。郎君是否该告诉我来这里为的是何事?” 王之焕微微一笑,眸中的缭绕烟雾刹那间消散得无影无踪,没了那股高深淡漠的距离感。整个人就如寻常人家刚散学归来的翩翩郎君,儒雅识礼,宽厚近人。 “昨日被判以死刑的妇人便住在此地,我派去查探的人查到些有趣的东西,所以带你来瞧瞧。” 宋酒双眸微张,有些错愕。她明明吩咐了原叔不能走漏半点风声,他又是从何处听说的? “郎君怎知昨日发生了何事?”宋酒问道,话语中带着质问的口气。 虽说王氏的郎君不出门而知天下事,可王之焕似乎管得太宽了。 宋酒不着痕迹地远离王之焕几步,像耗子见着猫一般,全身戒备。 她对王之焕所知甚少,少得只知道他是太原王氏最年少的一辈中才华绝绝的郎君。少得只知道他年纪轻轻便高中魁首,名满天下,却似闲云野鹤远离庙堂。 而多年的行商的经验告诉她,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可王之焕的神秘与莫测让她有些头疼,无从下手。 “做生意的人就是爱计较,你放宽心信我一回又有何妨?总归我不会害你便是。”说罢,王之焕便揽了揽衣袖,率先走在前头。 宋酒迈步跟上,事有轻重缓急,还是跟着去瞧一瞧。兴许能解开她昨日的困惑,也好顺藤摸瓜,看看是不是永嘉宋氏的人又折回临安来了。 进了村子,在村民的层层注视下,宋酒终于明白王之焕今日为何不再穿白袍了。 本朝唯有世家大族之人才有资格穿袍,而身穿白袍者,多是没有入朝为官的。既然不在朝中为官,就给了某些心存不轨的人可乘之机。 世家大族中哪家不是家财万贯、声名赫赫的?若是这些百姓瞧见他们穿着袍进村子,私心作祟,起了谋财害命的心思,他们是怎么也逃不掉的。 宋酒走在后边,看着前边王之焕俊逸的身形,不禁一笑。这一点与王之焕相比,她是自愧不如的。如此细心的地方,任何人都有可能忽略掉,他却眼光独到,见常人所不能见,想常人所未想。 宋酒见他在前方带路,竟不东寻四顾,仿佛是在自家一般轻车熟路,问道:“郎君来过此地?” “来之前看了地图,线路已了然于胸。” 宋酒以前跟随阿爹做生意时,出门之前也会查看地图,却没见过哪张地图能将线路描绘得细致万分,有些好奇他看的是哪种地图。“郎君看的是哪本地图?” 王之焕淡淡回道:“《临安图志》。” 宋酒暗叹了不得,《临安图志》她也看过,却从未做到了然于胸。 上一世,因世人皆瞧不起商者重利而不知礼,她为了一改风貌,网罗天下各类名书。她的书房中藏书千万,能了然于胸的不过寥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67 寥几本,且还是花了半数的精力才做到的。 而王之焕不过是在临行前瞧了一眼,就对这个村子的路线了如指掌,真乃神人也! “到了。” 宋酒走上前与王之焕并肩,只瞧见一间破破烂烂的土屋,屋顶的茅草黑乎乎的,像是从泥地里捞出来胡乱地堆在上边,杂乱无章。 屋内传出孩子的哭闹声,还有一个稚嫩的女童声。 女童不知为何突然跑出屋子,猛地瞧见两人站在用竹片围起来的篱笆墙外,赶紧止住了脚步。 女童眼珠子睁得圆圆的,一直盯着宋酒和王之焕,好半天才激动地朝屋里喊道:“妈妈,妈妈1!快来!神仙来啦!神仙来啦!” 须臾,屋里出来一位年事已高的老妪,手中还抱着个哇哇大哭的小娃娃。“哪里来的神仙?娃儿莫瞎说!” 待老妪一瞧见篱笆外的两人时,也似女童那般两眼动不了了,干枯的嘴唇张得老大。“是神仙呐!哈哈哈,是神仙来瞧我们这些可怜人啦……” 老妪说着,竟是哭了起来。 宋酒高声对老妪说道:“老媪,这里的人家可是姓黄?” 老妪见神仙竟然同她说话了,激动地说道:“是是是!”随即抱着娃娃跑上前来,拉开竹篱笆,殷切地说道:“两位神仙快请进!” 宋酒为难一笑,“老媪,我们并非神仙,是活生生的人。” “真的?”老妪眼角还挂着泪,用还不算昏花的眼睛打量她和王之焕。 宋酒点头,“确实如此。” 哪知老妪不信,“你们骗我,你们不是神仙才怪!神仙可是会变成人的呢。” 宋酒无奈,只得随她说了。 (1妈妈:宋代对奶奶的称呼。) 第六十四章 :赠以吾心 两人跟着老媪进了屋子,顿时被里边的“景色”惊得目瞪口呆。 其实,目瞪口呆的只有宋酒。王之焕只是稍稍有些错愕,不过也只是瞬间的事情。 这屋子里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家徒四壁。 屋子里边竟然连一件值钱的物件都没有,桌椅缺了条腿儿的便搭在墙角,上边摆着几个缺口的碗和几双筷子。但是看着十分不稳当,随时有可能坍塌下来。锅里盛着一些粥,却只见清清淡淡的汤水,不见一粒完整的白米。 老妪让女童找了两张还算好的椅子,请她和王之焕坐下。 椅子上边有些尘土,宋酒以前常在外边经商,对着沾染了少许灰尘的椅子也未觉不妥,径自坐下了。她倒有些担心王之焕不会坐下,以他的房中的整洁程度,这张脏污的椅子他应该不会坐吧? 哪知王之焕却似没瞧见宋酒看他的眼神,道了句多谢,便坐下了。 这屋子本来就小,如今竟一下子容纳了五个人,显得有些拥挤。 老妪抱着哭累了睡去的娃娃,牵着女童坐在那似榻非榻的木板上,有些难为情地说道:“两位神仙莫怪,家里实在拿不出好东西招待二位……” 宋酒安慰道:“老媪莫要在意,我们不介意这些的。” “两位神仙今日到我家,是为了救我们的么?”老妪可怜地瞧了一眼怀中的娃娃,声音有些颤抖,还有一丝希冀。 王之焕先宋酒一步开口,道:“我们今日来人间处理些杂物,见你家上方黑雾盘旋,特来一看。你家中最近可是遇着了什么事,仔细说来,我们便会想办法救你们。” 宋酒悄悄瞧了他一眼,不禁佩服他的说法。老媪一直坚信他们两个是天上的神仙,既然是带着神仙的身份,那这件事问起来也比较顺畅。 老妪激动地双手合十,“真是神仙显灵了!阿难,快感谢老天爷,派了两位神仙来救我们了!” 那位叫阿难的女童亦是双手合十,还朝着他们鞠了一躬,“谢谢神仙!” 感谢过后,老妪才边抹着泪边将家里的新妇杀了自己儿子的事情娓娓道来。不过为了不让阿难听见不好的事情,便将杀人的经过给隐去了。 “都怪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到头来害得整个家七零八碎。也是可怜了我那孝顺的新妇,娃娃还这么小,她却跟着我不成器的儿子一道去阴间报道了……” 老妪搂着阿难哭得十分压抑,拼命地忍着不在两位神仙面前作出什么失礼的举动。 宋酒即便不忍心戳老妪的伤口,还是开口问道:“老媪,大娘回家时可有什么反常的举动,或是说过什么怪言怪语?” “怪言怪语?”老妪竭力地回想,这才说道:“那日新妇回来时像失了魂似的,我叫了她好几声都没有回应。我以为是她身子不爽快,就让她去歇着了。可夜里她却拉着我的手哭着说对不住我,让我以后好好照看两个娃娃……” “她没说见了什么人么?” 老妪摇头,“她那天夜里一直看着屋子外边,像是门外有鬼似的,话也不敢多说。” 宋酒觉得那天夜里定是有人站在屋外,所以黄氏才会如此害怕。 “那她可有给你什么东西?” 老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她给了我一百文钱,说是去买些米让娃娃吃得好些。不过家里出事后,我觉得不吉利,就将它扔了。” 王之焕突然问道:“房顶上的茅草一直都是乱的?” 老妪抬头往上面瞧了一眼,摇头。“是出了事后才这样的,这肯定是老天的惩罚。” 王之焕站起身,先是用衣袖掸去衣上的尘土,才说道:“事情我们也知晓了,回了上边,我们会派人来帮你们的。” 而后,他从袖中拿出一个普普通通的布袋子,里边却是鼓胀的。 宋酒光是瞧一眼,便知道里边装的是整整两百文钱。她整日就和银子、铜钱打交道,自然一眼就能看出里边有多少。 两百文钱,足够老媪一家安安稳稳地过完一年了。 老媪手不得空,声音哽咽,叫阿难去接。“神仙的大恩大德,我们今生来世也报答不完!” 王之焕将布袋子轻轻放入阿难手中,瞧着她枯瘦的模样,说道:“将阿难的这个名字改了吧,阿难阿难,听着这一生都会十分艰难困苦。你就叫阿乐吧,此次的劫难过去了,日后便喜喜乐乐地活吧!” 阿难,不,应该说是阿乐了。阿乐抱着布袋子仰望着男神仙棱角分明的下颌,甜甜地笑了。“多谢神仙哥哥!” 从此,这世间再没有可怜的阿难了,只有得了神仙赐名的阿乐。 事情问完了,两人也不便在此地久留,辞了老妪便离开了。 老妪抱着熟睡的娃娃和阿乐站在篱笆墙外目送王之焕和宋酒离去,直到瞧不见他们的身影,她们还是站在外边。 “妈妈,神仙哥哥和神仙姐姐还会来么?”阿乐抱着布袋子,依依不舍地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68 老妪茫然地摇摇头,“也许不会来了。阿乐要好好记住两位神仙,这一生都要牢牢记住!” “阿乐记住了。”阿乐牵着老妪的粗布衣角,笑得单纯,“妈妈,阿爹和阿娘什么时候回来呀?他们没瞧见神仙哥哥和姐姐,真可惜。” 老妪爬满纹路的脸轻轻贴在怀中的娃娃脸上,悄悄地流下两串心酸的泪水,哽咽道:“阿乐,你爹娘都跟着神仙走了,以后你和阿弟要乖乖地同妈妈在一起。” 听见阿爹和阿娘不回来的消息,阿乐含着泪问:“他们真的不回来了吗?” 老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神仙不会来,你阿爹和阿娘自然不会来。” 阿乐默默地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像是听懂了什么,一手抱紧布袋子,一手牵着老妪,突然间成长了不少。 “妈妈,我们回去吧。阿乐以后会照顾好阿弟的!” …… 来的路上,王之焕在前方带路,宋酒跟在后头。 回去的路上,两人却是肩并肩,慢慢走在柳色依依的长提上。 宋酒望着水光粼粼的湖面,心情舒适,也不知是因为解决了心头的疑惑,还是解了老妪家的难题,郁结在心中的那股气突然地就消散了。 心情舒畅了,就连对着高深淡漠的王之焕,她说话的语气也不似之前那般争锋相对了。“郎君为何不去朝中做官呢?以郎君的才气,还有方才处事的手段,入朝堂而福泽百姓岂不更好?” 王之焕长身玉立,柔柔的柳枝儿竟是争相从他发间掠过,有些稍长的柳枝微微拂过他的肩头,似要与他的交领上的青莲相吻。 他伸出右手轻轻拨开挡在眼前的绿柳枝儿,如玉的手与青绿的柳枝儿触碰的那一刹那,她好似听见了一阵美妙的乐音从柳枝间传出。 没了挡住视线的柳枝,王之焕才睁开双眼,指间捻着一片柳叶。“此心不在朝堂,安能福延千里?” 宋酒笑问:“那郎君的心在何处?可在江湖?” 王之焕举起手中的柳叶,递到宋酒面前。 宋酒有些疑惑,他又往前递了一分,示意她接过去。她这才犹疑地摊开手掌,那片嫩绿的柳叶被王之焕轻柔地放入她的手心。 王之焕粲然一笑,“吾心在此!” 说罢,便潇洒地往柳枝深处走去,留给宋酒一个飘逸的素白身影。 宋酒站在原地将这话揣摩了好几遍,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 他将他的心比作这柳叶,又将这柳叶给她,这算什么事? 她留也不是,扔也不是。 正当宋酒打算将柳叶随手一扔时,恰巧前方传来他犹如昆山玉碎的声音,“好生拿着,可别将我的心给摔了!” 宋酒咬唇,抬眸看时,哪里还瞧得见他的身影,只好攥着那片柳叶快步跟上去。 (1妈妈:宋朝称呼奶奶。2新妇:古人称呼自己的儿媳妇。) 第六十五章 :果真是你 宋酒跟着王之焕出了城,此刻还未回来。 即便如此,宋家酒楼中,一如既往地有客人满座。 云湘望着各个角落的人喝着酒,或高声谈笑,或举杯相碰,心中生出一股自豪感。 杜若今日得闲,可以不用来酒楼量酒,是以整个酒楼就只有她一个量酒博士。原叔在柜上匆匆忙忙地记账,无心顾及她在做些什么。 她便偷偷懒,站在一层楼梯的旁边,心情大好地欣赏着这难得人间百态。 这时,门外突然进来一人,惊得她一把捂住嘴,差点喊出声来。云湘偷偷挪动脚步,心中默念着:“他瞧不见我,瞧不见我。”一心只想顺着楼梯往后边退,想要退到帘子后边,如此便见不到那人。 哪知那人一进门便瞧见了她,径直朝她走过去,眼里尽是探寻,还有一丝不确定。待走到云湘跟前时,他眼中的不确定最后转化成了确定。 那人低声说道:“借一步说话。” 云湘撇嘴,不情愿地带着来人走向后院的酒窖旁。酒窖这边人少,说话也比较方便。 “宗姬,果真是你!” 云湘一听见这个称呼,吓得左顾右盼,微微恼怒地低声喝道:“钱改容!你就不能小声点说么?若是让他人听见怎么办?” 钱改容佯装怒气,哼道:“宗姬还知道害怕?臣以为宗姬是天不怕地不怕之人呢!” 云湘看着眼前这个唇似桃花,肤白胜雪的郎君,只觉得头疼。她怎的没想到,钱改容也会到酒楼来呢? 云湘还记得钱改容入朝为官时,深受阿爹德亲王的赏识,三番两次地请他做三哥的师傅,却不想被他给拒绝了。 而她一向最崇敬三哥,事事都为三哥抱不平,听了钱改容不屑做三哥的师傅,一时气不过,便一口气冲到了大理寺,却在见到他的时候怒气全消。 整个大理寺的人都注视着她风风火火地闯进大理寺,没多久却安安静静地走了。汴京所有人都以为她当时是喜欢上了钱改容。 其实不然。 她当时其实是被惊呆了,被一个皎若云间月的男子给惊艳了。 这世间怎会有一个长得比女子还要美的郎君,眉形比女子的还要秀美,还有那唇,简直就像大内画工最好的画师给画上去的。 她那时以为长得如此美的男子,性子总会有些肆意张狂,目中无人,说不定还会与她争辩个三百回合。可是她想多了,那时的钱改容只是朝她行了一个礼,温润地说道:“臣钱改容,拜见宗姬。” 自那以后,钱改容在她心中便不再是一位世家郎君了,而是貌美、性子温和的——姐姐。 云湘如是想,若是钱改容知晓他在自己心中是个女子,会不会有要杀她的冲动? “钱改容,你就不能不唤我宗姬么?如今这里又不是汴京!” 钱改容点头,正色说道:“能,只要宗姬答应臣即刻收拾,回汴京!” “我不去!”云湘小脸一沉,“我好不容易跑出来,连他的人都没见着,就这样回去,我心有不甘!” 钱改容一听,愣了小片刻,未几,叹了一声。“宗姬明知晓与他绝无可能,何苦紧追不舍?” “你们都这样说。”云湘哽咽,“阿爹这样说,阿娘也这样说,现在连你也这样说。他到底哪里不好?为何我不能喜欢他?” 钱改容答非所问,“他最近一直在找你,急得都快将庞虎扔进临安的河里了。” 云湘一喜,“当真?” 钱改容点头,试探性地问道:“宗姬成为宋家酒楼的量酒博士,也是为了等他出现吧?” 酒楼招量酒博士的那日,他也来了。但由于百姓太多,距离太远,他瞧不见台上的人是何模样。上次在钱宅的门前遇见云湘,他也只是匆匆一瞥,觉着眼熟,心中稍有怀疑罢了。 若前两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69 次他就发现了云湘一直待在宋酒身边,他早就将她送回汴京去了。如今宗姬失踪一事已经传到了官家耳中,官家大怒,派了好几批人手出来寻她。 云湘重重地点头,有些恼怒,“可那个傻子始终不来,害得我等了好久!” “那宗姬此刻便随我去找他,如此便能与他相见了。”钱改容温声劝道,他不想激怒了云湘,又让她跑了。 “不去。”云湘靠着后院的白墙,十分坚定。“我要留在宋家酒楼,何况我如今结识了阿酒姐姐,她都还不知晓我的身份,我怎能匆匆忙忙地离开?” 云湘狡黠地看着钱改容,笑问:“而且,我还知晓你心里有阿酒姐姐哦!” 钱改容两眼微微一动,却是拱手道:“宗姬莫要消遣臣。” 云湘一嗤,“心口不一,你瞧你的耳朵都红了。” 钱改容下意识地摸一摸耳朵,却听见云湘得意的笑声。“钱改容呀钱改容,你说你,整日在大理寺跟那些老家伙周旋,该是有七窍玲珑的心思,怎么如今是这副傻乎乎被我捉弄的模样?看来我是说中了你的心事!” 钱改容淡淡一笑,“原来宗姬真的是在消遣臣。” 云湘笑够了,神色也渐渐凝重起来。“你回去吧,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回汴京的。” “那他如何向上面交待?” “随他!”云湘摆摆手,一抬手间宗姬的气度突现。“你告诉他,让本宗姬回汴京,想也别想!你就这样跟他说。” 钱改容听她自称本宗姬,知她是主意已定,无奈地说道:“宗姬何必如此?你与他,心里都不会好过一分。” 云湘不愿再谈论此事,身高不如钱改容的她如长者般郑重其事地拍怕他的手臂,低着嗓音道:“钱卿,莫要将我在这里的事告诉阿爹和阿娘,否则,我便告诉阿酒姐姐,你心悦她!” 钱改容拱手,毫无喜悦之色。“是,全听宗姬吩咐。” 云湘笑着拍拍他,“哎呀,莫要太过担忧。在外边儿你就不必向我行礼了,咱俩的关系,这些虚礼能免则免。今日阿酒姐姐不在酒楼,你改日再来找她吧。” 说完,云湘还眨眨眼,大有看他笑话的意思。 钱改容这才想起自己来宋家酒楼是为了找宋酒的,竟为了宗姬的事给忘了。 昨日的案子有些地方存在疑点,杀人者确实是那妇人,但他在大理寺处理了那么多案子,过往的经验令他觉着此案并非表面那般简单。 既然她不在,他也不便久留。他得赶去将宗姬在宋家酒楼的事告知那人才行,免得他真的急火攻心,做出什么了不得的事来。 (宗姬:称呼王爷的女儿,相当于郡主。) 第六十六章 :护短郎君 两日后,宋酒正坐在房里翻看账簿,恰巧这个时候谷夫人着人送来了帖子,邀宋酒去家中一坐。 而宋君顾在宋家的日子无非是赏赏花鸟,逗逗家里的正值青春的女使,纯然一派纨绔的作风。 今日宋君顾实在是闲得发慌,便跑去胡氏和宋雪滢的跟前扯幌子,说是要与临安的那几个有名的纨绔去游湖。 宋雪滢和胡氏自然是表面上唠叨几句,随后打发他走了。宋君顾也不在意,一个人悠悠哉哉地跑到了宋酒的住处。 一进门,他便瞧见宋清盼藏在庭中的芭蕉树下,小脑袋一伸一缩的,似是在和什么人躲猫猫。 宋君顾突然起了一丁点儿的坏心思,想要捉弄他一番。这家伙的小日子过得实在太舒坦了,整日都有阿姐陪着,可他呢?却要在家中与虎狼相斗。 宋君顾悄声走到他的身后,猛地喊道:“阿盼!” 宋清盼被惊得两肩一耸,整个人就像吓傻了一般,小脸刷白,两眼空洞地望着前方。 “你在作甚?”王琢站在檐下怒吼,两眼仇视着宋君顾。待他瞧见宋清盼一脸呆滞的时候,立马跑下石阶。 “阿盼,你可有事?”王琢双手握着宋清盼的两肩,将他和宋君顾隔开,一个劲地查看他可有伤到哪里。 宋清盼后知后觉地晃晃脑袋,“琢哥哥,我无事。”他只是被宋君顾吓着罢了。 王琢如牛护犊般将宋清盼护在身后,抬头仰视着宋君顾。他长得虽没有宋君顾高大,但胜在那居高临下的气势。两眼就好似千刀万剑,刮得宋君顾头皮发麻。 宋君顾瞧着他的阵势,心神一震,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这王琢的架势倒是不输王之焕。但即便如此,宋君顾却是不怕他的。一个比他还小的娃娃,有何惧? 宋君顾嘿嘿笑了两声,心想着不如扮个狠角色,吓一吓王琢。好让他去跟王之焕告状,这样他们便会自觉地离开阿姐的宅子了。 王琢看着宋君顾不怀好意的笑容,心里一阵恶寒。宋酒怎么会有这样的阿弟?这副痞样看着真想打他两拳! “宋郎君今年也有十三了吧?恃强凌弱这等事,亏你做得出!”王琢不仅是气势随了王之焕,就连这骂人的功力也学了七八成,骂得直截了当却不带一个脏字。 宋君顾这下乐了,笑得带着痞气,浑身上下都带着临安纨绔的那些烂性子。“怎的,阿盼是我外甥,如今竟然不能与他说话了不成?” 王琢挺直了胸膛,与宋君顾对峙:“据我所知,酒娘与你并非血亲,你何故称阿盼为外甥?” 宋君顾抱着手,挑衅道:“阿盼是我外甥,就算保护也该由我来。你个半高不矮的小郎君来凑甚热闹?” 王琢拧眉怒视宋君顾,“阿盼是我阿弟,任何人都不得欺负他!” 王琢之所以如此护着宋清盼,全因为他是宋酒的儿子。阿爹从未与哪家的小娘子同住一个屋檐下,他看得出来,阿爹与宋酒的关系不一般。 王琢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盼来一个极有可能做他娘亲的人,说什么也会保护好未来的一家人的。 宋君顾不搭理王琢,而是偏头问王琢身后的宋清盼,挑眉道:“阿盼,你说说,我是不是你舅舅?” 宋清盼看着比他高大的宋君顾,又看到他的眉毛动了动,似乎是在暗示什么,猛地想起他上回说的话,“仔细你娘亲不要你。”宋清盼赶紧乖巧地点点头,十分不情愿地叫了一声:“舅舅。” “如何?”宋君顾得意的一笑,一身风流。“与我斗?小子,你还是多与你爹再修炼些时日吧!” 王琢小脸发黑,指着宋君顾骂道:“你,无耻、无礼!”这‘小子’是戏谑之称,分明是瞧不起他。 “阿琢、阿盼,还在此地作甚?今日的课业不想做了?”王之焕一身清华从屋中施施然而出,两眼似一道寒光朝宋君顾飞旋而来。 常言道:一山更比一山高,恶人自有恶人磨。宋君顾这回算是碰了钉子了。他也只能逗弄逗弄这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70 些年纪比他小的人,遇上了王之焕,便是寸步难行了。 宋君顾干咽了一下,笑得毫无诚意。“我来看阿姐的,叨扰王郎实非本意,郎君见谅。”说罢,又朝着宋清盼温声细语地说道:“赶紧去做课业吧,舅舅晚些时候再来找你。” 王琢看着灰溜溜走掉的宋君顾,笑着牵着宋清盼走到王之焕的跟前,赞道:“还是阿爹厉害,您一出现,他便跑了!” 王之焕眸中一动,万千云雾化作万顷之陂,汪洋难测。“欺我亲者,我未对他施以惩戒,算是客气的了。” 王琢一怔,他险些忘了自家阿爹可是个极为护短且睚眦必报之人。 他还记得四岁时,三婶背地里说他不是阿爹亲生的,带着他也不嫌累赘?好巧不巧,这话被他和阿爹听见了。当时他听了三婶的话,心里确实很不舒服。但三婶是长辈,他总不能对阿爹说三婶的坏话吧,于是就一个人闷着不说话。 哪知隔日,三婶出门时莫名地在王宅门前摔了好大一个跟头,惹得路过宅前的百姓捧腹大笑。三婶摔跟头的时候,阿爹就牵着他站在门后,面上虽然毫无波动,却淡淡地对他说了一句:“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招好生学着,日后定有用得上的时候。” 当时他只觉得阿爹好威武,竟然连三婶都敢教训!虽然他当时心里还是有一丢丢的不高兴,但看见三婶摔得云鬓歪斜、仪容不整的样子,他还是很不厚道地笑了。 这还不算,三婶向来爱财如命,在那日却一下子丢了一百两银子。三婶经过这两回的折腾,心中一口气上不来,连着缠绵病榻一月才好起来。 自那以后,三婶见着他和阿爹总是一副见着鬼的神情,小心翼翼地绕道走,生怕撞上他们。 王琢心中偷笑,宋君顾这回应该谢天谢地,还要感念自己有宋酒这么个阿姐护着,否则阿爹一出手,可有他好受的。 …… 宋酒的房中此刻又是另一番景象。 “阿姐,此话当真?”宋君顾惊讶地问。 宋酒看着激动地坐不住的宋君顾,微微颔首,手中的笔却没有停下,依旧在账簿上添添减减。 宋君顾狗腿地上前,趴在宋酒的桌前,双目含光。“阿姐,你莫不是骗我?若真是要拜谷老为师,你怎坐得住?” 宋君顾记得,阿姐对谷一椿的景仰之情可不比他少多少。可她如今却神情淡淡,依旧在家中算着账。宋君顾思前想后,还是猜不出阿姐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一事归一事,阿姐如今的首要之事便是将酒楼的账目算清楚。至于拜师的事情,自然是要等阿姐手中的事情办完了才去。”宋酒伸手蘸了些墨,将一千里呈上来的画册用朱砂圈圈点点后,才搁下笔。 “阿姐问你,若是谷老考你,你可会惊慌失措?”宋酒正坐,神色严肃。 宋君顾赶紧站直了身子,双目炯炯,娓娓说道:“自然不会。” 宋酒满意地点头,又问:“若是谷老问起你与阿姐的关系,你如何作答?” 这倒是一大难题,宋君顾有些迟疑,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说。“阿姐,谷老当真会问这等刁钻的问题?” 宋酒轻笑,“怎的不会?阿姐带你上门,自然是做那个引荐之人,他自然会问你我之间的关系。旁人见了你我之间非亲非故的尚会问上一句,更何况那人是谷一椿呢。” “何人敢说我与阿姐非亲非故?”宋君顾语调一沉,“阿姐忘了之前说过的,你与宋玉姝不是相识的么?谷老若是问起来,这个由头便可。” 宋酒赞许地点头,他记性倒是不错。“阿姐也考验完了,待我取上两坛好酒便去造访谷老与谷夫人!” 宋君顾忽的笑了,打趣道:“阿姐,原来你是不信我,怕我丢你的面子。” 宋酒却是笑着取酒去了,任他在身后碎碎念。 第六十七章 :诚心拜师 宋酒与宋君顾坐了马车,不久便到了谷一椿的宅子。 谷老家的宅子倒是选得极好,隔着黛瓦白墙也能瞧见里头长势喜人的柳树。一抹青绿越过墙头,细细的枝条垂在白墙之上,绘出了一幅绿意葱茏的画卷。 “哟,这不是宋家酒楼的宋酒娘么?许久未见,倒有些生疏了呢!” 宋酒与宋君顾在谷老的宅前小站了片刻,正欣赏着眼前的绿色,身后兀的传来一道尖酸的声音,听着有些熟悉。 回头一瞧,好巧不巧!在祝家酒宴上见过的李大娘与她的儿子李寻一道出现在此地。 想起李寻,宋酒便不自觉地想起找到宋君顾那日。李寻拉着几个纨绔暴打君顾的场面,宋酒至今想起来都有想杀了李寻的心思。 宋酒心中将李寻杀了千万遍,面上却是一片风平浪静。她微微颔首,礼节性地问候了一声:“李大娘、李郎君。” 一旁的李寻瞧了一眼宋君顾,嗤道:“这不是宋家的郎君么?上回美救英雄后,宋郎君便倒贴了?” 宋君顾面色一变,双拳紧握,须臾,面上却是一派风流郎君的模样。“李郎艳羡不成?真可惜了,这等近水楼台的机会可不多。” 李夫人见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头,瞥了一眼李寻,皱着眉头问:“出了何事?” 李寻咬牙切齿地说道:“娘,他上回被我教训,正巧被宋酒娘给救了!娘,这宋酒可水性杨花着呢!” 李夫人一听,立马对宋酒有了偏见。她生平最讨厌两种女人,一是未婚先得子的,二是自以为聪明一世的。而这两点,宋酒十分不凑巧地都占了。 上回在祝家的酒宴上,李夫人亲眼瞧见了宋酒身边是带着一个娃娃的。而且她还听见旁人说宋酒与种将军有不可告人的关系。这两点加起来,足够让李夫人对宋酒嗤之以鼻了。 在李夫人眼中,妇人要聪明一时、糊涂一世,少抛头露面。若不恪守这两条,则是不守妇道。 李夫人不屑地笑了笑,眼里含着轻视,问道:“才几日未见,不曾想宋酒娘竟是给令郎寻了个小郎君做父亲?” 她话里的意思是:宋酒如此不检点,竟然找了一个这么年轻的人做丈夫。 “满口胡言!”宋君顾喝道,“我阿姐做事上不愧天下不愧地,你是什么身份,竟然如此诋毁她的名声?” “阿姐?”李夫人的眼神在宋酒与宋君顾之间来回徘徊,像是看出了不寻常的意味。“原来宋酒娘竟好这一口!” 好哪口?就是喜欢找比自己年纪小的人呗!李夫人久经人事,这点猫腻她动动脚趾头都能编出一个又臭又长的故事来。 宋君顾忍无可忍,一个颜老珠黄的大娘还想坏阿姐的名声,简直是找死! 宋酒却是一把拉住宋君顾,微微摇头,示意他冷静。这是在谷老宅前,不可造次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71 。 宋君顾收回拳头,身板挺拔硬朗,周身散发的怒气和杀意令人不敢靠近。 “李大娘,劳烦下回您说那些个莫须有的污言秽语之前,先了解自家的郎君是否也是如此。”宋酒不怀好意地看向李寻,她说过,只要敢动阿顾一根汗毛的人,她一概不会放过。 李夫人上前逼近几步,趾高气扬地问:“宋酒娘,你这话里卖的什么关子?要说就说得明白些!” 宋酒礼节性地后退,微微垂首,道:“酒娘言尽于此,事关令郎与香儿小姐的声名,酒娘不便多言。” 她的话说得如此明显了,若是李夫人还不明白,也怪不得她。 那李夫人一听香儿小姐几个字,气得老脸刷白,转身就甩了李寻一巴掌。“你个不孝的逆子!” 李寻震惊地捂着脸,“娘,你竟然信她而不信我?” 李夫人压着怒火,啐道:“你叫我如何信你?人家连那姑娘的名字都知晓了,你是要气死我不成?不成,我这回非得告诉你爹,让他来教训教训你!” 骂完,李夫人也没脸再待在谷老的家门前了,气呼呼地大步走了。 李寻快步追上去,扯着李夫人的袖子:“娘!娘!我不是还要拜师么?” 李夫人回头瞪了他一眼,骂道:“你还有脸说?你有这个脸去拜师,老娘我可没有!” 李夫人说完,头也不回,一个劲地往前走。 李寻唤了几声也无用,知道此事闹大了,这回他定会被爹打个半死不可。 李寻气急,想起罪魁祸首还在身后,转身便快步冲了回去。 宋君顾见状一下挡在宋酒跟前。 李寻猛地停步,面目狰狞地骂道:“宋酒娘,你个无耻的妇人!你就是水性杨花,若知有今日,那日就应该将你送去楚馆!” 宋君顾闻言,终于忍无可忍,抡起拳头,朝着他脸上就是一拳。“李寻,我阿姐行事光明正大,不准你侮辱她!” 李寻一个趔趄,吐了一口鲜血。“呸,就是个下贱胚子。装什么装?宋君顾,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 “吵吵甚?”身后的宅门忽的一开,谷老跨步出门,满脸的不悦。“哪个满口污言秽语的竖子?也不怕污了我这片干净的地儿?赶紧给我滚!” 李寻不动,虽然说话的人是谷一椿,但不见得他要对谷一椿毕恭毕敬。 谷老朝着门内喊道:“来人,抄家伙,给我把说浑话的竖子打出去!” 只见门后突然跑出几个年纪稍小的男童,个个抡着一把扫帚。 “给我赶!”谷老负手站在门前下命令。 宋酒和宋君顾识趣地让开一条路,那些男童举着扫帚直冲李寻,一个劲儿地往他身上打。 “滚滚滚!”男童一边打,还一边吼。 李寻狼狈地躲闪,发丝凌乱,身上的衣衫也沾染了不少黑黑的尘土。被临安鼎鼎有名的谷一椿扫地出门,不,是连门都还没进,就被扬言赶走,真是丢脸。 李寻也没脸再待在这里讨打,奋力拨开乱七八糟的扫帚,一股劲地撒丫子跑了,背影万分狼狈。 宋君顾看着李寻逃走的模样,顿时哈哈地捧腹大笑,“阿姐,你看他!真是报应不爽!” 宋酒却是轻轻戳了戳他,要他收敛点。 毕竟谷老还在呢! 谷一椿对着门前的两人说道:“宋酒进来吧,阿洛等你好久了!” 两人这才跟着进了谷家的宅子。 谷一椿与谷夫人坐在主位上,宋酒与宋君顾先后朝两人行礼。 谷夫人好奇地问道:“酒娘,你身旁的这位郎君是……” 宋酒一笑,道:“他是我的义弟,也姓宋,名君顾。” 谷夫人在家中时倒没了在钱宅时的严谨肃穆,看着十分可亲。“也是巧了,你们二人都姓宋,可是一族的?” “非也。酒娘不过是与他过世的阿姐相识罢了,他阿姐便是原先的小宋酒家的东家。” 谷一椿直截了当地问:“他今日来所谓何事?” 宋酒站起身,拱手道:“果真一切都瞒不过谷老!酒娘带他来,便是想来拜师的。” “拜师?”谷老与谷夫人相看一眼,显然没有料到。 这临安的哪家哪户不想请谷老为师的?若真是如此容易,那谷老岂不是要桃李满天下了? 谷一椿干咳几声,“老夫这一生教过的人不过十指之间,要在我门下习文,实非易事。” 宋君顾上前一步,拱手,坚定地说道:“谷老,晚辈是真心实意想要跟随您习文,还望谷老考虑考虑!” 既然是考虑,便不是逼迫谷一椿收宋君顾为弟子。 宋君顾的话说得委婉,既不伤谷老的面子,也不损自己的志气,这一进一退的法子用得不错。 谷夫人在一旁看得还算满意,在她看来,宋酒娘敢带来的人定是有非凡之处的。 谷一椿听着宋君顾的说辞,心中也没觉得膈应。何况他方才在门后将事情听得一清二楚,这宋君顾能在李夫人和李寻的无语伤人这种情况下保持冷静,又能在李寻破口大骂的时候奋力出击,维护了宋酒的名声,倒是个有情有义之人! 不过有情有义也不可能直接收为弟子,还得看他的禀赋。谷一椿咂了一下嘴,道:“也好,老夫便给你个机会,且考你几个问题。” 谷夫人这时悄然起身,和蔼地牵着宋酒的皓腕,说道:“酒娘随我来,我有些话与你说说。” 宋酒识趣地点头,跟着谷夫人出去了。 谷老说要考验阿顾,此事便是有了半数的赢面,剩下的一半得靠阿顾自己努力了。 第六十八章 :谷老出题 宋君顾听着谷夫人与阿姐的脚步声渐渐远了,这才拱手尊敬地对着谷一椿道:“请谷老出题。” 谷一椿端坐其位,只一双黑亮的眸子看着宋君顾,一派师者风范。“我且问你,你欲以我为师,何故?” 何故? 宋君顾打算拜谷一椿为师,最初只是想和钱改容一样,想着科举中第进后进入大理寺为卿,如此便可护着阿姐一世无忧。可男儿当志在四方,若是说出这个理由,定会令人以为他眼界甚窄,更会被谷一椿瞧不起。可若是不讲清楚,就是欺瞒师者,又会显得他拜师的诚意不够。 心中飞快地思虑千般,在谷一椿的犀利注视下,宋君顾坦然答道:“君顾欲拜谷老您为师,一是为孝,二是为志。孝,是为了保护阿姐。等君顾积蓄力量之后,绝不让任何人欺负她。而志则关乎自身。” 宋君顾顿了一顿,继续说道:“谷老想必清楚,论繁华,汴京为首,临安次之。” 谷一椿点头,“然也。” 宋君顾又说:“汴京虽是在天子脚下,但仍有杀人、偷盗、抢掠之事发生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72 ,更遑论临安?然而君顾详览我朝的律法,漏洞仍存,尚不完备。各地的推官虽然清明,尚不能将犯法之人绳之以法,只得任其逍遥自在。长此以往,国风日下,繁华之都亦会成一片苍凉之地。” 谷一椿捋一捋胡须,未作评论,又问道:“我再问你,一国强盛、天下繁华的源头在何处?” 宋君顾闻之一笑,似有叹息之意。“若是以前,君顾定以为一国强盛源于兵强马壮,而天下繁华则是依靠贤君的圣明治理。而今却不然,君顾以为,兵强马壮、天下繁华的前提都只有一个,那便是国富民富!” 谷一椿这时已是站起身,随意在屋中踱步,“你这说法倒是新奇,说说看。” 宋君顾没有说话,只是先走出门外,从庭下的杨柳上折了一枝柳条,将枝条上的柳叶全数摘下,又将枝条折断成几段。 回到屋中,宋君顾将手中的断枝左右均分,摆在桌上一一排列整齐。“谷老请看,若左边的断枝代表我朝的兵马,右边的断枝代表长期侵扰我朝边境的辽国兵马。请问谷老,若单看兵马数量,而不论双方的实力大小,这一仗可有胜算?” 谷一椿凝视着桌上的断枝,摇头道:“难呐!双方的兵马和人数相当,只会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宋君顾抬手,手中的柳叶悉数落到了左边的断枝上边。 “若这柳叶代表粮草军需、上等的兵器火药,如此,我朝的兵马便没了后顾之忧,此仗必胜!而粮草军需、上等的兵器火药皆需要银两购买。普天之下皆是百姓,一人一口,吃食也需要用钱财购买。如此看来,这一国强盛、天下繁华的源头便和富裕二字息息相关!” “哈哈哈……”谷一椿突然大笑起来,拍着宋君顾的肩膀赞叹:“你这郎君倒是聪颖!不错!不错!想法清奇,后生可畏!” 谷一椿生平最嫌弃别人按着古书给他讲那些枯燥的狂言狂语,一个个的皆是逞一时口舌之快。他最欣赏的还是能躬身实践之人,有些人说的比唱的好听,倒不如做的实在! 宋酒与谷夫人刚回到庭中,便听见了谷一椿的大笑,疑惑地问身旁的谷夫人。“谷老何故如此高兴?” 谷夫人面上带笑,望着笑声传来的方向说道:“他这是欣赏令弟呢!想当年他收下钱氏九郎的时候,也是这般,像个疯人似的。” 宋酒欣慰一笑,看来谷老是愿意收下阿顾了。盼了这么多年,终于了了一桩心愿。 谷夫人牵着宋酒进屋,谷一椿见她们进来,兴奋地连忙朝谷夫人招手。“你来瞧瞧,他摆的两军对阵。虽说简单了些,但是道理却讲得不错!” 宋君顾悄声退到宋酒身旁,狡黠地说道:“阿姐可听见了?谷老可是夸我了,这说明我在书院中并没有荒唐度日。” 宋酒瞧他得意的模样,抬手朝他的脑门一敲,“盈满则亏,莫要太得意,做人要谦虚些。” 宋君顾略有不满,朝她做了个鬼脸。阿姐明明是替她高兴地,却总是口是心非。 “还小孩子气,都要拜师了,还这般不懂礼数。”宋酒虽然高兴宋君顾能拜谷一椿为师,但心中还是隐隐有些担心。阿顾在她心中依旧是长不大的孩子,她怕他在谷一椿面前也是如此不知轻重,若是惹谷一椿不快,那她的一片苦心便白费了。 像是看出了她的担忧,宋君顾小声劝慰道:“阿姐,你放心,阿顾晓得分寸的。” 谷一椿与谷夫人在一旁说完话,又回到首位坐下。 谷一椿对宋酒说道:“你这义弟天赋不错,老夫就收下他了。” 宋酒一喜,只有谷老亲口说收下阿顾,这才算是一锤定音。 她正要起身拜谢,谷一椿却是摆手制止了。“不过老夫有一个要求。” 宋酒与宋君顾相视一眼,道:“谷老请说。” 谷一椿指了指宋君顾,毫不客气地说道:“他必须留在谷宅,若无大事,便要日日在宅子里跟着老夫习文。不知这一点,你可做得了主?” 宋酒也不好答话,毕竟她如今的身份摆在这里,的确做不了这个主。若她此刻的身份是宋君顾的亲阿姐,自然能爽快地答应。 宋君顾不想宋酒为难,径自起身说道:“谷老不必担心这一点,家中的庶姐与庶母对我并不严加管束,君顾自己做得了主。” 谷一椿瞧了夫人一眼,宋君顾家中只有庶姐和庶母,还对他疏于管教,可见她们心思并不单纯。 谷夫人朝谷一椿使了眼色,点头。谷一椿这才点头说道:“那你明日便住进来。” 宋君顾悄悄舒了口气,随即激动地拜谢:“是,多谢谷老!” 宋酒提醒道:“怎么还叫谷老?该改口叫师傅了。” 宋君顾笑笑,恭敬地对着谷一椿一拜,道:“是,多谢师傅!” 宋酒也起身,将带来的两壶酒递与谷一椿。“谷老,承蒙您教导君顾,这两壶酒是从酒楼的酒窖中精挑细选的。区区薄酒,不成敬意!” 谷一椿一看,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宋酒手中的酒壶,两手不自觉地伸了出去。他早就闻见酒香了,一直馋得很。 “咳咳。”一旁传来谷夫人的干咳,谷一椿连忙收回手,略微尴尬地对着宋酒说道:“老夫许久不饮酒了,你还是留着给君顾吧!” 宋酒看向谷夫人,道:“这酒是我的一番心意,若是夫人和谷老不愿收下,宋酒心中实在过意不去。夫人,这酒也适合您品尝,偶尔小酌两杯,不会伤着身子的。” 谷一椿眼巴巴地盯着那两壶酒,咽了咽口水,劝道:“夫人,酒娘说得不错。我不喝,你也可以小酌几杯不是?不要辜负了人家的心意嘛!” 第六十九章 :王氏之秘 谷夫人瞥了他一眼,她还不清楚谷一椿的那点儿小九九?她若是收下了,他肯定每日想方设法都要偷上一口。 “夫人,你收下吧,好歹是孩子的一片心意。”谷一椿说着,还一边跟宋君顾使眼色,让他也来劝几句。 宋君顾心领神会,也上前来说道:“师母,您就收下吧。师母忍心看着阿姐一直举着,累得手酸么?” 谷夫人见三个人同时劝说自己,无奈地摆手,笑道:“罢了罢了,搁下吧。”说着还瞥了谷一椿一眼,嗔道:“这回倒是便宜你了,收了一个徒弟,还能喝上好酒。” 谷一椿喜滋滋地接过酒壶,“是是是,是老夫的福气。阿洛心好,终于舍得让我喝上一壶了!” 两人这般打情骂俏也不避着外人,倒是宋酒与宋君顾待不住了,两人向谷一椿和谷夫人告了别,出了谷宅。 宋君顾要先回宋家收拾些衣裳和日常用品,而宋酒也要回酒楼去看看。 待宋酒与宋君顾离开了谷宅,一辆马车驶到谷宅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73 门前。 片刻之后,车内走出来一人,将方圆几丈内的青翠柳色比了下去。如一枝浊世青莲,清香悠悠,飘然欲仙。 白雨率先上前去敲门,门吱呀一开,门内探出一个小童的脑袋。“找何人?” 白雨神气十足地说道:“自然是找谷老。” 那小童眨巴眨巴眼,丝毫不客气地说道:“报上名来。” “好没规矩!”白雨见小童的年纪还没自己大,竟然说话如此地不客气。“我家郎君可是……” “白雨。”王之焕冷冷地唤了一声,白雨瘪着嘴退到一边,“郎君。” 那小童依旧只探出一个脑袋,虽说王之焕身上的仙人之气令人望而却步,小童却是不怕的。他家主人连汴京的大官都不怕,还会怕一个郎君不成?自己虽是个小童,守门的时候可不能认怂! “报上名来!否则我要关门了。”小童耐心不足,催促道。 王之焕淡淡说道:“就跟谷老说,荀清华来了。” “等着。”小童阖上门,通报去了。 白雨不明白郎君为何要报荀老的大名,问:“郎君,你为何要报上荀老的名字?” 王之焕一笑,“只是吓吓他,何况师傅真的来了临安,我给他提个醒而已。” 白雨在一旁捂着嘴偷笑。郎君和他的师傅多年来一直致力于以欺负谷老为乐,唉,也不知谷老要逃到什么时候? 宅子里,正在乐呵呵地饮着美酒的谷一椿听了小童的话,两手一抖,差点将手中难得的美酒给洒了。 谷一椿皱着眉头不确定地问道:“你再说一遍,谁来了?” 小童以为他没听清,故而扯着嗓子大喊道:“门外的人说他是荀清华!” 一向淡定自持的谷一椿一下慌了,赶忙将杯中的最后一口美酒喝了,连一滴都不肯落下。 小童两眼无辜地看着谷一椿慌里慌张的模样,难不成自己说错了什么话?竟然吓得主人手足无措。 谷一椿将所有的东西一扫,塞进小童怀中。“你赶紧将这酒给我藏好咯!还有待会儿他进来了,就请夫人去见他。” 小童抱着怀中的酒杯和酒壶,看着正晕头转向的打算跑路的谷一椿,疑惑地问:“那主人您呢?” “就说我出远门了!”谷一椿慌慌张张地,也不知在找什么。 谷夫人从门外进来,瞧他慌里慌张的,一把将他按着坐下,嫌弃地说道:“没出息!他好歹是你师兄,你怕个甚?” “将他请进来。”谷夫人对着小童说道。 小童同情地看了谷一椿一眼,抱着酒壶和酒杯跑了出去。 谷一椿被夫人按着,已经做好了丢脸的准备,只等着门外的荀清华进来。可当他看清来人是王之焕的时候,只差没有气得跳梁三尺,好在谷夫人在一旁扯着他。 “好你个王之焕,竟敢冒充你师傅的名讳来吓老夫了?”谷一椿气呼呼地坐在位子上,一张老脸憋得通红,嘴里忿忿不平地骂道。 王之焕先是朝着谷夫人颔首,唤了一声谷夫人,这才说道:“我只说荀清华来了,并未言明我是。是师叔的小童会错了意,怪不得我。” 谷一椿哼了一声,“老夫懒得跟你在这里咬文嚼字。你师傅呢?许久没见着我,他定是乐得找不着北了。” 王之焕幽幽说道:“师傅如今就在临安,只是来得有些晚了,消息才没有传出去。” “可恶……”谷一椿不知骂了一句什么,没好气地问道:“你到临安的日子可比你师傅长,怎么今日想起来看老夫了?” 王之焕端起茶饮了一口,道:“师叔不是不乐意见我么?我不来,是为了师叔好!” 不要脸! 谷一椿气得不想再看王之焕,看着他就好像看见了荀清华那个老家伙。这师徒就是一个脾性,表面看起来一个是大善人,一个是飘逸仙人,实际上肚子里全是坏水。 “我今日来就是想提醒师叔,师傅到了临安。师叔若是有什么好酒,可要藏好了!”王之焕一笑,眸中的烟云游移不定,很难瞧出隐在烟云之后的真正景色。 “阿焕这般说,倒是提醒我了!”谷夫人看了谷一椿一眼,笑着对王之焕说道:“今日宋酒送来了两壶好酒,正巧你在,也尝一杯,免得有些人不知收敛,全部送进了肚子。” 谷一椿听谷夫人要将另一壶酒拿出来,急了。“阿洛,你……” 谷夫人挥开他的手,嫌弃地说道:“阿焕是你的师侄,你作为长辈,怎能小肚鸡肠?拿出来和阿焕喝几杯,岂不痛快?” 谷一椿很不痛快,和谁喝都可以,就是不能和荀清华还有他的徒弟一起喝!他栽在这对师徒手里多少回了,要跟他们一起吃酒,没门儿! 王之焕开口制止道:“谷夫人不必如此,之焕此次来只是给师叔提个醒罢了。若无事,之焕便要回去了。” 谷一椿见他要走,想起自己也许久没见他这个师侄了,怪想念的,这才松了口。“罢了,你能来告知我一声,说明你心里还有我这个师叔。留下来用昏食再走,我有些事要与你说。” 王之焕眼中的烟云堆积得更多了,面上的笑意令人难以捉摸。 谷一椿见了他这种笑,知道自己又中招了。果然,那老家伙教出来的徒弟轻信不得!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二人,谷一椿也就开门见山地问了:“你这回到临安,老族长同意了?” “我做事从未问过老族长,又何需他同意?”王之焕说得大言不惭,却是事实。 “你祖父不是让你一直待在汴京,莫要令大内的人起疑心吗?你怎能冒如此风险,到底为了何事,还需要你亲自出马?” 这大内的人,两人不讲明也知道说的是官家。 “师叔,这王氏的秘密你也是知道的。”王之焕顿了片刻,似是在回忆什么。 “王氏在父亲之前就出了两任丞相,朝中不少大臣也是出自王氏门下,王氏的地位太高了,高得令人心生寒意。官家如此,宋氏之人亦是如此。” 第七十章 :有人报恩 谷一椿亦是面带回忆之色,叹了口气。“是啊,若非你的祖父离世前下了死命令,不准你父亲入朝为官,恐怕如今的丞相之位就在你父亲手中了。可惜了他满腹经纶,却只能在庙堂之外肆意挥洒。” 两人一时没有说话,屋内寂静万分,似乎都在为此事惋惜。 王之焕的父亲——王沛,他亦是有治国之才,却为了保全王氏一族,选择了远离朝堂。朝堂上的事瞬息万变,一个不小心,便是抄家灭族的罪。王氏的风头太盛了,难免会有人借着王氏的两位声名赫赫的丞相来做文章。若是王沛再来做第三位丞相,到时候众怒难调,王氏一族便真的会落没了。 是以,自王沛这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74 一辈起,王氏之人依旧可以入朝为官。但惊才艳艳者,如王沛,如王之焕,都不能入朝为官。 若是官家问起,或是称病不能经世治国,或是说心在江湖,无心政事。以此来规避朝堂上的明枪暗箭,保全王氏一族百年的声誉。 谷一椿又叹了一口气,道:“也是难为了你,若是你入朝为官,有朝一日拜相,那天下的百姓可就有福了。” 王之焕确实浑不在意,笑道:“只要心忧天下,这丞相之位不管是王氏的人做,还是宋氏的人做,又有什么区别呢?” 听他提及宋氏,谷一椿满脸不屑。“他宋氏再如何嚣张,还不是无人能坐上丞相之位?你瞧范老请辞告病还乡后,这丞相之位还不是由薛正接替,宋氏的人连一根手指头都没碰着。哼,他宋氏要是真有能人,至于在背地里和王氏争得你死我活么?” 王之焕闻言,只是淡淡一笑,没说什么。 “对了,老夫记得,你是与宋氏的哪个小娘子订了亲?”谷一椿一时也想不起是何人。 王之焕随口一说:“宋氏九娘子。” “不错,就是她。”谷一椿面带愁容,道:“老夫劝你还是早些找个由头退了这婚事。为了击垮宋氏,你已经作了不少牺牲,莫要连你自己的终身大事也搭进去。” 王之焕付之一笑,“此事不急,待我将宋氏之人贪污受贿的名籍找到,这由头自然能出现。师叔不必忧心。” 谷一椿嘁了一声,一本正经地说道:“莫要以为老夫是在忧心你,老夫是怕荀清华少了你这个得意徒弟,到时候来找我寻死觅活的,老夫可招架不住。” 王之焕也懒得拆穿他,谷一椿就是这个性子,刀子嘴豆腐心。是也好,不是也罢,何必揪着不放? …… 宋酒从谷宅出来之后,便与宋君顾分开走了。回家时,风里飘着些细密的雨丝。雨也不大,她索性就不撑伞了,一个人静静地走着。 隔着老远,她就看见花媪在宅子的拐角处和什么人说话。她很少见到有人来寻花媪,一时也起了兴致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便也不藏着,径直走了上去。 “花媪,怎的在此处?” 花媪听见声音,急忙回过身来,一见是宋酒,赶紧唤了声:“小娘子回来啦!” “恩人!”花媪身旁的人突然兴奋地大喊,扑通一声跪下。“恩人,竟然是您!” 恩人?自己有做什么好事么?宋酒疑惑,打量了跪在地上的瘦弱的男子,见他皮肤白白净净的,看来是没做过什么农活。 可这人到底是谁?她并不认识。 宋酒看向花媪,“花媪,他是何人?” 花媪赶紧解释道:“小娘子,这就是我常说的那个不争气的小儿子。”说罢,花媪赶紧拉着男子起来,“你认得小娘子?” 男子点头,“上回在宋家酒楼前不小心撞了人,是恩人救的我。” 他这么一说,宋酒便记起了。原来他是那日苏道欺负的人,竟没想到他是花媪的儿子。 宋酒看着两人泛着白花的肩头,想必是在外边站了很久。“进去说话吧。” 花媪带着男子进了门,宋酒就让她去瞧一瞧宋清盼在做些什么,单独留下了花媪的儿子。 当知晓那个男子是花媪的儿子时,一个念头立马窜到她的脑海中。或许花媪的这个儿子能帮她做些什么。 宋酒自顾自地坐在檐下,青葱玉指指着另一边的椅子说道:“坐。” 男子摇摇头,老老实实地站着:“小的不敢。娘在小娘子家里做事,尚且不能和主人同起同坐,何况您还是我的恩人呢!” 宋酒也不强求他,转而问道:“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花发。”男子回道。 花发?宋酒不禁一笑,花发,这名字取得挺喜庆的。“花发,你大可不必自称小的,你并未受雇于我。再者,花媪若是听见你在别人面前称小的,她心里会难受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花媪虽然时常说花发不争气,可是还是会本能地去保护他。 花发一拱手,“是。” “花发,我有件东西需要你帮忙买来,你可愿帮我这个忙?”宋酒问得随意,话外却没有给花发拒绝的机会。 花发的娘是在她身边做事,且她于花媪一家有恩,她的要求,花发自然是没有法子拒绝的。花发垂首,恭敬地说道:“小娘子请说,花发定当竭尽全力。” 宋酒却是噗嗤一笑,“不过是请你帮我买样小东西罢了,竭尽全力可是要用在大事情上的。说得如此严重作什么?” 花发有些紧张,连连点头道是,“小娘子请说。” 宋酒起身回房中,一会儿便取出一百文钱,递给花发。“拿着这些,到马家铺子买半袋子晒干的梅花,至于余下的,就留着自己用了吧。” 待花发接过铜钱,宋酒又说:“我有急用,可否现在去?” 花发将一百文钱往怀中一揣,正色道:“小娘子请稍等,花发去去就来!”说罢,便跑出了庭院。 花媪出来时没见着花发,只见宋酒一人悠闲地坐在檐下,双眸微阖,娴静如花。 花媪小声地问道:“小娘子,阿发他走了?” 宋酒没有睁眼,只轻轻地应了一声,算是答应了。过了片刻,她忽然睁眼,微微侧过头,一双鹿眼晶亮无比。她问道:“花媪以为,花发有什么过人之处?” 花媪闻言,愣了一下。“娘子是问花发,我那不成器的儿子?” 宋酒微微一笑,“自然。” “唉,我也无话可说。”花媪摇头,叹息道:“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虽说比家中的大郎、二郎和三郎都要孝顺,可就是有一点,好赌。我说了他好几回,他也从没听进去。” 第七十一章 :相携而来 花媪说完,又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声音绵长,久久散不去。 宋酒想起第一次见花发时,他身上没有赌徒惯有的习惯,瞧着不像有赌瘾。“小赌怡情嘛,花媪是过于担心了。我见过许多嗜赌成性的人,花发可比他们好多了。” “可他整日在街上晃晃荡荡的,也不找点事情做。他三个哥哥成家的成家,做生意的做生意,只有他,整日无所事事。”花媪说着,竟是在偷偷抹眼泪。 宋酒起身,轻轻拍着花媪那有些硌人的肩膀,轻声安慰花媪。“花媪莫担心,花发是匹千里马,只是没有伯乐罢了。花媪信我,过些日子,他定会令你刮目相看!” 花媪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问:“小娘子说真的?” 宋酒柔声道:“我何时骗过你?” 花媪摇头。 “这就是了,你在家中好好看着阿盼他们,我有事去去就来。” 宋酒说完话便出门了,没有找檐子,而是在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75 脑海里回想了一遍路线,踏着微微湿润的青石板路朝马家铺子的方向走去。 她此行的目的,便是为了考验花发此人到底能不能为她所用。 以她识人的本事,在加上之前在酒楼前发生的事情,她有八成的把握可以推断:花发虽然好赌,却是个能够约束自己的人。 她也不打算一路跟着花发,只是到花发去马家铺子时必经的一家赌坊的对面等着。 成与不成,在此一举,也在花发的一念之间。 且说花发从马家铺子买了半袋子梅花后,身上的一百文钱还余下八十五文。掂了掂手中的八十五文钱,花发有些兴奋。这些钱,小娘子说都是他的了,那他该去做什么呢?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地就到了赌坊门前。 花发看着熟悉的地方,熟悉的招牌,还有赌坊里边熟悉的吆喝声,却觉得脚下有千斤重。 是进去,还是不进去? 里头突然传来赌徒的欢呼声,花发心下一狠,抬起脚步往赌坊里走去。只是在临门一脚的时候,他却停了下来。 花发攥着手中的半袋子梅花,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在看看自己所处的地方,赶紧退了回去。 就差那么一点,若不是方才眼前晃过宋酒那双冷静的鹿眼,他今日便真的走不出这赌坊了。 没了想赌钱的心思,花发也就按着原路往回走了。突然听见有人在吆喝着卖肉,他心思一动。 花发快步走到前边卖肉的铺子,瞧见是熟人,便高声喊道:“朱大哥,给我来半只鸡!” 卖肉的朱大哥一瞧,像看什么稀奇之物一般。“哟,好赌的花发也来买肉了?” 花发摆摆手,“少埋汰我,那赌坊我花发再也不去了。赶紧给我来半只鸡,我好拿去给我娘补补身子,我今日瞧着她好像虚弱了许多。” 朱大哥切着鸡肉,一边笑着说道:“啧啧啧,连花家的四郎都转性了,这天下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花发只是站在铺子面前,也不跟朱大哥顶嘴,静静地等着他将半只鸡切好。 “给,拿好了!”朱大哥递过用叶子包好的鸡肉,爽朗地说道:“钱我就不收了,四郎,好好做事!莫要辜负花大娘的养育之恩!” “那是自然!”花发郑重地点头,走时却默默地将二十文钱偷偷放在了朱大哥的案板上。 远处的宋酒看着花发一路的举动,面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花发终究没让她失望! 让花发去永嘉之事,算是有着落了。 …… 翌日,照常地到宋家酒楼查看。 宋酒看着突然造访宋家酒楼的宋雪滢和钱慕予,心里很不爽! 宋雪滢是最见不得人活得比自己好的,若是一次惹她不快,日后必定会招招式式轮番上阵。而钱慕予,她是天生的高门贵女,却闲得借他人之手来对付自己。 宋酒心中很反感这两人的到来,连带着态度也怠慢了些。 宋雪滢的丹凤眼微微眯起,将那股恨意给遮住了。“宋酒,你这大门朝南开,还不许我们进来不成?” 钱慕予没说话,高贵如仙,不可侵犯。她这是在等着看宋酒难堪。众目睽睽之下,她虽然不能给宋酒难堪,却可以在一边看热闹。 宋酒侧开身,淡淡地说道:“两位里边请。” 宋雪滢飞扬跋扈地进了酒楼,钱慕予却是温柔一笑,道了句叨扰了,随后才进门。 这一对比,高低立现。宋雪滢就是个没脑子的,相比之下,钱慕予的手段就高明太多了。 云湘站在宋酒身后,暗暗骂道:“阿酒姐姐,那钱慕予也太能装了。上回在钱宅,装得跟朵娇花儿似的,看得我直恶心。宋二娘子虽然脑子不灵光,瞧着可比钱十三娘子顺眼多了!” 宋酒看着两人上楼的身影,道:“相较之下,我还是看钱十三娘子顺眼些。” 她与宋雪滢有深仇大恨,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是罪过,遑论顺眼? 杜若在一旁淡淡地说道:“钱十三娘子长于后宅,手段不是宋二娘子能比的。” 杜若的话倒是一语中的,宋酒赞许道:“杜若这话说得好!但有一点我得说说。钱慕予的手段再高,遇上了我,就不值一提了!” 云湘崇拜地望着宋酒,“阿酒姐姐,你晓得么,方才你说这话时,眸子好像在发光。” “真的?”宋酒不信,看向杜若。 杜若亦是点头。那一刻,她确实瞧见了宋酒的眼中有万丈光芒迸裂而出,仿佛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宋酒只当她们是在说笑,没放在心上。“你们好生看着楼下的生意,我去酒窖打壶酒,好好招待她二人。” 跟谁过不去,千万别跟银子过不去。宋雪滢,她早晚会收拾,现在先赚点银子,当是提前刮刮血。 云湘和杜若齐声道:“是。” 宋酒刚走,宋清盼从帘子后跑了出来,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问道:“湘姐姐,杜姐姐,娘亲呢?” 云湘捏了捏他的脸蛋,笑道:“她去酒窖了,你到楼上的阁子里等着吧。” 宋清盼闻言,乖巧地蹬着步子往楼上去了。 自他跟着王之焕习文之后,话说得越来越多,学识也有很大的长进。趁着今日王之焕有事不在家中,宋清盼便央求宋酒带他到酒楼中来。 好不容易有一日师傅不在家中,宋清盼自然是高兴的,一个人在酒楼的后院玩耍,不亦乐乎。 第七十二章 :夜半毒发 等宋酒打了一壶酒上楼时,看见宋清盼与宋雪滢、钱慕予待在一间阁子里,手中的酒险些就要被摔碎了。 宋酒轻喝:“阿盼,怎的四处乱跑?还不出来!” 宋清盼听见声音,急忙跑出了阁子,仰头乖巧地唤了一声:“娘亲,云湘姐姐她们说让我在这里等你。” 宋酒见他无事,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多怕宋雪滢和钱慕予趁她不在,对阿盼动什么坏心思。“莫要在这里烦扰客人,让云湘带你去后院玩耍。” 宋清盼点头,扶着梯子下楼去了。 宋酒这才端着酒进了她们的阁子,面上虽然云淡风轻,心里却波涛汹涌。 “让二位见笑了,阿盼方才没做什么失礼的事吧?”宋酒问道,暗中却在观察两人的神色。 宋雪滢和钱慕予只是相视一笑,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钱慕予似是有些不舍,久久地望着楼梯,道:“令郎乖巧,讨人喜欢,阿予巴不得也有这么一个儿子呢。” 钱慕予是还未出阁的小娘子,说这话会被人取笑称不遵妇道。可阁子里此时也只有她们三人,都是闺中女子说笑的话,讲起来也无人会觉得有失身份。 宋酒不置可否,替她们斟了杯酒,道:“这里的酒比不得祝家酒楼的,两位莫要嫌弃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76 。” 宋雪滢从身旁的女使手里接过食盒,笑着说道:“正巧,我今日还带了些糕点,宋酒娘一起尝尝?” 宋酒注意到宋雪滢的女使不是金菊,有些好奇金菊到哪里去了。“宋二娘子身旁的女使瞧着面生,之前好像不是她。” 宋雪滢面色一僵,随即淡淡地说道:“一个婢罢了,难得宋酒娘记得。”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钱慕予出来打了圆场。“好好的日子,提起一个婢作甚?” 钱慕予朝身后的女使招手,说道:“剪春,你来给宋酒娘斟酒。宋酒娘坐下与我们小酌几杯?” 宋酒却是微微摇头,拒了她们的“好意”。 谁知道那糕点里没有加什么料呢? “两位在楼上好生吃着、喝着,若需要什么菜色,尽管吩咐小二。”宋酒朝着站在楼梯边上的小二吩咐,说道:“两位娘子需要什么菜色,就端上来。” 小二毕恭毕敬地半弓着身子答道:“是。” 钱慕予和宋雪滢今日的表现实在太客气了,竟然没有找茬。宋酒想,许是在酒楼中的缘故,她们也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留下小二在二层招待,宋酒便下楼去了。 “东家。”原叔从柜上下来,小声地说道:“还梅会有消息了。” 宋酒看了看左右,觉得一层的人太多,不是谈话的地方。二层又有宋雪滢和钱慕予,也不适合谈话。“走,到后院去说。” 原叔先走在前边,将帘子打开,待宋酒过了才放下帘子,随后跟着进去。 宋酒寻了处僻静的地方,确保楼上的人瞧不见他们,这才问道:“梅花别馆今年的还梅会定在何处举行?” “就在梅花别馆前。往年都是在城楼前搭个台子,今年估摸着是不愿把声势造得过于浩大,才选在了别馆门前。” 宋酒听着原叔的讲述,并未指出还有一点缘由。其实近来梅花别馆的生意惨淡,苏道若是再不做出点补救,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梅花别馆在他手中衰败下去。 苏道想借着此次的还梅会来再造梅花别馆的声誉,真是异想天开。她就是想借着此次还梅会,将梅花别馆在临安的酒楼中除名。 莫要怪她心狠,生意场如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她要想登上临安第一酒楼的位置,首先要除掉的便是梅花别馆。 原叔在一旁见宋酒满脸严肃,不知在想着什么,总觉着大有风云诡谲之势。 宋酒察觉到原叔的视线,回过神来,问道:“原叔,苏道身边最受器重的美婢,你可知是何人?” 原叔听了,面色一赧,他也不是什么事情都清楚啊。他要管着酒楼的事情,哪还有多余的心思去打听苏道的私事或是什么特殊的癖好? 虽是这般想,原叔还是忍住尴尬,道:“我听说苏道身边有一个舞姬,名叫秋遥,苏道很是看重她。” 原叔抬眼瞧了宋酒,又垂首略带支吾地说道:“但到底是哪种看重,我也不好说,东家想必是明白的。” 宋酒是脸皮厚惯了,不似原叔这般,一把年纪了比她还保守。宋酒坦然一笑,“我知晓了,原叔忙去吧,我也该带阿盼回家去了。” 今日虽说带他出来玩耍,但功课却不能抛在脑后。 后院中的另一个角落,正玩土玩得不亦乐乎的宋清盼似是感应到什么,心情瞬间低落,随手丢下铲子便跑到帘子处站着。 等到宋酒掀开帘子唤了他一声,他这才笑逐颜开地牵着宋酒的手出了宋家酒楼。两人一路步行回家已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宋酒要忙于酒楼的生意,与宋清盼相处的时间本就不多,是以回家的时候都会选择步行。 …… 夜里,宋酒肚独自在房中清算账簿,宋清盼则到王琢房中跟王琢一起练字。 两人正练字练得聚精会神,宋清盼突然噗地喷了一口鲜血,鲜血顿时浸透了宣纸,吓得王琢赶紧丢下笔。 王琢连忙将他从椅子上抱下来,却发现宋清盼早已大汗淋漓,面色发白。王琢焦急地唤道:“阿盼,你哪里不舒服?怎么吐血了?” 宋清盼拧着眉头,小脸皱成一团,痛苦地捂着肚子说道:“琢哥哥,我肚子疼。” 王琢扶着他到榻上靠着,安抚道:“阿盼你再忍一会儿,我去叫你娘亲来。” 宋清盼虚弱地点头,双眼却是要阖上了。王琢看着十分揪心,着急地晃了他几下,“阿盼莫睡!若是酒娘见了会不高兴的。” 这话果然管用,宋清盼听了勉强撑着双眼,眼眶里却是汩汩地留出眼泪水儿,看着直叫人心疼。一口一个娘亲的喊着,声音低低的,还带着哽咽。 王琢揪着眉头,“你听琢哥哥的话,不许闭上眼,我即可去叫她。” 见宋清盼点了头,王琢几乎是一路飞奔到宋酒的房间。 “酒娘!酒娘!” 第七十三章 :上门求医 门砰地一声被推开。 房里的宋酒听见声响,急忙搁下笔。“什么事?” 王琢跑进来,喘着气说道:“阿盼练字时吐血了,眼下正昏昏欲睡。” 宋酒只听见吐血两个字,便一股脑地冲了出去,直往宋清盼的房间跑去。 王琢在她身后喊道:“阿盼在我房里。” 宋酒此时此刻脑中一片混乱,不知道该怎么办,甚至连王琢的房间在哪里也记不起来,只能凭着感觉往那里跑去。 如今与她最亲的只有宋清盼和宋君顾,他们两个人中任何一个出了事情,对她来说都会是致命打击。她甚至想都不敢想,若是有一天他们两个出了什么事,她会变成什么模样。 可这一天终究会来,就好比眼下。 王琢焦急地跟在身后,但跑得不及宋酒快。在檐下时正巧看见王之焕进来,他大喊道:“阿爹,阿盼他吐血了,你赶紧去看看吧!” 两人快步进屋时,宋酒正哆哆嗦嗦地抱着宋君顾。她脸上的泪水不比宋清盼少,两手却是颤抖着不知该放在哪里才好。 宋酒用帕子替他擦去嘴边的鲜血,声音颤抖:“阿盼,莫睡,娘亲带你去找大夫。莫睡……” 宋清盼在她怀里,小脸比之前更白了,嘴唇还有些乌紫,哭着说道:“娘亲,肚子疼……困……” “他这是中毒了!”王之焕瞧见他乌紫的嘴唇,一把将他抱过来,朝着外边吼道:“白雨,准备马车,要快!” 白雨在门外听见声音,又折回门外赶紧将马车叫回来。 宋清盼躺在王之焕怀中,看着他那如玉的侧脸,弱弱地说:“师傅,疼……” 王之焕此时也没了平日的冷淡,放缓了语气,“师傅在,不会有事的。” 这话是说给宋清盼听的,也是说给宋酒听的。 宋酒平日都是冷静自持的人,遇上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77 大事绝对不会变了脸色。唯独有关宋清盼和宋君顾的事,稍微一丁点便足够令她惊慌失措。 王之焕拉过宋酒,语气不算冷淡也算不上温和。“静下心,若是你此刻都慌了神,他不是更慌?” 宋酒闻言,看着躺在他怀里的宋清盼,顿时清醒过来。不错,她现下不能慌了神,她若是倒了,还指望着谁来照顾宋清盼? “想明白了就赶紧跟我走,他的毒可等不得。”王之焕抱着宋清盼快步走了出去。 宋酒胡乱地擦了擦眼泪,亦是快步跟了上去。 马车几乎是一路飞驰,待下了马车,地点却不是医馆。 宋酒看着眼前挂着两盏红灯笼的大宅子,心急地问身后的王之焕。“郎君不应该送我们去医馆么?跑到这里来作甚?” 王之焕将宋清盼交给她,“你放心,这里边的人比那些大夫好上千倍。” 顾不上手臂的麻意,王之焕急匆匆地到宅前拍了好几下门,却没有仆人来开门。 这个时辰,家家户户都要歇下了,谁会在意这个点会有人来? 宋酒抱着迷迷糊糊的宋清盼,眸中一片焦急之色,催促道:“郎君莫敲了,我们还是赶紧换个地方,阿盼的毒拖不得。” 也不知王之焕听没听进去她说的话,只见他走到马车边,单脚轻轻一踮,脚尖踩过马车顶,一道荼白的身影便飞过了墙头。 须臾,宅子的大门便开了。 宋酒真是没想到,像王之焕这般飘然若仙之人,竟也会做翻墙头这种没品的事。 还未等她前脚跨进大门,一声怒骂便传了出来,中气十足。 “我荀清华还在呢,何人敢翻我家的墙头?不要命了?” 片刻,一位鹤发长须的老者站在了门前,在门墙的两个灯笼的照映下,老者的脸显得红通通的。随之而来的空气中还带着一丝酒气,闻其浓度、观其双目,看来老者并没有喝多。 觉察到宋酒的打量,老者一双亮眼瞟了过来,却没多看便转开了。老者问一旁的王之焕:“她是何人?” 王之焕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友人。” 老者呸了一口,“为师要是信了你的话,便要改口叫你师父了。”老者看着大开的宅门,面带愠色,“月黑风高,不在家里歇着,跑来翻老夫的墙头,闲得慌!” 王之焕也不做解释,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这孩子中毒了,你给瞧瞧。” 老者瞟了一眼宋酒怀中的宋清盼,斜眼问道:“是阿琢?” 王之焕将宋清盼从宋酒怀中接过来,没有半点求人的意思。“阿琢在家里好好的。” “不是阿琢,老夫便不救。”老者哼了一声,侧过身去。“除非你告诉为师,她到底是何人?” 宋酒见他二人还有心思在这里你一言我一语的,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罢了,既然老者不愿救阿盼,她再换个人便是。 “她是我的卿卿。”王之焕一把将宋酒拉到自己身旁,声音里带着冷意,还带着一丝逼迫之意。“你是救,还是不救?” 宋酒先是一愣,后是恼怒。他怎能在外人面前如此说?眼下是开玩笑的时候吗? 宋酒微微挣脱他的手,却被他不动声色地按住了。 老者闻言,气得直吹胡子。“你这小子,我是你师傅,你还敢这般跟为师说话?” 王之焕不说话,只是用一双高深难测的眸子瞧着他。 老者最终还是败下阵来,“罢了罢了,是为师欠你的。进来吧,我替他瞧瞧。” 其实荀清华之所以敢在门前和王之焕不紧不慢地说话,只因他瞧了宋清盼的脸色便知道:解这个毒不是什么难事。 既然不急,荀清华才和王之焕开起了玩笑,硬是要知道宋酒的身份才行。要知道他这个徒弟可是活得似个神仙,不近女色,清华一身。他知道了宋酒的身份,日后和王之焕斗嘴的时候,他才有把柄拿捏这个徒弟。 不过,荀清华似乎是忘了自己在汴京做的好事,等看到王之焕那双烟云聚聚散散的眼眸时,他才猛地想起来。 他这个徒弟,很是记仇,而且是睚眦必报! 荀清华救人一般不喜别人待在身边,就把宋酒和王之焕挡在了门外。 宋酒在外边来来回回地走了一遍又一遍,一双眼一直盯着那紧闭的房门,一刻也没有离开过。 王之焕在一旁终于看不下去了,伸手拉住了踱步的宋酒。“师傅的医术为人称道,你莫要担心。” 宋酒看向他,犹疑地问道:“真的?” 她的话轻飘飘的,没有半点力气。宋酒从没像现在这样害怕死亡。宋雪滢害她的时候,她不怕死。上次被黑衣人追杀的时候,她也不怕死。唯独这回,她是切切实实地惧怕死亡。 王之焕见她双眼通红,眼中的血丝清晰可见。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温柔地将她拥入怀中。 他一直以为她是要强、宁死不屈的,从未见过她脆弱时的模样。如今见了,心中却很不是滋味。 “信我,他不会有事的。” 夜里露重,两人在外边站了很久,身上早已是一身风露,寒气透骨。 宋酒被这一通的事情折磨得有点力不从心,此刻有个人在身旁做倚靠,她才觉得心中踏实。她在他怀中卸下了所有的防备,只为了此刻他怀中那丝丝透入心底的暖意。 夜虽然冷,但至少她不是一个人。 半个时辰后,房内乒乒乓乓的声响终于结束了。 荀清华忙前忙后地替宋清盼放血解了毒,随后熬了一副药给他喝下,这才让他睡去。 “到底是何人给这么个小娃娃下的毒?”荀清华黑着脸从房内走出来,看得出来他很不舒坦。 宋清盼中的毒,若是再多一点分量,便足以要了他的命。 医者父母心,荀清华看着外边站着的宋酒,气不打一处来。“你这娘亲是怎么当的?也不知道小心些?” 第七十四章 :毒清苏醒 宋酒此刻也过了慌乱的时候,她静下心来反复地回想阿盼今日到底吃了些什么。 在家中吃的东西自然是没有问题的,那便是在酒楼中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可酒楼的东西怎会有毒? 想着想着,宋酒突然美眸一冷。她差点忘了,今日酒楼来了两位贵客。而这两位贵客似乎都看她不顺眼,恨不得吃了她肉,喝了她的血。 宋雪滢和钱慕予今日好像带了盒糕点到酒楼来,阿盼定是在她没上二层时吃了她们带的糕点。她们是何其狠心,竟然对一个孩子下毒! 糕点是宋雪滢带来的,那么糕点里的毒定是她早早地准备好的。 宋酒悄声进了屋子,宋清盼正在床上恬静地睡着。因着方才放过血,他的身子还很虚弱,脸上的血色尚未回转过来。 他长长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78 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似乎睡得不甚安稳。两个小小的拳头紧紧地握着,像是在抓着什么东西,嘴里喃喃地说着。 宋酒凑近去听,只听见他微弱的声音在唤着:“娘亲……” 两行晶莹剔透的泪还是止不住地夺眶而出,悉数落在了宋清盼那两个小小的拳头上。 无论宋清盼是不是宋玉姝的亲生子,宋酒都把他当成是自己亲生的。起初她待宋清盼好,是因为觉着亏欠宋玉姝一份人情,而照顾宋清盼是她的责任,所以她才尽心尽力地对宋清盼好。 可待在一起的日子久了,再冷漠无情的人也会改变心意。阿盼是个聪明的孩子,虽然患有迟语症,却十分善解人意。宋酒每每望着他,都好似看见了宋君顾小的时候,也想起了自己照顾宋君顾的那段光阴,便真的把宋清盼当成自己的儿子在养育了。 如今有人敢打她儿子的主意,便是跟她过不去。而向来跟她过不去之人,下场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一方绣着青莲的帕子突然出现在宋酒眼前,“哭多了,对眼睛不好。” 宋酒抬头,一双哭得通红的鹿眼看向来人。 王之焕一怔,没料到她会哭成这个模样。他见识过宋酒与林路桓过招时巧言令色的模样,也见识过她与自己争斗时牙尖嘴利的模样,还见识过在众人面前毫不畏惧的模样,却独独没有见过她哭得像泪人的模样。 王之焕突然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想要钻出来,却又抓不住、摸不着。这一点令向来淡定自如的他有些烦躁,就算方才在门外将她拥入怀中时也没有这样的感觉。 他不喜欢这种超乎他掌控之外的感觉。 见宋酒呆呆地独自发愣,而她脸上的两行泪又让他心里堵得慌,王之焕拿起帕子亲自替她擦了起来。 帕子上还带着井水的凉意,刚碰到脸上,宋酒就清醒了。很快,她便发觉不对劲,王之焕离她这么近做什么? “郎君这是在做什么?” 王之焕将帕子移到宋酒眼前,略带嫌弃地说道:“哭成这副模样,只一个丑字可以形容。” 宋酒一把扯过帕子,边擦拭边说道:“污了郎君的眼,是我的不是。” 王之焕望着空了的手,笑道:“对救命恩人如此无礼,你倒是第一个。” 宋酒一噎,确实是她无礼在先。若不是有他在,自己一定是六神无主。当时的情况,若是没有能拿主意的人,阿盼怕是躲不过这一劫。 宋酒起身,叉手,头一回诚心实意地对王之焕行礼。“郎君的大恩,酒娘没齿难忘。今日郎君救阿盼一命,来日郎君若是需要,酒娘亦会还你一命。” “我不要你的命。” 王之焕抬手止了她的大礼。宋酒垂首,只看见他的袖口绣着月白色的水云纹,荼白的宽袖在下方微微晃动。 头顶传来淡如远山的声音,“你就当欠我一个承诺,有朝一日我需要了,你再兑现便是。” 宋酒自如地收回手,没说话,算是答应了他的要求。 王之焕看向躺在床上的宋清盼,面上尽是森森的冷意,连说出的话也是冷若冰霜。“他中的毒从何处来的?” 宋酒抬眸,正巧看见他眸中从未散去的烟云瞬间消散了,而隐在云雾之后的,是看不到尽头的深渊。宋酒心底蓦地窜起一股惧意,她从未看清过王之焕,甚至不敢去看清他。就好似他这双眼,无端的令人心生退意。 隔了片刻,宋酒才镇定下来,“今日阿盼在酒楼二层碰见了宋雪滢和钱慕予,而宋雪滢又带了一盒糕点来。我上去时,虽未瞧见阿盼吃了她们的糕点,但十有八九是她们所为!” 宋酒说完,暗暗观察他的神情。他依旧是冷着脸,只是眸中的深意更甚了。 难道他是想…… 宋酒最怕他插手此事。 对阿盼下毒的是宋雪滢,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之前她还想先让宋雪滢闹腾一阵子,等证据找到了便将她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是宋雪滢活得不耐烦了,竟敢对阿盼下手。这一回,她可不管什么证据不证据,她要宋雪滢身败名裂。 至于钱慕予,虽然她或多或少也参与其中,但以自己目前的实力,尚不能与钱慕予身后的整个钱氏一族抗衡。这一次,只能先放钱慕予一马。 若是钱慕予知道王之焕插手管此事,不知会发狂成什么模样?惹恼了钱慕予,受苦的人还是她和她身边的人,绝对不会是王之焕。 王之焕饶有深意地看着宋酒脸上的神情变了几变,忽而说道:“阿盼是我王之焕的徒弟,伤我徒者,虽远必诛!” 宋酒一怔,两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王之焕这是起了杀心。 虽远必诛,诛者,杀也。 宋酒却是摇头,不同意他的做法。“希望郎君莫要插手此事,酒娘不想以身边之人做赌注,也不敢。钱氏之人,酒娘无力与之抗衡,只能退而保全身边人的安危。” 王之焕却是淡淡一笑,声音里带着万年常有的寒气。“你只需对付宋雪滢即可,钱氏的十三娘子便交给我来处理。她的心思,实在是太多了。” 宋酒眼底一片清冷,钱慕予的心思的确多得过了头,她想要什么,自己去争便是。在背地里耍阴暗的手段,算什么本事。 经过一夜的折腾,宋清盼身上的毒倒是全部清除干净了。他到底还是一个孩子,全然忘了昨日夜里都发生了什么大事,也忘了自己吐血的事情。 宋清盼睁开眼,就瞧见宋酒坐在床边。可房间分明又不是他的房间,是个全然陌生的地方。不过他也并未表现出害怕,因为宋酒就坐在边上,让他安心了许多。 第七十五章 :拜谢荀老 宋清盼伸出小手挠了挠宋酒的手掌心,软绵绵的痒意从手掌心一下子传遍了全身。宋酒一个激灵,睁开双眼,鹿眼中明显能瞧出血丝。 宋清盼暖暖地唤了一声:“娘亲。” 宋酒爱怜地抚摸着那只挠痒痒的小手,眼底尽是关爱。“阿盼还有哪里不舒服?娘亲去请荀老来给你瞧瞧。” 宋清盼躺在床上,使劲地晃动脑袋。“娘亲,我无事。”说着又翻了一个身,将头埋在了被子里,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问道:“娘亲,师傅在么?” 宋酒左右瞧了瞧,笑着说道:“他不在这里,不过昨夜是他送你来解毒的。” 宋清盼这才想起昨晚自己痛得躺在王之焕的怀里,猛地将头伸出来,两眼含着泪,委屈巴巴地问:“娘亲,阿盼中毒了么?阿盼会死么?” “傻孩子,说什么胡话?”宋酒柔柔地抚摸着他的脑袋,又捏了捏他的脸蛋。“阿盼的毒已经被荀老解了,待你起床了,我们便回家去。” “娘亲……”宋清盼又钻回了被子里,捂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79 着被子不情不愿地问道:“娘亲,我们晚些回去好么?师傅不是不在么。” 宋酒笑得眉眼弯弯,伸手进去,将他捞了出来。“你这鬼灵精,想偷懒么?你师傅也在荀老的宅子里,仔细他听见了,罚你抄书。” 宋清盼听了,小嘴一瘪,顿时泄了气。他嘟嘟囔囔地说道:“娘亲,我还是不舒服,你跟师傅说说,我们晚些时候再走吧!” 宋酒刮了刮他的鼻尖,佯装肃穆。“这可不行,你的功课可不归娘亲管。你自己去同师傅讲,他若是同意了,娘亲才答应放过你。” “娘亲……”宋清盼甩着宋酒的袖子撒娇,宋酒不搭理他。他又一把环住宋酒的脖颈,小小的脑袋在她的肩头蹭啊蹭地,像只小猴儿般吊着宋酒不肯撒手。 宋酒笑着将他推开,问:“你今日不回去,不怕你琢哥哥生气,以后都不搭理你了?” 宋清盼听了,果然乖乖地站好。宋酒将外衣递给他,“阿盼今年都五岁了,得自己学着穿衣裳。” 他也乖乖地接过去,左右比划了几下,虽说穿的过程有些费劲,但最后还是穿戴整齐了。 宋酒带着他到正堂去见荀清华,却在去的路上碰见了王之焕。 “阿盼!”王琢一下从王之焕身后跳了出来。 宋清盼一见,兴奋地冲过去,嘴里还喊道:“琢哥哥!” 宋酒见约有十岁的王琢一把将阿盼拥入怀中,一大一小、一高一矮的两个人站在一处,看起来倒像是一对亲兄弟。 兴奋过后,宋清盼还不忘朝王琢身后的王之焕行礼,恭敬地唤了一声:“师傅。” 王之焕应了一声,看着眼前一大一小的两人肩并肩站在一处,一人稳重,一人欢脱,觉得这样的景致不错。对着宋清盼说道:“你身子虚,今日的课业减半。虽说减半,若是做得马马虎虎,加倍责罚。” 两个小人一听,顿时眉开眼笑。宋清盼看了一旁的宋酒一眼,宋酒无奈一笑。他这才说道:“多谢师傅!” 王琢虽然也高兴,却显得比宋清盼淡定多了。 此事说罢,四人一道去见荀清华。 荀清华每日起得比打鸣的鸡还早,趁着晨间人少,他先是到城外的小山上采些草药回来,随后在院子里捣鼓一阵。等捣鼓完了,天也大亮了。 宋酒一行人去的时候,他早已捣鼓完了自己的草药,正悠闲地坐在大堂里喝着茶。 荀清华人虽老了,眼睛却很好使。宋酒他们还没到门前,他就一下子站了起来,像是要喊什么人。不过也是瞬间的事,他又板着脸坐了回去。 王琢老远地就瞧见荀清华站了起来,他正要喊呢,却看见他又坐了回去。王琢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阿爹,小声地问道:“阿爹,你惹师公生气了?” 这个世上能让好性子的师公生气的人,只有两人。一位是阿爹的师叔,谷一椿。另一位则是他这个过得像个神仙的阿爹了。 王之焕抬手拍了拍王琢的肩膀,说道:“你师公似乎忘了在汴京做了什么好事,待会儿你好好提醒他一下。” 好事? 王琢想了想,师公做的事都过去好久了,那他今日生哪门子的气?很快,王琢便明白了。“阿爹,你又将师公的药材烧了?” “我烧他的药材作甚?”王之焕看了一眼堂上一声不吭的荀清华,嘴角扬起一丝邪笑。“不过是翻了他家的墙头罢了。” 王琢心里暗笑,难怪师公会如此生气。师公虽说常年四处行医,但骨子里还是个读书人,见不得这种翻人家墙头的小人行径。不成想阿爹却做了,还做得坦坦荡荡。师公一定在想,他怎么收了这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徒弟? “阿琢!你过来让师公瞧瞧!”荀清华笑眯眯地对王琢招手。虽然王之焕昨晚的行径将他气得不轻,但他对王琢可是打心眼儿里喜欢的。 在荀清华心中,王琢才像他的徒弟,平日里嘴又甜,又乖巧听话。再看看王之焕,就好似他这个师傅欠他几百万两银子似的。也只有在和王之焕一起欺负谷一椿的时候,荀清华才会自豪地对外人说王之焕是他的好徒弟。 王琢端正身躯,上前先是行礼,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师公,随后才走到荀清华身边。 荀清华从头到脚地将王琢看了个遍,眼神中透着满意。还好他这个徒弟没有将他的徒孙给带坏了,否则他要王之焕好看。 “阿琢又长高了不少,筋骨也长得不错!好好好!”荀清华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可见他对王琢是真的关心到了实处。 这时,宋酒领着宋清盼上前来。“荀老,昨日多谢您老替阿盼解毒!荀老若是有什么要求,酒娘竭尽所能也要让您得偿所愿。” 宋清盼见娘亲给荀清华行了一个大大的礼,自己也不能落下了。他有模有样地拱手,朝荀清华鞠了一躬,道:“多谢荀老!” 荀清华让王琢去将宋清盼领到面前来,仔细瞧了瞧他的脸色,随即又搭了搭脉。“不错,毒都清干净了。你这小子,倒是有福气的!今年多大啦?” 宋清盼看着荀清华一动一动的半白胡须,回道:“五岁。” “五岁?”荀清华听了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按捺住冲动,他眯着老眼又问了一遍:“五岁?” 宋清盼点头,“是。” 王琢亦是在一旁附和道:“师公,阿琢确实有五岁了,整整小了我一半!” 第七十六章 :仙人生气 荀清华突然指着王之焕,摇着头骂道:“好你个王之焕,瞒了老夫这么久!这孩子都五岁了!五年前你尚在汴京,什么时候弄出了这么个小娃娃?真是气煞我也!” 他身为王之焕的师傅,竟然不知道王之焕什么时候在外边造出了一个小娃娃,你说气人不气人! 王之焕也不理他,自己在一旁悠悠地倒了杯茶。 他倒茶的动作也是仙到了极致。他稍稍提起表面光滑发亮的青瓷茶壶,茶壶嘴朝桌上的青瓷茶杯倾出一个微妙的角度。只见壶中那晶莹而又带着琥珀色的茶水一下倾泻而出,缓缓注入青瓷茶杯中,霎时堂中茶香四溢。 青瓷茶杯边上缭绕的雾气好似仙境中飘绕的仙气,氤氲出了他如仙的面孔。此刻,那双本就琢磨不透的眸子显得更加琢磨不透了。唯一能瞧得清楚的,就是那只端着茶杯的手,指节分明地扣着杯沿。 宋酒竟是看入神了,恐怕真正的神仙来了,也比不过眼前这位。 不过,有人却未必这般以为。 荀清华此刻是真的想随手抄起个茶杯扔过去,但想到他这个徒弟是会武功的,便作罢了。 说来也惭愧,他这个徒弟的武功并非他传授。他只不过跟谷一椿教钱氏九郎一样,做了王之焕几年的文学师傅。而王之焕的武功,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80 应该是被扔在漠北的那几年学会的。 他这个徒弟文能治国,武亦能安邦,却偏偏不愿跟他学习医术。他平生最引以为豪的便是医术了,王之焕竟然不愿学。 他好说歹说,劝了他百八十遍,而王之焕给他的答案是:我只为谋王氏太平,既然要谋,便会死人。成王败寇,既然最后都是要死在我手里的,何必去救? 荀清华最终还是忍不住,憋着怒气好奇地问:“之焕,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你什么时候在外头找了个娘子,还有了这么大的儿子?” 王之焕却是一笑,将包袱都丢向了宋酒。“你问她。” 荀清华又是一脸期待地看向宋酒,“你说。” 宋酒可不愿背这个黑锅,“荀老误会了,酒娘与王郎并无关系。阿盼与他,也没有关系。” “误会?”荀清华老眼在两人之间来来去去,不敢置信。“那他昨夜还说你是他的卿卿?” “不过是郎君的玩笑话罢了,郎君大概是想荀老立即替阿盼诊治才如此说的。”宋酒说的委婉,心里却将王之焕骂了千百遍。早就嘱咐他不要在外人面前乱说话,他当真记不住么? 荀清华听了,一脸失落。须臾又瞪着眼瞧王之焕,“你什么时候敢这么欺负为师了?竟然连老夫也骗!” 王之焕扯出一丝冷笑,“我若是随意一说,你还不将她轰出门去?” 荀清华顿时红着脖颈,却忍不住回嘴,“那还不是你半夜翻老夫的墙头!” 王之焕哪里会相信他的话,“哼,且不说你轰不轰她出门。若我昨晚不这么说,过了几日,你是不是又要从临安的女子中再挑一个扔到我的榻上?” “……”荀清华这回没话说了,他本来就是有如此打算的。 “怎么,不说了?”王之焕站起身,踱步到中央,冷着脸兴师问罪。“上回在临安,我的好师傅,夜半三更的将薛丞相家的三娘子扔到了我的床上,敢问师傅,您老这是何意?” 宋酒站在一旁,察觉到一股森然的寒意。 王之焕发怒了! 他面上虽没有明显地表现出生气,可从他对荀清华说话的态度便能知晓。一个徒弟能以这种态度对待师傅,那做师傅的一定是做了大大的错事! 荀清华不自在地喝了一口茶,说道:“那薛家的三娘子生得不赖,水灵水灵的,配你是绰绰有余。何况你娘整日跟我唠叨着你的终身大事,我这个做师傅的自然得帮把手。” “帮把手?”王之焕悠然一笑,坐了回去,又添了半盏茶。声音不高不低,伴着茶水注入杯中的清亮声,云淡风轻地说着:“您老这一把手当时若是帮成功了,王氏一族一夜之间便可灰飞烟灭。届时,您就瞧着这朝堂上宋氏一家独大吧。” “真有这么严重?老夫是见那薛家的三娘子倾心于你,这才……莫不是宋氏知道我做的事?”荀清华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弱了下去,这件事的确是他做得不好。 王之焕转着茶杯,淡然一笑。“好在师傅您还知道跑。” 荀清华脸忽红忽白,像变脸似的。 王琢瞧见他的脸色十分难看,笑着劝慰道:“师公,阿爹逗你的。你是阿爹的师傅,阿爹怎会对您下手?” 荀清华抬眼朝王之焕看去,只见他正专心致志地看着杯中的茶水,好像要将茶水盯出一朵花儿来。荀清华十分不自在地说道:“那件事是为师欠缺考虑,只是那薛家的三娘子你最后怎么处理的?” 到底,荀清华还是更担心那三娘子的状况。实在是薛家的三娘子长得不错,性格温顺,与王之焕有是门当户对的。连唐氏也说了薛家的三娘子温顺淑娴,若是没了,岂不可惜? 王之焕吹着缭绕的烟雾,淡淡地说道:“还能如何?当然是趁她还未醒赶紧送回薛家。” 荀清华这才松了一口气。 两人在这边一来一去地说着话,宋酒便带着宋清盼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等到荀清华的话问完了,王之焕也答完了,这才想起她来。 荀清华瞧宋酒的面貌不俗,大有古书中所说的领如蝤蛴、肤如凝脂之美,不过她身上的锐气太强了,少了些女儿家的温顺之气。 任何人见了宋酒,最难忘的便是她那一双明亮如珠的鹿眼,荀清华也不例外。 荀清华从她的那双鹿眼中看出了许多东西,问道:“小娘子尊姓?” 宋酒温和一笑,“尊姓不敢,姓宋,单名一个酒字。” “可是三九的九?” 宋酒摇头,“乃杜康之意。” 荀清华猛地注意到她也姓宋,又问:“酒娘姓宋,可有氏?”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宋酒不清楚宋玉姝与永嘉宋氏的关系,不知她是不是永嘉宋氏之人,所以不敢妄下定论。她一笑置之,“这个酒娘不便告知。” 荀清华也就不问了,何人没个秘密呢? 荀清华转而对着王之焕说道:“之焕,前些日子为师收到你娘的来信。你叔父已经在来临安的路上了,让你好生准备准备跟他回去。永嘉宋氏的事就不用你管了。” 宋酒一听到永嘉宋氏四个字,本能地坐直了身子。她昨日才让花发准备着去永嘉打听消息,今日便听到荀清华和王之焕在谈论。 荀清华说不让王之焕插手宋氏的事情,是什么事? 宋酒正打算听个明白,岂料王之焕悠然起身,“我们也该走了,就不打扰师傅了。” 王琢领着宋清盼朝荀清华拱手作别,几人一道出了荀宅。 第七十七章 :冬儿上门 宋君顾因为在谷一椿那儿习文大有长进,谷一椿高兴,放了他一天假。今日得空,他早早地就带着宋酒以前的女使冬儿来找宋酒,却只见到花媪一人守着宅子。 宋君顾从花媪那里得知宋清盼昨夜突然吐了血,心中担心得要死。是以马车一停到门前,不等宋清盼下马车,他便迫不及待地跑上前去问:“阿姐阿姐,阿盼呢?他可无事?” 宋清盼小小的脑袋从马车里出来,虽然他有些怕宋君顾,但听见他担忧自己的声音,还是笑着喊道:“舅舅!” 宋君顾瞧见他的笑容,心里的忧虑少了一些。担心他身子还虚弱,便一把将他抱下车,嘴里却是不依不饶地说道:“你这小子,可把舅舅吓坏了,看你下回还敢乱吃东西!” 王琢在身后听着他说的话,眉头一皱,这人怎么嘴这么欠?忍不住戳了宋君顾的后背,“阿盼还小,你不能好好说话么?一点做舅舅的风度都没有。” 王琢不过小宋君顾三岁,个头也不及宋君顾。宋君顾自然不怕他,正要说他两句,可一看到后边慢慢悠悠出来的王之焕时,他立即换了说辞:“我的侄子,我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宋酒也懒得看他们斗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81 嘴,不过是几个孩子互相逗乐,无伤大雅。她也就不多管了,拿着荀老开得药先进门了。 “阿盼自己走,舅舅找你娘亲有事。”宋君顾将宋清盼放下,放到王琢身边,笑意盈盈地说道:“来,继续护着你阿盼弟弟!” 王琢也忒护着宋清盼了,真是谁也说不得了。 “阿姐!你等等我。”宋君顾急急忙忙地跟上宋酒,“阿姐,我给你带了个人,你去瞧瞧!” 宋酒见他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笑问:“你给我请来神仙了不成?” “阿姐,正经些,我没跟你说笑!”宋君顾正色道。 宋酒也收了笑,低声问道:“可是找到冬儿了?” 宋君顾暗暗点头。 两人朝僻静的后院走去,后院平日很少人去。花媪也只有在做饭时才会去捡些柴火,是以那里是比较安全的。 当见着冬儿骨瘦如柴的模样时,宋酒愣是被惊得停在原地,腿连一步都迈不动了。 她这才多久没见冬儿,怎会变成这副模样? 眼窝凹陷,颧骨因为脸上的肉都消瘦了而显得更加突出。面黄肌瘦,比那些叫花子还要可怜。叫花子起码还能吃上几顿饱饭,可她这副瘦弱的身躯,恐怕从她死了之后就没有好日子过了吧? 密密麻麻的痛意一下子袭上心头,心好似被刺绣的针扎了个遍,千疮百孔。 看着悲惨如此的冬儿,宋酒真正意识到,她上一辈子活得真是窝囊,死后就连身边的女使也保不住。即便她这次重生了又如何?阿盼还不是一样遭了宋雪滢的毒手? 她还是不够狠,这才让小人得志! 冬儿战战兢兢地站在柴堆旁,破陋的粗布衣裳被她攥得紧紧的。她看见站在不远处的一位娘子正怔怔地看着自己,面上神色变幻复杂,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狠厉,就连宋雪滢也未曾有过这样的眼神。 冬儿有些害怕,是不是自己这副丑态令她看着碍眼,还是身上这件粗布太难看了?可是她也没有好看的衣裳了,她现在连街上的乞丐都不如。 宋君顾看冬儿吓得两腿颤颤,小声提醒身边的宋酒。“阿姐,冬儿不知道你的身份,你莫要吓着她。找到她时,她便是这样了。我跟她说你这里缺个做事的,便带着她来了。” 宋酒深吸了一口气,平息了心中的怒气,朝冬儿走去。 冬儿一见她过来,赶紧跪下。“婢见过宋娘子。” 宋酒将她扶起来,“真是苦了你,留下来吧,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这是她欠冬儿的,上一辈子她没有信任冬儿,更没有好好地任用她。反而害得她在自己死后归无定所,流落街头。 冬儿流着泪,扑通一声跪下给宋酒磕头。宋大娘子没死之前,她以为宋宅便是她的家,可也只是她自己以为而已。就连宋大娘子也没对她说过这句“从今往后,这里便是你的家。” 如今有这么一个人说了,还是在她最凄惨、最落魄的时候,这便是对她的救赎。 “婢谢过宋娘子,谢过宋娘子……” 宋酒忍着泪将她牵起来,“莫要如此,你从前是阿宋的女使,我知晓你是个忠心的。我不求别的,之望着你好好照看着家中的人。” 冬儿连连点头,见宋君顾与宋娘子是相识的,且宋娘子又和宋大娘子相识,她觉得埋在心中的事情终于可以说出来了。 冬儿这回是对着宋君顾下跪的,“小郎君,婢有一事一人瞒着您,实在是关乎大娘子的性命之事,婢一直忍着,只盼着有一日遇着郎君,好将它告诉您!” 宋君顾与宋酒相视一眼,沉着脸说道:“你起来慢慢说。” “郎君,其实大娘子并非得病逝世,而是二娘子对大娘子下毒,大娘子这才没的。”冬儿哽咽地说着,随后又从怀中取出一块用油纸包裹着的东西。 “这张凭据是林家的郎君去药铺子买金刚石粉时留下的,婢在大娘子没的那晚听见二娘子与林家郎君谈及此事,第二日便去了铺子拿了这张凭据。” 冬儿将凭据展开递给两人,愤愤地说道:“宋娘子,小郎君,你们一定要为大娘子报仇!他们是故意害死大娘子的!” 宋酒接过一看,只见上边写着“金刚石粉一袋”,落款是林路桓的名字。这三个字她瞧了这么多年,不会认错的。 真是老天也要助她除了这对奸男恶女,竟派了冬儿这个福星来助她!有了这张凭据,届时宋雪滢和林路桓都难逃罪责! “冬儿,此事你做得很好!”宋酒将凭据收了起来,“很快,你便会亲眼看着宋雪滢和林路桓入大牢的!” 冬儿眼神一亮,激动地说道:“宋娘子,若是证据不够,婢还可以做人证。婢一定要二娘子和林家的郎君为大娘子偿命!” 宋酒摇头,断了她的念头。“人证你就不必去做了,这一张凭证胜过千万次的人证。” 本朝的律法明文规定了,但凡奴婢状告主人的,一律处死。她已经亏欠冬儿这么多了,不能再让她搭上一条性命。 宋酒笑着牵起她的手,温言细语地说道:“从今往后,你便和花媪一起住在这里。你到厨房去找花媪,让花媪带你去洗漱干净,再吃上一顿饱饭。” 冬儿感激涕零,连连鞠躬。 宋君顾看着远去的冬儿,有些忧心。“阿姐,仅凭一张凭据真的能治他们的罪么?” 宋酒淡然一笑,“自然不能,不过是说来让冬儿安心的。对付他们,得先让他们身败名裂,然后再火上浇油!” “阿姐,我有个法子,到时候一定能帮上你的忙!”宋君顾卖了个关子,只是笑了笑便不说了。 宋酒也就随他了,以他的性子,定是过不了两日便会吵着说给她听的。 第七十八章 :云湘之心 宋家酒楼,今日宋酒没来,杜若也有事告了假。整个酒楼办事的,也就只剩下云湘和原叔了。 原叔照旧在一层管事,云湘则是到二层接待贵客。 云湘看着站在二层栏杆边上的男子,眼神里充满了眷恋。 她追了他这么多年,他却从未回过头来看自己一眼,就连眼下,他也只留个自己一个背影。 云湘偷偷抹去眼角的泪水,将心酸尽数吞入腹中。 收了满心的眷恋,云湘坐了下来,脸上顿时换了神情。娇俏的脸上哪里还有平日的灵巧欢脱,有的只是一股震慑人心的威严。“你来做什么?本宗姬可不记得有请你来这里做客!” 站在栏杆边的男子这才转过身来,剑眉浓厚,像是一把凌厉的长剑,势不可挡。眉下黢黑的眼眸中盛满了怒气,麦色的脸上无一丝笑意。 “你还知晓自己的身份是宗姬?是宗姬,就应该安安分分地待在汴京,而不是千里迢迢地跑到临安来!是宗姬,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82 就应该待在亲王府的闺阁中,好好学习宗姬该有的礼数,而不是跑到酒楼来做什么量酒博士!是宗姬……” “够了!”云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一下子拍案而起。“种卿,你是什么身份,竟然敢来教训本宗姬?说本宗姬不守宗姬的本分,你呢?” 云湘走到种卿跟前,眯着那双威严十足的眼,嘴角扬起一丝轻屑的笑。“你不过是个带兵打仗的将军,够资格教训本宗姬么?” 种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声音有些颤抖,却不易听出来。“云湘,你怎的会变成这样?” 云湘哼了一声,笑得有些苍凉,没让种卿瞧见。“我变了么?我没变!变的是你!不,你也没变。你依旧是那个不问风月的大将军,而我,依旧是那个傻到要陪你逐浪追花的小云湘。” 一行泪悄然落下,云湘不动声色地擦了,转身看着眼前这个她追了多年的男子。 汴京多少闺中女儿嫌弃他长得太黑,没有一丝俊美郎君的姿态。可她偏偏就爱他这副模样,要俊美有何用呢?俊美的郎君却不能在危急时刻救她,也不能背着她走一夜的山路。 “种卿,莫要再来找我了。让我在临安好好待上一阵子,等阿爹派来的人来了,我便回汴京去,再也不来打扰你。” 云湘背过身,似是下定了决心般说道:“回了汴京,阿爹和阿娘让我嫁,我便嫁。若是官家让我去和亲,我也认了。” 云湘的心就好似被扎了一个大窟窿,疼得她全身发冷。这不是她的实话啊,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她追了他这么多年,依旧没有一个结果。 “若是嫁在汴京的人家,我请你来喝喜酒。若是要去和亲……那要劳烦你一路护送了。”云湘知道自己是在说气话,她怎么可能会邀她最爱的人来喝喜酒?又怎会让她最爱的人护送她去和亲? 一切,从来都是她自以为是。 种卿木木地站在原地,云湘的话一串一串地说出来,到了他的耳中却拆成了一个一个的字,怎么也拼不到一起。 唯有和亲两个字切切实实地钻进了脑中,一下子炸开了花,晃得他两眼发昏。 模模糊糊间,他恍惚看见了儿时那个挽着双螺髻的女娃娃。那时的她受了伤,却要挟他将她背回亲王府,若是做不到,她便要德亲王告诉他爹。 他那时最怕阿爹责罚他,只好顺从地背着她下山。一路上,她就像只叽叽喳喳的鸟儿,一直在自说自话。快下山的时候,她趴在他的肩头,柔柔地问道:“卿哥哥,以后我嫁给你,成么?” 他那时脸瞬间变得通红,没说成,也没说不成。他心想,若是如此轻易地答应了,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便是因为他当时没有回答,她便一直追问,从总角之年一直追到现在。 一阵慌乱感围绕着他,前所未有的慌乱。就好像一直漂浮在海上的人,突然将他的浮木抽走了,不安和慌乱便成了他最致命的武器。 云湘就是他的浮木,没了这块浮木,他便会死。 种卿伸出手去,却怎么也拉不到她,她好像离他越来越远了。 云湘真的觉得乏了。这些年,种卿就像是奔腾着永不止境的海浪,她就是那个逐浪人。种卿也像幽香四溢的花朵,她就是那个追花人。到最后,浪未逐上,花亦没有追到手。 云湘想,是时候放手了。 云湘不愿他看见自己这副痛不欲生的模样,就让年少时的自己永远留在他记忆中吧。云湘摆摆手,当是与他告别了。 “云湘……” 一双结实有力的双臂将她牢牢地环住,两滴滚烫的泪水一下子落在了她的脖颈上,将她炙烤得浑身发痛。 云湘眼中蓄了许久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一如她多年逐而不得的飞浪。 “卿哥哥……”她这是最后一次这么叫他了。“放手吧,于你,于我,都好。” “云湘,不要走。”种卿哽咽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回旋,“我再也不逃了,再也不跑了。我等着你,和你一起走。” 云湘无力地摇头,即便他这样说,又有什么用呢?最后的结果还是一样的,长痛不如短痛,一次了结了对谁都好。 “卿哥哥,放手。你如今说这些已经晚了,这一次回汴京,我无非就是两种命运。一是挑一个无功无勋的郎君嫁了,再一个就是被送去和亲。” 种卿摇头,死死地扣住她不放。“我回大内去求官家,请官家赐婚。” “无用的。”云湘使劲地掰开他的手指,流着泪说道:“种家是世代的功勋世家,断不能与亲王家结亲。这点你我都懂,即便杯酒释兵权后,官家还是不会允许这等事情发生。” 亲王家与有功勋的将军结亲,就等于有了夺位的心思。哪个当权者能忍?又有哪个当权者会同意这样的亲事? 就算德亲王没有这样的心思,同意了这桩亲事,种氏一族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的。种氏一族怎能因为种卿的儿女私情而罔顾种氏的世代功勋? 唯一的法子便是让种卿辞了将军之位,可是,这非云湘所愿。种卿立下赫赫战功,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地位,男儿志在四方,怎么能因为她而弃家国安危而不顾? 云湘心下一狠,将指甲全部掐入他的手臂,威胁道:“种卿,你再不放手,我便死在你怀里!到时候你便抬着我的灵柩回汴京吧!” 种卿看着手臂上冒出的星星点点的鲜血,不以为意,两手仍死死地扣住云湘。“你敢死,我就陪着你!咱们就在临安下葬,生生世世都不回汴京!” 第七十九章 :先骗着你 “你疯了不成?”云湘看着他手臂上的鲜血,心疼地撤回双手。 “我是疯了,若是你嫁给其他人或是去和亲,我还会更疯!”种卿将脸埋进她的后颈窝,像是赌气般说道:“你明明说过嫁给我的,不许你嫁给别人!” 云湘噗嗤一声笑了,眼泪却像这临安的梅雨,怎么也流不尽。“种卿,我输了。” 种卿不明所以,问道:“输什么?” 云湘轻轻地抚摸着她方才掐出来的伤口,怕弄疼了他。“我输在不应该在那个时候说要嫁给你,或许今日追我之人便是你了也说不定。” 种卿听了,轻轻一笑,“云湘,我们之间比不了输赢的,兴许是我输了也说不定。” 兴许在他背起她的那一刻,他便已经输得一塌糊涂了,这些年的逃避只不过是在自我欺瞒罢了。 “好了,莫哭了。”种卿轻轻地替她擦去脸上流得横七竖八的泪水,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信我一回,可好?” 云湘埋在他的胸前,听见里边传来咚咚咚的声响,心一下就安定了。 她轻轻地点头,轻得几近于没有动作,可他还是感觉到了,心中那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83 股漂浮不定的慌乱感才渐渐消散。 …… 才几日的功夫,荀清华到临安之事一下子传遍了临安的大街小巷,也不知是何人放出去的风声。 临安的各个权贵纷纷递上拜帖,只求荀老能上门一诊。至于价钱,只要病治好了,万事都好商量。 荀清华本想着清闲几日,谁知刚到临安的第三日便拜帖临门,气得他闭门不出,整日在宅子里捣鼓自己的药材。 即便如此,当钱氏的请帖送到了他的手上,他还是得去。 他去并非因为钱氏的人请他去看病,而是宴请他。钱氏一族的人素来有清流之美称,就算钱氏没有人在朝中为官,荀清华也是要去赴宴的。 钱氏一族就好似本朝的一个偌大的书院,代代都为朝廷送去了不得的人才。因着这些人才在各个地方都有了建树,这才有了本朝的繁华。就冲着这一点,惜才如命的荀清华是非去不可。 可这回宴会的名册里竟然也有宋酒、宋雪滢以及林路桓的名字,这倒是让宋酒疑惑了一阵。 后来一打听,宋雪滢的帖子是以钱慕予的名义送的。而林路桓的帖子则是钱氏的十郎君,也就是钱氏二房所出的郎君送的帖子。 这十郎君年纪不大,还在学堂念书,听说近日不知听了何人的举荐,竟然让林路桓做了陪读。 宋酒听了禀报,不由哂笑。这举荐之人除了钱方还会有谁,以钱方的关系,帮林路桓搭上钱十郎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不过,宋酒这回的请帖不是以钱慕予送来的,而是以钱改容的名义送来的。 至于送请帖背后的深意,她也不想深究。她只知道这一回便是个好时机,既然宋雪滢和林路桓好不容易凑到一处,她不撮合撮合这两人,怎么对得起曾经死去的自己呢? 不过此次还有一点十分有趣,那便是钱氏一族也邀请了谷一椿。 谷一椿虽说在临安住了有些年头了,但若是专门为荀清华设宴而不邀请谷一椿,便是别有居心了。 谷一椿和荀清华乃是同门师兄弟,虽说荀清华在收了王之焕这个徒弟之后便去钻研医术了,但他传道授业的声名不比谷一椿低。若是没眼力的人没有邀请谷一椿,便是有意要离间他们师兄弟之间的情谊了。 这些世家大族的人都修炼得跟人精似的,哪会不懂这些道理,是以在送出荀清华的那份请帖的同时,送给谷一椿的请帖也一并出去了。 晚宴开始之前,宋酒被钱三夫人单独叫走了,说是有些体己话要和她说说,弄得众人以为她与钱三夫人的关系很要好。 宋酒一派闲适地坐着,钱三夫人不开口,她也不会贸然开口。 如此做了一刻钟,钱三夫人最终是忍不住开口道:“宋娘子,我有一事想请教你,不知你能否指点一二?” 宋酒美眸微抬,似是受宠若惊地看向她,说道:“夫人有什么尽管问便是,我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钱三夫人欲言又止,端着茶杯一副想喝又不想喝的模样。 宋酒微微一笑,在心中默数了三个数,只见那钱三夫人最后端着茶杯连着喝了三口茶,这才开始说。 “宋娘子,我听人说宋家的大娘子生前与你关系甚密,可是真的?” 宋酒也不知她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不过是她编来骗他人的,竟传到了钱三夫人的耳中。 宋酒不紧不慢地吹着茶面上白沫,刚要送到唇边,似是觉得太烫了又慢悠悠地吹着,这才小小的饮了一口。一旁的钱三夫人看着她如此悠闲的动作,心里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待钱三夫人的内心煎熬得差不多了,宋酒才得体地垂首,说道:“关系甚密说不上,只是在生意上有些往来,相识而已。” “那便好,那便好!”钱三夫人揪着帕子,庆幸地轻轻拍了拍胸口。“那宋娘子可听说宋大娘子酿了一种美酒?” 宋酒掩在袖中的手猛地一紧,眸中顿时带了警惕之色,因她是侧身而坐,钱三夫人也没瞧见。过了一会儿,宋酒才笑着回道:“可是叫留仙酒?” “正是,正是!”钱三夫人欢喜得直点头,唾沫星子在说话的时候喷了些出来。 宋酒哪里会让她如愿,她酿的酒如今连配方都没有,竟然还有人在打留仙酒的主意。宋酒眸光一转,连连叹气,面上一片忧伤。 钱三夫人一见她的脸色,心里一个咯噔,觉着大事不妙。 果真,她就听见宋酒惋惜的声音,“钱三夫人一定和外边的人一样,认为宋大娘子酿了什么不得了的酒。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留仙酒,若是真有,怎会如今连个配方的影子也瞧不见?都是外边的有心人瞎编的罢了。” 钱三夫人面色顿时白了一半,但还是不信宋酒所说的。“宋娘子当真没听宋大娘子提起过?” 宋酒一笑,“夫人若是不信,何必来问我?我与宋大娘子又非深交,但也能说得上几句话,若真有什么留仙酒,我早就买他个十坛八坛的了。” 钱三夫人见宋酒面带正色,不像是在说谎,也就信了。不过她却不高兴了,难怪胡氏一直慢吞吞地,原来是没有这样东西,她如何拿得出手? 胡氏莫不是将她当傻子一样骗得团团转?思及此,钱三夫人面色一下子变得狠厉,却顾及到宋酒在这里,很快又遮掩了过去。 与钱三夫人周旋一番回来,宴会尚未开始,宋酒在宾客间穿梭而过,试图找出宋雪滢和林路桓的所在。 第八十章 :演戏好手 一个窈窕的身形突然挡在宋酒的跟前。宋酒往左她也往左,宋酒往后,那个身形亦是往右。宋酒眉头一皱,什么人这么不识规矩? 宋酒收回四处探寻的目光,这才将跟前的人看了个清楚。 女使梳着两个圆髻,上边用两根藕荷色的带子束着,模样甚是可人。她用不易察觉的目光打量着宋酒,似是要探究清楚宋酒方才到底在寻找些什么。 宋酒稍稍正色,问:“找我何事?”这女使她是认得的,是钱慕予身边的贴身女使,名叫剪春,瞧着是个不简单的角色。 剪春稍稍俯身,用既不恭敬也不失礼的口吻说道:“宋酒娘,十三娘子请您移步,您这边请。” 宋酒见她已是走在前头带路了,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只得尾随其后。她倒要看看这钱慕予找她有什么事! 一路七拐八绕的,终于到了钱慕予所在的院子。这钱氏的宅子建的可不是一般的大,从会客的院子到后宅,一路得走过好几处游廊,还要再穿过几道月门,再穿过柳荫飘飘的鹅卵石小径,这才算到了。 今日钱慕予倒是很得闲,一个人独自卧在院中的大槐树下的铺着薄纱的石椅上,旁边还摆着好些冰镇的生果。两个女使在她的两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84 边拿着团扇轻轻地扇着,一下不轻一下不重,很有分寸。 剪春蹑着步子上前,凑在她身边小声说道:“娘子,人来了。” 钱慕予正眯着眼小憩,只慵懒地应了一声。剪春不敢打扰她,低眉顺眼地立在一旁,也不说让宋酒坐下或是让她稍等片刻。 宋酒也不气恼,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都是重活一回的人了,和钱慕予这种养在深闺的娘子较什么劲呢? 今日终于不再是阴雨绵绵,接连下了好些日子的梅雨大有要消停几日的征兆。今日难得见天上的太阳出来露个面,没成想日头太大,有些晒人。 宋酒在日头底下足足晒了二刻钟,钱慕予才揉着惺忪的眼悠悠转醒。 “哎呀!”钱慕予见宋酒站在外边儿,似是什么也不知道一般责问剪春:“你这婢好大的胆子,宋娘子来了也不知会我一声,竟然还让她在日头底下晒着!” 剪春急忙跪下,“十三娘子饶命……” 宋酒见了只是轻轻一笑,钱慕予倒演得一手好戏!“十三娘子莫要怪罪剪春了,她这也是怕扰了你的清梦!” 钱慕予瞪了剪春一眼,“念在宋酒娘替你求了情,就饶你这一回。”说罢,钱慕予又起身过来牵住宋酒的手,亲昵地道:“说起来,酒娘你好久没到钱宅来坐坐了。上回还是在阿娘生辰的时候,可惜了,我至今都未曾见你露一手呢。” 宋酒任由她牵着,待要坐下的时候不着痕迹地将手抽了出来。“十三娘子,实不相瞒,我会的也只是酿酒、卖酒之术,比不得十三娘子是大家闺秀,样样精通。” 钱慕予哪里会相信宋酒的说辞,若她真的只会酿酒卖酒,为何王之焕要赖在她家不走?摆明了就是宋酒使了什么狐媚手段迷惑了王之焕。 钱慕予两眼微微斜,笑问:“酒娘,我听说王氏的五郎住在你那里,可是真的?” 宋酒没想到这回钱慕予是明着问了,所以故作为难的模样说道:“唉,说起这事,我这脑袋就疼。” 钱慕予的身子突然前倾,关切地问道:“可是他出了什么事?” “十三娘子,这有事的是我才对。”宋酒悄悄看了看左右,小声地说道:“也不知是哪个可恶的贼将他的宅子踏破了,他这才住到了我这里。” 钱慕予不信,“临安这么多宅子,他怎么非要住你那里?” 宋酒摇头,“这我也想知道,按理说他与钱寺丞是相识的好友,房子住不下了,不是还有钱宅么。可就在前些日子,我终于知晓了这其中的缘由。” 钱慕予心里急,却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只好装作面色如常地问道:“是什么?” 宋酒一双汪汪鹿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狡黠,既然王之焕说了钱慕予由他处理,那何乐而不为呢?钱慕予如此迫切地想要见王之焕,她便帮她一把,是福是祸就得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那日王郎的话我也是碰巧听见的,其实他也考虑过到钱宅来住上一段时间的,可是为了避着一个人便作罢了。” 钱慕予眉头一皱,“他可说了是什么人?” 宋酒噗嗤一笑,笑道:“那人便是十三娘子你呀!王郎说为了与你避嫌,便不住进来了。还说若是在这期间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惹得钱家阿郎不高兴,日后纳娶的事也不好办。” 钱慕予双眼一亮,差点跳了起来,激动地一把抓住宋酒的手臂。“你说的可是真的?” “难道十三娘子不信我?”宋酒负气抽出手臂,有些生气。“十三娘子若是不信,便当我什么也没说过,告辞了。” 钱慕予被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有点发懵,她竟然不知王之焕对她存了这样的心思。早知道如此,她说什么也要他住到钱宅来。 “好酒娘,你莫生气,我不是不信,只是太高兴了!”钱慕予连忙拉住宋酒的手解释道。 宋酒将脸撇在一边,有些委屈地问道:“那十三娘子如今可以相信我并未对王郎存别样的心思了?” 钱慕予点头,讨好地说道:“酒娘你都如此对我推心置腹,我怎会怀疑你?之前都是我不好,是我疑心太重,你原谅我好不好?” 宋酒听她都这样说了,思忖这戏也不能作过头了,这才一扫之前的郁郁之气,笑了。 钱慕予见了,松了一口气。她还指望着宋酒帮她打听一些消息,可不能将她得罪了。“好了好了,不生气就好了。” “十三娘子,阿娘派人传话来了,说宴会快要开始了,让您好好准备。”剪春从外边进来,对着树下乘凉的钱慕予说道。 钱慕予摆摆手,剪春便出去回话了。 “酒娘,我这里也有事,你且由剪春带着先去,我随后就到。” 宋酒起身,也不做逗留。“那我便去了,剪春还是留下吧。”宋酒看着回完话刚进来的剪春,笑道:“我记得路,就不劳烦剪春带路了。你还是留着她好好替你打扮打扮!” 钱慕予尚未从先前那个令人兴奋的消息中缓过神来,满心愉悦地答应了宋酒的提议。 宋酒亦是笑着出了庭院,按着原路走了回去,心里却在盘算着她的话钱慕予能信多少? 第八十一章 :一眼万年 “我听说王氏五郎也来啦!” “你小点儿声,若是给阿郎听见了,该责骂我们不守规矩了。” “可我也想去瞧瞧王氏五郎,她们都说他长得跟仙人一样!” 年纪轻轻的仆人急忙竖起食指抵在唇前,两眼飞速地左右瞧了瞧,提醒道:“你不要命了?王氏五郎哪是我们这些下人说见就能见的?” 女使不甘愿地瞧着外头,似是能瞧见外边的热闹景象一般,嘟囔道:“若是我能伺候着哪位小娘子,定能瞧见……” 仆人摇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我劝你呀,还是安心扫地吧。你瞧瞧十三娘子身边的剪春,她不是贴身伺候十三娘子的么,结果怎么样?还不是隔三差五地挨几顿打!” 宋酒站在粗壮的柳树后边,静静地听着正在打扫院子的仆人和女使嘀嘀咕咕。不是她有意要听墙根,实在是这两人站在路中央不走,她也不好过去。 女使应该是刚来没多久,说话也每个分寸。“要我说啊,为了见王氏五郎一面,待在十三娘子身边也不算什么。” 仆人一把捂住她的嘴,紧张地骂道:“我的祖宗诶,这话你可千万别在主人面前说,仔细你的命一下子就没了。” 说着,仆人就将女使拖着走了,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 宋酒这才拨开柳枝,从树后走出来。隔着月门,她也能听见另一边传来的宾客的欢笑声,难怪方才的女使这般心驰神往了。 不过,今日王之焕来做什么?自己和他明明同住一处,怎么没见人给他送帖子?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85 回到了待客的院子,宋酒先是一愣,随后神情便恢复如初。她还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这里哪是宴请宾客的院子,简直就像是官场的缩影。 来参加宴会的宾客见到王之焕,纷纷上前去,问候声、阿谀奉承的声音不绝于耳。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今日的东道主是王之焕呢! 若不是冲着王之焕太原王氏的身份,估计今日来的宾客一定不会个个都要往他跟前凑。要知道,攀上了太原王氏的关系,无论是官途还是钱途都会步步高升。 王之焕面上暗有不喜之色,却没有出言不逊,只是谦逊地说了句失陪便从簇拥之中走了出来。 那些上前巴结谄媚的宾客听了,也不敢忝着脸拦着不让,都是整齐划一地给王之焕让道。 王之焕径直走到荀清华所在的位子,一拱手,道了一声:“师傅。” 荀清华瞧他这般做派,就知道他是打着自己的名号进来的。 在知礼守礼的世家大族中,若是宾客赴宴时没有请帖的,是不能进门的。可王之焕是什么人,他可是荀清华的徒弟,但凡有点眼力价的人都知晓,哪里会拦他。 荀清华瞧了瞧王之焕身边,问道:“阿琢没跟着来?” 话刚落下,王琢便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欢欢喜喜地喊了一声:“师公!” 荀清华顿时喜笑颜开,爽朗地应了一声,一把搂住王琢。“我的嫡亲徒孙嘞,可想死师公了!” 王琢嘿嘿笑了两声,不好意思地挣脱荀清华的怀抱,道:“师公,这么多人看着呢。” 荀清华不满地瞥了一眼周遭看热闹的人,那些人顿时讪讪地收回目光。 王之焕上前将王琢从荀清华怀中拉了出来,“师傅在外还是顾及一下自己的形象,阿琢如今也有十岁了,整天被您搂来搂去的,恐贻人口实。” “怎么?你还不愿意了?”荀清华靠在椅背上,话锋一转,“你不愿又如何,君子抱孙不抱子。我就这么一个徒孙,不宠着他难道宠你不成?” 王之焕听荀清华说的“君子抱孙不抱子”,似是想起了什么,额上忽的有一股暗气。“师傅说这些作甚?本来说的是阿琢,怎么又扯到君子作为上来了?” 荀清华摆摆手,扯开话题。“算啦,你与我这个老头子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喏,那宋娘子在那边,你找她说话去。” 王琢亦是说道:“阿爹快去吧!有我陪着师公呢!”说着,王琢还朝荀清华眨了眨眼,两人是心照不宣。 “也好。”王之焕说完,当真朝着宋酒的方向走去。 身后的荀清华埋头问跟前的王琢,“阿琢,你告诉师公,那宋娘子当真是你爹的卿卿?” 王琢摇头,眉头揪在一块儿,好像在想什么大事。“阿爹和宋娘子好像都没那个意思,不过阿琢倒是希望宋娘子来当阿琢的娘亲。” 荀清华抬起老眼,看着宋酒和王之焕在远处不知在说些什么,眼中精光闪烁。“阿琢,那宋娘子与你爹相处得如何?” 王琢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几圈,“宋娘子有时见了阿爹就像防贼似的,有时又跟阿爹吵嘴,不过也有好好说话的时候。” 荀清华捋着胡须,嘴角露出一个老谋深算的笑。“阿琢,宋娘子待其他人也是这样?” 王琢仔细想了想,好像宋酒只对阿爹这样,对待种将军、钱九郎绝不会有这样的态度。“无。宋娘子好像只跟阿爹吵过嘴。不过,师公问这些做什么?” 荀清华笑得含蓄,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这感情呐,都是吵着吵着就自然而然地来了。” “师公,你的意思是说阿爹他……”王琢指了指远处的王之焕,惊讶地望着荀清华。 荀清华不承认,只是委以重任般地拍了拍王琢的肩膀,“阿琢啊,想要个厉害的娘亲,就得自己去争取!你若是成功了,指不定哪日你那不沾红粉的阿爹还会感激你呢!” 荀清华看着站在远处的宋酒和王之焕,越看越觉得顺眼!虽然他瞧出了宋酒身上有一股隐藏得极深的戾气,却丝毫不影响他对她的欣赏。这样的女子有手段、有心计,却知道进退有度,是个难得的人才。 恰巧他那个徒弟又是个眼高于顶的,一般的人入不了他的眼。能让他夜半亲自上门来求医的人,想必在他心中占了一定的分量。 这边,宋酒笑着对王之焕说道:“郎君不是说要惩治钱慕予么,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她便会乖乖地送上门来,届时郎君可不要因为红粉多娇,心软放了她。” 王之焕亦是一笑,“落花有意,而流水无情,又怎会心软?” 不同于之前宋酒看过的笑,这是王之焕笑得最真实的一次。以往他的笑都带着半仙半邪的味道,这一次却一丝邪气也没有。一道熠熠生辉的光亮拨开他眸中时常漂浮不散的烟雾,霎时间迸出炫亮的光芒。而这一道光芒迅速地将烟雾驱散,将隐藏在烟雾背后的真正景色显露出来。 这一刻,他眸中没有琢磨不透的情愫,只映出了她的身影。就好似空山新雨后,美人独立群山之巅,缥缈夺目。 宋酒久久地注视着这双清澈透亮的眸子,整个人好似元神出窍一般。 原来这世间竟然还有比云海翻滚还要美的东西。 宋酒看过很多人,他们的眼里要么带着太多的杂念,显得阴郁难辨;要么眼中的光亮太过耀眼,给人如芒在背的感觉,太过危险。这些眼神都不是她所喜的,没有一种能够给人心神一震的感觉。 可是这种感觉她今日感受到了,因为王之焕的那一双云开月明的眼眸。 第八十二章 :我管定了 那双眼高深莫测时,容纳得了万水千山,上至无穷九霄,下至无底深渊,没有尽头。那双眼清澈无他时,容纳的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可谓一眼万年。 这一眼,宋酒仿佛在他眼中看见了自己大仇已报、潇洒闲淡的日子。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因为周遭的声音太杂,王之焕担心她听不清,只好凑近去问。 宋酒回过神,猛地瞧见他俊美的脸,惊得退了好几步。 王之焕疑惑地望着宋酒,心中暗想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事吓着她了? 宋酒快速地深吸了几口气,面上却发烫得像被大火烤热了一般,热气熏得她喘不过气。 她方才看着王之焕的俊美的容颜,心思竟然跑弯了。她竟然臆想着日后与他生活的场景,两人带着王琢和宋清盼在临安买一处宅子,晨起笑饮花间露,月下静听鸟虫鸣…… 打住打住!宋酒晃晃脑袋,拼命将这个心思赶出去。 “阿酒,你的脸怎么这么红?”王之焕觉着不对劲,走过来一瞧,竟然看见她的脸上染着一层红晕。 宋酒觉得自己真是糗大了,竟然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86 会被王之焕的一双眼给迷惑住,没志气! “郎君还是离我远些吧!”宋酒侧着身子像是在嫌弃地摆手。 王之焕见她的脖颈上也渐渐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仿佛自己一靠近她便会如此。忽的,他像是明白了什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笑了。 原来这张脸还是有点用处的!至少对她是管用的! 王之焕悄声走过去,好奇地问:“阿酒,你方才到底在想些什么?我想听听!” 宋酒背对着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旋即变了脸色,仿佛方才什么也没有发生,她什么也没有想。转过身,她笑意盈盈却没有半点真情实意,“我方才想的就是说书先生常讲的,郎君若是想听,去街边听说书先生讲吧!” 王之焕看她变脸变得比天还快,意识到她这是生气了。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何况她还是一只演技不赖、狡猾无比的兔子。 王之焕岔开了话题,问:“阿酒今日来宴会,可有需要我帮衬的地方?” 宋酒听他这么一说,立即想起这钱宅还有个心心念念王之焕的人呢!顿时便没有什么好语气,“郎君还是先管好自己的风流债吧!这城门一旦失火,便会殃及池鱼,我可不想身边的人因为你而受到伤害!” “清盼的事……你是在怪我?”王之焕问。 “郎君想多了,清盼的事应该怪我。是我粗心大意,防不胜防。何况下毒的人并非钱慕予,我怪你作甚?郎君是否对钱十三娘子有意,还是趁早和她解释清楚,我只求她不要再来管我的是非!” 宋酒说着,却是抬起眼眸,冷冷地看着王之焕,道:“亦或者,请郎君不要来管我的是非!” 尽管方才她真的有把王之焕当成臆想的对象,可当真正冷静下来,细心推敲前前后后的事情,宋酒还是决定远离王之焕。 他身上的秘密太多了,她随意沾染上一点,一个不留神便是死无葬身之地。她还有仇未报,还有阿盼要照顾,还未看到君顾功成名就,不能将一切努力付之东流。 无论是做生意还是为人处世,她做事向来追求满打满算,不喜欢这种毫无把握的感觉。反正他们两人绝无在一起的可能,何不早早地讲明,免得日后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王之焕此刻的眼眸又变得变幻莫测,眼中的云雾较之先前更甚。“阿酒,天下人的是非如此多,我无心顾及。可与你有关的一切,我管定了!” 宋酒一噎,竟然无言以对。“王之焕,你!”怎么这么冥顽不灵! “随你!”宋酒在唇舌上斗不过王之焕,再多费口水也无用,索性就挥挥袖子走人。 他想管就管吧,她躲远点就行! …… 宋酒的帖子是以钱改容的名义送来的,可她这都在钱宅晃了许久,还不曾见到他的身影。 正想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可是宋酒娘?” 宋酒转过身,是个小童模样的下仆。 “正是。” 小童倒是很守规矩,拱手道:“奴是九郎院中的小童,郎君此刻有事情走不开,特地让奴来寻您。” “他有事找我?”宋酒有点搞不懂了。按道理,钱改容给她送帖子,应该在宴会上相见才对,不应该私下见面的。难道外边盛传的钱宅家风甚严的话是假的? 钱氏是江南的名门望族,以钱改容这一门声誉最盛,是以钱宅也最注重家风。这规矩虽然多,虽然繁杂,可是细细数当今朝堂上的有才之士,不还是钱氏门下的能人最多? 只是可惜,钱氏之人能为贤才,却做不来高官。这也是为什么钱氏能在江南立足百年而屹立不倒的原因。 小童垂首,“郎君说请您不必忧心,去的地方不是他的院子,而是用来待客的。” 宋酒点头,“前边带路吧!” 两人一路无话,宋酒觉得有些无聊,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小童聊了起来。 “你叫什么?” 小童表现得有些谨慎,虚虚地说道:“奴唤安乐。” “安乐?”宋酒没想到钱改容还会给身边的人取这样的名字,显得有些女气。“你跟在钱寺丞身边,可有跟着学点书?比如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可有学过?” 天也不算太热,小童却不住地用衣袖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宋酒娘您太抬举奴了,奴只是个小小的书童,怎么会懂这些高堂,还有什么高则忧的。” 宋酒瞧见他的动作,问道:“我瞧着这天儿还好,你怎么满头大汗的?可是哪里不舒坦?” 小童连连摆手,“没有没有,要您担心了!奴无事,无事!”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宋酒也不多问,突然瞧见小径边上的一溜花架,上边的合欢花白中带粉,而一边的茑萝开得嫣红,有与合欢花一较高下的意味。合欢与茑萝都剪裁得十分精细,远远看起来十分养眼。 第八十三章 :诱敌计策 “这些花倒是种得不错,看来钱宅的花匠还是位好手!”宋酒不禁称赞道。 一边的小童安乐一听,来了兴致,滔滔不绝地给宋酒讲起了这一溜花架上的所有花种。从生长习性到能否入药,他都讲了个遍。 宋酒本以为他虽然学识不够,但好在还能通晓一些其他的学识,也是值得夸赞的。可当她看到小童安乐熟练地将花枝上多余的枝叶掐掉时,突然意识到,安乐不是通晓这些花卉知识,而是本就会做这些活儿。 又或许,这种花的活儿就是他做的! 宋酒发现了这一点,安乐小童身上的其他缺点也就跟着一一暴露。 首先是他身上的衣裳。原本宋酒看见他这一身打扮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只是一时说不上来。安乐身上穿的衣裳太宽松了,显得太空荡。其次便是他的裤腿已经拖到了地上,只要一走路就表现得十分拖沓。 最后便是他的手。那双手哪里是做书童该有的手,指缝里嵌着褐色的泥土,皮肤不算白,带着常年被烈日灼晒的痕迹。在他掐枝叶的时候,宋酒还注意到他手心有被磨成焦黄的老茧。这是只有常年劳作的人才会有的,安乐若真的是一个书童,怎么会有这么明显的老茧? 看来,他说的钱改容请她过去有事要谈也是假的了。原因可想而知,这幕后操作的人还真是用心良苦! 只是可惜了,没有选对人。 宋酒笑得狡黠,既然要玩手段,咱们就来玩儿点大的! 宋酒干咳了两声,道:“安乐,这花儿也看够了,你还是带我过去吧。免得去迟了,让钱寺丞好等,到时候怪罪于你。” 安乐听了,赶紧收了声,像是想起自己身上还担着任务,便默默地在前边带路,后面再也没说过话。 一路到此处的院落,途中见到的仆人、女使可以说是少得可怜。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87 “宋酒娘里边请!”安乐将宋酒带到一处安静地院落,院子里安静得过于诡异。 眼下分明是六月末七月初的天气,可这院子里却十分凉快,而且凉快得有些瘆人。宋酒眼尖,注意到白墙边上的青苔长成了一片诱人的翠绿。 钱改容会选这样的院子来待客? 很显然不会! 安乐见宋酒站在院子中迟迟不愿动身,有些心急,催促道:“宋酒娘,您请里边儿走!” 哟,还着急了!方才你津津乐道的时候怎么不晓得着急?宋酒也不为难他一个仆人,毕竟人各为其主,两难抉择。 “走吧,想必钱寺丞也等了很久!” 安乐笑得有些拘谨,挠挠头说道:“恐怕宋酒娘还得稍等片刻,我们九郎还未到呢!” 宋酒只是淡淡一笑,安乐这才小跑着去将门推开,请她进去。 说起来也奇怪,明明院子里阴凉凉的,进了屋子却有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宋酒在一旁坐下,有个年纪尚小的女使恭敬地端着茶水进来伺候。女使进来的时候先是瞄了安乐一眼,随即低着脑袋上茶。 “宋娘子请吃茶!”女使的声音清脆如黄鹂,听着很悦耳。 宋酒并未碰那杯茶水,反而是一个劲儿地盯着女使。女使被她瞧得不好意思,微微侧了身子,面上微红。从来没有人能盯着她看这么长的时间,何况这个人还是一位女子,怪羞人的! 察觉到女使的动作,宋酒大方地收回目光,笑道:“你叫什么名字?模样生得不错!我要是个郎君,定将你讨回去做夫人,哪里舍得你这般端茶送水的!” 女使一听,一抹红晕顿时窜到了耳根,声音也低低的,“宋娘子说话怪羞人的!竟会打趣春梨!” 宋酒一手撑在桌上,青葱玉指抚摸着下巴,不怀好意地说道:“原来你**梨呀,要不我待会儿跟钱寺丞说一声,将你领回去吧!你这个模样,我着实爱怜得紧!” 春梨一听,两只小手无措地搅来搅去,面上艳红欲滴。看来很少有人这么夸赞她,弄得她心里乱成一团麻。“宋娘子……” 安乐此时突然重重地咳了几声,春梨像是惊了一般,赶紧退到一边默不作声。 宋酒看向安乐时,他恭敬地一笑,瞧不出有不妥的地方。 “安乐,你说钱寺丞怎么还未到?要不,你去瞧一瞧?”宋酒其实早就瞧出了安乐有要离开的心思,只是自己一直在注意他和春梨的举动,他才不好悄然离去。如今她这么一说,自然是为了将幕后的主使引出来。 安乐拱手,“那宋娘子就请在此处在坐片刻,安乐立马去请九郎君来!”说罢,便一阵风似的走了。 宋酒暗笑,这安乐演戏一点也不到位。若钱改容真是他的主子,不应该称呼他为郎君么?九郎君九郎君这么叫着,外人听了一下子便能分出亲疏。 “宋娘子,你笑起来真好看!尤其是那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春梨见安乐走了,这才开口说话。也许是因为方才宋酒赞她模样生得好的缘故,心底便对宋酒有了好感! 春梨其实想不透,为何宋酒娘这样好相处的人,还会惹主人心中不快?难道是因为她长得太好看了?可主人的姿容也是常人不能比的,为何要跟一个已婚的妇人过不去? 宋酒看着模样可人的春梨,伸手牵过她的手,态度亲昵。“春梨,你们九郎君如何?有没有对他生点小心意?恩?” 春梨红着脸回道:“春梨身卑言轻,平日里很少见到九郎君的。九郎君是天上的太阳,哪是我们这些婢能肖想的。”春梨微微咬唇,试探地问拉着她的手的宋酒,“宋酒娘,你真的要跟九郎君讨了我去?” 宋酒暗道不好!坏事儿了! 瞧着春梨的模样,怕是把她的话当真了!乖乖,她这么做只是想从春梨口中套话,不成想偷鸡不成蚀把米。敢情这春梨喜欢的不是男子,而是她这种…… 宋酒干干笑了,既然都做了,那就继续套点料出来。她猜春梨也不是钱改容身边的女使,自然用不着向钱改容要人。 “春梨啊,我说的话哪有假的!”宋酒有意无意地抚摸着她的小手,说道:“眼下我有个小忙,不晓得你愿不愿意帮我?若是成了,我定将你要回去贴身带着!” 春梨听宋酒保证了,欣喜地点头。“宋酒娘请说,春梨一定帮!” 第八十四章 :诱饵春梨 宋酒对着春梨耳语了一阵,春梨皱着秀眉,有些为难。“宋酒娘,不是春梨不肯帮您。九郎君要见的人是您,若是将别的人请来了,九郎君会不高兴的。” “我就同她说几句话,说完就让她离开,成么?好春梨,你若是帮了我这一个小小的忙,我定会好好答谢你的!”宋酒趁机摸了几把春梨的手,暗暗向春梨传递着某些暧;昧的讯息。宋酒做这些动作的时候,被自己给恶心到了。自己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春梨感受到手上传来的阵阵酥麻,羞红了脸,好半天才咬唇下定决心说道:“好!宋酒娘切记只与她说几句话!” 宋酒嫣然一笑,露出了两排贝齿。“好!你快去吧!” 春梨这才小跑出了院子,照着宋酒所说的方向去寻宋雪滢。 院外的拐角处,有两人藏在阴暗的地方静静注视着院中的一切。 剪春瞧见春梨跑了出来,问身边的钱慕予:“十三娘子,这春梨可靠么?” 钱慕予冷哼了一声,殷红的唇一张一合,道:“你觉得春梨会胳膊肘朝外拐?她,还没这个本事!” 剪春不解,“那此刻春梨跑出来作甚?” 钱慕予悠闲地瞥了一眼院门,嘴角扬起高傲的笑容。“自然是去找林路桓了!我设下圈套让宋雪滢和林路桓同时到钱宅来,难道是吃饱了撑的不成?” “可方才宋酒娘说了王郎君心里的人是娘子你,娘子还要对付宋酒娘么?” 钱慕予听了,嘲讽一笑,盯着剪春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看得剪春头皮发麻,她才说道:“剪春,我今日教你一个道理。女人说的话,永远只能听一半、信一半!你若是全信了,输得最惨的人一定是你!” 剪春垂头,盯着地面卑微地说道:“婢受教了。” 钱慕予一想到即将发生的大场面,心情好得很。瞧见剪春卑微的态度,觉得还算满意。“你说,宋酒和宋雪滢,林路桓更喜欢哪个?” 剪春微怔,钱慕予之前让她去打探过宋雪滢、林路桓以及宋酒三人之间的关系,她很清楚钱慕予为何这么问。“林路桓好色,宋雪滢善妒,若是宋雪滢瞧见林路桓与宋酒在一处,那宋雪滢一定会对宋酒恨之入骨!” 钱慕予点点头,“说得不错!我就是要宋酒身败名裂,再让宋雪滢去火上浇油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88 !只要和王之焕沾了半点关系的女子,都别想逃出我的手心去逍遥快活!” 剪春瞧着钱慕予阴鸷的面容,赶紧埋头。“可林路桓是个局外人,若是将他牵扯进来,届时怎么向十郎君解释?他可是十郎君的陪读……” “一颗棋子而已,担心甚!十哥要什么样的陪读没有?一个陪读,我钱慕予还赔得起!”钱慕予浑不在意,仿佛视林路桓的性命如蝼蚁。“对了,等会儿你便去宴席上当着大家的面说九哥出事了,然后将他们引到此处,让他们好好看看这出戏!” 剪春对钱慕予的计划有些担心,钱改容可是钱氏最负盛名的郎君,若是拿他做幌子被查了出来,后果会很严重的!“娘子,要不我们换个说辞?”剪春忐忑地看了钱慕予一眼,害怕她突然给自己一巴掌。 “换个说辞?”钱慕予瞟了剪春一眼,将她的忐忑看在眼里,“大房一直掌着钱氏的权,三房一直忍气吞声,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我岂能放过?钱改容的名声一旦受损,就意味着大房要开始走下坡路了。我今日用计将九哥骗了出去,为的就是借机给他泼脏水!” “可我们设计的不是宋酒和林路桓么?这与九郎君没有关系呀!”剪春实在不懂钱慕予的招数,甚至看不懂钱慕予这个人。大家族里不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么?钱慕予这么做,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呢?可这些她都不敢说,若是说了,等待她的又是一顿毒打。 钱慕予眼神轻蔑,她早就在房中放了钱改容贴身穿的衣衫。到时候人们在房里看见他的衣裳,再联想一番宋酒与林路桓在房里做的美事。两男一女,这场景足够香艳,也绝对能让钱改容百口莫辩! “娘子这一招莫不是一箭三雕?一让宋酒身败名裂,二让宋雪滢雪上加霜,三则令九郎君以及大房一蹶不振……”剪春越说越是心惊,钱慕予的心计已非常人能比,心狠手辣到此等境界,连同族同支的兄长也要陷害! 钱慕予转身袅娜地离开了,临了还丢下一句话。“小心行事,若是出了半点差错,仔细你的小命!” 剪春兀的打了一个寒颤。她估摸着春梨的脚力,觉着林路桓应该要到了,便匆匆离去。 宋酒在房里坐着,感觉到房里越来越热,像个蒸笼。她打算到外边去等宋雪滢来,不过在出门前在春梨端来的茶水里加了点料。 “宋雪滢,莫要怪女兄!你下毒害我的时候,可有想过有今日?你下毒害阿盼的时候,恐怕也没有想过我今日会以牙还牙吧?” 宋酒自言自语,将白色的粉末全部倒入茶壶,轻轻晃动。白色的粉末入水即化,瞬息便瞧不出半点踪影。 宋酒这才满意地拍了拍手,悠闲地踱步出门。 一刻钟后,春梨带着宋雪滢来了。 “说罢,找我何事?”宋雪滢毫不客气,趾高气扬地问。 宋酒将春梨带到一边,“春梨,我与她说两句就好!你先在院外等等可好?” 春梨将宋雪滢带来是她一时心软,可她还要去将林路桓引到这里,不好再做逗留。“宋酒娘一定要少说几句,我估摸着九郎君要回来了。” 宋酒点头保证,春梨才急急忙忙地离开。 “里边坐。”宋酒率先走在前头,也不管宋雪滢是何表情。 宋雪滢自然是神情愤愤,怒视宋酒的后背,仿佛能看出一个大洞来。 “宋酒,你莫以为能到钱宅做客便得意忘形,再怎么也改变不了你是商人的事实!”宋雪滢自顾自地坐下,话里夹枪带棒。 “呵!”宋酒一笑,反问:“难道你不是?” “你!”宋雪滢一噎,“我自然与你不同,我并未像你这般在酒楼抛头露面,曲意逢迎!” “曲意逢迎?”宋酒看着宋雪滢的那双丹凤眼,讥讽道:“比起你在阿宋面前曲意逢迎多年,我自愧不如!” 宋雪滢猛地站起身,指着宋酒,面露恨意。“宋酒!你提那个贱人做什么?” 第八十五章 :正面交锋 “贱人?阿宋她哪里对不住你们?你们要那样对她?”宋酒亦是站起身,平视宋雪滢,眼中的厉色生生将宋雪滢吓退了几步。“胡氏抢留仙酒的秘方,你抢阿宋的夫婿,到最后还不放过亲弟弟!宋雪滢,这贱人二字,配你恐怕更合适!” “宋酒,我家的闲事用不着你来管!”宋雪滢再蠢也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她自然不会跟宋酒吵。 “宋雪滢,午夜梦回的时候,你难道不会梦见阿宋来找你么?你难道不会梦见死去的阿爹来质问你,问你为何要对自己的女兄下毒手么?” 宋酒步步紧逼,将宋雪滢逼到坐回了位子上。宋雪滢最怕别人提起死去的宋酒,她其实每夜都睡不好,要靠着安眠香才能入睡。如今宋酒穷追不舍地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逼得她喉咙干涩。 宋雪滢见桌上摆着茶壶和茶杯,赶紧倒了一杯润润喉。 宋酒见状,笑着坐回了自己的位子。她的目的达到了!只要宋雪滢神不知鬼不觉地喝下了茶壶中的水,一切就都好办了! “宋酒,你若是喜欢桓哥哥,我将他让给你便是,你何苦处处与我作对?”宋雪滢联想之前的种种,好像每次她们之间的冲突都是因为林路桓而起。反正林路桓对自己已无用处,弃了也不可惜。 “林路桓?那个渣滓?”宋酒一嗤,“他,我不稀罕!” 宋雪滢怒了,“你别不识抬举!你每回都因为他与我对着来,我好心让给你,你又不要!难不成你还要我将钱九郎让给你不成?” “哦?”宋酒眉间一动,“钱九郎?” 宋雪滢神情尴尬,她怎么一冲动就说漏嘴了? 宋酒瞧着她的神情,心情大好! 原来宋雪滢喜欢林路桓是假,心慕钱改容是真呐!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宋雪滢看宋酒一副在看笑话的模样,心气盛,一股血气涌上来冲得她头脑发昏。 是宋酒的药起作用了! “宋酒,你在茶里放了什么?” 宋酒装作无辜的样子,“这茶水是春梨送来的,我可什么都没做。” “春梨?”宋雪滢暗道:春梨不是钱慕予名下的女使么?难不成…… 宋雪滢还来不及思考,人就先晕了过去。 “嘴上说得倒挺厉害,这副身板却不怎么顶用!宋雪滢,女兄为你感到悲哀!”宋酒说罢,将宋雪滢扶起来往床边走去。 茶水里不过是被她下了点麻沸散,可这屋子里的东西可比她的麻沸散厉害多了! 她的鼻子灵,一进门的时候就闻出来了。宋酒不知道屋子里的味道是什么,但凭直觉判断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宋酒毫不怜惜地将宋雪滢扔到床上,又一脚将她踢进了里边。宋雪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89 滢三番两次地对她下手,还把手伸到了清盼那里,指望着她能善待宋雪滢,没门儿! 宋酒伸手,挑开宋雪滢的上襦交领的扣子。“啧啧!不得不承认,你这资本去勾引林路桓那个渣滓,足够了!” 宋酒将宋雪滢打点完毕,正要离开时,床脚的一件男子的衣裳映入她的眼帘,这衣裳怎么瞧着这么眼熟? 白鹤飞天,这不是钱改容衣衫上所绘的图样么?怎么会跑到这里? 其实有白鹤图案的衣裳不一定就是钱改容的,只是这一连串的事情都与钱改容有关,宋酒自然而然地就把它和钱改容联系在一块。 宋酒思索着是带走还是留下。 若是留下了,万一真的是钱改容的,不就让他着了道么?思及此,宋酒一把捞起衣裳。“就当卖个人情!钱改容,这回你还不得好好谢谢我!” 宋酒卷起那件衣衫,将房门带上,一个人偷偷从侧门溜了。 …… “林先生这边请。” 宋酒离开后不久,春梨便带着林路桓来了。 春梨虽然对宋酒有好感,可她毕竟是钱宅的女使,听命于钱慕予。钱慕予让她往东,她就得往东,让她往西就得往西。 人为了生存,各为其主,也是身不由己。 春梨想着门内的宋酒,也只是在心中短短地哀叹。她与宋酒之间犹如朝露般的缘分虽然可贵,可这短暂的缘分还不足以让她背主求荣、另谋他路。 林路桓看着眼前的房门,疑惑地问:“她当真在此处?” 不怪林路桓会怀疑,这里是钱宅,又不是宋家酒楼。宋酒怎么会选择这么一个危险的地方?万一被发现了,岂不是名誉扫地? 春梨有任务在身,不允许林路桓这样拖延下去。何况她又是个通晓人事的,四两拨千斤地提醒道:“林先生没听人说这样会更有意思,更刺激么?” “哦!”林路桓拖着长长的尾音,瞬间醍醐灌顶,笑得花枝乱颤。“原来如此,这当真是有意思极了!我喜欢!” 春梨十分识趣地离开,只留下林路桓一人。 林路桓轻车熟路地推开房门,左右瞧了瞧,没看见人。又闻见空中飘浮着一股淡淡的香味,熏得整个房间暖烘烘的,十分舒服! 林路桓暗道:这宋小娘子的心思还真是不错! “嗯……” 床边突然传来一道低低的声音,软绵绵的,怪挠人的! 林路桓一听,血脉贲张,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了。要知道,他可是垂涎了宋酒好些日子,奈何一直找不到机会。上回为了她还跟宋雪滢闹得不欢而散,一点儿好处都没捞着。今日难得有如此良机,他自然要消受两把艳福! “美人,我来啦!”林路桓摩拳擦掌,脚步飘飘地来到床前。当他看见眼前的场景,不禁鼻间一热,一股热流汩汩流出。 美人冰肌玉骨,香肩微露,红纱帐里缱绻,好一个景致! “不成想这宋娘子不仅模样生得好,这衣衫下还这么撩人!”林路桓一把抹去鼻尖的血,两眼中的光如狼似虎。三步并作两步,林路桓摩挲着两手准备消受艳福了! 霎时间,外帐重重叠叠落下,将红纱帐里边的景致悉数遮掩了。 有道是:罗帐重重不见美人颜,婉转声声难消佳人恩! 春梨本该在林路桓进门时就离去的,不过钱慕予交给她的任务是一定要听见声响了才能走。她便潜伏在院外,等林路桓进门了才走进院中。 直到听见屋里传来了动静,这才安心地离去。 第八十六章 :遗我衣裳 宋酒抱着钱改容的衣裳在小径上晃悠,等着好戏上演。 起先她以为是宋雪滢和钱慕予联合着来陷害她,殊不知宋雪滢也是钱慕予的一颗棋子。钱慕予这招可谓是一箭双雕啊! 不,也许应该说是一箭三雕才对! 如果此事牵扯到钱改容,那钱慕予才是幕后真正的受益者。宋雪滢与自己是同父异母的关系,对自己尚能下手毒辣,更何况钱慕予和钱改容的关系还不算紧密。 “酒娘,你在这里做什么?” 宋酒一回头,见钱改容正站在她的身后,松了口气。“原来是钱寺丞!” 钱改容关切地问:“可是我吓着你了?” “没有没有!”宋酒说着,暗暗地将手中的衣裳藏在身后。 “你手中的衣裳……好像是我的……”钱改容其实早就注意到了宋酒手中的衣裳,心中好奇宋酒怎么会拿着他的衣裳。 “咳……”宋酒面色发窘,将衣裳递给他。“钱寺丞可别误会,这衣裳是我方才顺手拿的。不对,不是顺手,是我见它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这才拿了出来。” 钱改容温和一笑,“那还真是不凑巧,我的衣裳一直放在房里,酒娘难道去过?” “怎么可能?”宋酒有些着急,她可是好心帮他的忙,怎么变成了偷他衣裳的贼了? “哈哈哈!酒娘你莫着急,我不过是跟你开玩笑的!”钱改容忍着笑,伸出手,道:“给我吧,免得其他人看见,又会误会你。” 宋酒被他耍了,心里不平衡,将衣裳往身后一藏。“钱寺丞原来也会捉弄人!不过,这衣裳我如今不想还你了!” 没想到这钱改容平日里看着是位翩翩郎君,待人有分有寸的,还会捉弄人! 钱改容无奈一笑,拱手作揖道:“是在下的不是,酒娘你大人有大量,不与我计较,可好?” “钱寺丞这样倒显得我不识抬举了,喏,你的衣裳,物归原主!”宋酒笑着将衣裳递给他。 钱改容接过,“其实酒娘不必每回都称呼我寺丞的,你大可唤我阿容,或者改容。” 宋酒腹诽:其实你这名字当真不好称呼啊,阿容叫着像个女子的名字,改容又太过亲昵。“那我可以直呼你钱改容么?” “随你喜欢,只要不再是寺丞这么疏远的称呼就好!” 钱改容其实更希望宋酒唤他改容,而不是像寺丞这种听起来高高在上的冷漠的称呼。他想自己大概真如云湘所说的,心里装着宋酒这一个人,眼里也看不见其他人了。 宋酒爽快的答应了,“钱改容这名字取得甚好!以后在外人面前,我都称呼你为寺丞。私下就唤你钱改容了,如何?” 钱改容点头,他听见宋酒说了“外人”两个字,也就是说他和宋酒是一起的!这个认知倒是让他心里有些小窃喜,就好像孩童找到了糖人时的那种喜悦! 钱改容摩挲着手中的衣裳,想着自己和宋酒也算有一衣之交了,要不要趁着眼下的机会表明心迹? “酒娘,我喜……” “嘘!钱改容,你瞧,有人来了!”宋酒兴奋地说道,将钱改容的话推了回去。 钱改容涩涩一笑,看来此时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90 还真不是好的时机。收了心思,钱改容上前去小声问道:“你在此地就为了等人?” “自然不是,你的好妹妹准备了一出好戏,把你也拉了进来,你不瞧瞧?” 钱改容一怔,“妹妹?我哪里来的妹妹?” “钱慕予不是么?”宋酒专注地盯着不远处的举动,随口抛了一句。 “他只是我叔父家的,并非我嫡亲的妹妹。”未几,钱改容好像捕捉到了先前宋酒话里的信息。“慕予她针对你?她今晨将我骗出钱宅,就是为了针对你?” “针对?”宋酒哼了一声,“她可不是针对这么简单!你的衣裳,那院子里发生的一切可都是她设计好的!一箭三雕,钱改容,你们钱家的人都不简单呐!” 钱改容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瞧着远处有一大堆人正往院子里走去。那些人恐怕就是今日到钱宅来赴宴的,因为他看见阿爹走在了那堆人的最前方。 宋酒悄声说道:“走,我们走近些去看看!”说罢,将还在发愣的钱改容拉着走了。 等钱改容回过神时才发觉宋酒正拉着自己的手,那只柔软无骨的小手就握在他的手中,掌心还有一股暖意。他不自觉地将那只小手握紧了,舍不得放开。 宋酒拉着钱改容藏在了人群的最后边,只要他们不说话,无人会注意到。 人群的最前方传来钱诩洪亮的声音,“剪春,你说阿容在这里出事了,他人呢?” 剪春一脸的焦急,“阿郎,婢也不晓得,九郎君之前明明是在这里不见的。婢担心九郎君出什么事,一时急着向您禀报,没有注意到里边的情况。” 剪春的话十分自然的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院子中的房间,既然钱改容是在这座院子里不见的,那他定是跑到里边的房间里去了! 正当众人猜测着钱诩要不要派仆人四处搜寻的时候,房间里突然传出了一阵旖旎的声音。 有经验的人一听,顿时七嘴八舌地小声议论起来。 “这钱九郎莫不是到这里来寻欢的吧?” “我瞧着那叫剪春的女使挺不上道的,人家钱九郎不是还在为母守丧么,素食吃得久了想开点荤,这不想着来寻点儿乐子,还被她搅和了。” 钱诩被这些议论气得两眼瞪得圆鼓鼓的,脖颈子上的青筋也凸了起来。他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性子难道他钱诩不晓得么?这些人真的是唯恐天下不乱! 剪春问道:“阿郎,该怎么办?若里边的人真的是九郎君,岂不是……” “你住口!”钱诩怒吼,将剪春推到一边。“你个女使竟然敢议论起主子的不是,来人,将她拖到一边儿去!” 钱诩此时是被气得头脑发昏,将剪春绑到一边不就正好表示里边的人就是钱改容么? 宋酒在人群后便看得直摇头,这钱诩脾气忒不好了,怎会生出钱改容这么个好性子的儿子? 钱改容动了几步,打算出去澄清。宋酒一把拉住他,“你再等等,这戏若是就这么完了,没意思。” “阿爹的做法太冲动了,再这么下去,群起而攻之,爹会受不住的!”钱改容担心地望着钱诩,阿爹的身体进来不太好,若是被这些人给气得旧病复发,后果难测! 宋酒还是不撒手,“钱改容,你爹那种老江湖还怕这种场面?他是等着下一出戏响锣呢!” 果不其然,宋酒的话刚落,钱慕予就急匆匆地赶来。“大伯!求您放了剪春吧,她也是好心的,这事怨不得她!” 钱诩看着突然冒出来的钱慕予,老眼一眯,问道:“你跑来作甚?这种场合哪是你该来的?” 房里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传遍了整个院子。 动静大的令看热闹的人也不禁红了脸,这得有多久没开荤才急成这样啊?没想到这钱氏九郎平日里看着斯斯文文、温文尔雅的,竟然也会做出这种事情。 钱慕予心里暗笑。宋酒,你这回还不栽在我手里! “大伯,剪春是我的贴身女使,是不会乱说话的!您放了她吧!”钱慕予挤了两行眼泪出来,哭得是一个梨花带雨,惹人怜爱。 宾客里有晓得钱慕予身份的自然是相信她的话,既然钱十三娘子都承认了里边的人是钱改容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第八十七章 :雪上加霜 “钱郎主,还是让人进去瞧一瞧为好,万一里边的人不是钱九郎,那岂不是平白诬蔑了钱九郎么?” “是啊,是啊!”众人一一附和,其实心底巴不得看好戏。 钱诩瞧着众人的神情,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些人一个个地跟着来看好戏,将荀清华和谷一椿丢在宴会上不管,呵呵,真是世态炎凉! 同样是来参加宴会的,荀清华和谷一椿怎么不来看热闹?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钱氏一族向来以清流自诩,根本不能和这些污浊之人待在一处。 “诸位!”钱诩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众人的声音全部停了。“钱某先在这里将话挑明了,若是里边的人真是犬子,钱某必定家法处置!可若是其他的无关重要的人,哼,那就别怪钱某不客气了!望大家做个见证,来人!进去!” 几个仆人横冲直撞地破门而入,将房里的两人吓得直乱叫。 宋雪滢慌乱地看着帐外站着的几个仆人,再看看身边的人,不是林路桓是谁? “啊……林路桓,你不得好死!” 宋雪滢尖锐的指甲在林路桓的脸上刮出了几道血印子,疼得林路桓龇牙咧嘴!“宋雪滢,你个贱人!” “你怎么会在这儿?谁让你来的?”宋雪滢揪着被子躲到床脚,床榻中央赫然一处嫣红的血迹,像是在嘲笑着她。 完了完了!她的清白之身全被林路桓这个烂人给毁了,这里还是钱宅,钱改容一定都知道了!她的一切都被林路桓给毁了! 不,还有宋酒那个贱人!明明之前是宋酒在这里的,怎么她一晕倒之后事情就全变了?“宋酒!”宋雪滢咬牙切齿,眸中的恨意连林路桓见了也害怕。 “滢妹,你……” “你给我闭嘴!”宋雪滢指着外边的仆人,发疯似地吼道:“你们都出去!出去!” 林路桓下床捡起地上的衣衫胡乱地穿上,一推开门,顿时傻在门口。 这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些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院子里等着看热闹的人顿时傻眼了,出来的人不应该是钱九郎么?怎么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读书人? 钱慕予看着林路桓走了出来,嘴角扬起得逞的笑。 钱改容瞧见林路桓,再看宋酒波澜不惊的神情,猜想原本这件事情的主角应该是她吧?只是不应该还有一人么? 片刻,宋雪滢已经打理好衣衫从房中走了出来。 钱慕予见出来的人不是宋酒,登时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91 两腿一软。 此时出来的人不应该是宋酒么?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事? 在看到满院的人时,宋雪滢的第一个反应是跑回房里去,岂料林路桓一把抓住了她。 “滢妹,如今生米也已经煮成了熟饭,你再逃也是无用的,何不和我一起面对?” 宋雪滢呸了一口,“林路桓,你难道不知我们中了宋酒的圈套么?” 林路桓小声说道:“我哪里不知道,可眼下的情况你也看见了,你说宋酒陷害我们,谁会信?” 宋雪滢甩开他的手,冷哼道:“就算是死,我宋雪滢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你……”林路桓看着走在前头的宋雪滢,心中盘算着一会儿该如何将事情全部推给宋雪滢。 钱诩对着众人说道:“诸位请看,这里并没有犬子的身影,可见是有人居心叵测了!” 众人听见居心叵测四个字,很是自然地将目光转向钱慕予。这报信的女使剪春是钱慕予的女使,而钱慕予又出来作证,其是何居心可见一斑! 钱慕予料到会这样,钱改容被她骗了出去,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只是这屋里有物证,什么人能想到钱改容的衣衫会出现在这里呢? 既然害不了宋酒,那就拖钱改容下水! 钱慕予抽抽搭搭地开口,“大伯,可剪春分明瞧见九哥进了这院子的。九哥他……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可要进去仔细搜查一番?” “不必了!”宋酒大声说道,声音一下子从人群后方传到了前面。 众人纷纷转头,第一眼就看见了钱改容。 “原来钱九郎在这里!” 钱改容从人群中走到前边,冷着脸问钱慕予:“慕予,九哥平日里待家中的兄弟姊妹如何,这点钱宅上上下下的人可都是心知肚明的。可你今日的做法,当真是让九哥心寒!” 钱慕予没有料到钱改容会这么早就赶了回来,捂着帕子哭道:“九哥,阿予哪里做错了?竟然惹得九哥如此仇恨阿予?” “仇恨?”钱改容看了满院子的人,突然对钱诩说道:“阿爹,还是现将此事处理了吧。家里的事,咱们关起门来处理!” 此话一出,那些看热闹的人都纷纷羞愧地别开目光。人家这是在提醒他们:好奇心别太旺盛了! 钱诩一挥手,仆人纷纷上前架住门前的宋雪滢和林路桓。“我江南钱氏一族乃世代清流名门,尔等在此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实在是不堪入目!今钱某在此声明,钱氏的大门永不会向这等品性低劣的人敞开!” 林路桓想挣脱仆人的束缚,奈何仆人的力气太大,他只能靠吼。“钱郎主,此事与我无关呐!都是她,是她勾引的我!” 宋雪滢被他这种无耻行径气得浑身发抖,破口大骂:“林路桓,我去你大爷的!老娘这辈子怎么遇到你这么一个人渣!” 宋酒听得直捂耳朵,啧啧啧,这林路桓当真是极品中的极品,连宋雪滢都顾不得钱改容在场而破口大骂。不过他们落得如此下场是自找的,她还要去雪上加霜、火上浇油呢! “我记得宋二娘子还在守丧期吧。这在守丧期内做这等不知廉耻的事情,恐怕违反了本朝的律令!”宋酒施施然走上前来,煞有介事地说道。 有印象的人都知道宋员外是一年前逝世的,父死,子女应该守丧三年。如今宋雪滢在守丧期内公然作乐,实在有违天理。 宋雪滢披散着头发,模样狼狈。“宋酒,你不得好死!” 宋酒冷笑,宋雪滢,女兄已经不得好死一回了,这诅咒我这回已经用不上了!“宋二娘子,丧期作乐是为不孝,按律应当杖八十!钱寺丞可是对本朝的律令倒背如流,我可有说错?” 钱改容点头,“确实如此!” 钱诩招手,吩咐道:“来人呐,将这两个不知廉耻的人逐出钱宅!至于触犯律令的事情,钱某不想干预,就留给知州去处理!” “是!”几个壮硕的仆人将林路桓和宋雪滢拽了出去。 众人见状,纷纷作鸟兽散。 剩下的事情就是钱氏的家事了,他们若是厚着脸皮站在这里,就是不识抬举了! 宋酒也想趁机走了,岂料钱慕予开口将她吼住了。“宋酒,明人不说暗话,成王败寇,但我钱慕予是不会认输的!” 宋酒回眸一笑,“钱十三娘子,这一切与我何干?我分明同你说过,我无意与你争夺。你却每每要置我于死地,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与我何干!” 第八十八章 :他是怂蛋 钱诩愤恨地叹了一口气,道:“你们都跟我到大堂来!剪春去把三房的人找来!” 说罢,钱诩先走一步。钱氏出了这么件令人蒙羞的事,他这个当家人的面子往哪搁? 钱改容看也不看钱慕予,叫上宋酒一道离去。 钱慕予收起早已攥得变形的帕子,牙齿被咬得咯咯直响,“宋酒,凭什么你这么好运!我钱慕予哪点不如你?论身份,我比你高贵千百倍!论容貌,我定然是在你之上!论学识,你一介商人拿什么跟我比?凭什么所有的好运都集中在你的身上?” 剪春瞧着钱慕予的模样,悄悄地溜了。她若是再多逗留片刻,钱慕予发起疯来,自己真的会小命不保! 钱慕予察觉到剪春的动作,哈哈大笑了几声。真是世态炎凉啊,虎落平阳被犬欺。难道自己真的是大势已去? 钱慕予慢慢地走着,仿佛这一条路有千万里远,怎么也走不到尽头。她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的沮丧,只有虚无的空洞。她就这么走着,一步一步地靠近死亡。 等钱慕予到了大堂,等待她的是钱氏一族的三房长辈以及老族长。她干干地笑了两声,原来自己还是有点价值的,这不,连老族长也来了。 钱三夫人一瞧见钱慕予,急忙跑过去一把抱住她,口口声声地喊着:“我的儿啊!” 钱慕予只是痴痴地任由钱三夫人抱着,两眼将大堂里所有的神情都记在了心底。她到死了也要将这些人的样子刻在心里,到了阴间也要扰得他们不得安宁! 坐在老族长身边的钱诩发话了,“三弟媳,你撒开手,让她进来!” 钱三夫人这才依依不舍地撤开手,含着泪请求钱诩,“大哥,阿予她年纪小不懂事,您千万要从轻发落啊!” “你个妇道人家,大哥主事,你瞎掺和什么!还不过来坐下!” 宋酒朝说话人那边看去,猜想他大概是钱慕予的父亲钱琳了。 钱琳生得很柔弱,虽然是在官场里做官,却看不出他有什么威严的地方。恐怕这也是他官场不太顺利的原因吧。 钱琳起身对钱诩说道:“大哥,若是慕予做错了事,你只管罚她!弟弟管教女儿无方,大哥身为家主,教训小辈是理所应当的!”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92 钱诩摆摆手,让钱琳坐下。“阿琳,不是大哥死拿捏着此事不放。你大可问问阿予都做了什么事,我钱氏一族的名声,差一点就毁在了她的手里!” 钱琳一听此事和钱氏有关,吓得满头大汗,问也不问,直接对着钱慕予吼道:“孽女,还不跪下!” 钱慕予不听,反问:“阿爹,你怎么什么也不问就让我跪下?他大房的人当着可以一手遮天了吗?凭什么这些年我们就得忍气吞声的过日子?” 钱琳听她大言不惭的话,脖颈红得发紫。“你给我住口!” “住口!”钱慕予上前走了几步,大有赴死的气势。“凭什么要我住口?你就是个吃软饭的怂蛋!” “啪!” 一记耳光清脆响亮,令所有人都愣在当场。 钱慕予看着站在一旁的钱三夫人,眼中除了震惊还有委屈。“娘,你竟然打我?” 钱三夫人紧紧地攥着两手,眼中的泪水在打转。骂道:“我打的就是你!你骂你爹是怂蛋就是不对!你爹将你从小养到大,你不知恩图报还恶语相向,为娘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 钱慕予捂着脸,愤愤道:“他就是怂蛋!我有说错吗?有本事他就像二房那样出去做生意啊!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还不是个几品小官!在家里又不敢和大房的人对着干,连我都瞧不起他!” 二房的人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地坐着,此事不关他们的事,他们只需要看着就好。 钱三夫人见钱慕予如此冥顽不灵,竟然还敢辱骂自己的亲爹,一颗心都快碎了。“阿予,为了一个郎君,你值得这么做吗?天下之大,要什么样的男子没有,你为何偏偏只要王氏的郎君?” “天下之大,可只有一个王之焕!太原王氏是多么尊贵的身份,再看看我们三房,哪里能配得上人家?”钱慕予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一直看着宋酒,她实在想不通,就算三房再不怎么样,她的身份也总比宋酒的身份强多了,王之焕为什么偏偏要和宋酒有瓜葛? 钱琳已经对钱慕予失望了,这孩子自小就养成了骄纵的性子。外人不清楚,他难道还不清楚么?“夫人,你回来坐着。就当我没有这么个白眼狼的女儿!” 钱三夫人哪里舍得,她知道钱琳是在说气话。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哪里是能说不认就能不认的?“阿予,你赶紧跟你爹认个错。” 钱慕予冷哼一声,“不可能!有本事他去做个大官,我就认错!” 钱琳气得将桌上的茶杯摔了出去,茶水四处飞溅,茶盏也碎成了一朵花。 “明天就给她找个婆家嫁了,让她绝了嫁到王氏的心思!太原王氏的浑水别人避着都还来不及,你偏偏要往前凑!我钱氏在朝堂做官,何时计较官位的大小了?女儿家就是眼界短,整天就想着情情爱爱,也不知羞耻!” 钱慕予嘴角一撇,“我是不知羞耻!也总比你在官场上卑躬屈膝得强!” “钱慕予!”钱三夫人又甩了钱慕予一个巴掌,眼底的失望越来越深。“他是你爹!他卑躬屈膝都是为了谁?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 “娘……”钱慕予两行眼泪刷拉拉地流,“你今日打了我两回,你什么时候也偏向爹那边了?” 钱琳走了过来,将钱三夫人牵了回去。“你不要再管她了,陷害人陷害到了自家人的身上,我钱琳没有这种心狠手辣的女儿!” 老族长这时也看够了这一家子的苦情戏,喝了口茶润润喉,道:“十三呐,先不说三房里的事情。咱们来说说今日家里发生的事情,可是你做的?” “是。”钱慕予直言不讳,“就是我陷害的,不过陷害的人是宋酒而已。哼,她倒是好运,偏偏就这么躲过去了!” 老族长和钱诩相视一眼,又看了看和钱改容站在一起的宋酒,继续问道:“那你为何将阿容也牵扯进来?你这么做可有想过钱氏的名声?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你不是不晓得。” 钱慕予死死地瞪着钱改容和宋酒,“我当时只想着除掉碍着我眼的人,哪里会考虑什么家族利益?我只知道,谁挡我的路,谁就得死!” 第八十九章 :谁更心狠 钱慕予指着从未发言的宋酒,嘴脸已接近于扭曲。“宋酒阻挡我喜欢王之焕,她就得死!九哥挡了我们三房的路,他也得不到好下场!” 老族长拿着拐杖直戳地面,心痛地说道:“钱氏怎么养出了你这么心狠的人!十三,族里待三房不好么,你怎么会生出这等心思?” “哼!好不好你们心里清楚!若是如今掌事的是我们三房,我早就可以跟王之焕定亲了!都是因为你们,我没有高贵的身份,只能靠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去接近他!”钱慕予将堂上所有的人都直了一遍,“你,还有你们,你们都是罪魁祸首!” “你想错了!” 一道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所有的目光都投放到门口。 王之焕在众人的注视下走了进来,径直走向钱慕予,语气疏离。“钱十三娘子的手段当真是层出不穷,今日得见,真是之焕的荣幸!” 那荣幸二字被他咬得十分有力,眼中的凌冽如一把钢刀直刺人的心房。 钱慕予目不转睛地盯着王之焕如玉的面庞,那一双眉眼她梦了多少回,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才能看得真切。 钱慕予双唇微张,声音有些颤抖。“王郎,你终于……”肯来见我一面了! “十三娘子还是执迷不悟吗?”王之焕朝门外招手,王琢从门外进来,快步走到他身边。 “阿爹!”王琢这一声称呼将钱慕予震得心神不宁。她从来都不知道王之焕还有一个儿子,还这么大了! 王之焕淡淡地问:“十三娘子,就算你见了阿琢,还是不愿放弃么?” “放弃?”钱慕予笑了,笑得嘲讽。“王之焕,我心心念念了你这么多年,这个时候要我放弃,谈何容易?你要不是九哥的朋友,怎么会有今日的事情?当年你为何要跟着九哥到临安来?为什么?” 王之焕轻叹一声,道:“也许当年救你的人是阿容,今日也不会生出这么多的事端。” “呵呵呵……王之焕,你后悔了?后悔救我了?”钱慕予捂着胸口,感觉万箭穿心般的痛,痛得她的泪不住地往外淌。“王之焕,我不介意做妾的,我只要你!” “钱慕予!你怎么能说这种话?”钱三夫人斥道。她教出来的好女儿怎么如此不要脸? 王琢对着钱慕予说了一句话,打算彻底绝了她的心思。“十三娘子,我爹说过,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钱慕予怎么可能相信,王之焕是太原王氏顶尖的郎君,王氏怎么可能只让他娶一房?她看向王之焕,打算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破绽。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93 可王之焕的脸上什么神情也没有,那一双眼更是难以揣度。 钱慕予两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呵呵呵呵……三千弱水,三千弱水,一瓢饮!”钱慕予转头看向宋酒,眼神里尽是轻蔑,“宋酒,原来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原以为他倾心的人是你,哈哈哈!你和我一样,始终做不了那三千弱水中的一瓢!宋酒,我可怜你!” 宋酒走上前,俯身和钱慕予平视,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和十三娘子不一样,我从未低声下气地求着做别人的妾!难道十三娘子没听过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吗?可怜的人,自始至终都是你!” “宋酒,你别得意,你以为他会对你一心一意?我今日的下场就是你来日的下场!”钱慕予轻讽道。 宋酒微微靠近钱慕予,凑在她的耳边说道:“钱慕予,其实她们说得都不对。你不是那个心狠的人,我才是!心狠的人不止要对别人狠,对自己更要狠!” 钱慕予还未听懂宋酒话里的意思,只觉得手往前一送,一股热流溅到了她的手上。 宋酒皱着眉头,一手捂着腹部,颤巍巍地问道:“十三娘子,你当真这么恨我么?” 钱慕予低头一看,右手上沾满了鲜血,手里还握着一把刀。她发疯了似的大吼了一声。“宋酒!” 血溅华堂! 堂上的人顿时乱了! 王之焕方才并未注意到宋酒的动作,突然看见宋酒腹部染血,赶紧一把抱住她。“阿酒!” 钱改容离得近,赶紧徒手撕了衣袍的边角,裹成一团捂住宋酒的伤口。“来人,赶紧找大夫!” 王之焕对着跑走的仆人喊道:“去找荀清华,他还在!” 众人都乱成一团的时候,宋酒却是满意地“晕”了过去!她还是做不到将钱慕予交给王之焕处理,一来是不想再跟他有什么瓜葛,二来是想彻底地斩草除根! 她不是不心狠,而是没有找到对手! 不可否认,比起宋雪滢来,宋酒更欣赏钱慕予这种有心计的人。可她也最担心这类人!钱慕予的心够狠,手段够毒辣,可若是不加制止,只要王之焕在她那里一日,钱慕予便不会轻易罢休!她不怕,可是她不能拿宋清盼和宋君顾的安全开玩笑。 老族长久经风雨,若是此刻不将钱慕予关起来,万一宋酒醒后追问起来,一切都不好收拾。所以他赶紧叫人来将钱慕予拉去关起来,不过还是暗里吩咐他们将钱慕予关到她的院子里。 荀清华被匆匆忙忙地请来,看见晕过去的宋酒,无奈地摇头。这个丫头,唉,对自己都下得去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也不知道爱惜! “之焕,抱上她,回府上去医治!” 荀清华就这么丢下一句话,急匆匆地走了。 王之焕则是将宋酒打横抱起,快步跟在荀清华身后。 钱宅外,白雨站在马车旁等着王之焕出来。 白雨从先出门的荀清华口中得知宋酒受了伤,现下正昏迷不醒。白雨虽然平日里很不待见宋酒,但在这种关键时候他还是不免担心了一两下。 白雨每回见着宋酒都是正面反面地怼了两句,可宋酒却从未放在心上,这一点白雨还是很欣赏的!可是当王之焕将宋酒放到马车上的那一刻,宋酒突然睁开了双眼,白雨就觉得自己的担心太多余了。 这种鬼怪心思多得数不清的女人,哪里会出什么事! 宋酒看见白雨那鄙视的眼神,咧着嘴笑道:“白雨,我知道你又在想些什么,你肯定又在骂我活该!” 没错,这的确是自己活该。自己给自己捅一刀子,是不是活该? 白雨正准备回怼,却看见宋酒晕了过去。 宋酒面色苍白,嘴角的笑却还是挂在上边。 白雨瞄了一眼王之焕,见他正用心捂着宋酒的伤口。他这才暗自松了口气,急忙放了帘子,催车夫赶车往荀清华的宅子赶去。 第九十章 :两两冷漠 宋酒在荀清华那里上完了药,一个人死撑着要回家。 荀清华坐在院子里叨叨,“我说你这个丫头平日里看着机灵得很,怎么今日这么傻?那刀子是能随便玩儿的吗?还一个劲儿地往自己身上扎!” 荀清华原本还以为那一刀真是钱慕予捅的,可当王之焕告诉他那只不过是宋酒设的陷阱,他就不高兴了。 医者仁心,最见不得病人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了。宋酒偏偏还要在身体有伤的情况下坚持回去,荀清华就更加不高兴了! 宋酒轻轻摸了摸腹部的伤口,笑道:“一点儿小伤,荀老不必忧心!阿盼还在家中等我呢,我就不叨扰您了。” 荀清华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王之焕,道:“你和这小子不是住在一起吗?一起回去!省得老夫担心!” 宋酒摇头,拒绝了荀清华的好意,淡淡地说道:“郎君也该考虑着搬出去了,荀老既然是郎君的师傅,让他住到这里来应该不是什么难事的。” 宋酒终于挑明了让王之焕搬出去了,可王之焕却什么也没有表示,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一边,像是入定了一般。 荀清华夹在两人中间很是尴尬,隔了好半晌才说道:“我让白雨送你回去!” 宋酒颔首,“多谢荀老!” 临走前,宋酒不管王之焕有没有在听,扔下一句话便走了。“郎君的人情,我大概已经还完了。郎君若是得空了,便搬出去吧。” 荀清华看着宋酒一步一步地走出去,回头问王之焕,“你们这是怎么了?一个要赶人,一个却一言不发。” 王之焕终于抬起头,一双变幻莫测的眼看着荀清华,问道:“师傅,你说这世间有没有一味药,可以令一个人变成另外一个人?” 荀清华一愣,他这个徒弟很少有这么严肃的时候,也很少问他关于医理的事情。他思忖了片刻,道:“哪有这种药呢?若是有,老夫就先给你来一粒,让你变得更像个徒弟!哈哈哈……” 王之焕没有笑,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荀清华笑着笑着就笑不下去了,他本来就是想让王之焕开心些的,不成想弄得自己很尴尬。“之焕呐,为师管不了你和那宋酒的事情,但还是得提醒你,感情的事不能全靠谋算。为师知晓你精于谋算,但宋酒不是那种任你玩弄于股掌间的人,她有抱负有心计,对自己足够狠,绝非寻常女子!” 王之焕淡淡一笑,“师傅哪里看出我和她有感情纠葛?” 荀清华一撇嘴,“呵,老夫的半辈子也不是白活的!你来临安找宋氏的证据,却偏偏住到了宋酒的家里。之焕,老夫是你的师傅,若是连这点都猜不出,不够格为师啊!” “哦?师傅倒是说说看,您猜到了什么?”王之焕稍稍换了个姿势,静等荀清华开口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94 。 “你方才问老夫这世上可有药令人变成另一个人,说的可是宋酒?据老夫所知,宋氏的九娘两年前就从永嘉跑了出来,身上还带着你要找的证据。你来临安,不就是想要找到她么?”荀清华老谋深算地说着,一边捋着胡须。 王之焕点头,道:“不错!宋玉姝的身上的确有我要的证据,可我如今还没找到证据证明宋酒就是宋玉姝。而且消息中说宋玉姝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子,可从宋酒做生意的手段来看,她哪里会是那种养在深闺的人?” “所以你才对她降了戒心?”荀清华笑问:“因为你不信她会是宋玉姝,与永嘉宋氏没有关系,所以放心地去接近她?渐渐地送上了一颗真心?” “师傅在胡说什么?你何时见过我对何人全然送过真心?” 荀清华嘿嘿笑了两声,“那你方才在生什么闷气!还不是气宋酒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你心里心疼了!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阿琢做事都比你坦荡,分明是心里有人家,却死憋着不说。这不,人家都开口赶你出门了!” “不是我不愿说。”王之焕顿了片刻,“就算我说了,她也不会同意的。她原本就对王氏一族的人避而远之,今日又遇上钱慕予的事情,也难怪她会赶我出门了。她那个人,其实就是一身孤勇!她也能筹谋,可就是软肋太多,时常受到掣肘。” 这是王之焕第一评价宋酒,除了孤勇二字,他实在找不出更贴切的词来形容她。宋酒从来不希冀有任何人来帮助她,她宁愿孤军作战也不愿四处求助,这就是她。 “唉,你俩的事情我也管不了。”荀清华起身,背着手踱步离去。“无论如何,在你找到证据之前,你接近她都是别有目的。不管她是不是宋氏玉姝,你和她都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但愿她不是宋氏的人,如此,这条路还能少一些艰辛。” “师傅。”王之焕叫住荀清华,问道:“你宅子还有这么多房子空着,我和阿琢明日便搬过来吧!” 荀清华回头瞪了他一眼,“想都别想!老夫乐得清闲自在,你们来了,我哪有闲心顾着你们。你自己想法子赖着吧!老夫的徒弟,还厚不得脸皮么?” 王之焕无奈,在院子里喝了两盏茶,直到白雨回来。 王琢则是在后院和荀清华一起捣鼓药草,还一边议论宋酒和王之焕的事情。 荀清华捡着药材,问埋头苦干的王琢。“阿琢啊,你爹若是给你找了个不好的后娘,你会怎么做?” 王琢头也不抬,“离家出走!” 荀清华又问:“去哪儿呐?” 王琢扒拉着竹筐里的药草,“跟着阿盼一起呀!宋酒娘去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那宋酒娘要是赶你走呢?” 王琢抬起头,高兴地说道:“赖着不走呗!阿盼是不会让我走的,只要阿盼不同意,宋酒娘自然不会狠心赶我走的!” 荀清华向他投去赞赏的目光。“阿琢,你果然比你那不食人间烟火的阿爹上道多了!” 王琢嘟囔了一句,“阿琢只是靠着阿盼才不被赶走的。可是阿爹不一样啊,阿爹若是跟宋酒娘耍赖,宋酒娘那里是他的对手。” 荀清华一噎,捡药材的手悬在空中久久都收不回去。 这父子二人当真是尽得自己的真传啊!看来他不要脸的“宏图伟业”后继有人咯! 第九十一章 :哭吧哭吧 宋酒以为自己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至少是明明白白地说了让王之焕搬出去。可当看见王之焕牵着王琢站在院子里时,她觉得自己是彻底败给这两个人了。 论脸皮厚,王之焕实在是技高一筹! 王琢可怜兮兮地说道:“酒娘,师公他不许我们住在他那儿,师公嫌我和阿爹会吵他,将我们赶出来了。酒娘,你不会不管我们的,对么?” 一旁的宋清盼见王琢两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又听见娘亲要赶他们走,连忙晃晃宋酒的手,“娘亲,你就让师傅和琢哥哥留下吧!师傅若是走了,我去哪里习文?” 宋酒身上有伤,经不住他的晃动,只好点头,“好好好,住下吧!娘亲累了,去歇息了。” 说罢,宋酒转身往房内走去,一头栽到床上准备好好睡一觉,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觉得心里堵得慌,便坐起来静坐了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又倒回去睡。 无果。 她还是觉得心里乱糟糟的,思绪全部乱做一团。从记事开始的所有事情她重新想了一遍,以为这样能加快入睡,谁知道越想越清醒。 就这样反反复复地坐起来又睡回去,宋酒辗转反侧到天明时分才朦朦胧胧地睡去。 约莫睡了一个时辰,宋酒就醒了。想着花发已经离开临安五日了,自己也该去酒楼里看看了。 不知为何,自从花发离开临安去永嘉之后,她的心里就隐隐觉得不安。昨晚更是觉得心里憋闷,喘不过气来,就更让她担心了。 用过朝食后,宋酒正要出门,恰巧王之焕也要出门。 宋酒低着头当作没看见,一味地往前走。 王之焕开口了,“我是什么妖魔鬼怪么,阿酒见了我就跑?” 宋酒回首,皮笑肉不笑。“哪里呀!郎君不是很少出门么,怎么今日这么早?” 王之焕上前来,笑道:“陪你去酒楼,你不是受伤了么?我怕你在路上晕了过去,到时候没个人扶着你!” 额,这个借口真是天衣无缝啊!可她身上的伤还不至于晕过去吧。“郎君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酒楼那种地方人来人往的,郎君去了,恐不符您的身份。” 王之焕绕过她走在前面,道:“钱改容都去得,我为何去不得?何况宋家酒楼不是有二层么,我今日就将整个二层包下了!” 宋酒无语,得!有钱您就是大爷,我只要有银子赚就行! 因为这次有王之焕跟着,宋酒也就沾光地跟着坐了马车。 两人坐在马车里半天都没有话可以说,最终还是王之焕先开口了。 “你之前戴在手上的缠钏呢?怎么不见你戴了?” 宋酒下意识地抬手,手腕上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 自从上回王之焕说那只缠钏值钱,她就再没戴过。并非是她相信那缠钏真的值钱,而是戴着太麻烦了。 那缠钏上边坠着几个铃铛,只要行走的时候就会发出悦耳的声音,若是她处在危险之中,很容易因为几个铃铛弄出的声音而送命。 宋酒笑笑,心口不一地道:“郎君不是说它很值钱么,我就将它供起来了!” 王之焕一笑,眉眼微微挑动,显然不信宋酒的话。“我说过如此多的话,这句话你倒是记得很清楚!” 宋酒一噎,他什么意思?讽刺她爱财如命?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5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95 可他也没说错,自己确实挺爱财的。可听他这么说,她心里就很不爽快!“郎君风姿绰约,乃天下读书人的典范,你说的话自然得记下一两句。保不齐那日出门没银两了,将您的良言金句给卖了,还能赚上一笔!” 王之焕端坐,“那我再给你多说几句,让你日后再多赚上两笔!” 宋酒装作认真聆听的模样,恭敬地说道:“郎君请说!” “第一句,阿酒应该时常与我在一起。既然我的良言金句如此值钱,那阿酒每日与我待在一处,何愁没有银子赚?这第二句,阿酒的性子应该改一改,太孤勇了不太好!” 宋酒以为他是在说笑,可听到后面才觉得他是很认真地在说。她涩涩一笑,“郎君看人很透彻!宋酒佩服!若是早些遇上你,也许那样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若是早些遇上王之焕,她可能看人会更准确一些,也不至于像眼下这样,需要依靠着别人的身子活下去。 虽然她能接受重生之后发生的一切,可顶着一个陌生的身份,时时刻刻都要处在算计之中,这样的日子过久了实在很疲倦。 她如今除了孤勇作战,还能相信谁呢? 王之焕见宋酒久久地不说话,朝她看去,却见她双肩微微抖动,两只小手紧紧地攥着裙摆。两颗小珠子从她面上滑落,原来她在哭。 王之焕的内心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缓缓伸出手拥住了她。 一开始,他只是将宋酒看作他拿到证据的一颗棋子。渐渐地接触后,他发现这颗棋子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操控,于是宋酒就从一颗棋子一跃成了他的对手。 他对待自己的对手从不手软,可每每跟她过招,还是忍不住心软。她的一腔孤勇吸引了他,就好像他当初被扔在漠北自生自灭一样,唯有一身的孤勇才能使自己生存下去。 茫茫人海里,他好不容易遇见一个跟自己相像的人,他舍不得毁掉。就好像一颗孤独的星辰,当遇见了另一颗孤独的星辰,他宁愿和她一同绽放光辉也不愿和她两两陨落。 “阿酒,大声地哭吧,不要压抑。”王之焕舒缓的声音在车厢内流转。 宋酒靠在他的胸膛,眼泪刷刷地流,却一点声音的都没有。大声地哭出来,实在太丢脸了! “王之焕,你是个混蛋!大混蛋!” 王之焕一怔,随即明白她只是想宣泄压抑在内心的气。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说道:“是,我是混蛋。不应该说那些话让你伤心。” “王之焕,你就是个大混蛋!你为什么不早些出现?为什么不早些来?你来了,我们都不用死了!” 宋酒揪着王之焕的袖子边哭边骂,全然不顾外边还有个白雨。 白雨在马车外听着宋酒骂王之焕,小脸黑成一片。郎君是她能随便骂的吗?真是的,郎君也不生气,还陪着她闹! 宋酒这个女人,真是没救了! 郎君也没救了,竟然会被这种女人给迷住了! 白雨双手合十,祈祷道:“老天爷,叔父怎么还不来啊?若是惠文叔父到了,一定会好好说一顿郎君的!” 车厢内,宋酒哭着哭着也累了,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因着昨夜没有睡好,方才又哭了一阵,就在王之焕怀里睡了过去。 王之焕听见怀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嘴角的笑容渐渐扩大。 她还是叫自己王之焕比较顺耳,整日郎君郎君的称呼,他不是很喜欢。果然只有在她生气或者伤心的时候才能听见她叫自己的名字。 伤心太多容易伤身,还是多和她吵吵吧! 就这样,王之焕趁着宋酒熟睡的时候,悄悄定下了日后拿下她的方略。 第九十二章 :酒楼死人 马车刚到宋家酒楼前,宋酒刚刚转醒。 两人似心有灵犀一般,对之前在马车上发生的事情闭口不谈。 倒是白雨看着两人下马车时一脸的怪异,顺便还向宋酒丢了一个白眼。 可惜了,白雨的这一记白眼宋酒没收到。 原叔倒是照旧等在欢门前,他的身边还站着云湘。 等王之焕下马车时,原叔和云湘都是一震。 原叔表现出来的是震惊,因为王之焕的气质实在太过夺目了。第一眼瞧见时就好像看见仙人一般,本是远在云端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岂能不惊讶。 而云湘则是惊吓!她在汴京认得的人一下子都在临安出现了! 宋酒见云湘一副呆愣的模样,问道:“云湘,还傻站着做什么?不进去?” 云湘偷偷瞄了一眼,见王之焕没有注意自己,顿时心生疑惑。王之焕不是认得自己么?为何不揭穿她的身份?但转而想到既然他什么也没说,肯定是因为这里人多眼杂。 云湘笑着挽起宋酒的手,“阿酒姐姐,我们一起进去!” 王之焕走在后边,很有深意地望了一眼云湘的背影。 宋酒有事要和原叔商议,打算让云湘去二层招待王之焕的,哪里晓得云湘死活不肯去。 她要是去了,那她的身份就守不住了!那么待在临安的日子也会越来越短。 “阿酒姐姐,你让杜若去吧!杜若晓得的东西多,一定比我在行!” 宋酒也没有在意,答应了。 可杜若这回没有答应,“东家,杜若性子冷,恐怕会扫了楼上郎君的兴致。您还是让云湘上去吧,我在楼下做得顺手些!” 云湘嘟着嘴,心不甘情不愿。往常杜若都会答应的,今日怎么这么反常,偏偏要让自己上去? “杜若,你就帮我这一回,成不成?”云湘使出了杀手锏,一个劲地撒娇。在王府里,没有人不吃这一套的。 杜若坚定地摇头,“不成!你最近学了这么多东西,总得找个机会实践一下。” 杜若的意思就是:让云湘把王之焕当作实验的对象,以此来考查一下她到底学了多少东西。 云湘无奈,只好认命,一个人端着一壶酒上去了。 原叔将宋酒请到一边,小声道:“东家,关于还梅会的事情,我又打听到了一些。苏道身边的那位舞姬秋遥,听说过几日她要到寺里去求签。东家若是要从她身上着手,我认为大可以借此机会!” “好!若是能接近秋遥,那就事半功倍了!”宋酒感激地说道:“原叔,看来您还是宝刀未老啊!” 原叔一窘,“东家惯会开玩笑,我去打听秋遥的时候,这脸皮都想扯下来藏着了。若是我在年轻二十岁,这等小事简直是轻而易举!” “是是是!”宋酒笑道:“原叔现在的能力也不赖!” 哐当一声,帘子外顿时吵杂起来。 “快来人呐!死人啦!” 宋酒在帘子后边猛地听见外边说死人了,和原叔相视一眼。“原叔!” 原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6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96 叔眉头一皱,赶紧掀开帘子快步走了出去。 “出什么事了?” 杜若此刻正在检查倒在地上的客人,焦急地回道:“原叔,这位客人好像中毒了!” 躺在地上的客人口吐白沫,两眼翻白,四肢还不停的抽搐。 杜若虽然比较冷静,可看到这样的场景还是有些害怕。 那些来吃饭喝酒的客人顿时炸开了锅,“天呐!宋家酒楼的吃食竟然有毒!” “怎么办,我方才和他一样吃了这个菜!我会不会死啊?” 有些性子暴躁的人脾气一下就起来了,扯着嗓子开吼。“你们酒楼当家的呢?如今都死人了,还不出来看看!” “对啊对啊,快出来看看啊!” 开口挑事儿的人又接着喊:“大家快看啊,这人吃了宋家酒楼的菜,要死了!大家说说,是不是要报官?” “对,报官!” “报官!” 声音此起波伏,都一致要报官。 原叔挥动双手,喊道:“诸位!诸位先安静,大家听我说!” 众人的声音这才安静了一大半。 “诸位,眼下最紧急的事情是赶紧找个大夫来替这位客人诊治!哪位客官脚力好的,赶紧去找位大夫来,兴许他还有救!” “我去我去!”一个看起来身材还算魁梧的男子赶紧举起手。 原叔催促道:“赶快去!要找最近的大夫,耽误不得!” 男子一股脑冲了出去。 “来几个人,赶紧将他抬到桌上去!”原叔开始招呼着众人帮把手。 好在有些客人都是热心肠,而且都是老顾客了,赶紧上来帮着将人抬到一张干净的桌上去。 杜若站在一旁,额头上因为焦急而布了一层密密的汗。“原叔,要不将东家请出来看看?” 杜若的声音不大也不小,刚好被一层的客人听见了,尤其是那个带头起哄的人。 “原来酒楼的东家在啊!那还不出来看看?出了事就做缩头王八么?”起哄的人号召着其他客人,“诸位,你们说说是不是要东家出来?” “对!让她出来!” 原叔瞪了一眼杜若,这人平日里脑子挺好用的,怎么眼下就这么没眼力价呢?“唉,杜若啊,你可知你这句话是把东家往火坑里推啊!” 杜若惊得两眼睁大,“原叔,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着东家主意多,一定能解决眼下的难题的!” “出来!出来!出来!” 客人的声音一波盖过一波,声音越来越大。 原叔捂着耳朵,叹气。“唉!眼下的是人命,不是难题!东家方才没有及时出来,就是为了让我先来看清楚状况。你倒好,当着众人的面说她在这里,你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是什么?” 杜若急得直跺脚,“那怎么办?若是东家再不出来,客人们一定会冲到二层或者后院的。若是他们情绪激动起来,说不定会砸了酒楼的!” 原叔看着前方一直制止众人往前的小二,想着这几个小二应该还能顶个一时半会儿的。 “你先在这里稳住众人,我去后边跟东家商量!” 杜若重重地点头,站在中毒的那位客人旁边死死地守着。 闹事的人原本只是想让宋酒出来,可见她半天没出现,再加上担心自己也中了毒,情绪更加激动了。个个都吼得脸红脖子粗的,“既然酒楼的东家不出来,咱们就砸了她的酒楼,看她出不出来!” 其余的人也跟着挥着拳头,“砸了它!砸了它!” 第九十三章 :众怒报官 原叔掀开帘子,见宋酒正靠墙站着,神色莫名。 原叔小声的唤了一声:“东家?” 宋酒抬起头,问:“情况如何?” 原叔沉默了片刻,道:“不太好!那位客人的情况很严重,四肢抽搐不止,口吐白沫,两眼翻白。中毒的可能性很大!” 宋酒手指的指腹在指尖上来回摩挲着,好半晌才说道:“原叔,让他们去官府报官,先分散他们的注意力。然后将他们全部赶到欢门下,不能让他们进到酒楼里边。” “若是他们不肯呢?” 宋酒一嗤,“不肯?他们可以试试!你先去办吧,他们若是不肯,我自有办法!” “哎!”原叔猜想宋酒现在的情况也不太好,方才他进来的一瞬间,分明瞧见了宋酒的脸色苍白得很。 原叔快步走回酒楼一层的中央,众人看见他又回来了,纷纷大吼:“你们东家呢?是不是不敢出来见我们?” 原叔清清嗓子,道:“诸位,我们东家说了,大家尽管去报官,而且是越快越好!我们宋家酒楼做事行的端做得正,不怕官府来查!愿意去报官的趁时辰还早,赶紧去!” “哼!你以为我们不敢去吗?大言不惭!想拿官府来吓唬我们,难道官府是你们东家开得不成?” 原叔摆手,面不改色。“东家让你们去报官,并非大家所想!酒楼里出了人命关天的大事,自然要有官府来主事。你们不管是非黑白在这里闹事,万一又出了人命,谁来管?东家是为你们着想,也是为了证明宋家酒楼的清白!” “好!我们暂且相信你所说的,我们这就去报官。你们可一个都别想溜走!” 原叔催促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方丈!你们要去的赶紧去,其余的人先请退到欢门下,暂时不能靠近中毒的宾客!” 其余的人就不乐意了,七嘴八舌地说道:“凭什么?外头这么热,而且万一你们畏罪潜逃,我们找不到人怎么办?” 原叔也是佩服这些人的精力,闹了这么久竟然不觉得累。他这把老骨头被折腾得都感觉力不从心了! “你们可以不出去,万一中毒的客人出了事情救不回来,你们就要承担一半的责任!”宋酒从帘子后走出来,高声说道。 “哟,这正主终于愿意出来了!我们是花了钱来吃饭的,凭什么要赶我们出去!”有些客人原本就气焰嚣张,见宋酒是一个女子,就更加变本加厉了! “呵!不错,你们是花钱来吃饭的,可这账你们还没结呢!不愿意出去的,有本事就留下来,咱们看看是我手中的刀快,还是你们的命比较长!”宋酒从袖中掏出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在众人眼前晃了几晃。 人都怕死,但还是咽着口水死撑。 “你这是威胁!我们要报官!” 宋酒瞪了那人一眼,狠厉地说道:“有本事你就去!对付你们这等暴民就得用暴力!我宋家酒楼客客气气地请你们暂且在外边待着,你们不愿,非要逼我使用这等极端的手段!来呀,看我们谁怕谁!” 那人不知是被宋酒的气势吓到了,还是怕她手中的匕首,虚虚地对身后的人说道:“咱们还是去欢门下等着吧,欢门那儿也可以遮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7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97 阴……” 其余的人也不敢再逗留,纷纷附和他的提议,一波一波地往门外撤。 “东家!”杜若突然大叫一声,“他……他不行了……” 宋酒赶紧跑过去一看,中毒的客人的抽搐不再剧烈了,只是微微地抖动着。 “原叔,你赶紧去看看大夫来了没有!” 原叔刚要跑出去,只听到一阵欢呼声。“来啦来啦,大夫来啦!” 宋酒暗暗松了一口气,赶紧退到一边,让大夫去给中毒的人诊治。 …… 知州府衙里,郑进前正和祝家的两位郎君悠闲地品茗。 祝家的大郎他倒是很少见,郑进前只是从同道的口中听过一两回。祝家的大郎名祝虞,因为双腿有疾,所以不常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倒是祝家的二郎祝良衡,上回在祝家的酒宴上,祝无非就将祝家酒楼的生意全权交给了他。祝良衡时常跟在祝无非身边学做生意,所以郑进前见到他的机会倒是挺多的。 祝良衡搁下手中的茶杯,道:“郑官人若是闲来无事,也可以到祝家酒楼坐坐!我虽然不常在酒楼,但酒楼中的大小事务都是靠大哥才能运转无误。” 郑进前嘬了一小口茶,感叹道:“没想到祝家的大郎在生意上也是一把好手!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啊!” 祝虞微微一笑,两道浓密的眉毛斜飞入鬓,眉下是一双闪着精光的眼。“郑官人谬赞了,舍弟才是做生意的好手,祝虞不过是在背后为他助力,还到不了官人所说的境界!” 郑进前笑道:“这是真话!”随后自顾自地喝了口茶。 据郑进前的观察,祝虞和祝良衡的性格真是差的十万八千里。祝良衡性格容易冲动,你夸他一句他也不会自谦,反而会夸夸其谈。若不是祝虞在一旁提醒着他,恐怕郑进前早就不耐烦地想要送客了。 听祝虞说,他的双腿有疾,但还不至于走不了路。只是他习惯了坐在轮椅上,所以出门的时候也免不了带着。许是因为有病,他不常在人前露面,因此祝虞的性子就显得比祝良衡温和多了。 郑进前在喝茶的间隙不住地腹诽,这两位今日也不知起得什么兴致,竟然跑到府衙来做客了。他好不容易清闲了几日,巴不得没有人来打扰他和夫人闲静的日子,岂料就是有人见不得他清闲! “官人!官人!不好啦!”仆人急匆匆地跑进来,喘着粗气。 郑进前皱着眉,“好好说话!” 仆人深吸了好几口气,道:“官人,宋酒酒楼有人中毒了!那里的客人跑到府衙来报官,说是请官人赶紧派人去瞧瞧!” 郑进前一听又是宋家酒楼,险些一口茶喷了出来。“怎么又是宋家酒楼?” 祝虞道:“既然郑官人有事要处理,我们也不便久留了。我兄弟二人就此告辞了!” 郑进前起身,“也好,两位慢走。实在事情紧急,郑某就不送二位了!” 祝虞和祝良衡齐齐拱手:“官人请便!” 郑进前跟着仆人匆匆忙忙地走了。 祝良衡看着两人的背影,问身边的祝虞。“大哥,原来你今日带我到这里来是为了避嫌。不过,你怎么晓得宋家酒楼的人一定会来这里报官?” 祝虞轻轻一笑,推着轮椅走在前边。“这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第九十四章 :回天乏术 郑进前换了一身官服,正要出门时被郑夫人叫住了。 郑进前回头,忍着内心的急躁,很有耐心地问郑夫人:“夫人,可还有事?” 郑夫人上前来拉住郑进前的手,道:“你不是要去宋家酒楼办案么?我跟你一起去!” “阿芙啊,你也知道我是去办案,你去不合适。”郑进前知道自己陪夫人的时间少,但是去办案带上家眷始终不太好。“你若是闷得慌,叫上几个女使陪你出去转转,可好?” 郑夫人姓钟名梓芙,阿芙是郑夫人的闺名。钟梓芙和郑进前是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自从嫁给郑进前后,郑进前可谓是宠妻狂魔,只要与公事无关的事情,几乎都顺着郑夫人的心意。 郑夫人两手轻轻挽着郑进前的手臂,微微晃动,撒娇道:“官人呐,我就是想去看看那宋酒到底长得如何。我瞧着你每回提起她都是满脸的怒气,有些好奇!官人,你就让我跟着你去吧!我发誓,觉得不会暴露我的身份的!” 郑夫人竖起三根手指作发誓状,态度简直不能再真诚了。 郑进前最受不住夫人跟他撒娇了,想他当年就是在娇妻的撒娇下败下阵来的。郑进前慨叹往事的时候还是万分无奈,这临安谁不知道他的夫人长什么模样?谁让他宠妻的名声传得太远,这一传十十传百,就连临县的人都知道。 郑进前无奈地答应到:“好吧!夫人可以跟着去,可不能靠得太近了,只能在远处看着!” 郑夫人点点头,“好!多谢官人!”郑夫人小鸟依人地靠在郑进前的肩头,狡黠一笑。她这一招对郑进前从未失手过,终于可以去见见传说中的宋酒了,想想都觉得有些激动! 就在郑进前和夫人坐着马车赶往宋家酒楼的时候,宋家酒楼门前又是一片人声鼎沸。 不为别的,原来是那位中毒的客人的家里人寻来了。 酒楼前传来阵阵哭喊声,而发出那嘶哑无力的声音的人,是一位老叟和一位老媪。 老媪一身粗布衣裳,头发花白,被一旁的老叟搀扶着。似乎老人的眼泪要比年轻壮硕的人还要多,老媪哭了半个时辰,那眼泪就没有停过,几乎把面上的每一道沟壑都填满了。 “啊……是哪个天杀的害了我的儿啊!这还有没有天理啊?吃个饭喝个酒就没命了!老天爷啊,你还我的儿啊!” 老媪的声音哭得沙哑,再加上她年事已高,喉咙中又卡着痰,声音听起来就像一架快要作废却又死命地吱嘎吱嘎运转的织布机。 老叟没有像老媪那般不顾形象地大哭,但从他颤巍巍地手脚和通红的双眼依稀能看出他的悲痛。 宋酒站在门后偷偷注视着外边的情况,终于不忍再看,回头问已经在收拾东西的大夫。“大夫,他当真没得救了么?” 大夫悲伤地摇头,“老夫来得算快了,可惜……回天乏术。” 原叔离大夫近,遂小声地问道:“那他可是中毒死的?” 大夫点头,“确实是中毒而死!” 宋酒走过来问:“那能否查出是吃了什么致死的?” 大夫尴尬地摇头,“这个老夫无能为力。这个差事是老夫做不来,老夫只能诊断出他是中毒而死,至于因何而死,就是仵作的事情了。”大夫一把背起药箱,拱手道:“贵楼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老夫也帮不上什么忙,就不添乱了,告辞!”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8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98 宋酒点头,让原叔付了银子送大夫出去。 楼外欢门下的客人见原叔送大夫出来,而那大夫又是一脸凝重,纷纷猜测里边的人肯定是没救了! 大夫听见老叟和老媪一直在外边哭泣,所以走到他们面前,安慰道:“两位请节哀!” 老媪一听,原本哭得沙哑的嗓子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哭得比之前还大声。“天啊!我可怜的儿子啊……”老媪迈着蹒跚的步子冲上前,“我的儿啊……” 原叔赶紧拦在她跟前,“老人家,你们现在不能进去!” 老叟和老媪胡乱地推原叔,哑着嗓子骂道:“你给我起开!我要见我的儿!我的儿!” “你们真的不能进去!官府的人还未到,任何人都不能进去破坏了现场!”原叔据理力争,虽然他也不忍心见两位老人哭得如此伤心,可是事关酒楼的声誉,他不得不这么做! 老媪见没人肯帮他们说话,就拉起老叟一起坐在地上,“你们不让我们进去,我们就坐在这里!直到见到我可怜的儿!” “我的儿啊……是哪个害的你啊……” 在欢门下的其他人见了纷纷撇开眼,他们也想帮两位老人家说话的,可是里边的宋酒也放了狠话。若是他们跟此事沾上了关系,万一官府来查案的时候他们说不清楚,就不好办了。 酒楼的二层,王之焕和云湘将欢门下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一看在眼里。 王之焕看向镇定的云湘,笑问:“你不是酒楼的量酒博士吗?酒楼发生如此大的事情,你都不下去帮帮忙?” 云湘收回目光,看似随意却郑重其事地回答道:“若是我下去只会越帮越忙!这种时候,阿酒姐姐越是需要安静的环境思考,然后才能解决所有的乱子。方才你不也听见了,阿酒姐姐竟然连刀子都拿出来了!果然,阿酒姐姐放狠话的时候最霸气!” 云湘话中对王之焕的称呼不是郎君,而是“你”。什么样的人可以不管尊卑直呼对方“你”呢? 除了关系较好的朋友外,就是长辈或者尊者。 王之焕施施然走回阁子,幽幽地说了一句:“看来宗姬在临安学了不少东西!” 栏杆边上的云湘一听,一怔。没想到王之焕还能认出她! 云湘和王之焕相识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在王之焕还没有去漠北的时候,两人的关系熟悉到可以经常串门的地步。可自从王之焕被丢到漠北历练后,两人之间的联系也就渐渐的淡了。 云湘悄然一笑,随即释然了。反正所有人都知道她在临安的事了,也没有必要再藏着掖着了。“王小五,看来这些年你还没有忘记我这个朋友啊!” 王小五是云湘给王之焕取的绰号。云湘比王之焕小好几岁,又仗着是亲王的女儿,打小就在王氏的孩子群里称霸王,给别人起绰号是一件特别容易的事情。 王之焕听见久违的称呼,也没感觉到反感,反而是生出了几分亲切感。已经有好些年没有听见有人叫他王小五了,这种感觉就好像又回到了去漠北以前的无忧时光! 第九十五章 :不似当年 “宗姬这些年过得可好?”王之焕看着已经拔高了不少的云湘,关切地问。 云湘笑着拍了拍王之焕的肩膀,潇洒地说道:“除了照旧追着种卿到处跑,其他的都还好!倒是你,去漠北历练几年,如今变得沉稳了许多!” 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云湘在心中默默地道。 王之焕胡乱地拨弄云湘额前的碎发,亲昵地说道:“怎么,你还指望着我再带着你翻遍汴京的墙头不成?” “喂!”云湘拍开王之焕的手,气呼呼地说道:“你明明说过要把我当成亲妹妹一样宠着的!你如今反悔了?” 王之焕手一顿,“哦?我倒是忘了还有这一茬!当初可是你用宗姬的身份逼我这么做的,我可没有这个打算!” “王之焕!”云湘一把掐在王之焕的手臂上,“你个忘恩负义之人,亏我当时还跟阿爹撒谎,说是我逼着你带我翻墙头,你才免于被你爹打!” 云湘瞪着圆溜溜的眼珠子,一副不肯罢休的模样。 王之焕真的变了很多,变得令她这个以前整天赖着他的人都快不认识了。漠北的历练究竟是什么样的,把一个原本放荡不羁的王小五变成了高远淡漠、不易亲近的王氏五郎? 似是看出了云湘眼中的担心和疑惑,王之焕轻轻地拍了拍云湘的脑袋,道:“云湘,人总会成长的。你从天真的小丫头变成了高贵的宗姬,而我则从王小五变成了天下人眼中的王之焕。这都是我们自己选择的,但无论如何,我们终究还是我们。你懂吗?” 云湘听得似懂非懂,却还是点点头。 也许她以后会懂的! 王之焕忽的在云湘脑袋上敲了一记,笑着说道:“猜你也不懂!不过见你平平安安地长成如今的模样,我很高兴!咱们的宗姬用不了多久就要嫁人了,想想还真是舍不得!便宜了种卿那小子!” 云湘听见王之焕说种卿是小子,不满地说道:“你嫉妒也没用,种卿早就被我包下了!倒是你,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嫂嫂?” 王之焕招云湘过来,很是神秘地问道:“你觉得你的阿酒姐姐如何?” “啊?”云湘大吃一惊,“王小五,你没开玩笑吧?你……你和钱改容他……” 云湘怕说漏了消息,赶紧转移话题。“我觉得阿酒姐姐挺好的,不过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还是想想怎么帮阿酒姐姐解决眼下的问题吧!” 王之焕似乎没有听见云湘所说的半句话,只是点头说道:“也好,先下去看看!” “你师傅不是荀老么,他的医术你多多少少也学了点,应该可以验个尸吧?”云湘刚走到木梯边上,立刻回头问王之焕。 王之焕歉意一笑,“他的医术,我可是一点都没学到。” 云湘哀叹一声,果然,他这性子还是没变的。别人越想让他做什么,他偏不会去做。而别人不想他做的,他却做得十分彻底! 两人悄声下了二楼,整个一层空荡荡的。杜若一直守在中毒的男子身边,虽然男子已经死了,但杜若必须要等到官府的人到了才能离开。 原叔则是站在门边悄悄地观察欢门下的情况,若是外边的客人突然暴动,他也好通知酒楼里的人做好防范。 王之焕和云湘看了一圈,都没有瞧见宋酒的身影。 “杜若,阿酒姐姐呢?” 杜若坐在长凳上,缓慢地抬起头,道:“没留意,许是到后院去了。” 云湘见她两眼无神,以为她是累了,“杜若,要不你去歇着,我替你看着他。”云湘指了指躺在桌上的尸体,那个他自然指的是中毒而死的人。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9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99 杜若摇头,“无事的,还是我看着吧。”杜若对着云湘疲倦地笑了笑,“做事要有始有终,这是我的原则!” 云湘也就不强求了,转身朝后院的方向去。 王之焕也紧随其后。 后院,依旧是靠近酒窖的方向,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 宋酒哗啦啦地翻着手中的画册,眼睛不住地在画册的各个地方搜寻着。 自从带着宋君顾去拜师之后,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她也就无暇顾及去清点画册的事情。原以为酒楼有千里眼在暗中看着不会出事,谁料今日就发生了,还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一千里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只听见画册哗啦哗啦翻过的声音,不敢分心。终于让他等来了宋酒的问话,“最近可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 一千里摇头,“无。酒楼所有的千里眼若是发现了异常的现象,一定会上报的。” 宋酒将画册还给一千里,问道:“那酒楼的人最近可有异常的举动?之前犯过事的那些小二可有反常?” “上回那些小二被东家您教训过后,做事情也是兢兢业业的,没有再做过那等事情。”一千里正要将画册收入袖中,突然想起一件事,又道:“对了!前些日子东家没来酒楼的时候,云湘在二层的酒楼招待了种卿种将军。不过那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私事,而且东家也吩咐过二层的事情都不用画下来,小的们也没有在意。” “云湘和大哥?”宋酒没想到种卿会认识云湘,听一千里话里的意思,他们之间的关系还不浅。“你确定云湘和大哥与今日酒楼的事情无关?” 一千里再仔细回想了一遍种卿和云湘那日的谈话,确实没有可疑的地方,这才肯定地点头。“确实无关!” “那原叔和杜若呢?”宋酒也不是刻意要去怀疑原叔和杜若,只是一千里提起了云湘的事情,她觉得也有必要问一下另外两个她信任的人。 一千里对原叔的关注比较多,毕竟他是酒楼里管事的,任何事都要经过他的手。但是经过一千里长时间的观察,原叔每日都在柜上记账,遇上贵客时他便来招呼,没有可疑的地方。 一千里道:“原叔是东家亲自选的,自然是没有问题的。至于杜若……” 杜若的性子比较冷,平日在酒楼中和大家接触的不多,一心只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千里眼们在背后也曾议论过这件事,可最后也没得出什么结论。 一千里看不出杜若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只好把她近日的行踪都告知宋酒。 “杜若前些日子告了两回假,有一回是云湘当值,她也就没来。杜若平日不常与我们说话,所以我们对她也不甚了解。倒是云湘和她说的话比较多,东家大可以问一下云湘。” 第九十六章 :信任怀疑 云湘的性子比较冷,这点宋酒是知道的。可一个大活人,又是她亲自招的量酒博士,不至于喜欢吃什么、常去哪些地方都无人知晓吧? 宋酒的手指在墙面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问:“杜若在告假的时候可有说是因为什么事?” 一千里想了片刻,答道:“说是回去看望亲戚,当时小的见杜若满心喜悦的,便多问了一句。杜若当时的反应有些羞涩,小的觉得她去见的人应该是她爱慕的人。” “恩。”宋酒其实没有证据证明今日发生的事情与杜若有关,她也不信自己一直信任的杜若会作出背信弃义的事,但直觉又迫使她不得不去问清楚所有有关杜若的事情。 今日杜若也和平常无二,唯一令她惊讶的是,杜若一个弱女子,就算性子再怎么沉稳也不可能一直坚定地守在一具尸体身边。 “一千里,你还记得有一日你帮我打水时,我对你说的话么?” 祝良衡来酒楼找茬的时候,她知道了要杀害自己的人是苏道。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害怕,对未来的恐惧。 宋酒还记得她当时跟一千里说了一句话,“我可不愿自己的人在背后捅我的刀子!” 她就是太相信自己人了,最后都会被身边最亲的人害得体无完肤! 千里眼最厉害的地方就在于记忆力惊人,常人很容易忘掉的事情,在千里眼这里就算再过十年二十年都不会忘记。一千里满目震惊地望着宋酒,“东家的意思是……” “东家的意思是……杜若下的毒?”一千里面色沉重,如果今日的毒当真是杜若下的,那酒楼里岂不是出了内奸? “嘘!”宋酒摇头,示意一千里噤声,眼睛却看向一千里的身后。 一千里转身,云湘和王之焕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云湘见到了宋酒便快步跑上前,拉着宋酒问:“阿酒姐姐,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吓得我心里直跳!” 一千里默默地退到一边,拿着画册悄声离开了。既然宋酒已经开始怀疑杜若了,他就得在暗中观察一下。如果杜若表现正常的话,那就皆大欢喜! 宋酒掸去衣上的灰尘,笑问云湘:“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不是在这里么?左右也不会跑到哪里去的,你大可放心,我是不会狠心扔下你这么灵巧的量酒博士的!” 云湘傍着宋酒的手臂,道:“我就知道阿酒姐姐心好!对了,阿酒姐姐,中毒的事你可有法子应对?” 宋酒听她这么一问,再看看站在一边不说话的王之焕,淡定地说道:“没有!” 王之焕和云湘皆是吃了一惊! 精明如宋酒,在这种时候竟然毫无对策?这话若是外人听了或许会信,但王之焕和云湘是绝对不会信的! 王之焕所了解的宋酒,无论遇到何种糟糕的境遇,都会在一瞬间想好千万种应对的计策。难道她此次真的是黔驴技穷了? 不会!这一点从宋酒的神情和表现就看得出来! 云湘朝王之焕使了眼色,催促他关心关心宋酒。王之焕和钱改容都对她的阿酒姐姐有意思,她偏向谁都不太好,但是她可以两个都帮啊! 王之焕瞬间便明了云湘的意思,心里虽然无奈一笑,但还是忍不住夸了一句:这个丫头,真是……有情有义! “官府的人应该就快到了,待仵作验过尸之后……”王之焕顿了一下,看向宋酒的那一双鹿眼,道:“你极有可能会被抓到府衙里去!” 云湘一听顿时站直了身子,“什么?他们凭什么抓阿酒姐姐?王小五,你莫要吓我!” 宋酒敏锐地捕捉到了云湘的措辞,“王小五?”宋酒看向王之焕,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大名鼎鼎的、仙气飘飘的王之焕,他的小名竟然叫王小五! 云湘在宋酒身后朝着王之焕拱手求饶,她真的不是有意的。她只是叫着习惯了,谁知道就被宋酒给听进心里去了。 王之焕顿时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100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00 黑了脸,“若是想笑便笑吧,憋着对你的伤口不好!” 宋酒果真感觉到腹部的疼痛,因为她一直憋着笑,让腹部的伤口胀了起来,撑开了伤口。 “阿酒姐姐,你受伤了?在哪里?”云湘焦急地问道。 宋酒拉住了她四处扒拉的手,安慰道:“我无事的,你只要不乱摸就不会碰到我的伤口!” 云湘尴尬地收回双手,难怪方才阿酒姐姐的脸色那么难看,原来是自己碰到了她的伤口。 宋酒舒了口气,道:“原叔每日都要把关酒楼的酒菜,因此不会是酒菜的问题。唯一有可能的便是,有人在酒菜里下了毒!” 这点云湘和王之焕在楼上的时候已经猜到了。 王之焕分析道:“下毒的人有两种,一是与中毒的人有仇怨,而便是与你有仇,所以想借此来打压宋家酒楼!若是前者的话,事情还算好办。可若是后者,便有些棘手了!” 宋酒笑得无奈,“所以我才说我没有法子应对,眼下都只是我们的猜测,没有真凭实据的话没有人会相信的!” 云湘和王之焕皆是沉默,宋酒所说的是事实,没有真凭实据,一切都是空谈! 原叔突然掀开后院的帘子,他来不及走到宋酒这边了,就隔着老远的距离扯着嗓子喊道:“东家,郑知州快要到酒楼了!” 宋酒赶紧过去,却听见酒楼外变得人声鼎沸。 酒楼外边,原本安静的客人不知为何突然变得十分狂躁,一个劲地叫嚣着要进酒楼! 在欢门下边拦着的小二一个个叠站在一起,用身体做成一堵人墙将激愤的人们挡在门外。 原叔擦了擦汗水,对宋酒说道:“东家,如今他们这个闹法,恐怕郑知州他们进不来!该如何是好?” 宋酒没说话,只是走到门前,与欢门下的人墙隔着两步的距离。她冷眼看着那些高举着拳头、口中念念有词的人们,他们个个都像要喊破喉咙似的卖命地大喊,似乎声音越大越好! 好!真是好! 不就是知道郑进前快要到宋家酒楼了么,这么不要命地喊,还怕郑进前听不到? “看来三十六计里,最适合我的还是苦肉计了。”宋酒喃喃自语。 第九十七章 :百姓闹事 身后的原叔只听到一丁点的声音,却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只见到她挺起胸膛往欢门外走去。 “东家!”原叔想要去拦住她,最后还是没有做。 那些客人见宋酒出来,纷纷往后退了好几步。他们这心里还是有点担心的,毕竟之前宋酒可是拿着刀子在他们面前比划,那不要命的模样想想都害怕! 宋酒看着门前突然多出来的空间,一嗤。 “她就是宋家酒楼的东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肯定就是她指使人下毒的!” “抓住她!抓住她!” “抓住她,送官!” “送官!送官!” “……” 原本退到后边的人群被最后面的人推挤着往前边来了,瞬间又堵到了那堵人墙面前。 宋酒拍拍小二的肩膀,“给我腾出个空来!” 小二死死地挡住一拥而上的人群,从嘴里挤出了一句话:“东家,这里有我们!您还是进去吧!” 他们这些有力气的小二挡着这些人都很吃力,东家一个弱女子来能做得了什么? “腾!”宋酒大声地吼出了一个字。 这可能是宋酒有生以来吼得最大声的一次了,声音大得令后边的人听见了都虎躯一震! 人们都震惊地望着宋酒,心里都在想:河东狮吼大概就是如此吧!没想到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娘子竟然有如此大的爆发力! 小二往两边挪了挪,在中间给宋酒留了一个位置,其实就是变相地将她护在了中间。 “再腾!我要站在最前面!” 小二谨慎地挪了挪,还是不经意地靠近宋酒。他们这么做都是为了保护宋酒,万一暴动发生了,他们还能护着她逃走。 宋酒很感激小二的做法,可是这些对她来说是无用的。若是一味地被他们护着,那她的苦肉计还怎么演? 宋酒往人群中走了两步,高声说道:“我宋酒做事上不愧天、下不愧地,你们说宋家酒楼害死人,那就拿出证据来!空口无凭地胡说八道便是诬陷!诬陷罪的下场大家是知道的!” 人群一阵沉默,立刻又沸腾起来。 “酒楼里边躺着的人就是证据!方才那个大夫肯定诊治出来了,人肯定没救了!” “就是!” “人就在你的酒楼,你不让我们见,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宋酒看着众说纷纭的众人,却找不出那个故意挑事的人。 众人不断地向前涌动,推推搡搡地往前冲。 宋酒就站在原地不动,一边的几个小二见状急忙跑上前来护在宋酒的左右。 宋酒其实早就察觉到最前排的人是被后方的人推上前来的,所以她才故意站在最前面。 果然,最前排的人不愿上前,又不愿被后边的人推着上前,便和后方的人相互推挤,但是最前边的人毕竟人少力量也小,很快就被后方的力量推上前。 前排的人一个没留意,重心不稳下,在胡乱扑腾下碰到了宋酒腹部的伤口。而其他的人则是死命地往前推,全然不顾宋酒是个女子。 宋酒忍着疼痛,脚心不稳,在混乱的人群中摇摇欲坠。 小二也一心抵挡众人,忽视了对宋酒的保护。有心的人瞧见了偷袭的缝隙,便用力地推了宋酒一把。 宋酒本就站得不稳,被这么一推,眼看着就往门后倒去。 人群中突然伸出一只手拉住了正要倒下去的宋酒,在一瞬间将她护在怀中。 “都退回去!没看见她受伤了吗?” 闹事的人这才注意到宋酒腹部的衣裳已经被鲜血染成一大片的红色,而宋酒面色一片苍白,原本还有些血色的唇也变得惨白。 “钱寺丞,这……这不是我们做的啊!我们身上并没有刀子!”站在前排的人急忙解释道。 钱改容搂着虚弱的宋酒,问:“你可还好?” 宋酒撑着钱改容的手站直了身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腹部。血将衣衫都浸湿了,看来这回伤得有些严重啊! “有点疼。”宋酒悄声说了一句:“钱改容,帮我个忙!” 话刚落下,宋酒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闹事的人一看,吓得纷纷捂住了嘴巴。“这这这……她晕过去了!” “郑知州到!” 人群后方传来一声高呼,聚在酒楼前的人赶紧往两边撤开,留出一条宽阔的通道。 钱改容只当没听见那一声高呼,一把抱起已经晕过去的宋酒,快步往酒楼里边走。 云湘见宋酒好好地走出去,却晕着回来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1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01 ,赶紧跑上前去。“钱改容,阿酒姐姐怎么了?” 钱改容催促道:“赶快去找大夫,她的伤口裂开了!快!” “哦哦!我马上去!”云湘提起裙角飞快地跑出了酒楼。 王之焕从后院出来时,正巧看见云湘飞奔出去,而宋酒则是躺在钱改容怀中。他赶紧上前去,却见宋酒的腹部有大片的血迹。 “来,给我!我带她去找大夫!”王之焕说着,正要伸手去抱宋酒。 钱改容却侧身一让,挡住了王之焕伸出来的双手。“不必了,云湘已经去找大夫了!” 王之焕一愣,随即收回了手。 钱改容赶紧将宋酒放到椅子上,随即倒了一杯凉透了的茶水。王之焕以为他这是要喝冷茶水,刚要制止,却见他将茶水倒在宋酒的手上。 钱改容先是用茶水浸湿宋酒染血的左手,因为没有带着帕子,他只好用手替她清洗掉手上的血渍。 王之焕看着从宋酒手中流出来的红色水渍,再看钱改容一副认真专注的神情,心情复杂。“你还是如此细心体贴。” 钱改容用自己的衣袍替宋酒擦干了手,道:“你一向都不喜这些污糟的东西,自然是由我来了。” 王之焕不知钱改容今日为何出现在这里,好奇地问道:“你今日怎么有空到这里来?” 钱改容看向宋酒,眼神中流露出浓浓的关切,“她不是受伤了么,我来看看。”顺便来向她道个歉。 王之焕瞧出了他眼中的情意,心中五味杂陈。怪不得云湘会一时口快提起钱改容,原来如此! 王之焕看着晕过去的宋酒,无声地笑了。 她什么时候竟然和钱改容有了这么深厚的关系?深厚到钱改容会主动来看她,而且还不顾尊卑地伺候她? 若是荀清华知道王之焕此时的想法,定然会嫌弃地骂他两句,然后很不厚道地添上一句:“小子,你这是在吃醋啊!” 第九十八章 :问话线索 郑进前带着夫人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了宋家酒楼,可还没到楼前就远远地听见一阵吵闹声。 郑进前侧耳细听,全是一些打打抓抓的话语,而且那阵仗听起来还不小。郑进前赶紧提醒身边的郑夫人,“阿芙,等会儿你就别跟着我进去了,就在外边看着。” 郑夫人温顺地点头,她也听见了外边的动静。若是她等会儿跟着郑进前进去,一定会被误伤的。郑进前都是为了她好,她自然会听他的话。 郑进前下了马车,只见酒楼门前的人分成了整整齐齐的两列,像是专门等着他来一般。 带着一干衙役进了酒楼,郑进前就看见宋酒躺在椅子上,两眼紧闭,而且面色惨白。再看另一边,一张长桌上直挺挺地躺着一个男子。 郑进前无奈地喊了一声,“仵作呢?” 被点到名的刘仵作赶紧小跑上来,“官人,属下在这儿呢!” 郑进前烦躁地掸了衣袖,“那还不去验尸,等着用昏食吗?去去去!” 刘仵作连连道是,飞快地跑到尸体的身边,以最快的速度将带来的工具放好,随即开始最初的验尸。 “钱寺丞,她这是……”郑进前边往宋酒这边走边问,当他看见宋酒腹部的那一大块鲜红的血迹时,着实被吓了一跳。“这是外边的那些百姓弄的?” 钱改容拱手,算是跟郑进前问好了。“郑知州,她这是旧伤,不过方才被那些人一折腾,伤口裂开了。” 郑进前点点头,心道:还好不是百姓的刺伤的。若是百姓的过错,那这个案子审理起来会更加麻烦。 “这位是?”郑进前这才注意到坐在一旁没有说话的王之焕,也是奇了,他方才进门的时候分明没瞧见这里有人。 钱改容向他介绍道:“他是太原王氏的王五郎,名之焕。” “啊?”郑进前惊得喊了一声,“这位竟然是名扬天下的王之焕?失敬失敬!” 王之焕这才起身,淡淡地说道:“名扬天下不敢当,失敬更算不上。郑知州也算是从太原王氏门下出去的弟子,如今官居知州,之焕应该恭贺才是。” 郑进前谦虚一笑,“不敢不敢!想当初郑某在王氏门下学习之时,竟无缘得见王五郎,实属憾事!” 郑进前说的这些自然不是真话,他在王氏门下学习的时候王之焕的确出名,可是是因为放荡不羁、四处惹祸而出名。王之焕因为科举中魁首名满天下时,郑进前早已不在王氏门下了。 钱改容见郑进前在跟王之焕客套,也无心参与,他的整颗心都在宋酒身上。宋酒晕倒前分明和他说请他帮忙,可是他连帮什么忙都不知道,如何下手? 钱改容看着宋酒昏睡的容颜,眼神中带着无奈又带着些宠溺。你还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你若是让我直接破了这案子还好,这忙实在找不到突破点啊! “嘶……” 钱改容听见声音,一看,竟然是宋酒醒了。紧张地问道:“你醒了!坐着别动,大夫就快到了!” 宋酒心想:不醒不行啊,你一直盯着我看。再加上郑进前都进来了,总不能让他一直等到大夫来吧。 “郑知州,您怎么亲自来了?”宋酒这是明知故问。酒楼出了人命关天的大事,郑进前作为临安的知州肯定会亲自来。 这时刘仵作的初步验尸也结束了,他赶紧过来跟郑进前禀报,“官人,死者确实是中毒而死。” 郑进前大概也猜到了那人是中毒而死的,试问宋家酒楼开了这么久,平日都没有出现吃食有问题的情况,怎么今日就突然出现了呢?郑进前问:“中的是何毒?” 刘仵作犹疑了一会儿。“这……初步判断,是乌头!” 郑进前一把将刘仵作拉了过来,咬着牙问道:“你确定是乌头?那可是剧毒啊!” 刘仵作慌忙地点头,“所有的症状都显示他中的是乌头的毒。” “乌头!什么人竟然敢在这里用乌头来害人!”郑进前骂骂咧咧地,但也只是小声地说,没有让其他人听见。 宋酒坐在椅子上,一手撑着桌边打算站起来。“郑知州,可是查出来中的是何毒?” 郑进前打着哈哈道:“还没有,这刘仵作上了年纪了,办事有些吃力。”郑进前重重地捶了几下刘仵作,又悄悄朝刘仵作使了个眼色。 刘仵作瞬间明了,装作惭愧的模样,道:“是属下办事不力,等回了府衙进行第二回 验尸时,属下一定会拿出看家的本领!” 郑进前找了位子坐下,道:“既然本官今日都到了这里,顺道查问一番。宋酒,你将今日在酒楼一层做事的人都集中到这里来吧。” 宋酒刚要点头,原叔早已跑着去办了。 郑进前又吩咐差役,“把手好欢门,没有我的吩咐,不准门外的百姓进来!对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2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02 了,派几个人去外边保护夫人。” 其实能在酒楼一层做事的人不多,只有原叔、云湘、杜若以及四个小二。 原叔是负责在柜上记账的,偶尔也来招待一些贵客。云湘和杜若则是负责取酒的量酒博士,而四个小二就是负责送吃食和酒的。 郑进前先是询问了那四个小二,“今日死者是何时到酒楼来的?” 其中一个小二回答:“是巳时一刻,是小的给他寻的座儿!” 宋酒回想了一下千里眼所绘的画册,巳时一刻的时候上边确实出现了死者的画像。 郑进前又问:“那是谁负责给死者送的吃食?都送了些什么?” 方才的小二又接着答道:“也是小的。那位客官点了一碟儿花生米、一碟生牛肉和一壶东阳酒。可小的见那位客官吃了许久也没有出什么问题啊!” “花生米、生牛肉可是同一位厨子做的?”郑进前问原叔。 原叔拱手回道:“是,不过这花生米、生牛肉不止做了一碟,且厨子不知道这一碟会送到哪位客官的桌上。” 郑进前若有所思地说道:“看来这问题就不出在厨子的身上了。负责打酒的量酒博士是何人?” 云湘和杜若都走上前来,“是我们。” “你们二位今日可有打过东阳酒?”郑进前的目光在杜若和云湘之间逡巡,想要从她们两人身上得到一些蛛丝马迹。 云湘和杜若都回道:“回官人的话,我们都有打过东阳酒。但是哪位客人点的东阳酒,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郑进前觉得问题就出在酒这一环节,先是问云湘,“云湘,死者出事之时,你在何处?” 云湘指着王之焕说道:“当时我正在二层款待他,直到一层出了事才下来的。” 郑进前望向王之焕,见王之焕承认:“确实如此。”郑进前又问宋酒,“宋酒,云湘说的可是实话?” 宋酒虚弱地靠在椅子上,回答:“是实话,当时是我吩咐云湘上去的,她不愿。云湘打算让杜若上去,哪知杜若跟她开玩笑,说不去,云湘这才不情愿地去了。” 宋酒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杜若的,原本她不打算说后面这些话的,可是为了将事情调查清楚,这些话就必须说。 第九十九章 :顺藤摸瓜 郑进前听了,看杜若的眼神里多了一层意思。“杜若,本官问你,事发的时候你在哪里,在做些什么?” 杜若神情淡淡,道:“那时因为人手不够,又没有客人点酒,我便帮着去送吃食了。可刚送完两桌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巨响,转身便发现那位客官倒在地上了。” “那你可有注意到有什么人接近死者?” 杜若摇头道:“没有。” 郑进前摆摆手,“好吧,你先退下吧。” 刘仵作上前来问道:“官人,那眼下是要回府衙审问,还是继续在这……” 郑进前站起身,道:“眼下也问不出什么,打道回府!宋酒,你宋家酒楼出了人命,恐怕你得跟我走一趟!” 宋酒死撑着站起身,面色很是难看,但她还是坚持道:“好!” 钱改容瞧她面色不对,劝道:“还是先看过大夫再去,你这伤可不能拖延。” 郑进前本来已经走到门边了,听见钱改容的话,回头道:“府衙里有大夫,钱寺丞不必担心!” 宋酒昂首问钱改容:“不介意送我去府衙吧?” 钱改容一笑,“自然!” 宋酒看向王之焕,道:“郎君也跟着去吧,既然是送我来的,总得有始有终不是?” 王之焕便默默跟在后边,眼神一直在钱改容和宋酒之间徘徊。 一条长长的队伍走出了宋家酒楼,郑进前的马车走在最前边,后面跟着的差役抬着男子的尸体。后边则跟着宋酒、王之焕和钱改容,最后边则是另一拨差役。 围观的百姓混在人群中指指点点,纷纷猜测是宋酒害了人,官府这才抓了她。 祝良衡也在人群中,远远地望着宋酒的脸,讥诮道:“宋酒,跟我斗,你只会输得一败涂地!” 仆人在他身边问:“二郎君,此事可要跟大郎君禀报?万一那宋酒又耍什么花招,咱们也好做个防范!” 祝良衡招了袖子,从人群中退了出来,转身走进了小巷。“量宋酒这回也耍不出什么花招,她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此事就不必告诉大哥了,他最近不知在忙些什么,就不给他添乱了。” …… 天一擦黑,宋家酒楼便亮起了灯笼。 不同往日的宾客满座,今夜的宋家酒楼显得特别冷清。 原叔看着空荡荡的酒楼,十分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对身后的小二说道:“都散了吧,都这个时辰了,东家还没回来,想必今夜是不来的。” 一干小二低着头没说话,云湘和杜若也是神情漠漠。 酒楼里出了大事,宋酒又被带走了,这主心骨没了,众人怎能打起精神来? “原叔!”其中一个小二突然叫住正要离开的原叔,道:“今日知州离去的时候,我恍惚听见仵作在和知州说毒药应该还藏在酒楼里,说是明日会派人来搜查。” 原叔叉着已经累得直不起的腰杆,疲倦地说道;“来就来吧,咱们没做这种坏事,怕什么?快些收拾了桌椅歇息去!” 小二们听了,也就赶紧手脚麻利地收拾着准备打烊。 云湘见杜若还站在原地不动,又见她眉头紧锁,问道:“杜若,你无事吧?我见你今日一直都是魂不守舍的,还在担心阿酒姐姐么?” 杜若回过神来,那紧锁的眉头这才舒展开,笑道:“无事的,就是有些累了。再加上今日亲眼看见死人,心里有些不舒服。” 云湘明了,安慰道:“那你早些歇息,明日就会好的。若是睡不着,就用些珍珠粉,十分管用!” 杜若拉着云湘的手,感激地说道:“云湘,多谢你!” “谢什么,你在酒楼里教了我这么多东西,应该是我谢你才对!好了,我也困了,先走了!”云湘临走时还拍了拍杜若的手背,“别多想,好好歇歇!” 杜若在云湘走后也离开了,整个酒楼在一刻钟后悉数灭了灯。 子时,空荡荡的酒楼里突然传来一道轻微的开门的声音。 一道黑影闪进了酒楼,轻车熟路地绕过架起来的桌椅板凳,朝着后院走去。 皎洁的月色下,只听见井边传来木桶碰撞石壁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明显。 夜色里,那人将木桶从井里取了出来,又快速地将木桶里装着的瓜蔬倒腾出来。那人伸手到木桶里转了两圈,终于直起了身子。 月光下,一个小小的瓶子在泛着白光。 那人将瓶子揣进怀中,又将瓜熟放进木桶,随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3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03 后把木桶放回了井里。 回到酒楼一层的时候,时间才过去两刻钟。黑影快步走到门边,正要开门离去时,整个一层的灯笼突然全部亮起来。 “杜若,真的是你!”宋酒从二层的楼梯上走下来,失望地看向站在门边的人。 杜若的喉咙干咽了一下,问道:“东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宋酒笑笑,“回来?我从来就没有出去过啊!” 突然,门吱呀一声开了。云湘从门外走进来,身上带着重重的寒气。 “杜若,为什么要这么做?”云湘不解地问道,眼中全是不可置信。她不信杜若会做出这种事,杜若虽然性子冷淡了些,可她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杜若。 杜若认命地笑了,低低地说道:“没有为什么。” 宋酒对着门外说道:“郑知州请进来吧!” 杜若侧目一看,郑进前带着一干差役浩浩荡荡地进来了。她后知后觉地笑了,“原来,这是你们设的圈套!” 宋酒盯着杜若的眼睛,问:“杜若,从我贴榜开始,你就已经计划好了要来宋家酒楼了吧!你潜伏在我身边这么久,应该知道我最讨厌什么样的人!” 杜若听了宋酒的话,沉默了片刻,然后对着宋酒扑通一声跪下,重重地磕了一头。“东家,这一拜是感激您的知遇之恩。从现在开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宋酒冷哼一声,避开了。“我受不起你这一拜!” 郑进前站在杜若面前,威严地问道:“杜若,本官问你,你背后的主使是何人?” 杜若一嗤,“此事就是我一人所为,我背后哪来的主使?” 郑进前怒视杜若,“杜若,你若是招供了幕后的主使,本官可以对你从轻处罚!” 杜若一口咬定,“没有人!全是我一个人做的!” “来人!”郑进前退到一边,“既然犯人冥顽不训,那就带回府衙去!” 差役上来架起杜若,一个小小的木牌从杜若袖中掉了出来。 “慢着!”郑进前上前去将那块木牌捡了起来,细细端详。 木牌上边绘着一株梅花,纹理清晰可见。 郑进前喃喃道:“这不是梅花别馆的牌子么?” 第一百章 :杜若自尽 梅花别馆? 众人吃了一惊,难道杜若是苏道派来的人? 郑进前举着木牌问杜若,“这牌子是你的?” 杜若别开脸,不承认。“这是我捡到的。” “捡的?”郑进前呵笑了一声,“你认为本官会信你说的话吗?梅花别馆的人是吃素的吗?他们的牌子会轻易被你捡到?” 杜若两眼瞪着郑进前,“怎么不可能?我就不能在大街上转悠的时候捡到一块儿牌子么?” “那你这逛街逛得也太远了些!”郑进前负手而立,“梅花别馆离宋家酒楼可有好几条街,你平日都在酒楼做事,竟然会跑到北边的梅花别馆?” “信不信随你!” 郑进前动了动嘴角,一边的差役瞬间看懂了他的意思,立刻将杜若押着回府衙。 宋酒送走郑进前后独自一人在二层的栏杆边坐了许久,没有人敢来劝她。 其实今日郑进前也发现了此次事件的可疑之处,便假装将宋酒带回府衙,以此来降低犯人的戒心。 而那个同原叔说明日官府要来搜查酒楼的小二也是宋酒设计好的,为的就是引蛇出洞。可是蛇没有引出来,倒是让他们抓到了一直潜伏在宋家酒楼的杜若。 杜若真的是苏道派来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的吗? 宋酒望着天上的那一轮明月,久久没有回神。 “再怎么看,天上的明月也不会落下来。” 宋酒回头,见王之焕站在阴暗的阁子里,问:“你怎么来了?” 王之焕走出来,皎洁的月光洒在他荼白的衣袍上,那件衣袍好似被镀了一层银光般,闪闪发亮。 “杜若的事情,你心里一定不好受。我来,只是陪陪你。” 宋酒淡淡一笑,可是那笑里藏着一层淡淡的忧伤。“坐吧。” 两人就在月满栏杆的酒楼二层坐了一夜,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这么一直坐到天明。 天明时分,官府突然来了报信的差役。带来的口信是:杜若在牢中自尽了,吃的是她用来毒害人的乌头。 正当酒楼中所有人的都唏嘘不已的时候,宋酒大袖一挥,道:“开门,做生意吧!” 宋酒说完那一句话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宋家酒楼。 原叔和云湘找遍了酒楼上上下下也不见她的踪影,去家里找时也没见着人。 云湘第三回 将王之焕堵在门口,问:“王小五,你就把阿酒姐姐的行踪告诉我吧。” 王之焕只回了她三个字,“她无事。”其余的无可奉告。 一连五日,宋酒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所有的人都找不到她的踪影。但凡和宋酒关系好的,一连几日都上门来打听消息,但都无功而返。 就在第六日,祝家酒楼突然发生了一件大事,顿时引起了整个临安城的骚动。 祝家酒楼的吃食里竟然出现了死耗子和滑虫(今蟑螂)! 去祝家酒楼的大都是临安非富即贵的人,在吃食里发现了死耗子和滑虫,他们怎么能忍? 于是,当日在祝家酒楼用餐的人都跑到官府告状。 一时间,人们关注的焦点不再是宋家酒楼,而是转到了祝家酒楼。 第六日的晌午时分,当宋酒推开门的那一瞬间,王之焕、王琢以及宋清盼站在庭院里,目光都投注在她的身上。 宋清盼见到宋酒的第一句话就是:“娘亲,你怎么黑了?” 王琢见到宋酒的第一句话是:“酒娘,你怎么消瘦了这么多?” 王之焕什么也没有问,只说了一句:“热水都准备好了,洗洗便睡吧!” 宋酒感激地点点头,道了声谢便匆匆地赶回房间沐浴了。 宋酒失踪的五日里,她先是悄悄去了梅花别馆。她暗中观察了苏道一日,发现苏道最近都在忙着准备还梅会的事情,根本不可能有空闲的时间来对付她。 于是,她又去了祝家酒楼。不过还没进祝家酒楼,她便碰见了祝良衡,也碰巧听见了祝良衡和仆人的对话。 原来杜若是祝家的人,怪不得那次祝良衡只是到宋家酒楼闹了一次便草草收场了,原来是在她身边安插了眼线。 第三日,宋酒便乔装混进了祝家酒楼的后厨。 在后厨混了三日后,在第四日,宋酒终于找到了机会。她便趁主厨不注意的时候将死耗子和滑虫扔进了客人的碗里。 而在祝家酒楼的后厨待了三日的后果便是:她的面色被后厨的油烟熏黑了不少,再加上不眠不休地在祝家酒楼打听消息,她整个人瘦了一圈。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4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04 …… 祝家 祝无非被气得七窍生烟,狠狠地罚了祝良衡在日头下跪了一日。 “我教了你多少回,做事不要轻举妄动!你个孽子到底有没有记在心里?”祝无非捂着心口,一张脸皱得沟壑密布。 祝良衡在日头底下晒着,无辜地大吼道:“爹,酒楼的吃食又不是我动的手脚,你罚我作甚?” “老子罚的就是你!”祝无非指遥遥地指着祝良衡,抬起的手因为气愤一直在抖动。“你说!宋家酒楼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手脚,然后人家反击回来了?” 祝良衡揉了揉鼻子,大声地说道:“不是!” “你还敢狡辩?”祝无非抄起座上的茶杯就扔了过去,“家里的仆人都招了!那日,你跟你大哥从知州府上出来后,你还去了宋家酒楼,对不对?” “我又没有进去!我只不是在外边看了看热闹,这也犯法吗?”祝良衡一脸的忿忿不平。 “好啊!”祝无非起身,一旁的仆人赶紧过来搀扶着。“你死活不认,我今日就让你长点教训。给我跪着!谁要是去搭理他,家法伺候!” 在远处观望的小书童听见祝无非下了死命令,赶紧转身跑了。一路飞奔到祝虞的院子,也顾不得礼节,直接破门而入。 “郎君,二郎君被郎主罚跪了!您快去劝劝郎主吧!” 祝虞抬头,透过窗子看了一眼外边的日光,不慌不忙地说道:“先让二弟跪上半日吧,不碍事的。” “可……” 祝虞抬手,示意书童不要再劝了。“爹眼下正在气头上,我此刻去劝他反而会加重二弟的责罚。等爹的怒气消了小半,我再去劝他,定会奏效的。” 书童看着气定神闲的祝虞,小心翼翼地问:“郎君,杜若她真的……死了吗?” 祝虞翻着手中的书本,淡漠地说了句:“不该你问的就别问。” 书童赶紧垂下脑袋,悄声退出去,还不忘将门给轻轻地带上。 第一百零一章 :祝珂下跪 “宋酒,你给我出来!” 祝良衡在宋家酒楼的一层叫嚣着,任凭小二怎么拦也拦不住。 原叔不耐烦地挥挥手,开始赶人了。“祝郎君,您还是离开吧!我家东家并不想见你!” 祝良衡根本不听,一个劲地朝着楼上狂吼。“宋酒,你有本事做,怎么没本事出来承认?” “哦?我做了何事?”宋酒从楼梯上慢悠悠地走下来,走到一半的时候停了下来,就这么高高在上的看着祝良衡。“祝郎君最好说清楚些,没有证据,凭空冤枉人可不好!” 祝良衡的一双眼死死地盯着宋酒,咬牙切齿地说道:“宋酒,你好大的本事,竟然敢陷害我!是不是你在我酒楼中放的死耗子?” 宋酒靠在楼梯的扶手上,神情艳艳,漫不经心地说道:“祝郎君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这几日我被宋家酒楼的事情弄得是茶饭不思,且还在家中静养。再说,我不过是一个小女子而已,哪有通天的本事进祝家酒楼呢?” 祝良衡见宋酒悠闲的模样,恨不得上前去跟她拼命!“你们都给我放开!今日我要跟她同归于尽!” “郎君,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好几十个仆人模样的人一下子冲进宋家酒楼,三两下就把架住祝良衡的小二给撤开了。 祝良衡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你们来得正好,去,把她给我捉下来!” 仆人看着站在楼梯上的宋酒,有些为难地说道:“郎君,大郎君让我们来接您回去的。这……” 祝良衡一脚朝那个仆人踹过去,“给我抓!你们是我的人还是大哥的人呢?” 十几个仆人赶紧弓着身子,齐声道:“自然是郎君您的人!” 祝良衡气得都撸起了袖子,一巴掌打在为首的仆人身上。“那还不动手?等着我来吗?” 为首的仆人对其余的仆人下令,“抓!” “都不准动手!” 一道清脆的女声从门外传来。 仆人转头一看,纷纷都低下头。“三娘子!” “阿珂,你来干甚?”祝良衡不悦地看向来人,他知道祝珂一向护着宋酒,这回有她在还不得坏事。 “二哥!”祝珂进门来,看着十几个仆人都是蓄势待发,分明是要在酒楼闹事。“大哥让他们来请你回去,你怎么可以……” “大哥?”祝良衡冷笑,“昨日我被爹罚跪的时候怎么不见他的身影?现在来充好人了?枉我平日里事事都听他的!” 祝珂解释道:“大哥他……” “行了!你不用替他辩解!”祝良衡打断了祝珂的话,将她拉到自己身边站好。“赶紧的,给我把她抓了!” 原叔两手展开,坚定地护在楼梯口。“祝郎君,光天化日之下,您明目张胆地抓我家东家,难道就不怕官府治你的罪吗?” “哈?”祝良衡抱手,不屑地说道:“官府能奈何得了我?我祝家酒楼在临安是徒有其名吗?” “二哥!你这样做不怕爹再罚你吗?”祝珂挣脱祝良衡,跑到原叔身边一起护着。“总之,我不许你把宋酒抓走!” “祝珂!你给我让开!”祝良衡吼道。 祝珂一脸坚定,态度决绝。“不让!” “来人,去把这两人给我拉开!”祝良衡皱着眉头说道。 十几个仆人一拥而上,分拨将原叔和祝珂拉开了。 祝良衡三步并两步跑上楼梯,和宋酒平视。“宋酒,看你今日还能如何?” 宋酒淡淡一笑,嘲讽道:“祝良衡,你真是没用!” 祝良衡的火气被她这么一刺激,一下子窜了上来。“宋酒,你这话什么是意思?” “什么意思?”宋酒看着被祝良衡扯住的手,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祝家酒楼出了事情,你不去处理善后,竟然跑到我这里撒野,不是无用是什么?” 祝良衡使劲地抓住宋酒的手,手上的青筋鼓起。“宋酒,你信不信我可以在这里就杀了你!” 宋酒的手被祝良衡捏得几近粉碎,痛彻心扉的痛意传遍四肢百骸。但她的面上却找不到一丝疼痛的表情,反而是盯着祝良衡的双眼,道:“祝良衡,你不敢的!” “哼!不敢?”祝良衡从袖中掏出了一把匕首,露出了狞笑。“宋酒,你说我不敢,那我从哪里下手比较好?” 宋酒指着自己受过伤的地方,道:“这里,朝这里捅!你这一刀下去,你们祝家酒楼,就完了!” “二哥!”祝珂看着祝良衡手里的匕首,大吼了一声,眼里的泪水哗啦啦地往外落。“二哥,不要!你快住手!” 宋酒小声地说道:“祝良衡,你今日若是对我下手,你的阿珂妹妹,你大哥,你爹,祝家满门,统统都会消失!你若是不怕,就动手啊!”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5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05 祝良衡红着双眼,狠戾地说道:“你别以为我不敢!大不了是一死! “那你就动手啊!”宋酒嘴角露出一丝讥笑,“说到底,你祝良衡不过是怕死罢了!一念成魔,你太冲动了!” “你闭嘴!”祝良衡拿着匕首的手开始发抖,两眼中尽是愤怒。“我今日就杀了你!” 祝良衡说着,举起匕首就朝宋酒刺去。 “二哥!”祝珂尖叫一声,笔直地朝着祝良衡跪下了。 祝良衡一手抓着宋酒,一手拿着匕首,看见祝珂突然下跪,吼道:“阿珂,你起来!” 祝良衡对家中唯一的妹妹很是疼爱,怕她磕着绊着,从来不舍得她做任何事。没想到她今日竟然当着众人的面下跪了! “阿珂,我叫你起来!你听见没有!” 祝珂泪流满面,撕心裂肺地说道:“二哥,你放了宋酒吧!我们回家去!” “到如今,你还护着宋酒?”祝良衡心痛地看着跪着的祝珂,疼了十几年的亲妹妹,竟然胳膊肘朝外拐! 祝珂摇摇头,哭道:“二哥,你若是杀了她,阿爹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到时候一命偿一命,这样真的好么?” “阿爹如今已经放弃我了,我再怎么做也不会合他的心意!”祝良衡用匕首抵着宋酒的喉咙,心如死灰地说道。 宋酒听了他的话,笑道:“祝良衡,你不止没用,还很傻!若是你爹真的放弃了你,你此刻就不会在这里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第一百零二章 :舞姬秋遥 宋酒小声地说道:“祝良衡,做生意失败十之八九,你爹若是因此放弃你,当初何必将祝家酒楼交给你?所以,祝良衡,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生意上的事情,咱们就在生意上解决。你今日的举动,只会让我瞧不起你!” 祝珂看见祝良衡动摇了,赶紧催仆人,“还不去将二哥带下来?” 仆人快速地拿开了祝良衡手中的匕首,两三个人扶着他走出宋家酒楼。 祝珂飞快地擦干泪水,上前检查了宋酒的周身。“宋酒,你没事就好!” 宋酒感激一笑,她和祝珂的关系本就不亲近,却没想到她会为了救自己跟祝良衡下跪。 “阿珂,其实方才你没有必要下跪的。”宋酒看着祝珂哭红的双眼,说道:“我自问与你的关系,不值得你为我做这些事。” 祝珂吸了吸鼻子,道:“我知晓二哥的性子,若是冲动下来真的会动手的。酒娘,我不想让二哥伤害你。在祝家酒宴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很好,可是我们两家的事情又不允许我和你走得太近。” 宋酒点头,算是默认了祝珂的话。祝家酒楼和宋家酒楼虽是同行,但是按照她的计划,最后她必定会跟祝家酒楼一争高下。 “阿珂,虽然我们接触的日子不多,但我认你这个朋友!” 祝珂一喜,“真的?” 宋酒坦然一笑,“自然。” “那我先走了,二哥的事情一定传到阿爹那里了。”祝珂得了宋酒的话,心中担心着祝良衡,便匆匆忙忙地走了。 宋酒这才揉着发痛的手腕,转身上了二楼。 …… 继宋家酒楼和祝家酒楼的风波过后,临安城内备受关注的就是即将举办的还梅大会。 前些日子原叔得到了消息,苏道身边的舞姬秋遥今日会到寺庙里求签。是以今日一早,宋酒早早地用过朝食就到寺庙里等着了。 照宋酒的估计,秋遥是苏道身边的舞姬,出门的时候一定会戴上皂罗,以防被他人觊觎美色。而宋酒要接近秋遥,也得戴上皂罗,为的是不引起秋遥的怀疑。 秋遥带着女使来的时候,宋酒不经意地路过她的身边,然后假装崴了脚。 “哎呀,这位娘子可有事?”秋遥赶紧过来扶宋酒。 宋酒扶着秋遥的手勉强站起身,却看到秋遥只戴了一块薄薄的面纱。 秋遥有一双很美的眼睛,里边承载着盈盈秋水,就连宋酒见了也忍不住赞叹道:“你的眼睛真美!” 秋遥柔柔地说道:“过奖了!我先扶你到厢房里坐着,看看你的脚可否有大碍。” 宋酒略微点头,“有劳。” 宋酒带着秋遥到她早已准备好的厢房,秋遥身边的女使则在门外守着。 宋酒先将皂罗除了,却见秋遥没有将面纱放下,便问:“屋里怪闷的,你不将它取下来么?” 秋遥虚摸了一下面纱,道:“我最近得了风寒,怕过气给你,就不摘下来了。” 宋酒一听,在心中暗暗叫好。她原先还担心如何假扮秋遥不被拆穿,没想到秋遥竟然得了风寒。 真是天助她也! “我瞧着你应该比我年长,我唤你姐姐可好?”宋酒问道。 秋遥的一双眼睛微微翘起,笑道:“求之不得呢!你方才夸我的眼睛好看,如今我一瞧,倒是你的眼睛要美上三分呢!” 宋酒愣了片刻,仿佛没料到自己会被她夸赞。“对了,我在家排行第九,家里人都叫我阿九。还不知姐姐的芳名……” “秋遥,秋日的秋,遥远的遥。” 宋酒替她倒了一杯茶水,道:“秋遥这名字也美,很衬姐姐!” 秋遥道了句哪里,然后端起茶杯轻轻饮了两口茶。 一刻钟后,秋遥从厢房里出来了。 女使赶紧上前问道:“秋遥姐姐,那位小娘子呢?” 秋遥示意她小点声,随即指了指屋内朝墙面躺着的人儿。 女使明白的点点头,扶着秋遥悄悄离开了。 待求完签,秋遥便坐着马车回到了梅花别馆。 秋遥的房间,素色的纱幔垂地,轻飘飘地在舞动。床边的墙上挂着一幅梅花图,梅花图隐在层层地纱幔之后,若隐若现。 秋遥坐在妆台前,一只素手摘下了面纱。妆台上的铜镜里映出一双灵动的鹿眼,还有一张美如芙蓉的面容。 不是宋酒还有谁? 宋酒在茶水里放了麻沸散,而秋遥喝了茶水之后自然是晕了过去。她便快速地换上的秋遥的衣裳,和秋遥调换了身份。 至于秋遥,她已经吩咐人定时给她喂食麻沸散。等梅花别馆的还梅会一结束,她自然能够清醒过来。 “秋遥,对不住了。”宋酒小声地说道。 其实那秋遥的模样生得不赖,小脸嫩嫩的能掐出水来。也难怪苏道有那么多美婢,却独独对秋遥宠爱有加。 “秋遥!” 门外突然传来一道男子的声音,宋酒认得这个声音,是苏道的。 没想到她才刚刚回来,苏道就找上门来了。 宋酒赶紧将面纱戴上,又在面上抹了一层白粉,让她的模样看起来更虚弱些。 “吱呀……” 门开了,苏道径自走了进来。 “秋遥,原来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6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06 你在房里。怎的不开门?”苏道边走边问,朝着宋酒这边走来。 宋酒低低地咳了几声,脸朝着里边,不让苏道察觉出端倪。 “怎么,染了风寒了?”苏道快步上来,扶着宋酒的肩膀问道。“都怪我,最近忙着别馆的事情,竟然不知你得了风寒。” 宋酒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 苏道见她不说话,疑惑地问道:“秋遥,怎么不说话?而且这青天白日的,怎么在房里还带着面纱?” 说着,苏道就要去摘她的面纱。 宋酒赶紧拉住他的手,指着自己的喉咙,随后难受地咳了几声。 苏道关心地道:“原来是嗓子不舒服,你怕过气给我?” 宋酒点点头。 “唉!你呀,怎的什么事都为我着想?”苏道抚摸着她的小手,对着门外的女使说道:“去厨房煮碗雪梨汤来给秋遥!” 门外的女使答了声是便匆匆离去。 苏道见她的额头白得吓人,“你瞧你,这面色如此苍白,怎的还要去庙里?” 宋酒从怀中拿出一个荷包,递给苏道。 苏道接过,打开荷包一看,原来是一张平安符。“唉!”苏道皱着眉心,怜惜地将宋酒拥入怀中,“等还梅会办好了,我带你出门转转。整日跟着我待在别馆,你怕也倦了。” 第一百零三章 :捎带侍寝 宋酒默默地点了点头,暗道:“恐怕到时候你就不这么想了。” “对了,明日就是还梅大会了。今夜我就在你这里歇下吧!” 宋酒一听,顿时吓得坐直了身子。 苏道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问道:“怎么了?” 宋酒指着自己的喉咙,咳了两声,又摇了摇头。 “怕什么?”苏道牵着她的手,道:“不过是风寒而已,我不怕的。再说了,咱们也许久不在一处歇了。” 宋酒依旧死命地摇头,她只是假扮的,怎么还要捎带着完成侍寝这种事? 罢了,宋酒两眼一闭,暗道:只好使出杀手锏了! 瞬息之间,宋酒又睁开双眼。只是眼里饱含泪水,泫然欲泣。那一双鹿眼像是在说话一般,对着苏道一眨一眨的。 苏道瞧着她撒娇的模样,心软了。“罢了,你不让我在这里歇着,那晚上你给我跳一支舞,我便走。” 宋酒瞬时觉得犹如五雷轰顶。 跳舞?她不会啊! 嗨,她怎么忘了,秋遥是苏道的舞姬啊,不会舞怎么行? 苏道起身,说道:“就这么定了,我先去沐浴,晚些时候再来找你。” 宋酒一把拉住他。 苏道回首,见她指着里边的床榻。瞬间他就笑了,打趣道:“改变主意了?” 宋酒点头,心里却在骂:不改变主意难道等你揭穿我? 苏道隔着面纱摸了一把她的脸,笑道:“你先歇着,等着我!” 等苏道出门去了,宋酒这才摘了面纱,小声地骂了一句:“去你大爷的!”等着她侍寝,就算再等八辈子也轮不上你! 宋酒赶紧将怀中的麻沸散拿了出来,还好她聪明,多准备了一份! “苏道,侍寝是么?”宋酒把麻沸散全部倒进了茶壶,用力搅浑。“哼,今夜就让这壶茶给你侍寝吧!” 做完这些,宋酒又将面纱戴上,在榻上小憩。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门外的女使一直没有听见房里的动静,焦急地在门外走来走去。 宋酒却是心安理得地在榻上睡了小半日,醒来时房里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 正打算摸索着去点灯的时候,门外的女使听见动静赶紧推门而进。 “秋遥姐姐,你这一觉睡得可真久,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情。”女使虽然一直在唠唠叨叨,却很自觉地去将烛火点燃。 “秋遥姐姐,这是东家吩咐的雪梨汤,刚热好的,您喝了吧!”女使从门外的老媪手中接过盘子,将雪梨汤搁在了桌上。 宋酒正要喝,猛地想起面上还戴着面纱。她挥挥手,女使便退出去了。 “嗯……”宋酒尝了一口,满意地点点头。“味道不错!” “砰砰砰!”门外想起了敲门声,“秋遥!我回来了!” 宋酒赶紧戴好面纱,起身去开门。 “秋遥……”苏道言笑晏晏,牵着她的手便往里边走。 门外的女使笑着识趣地将房门关上。 苏道一个劲地往床边走,力气大得宋酒没有办法挣脱。 宋酒用力扯了他一下,苏道回头。宋酒指着桌上的茶水,苏道却以为她指的是雪梨汤,笑道:“原来雪梨汤你还没喝完,瞧把我急的。你坐下来,慢慢喝!我先去换身衣裳!” 说罢,苏道便径自走到衣橱那边。 宋酒见他没注意,再晃了一遍茶壶,然后倒了一杯茶端到苏道面前。 苏道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原来你是说这个!”接着,苏道便接过宋酒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宋酒满意地接过茶杯,慢腾腾地走回原处。 “秋遥,过来替我更衣吧!”苏道在衣橱里翻了一会儿,终于找出了一件衣裳。 宋酒听见他的话,气得想立刻给他一拳。但又没有办法,麻沸散还没有起作用,眼下她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宋酒刚走到苏道身边,苏道便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笑着说道:“你今日的小花招怎么这么多?” 宋酒一紧张,身体绷得紧紧的。难道苏道发现了她不是秋遥? 就在宋酒计划着如何逃脱时,苏道却大声地笑了。“虽然小花招挺多的,不过我喜欢!” 宋酒这才暗暗舒了一口气。原来他还没有察觉! 不等宋酒缓过神来,苏道却揽着宋酒倒在了床榻上。宋酒以一种十分怪异的姿势扑在了苏道身上,吓得她赶紧撑起身子。 苏道却死死地抓住她的手臂,“秋遥,你这面纱也戴了一整日了,眼下也该歇息了,摘了吧!” 苏道说着,就伸手去摘宋酒的面纱。 宋酒一慌,立刻伸手去制止他! 哪知,苏道的手刚碰到宋酒的脸就一下子落了下去。 未几,便传来了苏道沉沉的呼吸声。 宋酒这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放心地除了面纱。 “啧啧啧,苏道,你说你一个四十几岁的人了,竟然霸占着秋遥那么一朵娇花!虽说你长得也不丑,我就是替秋遥觉得可惜!” 宋酒站在床榻边盯着苏道的脸,口中喃喃自语。不过很快她就觉得不太对劲,门外太安静了! 宋酒也顾不上苏道了,一把拉开房门,一双鹿眼睁得大大的! “王……王之焕,你怎么……”宋酒扫视四周,发现方才守门的女使已经昏倒在柱子旁。 王之焕倚在柱子上,抱手看向宋酒,很有深意地说道:“看来我的担心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7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07 太多余了!” 宋酒见他一副欠扁的模样,回嘴道:“原来郎君不止喜欢翻墙头,还喜欢听墙脚!” 王之焕邪邪一笑,“阿酒不知道的还多着呢!我保证,方才苏道要是再晚一刻昏过去,我绝对会送他一程!” 宋酒笑意盈盈,侧身道:“他就在里边,你现在去也不晚!” 王之焕走上前,问道:“你当真以为我不敢?”说着,他便抬起脚要进门。 宋酒赶紧拉住他,笑着劝道:“我这是开玩笑呢,你别放在心上!” 王之焕的衣袖一挥,门瞬间就被关上了。他一把揽住宋酒的腰,飞身到了墙头上。 他的速度实在太快,等宋酒回过神来时已经坐在墙头上了。 “秋遥已经安顿好了,只要还梅会一结束,便会放她走的。”王之焕松开手,淡淡地说道。 宋酒学着江湖上的侠客拱手一拜,道:“那就多谢郎君了!” “谢?”王之焕一笑,眉峰微挑。“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不应该给点实际的报酬么?” “那下月的租钱我就不收了!”宋酒说得大方,但那可是一月的租钱啊,宋酒想想就心疼,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 “我不差那点银子交租,还是换点别的吧!” 宋酒皱眉,“那郎君想要什么?” “恩……”王之焕顿了片刻,道:“苏道是你的对手,你对他又是端茶又是更衣的,太殷勤了。不若,你也可以这么对我!” 宋酒狡黠一笑,“郎君也想来点麻沸散?” 王之焕飞快地在她脸上吻了一下,随即使了轻功跑了。“就用这当谢礼吧!” 宋酒捂着被他吻过的地方,气呼呼地想大喊,却又怕招人注意。 “王之焕!你把我带上来又不带下去!你个……” “我这不是来带你了么?”王之焕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 须臾,宋酒便站在了平地上。等她刚要发作的时候,却发现王之焕已经不在了。 “混蛋!” 宋酒骂了一句,砰地一声关上房门,也不怕惊醒里边的苏道。 第一百零四章 :还梅大会 翌日,苏道揉着发酸的脖子坐起身来的时候,宋酒已经坐在妆台前梳妆打扮了。 “秋遥,你今日怎的起得这么早?” 宋酒没有说话,而且也不能说话。她走到门边,招呼门外的女使进来替苏道更衣。 因为今日是举行还梅会的日子,是以苏道今日穿的衣裳不同于往日那般素净,而是显得特别贵气。宋酒注意到他的衣衫里竟然还缝着金丝线,心想这得有多富裕,才能穿得起金丝线做的衣裳? 待苏道身上的衣裳打理好之后,苏道也该束发了。 苏道端坐在妆台前,对着身后的宋酒说道:“秋遥,今日我就不用那支木簪子了,换盒子里那支青玉簪吧!” 宋酒打开桌上的木盒,果然见一支成色上等的青玉簪躺在木盒里。 宋酒轻轻拿起那支青玉簪,趁着苏道在打理胸前的衣裳的时候,她飞速地将青玉簪藏进了袖中,转而从袖中拿出了一支琉璃簪。 “得快些,待会儿该有人来催了。” 苏道从镜中打量身后的宋酒,见她依旧戴着面纱,想必是他昨日硬要待在这里,又让她的病情加重了。 他有些愧疚地说道:“秋遥,等今日还梅会结束了,我带你去医馆瞧一瞧!” 宋酒仔细地将琉璃簪别进了苏道束起的发中,随后点点头回应苏道说的话。 刚束完发,门外便传来了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东家,一切都准备好了!” 苏道应了一声,起身托住宋酒的手,深情地说道:“等我回来!” 宋酒亦是“深情”地回应了他,无非是用带着期盼的眼神和他深情对视。 等苏道离开了房间,宋酒也准备着离开梅花别馆了。她来这里的任务已经结束了,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到梅花别馆前去看热闹了。 苏道将还梅大会的地点设在梅花别馆前面,其实是帮了宋酒一个大忙!她从别馆的后门出来后,只需要拐一个弯就可以混进来参加还梅大会的百姓中。 今年的还梅大会,声势很是浩大。看得出来,苏道在这上边花了很多的心思。 梅花别馆前搭着一个五尺高的台子,正中央摆着一方香鼎,香鼎前还摆着一张桌子,上边摆放着香烛、各色生果、干果以及精致美味的肉类食物。 苏道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上台子,主持还梅大会的人立即高唱到:“梅花别馆馆主苏道,请愿送梅咯!” 这送梅,指的是送走这梅雨时节。 台下顿时掌声四起! 无论梅花别馆的名声是不是在祝家酒楼之后,只要到了梅雨时节快要结束的时候,全临安城的百姓一定会想起梅花别馆! 因为自梅花别馆创立以来,只要年年的还梅会办得成功,那么这一年包括下一年的收成一定会好!这便是老百姓最期望的,也是梅花别馆在临安享有盛名的原因。 苏道在香案前站定,伸手取了三炷香就火点燃。 “进香,祭雨神!” 苏道站得笔直,两手举香与额头持平,两边的衣袖笔直地悬垂在空中,像一幕屏障正好遮住了他的脸。 “一拜!” “二拜!” “三拜!” 三拜之后,苏道将香插进香鼎之中。 “进酒!” 苏道将三个酒杯一一排列,一边的小二端着一壶酒出来。 苏道取了酒壶,高声说道:“此酒是去年举办还梅会之时酿造的,至今日刚好一年。待还梅会结束后,所有人都可以进梅花别馆品尝一杯!” 台下的百姓高呼:“好!” 他们等了一年,终于等到了这个时候,就是为了喝一杯还梅酒! 一系列的祭神仪式结束后,苏道面目清爽地说道:“接下来就是万众瞩目的梅花舞了!” 梅花舞是还梅会的一大亮点,每年的梅花舞都是舞姬经过编排后才能表演,且年年的梅花舞形式都不一样。 台下的掌声一浪高过一浪,可就在舞姬们翩跹上台时,台下的百姓顿时目瞪口呆。 一时间,整个场面鸦雀无声。 好半天,才有人回过神来,指着台上的舞姬颤抖地说道:“那不是前朝的衣裳么?” 百姓间立马炸开了锅! 苏道听见议论,回头一看。顿时头脑一昏,两腿发软。 台上的舞姬像是没有听见台下的百姓议论一般,只是一个劲地舞蹈。乐器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慢慢地掩盖了百姓的议论声。 苏道却发疯似的跑上台,吼道:“都给我停下来!” 乐师见状,赶紧停下拨弄手中的乐器。 乐声一断,舞姬们也瞬间停了。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8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08 苏道指着舞姬身上的衣裳,大声问道:“这衣裳哪里来的?” 舞姬被苏道狰狞的面目吓了一跳,声音细如蚊蝇,“这是昨日送来的,不是东家您吩咐的么?” “苏道!” 台下突然传来一道淳厚的声音,郑进前在苏道设好的位置上站起来,眯着眼问道:“你最好给本官解释解释,这前朝的衣裳怎会出现在你的舞姬身上?” 郑进前身为临安的知州,自然会受到苏道的邀请来参加还梅大会。原本他在台下还夸赞苏道这次的还梅会办得不错,哪里知道才一瞬间的事情,苏道就做出了犯上作乱的事情。 前朝已经被灭,可民间突然出现了前朝的衣裳,这是上位者绝对不允许出现的情况。而这种情况被人们称为“服妖”!“服妖”一旦出现,就意味着本朝的气数不长了! 苏道慌乱地摇头,“官人,这……这不是我做的!我也不知道这些衣裳从哪里来的!” 郑进前听见周围的百姓议论纷纷,无奈地叹了一声。“你要本官如何信你,这可是所有百姓亲眼所见!” “快看!”人群中突然传出一声惊呼,那人指着苏道,大声地说道:“苏东家的簪子,那不是琉璃做的么?” “天呐!真是琉璃!” 郑进前愤慨地指责道:“苏道,你还有什么话说?舞姬身穿妖服,尚可说是别人冤枉的。可你竟然戴琉璃簪,不是祸国是什么?” 郑进前大手一挥,“来人,将苏道抓起来!即刻关进牢狱!” 琉璃有“流离”之意,若是有人将琉璃打造成首饰来佩戴,便是别有用心。 苏道的舞姬身穿前朝的服饰本就犯了罪,再加上他眼下还公然佩戴琉璃簪,如此异象,意味着本朝将有大祸临头! 郑进前抚着额头,眉心皱成一个大大的八字。“去,赶紧回府衙!即刻准备笔墨,我要上疏!” 第一百零五章 :别馆落魄 梅花别馆的舞姬身穿妖服,以及苏道头戴琉璃簪的事情被郑进前一纸奏疏,以六百里加急送到了大内。 五日后,大内用了八百里加急的急递送来了官家的旨意。 服妖现世,琉璃祸国。查封梅花别馆,梅花别馆馆主,斩! 苏道听到上边来的旨意时,干笑了几声,随后看着牢狱里小得不能再小的天窗,干涩地说道:“没想到梅花别馆竟然在我手里没了!” 宋酒站在关押苏道的牢房外,静静地看着苏道坐在墙角。他束起的发早已蓬乱不堪,将他颓废的容颜都遮蔽住了。 苏道无力地靠着阴冷的墙面,透过发丝间的空隙冷冷地看着牢房外的人,哑着嗓子问:“宋酒,看到我如今这副模样,你满意了?” 宋酒将手中的酒瓶递了过去,道:“这酒可以驱寒,你留着喝吧!” 苏道没有动身。 宋酒便走到门边,拿着酒瓶的手越过栅栏,轻轻地将酒瓶搁在了地上。“你还有什么心愿,我会尽力帮你。” “呵!”苏道微微扭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一双眼幽幽地看向宋酒。“龙落浅滩遭虾戏,我苏道受不起你的好意!” 宋酒抿唇,问道:“你难道不想见一见秋遥?” 苏道的身子微微动了一下,“哼,那个贱人,枉我对她一片真心,她却来害我!那琉璃簪分明就是她动的手脚!” 宋酒倚在栅栏边,嘴角扯出了一个讽刺的笑。“苏道啊,你到现在还没认出来么?” 苏道不明所以,看向宋酒。见她从袖中扯出一方白色的面纱,随后覆在脸上。 那一双眼睛,好眼熟! “是你!咳咳咳……”苏道怒吼了一声,却牵动了沙哑的喉咙,一直咳嗽不止。 宋酒摘下面纱,缓缓说道:“还梅会后,秋遥就失踪了。你应该庆幸,你爱的人没有害你!” 苏道冷笑,“宋酒,你就不怕我跟郑进前告发你?” 宋酒把玩着手中的面纱,说道:“苏道,官家都已经下了旨意,你认为上面的人还打算留着你吗?梅花别馆的气运,到这里就该结束了。” 苏道闻言,四肢百骸就好似被沸腾的水煮过一般,没有一丝的力气。“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原来我先前的隐忍、退让都是虚妄,到最后还是逃不过被灭的命运!” “苏道,知道为什么上边的人容不下你么?”宋酒怜悯地看着苏道,“因为你的隐忍是有目的的,因为你有野心!而他们最容不了的,就是野心!” 苏道空洞得瘫坐着,道:“没想到,我苏道活了半辈子,竟然没有你看得通透。” 宋酒站直身子,“这酒就当是替你送行吧,放心,这回什么也没有放。” 说完,宋酒便动身离开了牢房。 苏道看着远处的酒瓶,突然叫住了宋酒。“你难道不想知道当初你被刺杀的事情么?” 宋酒回头,道:“这个祝良衡已经对我说过了。” “他只说了是我派人去刺杀你的吧?”苏道挪动了身子,尝试着站起来,无果。他就不打算站起身了,就这么坐着。 “那日刺杀你的人是我派去的,可是我的人在刺杀的途中还遇上了另一拨人。” 宋酒折回来,隔着栅栏急切地问道:“你知道他们是谁的人?” 苏道摇摇头,“我哪里知道,只是我的人回来之后向我禀报的。看来想要你的命的人不少!” 宋酒双眸微眯,“你认为我会信你的话?”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说不说随我,信不信随你!” 宋酒松开抓住栅栏的手,淡淡地说道:“一路走好!” 苏道看着宋酒消失在牢房的门口,发出了闷闷的笑声。“宋酒,你会信的!只是我并不想告诉你是钱慕予想要你的命,我死了也要看着你和她斗到底!” 翌日,苏道被处以斩刑。 一日之内,梅花别馆被查封,别馆内的所有人被遣散。整座梅花别馆变成了一座空馆,只有飞鸟愿意光顾。 …… 苏道死后,梅雨突然大作,整个临安城都被暴风雨笼罩着。人们都在传,是因为梅花别馆的还梅会出现了异象,这才导致梅雨突发。 子时,一抬檐子停在了祝家酒楼前。 抬脚的人虽然披着蓑衣,但周身都被大雨淋湿了。一把油纸伞从檐子里伸了出来,哗的一声撑开。 伞下出现了一位戴着面纱的女子,只露出了一双极美的眼睛。女子在雨中停留了片刻,最后撑着伞走进了祝家酒楼。 祝家酒楼的三层,女子敲了敲亮着烛火的阁子。 “进来!” 女子翩跹而进,轻轻关上房门后盈盈一跪,“拜见郎君。” 祝虞这才搁下笔,道:“秋遥,起来吧。” 秋遥这才起身,看向坐在桌前的男子。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9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09 他还是不变的模样,眉峰似剑,眼似星辰。如此卓绝的郎君,上天竟然舍得让他这一生都坐在轮椅上。 祝虞转动着轮椅离开书桌,问道:“苏道的事情,没让她发现吧?” 秋遥侧身让开,道:“没有。只是郎君从未见过她,何以断定她一定会假扮我?” 祝虞指了指桌上,“你去看看,是不是她。” 秋遥依言,走到桌前一看。桌上放着一幅画像,上边画的人正是宋酒。 “这画得不止形似,还神似!是哪家的画师,竟然有如此……” 秋遥越往细看,突然回头震惊地看向祝虞。“郎君从未见过宋酒,为何画得如此传神?” 祝虞饮了一口茶,听着窗外噼里啪啦的雨声,道:“我们早就过招多次了,心中自然对她了如指掌!” 秋遥搁下画像,“这便是郎君常说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祝虞点头,“正是!” “秋遥,当初把你送到苏道身边的时候,我曾答应过你,日后有什么打算,我替你安排。” 秋遥跪下,说道:“若不是当初郎君出手相助,秋遥恐怕已身首异处。秋遥想回到故乡永嘉去,买一处宅子安安静静地生活。” 秋遥原本是想留在他的身边,就算没有任何名分,只要待在他的身边也是好的。可是当他看到祝虞画的那幅画像的时候,她改变心意了。 这么多年,祝虞从未对什么人如此上心过,还亲自为她画像。 既然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也是时候离开了。 祝虞看着跪在地上的秋遥,说道:“起来吧,地上凉。明日我就派人送你回永嘉去。” “谢郎君!”秋遥站起身,问了一个本该不是她能问的问题。“郎君,若是日后和宋酒当面交手,郎君会对她手下留情吗?” 祝虞轻笑,道:“你什么时候见我对我的对手心慈手软过?” “郎君就没有惺惺相惜之意?”秋遥好奇地看着祝虞。 祝虞半天没回答,最后说了句:“天晚了,回去吧。” 秋遥出了祝家酒楼,失落地看了看三层的那间阁子。她轻轻地叹了一声,便钻进了檐子。 第一百零六章 :王不要脸 苏道一死,宋酒却没有觉得半点轻松,反而觉得更忧心。因为想要她命的人可不止苏道一个,还有藏在背后暗自操纵的人。 但忧心归忧心,生意还得做。 宋酒没有像往常一般早早地去宋家酒楼,而是先在家里待了半日才去。 宋君顾今日得闲,特地买了些果脯来看宋清盼。宋酒便问了他最近都在学些什么,可有什么地方不懂的,不懂的一定要请教谷一椿。 宋君顾替她揉着肩,听着她的唠叨,安慰道:“阿姐,你就放心吧!我在谷老那儿一切都好,学问上不懂的我也会请教谷老。” 宋酒拉着他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阿顾,你莫要嫌阿姐啰嗦。阿姐最大的心愿就是盼着你好好的,将来阿姐不在了,你也好照顾自己。” “阿姐,你莫要瞎说!可是最近苏道的事情烦着你了?” 宋君顾虽然在谷一椿那里,但不至于什么风声都没听见。他知道苏道和梅花别馆的事情一定与阿姐有关,但从没对任何人提及过。 宋酒笑着摇头,不想让他担心。“对了,再过些日子,知州就该审判宋雪滢了。她在服丧期间公然作乐,这事没有人不知道。阿姐打算到时候将她害我的证据一并交上去,让她得到应有的惩罚!” “好!”宋君顾紧紧地握住宋酒的手,“到时候我也去作证!” “等宋雪滢和林路桓的罪定下了,阿姐就可以请谷老和郑知州做个见证,正式收你做义弟!”宋酒想着那一天很快就要到了,情不自禁地扬起嘴角。 “娘亲,娘亲!”宋清盼从门外跑进来,一看见宋君顾在这里便一把扑向他。 宋君顾一手将他提溜开,“你今日怎么这么待见我了?往日不都是对我敬而远之的么?” 宋清盼眨巴眨巴眼,摇着宋君顾的手臂,道:“舅舅,师傅出的题太难了,你来教教我吧!” 宋君顾别开脸,酸溜溜地说道:“你不是有师傅么,还有你的琢哥哥,怎么不叫他们教你?” “师傅说舅舅跟着谷老学习,定然是学富五车,解那些题自然是不在话下!”宋清盼紧紧地抱着宋君顾的手,“舅舅,你就教教我嘛!” 宋君顾以前就是这么赖着宋酒的,定然不会吃他这一套。不过被王之焕这么一夸,他这心里还是有几分舒坦的! “那你的琢哥哥呢?他平日最疼你,怎么不见他来帮你?” 宋清盼扑在他的怀里,闷着声道:“琢哥哥去找他的朋友玩儿去了,他嫌我小,不愿意带着我。” 宋君顾一听,这下更觉得舒坦了。不过嘴上却不饶人,“终于知道舅舅好,舅舅亲了吧!走,舅舅教你解题!” 宋清盼牵着宋君顾的手出去了,不过到了门边却突然回头对着宋酒古怪地眨了眨眼睛。 宋酒刚要出口叫住宋君顾,想想还是算了。都是孩子之间的恶作剧,她要是提醒了阿顾,就没意思了。 宋君顾刚走,王之焕便走了进来。 宋酒白了他两眼,上回在梅花别馆的仇她还记着呢! 王之焕瞧见了她的小眼神,邪魅一笑,问:“阿酒还同我记仇呢?” 宋酒转朝一边坐着,没有搭理他。 王之焕跟着她的动作也换了一个位子,做到了宋酒的对面。“不就是碰了一下你的脸么,你若是觉得不公平,我让你碰回来!” 宋酒撇了撇嘴角,转到另一边。不就是碰了一下么?那叫碰?他的唇分明都亲到了她的脸,还叫碰了一下? “阿酒,我这张脸还是很有看头的,不,是触感还不错!你大可以亲一下,保证不亏!”王之焕不厌其烦地又换了一个位子。 宋酒终于肯正视他了,不过冲出口的第一句话就是:“不要脸!” 王之焕笑嘻嘻地说道:“那是对阿酒才会这样!” 宋酒很少见过他这么欠扁的模样,攥紧了拳头,只要他敢凑近一分,她就一拳打下去! “王之焕,我特别想知道,您是怎么修炼得表面高贵如仙,里子却如此的不要脸!”宋酒咬牙切齿地问道。 王之焕悠闲地倒了杯茶,也不在乎宋酒此刻是一副想杀了他泄愤的模样。“我一直都是如此,只是之前你不知道罢了。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去问问云湘,我以前是什么模样,她最清楚。” “云湘?”宋酒一嗤,明显不相信他的话。“她跟你很熟么?她在临安,你在汴京,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关系,她如何清楚?” 王之焕将茶杯搁在宋酒面前,神神秘秘地说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10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10 道:“若是我说云湘是宗姬,你会信么?” 宋酒脱口而出,“不信!” 王之焕无奈地摇头,“那我也没有法子了。云湘那丫头打小就喜欢缠着我,经常到王氏来串门,我最顽劣的时候她都见过。不信,你大可去问问她!” “云湘的性子怎么可能是宗姬?”宋酒满脸的不相信,一把将王之焕手中的茶杯给抢了过来。“咱们赌一把,就赌云湘是不是宗姬?” 王之焕十分认真地问她:“你确定要和我赌?种卿和钱改容可都见过云湘,你说他们有没有认出她呢?” 种卿和钱改容? 宋酒顿时觉得没戏了!“算了,不赌了!” 云湘竟然是宗姬,而且跑到了她的酒楼做量酒博士。说出去,谁会信? 不过转念一想,云湘身为宗姬都能在她的酒楼做事,岂不是证明宋家酒楼的前途无量? 王之焕在一旁见宋酒一直在痴痴地发笑,不明所以,便凑近去问:“阿酒,有什么高兴的?说出来让我也高兴高兴!” 宋酒一把抵住他,警告道:“上回的事我还记着呢,别妄想借机偷袭!” 王之焕盯着宋酒肤白滑腻的面容,“阿酒的容颜长得太美,我看了自然会情不自禁。” 去你的情不自禁! 宋酒一把推开王之焕,起身朝门外走去。 王之焕赶紧拉住她,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宋酒一巴掌拍开他的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某人太过不要脸,我去找宗姬沾沾贵气,说不定酒楼过不久便会发大财!” 王之焕捂着被她打过的地方,“阿酒太过娇蛮,仔细日后嫁不出去。” 宋酒头也不回地走了,顺便怼了一句回去,“那也轮不上郎君你操心!” 王之焕也赶紧起身,打整好一身荼白衣袍快速跟上去。 “阿酒,就算你再娇蛮,我也不嫌弃!” 第一百零七章 :云湘失踪 宋酒到宋家酒楼的时候,原叔正在欢门下急得走来走去。 “哎呀,东家,您可来了!”原叔疾步上前,手里还攥着一张条子。 宋酒的右眼皮剧烈地跳了几下,赶紧问道:“原叔,出了何事?” 原叔将条子递给宋酒,“云湘她不见了!我去找的时候,只在门上发现了这个!” 王之焕一把按住原叔的肩膀,问道:“她一个大活人在酒楼里,难道没有人会注意到吗?” 宋酒拉住有些冲动的王之焕,“是李寻,米铺李员外的儿子。” 宋酒又问原叔,“李寻今日来是直接找的云湘吗?” 原叔摇头,“不是的,李寻今日来先是点了一壶酒,不过在见到云湘之后就死死地拽着她不放手。我当时好说歹说才让他松了手,他也就识趣地走了。不过转眼之间,云湘也不见了!” 王之焕闻言,转身就往酒楼相反的方向走。 宋酒跟上去问道:“你去何处?” 王之焕眼中像是凝聚了千年的寒冰,森气逼人。他冷冷地说道:“去找种卿和钱改容!这李寻抓人竟敢抓到宗姬的头上,我看他是不想活了!” 说罢,王之焕便上了马车赶去种卿的住处。 原叔忧心忡忡地问宋酒,“东家,云湘她不会出什么事吧?” 宋酒看着手中的半截纸条,说道:“原叔,将剩下的半截交出来吧。若是没有下面的内容,我如何去救云湘?” 原叔赶紧捂住自己的袖子,“东家,这不行。我们还是报官吧,我若是将剩下的纸条给您,您肯定又要以身犯险!” 宋酒盯着原叔的袖子,“原叔,你不给我看,云湘的处境会更加危险。李寻分明是冲着我来的,我不能让云湘出事!” 原叔护主心切,还是不愿将剩下的纸条给她。“东家,我们去报官,将事情交给官府处理吧!” “王之焕找的人就是官府的人,你还怕官府的人不知道吗?先给我,我好想想对策!” 原叔这才将纸条掏出来,犹疑地递给她。 宋酒赶紧接过纸条,两张纸条合起来的内容就是:宋酒,云湘这美人儿我带走了!等爷消受了这艳福之后,说不定心情大好将她送去楚馆找找乐子!若不想她有事,今日亥时,独自一人到城外送君亭边的树林。 “东家,您绝对不可以一个人去!李寻敢这么做,一定带着很多人!”原叔劝道。 “进去吧!”宋酒转身进了酒楼,“待会儿王之焕他们还会回来的。” 没有确切的地点,找一个人犹如大海捞针。他们找不到李寻的人,自然要回来问她。 “宋酒!” 宋酒前脚刚踏进酒楼,就听见身后有人在叫她。她回头一看,竟然是祝珂! “阿珂,你怎么来了?” 祝珂天真一笑,露出了两个甜甜的梨涡。“我来你这里坐坐,顺便和云湘聊聊!” 宋酒反问:“你什么时候和云湘这么熟了?” “你当然没有注意啦,我每回来找云湘,你都不在酒楼。” 宋酒干笑了两声,道:“云湘此刻不在酒楼,你过几日再来找她吧。” 祝珂细心地注意到宋酒身后的原叔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再观察酒楼的气氛,顿时觉得不对劲。 “宋酒,你告诉我,可是云湘出了事?” 宋酒也知道瞒不过她,点头。“云湘被李寻捉了去,扬言要我独自一人去他才会放人。” “李寻?”祝珂思忖片刻,恍然大悟。“是李夫人的独子,那个不折不扣的纨绔?” “嗯。” 祝珂的贝齿被咬得咯咯直响,“李寻!我这就回去,请阿爹和大哥帮忙找人!” 宋酒拉住她,“不必了,种将军和钱寺丞已经知道了此事。祝家酒楼毕竟和宋家酒楼站在对立的位置,还是不要麻烦你爹和大哥了。” 祝珂的小脸上写满了失落,小声地说道:“那我陪你等着吧,总好过我回去在家里干着急。” “也好!” 祝珂跟着宋酒一道进了酒楼,却好奇宋酒为何会跟李寻结仇。“宋酒,你怎么会跟李寻对上呢?他一个纨绔,而你只是开门做生意的……莫非是他在你酒楼里闹事了?” 宋酒笑了,祝珂果然是太天真。 “之前我为了救阿弟,让他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之后我带着阿弟到谷老那里拜师时,我向李夫人揭了他的短,他气不过就想动手打我,却被谷老扫地出门了。” 祝珂叹道:“也难怪李寻会对你怀恨在心。我大概也能猜到你接的是什么短了,估计这事被李员外知道了,将他毒打了一顿!” 宋酒好奇地问:“这李员外对亲儿子当真有这么狠?当真下得了死手?” 重生前,她在生意上也跟李员外有过往来。可李员外给她的印象都是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1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11 和气生财类型的,很难想象李员外下手毒打亲儿的场面是何等的惨烈。 “李员外对李寻的要求格外严格,可惜李寻自小被李夫人宠坏了,时常与其他的纨绔混在一处。渐渐的,李员外也就对他失了信心。” 宋酒见祝珂对李寻家的事情了如指掌,笑问:“阿珂莫不是百晓生,怎么什么事都知道?” “我哪里是什么百晓生,你忘了祝家是做什么的了?要经营偌大的祝家酒楼,免不了要知晓方方面面的事情。以前阿爹和二哥在做生意的时候,我就偷偷跟在后边,渐渐地也就听到一些常人打听不到的消息。” 宋酒想想也是,她经营宋家酒楼亦是如此,更何况是祝家酒楼呢。 “东家!东家!”原叔蹬蹬蹬地跑上楼来,喘着粗气说道:“东家,不好了!楼下来了一帮人,周身都是黑色的,怪吓人的!东家您快下去看看吧!” 宋酒蹭地站起身,“他们说了来意没有?” 原叔指着楼下焦急地说道:“领头的人一进门就说要找云湘!您说,云湘这才出事,怎么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祝珂也被原叔的话给吓着了,“宋酒,会不会是云湘的家里人找来了?” 原叔摆摆手,“不可能,云湘不过是个寻常人家的女娃,怎么会和一帮黑衣大汉扯上关系?而且他们身上都带着刀,凶神恶煞的!” 宋酒悄悄走到楼梯边上,稍稍偏了头,便看见了楼下那一帮黑衣大汉。 第一百零八章 :汴京暗使 黑衣人的领头十分敏锐,一下子就发现了宋酒在偷看他们。他抬起头,一双眼比鹰眼还犀利。 “既然都看见了,何不下来一会?”黑衣人张口说道。 宋酒顿时觉得脖颈一麻,这黑衣人好强的气势!方才他看向她的那一眼,她竟然觉得他的眼神可以杀人于无形! 宋酒理了理衣衫,从容地走下楼梯。 “几位到我宋家酒楼,不知有何贵干?” 黑衣人一拱手,宋酒几乎能感觉到他手上那用之不竭的力气。“我们来只是想见云湘一面,还望您行个方便!” 宋酒注意到他身后的黑衣人都是紧握着剑柄,个个都是面不带笑。这哪是让她行个方便,分明是坦荡荡的逼迫! 宋酒十分和气地说道:“几位不是临安人士吧?瞧你们风尘仆仆的,一定是远道而来。不若先坐下喝杯茶水或者来几坛子酒,如何?” 领头的黑衣人连神色都未曾动一分,依旧执着地说道:“我们只想见云湘!请您行个方便!” 宋酒也就收了笑,严肃地说道:“几位,不是我不给你们行方便。云湘好歹也是在我酒楼中做事,我连你们的身份都不清楚,如何放心让你们见云湘?” 领头的人朝身后的黑衣人比划了一下,十几个黑衣人哗的一声拔出刀剑。 “不想死的立马出去!” 在酒楼里喝酒用饭的人吓得丢下碗筷,一窝蜂地跑了出去。 “你们这是做什么?”宋酒看向领头人,责问道:“你们到这里本就妨碍了我做生意,如今还将我的客人赶了出去,这笔账如何算?” “给!”领头人从怀中掏出一袋银子,“叫云湘出来!” “她不在,你如何见她?” 王之焕从门外进来,身后还跟着种卿和钱改容。 领头的黑衣人的神色才终于有了变化,恭敬地朝着三人拱手。其余的人亦是恭敬地朝着三人作揖。 “见过种将军!见过钱寺丞!见过王郎君!” 种卿快步走过去,虚扶了黑衣人一把,问道:“官家派你们来的?” 黑衣人点头,“是!不过,王郎君方才说的话是何意思?宗姬她为何不在这里?” 宋酒在一旁看着他们的对话,也明白了。 这一群黑衣人是从汴京来的,他们的目的便是云湘。 宋酒问一边的王之焕,“云湘不是宗姬么,怎么他们还会千里迢迢地赶来找她?” “云湘是偷偷跑出来的,他们估计是德亲王请求官家派来的。云湘可真有福气,为了找她都出动了大内的高手!” 大内高手! 宋酒看着那一群黑衣人,心神一震。原来是大内高手,怪不得都不苟言笑! “岂有此理!”黑衣人大骂一声。 宋酒觉得身后的桌椅都被震得跳了一下。 “一个纨绔子弟都敢掳走宗姬,我朝还有没有王法了!” 种卿拍拍他的肩膀,随即走到宋酒这边。“妹子,李寻留下的条子可否给我看一看?” 宋酒记得一千里说过云湘和种卿的关系匪浅,又见到此刻种卿眼中焦急的神色,心中的疑问也有了答案。 宋酒将纸条递给他,“李寻说了,只能我一人去。到时候大哥你们只能远远地跟在后边,见机行事!” 种卿看着纸条上大言不惭的话,一把将纸条揉成了粉末。“若是他敢动云湘一根头发丝,我一定将他碎尸万段!” “不过大哥你瞒我瞒得好苦,我也是今日才知晓云湘是宗姬!还好我平日里对她还算不错,否则你不是要将我碎尸万段了!” 种卿苦涩地一笑,“大哥也不想瞒你的,只是云湘她不让我告诉你。” 宋酒招来原叔,“原叔,你去吩咐厨房,让他们今日多做些菜!” “好!”原叔赶紧朝后院的厨房跑去。 “大家先在酒楼里稍作休息吧,离亥时还有好几个时辰,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去救云湘不是?” 宋酒吩咐小二给那一群黑衣人安排坐处,自己却朝后院去了。 王之焕进来的时候,见宋酒蹲在井边不知在做什么。 等走进了才发现她在霍霍地磨着匕首! “王之焕,你过来试试,看看匕首够不够锋利。”宋酒头也不回便知道来人是王之焕。 “如何试?伸手给你割一刀?”王之焕站在她身后,见她挽着袖子,手中拿着匕首不停地在磨石上往返。 “太疼了,不试!” “你!”宋酒拿着匕首对着他,愤愤地说道:“你不是会武功吗,看看这匕首磨得如何,能不能见血封喉?” 王之焕将匕首拿了过来,瞧了瞧。照他估计,宋酒一定是下了十足的力气才把这把匕首磨得如此锃光瓦亮! “怎么,真的打算一刀砍死李寻?” 宋酒一嗤,“一刀?就算一刀真将他砍死了,我也会多补上几刀!敢动我的人,他是活腻歪了!” 王之焕凑到她的身边,和她并肩而立。“我发觉阿酒这点倒是和我十分相像呢!” “谁和你像了?仔细我现在就拿你来试刀法!”宋酒一把抢回匕首,威胁道。 王之焕厚着脸皮说道:“阿酒若是舍得,尽管来砍!我的下半生可都归你管了!” 分卷阅读111 分卷阅读112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12 “王之焕!”宋酒一脚向王之焕踩去,哪里知道被他轻松地避开了。 宋酒不服输,紧接着又踩了几脚,全部都被他闪开了。 “算了,我不跟你闹了!”宋酒继续蹲着磨匕首。 “好了,匕首已经够锋利了!”王之焕按住她的手,道:“你瞧,闹了一阵,你是不是不紧张了?” 宋酒一怔,她竟然没有察觉到自己一直处于紧张的状态。 原来王之焕不是故意来找她的茬,而是帮她放松心情的。 “你放心,云湘不会有事的。你也不会有事!”王之焕拿过匕首轻轻地擦拭好后,入鞘。 宋酒看着他,发自内心地说了一句:“多谢你!” 王之焕邪魅一笑,“谢什么?我这闲人也只有这些小事能帮上忙了。何况云湘自小跟我走得近,我帮你是应该的!” “其实你去安慰安慰大哥也是不错的,大哥应该比我更紧张吧。”宋酒想起种卿的眼神,也觉得对不住他。 这件事本来是她和李寻结的梁子,没想到会牵涉到云湘。 “我若是去安慰他,八成会被他误会。”王之焕起身掸了掸被尘土弄脏了的衣角,“那人可小气得紧,表面装着对云湘没什么意思,只要见云湘跟我走得近,定会趁我不注意的时候使绊子。” 宋酒笑了笑,道:“你们嫉妒起来,可比女人都要可怕!” 第一百零九章 :单刀赴会 天早已黑尽,宋酒在酒楼中安排好一干人等用过昏食,便要准备着去见李寻了。 钱改容在出门前递给宋酒一包东西,嘱咐她危急时刻可以一用。 宋酒问:“这是什么?” 钱改容笑道:“不是毒药就是了,不过是些石灰粉罢了。李寻若是对你动手动脚,就一把朝他眼睛撒去,保管让他找不到东西南北!” 宋酒感激一笑。“那我就收下了,多谢!” 虽然钱改容送的东西不是什么致命的东西,但他已经做得很好了。若是按照他宽厚的性子,一定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钱改容拉住宋酒,愧疚地说道:“酒娘,我知道我的做法或许是软弱了些,但我是官,能做的事有限。” 宋酒笑道:“我知道的,做官的不都是要爱民如子么?那些做官的真应该跟你学学!” 种卿走过来,道:“妹子,虽然你此行的目的是拖住李寻的注意力,但你千万要小心!若是云湘得救,而你却受了伤,她估计不会放过我的!” “我知道了,大哥。” 宋酒跨上马车,吩咐车夫加快速度。 夜色下,一辆马车飞快地朝城外飞奔而去。 城门的士兵因为得到了官府的命令,十分迅速地放宋酒的马车通行。 一刻钟后,种卿他们便分成了三拨人马从城内出来,打马朝着送君亭的方向疾驰。 …… 宋酒在送君亭下了马车,一抬头便瞧见旁边的柳树上系着一根白布条。 宋酒垫着脚将它取了下来,展开一看,里边什么也没有。 看来这跟白布条只是用来引路的。宋酒又将它系了回去,给后边的人留下线索。 夜间的树林里传来各种不知名的声音,在林间回荡不觉。 宋酒的耳力又不错,只要有一点细微的声音传来,她都会赶紧停下脚步提高警惕。 “找什么地方不好,偏偏要找这种荒郊野外的地方,蛇虫鼠蚁又多!” 宋酒紧紧攥着袖中的匕首,生怕林子里突然跳出个什么不知名的东西。 “嘎……嘎……嘎……” 林子里突然扑棱棱地飞出一群鸟,惊得宋酒赶紧躲在就近的树下。 等四周都没了声音,宋酒这才跑到路中间,快步朝着里边走。 每隔一段路,树上就会出现一块白布条。白布条或长或短,在树枝上左飘右荡,在这荒郊野外显得格外的瘆人。 走了许久,宋酒终于看见了一丝光亮。 那一丝光亮是从一间茅草屋里传过来的,就像一盏灯指引着宋酒朝那里走去。 宋酒也顾不得有些飘忽的脚,一个劲地快步向前。 “站住!” 宋酒的喉咙干咽了一下,气息有些不稳,问道:“李寻?” 那人没有说话,反而朝着茅草屋内喊道:“李郎,那小娘子来了!” 门吱呀一声大开,李寻走了出来,见四周无人跟着,这才对宋酒说道:“宋酒,你倒是不怕死,竟然敢来!” 宋酒瞪着李寻,呸了一口。“你掳走了云湘,又给我留了条子,不就是想让我来么?” 李寻哈哈大笑,“不错,爷就是欣赏你这种不怕死的!够劲!” 宋酒瞥了一眼窗户,问道:“云湘呢?我来了,你可以放了她了!” 李寻呵笑,“急什么,先进来坐坐呗!你不来看看你的人是否安全?” 宋酒跟着进去,第一眼就看见云湘被绑在墙角。 “混蛋!”宋酒骂道:“有你这么绑人的吗?” 宋酒赶紧跑过去,解开绑在云湘脖颈上的绳索。 李寻他们真的是一群禽兽,说纨绔都是抬举他们了。纨绔起码还知道怎么绑人,可李寻他们这哪叫绑人?简直就是难缠一通! 云湘的脖颈上被勒出了好几条红痕,手脚亦是被胡乱地绑着。 宋酒摘开蒙在云湘眼前的黑布条,焦急地问道:“云湘,云湘!你仔细看看我是谁?” 云湘先是眯着眼,然后才敢睁大眼睛。见到宋酒那一刻,云湘终于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 “阿酒姐姐!你终于来救我了!” “云湘不哭,不哭。”宋酒将她搂在怀里,拍着她的后背。“阿酒姐姐来救你了,不怕啊!” 李寻不耐烦地挠挠耳朵,烦躁地说道:“好了好了!给爷闭嘴!吵吵什么吵吵?” 云湘顿时收了声,在宋酒怀中瑟瑟发抖。 宋酒替云湘解开身上的绳结,把她安顿在墙角。悄声对云湘说道:“你乖乖地待在这里,待会儿大哥他们就会来救你的!” 云湘默默地点点头。 宋酒站起身,道:“李寻,我们之间的恩怨就不用牵扯到其他人身上。我们就来较量较量,鹿死谁手,听天由命。如何?” 李寻不屑一笑,眼睛斜视宋酒。“较量?你能斗得过我?爷可是带了人来的?你认为爷会轻易放过你?” “有本事你就让他们都出去,剩下咱们在这里比试比试,如何?” 李寻翘着脚在椅子上坐着,“爷凭什么听你的?” 宋酒眉峰一动,挑衅道:“李寻,你莫不是不敢来吧?也对,平日里你经常光顾楚馆,想必你的香儿小姐早已把你磨得身心俱疲了吧?” “你!”李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撸起袖子咬牙切齿地说道:“来就来!待会儿爷会让 分卷阅读112 分卷阅读113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13 你明白什么叫一展雄风!” 宋酒瞥了一眼门口的几个纨绔郎君,道:“他们该走远些吧?免得让他们见到你狼狈不堪的模样。” 李寻大手一挥,“你们都去路口给我守着,我没叫你们,绝对不许来!等爷将她制服了,定会让你们好好消受的!” 那几个纨绔郎君也就关了门,笑得不怀好意。“李郎,你可悠着点,别到时候下不来台!” 李寻挠挠鼻尖,说道:“说说,怎么比试?据我所知,你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上回你救了宋君顾,不过是仗着种将军在而已。这回,我看谁能帮你!” 宋酒冷笑一声,“你不说这事还好,一说我倒想起你还欠我一顿毒打!你在阿顾身上踢了几脚,在阿顾身上打了几拳,你最好记得一清二楚。否则待会儿我打起来,一不小心打多了,可怨不得我!” “哟!口气挺大么!”李寻扭了扭脖子,转了转手腕。“动手是吧,爷奉陪!” 宋酒瞧他的阵仗,连看都不愿意看。“花拳绣腿,我先让你,你先来!” “好!”李寻说着就朝宋酒来了一拳。 不得不说,李寻这一拳还是带着十足的力气的,可谓是虎虎生风。 第一百一十章 :胯下之辱 宋酒一个闪身,躲过了李寻招呼过来的第一拳。 李寻见自己第一拳扑了个空,还是被一个女人躲过了,他觉得很没面子。尤其是这间茅草房里还有一个看客。 “宋酒,你这身手倒是挺灵巧的!你躲得了我第一下,别想着躲过第二下!”李寻快速地收拳,酝酿足了力气,大吼一声:“看招!” 宋酒哪里会乖乖等着李寻的拳头朝她落下来?她是女子,又不是男子,偶尔不要脸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于是,宋酒很是猥琐地跑开了。 她又一次躲过了李寻的拳头! “啧啧啧!”宋酒抱着手悠悠闲闲地站在远处,嘴角扬起一个大大的轻蔑的笑容。“李寻,你还不承认?看来那香儿小姐的功夫不错嘛!你这副身子如今是中看不中用了!” “宋酒!”李寻被宋酒的暗讽激怒了,额头上也因为极度愤怒暴起了青筋。“爷的身子如何轮不到你来评判!还有,不许你侮辱我的香儿!” “哟!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念着你的香儿小姐呐?”宋酒两眼朝天,一副思考的模样。“我听说,楚馆最近的声音很是红火,香儿小姐的入幕之宾早就不是你了呢!” “宋酒,你个不要脸的女人!” “我不要脸?”宋酒呵笑,“你几时见过我要脸了?从你对阿顾拳打脚踢开始,我对你这种渣滓就没有要过脸!” “再来!我就不信我今日制服不了你!”李寻将衣裳扎紧,袖子也抡起来直到膀子上。 宋酒很随意地站在墙边,根本不把李寻看在眼里。“随时奉陪!只不过你可不要太早趴下啊!李郎君!” “啊!”李寻举起拳头疯狂地朝着宋酒飞奔过去,如一头发疯了猛牛!猛牛急了,完全没有思考的能力,只懂得横冲直撞! 宋酒就站在原地不动,数着李寻跑过来的步子。 就在李寻快要靠近的时候,宋酒随手一抛。 一大片白色的粉末如飞雪一般全数撒在了李寻的眼睛上! 李寻慌乱地捂着自己的眼睛,疼得哇哇乱叫。 “啊!这是什么东西?好疼,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宋酒抬起脚,像踢蹴鞠一般,对着他的腚就是一脚! 李寻就这么直挺挺地扑在了砂砾和泥土混杂在一起的地面上,面上被砂砾擦伤了好几处。 “李寻,我让了你三回,回回你都输了。如今,该我动手了!”宋酒一脚踩在李寻的身上,下了狠劲地碾压。 李寻觉得后背上的皮肉要被碾成了碎片,哭着求饶道:“饶命啊!宋酒,你饶了我吧!” “饶命?”宋酒低下头,一手揪着李寻的头发,幽幽地说道:“当初你对阿顾动手的时候,可有想着饶他一命?” 李寻闭着双眼,两手抠着地面,声嘶力竭地说道:“后来你不是将他救下了么?我也没有杀他呀!” 宋酒一把提起李寻的头发,连带着皮也跟着牵起来了。“那照你这么说,若是当时我没有出现,我的阿顾是不是就成了你脚下的亡魂?嗯?” “自然不是!”李寻拱手,涕泗横流。“宋酒,你就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打宋君顾的主意了!” 宋酒轻笑,问道:“哦?是么?” 李寻刚想点头,但头发被宋酒扯着,一动就会疼。他只能动动嘴皮子:“对对对!” “好!你的这双眼就当是我为你打阿顾的事报仇了,起来吧!” 宋酒松开手,起身让开。 李寻的眼睛火辣辣地疼,什么也看不见,只好摸黑着爬起来。李寻以为宋酒报完了仇就可以放他走了,就像一条犬一样摇尾乞怜。“宋酒,你好人做到底,告诉我门在哪边吧!” “门啊……”宋酒笑着说道:“你往这边走过来,我带你出去。” “好好好!”李寻兴奋地拖着残破的身躯往前走。 宋酒两眼一眯,攒足力气,一脚飞向李寻的胯下。 “啊!” 一声惨叫从茅草屋内传出,惊得周边林子的鸟扑棱棱地飞走了。 李寻又躺回了地上,不过这回是侧着身子,全身弯成了一把弓。他两手护着胯下,面部抽搐不止,嘴唇不住地颤抖。 “宋……宋酒!”李寻疼得在地上翻了一个滚,“你言而无信!” 宋酒蹲在李寻的身边,“我言而无信?我记得我方才说的是阿顾的事情我放你一马,可你做的错事可不止这一件。” “你……啊!你这是狡辩!” “知道疼了?”宋酒再一次揪起李寻的头发,狠厉地问道:“你将云湘掳来,还把她绑成那个样子!你说,这个仇,我是不是应该报?” “她不过是你酒楼中的一个量酒博士而已,你犯得着为了她如此报复我?”李寻看不见宋酒的神情,只能护着自己身体最重要的部分,以防她再来一脚。 “呵!”宋酒凑过去,在李寻的耳边悄声地说道:“可你就是这么倒霉!云湘可是当朝的宗姬呢!” “什么?”李寻身躯一震,下边瞬间感觉不到疼痛了。 宋酒的话就像一道炸雷,炸得李寻体无完肤。 “宗姬……”李寻两手开始发抖,渐渐地,全身都在发抖。 “谋害宗姬,你大概清楚是什么罪名吧?”宋酒好心地提醒道。 “砰!”木板门大开,先前的几个纨绔子弟一窝蜂地冲了进来! “李郎!” 几个人站在门口,吓傻了! 李寻躺在地上,姿势十分怪异,而且面部的神情也 分卷阅读113 分卷阅读114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14 是难以描述。 而宋酒这是拿着一把匕首在李寻的耳边晃! “宋酒!你别动!”那几个纨绔指着宋酒威吓道,不过声音却颤抖得不成样子。 “怎么,想来试试?”宋酒丢开李寻,笑着问几人。 其中一个纨绔推了推吓得腿软的几人,“怕什么?李郎倒了,是因为只有他一个人。我们人多势众,害怕她一个小娘子不成?” “对!” “上!”众人高呼一声,“替李郎报仇!” 还没等几个纨绔子弟跨进门,一把剑便搁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冰冷的剑刃一下子刺激了这几个看似勇气可嘉的纨绔,死亡的气息正在他们的四周盘旋。 种卿率先冲了进来,他正要检查宋酒受伤没有,宋酒赶紧指了指墙角。 “云湘在那里!” 紧接着一群大内的人冲了进来,齐刷刷地跪在云湘面前。 “臣等救驾来迟,请宗姬降罪!” 大内高手的吼声震得茅草房上的干草扑簌簌地往下掉。 门外的纨绔子弟一听,两腿一软,面色比之躺在地上的李寻,好不到哪里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 :员外相求 种卿一把抱起云湘,“降什么罪?还不将这些人给我抓回去?” 王之焕和钱改容同时扶起宋酒,异口同声地问道:“李寻没伤着你吧?” 问完这话,王之焕和钱改容皆是一愣。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即移开了视线。 宋酒转着手中的匕首,轻松地说道:“我能有什么事?我还得多谢钱改容你的那包石灰粉呢!若不是那包东西,我可能还得费些力气。” 钱改容抿唇一笑,“想着你能用上,就随手弄来一些!” 王之焕看着宋酒转着匕首,一把拿了过来。“匕首是给你玩儿的?也不小心着点,若是你自己伤了自己,说出去给人笑话!” 宋酒白了他一眼,“我刚刚经过一场恶战,你这人怎么一来就没好话?” “这是实话!”王之焕说完,也不管她,一个人先行离去。 宋酒看着王之焕冷漠的背影,切了一声。“不就是一把匕首么,说的好像我的命要没了似的!装什么冷酷?” 钱改容扶着她,笑道:“阿焕也是为了你好!方才我见你将那么锋利的匕首当成玩具一般,我也怕你伤了自己。” “那他就不能好好说话么?”宋酒动了动有些麻意的双脚,叹了一口气。“若不是你扶着我,我估计就真的出糗了。” 钱改容一愣,疑惑地看着宋酒。 宋酒指着自己的双脚,不好意思地说道:“麻了,得缓缓!” 钱改容明了一笑,唇弯成了一条美丽的弧线,好比三月桃花的身形。 宋酒看着那两瓣桃花唇,有些痴痴地说道:“钱改容当真是姿容绝世啊!不去迷惑这世间的女子,当真是可惜了!” 钱改容望着她那迷蒙的鹿眼,温润一笑。“酒娘若是不嫌弃,我只迷惑你一人,可好?” “啊?”宋酒两眼一动,“若是你当真来迷惑我了,那天下的女子岂不是要将我当成仇敌?每日都有情敌找上门,我会很累的!” 钱改容继续说道:“那我负责将她们赶走,你不就不累了?” 宋酒只当他是说笑,也跟着笑。“就算如此,钱改容你这绝美的容颜,啧啧,我是自愧不如啊!若是日日都看着一张比自己还美的脸,我会有点难过。” 钱改容没再说话,只是扶着她,道:“走吧!” 宋酒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是单纯地以为钱改容是想让自己开心些。 …… 李寻被大内的人抓走,一把丢进了府衙的大牢。至于其余的纨绔,因为只是做了李寻的帮手,只要家里人拿着银两来赎人,也就放了他们。 李寻的老爹李员外听见李寻被官府的人抓了,气得一口老血差点吐了出来。不过气归气,儿子还是要救的。 李夫人听说李寻得罪的人是当朝的宗姬,惊得倒地不起。 李员外千方百计地才打听到宋酒的住处,赶紧快马加鞭地去求人。 宋酒一觉醒来,打整好妆容刚出门,就见李员外直挺挺地跪在自己的院子中。 李员外见宋酒出门,也不顾自己一把年纪了,高声说道:“宋东家,请您饶了我的败家儿子吧!” 宋酒赶紧下阶去将他扶起来,“李员外,您来求我,我也帮不上忙!李寻得罪的可是宗姬,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李员外一听要杀头,两腿发软,要不是宋酒在一旁扶着,恐怕就要再行一次跪拜大礼了。 “这可如何是好啊?”李员外抹着眼泪,哽咽道。 “李员外,此事我也无能为力。”宋酒宽慰道:“你老来求我,还不如赶紧去府衙求情呢!趁着知州还没有开始审案,兴许还会有转机。” 李员外恍然大悟,赶紧夺门而出,颤颤巍巍的身子消失在了门口。 宋酒看着李员外离去的身影,无奈地摇头。 就算李员外去求郑知州法外开恩,李寻的命也是保不住的。种卿不会允许,德亲王也不会允许,官家更不会允许! 她让李员外去求官府,不过是想让李员外的心里好受些。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再怎么努力也是徒劳。 但如果能让李员外日后想起来不会后悔,也只有这样做了。 她不是圣人,从重活一次后就是如此。 圣人仁心,她若是仁心,不见得其他的人就会仁心。 “李寻,这只能怪你自己惹上了不该惹的人。若是你只招惹了我和阿顾,我不至于会要你的命,顶多就是让你受些皮肉之苦。可你惹上了大内的人,我也爱莫能助!” 宋酒站在院中,看着晨露在树叶上凝聚,再到消散。 “娘亲!” 宋清盼今日也起得早,见宋酒在庭院中站着,飞快地跑过去一把抱住她。 “娘亲在看什么?” 五岁的宋清盼仰着小脑袋,两只眼睛圆溜溜的,像一只乖巧的兔子。 宋酒抚摸着他的脑袋,笑道:“娘亲在看晨露!” 宋清盼垫着脚,好奇地看着高高的枝头,嘟囔着问道:“晨露有什么好看的?” “阿盼莫要小看了这一滴小小的晨露。”宋酒伸出食指,接了一颗露珠到指腹上。 “你瞧!”宋酒将手翻向下,那颗晨露一下子落进了泥土中,消失不见了。 宋清盼惊叫一声,“呀,晨露没了!”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一滴露珠消失只在一瞬间,阿盼只看到了它几眼,它便消失不见了。是么?” 宋清盼点点头,有些难过。“娘亲,露珠为何不能久久地留下呢?” 宋酒笑着问道:“那阿盼希望永远只有五岁吗?” 宋 分卷阅读114 分卷阅读115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15 清盼摇头,天真地说道:“阿盼希望快快长大,长得比舅舅还要大!” “其实阿盼要长到舅舅的年岁是很快的事情,等你长到那个年岁时,说不定就会怀念起现在的你。” 宋清盼挠挠头,问道:“为何要怀念呢?” 宋酒搂着他解释道:“因为年少时太过年轻气盛,很多事情都没有做好啊!” “哦!”宋清盼恍然大悟,“那阿盼每日把每件事都做好,等阿盼长大了,一定不会怀念的!” 宋酒捏捏他的小脸蛋,“这可是阿盼亲口说的哦!娘亲会一直记着的!” “嗯!”宋清盼抱着宋酒的脖颈,亲昵地问道:“娘亲,你方才念的诗再念一遍吧!” “好!”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宋清盼突然抬头,笑问:“娘亲,作诗的人是不是对着你在唱歌呀?” 宋酒噗嗤一笑,“胡说,他若是对着娘亲唱歌,娘亲得有多老?” 宋清盼甜甜一笑,“娘亲最美!” “来,下一句。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第一百一十二章 :醉酒舞剑 李寻最终还是被斩了脑袋。 李夫人平生最疼爱的人便是自己的儿子,如今儿子一死,白发人送黑发人。她觉着这后半生也没有半点意思了,在李寻被斩的第二日便吐血而亡。 李员外也是精神不振,一家子关了米铺,用了两三日打点好临安的一切,便举家搬离了临安这个伤心地。 虽说临安是他们生长的地方,但临安给他们留下了不太好的回忆,再这么待下去也没有意义。 宋酒收到消息的时候,一言不发,只是低低地叹了一声。 云湘经过几日的休养,精神也好了。李寻虽然没有真的对她动手动脚,但着实将她吓得不轻。 云湘在大内无忧无虑地生活了这么多年,几时被平民百姓如此对待过?好在云湘也不是那种抑郁的女子,休养后又是活蹦乱跳的! 不过,云湘没开心几日,大内的几位高手就日日在她的周围左一个“宗姬,您该回京了!”右一个“宗姬,此事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云湘被他们聒噪的声音烦得直接逃到了宋酒的住处,这才清净了几日。 因为有王之焕在,大内的高手哪里敢随便乱闯宋酒的宅子?所以一直都是客客气气地在门外等着,有时见了宋酒都是毕恭毕敬的。 但好日子总有到头的时候,德亲王终于按捺不住思念女儿的心,笔墨一挥,六百里的急递便送到了云湘的手上。 “云湘,你再不回来,就休想再认我这个爹!” 宋酒看到这句话的时候一个没忍住,笑了。 “云湘,你爹如今恐怕正气得揪着胡子站在王府门口等你呢!” 云湘面无喜色,小心翼翼地将信折起来,揣进袖中。 “阿酒姐姐,我恐怕明日就得离开了。” 宋酒拉着她的手安慰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何况日后还会相见!” 云湘希冀地看着宋酒,“真的?” “有句话不是这么说的么,有缘千里来相会!既是有缘,怎么会只见这一面?” “可是……”云湘仍旧苦着一张脸。 宋酒笑问:“是不舍得我那傻乎乎的大哥?” 云湘转身,道:“我哪里舍不得他了?他就是个笨蛋!” 宋酒也就在后边偷偷地笑。 种卿对云湘可是真的好,没事就跑到她这里探望。就连云湘休养的日子里,他也是衣带不解地照顾着。 “喏,刚刚说起,他就来了。”宋酒看着门外的种卿,笑着走了出去,将地方让给两人。 “大哥,你们好好谈吧!我去给云湘准备一些临安的特产。” 种卿似乎还不知道德亲王送来的急递,笑呵呵地说道:“妹子快去吧!” …… 天擦黑的时候,宋酒甫一进门,就看见种卿在庭院中耍剑。 她从一边绕着走过去,种卿竟然也没发现,只是一心在挥舞着手中的剑。 王之焕站在檐下,静静地看着种卿,面上看不出喜乐。 “大哥这是怎么了?” “醉酒了。”王之焕淡淡地说道:“来找我喝酒,自己倒是醉得一塌糊涂!” 宋酒凑近嗅了嗅,“那你怎么没醉?” 王之焕侧头看着她,“何人说了陪喝酒还得醉的?” “人家来找你喝酒,你不陪着他醉,你不厚道!” 王之焕反问:“那他来找你喝酒,你敢喝醉?” 宋酒想了想,“不敢!” 若是陪着喝酒的人都喝醉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不过大哥醉酒醉得挺有风度啊!”宋酒看着种卿在树下舞剑,那身姿、那气度,果真是征战沙场的将军才会有的。 宋酒甚至怀疑种卿是假醉。他舞剑的力度,剑锋飒飒的声音听起来哪里会是醉酒的人能使出来的? 王之焕盯着种卿手中的剑,道:“这是他的习惯!他醉酒从来不说浑话,就是一个劲地舞剑,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这不是挺好的么?”宋酒看着树下舞动的身影,惋惜地说道:“起码他不会去跟云湘胡说一通,这对他,对云湘都好!” “他人的事情你倒看得比谁都要通透,怎么遇上你自己的事情就犯蠢?”王之焕又开始和宋酒斗智斗勇了。 宋酒小嘴一撇,回嘴道:“郎君学识渊博,难道没听过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么?我又非神仙,哪里事事都能瞻顾?” 王之焕若有所思地点头,“也对!若是你成了神仙,我还得成为你的上仙,才能擒得住你!” 宋酒觉得他是拐着弯地骂自己,不服气地道:“我又不是什么飞禽走兽,用不着郎君你来擒吧?”宋酒将那个擒字咬得十分用力,生怕王之焕注意不到。 “今日就到这里吧!”王之焕转身,准备回房里歇息了。“这智勇若是一下子消耗完了,日后我岂不是找不到乐趣了?” 宋酒正想趁他此时看不见,随手抄起一块砖头朝他扔过去。 但想想还是算了,若是伤了他,最后苦的还不是自己。 宋酒朝着树下的种卿喊道:“大哥,天不早了,你早些歇息!” 种卿用一招十分漂亮的招式回应了宋酒的话。 …… 翌日清晨,晨光熹微,打鸣的鸡还没有上工,宋酒的宅子却已经热闹了许久。 大内的高手在庭院里走来走去,手里搬着几大箱东西。 云湘见那些大内高手累得大汗淋漓,心里也很畅快!谁叫他们前几日像蚊蝇一般在她周边聒噪! “阿酒姐姐,那些木箱子里装的是何物?” 宋酒神秘一笑,“那是阿酒姐姐 分卷阅读115 分卷阅读116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16 送你的好东西,其他人可没有这个福气呢!” “真的?”云湘两眼放光,宋酒送的一定是好东西。“那我去瞧瞧!” “哎!”宋酒拉住她,“此刻不急!只要你回京的途中好生照看着,不要弄丢了就好。不过你回王府后就得放到有冰的地方,等明年开春了,你就能喝到了!” “有冰的地方,还能喝?”云湘两眼一转,瞬间就猜到了。“是酒!” 宋酒赞了一声,“聪明!不过这酒可是我亲自酿的,别的地儿可没有!喝的时候可别藏着掖着,记得给你爹送点儿!” 云湘亲昵地靠着宋酒,“我知道!” “阿酒姐姐,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件事?” 宋酒听着云湘近似嘟囔的声音,笑问:“何事?” “帮我看着那个傻子,莫要让他在外边拈花惹草!” “我当时什么事!”宋酒看着站在门外不知在和车夫说何事的种卿,道:“大哥就算不用我看着也不会胡来的。” “他不会胡来,可其他人会!”云湘扯着宋酒的手臂,“阿酒姐姐,你就答应吧!” 宋酒最受不来这个,赶紧应下了。 日出东方时分,车队已经在宋酒的宅子前整装待发了。 祝珂也来送了云湘一程,两人在一旁叙话一阵,最终还是依依不舍地分别了。 车队行至城门的时候,不知何时聚了一堆的百姓。 等云湘的马车到城门的时候,百姓都纷纷跪下,高呼:“愿宗姬一路顺风!愿宗姬一路顺风!” 云湘掀开帘子,看着那些百姓,突然间红了眼眶。 百姓里边很多都是平日里光顾宋酒酒楼生意的,无事时还会和她聊上几句。 以前她不懂阿爹常跟她说的“真情在民间”是何意思,如今她好像懂了。同时她也懂了为何钱改容在大理寺的路明明走得有些艰难,却依旧坚持为民请命! 因为民心的力量真的难以度量! 这一刻,她才真正懂得她身为宗姬,身上该担的责任! 第一百一十三章 :锲而不舍 云湘走后,宋酒酒楼的生意渐渐恢复了之前的盛状,甚至较之前还要好!毕竟云湘可是宗姬,宗姬曾在宋酒酒楼做事,哪有不来沾沾贵气的道理! 于是,宋家酒楼的名气也就渐渐提高了,直趋祝家酒楼。 不过,宋家酒楼一下子少了两位量酒博士,总觉得缺少了什么。 当初招量酒博士是为了博人眼球,让百姓图个新鲜。可当习惯了之后,一下子又没了,宋酒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宋酒站在二层的栏杆边上看着街上的人群,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的,她两眼顿时亮了。 她看见了一个不该看见的人,林路桓! 林路桓上回在住宅被人捉奸在床后再也没出现过,宋酒以为他是怕被人指指点点,所以才会躲着过日子。 没成想,他今日竟会出现在这里。 楼下的林路桓风采依旧,根本看不出哪里不正常。看来他最近的日子过得很好! 宋酒盯着他那张脸,手渐渐地攥紧了。 既然你都送上门了,也正好提醒我要复仇了! 宋酒一直注视着林路桓消失在这条街上,这才收回目光。 是时候去官府走一遭了! 晌午过后,天公不作美,又下起了大雨。 宋酒看着阴沉沉的天,心情有些抑郁。 莫不是这梅雨当真和她有关?难道因为她坏了还梅会,所以这梅雨才一直滞留在临安不走? 片刻,宋酒万分坚定地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出门寻了一辆马车,吩咐车夫到谷一椿的宅子。 宋酒在谷一椿的宅子坐了片刻,便说明了来意,带宋君顾回去住两日。 她打算替宋君顾告两日的假,好商量如何对付宋雪滢和林路桓! 谷一椿倒是不在意,十分爽快的答应了。 宋君顾便跟着宋酒回了宅子。 两人进门之后皆是异口同声地问花媪,“花媪,冬儿在何处?” 冬儿自从被宋君顾带回来之后,便一直留在宋酒的宅子里帮手。不过她也只是在后院帮忙,从未到过前院来。 两人在屋里坐了片刻,冬儿便手脚麻利地到了。 “娘子,小郎君!” 宋酒招她过来,不过却先对宋君顾说得:“阿顾,阿姐打算明日就到官府去告状!” 宋君顾顿时坐直了身子,“阿姐是要状告那三条饿狼了?” “嗯!如今酒楼里没有什么事让阿姐分心,阿姐觉得趁着这个时候把事情给办了,以免夜长梦多!” 宋君顾点点头,“这也是好的,不过阿姐打算怎么做?我们的证据好像不够充足。” “上回宋雪滢在钱宅做的事能够定她一罪,不过不孝是罪不至死的。冬儿找到的证据是铁证,不过牵涉的对象只有林路桓。” 冬儿赶紧站出来,握着拳头道:“娘子,婢可以做人证的!” 宋酒拧眉道:“可你签的契约书还在宋雪滢那里,只要契约一日还在,那你指正她便是犯了奴告主的罪。” 冬儿咬着下唇,道:“其实,婢在宋宅为婢的期限早就过了!大娘子还未过世时,婢便想跟大娘子提一提的。哪里知道大娘子一下子就走了……” 宋酒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冬儿签的是三年的期限。而在她重生的当日,便是冬儿契约结束的日子。 “好!真是好极了!”宋君顾高兴地直拍桌子。“阿姐,那冬儿指正时便不用受刑了!她如今可是你的婢!” 宋酒却没有半点兴奋的感觉,“虽说是个好消息,可阿顾想过没有?冬儿如今是我的婢,她说的话可信度不高!宋雪滢一定会反咬一口,说是我指使的!” 宋君顾刚燃起的小火苗就被宋酒的话泼了一盆凉水,顿时就变得蔫蔫的。“那阿姐还有其他的法子么?” 宋酒摸着额头,有些抑郁。“容我想想吧!” 宋君顾也就不烦扰她,说道:“那我先回去一趟,上回我不是说要送阿姐一份大礼么?明日就要告状了,我得回去准备准备!” 宋酒撑着脑袋,道:“好!你回去注意些!我估计宋雪滢这些时日脾气不太好,你莫要和她杠上了!” 宋君顾点点头,便走了。 冬儿见她一直皱着眉头,小声地说道:“娘子,要不婢替您揉揉?” 宋酒轻轻应了一声。 冬儿便走到宋酒的身后,伸手到宋酒太阳穴处轻轻揉着。 宋酒闭目养神,眉心渐渐舒展开。宋酒嘟囔道:“冬儿的手艺倒是没变过,揉得我犯困了。” 冬儿边揉边问:“娘子为何这么说?冬儿只给大娘子揉过呀!” “呃……”宋酒闭着眼,眼 分卷阅读116 分卷阅读117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17 珠子却转个不停。末了,宋酒才呢喃道:“以前听阿宋提过……” 冬儿见宋酒渐渐地睡去了,悄声拿了件薄衫替她盖上。 宋酒做了一个梦,一个很久远的梦。 梦里,她不知怎的又回到了一片黄沙漫漫的漠北。 在梦里,她看见了儿时的自己。 那是五岁时的自己,那时她正跟着阿爹到漠北做生意,途中自己贪玩便和阿爹走散了。 宋酒看着眼前的女娃娃哭得惨兮兮地,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黄土上。 月夜降临,气温骤降,就连月光也透着寒意。 女娃娃哭得精疲力尽,再加上许久不曾饮水的缘故,一下子昏倒在地上。 宋酒想动身去救她,身体却被固定住了,一下也动不了。 荒野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白衣翻飞的男子,像是从天而降一般。 宋酒想开口求救,却发不出声音。 男子似乎发现了昏倒在地的女娃娃,一步步朝这边走来。 宋酒看见他赤着脚走在荒野上,而且脚上还有尚未干涸的血迹。 等他走进了,宋酒这才看清他的模样。 好年轻俊俏的模样!一双浓眉不用眉黛竟堪比浓墨,一双眼不用任何光亮照射竟胜过万千星辰! 白衣在夜风中飘扬,墨发因为还没到束发的年纪,有一半在飘扬在空中。 他是仙人吧?宋酒如是想。 男子掏出匕首,一把划开了手心,鲜红的血液流进了女娃娃的口中。 “不许死!要锲而不舍地活着!” 一行泪从宋酒的眼角滑落。 原来她忘记了最后一句话! 她只记得“不许死!”却忘记了后面那句“要锲而不舍地活着!” 若是她当初一直记得这句话,会不会就不会死了? 原来早就有人提醒过她,是她不争气,忘掉了最重要的东西。 男子握着还在流血的手,拖着流血的脚在荒野中踽踽独行,渐行渐远。 王之焕进门来,见宋酒正在椅子上呼呼大睡。见她睡的香,他也不打算打扰她。 王之焕静静地在一旁站了片刻,刚要离去时便听见了一道声音。 “要锲而不舍地活着……”宋酒喃喃道。 王之焕一怔,眼中顿时风起云涌。 他下意识的摩挲着左手手心,随后悄声离开。 第一百一十四章 :最大官司 宋酒醒后,在房中坐了整整一夜。 一灯如豆,就这么一直亮到天明。 天明时分,花媪照常端上了朝食。见到宋酒熬得通红的双眼,吓得捂住嘴,“小娘子这是没睡好么?怎的眼睛肿了一圈?” 宋酒端着细粥慢慢地吃着,含糊地说道:“是没睡,在想事情!” “那怎么好?小娘子白日要忙着酒楼里边的事情,若是夜里还睡不好,岂不是会坏了身子?” 宋酒含糊不清地说道:“无碍的,也就昨日一夜而已,下回我会注意的!花媪,你去看看他们起来没有,也该给他们送朝食去了。” 花媪搓着腰间的围裙出去,还不忘再嘱咐一声,“小娘子下回可不能这么做了。” 宋酒端着碗乖巧地点头,接着埋头咕噜咕噜地将细粥喝了。想了一整夜,腹中早就空空如也。 不过经过一夜的思考,宋酒也想出了不少对策。 用过朝食,宋酒便带着冬儿出门了。目的地自然是知州的府衙! 冬儿一路上都是紧张得搓着两手,两眼不住地乱瞟,额头上也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宋酒递给她一块帕子,用舒缓的语气说道:“冬儿,不必害怕。宋雪滢她不敢对你怎样的,莫怕!” 冬儿如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努力在调平自己因害怕而变得紊乱的气息。 宋酒出门的时辰太早,到府衙门前的时候,府衙还没有开门。 不过这也不妨碍她拿起府衙门前的大棒槌在打鼓上用力地敲打。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宋酒连敲了三次,府衙的大门嘎的一声开了。 一个差役揉着迷蒙蒙的眼出来,“大清早的,何人在此击鼓?还让不让人歇息了?” 宋酒将大棒槌搁下,“击鼓除了鸣冤和告状,还有其他的不成?” 差役先是打了一个哈欠,接着晃了晃脑袋,努力睁大自己犯困的双眼。 隔了一会儿,他又揉了揉自己的眼,仔细地看了许久。 差役仿佛受了刺激一般,丢下一句“稍等”,一溜烟钻进了门内。 冬儿看见差役反常的模样,好奇地问道:“娘子,他怎么跑了?” 宋酒听见门后的差役边跑边叫:“不好啦,宋酒又来啦!” 宋酒笑笑,道:“可能是去通知郑知州,想着来迎接我吧!” 冬儿转了几圈眼珠子,猜测宋酒话中的可信度。 府衙内,郑进前才起来不久,正和夫人在用朝食。 差役气喘吁吁地跑到门口,擦着满头大汗焦急地说道:“不……不好啦!官人!” 郑夫人呵斥一声,“什么不好啦?官人不是好好的坐在这里么?” 差役苦着脸说道:“夫人,是……是宋酒又来啦!” “什么?”郑进前的碗哐当一声跌落在桌上,打着旋儿四处乱撞,碰得碗碟叮叮当当地乱响。 “你说清楚些!” 差役又重复一遍,“是宋家酒楼的东家,宋酒!她又到府衙来啦!” 郑夫人收捡好郑进前的碗筷,问道:“她可有说来做什么?” “她在门前敲了三次鼓,说是来告状的!” 郑进前无奈地抚着额头,“这宋酒就不能省点心么?这回又要惹出什么幺蛾子?本官的清闲日子,回回都被她搅得一塌糊涂!” 郑夫人上回没见着宋酒的面,一直很遗憾。这回听说宋酒竟然亲自到府衙来,心情不错。 “官人,你就去看看呗!你可是管着临安这片地方的官,若是人家来告状你都不受理,岂不是要贻人口实?” 郑进前重新捡起碗筷,吩咐门外的差役。“带她到公庭等着,我陪夫人用过朝食再去!” 差役拱手,“是,小的这就去!” “回回都不让人省心,夫人你说说,我做了这么久的知州,怎么就撞上了这么惹祸精呢?”郑进前吃着小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郑夫人替他添了碗粥,安慰道:“这有什么不好的?你想想,每回只要宋酒遇上事情,都是你帮着解决的。我看那宋酒并非一般人,指不定你日后升官还要靠着她呢!” “她?”郑进前愤愤地将碗中的细粥搅得乱七八糟,“她就是个商人,与我当官有甚的关系?” 郑夫人慢慢解释给郑进前听。 “你莫要忘了她身边的人都是什么身 分卷阅读117 分卷阅读118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18 份,一个是太原王氏的郎君,一个是当朝备受恩宠的大将军,一个是江南钱氏最有才能的大理寺丞。你说将来对你有无好处?” 郑进前满不在乎地说道:“我从未指望着当什么大官,只要有你在,我当个小小的地方官,也不错!” “没志气!”郑夫人嗔道:“你若是真的这么想,当初我也不会死心塌地地嫁给你!你当初可是说了要为天下百姓做好事的,怎么如今忘了?” “嘿嘿,没忘!”郑进前笑着牵着郑夫人的手,“夫人都没忘,为夫哪敢忘了!我只是觉着这宋酒天生的就与我不对头,回回都被她扫了兴致。” 郑夫人帮他夹了菜,劝道:“你还是去看看,她这回亲自到府衙来告状,说不定真的是大事!你若是解决好了,上边的官员来考核的时候,你也有政绩不是?” 郑进前知道郑夫人说的很对,他平日里唠叨宋酒,也不过是烦她扰了清闲罢了。他自然不会对宋酒记恨在心,毕竟宋酒是真的有能力,也没做什么错事。 “罢了罢了,我去看看。不过……”郑进前转头提醒郑夫人,“待会儿你只能在帘子后边悄悄地看,可不能被发现了!” 郑夫人轻轻地打了郑进前一下,“我知道!” 郑进前用过朝食,赶紧换了官服赶到公庭。 “宋酒,你这回击鼓,所谓何事?”郑进前坐在公庭之上,严肃地问道。 宋酒上前,叉手朝郑进前行了一礼。“禀官人,我要告状!这是状纸,请官人过目!” 郑进前身边的人快步下来取宋酒手中的状纸,转身呈到郑进前手中。 郑进前认真而快速地看了一遍,登时睁大了双眼,满眼震惊。 “宋酒,你状纸中所说的事情都是真的?” “官人,若非事实,我怎敢告到府衙来?” 郑进前又将状纸看了一遍,心中却掀起了层层波涛。 这简直是骇人听闻!亲妹勾结他人毒杀亲姐,还意图杀害嫡亲的弟弟,霸占家产! “来人!去将小宋酒家的宋雪滢带来,还有钱家十郎身边的陪读林路桓,一并给本官请到这里来!” 宋酒看着快速出动的差役,静静地站在一旁不说话。 很快,他们三人就会重新聚首,将这桩前仇旧怨都处理干净! 第一百一十五章 :抵死不认 宋雪滢和林路桓来的时候,两人在门前互相瞪了几眼,各自哼哼了几声。 宋雪滢自始至终都记得林路桓在钱宅对她做的事情,她的清白可都毁在了林路桓的手上。 “林路桓,等会儿你若是将那件事乱说,小心你的狗命!”宋雪滢恶狠狠地警告道。 林路桓摆摆手,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不过就是睡了你一次,整个钱家的人都知道,不,应该说去参加宴会的人都知道,你何必自欺欺人?” “我懒得跟你说!”宋雪滢大袖一挥,先行进门。 林路桓看着宋雪滢进去的身影,眼中泛起异样的光芒。不得不说,宋雪滢的身材还是十分诱人的,上回他虽然尝过一次,不过却记得不太清楚了。 林路桓为人有些清高,烟花柳巷的楚馆他是不屑去的,可有时候要解决一下问题的时候,他又苦于没有发泄的对象。 如今倒好了,这不是有一个人摆在他面前么?林路桓想着,遐想非非地进了府衙。 “官人,宋雪滢和林路桓到了!” 郑进前清了嗓子,道:“让他们上来!” 宋雪滢和林路桓先后而至,两人都朝着堂上的郑进前拱手行了一礼。“小民宋雪滢(林路桓)见过知州!” 郑进前也不拖延时间,直接问道:“宋雪滢、林路桓,今有宋家酒楼的东家宋酒状告你二人合谋毒害宋家大娘子,你们二人可承认?” “不承认!”宋雪滢高声回道。“郑官人,她这分明是诬陷!我怎么会毒害我的女兄?官人若是不信,大可招替我女兄诊治的大夫,我女兄的死因便可知晓!” 林路桓也上前义正言辞地说道:“是啊,郑官人,您可不能听信小人的谗言!”说着,林路桓还瞥了宋酒一眼。 美人虽美,不过带刺了可就没意思了。 郑进前咳了两声,“是非对错,本官自会查个一清二楚!公庭之上,岂容你们瞎嚷嚷?” 宋雪滢和林路桓赶紧埋头,往后退了一步。 “给宋家大娘子诊断的是哪位大夫?” 宋雪滢回到:“是回春堂的张大夫!” 郑进前使了眼色,下边的差役飞快地跑出去,去请回春堂的张大夫来。 宋酒看着一唱一和的宋雪滢和林路桓,无声地笑了。 不巧的是,宋雪滢正好瞧见了宋酒的笑容,“宋酒,你笑什么?我与你无冤无仇的,你凭什么来告我?” “冤枉了!宋二娘子,我的确与你无冤无仇,可阿宋她有啊。难道你不知道你女兄在下面活得有多凄惨么?”宋酒笑着问道。 “你!”宋雪滢两手在袖中暗暗紧握,却不知该说什么。 林路桓上前护住宋雪滢,对着宋酒说道:“宋酒,这可是在公庭上,你的所作所为郑官人可都看在眼里!你在此地胡说八道,就不怕遭天打五雷轰么?” 宋酒看了一眼郑进前,郑进前赶紧将眼神移开了。 “我宋酒做事不愧天地,怕甚?” “哼,那咱们就走着瞧!” 林路桓说完,就拉着宋雪滢站到一边,两人隔着远远的距离一直看着宋酒。 宋酒看着他们一副不知情的模样,看来还不知道冬儿已经找到了他们的罪证啊!若是他们一会儿见到了冬儿,不知会不会吓得上蹿下跳? 想到他们狼狈的模样,宋酒不禁笑出了声。 一刻钟后,回春堂的张大夫被差役拖着赶来了。还不等他休息片刻,郑进前将惊堂木一敲,着实吓了张大夫一跳。 “张大夫,当初可是你为宋家大娘子治的病?” 张大夫擦着汗,回到:“正是!” “那宋家大娘子得的是什么病,竟然不到一年就去了?” 张大夫回到:“官人,这说来也怪,老夫当时给她诊治的时候查不出任何的病因,又见她日渐消瘦,老夫也束手无策,只好开些滋补的方子,让她再多些时日可活。” 宋雪滢上前说道:“郑官人,您瞧,我可没有瞎说!” 宋酒在这个时候走出来,对郑进前说道:“官人,我还有一个人证,请您准许她上庭来。” “准!” 冬儿便埋着头从庭外就走进来,在众人的注视下像一只受惊的小兽。 冬儿在庭下跪下,“婢冬儿见过官人!” 宋酒解释道:“这个婢女以前是宋家大娘子身边的婢女,名叫冬儿。不过在宋家大娘子去了之后, 分卷阅读118 分卷阅读119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19 就被二娘子给赶了出来!” 郑进前看着下跪的冬儿,“你转过头去瞧瞧,那两人你可认识?” 冬儿畏畏缩缩地转过身,缓缓地抬头。 宋雪滢和林路桓一见冬儿的模样,皆是一惊。 冬儿飞快地点头,“认得!一个是宋二娘子,一个是大娘子的未婚夫婿!” 郑进前一愣,原来林路桓和死去的大娘子还有这么一层关系。那宋雪滢勾搭林路桓毒害大娘子,岂不是…… “官人,你千万不要听信这个贱婢的话!”宋雪滢看见郑进前的神情,赶紧解释。“这个贱婢先前与我有间隙,她这是在陷害我!” 郑进前敲了敲惊堂木,喝道:“她可什么都还没说,你怎知她是在陷害你?她又陷害你什么?” 林路桓一把将宋雪滢拉了回来,小声怒斥。“你激动什么?仔细中了宋酒的奸计!” 郑进前继续问话,“冬儿,本官问你,你知道你家大娘子是如何死的?” 冬儿点头,“是宋二娘子和林路桓害的,冬儿有证据!”冬儿从袖中掏出了那张单子,在来之前宋酒又将它还给了冬儿。 单子很快呈到了郑进前的手中,郑进前看过之后,招林路桓上前。“来人,准备笔墨!让林路桓写几个字!” 差役很快就将东西端上来。 林路桓不明所以,问道:“官人这是何意?这写字和此案有何关系?” 郑进前板着脸道:“自然有关系,难道你当本官是吃素的吗?” 林路桓赶紧拱手,“自然不敢!” “那就写!” 林路桓无奈地提起笔,却不知该写什么。 郑进前催促道:“就写你的名字!” 林路桓这才刷刷地写下三个大字。 差役将纸递了上去,郑进前将两张纸上的字迹仔细对比了一番,有叫身边的人跟着一道辨认。 “这字迹简直就是一模一样的!” 郑进前大喝一声,“大胆林路桓,你竟然去药铺购买了大量金刚石粉,不是害人是什么?” 林路桓扑通一声跪地,喊冤道:“冤枉啊,官人!我几时去买过什么什么粉?” 郑进前将那张单子递给身边的人,那人脚步轻快地下去,将纸递到林路桓的眼前。 “你如今还敢抵赖?” 第一百一十六章 :迎头一击 林路桓仔仔细细地看了那张单子,上边赫赫然写着他的名字。 而那张单子他记得清清楚楚,是他去药铺买金刚石粉的时候签的。 这张单子到了宋酒的手里,意味着她已经拿到了决定性的证据。卖药的店家认得自己,单子上的签名是自己的,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 一切好像是被设计好的圈套,要将他拖下水。 林路桓摇摇头,不行,他不能就这么算了! 凭什么宋雪滢杀了人,证据却都指向他?难道是要他背黑锅不成? 不行!他林路桓怎么会让宋雪滢得逞? “官人,这单子上的名字确实是我的!可是,杀人的却是宋雪滢!”林路桓大声地说道。 “林路桓!你胡说什么?”宋雪滢赶紧跑过去捂住林路桓的嘴,在他的耳边说道:“你疯了!你方才看了什么,竟然将我招了出来?” 林路桓红着眼,笑得面部已经变相了。“滢妹,咱们都招了吧!你瞧见了么,是阿宋的鬼魂回来了,她来找我们复仇了!哈哈哈哈……” 宋雪滢看着林路桓疯疯癫癫的模样,不停地晃动他的肩膀。“林路桓,你给我清醒一点!女兄她已经死了,怎么会来找你?” 林路桓的疯是一瞬间的事,哪有人会在一瞬间就疯了的呢? 宋酒看着痴痴呆呆的林路桓,说道:“林路桓,你再怎么装疯卖傻也没有用!你们欠的债迟早要还的!” 宋雪滢:“官人,你可要明察啊!凭什么单凭宋酒的一面之词和一张单子就要定我们的罪?” “可还不止这些!” 庭外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官人,宋君顾请求上庭!” 差役看向郑进前,询问他的意思。 郑进前点头同意了。 宋酒看着宋君顾进来的一瞬间,几乎快认不出他来了。 昨日见他的时候分明还好好的,怎的一夜之间他脸上就变得鼻青脸肿的? 宋君顾遥遥地朝宋酒眨了眨眼睛,示意她不要出声。 郑进前问道:“你是何人?” 宋君顾费力地抬起双手,拱手道:“小民宋君顾,是宋家大娘子的亲弟弟。” “哦?”郑进前微微探了探身子,问了句与本案没有多大干系的话。“你是谷老新收的弟子?” 宋君顾垂首,“正是!” 郑进前坐了回去,“你上庭来所谓何事?” 宋君顾指着宋雪滢说道:“小民要状告庶姐宋雪滢和庶母胡氏害我亲姐!” “哦?你可有证据?” 宋君顾捞起袖子,说道:“官人请看,小民身上的伤痕都是庶姐和庶母打的!昨夜我回到家中,无意间听到庶姐和庶母在谈论当初如何合谋害我阿姐的事,我气不过就去跟她们理论,谁知她们就合伙打我!” 宋雪滢咬牙切齿地说道:“宋君顾,你撒谎!原来你昨日故意激怒我,为的就是今日来陷害我!” 宋君顾凄厉地说道:“二姐,我何故去自讨苦吃?难道是弟弟冤枉你和庶母了吗?家里的仆人可不止一次两次见你毒打我!” 郑进前看着宋君顾身上的条条伤痕,将目光转向宋雪滢。“宋雪滢,他说的是否属实?你可不要欺瞒本官,若是本官叫你家的仆人来问一问,真相自可大白!” 宋雪滢看着郑进前威严的样子,气势弱了下去。“是我打的!可他方才说的话半真半假,我如何能承认?” 宋君顾道:“官人,其实有一人亲眼目睹了宋雪滢害我阿姐的全过程,她就是宋雪滢之前的贴身女使,金菊!” “那她人呢?”郑进前赶忙问道。 “金菊之前得罪了宋雪滢,被关进了柴房,几近死亡。好在我将她救下了,因此她也愿意来作证!” “来人,将金菊带上来!” 金菊不是走进来的,而是被人抬着进来的。 一张算不得很大的藤椅上,金菊缩着弱小的身子躺在上边。她已经瘦的不成样子,往昔孔武有力的臂膀只剩下了一层皮包着骨头。 宋酒上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还是红光满面的,如今一见,倒像是换了一人似的。 宋雪滢狠毒地看着金菊,威胁道:“金菊,你可要想清楚了,奴告主,可是要被斩首的!” 金菊虚弱地靠在椅子上,有一种看破生死的释然。“二娘子,金菊反正也是一死,倒不如在临死前做件善事,好在阎王面前求个宽恕。” 宋 分卷阅读119 分卷阅读120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20 雪滢红着眼,指着金菊吼道:“你敢!” 金菊猛地一阵咳嗽,似乎要将体内的所有东西都给吐出来才舒坦。金菊拿开手,她嘴角残留着一道显眼的朱红血迹。 “官人,婢被二娘子下了金刚石粉,也没几日好活了!咳咳咳……不过想着被我帮着害死的大娘子,婢觉着夜夜难安。” 郑进前看着金菊的模样,有些看不下去。“大娘子真是二娘子害死的?你将过程细细说来!” 金菊看着宋雪滢和一边装疯的林路桓,缓缓说了起来。 “当初二娘子为了和胡氏谋夺宋家的家产,在员外刚走的时候就有所行动。可那时候大娘子一人扛起了大梁,再加上吊丧的人都看着,她们也就作罢了。” 金菊说道一半,残破的身体有些吃不消了。不过她还是坚持说下去,“一年间,酒楼的生意越做越好,二娘子她们也越来越眼红。于是二娘子就和林路桓合谋,买了金刚石粉撒在大娘子的饭食和房间,大娘子熬了一年,终究还是走了。” 宋酒听着金菊的叙述,不禁红了眼眶。 想起去年的辛苦全都被宋雪滢和胡氏败光了,而阿顾也险些遭了她们的毒手。 “不,不是这样的!”宋雪滢在一边抵死都不承认。“林路桓,你倒是说句话啊,说这不是我们做的!你是想死吗?” 林路桓只是一个劲地嘿嘿嘿地笑着,俨然一个疯子。 宋酒上前说道:“官人觉得以宋雪滢的德行,说这话可信吗?她和林路桓在钱宅的所作所为,好些宾客都看在眼里。我记得宋员外的丧期还未过,她就敢和男子苟且,那可是大大的不孝!” “宋酒!你给我闭嘴!”宋雪滢喝道:“我宋家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外人来管?” 宋酒邪邪一笑,道:“我可不是外人,我和你的女兄可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呢!你说,这事我该不该管?” “不管你们怎么说,我都不会承认的!你们能耐我何?”宋雪滢哈哈大笑,“有本事你们就对我用刑啊!只要你们不怕落人口实的话!” “那就对不住了!” 一旁的一个差役手上带风,一下子朝她的后颈劈去,宋雪滢顿时昏倒在地。 而那个差役正是宋酒认得的季差役! 第一百一十七章 :别样断案 宋雪滢醒来的时候,四周是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哎!有没有人?”宋雪滢害怕的大喊。 没有人回应她。 忽地,四周亮起了诡异的绿光,而且地上还飘起了白雾,透着寒气的冰雾冻得宋雪滢的膝盖生疼。 “嘶……”宋雪滢捂着膝盖站起来,希望能找到门出去。 她记得昏过去之前明明在府衙的公庭上,怎么一觉醒来就到了这种阴气森森的地方。 “大胆宋雪滢!” 宋雪滢的后方突然传来道威严无比的声音,吓得她僵硬地站在原地。 好半晌的功夫,宋雪滢才哆嗦着转过身。 一看,顿时瘫坐在地上。 上边端坐着一人,身边站着两个似人非人的家伙。一个长得牛头模样,一个便是马脸了。 再看三人上方的牌匾,赫赫然写着三个大字:阎罗殿! “阎王……”宋雪滢瑟瑟发抖。 “量你还有点见识,竟然认得本阎王!”上座的人头戴赤色幞头,胡子被梳的整整齐齐,两眼大而又有神。 “临安人士,宋雪滢。”阎王看着手中的生死簿,问道:“说的可是你?” 宋雪滢吞咽了一口口水,“是我……” “好个宋雪滢,你在阳间竟然敢毒害亲姐,让她在这阴间久久不能投胎。她已经等候你多时了,你还不去认罪?” 宋雪滢回头一看,阎罗殿外站着一个一身白衣的人,披头散发的。 “宋雪滢,女兄死的好惨呐!你终于下来陪女兄了!”女鬼幽幽地说着,朝宋雪滢伸出了双手。 宋雪滢看见女鬼的双手上有长长的指甲,锋利得能够杀人,她歇斯底里地喊道:“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雪滢,金刚石粉的味道一点都不好吃!阿姐的肚子好痛啊……你怎么忍心?你怎么忍心……” 女鬼飘飘然到宋雪滢跟前,一头胡乱的头发如一块屏障挡在宋雪滢的面前。 “啊!不要过来啊!女兄,不要杀我!我错了,我错了!” 宋雪滢跪地求饶,哭得十分难看,鼻涕和眼泪混在了一块儿。“女兄,我不是有意要杀你的啊。都是二娘!” 慌乱中,宋雪滢仿佛找到了背黑锅的人,赶紧说道:“对,都是二娘指使我做的!二娘想要留仙酒的秘方,所以才逼我杀了你的!” 女鬼阴森森而惨厉的声音在宋雪滢的耳边回荡,“为什么要害阿顾?阿顾何其无辜?” “宋君顾……他留不得啊!他若是活着,我和二娘就得不到宋家的家产!”宋雪滢双手合十,乞求道:“女兄,你就放过我吧!你去找二娘,二娘才是罪魁祸首!” 阎王在上边发话了,“宋雪滢,既然你都招供了!本阎王就判你上刀山下油锅!” 宋雪滢吓得匍匐在地,“阎王,我错了!我不要上刀山,我不要下油锅!” 女鬼突然撩开眼前披散的头发,说道:“宋雪滢,你如今还上不了刀山,下不了油锅!那是你死后的事了!” 宋雪滢哭着看向女鬼,那张脸哪里是死去的大娘子的,分明是宋酒! “宋酒!怎么是你?” 宋酒理着头发,笑着说道:“怎么不是我?若不是我假扮成阿宋,如何能套得出你的话?” “套话?”宋酒朝阎罗殿上方一看,座上的人哪里是阎王,就是郑进前无疑。 郑进前将惊堂木一拍,道:“宋雪滢,方才你已亲口承认了罪行,本官可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宋雪滢胡乱地擦去脸上的鼻涕和眼泪,“有!和我一起毒害那个贱人的还有林路桓,你一并治他得罪吧!记得还要判他一个奸污女子的罪名!我死也不会落下在他的!” 郑进前见宋雪滢的模样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模样,无奈地摇头。“宋雪滢在服丧期间与人苟合偷乐,是为不孝!其心可诛!又与人合谋毒害亲姐,按本朝律令当斩!本官可先斩后奏,明日行刑!” 宋雪滢笑着听完了自己的罪行,问道:“郑官人,你恐怕还忘了一个人吧!林路桓分明是装疯,想逃过罪责!” 死不悔改!郑进前看着宋雪滢的模样,心中一阵慨叹。 郑进前道:“林路桓与宋雪滢合谋毒害宋家大娘子,犯了杀人罪。但,本朝先祖有遗诏,文人除犯叛国、谋逆罪之外,一律不得杀死!是以,本官判林路桓流放六千里,永世不得回临安!” 分卷阅读120 分卷阅读121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21 “哈哈哈!”宋雪滢突然放声大笑,“林路桓,你果真是好命!我宋雪滢害来害去,要被杀头!而你,却能好好的活着!天道不公啊!林路桓,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郑进前赶紧让人将宋雪滢拖了下去。 “至于金菊,你身为宋雪滢的婢女,状告主人本该杀头,但念在你能明辨是非,且时日无多,你好自为之吧!” 金菊躺在椅子上释然一笑,虚弱地说道:“多谢官人!” “不过冬儿却逃不过责罚,你身为宋家的婢女,状告主人一样会刑罚!” 宋酒走上前说道:“官人,冬儿早已不是宋家的婢女了。冬儿的契约期限在宋家大娘子死时就已结束了!” 郑进前看向庭下负责调查的季差役,季差役点头证实了宋酒的话。 “好!既然冬儿不是宋家的婢女,便自行离去吧!” 郑进前正要起身离开,却看见郑夫人还在帘子后边看着,干咳了两声,对宋酒说道:“宋酒先留下,本官有些事情要与你商议。其他人无事便离开吧!” 郑夫人在帘子后赞了一句郑进前聪明。 宋酒却是不知所以地留了下来,案子都审完了,郑进前还留她下来作甚?她记得郑进前应该很不想看见自己才对,今日怎么如此反常? 等所有人都离开了,郑进前这才叫上宋酒往府衙后边的院子走去。 宋酒在路上打探郑进前的口风,“官人,这案子都结束了,官人还有何事想问宋酒,宋酒在公堂上也可以说明的。” 郑进前将宋酒带到院子里,郑夫人已经在院子里摆好了瓜果点心。 “喏,找你的人是本官的夫人,不是本官。夫人一直想要见见你,你就当答谢本官断了这件案子,陪夫人说说话吧!” 宋酒看着院子里正忙碌着催促女使的妇人,笑道:“原来是郑夫人!郑官人且放心,宋酒晓得礼数的。” 郑进前也不管她晓不晓得礼数,只要他日后不要再来烦扰自己就好。 “快过去吧,本官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郑进前说完,揉着太阳穴朝房间里走去。 这案子审得他心里发慌,看来他得好好休养几日才行啊! 终于又可以安生几日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胡氏发疯 宋雪滢被判了死刑后,临安又下起了大雨。 胡氏接到消息的时候,整个人在大雨里傻站着,好半晌才回过神。 “雪滢,我的女儿啊!不能死!不能死!” 胡氏冒着大雨一路跑向钱宅,打算去求钱三夫人帮帮忙! “钱三夫人一定可以救雪滢的,我去求她!” 胡氏就这么一路狂奔,好几次摔倒在大街上。所有人都像看疯子一般看着她,嘴唇一张一合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胡氏的鬓发被大雨打湿得不成样子,但看见路人都是指指点点的模样,以为他们是在说宋雪滢是杀人犯。 她大吼道:“我的雪滢不是杀人犯!不是!” 路人个个对她投以怜悯的目光,“真可怜,这临安城恐怕又要多一疯子了!” 胡氏一跌一撞地跑到了钱宅,可钱宅的大门却是死死的关着。 “开门!开门!”胡氏疯狂地拍着大门。 大门嘎的一声开了,里边探出一个脑袋,看见胡氏的乱糟糟的模样,略带嫌弃地问道:“何事?” 胡氏哭求道:“我找钱三夫人,求您行个方便吧!求求你了!”胡氏说着,朝那个看门的人跪下了。 “你是何人?报上名字,我好去通报!” “您就说我是小宋酒家的胡氏,求您快些!”胡氏无力地趴在门边,流着眼泪哭着说道。 门人将大门关上,转身去通报了。 半晌过去了,胡氏在风雨里淋了半晌,依旧没有人来开门。 “求求你们了,快快开门,我要救我女儿!” 似乎是听到了胡氏的声音,门开了。 钱三夫人从门内走了出来,在看见胡氏的一瞬间眼神变了几变。“你来做什么?” 胡氏跪着上前拉住钱三夫人的袖子,道:“夫人,求您救救我家雪滢吧!她快要被砍头了……” 钱三夫人将袖子从胡氏的手中拽了出来,冷冷地说道:“救你的女儿?” 胡氏疯狂地点头,“是,求您救救她!我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啊!” “呵呵……”钱三夫人凄厉地笑了几声,“我何尝不是?我去帮你救你的女儿,可谁来救救我的女儿?” 胡氏不知钱慕予出了什么事,眼下也不想知道,她一心就想着救宋雪滢的命,再迟了,宋雪滢就会没命的! “钱夫人,您不是要留仙酒的秘方么?只要您救了雪滢,我就将留仙酒的秘方交给你!” 钱三夫人蹲下身子,看着浑身湿透的胡氏,抿唇笑道:“你认为我还会被你欺骗么?根本没有什么留仙酒,一切都是你为了接近我钱氏而编造的谎言!” “不是的!不是的!”胡氏拉着钱三夫人的衣袖,摇头道:“夫人,我没有骗你,真的有留仙酒啊!” “放手!你女儿的事情,我无能为力!”钱三夫人命仆人来将胡氏拉开,自己转身进门了。 仆人跟着快速的将大门关上。 胡氏跪在大门前,使劲地拍着大门,喊道:“夫人,求您救救我的雪滢吧!夫人……” 不知在钱宅门前喊了多久,依旧没有人来搭理胡氏。胡氏喊得累了,撑着疲惫的身躯走在大街上。 大雨越下越大,街上早已没了行人。 胡氏走在空荡荡的街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我的女儿,谁来救救我的女儿?” 胡氏就这么一路痴痴傻傻地走回了宋宅。 宋宅门前有一群人不断地往外搬东西,那些东西可都是宋宅最值钱的东西。 “你们在干甚?不许动我家的东西!”胡氏跑过去,护在那些东西面前。“这是我的,谁也别想动!” 一人走过来,恶狠狠地骂道:“滚一边儿去,这里的东西都不是你的了!全都被宋家的二娘子给抵押了!” 胡氏睁大了双眼,手却死死地护着身后的东西,吼道:“什么抵押?你们骗人!” 那人从怀中掏出一张纸,“白纸黑字写得一清二楚,宋雪滢将宋宅所有的东西都抵押了!” “她又不缺钱,为何要抵押家里的东西?” 那人说道:“那你得问问你的女婿了!你的女婿欠了赌场千数的银子,他拿过来的契约上签的可是宋雪滢的名字!” “林路桓!”胡氏把着门口,“那是林路桓设的圈套,我可没有同意!” “管你同不同意,对了,还有小宋酒家也一并抵押了!您呐,收拾收拾被褥,走吧!” “不可能!不可能! 分卷阅读121 分卷阅读122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22 ”胡氏跪坐在地上,喃喃地说道:“员外留下的家产怎么可能就没了呢?怎么就没了……” 搬东西的人也不管疯疯癫癫的胡氏,自顾自地搬来搬去。 很快,宋宅成了一座空荡荡的宅子。 宋酒在远处看着胡氏在大雨里一直跪着,心中一片平静。 宋君顾在她身旁撑着伞,道:“阿姐,家里的宅子该如何处置?你要把它买下来么?” 宋酒摇摇头,“不了,那座宅子,就让它废了吧!那里藏着太多不好的东西,不适合我们!” 宋君顾看见宋酒的手一直紧紧的攥着,他知道,阿姐终于报了仇,可是心底也不好受。 “阿姐,今后就只剩你跟我了!阿姐放心,阿顾一定会认真习文,日后让阿姐过上好日子!” 宋酒看着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宅子,觉得是时候放下一切了。“好!阿姐等着那一天!” “阿姐,如今咱们大仇得报,你也可以放下心来照顾酒楼的生意了!” “你这孩子,存心想累死阿姐不是?”宋酒扭了一下宋君顾的手臂,疼得宋君顾龇牙咧嘴的。 “哎呀,阿姐,我错了!”宋君顾弯着身子,却没有将伞偏移分毫。“那阿姐若是想在家照顾阿盼也是可以的!” “走吧!”宋酒揽着宋君顾的手,道:“咱们去给看看爹!” 宋君顾看着还在疯狂下落的雨水,道:“阿姐,换个日子不成么?你忘了上回去的时候也是雨天,结果就遇上了刺杀!” “怕甚?如今大雨倾盆的,哪个杀手闲来无事会答应这种事?” 宋君顾仍旧不死心,缠着宋酒道:“阿姐,咱们换个日子吧!这下雨天路滑,阿爹肯定也不会同意的!” “你再说,阿姐就将你丢了!”宋酒威胁道。 “嘻嘻!阿姐哪里舍得?”宋君顾笑道:“阿姐当初可是不要命地救了阿顾,若是扔了岂不是可惜了?” “一点都不可惜,扔了你,阿姐还有一个阿盼要喂养。指不定隔一日就将你给忘了!”宋酒笑着说道。 “阿姐,你喜新厌旧!分明我才是你的亲弟弟,你怎么如此疼爱那个半大不小的小子?” “因为他小啊,且比你聪明多了!” “……”宋君顾认命地闭上了嘴,乖乖地跟在宋酒的身后。 第一百一十九章 :收为义弟 不过是一日的功夫,小宋酒家就在临安销声匿迹。 往昔小有名气的小宋酒家就只能存留在人们的记忆中,闲来无事时被人们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 宋家的人死的死,疯的疯,就只留下宋君顾一人。 于是,不免有人在背后议论,说宋君顾是个扫把星,克死了亲姐、庶姐以及庶母。 宋酒无意间听见这些闲言碎语,也没放在心上。究竟宋君顾是不是扫把星,只要她将宋君顾收为义弟不就清楚了? 宋君顾如今才十六岁,还未成年,所以不可能让他独自一人生活。只要她和官府报备,便可将宋君顾转到自己名下。 可是宋酒觉得这样还不够,她要全临安城的人都知道,宋君顾是她宋酒的弟弟! 收义弟的仪式自然是在宋家酒楼进行,一来酒楼人多,最能做个见证。二来,也是为了日后能够将宋家酒楼顺利地交到宋君顾手中, 虽然日后宋君顾会走上仕途,但有一家酒楼作为底牌,也可以保他无后顾之忧。 准备了三五日,宋酒请来了谷一椿、荀清华,以及郑知州郑进前。 临安最有学问的人,医术最了得的人,以及官最大的人,一下子都聚集到了宋家酒楼。 宋家酒楼迎来了史上最空前的盛状。 许多人为了进去一睹三位大人物的尊容,不惜一掷千金,却都无缘跨进宋家酒楼的门槛。 而那些只是为了来喝酒的人倒是走了天大的好运! 当然,这也是宋酒特意安排的。 能进酒楼的人并无什么尊贵的身份,可他们却能将今日酒楼中发生的事情传至千里之外的地方。 酒楼的一层,原叔早已将一切准备妥当。 宋酒坐在正北的方向,左右两边分别坐着荀清华、谷一椿和郑进前。 宋君顾跪在软垫上,朝宋酒磕了三个响头,算是正式认宋酒为阿姐了。 荀清华悄声对身边的谷一椿说道:“师弟,你这徒弟收得好!” 谷一椿哼哼了两声,骄傲地说道:“那是自然!” 宋酒受了宋君顾的三个响头,随即起身去将他牵起来。两人并肩站在一起,看着酒楼中的人。 “今日宋酒当着诸位的面,将宋君顾收为义弟,此后任凭年岁更迭,他都是我的阿弟!若是日后宋家酒楼转交到他手中,还望乡亲们不弃,照顾一二!” 宋酒说罢,朝着四座的人叉手行了一礼。 “宋东家说的什么话?您平日待客有礼,且酒水都是实打实的纯正,从不参假!就冲这一份赤诚,我们无论如何都会照拂的!” 亦有人附和,“是啊!宋东家为人和善,想必她的阿弟也是极好的!” 也有人小声地在下边议论,“可我听说这宋郎君是临安榜上有名的纨绔,如何知晓他的品性是好是坏?” 谷一椿从座上起身,拱手道:“诸位,有一事谷某还得告知各位!上月,谷某有幸得了一位徒弟,而此人便是宋君顾!” 人群中顿时掀起一阵狂潮。 谷一椿收宋君顾为徒弟的事情,临安城内知晓的人甚少。而知道谷一椿收徒弟的,却不知这徒弟是何人。 谷一椿在临安的名望不亚于汴京的帝师,而两者的区别就是,帝师是为帝王教学,而谷一椿则是在民间传授学问。 谷一椿收的徒弟,哪个的学识不是数一数二的?既然谷一椿当着众人的面说宋君顾是他的弟子,那足可以证明宋君顾的品性如何! 宋君顾朝着众人拱手作揖,以示感激。 宋酒提醒宋君顾,道:“该给郑知州他们敬茶了!” 宋君顾微微颔首,从小二端着的托盘中双手取了一杯茶,先恭敬地递到郑进前的面前。 “君顾谢郑知州今日能来,亦要感谢知州往日对阿姐的照拂。他日君顾功成名就,定不会忘记知州的大恩!” 郑进前笑着接过茶,“都是本官分内之事,何需言谢?若真要报答,日后多为百姓做些事吧!” 宋君顾郑重地点头,“谢知州教诲!” 接着,宋君顾走到荀清华跟前,先是唤了一声“师伯”,随即才双手奉上茶水。 “师伯,您请喝茶!” 荀清华满意地应了一声,脸上堆满了笑意。“隔着好些年,终于多了一人唤我师伯了!” 荀清华啜了一口茶,道:“阿顾,当年你师傅收钱家的九郎时,老夫送了阿 分卷阅读122 分卷阅读123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23 容一支价值千金的狼毫。今日,老夫便送你一方端砚如何?” 没等宋君顾答话,在场所有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端砚! 那可不止价值千金那么简单! 端砚有“呵气研磨”之美称,无论寒暑冬夏,其砚心都有一层水气久久不散。因取材有限,物以稀为贵,端砚更是驰名四海! 荀清华随随便便就送了宋君顾一方端砚,那他家中定是藏有不少好物! “这端砚和阿容的狼毫都是友人所赠,老夫尚简,用不上。搁在家中也是暴殄天物,倒不如赠给你们这些后生,以兹激励!”荀清华说着,将端砚交到宋君顾手中。 “多谢师伯!”宋君顾双手接过,不过将端砚转交到宋酒手中。因为他还得向谷一椿敬茶呢! “师傅,您请喝茶!” 谷一椿接过,阴阳怪气地说道:“为师囊中羞涩,怕是比不起你师伯了!” 宋君顾厚道一笑,师傅这是在和师伯怄气呢!“师傅传授君顾学识,便是天大的礼物了。师伯是礼重,而您这是意重,君顾都记在心中呢!” 谷一椿这才展颜一笑,瞥了荀清华一眼。“还是老夫的徒儿知心呐!某些人的徒儿,恐怕三言两语就能将师傅气得七窍生烟!” 荀清华笑得很是和蔼,不过眼中却飞快地闪过一道亮光。 “若是论一致对外,老夫的徒儿可从未令老夫失望过!” 谷一椿正在喝茶的手一顿,这荀清华是故意在挖苦他呢! 一众看客皆是看得云里雾里,索性也不听了,各自寻了位子坐下。 宋酒在一旁听谷一椿和荀清华打着太极,终于起身,道:“楼上的饭食已经备好,郑知州、荀老和谷老上边请!” 三人今日都是第一次到宋家酒楼的二层,不免有些好奇二层与别家酒楼的区别,便跟着宋酒上楼。 酒楼的二层,其实分了许多间阁子,且各个阁子都有其亮点。 祝家酒楼的阁子以“雅”著称,其名不外乎是用梅兰竹菊等雅到极致的事物命名。 而宋家酒楼则不同。 宋家酒楼的阁子,全是以酒的名字来命名的。 装设最上等的阁子,名为蔷薇露。因为蔷薇露是君上御用的酒,民间是没有卖的,所以在酒中的地位最高。 至于二等的阁子,便是苏合香。苏合香酒的地位仅次于蔷薇露酒,因在宫廷流传过,是以排行第二。 第三等的阁子,便是流霞。流霞是市店名酒,都在民间,但因其名字甚美,所以被排在了末等。 而宋酒带他们去的阁子,自然是等级最高的蔷薇露。 第一百二十章 :叔父来了 临安城外,一队马车正缓缓地朝临安的城门驶来。 车队中,行着一辆十分华贵的马车。马车上悬挂着一面用丝绸织成的旗子,上边大大的写着一个金色的“王”字。就连拉动车向前行驶的马匹也非寻常的马匹,而是能日行千里的千里马。 路上有行人路过,见到华贵马车前拉车的千里马,小声地嘟囔了一句:“用千里马来拉车,恐怕家里的茅坑里装的都是金子吧?” 华贵的马车里坐着一人,一身玄色的锦袍将那人包裹,在略微狭窄的马车里显得有些沉闷。 不过此人并未觉得有半分不适,反倒是十分舒坦地斜斜躺在柔软的垫子上。一双眼微微合着,浓墨的眼睫毛如两把羽扇,微微地跃动。 “郎主,再有五里便到临安城门了。” 马车外,一名身着深色布衣的男子骑在高头大马上,对着车内的人禀告路程。 “嗯。”马车内的那人只是发出了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分不清是回答男子的话,还是因为在车内太舒坦而发出的呻吟。 布衣男子并不确定车内的人是否听见了他的话,只好放缓速度一直跟在马车边上。 “哒哒哒……” 马车后方传来一阵急速的马蹄声,一名身着烟青色锦袍的男子踏马而来。 烟青色男子头上戴着一尊银制的镂空发冠,用一支纯银圆头簪子固定住墨色的发。一对狭长的浓眉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那双眼里透露出来的并非和顺,而是桀骜。 再看他嘴角的那一丝随时随地都消失不了的嘲讽,像是在嘲讽这世间的一切。 布衣男子一见烟青色男子,两腿一夹马腹,让开了位子。 这位主可不是一般的角色,但凡有一丝让他不顺眼的事,不消一刻钟,便会成为他剑下的亡魂。 烟青色的男子刚到华贵马车边上时,便立即拉进缰绳,吁的一声勒马。 “爹,何不就在此地休整,好让五郎来此地接我们进城?” 无声。 半晌,马车里终于传出一道浑厚却又懒散的声音。 “以他的性子,会来?” 玄色锦袍的男子掀开覆在身上薄如轻纱的丝绸薄被,挑开帘子的一角。 一道阳光照进阴暗的车厢内。 玄色锦袍男子的眉眼和烟青色男子的眉眼十分相似,但玄色锦袍的男子不似烟青色男子那般有犀利的眼神。 “我虽然是他的叔父,却始终不是他的亲爹。”王惠文放下帘子,又倒回了薄被中,“车队继续前进,到城门口时再停下。” 烟青色男子在马背上被日头晒得有些心烦意乱,“爹!” “鸿儿,莫要忘了爹出门时对你说的话!” 烟青色的男子名叫王鸿,是王惠文的儿子,在太原王氏中排行第四,比王之焕虚长两岁。 王鸿撇嘴,一个调头,策马往后边的队伍跑去。 一旁骑在马上的布衣男子见王鸿气呼呼地往后边走了,自己也不敢久留,扬鞭一拍,马儿飞快地往前头跑去。 王惠文双手枕在脑勺下,看着帘子缝隙中偶尔透进来的光线,嘴唇微微一动。 “真当我睡得不省人事?” 城内,王之焕的宅子内。 白雨兴奋地抱着一封书信在院里疯跑了两大圈,直到面红耳赤的时候才停下脚步。 “太好了!叔父终于到临安啦!” 一旁正在洒扫的仆人见状,疑惑地问:“白雨,你说的是哪位叔父?郎君在临安的这段时日,咱们可没听说有哪位叔父来访。” 白雨两手叉腰,洋洋得意地说道:“自然是惠文叔父啦!你不过是在临安负责洒扫的,自然不晓得。赶紧去通知其他院子的人,将整个宅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仆人又问:“可郎君都在外边住了快一月了,家里来了客人,如何招呼?” 白雨催促道:“你只管去告知他们便是!惠文叔父都来了,你还怕郎君不回来住?” 白雨看着半月前就已经修葺妥善的宅子,两手搁在脑后,大摇大摆地往宋酒的宅子去了。 对白雨而 分卷阅读123 分卷阅读124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24 言,只要惠文叔父来了临安,王之焕就不得不回到王宅住。 虽说宋酒的宅子不算差,但在汴京住惯了好宅子的白雨自然会嫌弃宋酒的宅子。同时,白雨也替王之焕这个主子感到憋屈。 宋酒宅子的一间房还抵不上王宅的半间房子,郎君能在宋酒的宅子住上一个月,简直是绝无仅有的事。 王惠文的到来,简直就是一大喜讯! 虽说惠文叔父与自家郎君的关系算不上有多亲密,但好歹他也是家里的大人。大人说的话,郎君作为后辈自然会听的。 可白雨似乎低估了自家郎君的忍耐力。 “郎君,您就回去吧!惠文叔父今日之内必定会进城,难道要让他住进空荡荡的宅子里?”白雨躬身站在王之焕身边一直不停地劝说。 王之焕在自弈,棋盘上两方的局势已到了存亡绝续的地步。只需再走一步,白子便可让黑子在一瞬间溃不成军,这一局棋便是到了尾声。 “他来与我何干?左右也只是借个住处罢了,你让他们住进王宅便可。一座空宅,少了我,他们也乐得清闲。” 王之焕迟迟不肯将白子落下,似乎还在寻找有可能趁机翻盘的黑子。 “白雨这不是担心郎君在此处住不惯么,加上宅子半月前已经修缮完毕,就等着郎君回去瞧一眼呢!” 王之焕摩挲着手中的白棋,手一动,只听见啪的一声清脆响声。 白棋入定,黑棋全盘崩溃。 胜负已见分晓。 “他来了,你似乎很高兴。”王之焕不是在问他,而是直接陈述。 “惠文叔父能来,白雨自然是替郎君高兴……”白雨说着说着,猛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白雨扑通一声跪下,垂着头慌张地说道:“郎君恕罪,白雨不是那个意思。” “哪个意思?”王之焕一颗一颗地捡着棋盘上的棋子,然后放入棋盒中。棋子从他的手中滑落,落入盒中与其他的棋子相互碰撞,发出叮叮的声音。 “白雨,你跟了我几年了?” 白雨垂着脑袋,道:“三年。” “三年,日子还不算长,你的心没有变,实属正常。”王之焕捡完了白子,复又开始捡黑子。他捡起一颗黑子,递到白雨的面前。 “等他来了,就回到他的身边去伺候吧。良禽择木而栖,我性子孤僻,不是你的良主!” 白雨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郎君是要赶白雨走?” “叔父三年前将你送给我,说是让我养养你的性子。如今时日也够了,你也该回去了。” 王之焕将黑子往前一送,“接着。” 白雨捧着手,一颗黑亮的棋子落入手掌心。黑子地表面毫无温度,透着彻骨的寒意。 第一百二十一章 :衣带渐宽 王惠文的车队到了临安的城门口,守城的将士核对了这一队人马的身份,这才放行。 有一人早已站在城门内等候他们多时了。 等王惠文的马车行驶到他的身边时,那人恭恭敬敬地拱手,“郎主,事情都已办妥了。” 车内的王惠文掀开车帘的一角,看着车外的人说道:“罗旭,将车队带到王宅去,再找几个人跟着我去找他。” 名叫罗旭的男子立即将手一挥,车队立刻分成两队。一队朝着王之焕的宅子而去,另一队则是留在王惠文的马车后方。 王鸿策马前来,拧眉问道:“爹,咱们又不是没钱,何必住进五郎的宅子,看他脸色?” 罗旭在一旁解释道:“郎君怕是不知,这临安的房价涨得着实吓人。再加上郎主只是到临安待上一阵子,人家怕是不愿卖的。” “主子说话,哪轮到你插嘴?”王鸿拿着鞭子的手一挥,只听飕飕两声,罗旭的脸上便赫然多了两道红痕。 王惠文一把甩开帘子,未几,马车内传来一道算不上冰冷的声音,却狠狠地给王鸿的心上一击。 “不去就睡大街,无人拦你!” 王鸿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却又不得不忍下脾气。他恶狠狠地瞪了罗旭一眼,手中的鞭子被摩擦得发出了嘶嘶的声响。 罗旭不敢再吭声,只是朝王鸿一拱手,默默地在前头带路。 宋酒的宅子里 王琢正和宋清盼在一处打打闹闹,欢笑声盈满了整座院子。 宋酒则是躺在檐下的藤椅上,眯着眼看两个孩子在院子里四处奔跑。 “你这些日子倒过得很是清闲!”王之焕从房内出来,见宋酒慵懒地躺在荫凉处,像只吃饱喝足的小狼崽。 宋酒将手枕在脑下,觉得这样的姿势也很舒服。“如此清闲的日子可不多得,你不趁着大好的光阴休息,更待何时?” 王之焕在她身边的藤椅上躺下,不巧,玉色的衣带被藤椅扶手上的枝条卡住了。等他完完全全地躺下时,衣带已经宽松地解开了。 宋酒原本眯着的眼此刻已经睁得如铜铃一般大,直愣愣地看着王之焕敞开的衣襟。 王之焕的衣带被拉开,连带着衣襟也松散开来,露出衣衫下精壮的胸膛。莹白如玉的锁骨的下方,是线条分明的胸膛,隐在一层薄薄的衣衫下。 宋酒想再往下看,可再往下什么也没了。 宋酒眼中的遗憾之色一闪而过,美色当前,却只能瞧见半分颜色。 “怎么?还想看更多?”王之焕将衣带从藤椅中取出,又拢了拢衣襟,缓慢地系上衣带。像是有意这样做,王之焕系衣带的动作十分缓慢,眼角还不时地看向宋酒。 宋酒被他的动作急得心痒痒,噌的一声站起身。一把抓过王之焕的衣带,握在手中。 王之焕一愣,尚未反应过来她这是做什么。 宋酒弯腰,将王之焕的衣带重新拆开。 王之焕面色一变,赶紧起身阻止她接下来的动作。“你做什么?” 声音里带着沙哑,还有一丝胆战心惊。 王之焕何时见过哪个女子像她这般胆大妄为的? “娘亲!”宋清盼喊了一声。 宋酒回头,只见王琢飞快地捂住了宋清盼的眼睛,他自己亦是紧闭着双眼。“阿爹,我们什么也没看见!” 说着,王琢背过身,捂着宋清盼的眼睛往一边走。 “都给我站着!”宋酒吼了一声。 果然,王琢和宋清盼都乖乖地站在原地。 宋酒满意地一笑,这才回过头,对着一脸郁色的王之焕说道:“做事磨磨蹭蹭的!不就是一条衣带么,还把它当宝贝了?” 王之焕看着宋酒的模样,不像是要霸王硬上弓。“这是我的习惯,不成么?” 宋酒暗哼一声,“习惯?” 手下飞快,宋酒已经将王之焕的衣带束好了。 “你们两个,给我过来!” 宋酒说着,又躺回了自己的藤椅上。 王 分卷阅读124 分卷阅读125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25 琢撤开捂着宋清盼的手,小声地说道:“待会儿记得给你娘亲撒个娇,咱们就万事大吉了,懂么?” 宋清盼卖力地点头,甜甜一笑。“琢哥哥放心,阿盼懂的!” 王琢这才牵着宋清盼往宋酒和王之焕的面前走去。 宋酒瞥了一眼王之焕,都怪这人,无事献美色。如今倒好了,让两个孩子想歪了。 “你给他们两个解释清楚!” 王之焕十分惬意地躺着,全然没有了宋酒拽他衣带时的僵色。他闭着双眸,唇角扬起一丝看热闹的笑。“解释什么?两个孩子都见着了,我能解释什么?” 宋酒一窘,“都怪你!” 王之焕闭目不言。 “娘亲……”宋清盼眨巴着大眼睛,十分无辜地冲进宋酒的怀中。 宋酒扒拉起他的脑袋,问:“你方才都看见了什么?” 宋清盼继续眨巴着大眼睛,“阿盼什么也没看见!” 宋酒瞧着他的模样,不指望他能说出什么所以然来。转而问王琢,“阿琢,你说。” 王琢悄悄瞄了王之焕一眼,见他岿然不动。“酒娘,阿琢什么也没瞧见!” “那你方才捂着阿盼的眼睛做什么?” 王琢赶紧回道:“我在和阿盼玩儿躲猫猫呢!” 宋酒满脸写满了不信。 宋清盼晃着宋酒的衣袖,“娘亲,娘亲!” 甜腻腻的嗓音麻得宋酒一时间缓不过来,“罢了罢了,你们去玩儿吧!” 王琢赶紧牵着宋清盼溜了,临了还不忘向王琢投以一道神秘的目光。 阿爹,万事保重! 王之焕自然看到了王琢的目光,眯着眼笑了。不过那笑里却包含着许许多多的内容,若是王琢瞧见了,一定晓得大事不妙了。 王之焕在心中暗道:好小子,竟然敢开你爹的玩笑了! 牵着宋清盼跑开的王琢脚步一顿,顿时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宋清盼瞧着他哭笑不得的神情,担忧地问道:“琢哥哥,你没事吧?” 王琢咧着嘴笑着,却比哭还难看。“阿盼,若是阿爹突然罚我了,你可要替我求求情,懂么?” 宋清盼听得云里雾里,不过他还是听懂了王琢的意思,就是要在师傅的虎口下救琢哥哥一命!“嗯,阿盼记住了!” 王琢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可总觉得背后有一双眼一直在盯着自己。 爹啊爹,阿琢不就是想帮你一个忙么? 王琢无奈地牵着宋清盼到门口去玩儿,心里盘算着阿爹这回会如何惩罚自己。阿爹的招数回回都不一样,稍有不慎便被阿爹虐到身心俱疲。 “琢哥哥,你看,有客人在门口!”宋清盼指着门外的一群人,怕生的他下意识地躲到了王琢的身后。 王琢抬眼一瞧,小脸上的神色一变。 第一百二十二章 :初见刁难 门外站在最前头的男子身着一身玄色的锦袍,手中拿着一把折扇。折扇的扇骨是暗淡的血红色,与男子锦袍上的玄色相得益彰。 男子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任何人只要遥遥地看上一眼,就会自动地远离。 王琢牵着宋清盼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手心一片黏腻。 好半晌,王琢才镇定心神,松开握着宋清盼的双手。随后,他拘谨地对着门外的玄色男子叉手,喊道:“阿琢拜见叔祖。” 王惠文这才淡淡地应了一声,带着王鸿进了宋酒的宅子。 宋清盼躲在王琢的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王惠文和王鸿的靴子。 “愣着作甚,还不带叔祖去见你爹?”王惠文将折扇在手中有节奏地拍着,眼睛却是看向王琢身后的宋清盼。 王琢赶紧牵着宋清盼快步走了回去。 “娘亲!”宋清盼一见到宋酒,撒开脚丫子就朝宋酒跑去,十分迅速地跑到她的身后躲着。 宋酒看见进来了两个陌生人,脸色顿时就变了。 她的家什么时候可以任凭任何人进进出出了? 王琢走到王之焕身边,道:“阿爹,叔祖来了。” 王之焕躺在藤椅上休憩,却没有睡着。听见铿锵有力的脚步声,他自然知道来了不简单的人物。 但一听王琢提到叔祖,王之焕只是眉梢一动,并没有睁眼的迹象。 王惠文一步步地走近,只见檐下的两张藤椅上分别一坐一卧着两人,看两人的动作,显然没有待客的意思。 “五郎当真如此不待见我这个做叔父的?” 王之焕一动不动地躺着,神色舒闲。 王鸿心中本就压抑着怒气,见王之焕如此傲慢的态度,怒气冲冲地说道:“王之焕,我爹可是你的长辈,你就如此对待长辈的?” 宋酒此刻也看不过眼了,这两人未经过主人家的允许,私自闯进她的宅子里本就不对。如今还敢在她的院子里大吼大叫,实在是过分! “两位,大门在那边,烦请两位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宋酒这话说得还算客气了,若非他们是王之焕的家人,她早就举着扫帚将他们扫地出门了。 王鸿浓眉一拧,指着宋酒道:“你这妇人好嚣张的口气!你知道我们是什么身份么,还敢如此出言不逊?” 宋酒嘴角一扯,嘲讽道:“我管你们是何人,就算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了,也得经过我的允许才能进来!两位不顾礼数地直驱而入,也不怕丢了太原王氏的脸面?” 王惠文转着手中的血骨折扇,一直在观察着宋酒。 是个美人,这是无可争议的。 宋酒今日上身着缃色交领上襦,下边配宝蓝色印花的湘裙,通身的服饰衬托出的一种典雅的气质。可在王惠文的眼中,这种典雅的气质就转变成了别有心意! 宋酒的言行举止透露出来的是一种咄咄逼人、不甘人后的气势,与她的外表实在相差甚远。而她这样做的原因只有一个,便是为了王之焕,亦或者为了王之焕背后的太原王氏。 这样的女人,心思不纯,怎么可能成为太原王氏的人! 王惠文面无笑意,开口道:“这位小娘子怕是有所误会!五郎是我太原王氏之人,他能进得你的宅子,而我身为他的叔父,来此处看一看他有何不妥?” “无何不妥!”王之焕睁开眼,眼中的睡意还未消去。他悠然起身,道:“阿琢,请你叔祖到房间喝杯茶。” 王琢恭谨地做了请的姿势,“叔祖请随阿琢来。” 王惠文看了宋酒一眼,像是在挑衅,但从他的神情上又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鸿儿,走,进去喝杯茶!” 宋酒看着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王之焕的房间,道:“你这叔父来头可不小啊,油盐不进,是个人物!” 王之焕的双眸看着两人的背影,眼中的云雾翻滚如潮。“日后见着他离远些,他可不止是油盐不 分卷阅读125 分卷阅读126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26 进。” 宋酒见他并没有打算赶王惠文和王鸿离开的意思,问道:“怎的,你还打算留他二人用昏食不成?” 王之焕正有此意,对着宋酒狡黠一笑。“今日你让你的女使做做她的拿手好菜,咱们用好菜来好好招待他们!” 冬儿虽然在宅子里帮着花媪做事情,可是有一点特别有趣。冬儿烧菜的水准当真是人间极品,若论色香,那是没话说的。可说起菜的味道,便无法言说。 自从冬儿做过一次饭菜之后,宋酒再也没有让她进过厨房。如今王之焕一提此事,宋酒顿时觉得那菜的味道在唇舌间蔓延,令她浑身哆嗦了一下。 宋酒嘚瑟一笑,“他可是你的叔父,如此整蛊,不怕他反击报复?” 王之焕打理好衣裳,笑着对宋酒说道:“你当真应该到汴京去打听打听我从前的事迹,便知我怕不怕他反击报复了!” 宋酒只是听说他儿时十分顽劣,却不知详细的内容。何况如今他的性子与儿时的顽劣差得十万八千里,打听了又有何用。 宋酒牵着宋清盼去厨房策划大计,吩咐冬儿竭尽所能,将那一道菜做得好看到极致,同时也要难吃到极致。 当黄昏的第一抹余晖伴着云霞在天边游荡时,宋宅里的昏食也隆重登场了。 王鸿看着满桌的“山珍海味”,觉得难以下咽。他实在不懂他爹为何要留在宋宅里用昏食,按宋宅的简朴程度,他大概都能猜出宋宅的饭桌上会有些什么菜式了。可他爹如此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不知道呢? 饭桌上,除了冬儿准备的那一道特色菜之外,其余的都是些家常小菜。 王惠文和王鸿平日里吃的菜都是一等一的好菜,例如荔枝白腰子、花炊鹌子、鸳鸯炸肚等令人食欲大开的菜式。 可宋宅的饭桌上摆的都是:清炒茭白、腌笋炒肉丝以及凉拌胡瓜,这些都是普通百姓吃的低等饭菜。他们身为上等人,如何能吃这么下等的饭菜? 宋酒含笑看着王惠文和王鸿的脸色从青变白,又由白变青,恨不得拍手称快! “叔祖,你尝尝这道菜!”王琢指着冬儿做的拿手好菜,憋着笑对王惠文说道:“这可是在汴京都吃不到的蜜渍鸡,您不尝尝?” 王惠文仔细一看,发现这道菜色泽晶亮,隐隐约约间还散发出一阵香味,与其他粗俗的饭菜比起来,这道菜还算能入得了口。 王惠文手中的筷子伸向了那道菜。 王鸿见状,也夹了一块到鸡肉到碗中。 四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王惠文和王鸿。除了两个孩子之外,宋酒和王之焕都掩饰得很好。 “噗……” “噗……” 父子二人一前一后地将口中的鸡肉吐了出来,面上的五官纠结成一团。 王鸿皱着眉问王琢,“你不是说汴京都吃不到的么,怎么如此难吃?” 宋酒笑着说道:“这蜜渍鸡的美味难道郎君你能在汴京尝到?” 王惠文黑着脸搁下筷子,起身。“失陪了!” 王鸿亦是起身,跟着王惠文走了。 待两人出了院子,屋内突然传出一阵欢愉的笑声。 第一百二十三章 :他搬走了 王惠文和王鸿走后,再也没来过宋酒的宅子。 许是冬儿做的那道蜜渍鸡给他们两个留下了阴影,一连几日,宋酒都能在临安的各大酒楼见到王惠文和王鸿的身影。 当然,这些酒楼中不包括宋家酒楼。那两人估计已经在心底将她骂了千百遍,怎么会心甘情愿地到她的酒楼来用饭? 因为酒楼中少了两位女量酒博士,人手一时调配不过来,所以宋酒不得不在酒楼中帮手。 原叔在柜上记账,有客人过来结账,与原叔搭上了话。 “店家,我听说那位量酒的小娘子是你们东家。” 原叔接过银钱,一边记账一边笑着说道:“那是!咱们东家平易近人,临安哪个不晓得她的名字?” 客人小声地说道:“可我也听说你们东家还未成婚,若是再过一两年,岂不是没人会要了?” 原叔摆摆手,“这个您呐就不用操心了,咱们东家聪慧能干,就算不依靠男人,照样能扬名天下!你说是不是?” 客人点头。“这倒是,宋东家的能耐大家伙儿是有目共睹的!” 原叔看着正认真量酒的宋酒,眼中含着无尽的希冀。“就是不知道这世间的男儿有何人能与东家并肩。” 当天边的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在西山时,夜市亮起了一盏盏灯笼。整座临安城被昏黄的光亮笼罩着,竟是亮如白昼。 这个时辰,临安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但此时并非酒楼生意最好的时候,是以宋酒吩咐了小二该注意的一应事务,便收拾着回去了。 进门后,宅子里格外安静。 往日盈满整座宅子的孩童的笑声仿佛一瞬间消失了,余下的,只有几声昆虫震动双翅的声响。 院子里一片漆黑,还未挂起灯笼。 宋酒正觉得奇怪,往常这个时辰,花媪和冬儿应该会将宅子里的灯笼都点上。今日倒是奇怪得很,难道他们都出去了? 忽的,黑暗中传来一道细微的响声。宋酒仔细一听,觉得这声音像是抽泣声。 宋酒小心地朝着声音的发源处喊了一声,“阿盼?” 无人回应。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过后,暗夜中的人好像站起了身。 宋清盼在黑暗中揉着眼睛,哑着声音十分委屈地喊了一声。“娘亲……” 宋酒听见他的声音不对劲,赶紧跑过去。“阿盼怎的了?可是受伤了?快让娘亲瞧瞧!” 宋酒也不管四周有没有光亮,将宋清盼从头到脚地检查一遍,却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娘亲,师傅和琢哥哥……走了……” 宋酒闻言,赶紧冲进了王之焕的房间,却因为怕跑得有些急,在进门的时候差点绊倒了。 花媪听见宋酒的声音,赶紧点着烛火过来一瞧。 借着微弱的烛光,宋酒将他的房间看得一清二楚。 王之焕常用的茶具,桌上的笔墨纸砚,以及书架上的书全部都不见了。 房间又恢复了往昔的一尘不染,以及空荡。 花媪举着手中的烛台,点燃了房中的灯笼。“小娘子,奴还没来得及跟您说呢。晌午过后,家里来了好些做力气活儿的人,他们将两位郎君的行李都搬走了。” 宋酒见花媪还要去将其他的烛台点亮,阻止道:“花媪,莫点了。我这就出去了,燃着也是浪费!” 花媪察觉到宋酒的心情不好,便不再动手了。 宋酒神情郁郁,刚走到门边时又回头问花媪。“他走的时候可有说什么话?” 花媪摇头,十分耿直地说道:“没有。” 分卷阅读126 分卷阅读127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27 宋酒头也不回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娘亲……”宋清盼唤了一声。 宋酒没有答应。 宋清盼在外边见宋酒不搭理自己,便紧紧地跟在宋酒的身后。 夜里,宋酒替宋清盼擦洗过后,搂着宋清盼便睡了。 宋清盼先是睡不着,扯着宋酒的袖子一个劲地问:“娘亲,师傅他们还会回来么?” 困意袭来,宋酒迷迷糊糊地回答:“应该是不会的!” 宋清盼瘪着嘴,抽泣了几声。 “可阿盼的书还未读完,没有师傅不是很可怜么?” “那娘亲明日再给你请个夫子,咱们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宋酒眯着眼,觉得自己实在是困到了极致,连说话也觉得十分费力。 “可夫子没有师傅教得好,而且也没有琢哥哥。” “宋清盼!”宋酒烦躁地轻喝一声,“没有王之焕做你的师傅当真会掉层皮么?什么时候他比我这个做娘亲的还重要了?” 宋清盼被宋酒的声音给吓住了,蜷缩着小小的身子捂在被子里无声地哭泣。 宋酒感受到被窝里传来的微微的颤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阿盼,是娘亲不对。” 被子里好半晌没了动静,宋酒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宋清盼已经哭得累了,小手攥着被子的一角呼呼入睡了。 “傻孩子,这世上师傅再好,哪有娘亲好?”宋酒爱怜地抚摸着宋清盼的头,靠在床头,睡意全无。 这个小家伙,把她弄得困意全消,自己倒是睡得挺香甜的。 宋酒想起王之焕来宋宅的时候,连招呼都没有打,就大摇大摆地住进来。那副模样,真的是令人恨得牙痒痒。 不就是欠他一个小小的人情么?从此就甩不开了,反而这人情越欠越多。 不过他如今走了也好,省得她再多费唇舌去劝他搬回王宅。 太原王氏来了一个王惠文,而且一到临安就直接到她这里见王之焕一面。显然,王惠文是为了王之焕而来。 她打听过王惠文,此人是王之焕的亲叔父,而且声誉几乎与王之焕的爹王沛齐名。王惠文处事老辣,不动声色间便可置人于死地。 她的势力与王惠文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自惭形秽。 如此一番自我安慰后,宋酒觉得内心舒坦多了。 少了两个人,家里还能多出几分清净,何乐而不为? “走了也好!”宋酒躺下,心满意足地闭上了双眼。 一刻钟后,床榻上突然一动。 宋酒揉着脑袋烦躁地坐起身,原本柔顺的秀发变得乱糟糟的。 宋酒穿上绣鞋,披了件素袍便往院子里走去。 今夜的月不是满月,却十分亮。 宋酒在檐下的藤椅上躺下,仰头看着天上的明月。想着几日前两人还坐在檐下你一言我一语地互怼,今日就剩她一人独赏美景。 “走了也不吱一声,真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宋酒嘟囔了一句。 第一百二十四章 :退婚另娶 翌日,花媪早早地起身准备朝食。到前院时,着实被吓了一跳。 宋酒躺在藤椅上,身上只盖着一件薄薄的素袍。 花媪赶紧过去唤了一声,“小娘子!” 宋酒闭着双眸,没有任何的动作。 花媪看见她的脸色苍白,还有几缕被汗水浸湿的发丝贴在鬓边。花媪伸出手往宋酒的额头上一探,顿时感觉到一阵冰凉,还带着几分汗黏黏的感觉。 “准是夜里睡在外头,染了风寒!”花媪急忙摇着宋酒,“小娘子,快醒醒!快醒醒!” 宋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见天色已经亮了。她想坐起来,可四肢都是软绵绵的,使不上劲。“花媪,你叫我何事?” 宋酒的声音听起来也是有气无力,带着几分干涩和嘶哑。 花媪一脸急色,“小娘子,你怎的在外边睡呢?你瞧瞧,都染上风寒了。”花媪说着将宋酒扶起来。 宋酒使不上力,全身的力气都依靠在花媪的身上。 昨夜她原本打算在藤椅上躺会儿,谁料到最后竟然在藤椅上睡着了。 花媪将宋酒扶进房间躺下后,便匆匆忙忙地出门去找大夫。 宋酒脑袋一沾上枕头,便又昏昏睡去了。 王宅 王惠文正拿着血骨折扇在院中练手。 血骨折扇上其实暗藏着一个小小的机关,只要扣下机关,血骨折扇的扇骨间就会射出一根肉眼难以辨别的银针。 “这血骨扇的杀伤力太弱了,得找个能工巧匠再改造一番。”王惠文摸着折扇的血色纹路,背对着身后的人说道。 王之焕早已将棋盘摆好,左右各摆了一盒棋子,黑白对立。“叔父的折扇观赏尚可,用来做武器怕是有失叔父的风度。” 王惠文从树干上取出一根银针,放回了扇骨的机关中。“出门在外,性命乃是第一大事。风度这种事,我可以暂且放于性命之后。” 两人相对而坐,王之焕面前摆的是白棋,而王惠文面前摆的是黑棋。 王惠文搁下血骨折扇,将盛黑棋子的棋盒推到王之焕的那边。“阿焕选了多年的白棋,偶尔也该换换黑棋。” “既是叔父想用白棋,阿焕便用一回黑棋又有何妨。”王之焕将面前的白棋推到王惠文的面前。 王之焕执黑棋先落子,王惠文执白棋后落子。 “阿焕,你可有想过与永嘉宋氏的婚事?”王惠文甫一落下第一子,便开门见山地问道。 “叔父何意?”王之焕头也未抬,一双眼盯着棋盘上。 王惠文道:“家里的意思是退了宋氏这门亲事,与其他家族结亲。宋氏在朝堂上撑不了多久,没有必要牺牲你一人去扳倒一个大厦将倾的家族。” 王之焕落子,嘴角扬起。“那叔父可知晓家里中意的人选是何人?” “家里没有说,不过叔父猜测他们八成会选择薛丞相家的三女儿。不过叔父在来此地的途中倒是听了不少临安的事,听说江南钱氏的十三娘子对你是一见倾心?” 王惠文说话的同时还在观察王之焕的神情,不过王之焕听完却没有任何异样的举动。 “叔父,该你了。” 王惠文见探寻不成,转而换了一个话题。“那日宋宅的妇人,与你可有什么撇不开的干系?” 若是宋酒真与王之焕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王惠文觉得很有必要调查一下她。 “干系是有的。”王之焕笑道:“阿焕收了她的儿子做徒弟,这点算不算干系?且叔父都说了那人是妇人的身份,阿焕就算再胆大包天,也不敢对有妇之夫起什么心思。” 王惠文满意地点头,“你能如此想,自然是好的。如今你也从她的宅子里搬了出来,叔父也算完成了一项任务。” “哦?难不成叔父不 分卷阅读127 分卷阅读128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28 是到临安赏景的?” “赏景倒是其次,叔父最首要的任务是将你带回汴京去。老族长最疼你,担心你在临安有个闪失,这才让我来带你回去。” 王之焕浑不在意地一笑,觉得老族长的担心实在是多余。“我在漠北历练的日子,老族长也担心,可最后我不也安然无恙地回去了?临安比不上漠北那穷山恶水,叔父何苦亲自来?” “你自小性子就野,但却是这一辈里最聪明的。老族长将王氏将来的命运都赌在了你的身上,对你自然是万分的上心!” “可惜祖父临终前说过,三代以内,王氏若无绝世英才便是好事。若有,无论如何都不能步入朝堂。祖父的遗愿,就算是老族长也不能违背。” 王惠文执着白棋,久久未曾落下。他明白王之焕这是在找借口搪塞他,可他却不能反驳。因为王之焕说的是事实,而且父亲临终前的遗愿他也是亲耳听见的。 “来时,你娘跟我提过,若是临安有好人家的女子,便让我把把关。你年岁也不小了,她还等着抱孙子呢。”王惠文知道其余的事情并不能令王之焕分神,唯有唐韫的话对王之焕管用。 王之焕淡淡地说道:“既然是阿娘让叔父把关,叔父只管物色便是。若是届时能入得了阿焕的眼,自然会跟阿娘说。” 王之焕在此事上终于让了一步,这点让王惠文的心里好受了些。 “叔父,这一局承让了!” 王惠文回过神时,定神细看,才发现自己已经输了。 王之焕起身,道:“叔父和阿焕下了这么多年的棋,还是没有竭尽全力。” 王惠文看着王之焕离去的背影,丢了手中的白棋。 “爹,你下棋又输了?” 王鸿走进来,看见王惠文黑着脸,再看桌上的棋具,心中猜的七七八八。 “与你下棋,爹赢得没意思。与阿焕下棋,却是一局也未曾赢过。”王惠文叹着气,抱着他的宝贝血骨扇走了。 王鸿待在原地,心口有一团抑郁之气不上不下地堵在中央。爹这是在变相地提醒他要练习棋艺了,否则只会与王之焕的差距只会越来越远。 他也曾努力过,可有谁将他的努力看在眼里? 明明他长王之焕两岁,做任何事都找不出错处。而王之焕呢,自小祸事闯尽,但所有人都偏袒他。不就是因为他天资聪颖,再加上科举夺得魁首吗? 方才阿爹说王氏将来的命运都压在王之焕的身上,难道没有了王之焕太原王氏便要没落了吗? 王鸿踹了一脚摆着棋盘的桌脚,阴着脸离开了院子。 第一百二十五章 :阿盼之秘 宋酒病了,就因为在檐下睡了一晚,染上了风寒。 花媪请来的大夫是上回来过的,宋酒重生后的第一日,就是他来诊治的。 “老媪啊,老夫不是说过你家小娘子要好好将养的么?如今怎么弄成了这副模样?”大夫一边开着药方,一边没好气地对花媪说道。 花媪被大夫说道得无地自容,长满老茧的手一直搓着腰间的粗布围裙。“大夫,对不住。这的确是老奴的不对,若是昨夜奴起身来瞧上一瞧,小娘子也不会病得如此严重。” 大夫无奈地摇头,“这也不全怪你,这身子是自己的,你家小娘子若是有这个觉悟,也不会遭此大罪了。我开了药,等会儿去抓药分三次服下。” 花媪接过药房,顺带着付了药钱。“大夫,劳烦您过两日再来给我家小娘子瞧瞧。” “这是自然!”大夫说罢,背着药箱离开了。 宋清盼老老实实地坐在宋酒房中的妆台前,小嘴嘟着,两条小腿儿晃晃荡荡的。 花媪走过来,轻声劝道:“小郎君,花媪带你上街去,好不?” 宋清盼摇摇头,“不去,我要留下来陪着娘亲。” “可小娘子她需要休息,你若是留下来,会吵着她的。”花媪循循善诱,“你跟着花媪出去,花媪给你买糖人好不好?” 宋清盼依旧摇头,整个人趴在妆台上,对花媪的话提不起兴致。 “那花媪给你买黄胖?” “不要。” 花媪也没有法子了,两样宋清盼最喜欢的东西都打动不了他,准是没戏了。 花媪从鼻腔里送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那小郎君在家里莫要贪玩,免得吵醒了小娘子。花媪去去就来!” 宋清盼默然点头。 花媪一步三回头,直到走到门边时见宋清盼依旧乖乖地趴在妆台上,这才放心出门。 宋清盼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宋酒,复又趴在妆台上,一脸的无精打采。 须臾,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儿的物什。宋清盼伸出小手,将宋酒的妆盒扒拉到自己身前。 妆盒里摆放着宋酒的首饰,簪子、钗子、手镯、耳坠,各式各样。 宋清盼将最上边放着的圆头簪子、鎏金钗子都玩儿了一遍,时辰才过去一刻钟。宋清盼耷拉着小脑袋,心道:娘亲怎么还不醒过来? 宋清盼的小手在妆盒中随意地拨弄,突然,妆盒最底下发出噔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弹开了。 因为宋清盼的个子不够高,坐着难以看到妆盒的最底层。于是,宋清盼手脚并用,双膝跪在软凳上,支着脑袋往妆盒的最底下看去。 木制的妆盒底层,最右边露出了一条狭窄的缝隙。 宋清盼伸出食指往缝隙中探去,费力往左边一拉。妆盒的隔层就被拉开了,一个纯银打造的缠钏静静地躺在狭窄幽暗的隔层里。 光线从窗棂的间隙中穿过,照射在银制的缠钏上,折射出一道晃眼的光亮。 宋清盼将缠钏取了出来,缠钏上的铃铛因为相互碰撞,发出一阵悦耳的声响。宋清盼认得这个缠钏,以前娘亲总是戴在手腕上。 宋清盼很喜欢这个缠钏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总是缠着娘亲给他玩儿。可是娘亲每每都很宝贝这个缠钏,简直可以说是寸步不离地戴着它。 怪不得他最近一直没听见这铃铛的声音,原来是娘亲将它藏了起来。 宋清盼回头对着昏昏睡着的宋酒做了一个鬼脸,拿着缠钏一下从软凳上跳下来。他脚步轻快地往院里跑去,面上洋溢着得意的笑。 院子里传来一阵呵呵的笑声,还伴随着一串叮叮当当的乐音。 宋清盼举着缠钏在眼光下欣赏,忽的,面上的笑容渐渐少了。 “娘亲!” 宋清盼低低地唤了一声,猛地朝宋酒的房间跑去。 宋酒睡得很沉,但是也睡得不安稳。一双蛾眉紧蹙,白如飞雪的面上有一层细密的汗,还贴着几缕凌乱的发丝。 “娘亲……”宋清盼晃动着宋酒,手中的缠钏也跟着晃动,叮叮当当地乱响。 宋酒没有醒来。 分卷阅读128 分卷阅读129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29 宋清盼试了好几回,依旧无果。 几颗大大的泪珠从他的眼眶中滚了出来,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宋清盼攥着缠钏,无力地坐在床前的地面上。 他好像记起了一些事情。 娘亲上回受伤昏迷,醒来之后看他的眼神怪怪的,就连举动也和平常不一样。娘亲以前对他很好,却不像如今这样好。 他记得有一回在院子里,娘亲抱着他,神情凝重。 娘亲说:“阿盼,若是有一日娘亲不再日日戴着这缠钏了,你一定要提醒娘亲好吗?” 他那时不明所以,再加上话不多,懵懵懂懂地问:“我?” 意思是:娘亲不戴,可以给我玩儿了? 娘亲摇头,“那时娘亲一定会忘了许多事情,但有一件事,你一定要提醒娘亲记得!” 他睁着大眼睛,艰难地说了两个字。“什……么?” 娘亲欣慰地笑了笑,像是很不舍的模样,紧紧地抱着自己。“挂在墙上的字画里有重要的东西,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 挂在墙上的字画里,有重要的东西! 自那之后没过多久,娘亲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他偷偷观察过,可是娘亲还是他的娘亲。 要不是今日在院子里拿着缠钏,他怕是想不起这件事。 五岁的宋清盼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心里很难受,难受得眼泪止不住地落。 花媪从外边买了药回来,发现宋清盼正可怜兮兮地坐在地上,眼里豆大的泪珠吧嗒吧嗒地往下落。 “我的乖乖小郎君哟,你怎么坐在这里哭?”花媪将宋清盼牵起来,掏出帕子替他擦去脸上的泪水。 “花媪……娘亲她……”宋清盼一抽一噎地,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花媪看了宋酒一眼,见她依旧睡着,松了口气。“小郎君莫担心,小娘子无事的。等花媪煎完药喂她吃下,她的病就全好了!” 花媪牵着宋清盼从宋酒的房中出来,轻轻将房门关上。 “小郎君莫哭,看,花媪给你买什么了?”花媪从袖里掏出一样东西捧在手中,笑眯眯地说道:“你瞧,花媪在外边看见的泥巴捏的兔儿!” 花媪将泥兔子放到宋清盼的手中,“小郎君看看这兔儿的眼睛像不像你的?大大的,怪有神的!” 宋清盼看着手中的泥兔子,这才咧嘴笑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撕破字画 “爹!爹!” 王琢飞速地跑回王宅,一把推开了王之焕的房门。 “爹!不好啦!”王琢跑得满脸通红,在进门后因为叫得急,被灌进口中的风给呛住了,咳了好一阵。 王之焕走到他身边,在他背上拍了几下,王琢这才缓过来。 “你叔祖如今在家里住着,若是让他瞧见了,又会说你不懂规矩。” 王琢喘着气说道:“爹!先不管叔祖了。方才我在街上碰见花媪,她正在药铺里抓药!说是阿盼的娘亲病了!” “既然花媪都去抓药了,看来已经请大夫去瞧过了。”王之焕回到位子上坐下,埋头不知在写着什么。 王琢急切地说道:“阿爹,你不去瞧瞧?怎么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写字?” 王琢说着,看了一眼纸上的内容。他这才知道自己误会阿爹了,原来爹在准备给阿盼的课业。 原本他以为是叔祖和阿爹说了什么,阿爹才搬回来住的。如今看来,好像不是这样的。 “还站着作甚?满头大汗,你叔祖等会儿要过来,瞧见你的模样又该唠叨你几句。”王之焕提醒道。 王琢嘟囔了句:“叔祖管得真宽!” 王之焕嘴角微扬,并没有批评王琢说的不对。 宋宅 宋酒喝了第一碗药,神智较之前清醒了许多,不过身子依旧绵软无力。 天色变暗,花媪将给宋酒准备的肉粥端到房间。 宋清盼拿着勺子,舀了小半勺粥,呼呼地吹了几口气,递到宋酒的嘴边。“娘亲,吃!” 宋酒眉眼弯弯,笑着张嘴,将半勺粥吃了。“阿盼今日怎么这么乖?” “娘亲病了,要多吃药、多吃饭才能好起来!”宋清盼又舀了半勺粥递上来。 宋酒用手拿过勺子,“娘亲自己来!” “阿盼喂娘亲!”宋清盼抓着勺子不愿松手,坚持要自己喂宋酒。 宋酒无奈,只能任由他喂。 就这样,宋清盼一勺一勺地喂宋酒吃饭,竟花了半个时辰。 饭后,宋清盼窝在宋酒的怀中,拿着缠钏自顾自地玩耍。 宋酒见他手中的缠钏眼熟,那不是自己放到妆盒最底下的么,怎么跑到宋清盼的手中了? “阿盼,这缠钏这么跑出来了?” 宋清盼抬起头,道:“娘亲昏睡的时候,阿盼无聊,自己翻出来的。” 宋酒这才放了心,她以为家里进了贼,将她藏起来的东西给翻出来了。 “娘亲,你以前不是说过么?墙上的字画里有重要的东西,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阿盼谁也没有告诉,只和娘亲说过哦!”宋清盼转着手中的铃铛,笑着说道。 宋酒心一提,重要的东西?难道指的是宋玉姝藏起来的名籍? “阿盼,娘亲以前还说过什么?”宋酒抓着宋清盼的双肩,急切地问。 宋清盼将手中的缠钏给她,“娘亲说过,若是娘亲没有戴着它,一定要提醒娘亲时刻戴着!” 一道声音轰然在宋酒的耳边炸开! “宋大娘子,日后劳烦你照顾阿盼,切记小心永嘉宋氏的人!” 宋玉姝,你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在死前将所有的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还准确无误地找上了我! 宋酒实在想不通,为何自己会重生到宋玉姝的身上。究竟是天意,还是人为?宋酒突然觉得自己重生的事情像是被人算计好的,她没有一丝选择的余地! “娘亲!娘亲!你在想什么?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宋清盼摇着宋酒的手,她这才回过神。 她记得宋玉姝的房间里挂着的字画只有一幅,上边写着“亲贤远小”几个字。不过因为是宋玉姝的亲笔字,她害怕被别人拿来和她的字迹作对比,便将字画从墙上取了下来。 宋酒艰难地起身,朝衣橱走去。她记得把字画放在了衣橱的底层,若是花媪在收拾的时候没有挪动过,应该还在那里。 宋酒打开衣橱,果然,字画还在最底层放着。 宋清盼弯着身子,钻着脑袋进去,将字画从最里边抱了出来。“娘亲,你看!” 宋酒替他拂去膝盖上的尘土,牵着他走到榻上坐下。 最重要的东西藏在字画里,宋玉姝说的应该就是他们想要找的名籍。她倒是想看看,宋玉姝费劲千辛万苦想要藏的名籍到底写的是什么。 宋酒展开卷轴,伸手在字画的表面来回摸 分卷阅读129 分卷阅读130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30 了几次。 字画的正反两面十分光滑,不可能藏着一本名籍。难道是藏在里卷轴里? 宋酒动了动上边的卷轴,纹丝不动。她又转动下边的卷轴,动了! 卷轴右边的圆头竟然动了! 宋酒赶紧拆开,一倒。一卷油纸掉了出来,宋酒再用力晃了晃,再无他物。 将字画丢在一边,宋酒拆开油纸,发现里边还有一张纸。上边只有两句话:洛阳纸贵,字无分文。 宋清盼也认得上边的字,却不晓得是什么意思。“娘亲,这不是你写的么?是什么意思啊?” 宋酒也想知道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宋玉姝果然不简单,藏个名籍也要弄这么多的招数。 “洛阳纸贵是一个典故,讲的是西晋时一位文人作了一篇《三都赋》,人们见他写得极好,便争相抄写。最后,弄得洛阳纸都不够用了。后来的人用它来形容他人的著作十分出色!”宋酒慢慢地给宋清盼解释,心中却在思虑宋玉姝为何要写这个。 “那字无分文是什么意思?” “字无分文,就是说字不值钱,人们不肯出一文钱买它。”宋酒说着,突然恍然大悟。 原来宋玉姝说的意思很简单,就是纸贵,而字不值钱! 那字画上的字不值钱,有用的就只剩装裱字的纸了。她方才摸的地方只有写过字的地方,而没有字的地方她没有摸过。 思及此,宋酒赶紧将字画拿了回来。果然,在上面的卷轴下有一块比较厚实的地方。 宋酒沿着卷轴将字画撕开,夹层里果然装着两张纸。宋酒将纸取出,展开一看,霎时惊得一动不动! 内容的开头用朱红的朱砂写着:朝中受贿官员名籍。 难怪宋玉姝会溺死在临安城外的河里,难怪那人会对名籍虎视眈眈。原来这份名籍记录的是当朝各大官员贪污受贿的证据! “娘亲,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呀?”宋清盼支着脑袋要看,宋酒赶紧捂住他的双眼。 “阿盼,这上面写的都是害人的东西,看不得!” 宋清盼听着宋酒沉重的声音,点点头,坐了回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火烧名籍 宋酒这才仔细地看起名籍上的内容。 礼部…… 兵部…… 户部…… 刑部…… 吏部…… 工部…… 六部里总能挑出一个受贿的官员,而且受贿的数目还不小。有丝绸、宅子、良田数目不等,而直接送银子的倒是很少见。 名籍里还有用红圈出来的名字,特别注明着受贿人是永嘉宋氏的人。 宋酒将名籍上所有的内容都看完,心中觉得十分沉重。 宋玉姝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去藏这份名籍的?受贿的人是她的家人,而杀害她的人也是她的家人。 真是讽刺啊! 那宋玉姝是打算将这份名籍如何处置呢?是保护起来,不让永嘉宋氏的人受牵连?还是送到京师去,一纸状纸告到官家的面前? 这些,宋酒如今都不得而知。她如今想到的是,只要这份名籍落到她的手中,就得由她来处置! 宋酒又看了一遍名籍,将上边的内容一字不落地记在心中。既然这份名籍是祸起的根源,那么便不能留在身边。 宋酒取过烛台,将写着名字的两张纸就着烛火点燃,看着火焰将名籍上边的字一个一个地吞噬掉。 直到火焰快要烧到手边时,宋酒指间一松,两片残纸摇摇晃晃地下落。火焰在空中突然加大了势头,一个火舌过去,两片残纸变成了灰烬。 “娘亲,火灭了!”宋清盼不明白宋酒为何将那两张纸烧掉,但是看见明明灭灭的火焰,他觉得十分有趣! 宋酒微微一笑,“阿盼还想看么?” 宋清盼点点头,兴奋地说道:“想!” 宋酒又将宋玉姝的字画拿了过来,一把丢在地上。“阿盼,今夜的事情以后不可以对任何人说起,知道么?” 宋清盼重重地应了一声,“除了娘亲,阿盼谁也不告诉!” “乖!” 宋酒将烛火靠近字画,火焰瞬间便咬住了字画的边缘。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火焰变得越来越大。 宋清盼高兴地拍掌,“好看!真好看!” 火光映得他的小脸一片暖意融融,尤其是两株火苗在他的眼中跳跃着,像个顽皮的孩子。 宋酒悄声地对着燃烧的火苗说道:“宋玉姝,这份名籍从今往后便没了。但你放心,杀你的人我会要他偿命,而阿盼我也会好好地护着!” 宋酒搂着宋清盼坐在榻上看着那幅字画在火光中消失殆尽,嘴角一直挂着笑容。 门外的檐下站着一个黑影,无声无息,令人难以察觉。 王之焕亲眼看着宋酒将一幅字画烧了,而那幅字画他之前潜入宋酒房间的时候看过。 那上边的题字是宋玉姝的。 宋酒有宋玉姝的字画并不奇怪,因为她们二人是认识的。这一点,在刚才那一幕发生之前,王之焕一直都坚信不疑。 可当宋酒将字画里藏着的东西一并烧了之后,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而这个念头将他之前所有的疑问都串联了起来,从而得出了一个非常不可思议但却又在情理之中的结果。 宋酒就是宋玉姝,宋玉姝就是宋酒! 但是有一点他想不通,宋酒的性子和宋玉姝的性子相差得太远,就连习惯也不相同。 难道世间真有如此相像的两人? 王之焕是不信的。 俶尔,一道黑影从宋酒宅子的墙头飞了出去。 …… 与此同时,钱宅的三房里亦是“火光漫天”。 钱琳和钱三夫人坐在钱慕予的房中,下首跪着已经被关了半个多月禁闭的钱慕予。 钱琳神色淡淡地看着钱慕予,一言不发。 钱慕予也不开口,父女二人就这么一直干瞪眼。 钱三夫人扯了扯钱琳,小声地哀求道:“阿予被关了这么久,也知道错了。你也别让她跪着了,地上凉,对她的身子不好。” “娘,你别求他!”钱慕予一开口,话里满是硝烟。“他这种人就是个孬种,不配做我爹!” “孽障!”钱琳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了桌上,将杯中的茶水震洒了大半。“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不识好歹的不孝女?” 钱琳说罢,气呼呼地起身。瞪了钱慕予一眼,愤然甩袖而去。 钱三夫人赶紧起身,恨铁不成钢地对钱慕予说道:“你这傻孩子,要不是你爹向族长求情,你恐怕要被关上好几个月的禁闭!你怎么不懂你爹的心意呢?” “娘,他这种窝囊的人除了向老族长求情,还会作甚?”钱慕予不屑一顾,“我宁愿再被关上几个月,也不要他的施舍!” “你 分卷阅读130 分卷阅读131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31 傻不傻?”钱三夫人将钱慕予扶起来,“听说太原王氏的王惠文来了,此人是王之焕的叔父。你若是能入得了他的眼,还怕进不了太原王氏的门?” 钱慕予一听是王之焕的叔父,眼前立刻浮现出一个体态臃肿,留着长胡子的中年男子。钱慕予嫌弃地摇摇头,“难道我竟被嫌弃到了这种地步,要去讨一个老头子的欢心不成?”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王惠文可是王之焕的亲叔父,听说这回来还有其他的事,便是替王之焕找个贤妻。你不入他的眼,如何嫁得了王之焕?” “当真?”钱慕予两眼放光。 “若是不真,你爹何苦去求老族长解你的禁闭?”钱三夫人看着方才被钱琳震洒的茶水,劝道:“你爹他哪里不疼你?你找机会向他认个错,别再跟他闹了!” 钱慕予没想到此次钱琳不但不阻止她接近王之焕,反倒还向族长求情,让她有机会去接近太原王氏的人。 此刻,钱慕予对钱琳的认知有了大大的改观。 “娘,爹他当真不会恨我吗?”钱慕予仰着头问钱三夫人。 钱三夫人叹了口气,“父女之间哪有隔夜仇的?只不过你方才的话着实将他气着了,可能要多费些心思。” 钱慕予知道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心中便有了底。“娘放心,阿予再也不会惹爹生气了!” 钱三夫人为了父女两人之间的事情,此刻已是身心俱疲。她如今也不指望着钱慕予能做得有多好,只要不再将家里闹得乌烟瘴气就好。 家和万事兴,这才是她眼下最期盼的。 钱慕予见钱三夫人累了,柔声劝道:“娘既然累了,便回去歇着吧。阿予一会儿便去跟爹认错,保证不会再胡来!” 钱三夫人揉着眉心,由女使扶着走了。 钱慕予只是发现她此刻累了,并没有发现她的脸色一直很难看。 钱三夫人拖着病体,慢悠悠地走在小径上,眼底满是失望。 这女儿养了十几年,到底有几分是贴心的呢? 女使担忧地问道:“夫人,还要再请大夫来看看么?” 钱三夫人摆摆手,“不必,只要她听话,我这病就会好。”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两位美男 宋酒的风寒在喝了两日的药后,好了一大半。 刚有了些力气,宋酒就打算到宋家酒楼去看看,任凭花媪好说歹说也无用。宋酒索性趁着花媪不注意的时候,牵着宋清盼悄悄地溜了。 大街上,宋酒牵着宋清盼慢悠悠地走着。一大一小的两个人手牵着手,一人拿着一个糖人儿。 宋清盼舔着糖人儿,含糊不清地问道:“娘亲,花媪知道我们跑了,会不会生气啊?” 宋酒手中拿着糖人,却没有吃。她笑着说道:“不会的,花媪哪里有这么小气。” 宋清盼瘪嘴,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心道:“娘亲睁眼说瞎话,昨日是谁被花媪骂得乖乖待在家中的?” “快看!好俊俏的郎君!” 身后突然吵杂起来,带着不少女子的惊呼声。就连原本走在宋酒前边的老妇人听了,也激动得朝后边跑去。 宋酒和宋清盼齐齐回头,只见一队人马朝这边驶来。 走在最前边的是两个男子,骑在高头马上,在人群的簇拥下只能看见他们的半截身子。 宋清盼个子太矮小,只能看见看热闹的人那各式各样的腿。“娘亲,我看不见!”宋清盼可怜兮兮地晃着宋酒的衣袖,伸出两臂要宋酒抱他。 “来吧,爱凑热闹的小家伙!”宋酒一把将他抱起来,一齐看向马上的两个男子。 宋酒不禁赞了一声:“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美郎君啊!” 两人中年纪稍长的男子身着一身缃色常服,外边衬着一件颜色稍浅的短褙。极少有男子能将缃色的衣裳穿出风华无双的感觉,他是第一个。何况他的容貌还不俗,值得细品。 缃色衣衫的男子肤色不似白雪,但胜在有阳刚之气。一对剑眉下有一双坚定不移的眸子,常人若是直视这么一对眸子,片刻便会败下阵来。男子笔直地骑在马上,面不带笑,看得出是个严谨的人。 而另外一个身着碧蓝色纱袍的男子则是与缃色衣衫的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年纪较小的男子面部的轮廓不似缃色男子那般分明,圆圆的脸,肤白唇红,挂在嘴边的笑带着点小俏皮。他眼神不住地瞟向大街上的各个角落,眼里全是好奇。 “他们好俊俏啊!若是能嫁给其中一个,死也甘愿!”人群中有些比较大胆的女子小声地同关系较好的朋友说笑道。 “我看还是选那个年纪小的好!你瞧他的笑,似二月的春风,我仿佛听见了春燕欢快的叫声!” “我看你是春心萌动了!什么春燕的叫声……也不怕他人听见了,羞死你!” 被打击的女子不满地哼了一声,“你是中意那个冷面郎君吧?虽说他是俊俏些,但我觉得他不太好相处。” “那又如何,我乐意!” 宋酒听着两人的话,不禁朝她们看去,却见不到两位娇俏女子的容颜。她们都戴着皂罗,将容颜掩在皂罗下,难怪能如此大胆的议论。 宋酒热闹也看够了,对怀中的宋清盼说道:“阿盼,我们走咯!” 宋清盼挣扎着从宋酒怀中出来,站到平坦的地面上。“娘亲,方才的两位姐姐说他们长得好看,阿盼不同意!” 宋酒牵着他的手往前走,笑问:“哪里不同意?他们长得也不丑!” “师傅长得最好看,容哥哥第二好看!他们只能排在后边!” “没心眼儿!以后少夸你师傅,仔细哪回他将你卖了,你还笑嘻嘻地跟他说回见!”宋酒想起王之焕,心里就憋着一团火,说出来的话自然也带着一团火气。 宋清盼瞧见她生气了,赶紧闭紧双唇不再说话。 两人一路安安静静地走着,速度竟比之前快了许多。 到酒楼的时候,欢门外正围着一堆人,将进门的路给堵得水泄不通。 酒楼的生意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宋清盼看着门前这么大的阵仗,在担心自己这么矮小的身板该怎么挤进去。 很快,宋酒说道:“阿盼,走,我们走后门!” 既然前门没有路,那后门就派得上用场了! 等宋酒和宋清盼从后门走进酒楼的时候,原叔正巧就在后门这边等着他们。 宋酒哭笑不得,问道:“原叔,你之前可是算命的?怎知我会从后门进来?” 原叔腼腆一笑,“东家真会说笑!我只是看正门被他们围成那个样子,就猜到东家会走后门!” “为何今日会有这么多人到酒楼来?难道今日酒楼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活动?” “哪有啊!”原叔边走边道: 分卷阅读131 分卷阅读132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32 “今日有两位郎君来了酒楼,谁知后边就跟着一大堆人。他们不是来酒楼吃饭喝酒的,而是奔着两位郎君的美貌!” “如今世风竟如此开放了?”宋酒笑道:“那也不错嘛!我们开门做生意,他们来看美色,谁也不碍着谁,大家互利共赢嘛!原叔,你说是也不是?” 原叔尴尬一笑,“东家两日没来,这说笑的功夫倒是越来越精进了!” “走,我们也去瞧瞧是何等的美色,竟然替我们送银子来了!”宋酒高兴地牵着宋清盼的小手,绕过后院,朝酒楼的一层走去。 掀开帘子,看到宾客满座的局面,宋酒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还真是座无虚席啊! “九妹!是九妹!” 一道包含着喜悦之情的声音传进了宋酒的耳朵,宋酒朝声音的来源处一看。 那两人不是先前在街上见过的两位俊美郎君么? 碧蓝色衣衫的男子飞快地跑过来,一把抓起宋酒的两手,激动地说道:“九妹!真的是你!” 宋酒皱着眉头,不明白面前这位身着碧蓝色衣衫的男子怎么会如此激动,还唤自己作酒妹? “这位郎君,你怕是认错人了,我并不认得你!我是叫宋酒,可从来没有人称呼我酒妹!”宋酒想起有人称呼自己“酒妹”,心里就觉得十分恶寒。 “九妹,你不认得七哥了?我是你的亲哥哥,宋玉恒!”宋玉恒转身朝不远处的缃色衣衫的男子喊道:“宋琦,你还坐着干什么?还不过来!” 宋琦这才从座位上起身,不紧不慢地走过来。 宋玉恒伸出两根手指夹住宋琦的衣袖,扯他过来。笑着对宋酒说道:“他,你还记得吗?他是你三哥,宋琦!” 宋酒谨慎地看着两人,眼神在两人之间逡巡。“从哪儿来的?” 言多必失,这个时候,她绝对不能说太多的话。 第一百二十九章 :拒不相认 “自然是永嘉!”宋玉恒答道。 “永嘉?”宋酒小声地嘟囔,瞬间明了。 原来他们两个是永嘉宋氏来的人! “对不住!我并不认识你们,如果二位要喝酒的话,宋酒乐意之至。若是存心在这里找麻烦,那请立刻出去!”宋酒冷着脸,牵起宋清盼的手就要离开。 “哎!”宋玉恒正欲拉住宋酒,忽然发现她的身边还站着个小娃娃。“咦?这……”宋玉恒回头看了宋琦一眼,犹豫地说道:“这莫不是清盼?” 宋酒的脚步一顿,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任凭宋玉恒在身后怎么说,宋酒再也没有搭理过他。 宋琦在旁边一直看着宋酒,坚定的眼中带着一丝疑惑,但很快就消失了。“走吧,她若是想认我们,就不会待在外边两年也不回去。” 宋玉恒嘴唇微动,还想再说什么,但看酒楼一层早已没了宋酒的身影,便作罢。 “宋琦,你方才都干什么去了?”宋玉恒气呼呼地出了宋家酒楼,一路上都在数落宋琦。 宋琦一句话也没有说,一直在默默地听他发牢骚。 “对了!”宋玉恒猛地一叫,兴奋得手舞足蹈,活像个得了糖吃的小娃娃。“咱们可以去打听九妹住在哪儿!这点事情还是难不倒我的!” “你打听消息的时候少说些废话,免得又惹一身风流债!”宋琦嫌弃地说道。 宋玉恒蹙了蹙鼻头,满不在意。“你这是在嫉妒我!谁让你平时总冷着脸,那些小娘子见你这幅软硬不吃的模样,吓得不敢靠近。” 宋琦翻身上马,对宋玉恒说道:“找到了她的住处派人来告诉我便是,我先去换身衣裳。” 宋玉恒早就跑了几丈远,也不知将他的话听进去了没有。 宋宅 宋酒带着宋清盼悄悄地溜了回来,轻手轻脚地,不敢弄出声响。 在酒楼里遇见宋玉恒和宋琦之后,宋酒便无心再待在酒楼,寻了马车赶了回来。 “小娘子!” 宋酒面带微笑,转身说道:“花媪,原来是你呀!这么巧!” 花媪无奈地摇摇头,手里端着一个黑瓷碗,递到宋酒的面前。“喏,这是刚刚煎好的药,既然小娘子碰巧回来,趁热喝了吧!” 宋酒见花媪沉着脸,凑过去柔声说道:“花媪莫气啦,我下回不再跑了,一定安安分分地待在家里。” “小娘子,奴不敢生气。只是大夫吩咐了好几回,您之前受了伤,头脑本就不清楚,将一些事情都忘了。若是连眼下的风寒病也不放在心上,就是再请几十个大夫来也是无用的。” 宋酒点点头,“是是是,我知晓了,花媪莫气。” 花媪催促这宋酒赶紧将药喝了,自己端着黑瓷碗去清理。 宋酒牵着宋清盼回到房间,吩咐道:“清盼,若是你再见到方才酒楼中的那两个人,千万不能相信他们的话,懂吗?” 宋清盼点头,“阿盼懂的!他们要欺负娘亲,阿盼才不理他们!” 宋酒扬唇一笑,捏着他的小脸蛋说道:“我们阿盼真乖!” 宋玉恒和宋琦的到来,证实了宋酒内心一直隐隐担心的事情。 她原本一直在祈祷着,希望宋玉姝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与永嘉宋氏并没有太大的关联。可这些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无论她怎么希望,宋玉姝的真实身份是不会变的。 方才听宋玉恒的讲述,宋玉姝应该在家中排行第九,所以宋玉恒才会称呼她九妹。宋玉恒此人看起来毫无心机,像个孩童一般纯真,他的话应该是可信的。 可是,宋酒不信的是宋琦,也就是宋玉恒所说的三哥。 那人在死前曾跟她说过,宋玉姝在遇害前见过一个人,而且喊过他“三哥”。当宋酒听见宋玉恒说宋琦是她的三哥的时候,她的心都在微微颤抖。 像是身体本能的反应,对“三哥”这两个字本能的排斥。 难道宋玉姝的身体是想告诉自己,杀害她的人就是宋琦么? 宋酒觉得她看不透宋琦,因为他的那一双眸子过于坚定,而且坚定中透露着正直。试问如此坚定正直的人,怎么会杀害自己的亲妹妹呢? 宋酒回来后,一直待在房中。 天刚擦黑的时候,花媪准备好了昏食,正要唤宋酒和宋清盼的时候,门外突然有人拍门。 “来了!”花媪打开大门,见两个俊俏的郎君站在门外,一个满面笑容,一个则相反。花媪问:“两位郎君拍门有什么事?” 宋玉恒笑着跑上前,“老媪,请问这里可是宋玉姝的宅子?” 花媪摆摆手,“郎君怕是找错地儿了,这里是宋宅,但我家主人不叫宋玉姝。” 宋玉恒挠着耳朵,皱着眉头道:“不可能呀,我分明打听到宋家酒楼的主人就住在这里的!” “哦!宋家酒楼的东家 分卷阅读132 分卷阅读133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33 就是我家主人,可是我家主人不叫宋玉姝!”花媪见宋玉恒亲善,对他的态度很和气。 “那老媪方便告知你家主人的姓名么?” 花媪笑得满脸的褶子都皱起,“听小郎君的口音,怕不是临安人士。若是临安的人,怎会不知我家主人的名字。我家主人姓宋,单名一个酒字。” 宋玉恒飞快地点头,“正是,我们要找的就是她!” 宋玉恒原本在酒楼听过宋酒说过名字,可就是想不起来。眼下一听,觉得耳熟便是了。 但花媪可没有要让他们进去的意思,“不知两位郎君找我家主人何事?我家主人今日身子不适,不便待客!” 若是此刻宋酒在的话,一定会夸赞花媪这话说得好! “老媪,其实不瞒您说,你家的主人就是我的亲妹妹。”宋玉恒苦着脸道:“两年前,九妹和家里闹了矛盾,抱着只有两岁多的阿盼跑了出来。家里寻了好久,一直找不到。” 花媪见宋玉恒说得诚恳动人,眼里也含了泪花。“原来是小娘子的哥哥,快!里边来!小娘子若是见了你们,一定会十分高兴的!” 宋玉恒回头朝宋琦眨了眨眼。瞧,若是你来,老媪定不会相信你的话。 宋琦当作没瞧见宋玉恒的动作,跟着花媪进门,将他落在后边。 “你不就比我早生几年嘛,装什么老成!”宋玉恒两眼一撇,“若论老成,你能比得上大哥?” 第一百三十章 :花发归来 宋酒看着院中站着的两个找上家门的男子,顿时觉得有些头疼。 花媪怎么就让他们进来了呢? “小娘子,奴听他们说是您家中的哥哥,这才让他们进来的!”花媪见宋酒的脸上阴晴不定,想着是不是自己做错事了。 “花媪,你先去后院忙吧。”宋酒其实并不怪花媪,花媪年纪大了容易心软,这是正常的。 花媪听着没有责备她的意思,这才悄声离开。 “两位如此穷追不舍,到底所谓何事?”宋酒冷眼看着两人,根本不打算好言好语跟他们说话。 宋玉恒上前几步,道:“九妹,你当真不记得我们了?” “对不住了,我前些日子落水,醒来后头脑不清醒,有些事情也忘了。” “有些事能忘,但你是哪里的人,从哪里来,这些总不会忘吧?”一直没有发言的宋琦终于开了口。 宋酒的嘴角扬起一丝轻蔑的笑,反问:“那我想请问二位,究竟有什么事值得我记住呢?就算我不记得我是谁,我不记得从哪里来,但只要我不死且活得好好的。这些难道还不够吗?” “够!够!”宋玉恒赶忙说道:“九妹,七哥不求什么,只要你平安就好!” 宋酒拂袖,“既然足够,那就请二位离开,恕不远送!” 宋玉恒双唇嗫嚅,最终还是叹了一声。“九妹,七哥知道你还在记恨我们。但此次,七哥和三哥是来接你回家的。” 宋酒转身,不再看他。 “我们过些日子再来。” 宋玉恒说罢,便和宋琦一同离去。 “呼……”宋酒长呼了一口气。 半个时辰后,已是月上柳梢头。 “咚咚咚……” 宋宅的大门又被人拍响了,而且声音十分急促。 花媪和冬儿在别处做针线活儿,宋酒眼下正无事,便起身去开门。 “咚咚咚……” 宋酒取开门栓,打开门。 借着头顶的灯笼散发的昏黄的光亮,宋酒终于看到了快有一月不见的人。 “东家!” 花发没想到会是宋酒来开门,登时呆愣愣地站在门前。 悬在心里快一月的事情终于有了着落,宋酒心中此刻竟然有一种踏实的感觉。这种踏实感令她不禁想要流泪,可顾及花发在,终究是忍住了。 “花发,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本来是宋酒的一句随口之辞,不成想花发听了,竟捂着袖子哭了起来。 “大好的日子,哭什么?” 花发抽抽了两声,哽咽道:“有东家的这句话,花发觉得这一趟去得值!” 宋酒笑笑,“值就值呗,哭甚?若是让花媪看见了,以为我在欺负你!” 花发脸一红,赶紧擦去面上的泪水。因为光线不够亮,所以宋酒并未发现他羞红的脸。 两人进了院子,花媪和冬儿已经站在檐下。 “娘!”花发激动地大喊了一声,立刻朝着花媪跑去,一把抱住花媪。 花媪没有说话,可从她眼角的泪痕可以看出她很高兴。 两人在檐下抱了好一阵,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花媪的声音有些颤抖,估计是因为花发回来给高兴的。“你先跟小娘子说事吧,娘去给你准备点吃的!” 花发点头,这才进了宋酒的房间。 宋酒早已回了房,静静地坐在桌前等他来。 “这一趟,可还顺利?” 花发道:“一切都好,花发不负东家所托,将您吩咐的事情都打听到了。不过,我听说永嘉宋氏的人已经到了临安。” 宋酒点头,“今日刚到,但也只是比你早一个时辰。他们的马匹比你的好,脚程自然比你快。” “有一事,不知东家可否知晓?”花发从包裹中取出一本册子,递到宋酒的面前。“我打听到,东家的身份……其实是永嘉宋氏的九娘子。” 宋酒翻开册子,见上边写着永嘉宋氏的十几个重要的人物。“此事,其实我也是刚从永嘉来的人口中得知。” 良久的沉默。 宋酒抬头,见花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问:“可是想问,为何我连自己的身份都不知晓?反而会派你去查?” 花发郑重的点头,“是。” “一月前,我在临安城外的河里醒来,浑身湿漉漉的。”宋酒娓娓说道:“醒来后,发现自己什么也不记得了。但是我不能同任何人讲,只能试着自己去寻找线索。在你出现之前,我已经查到了不少的线索,只差去证实这一步。” 花发惊得两眼发直,“东家说的可是失忆?” “恩。” “那东家如今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下一步该怎么做?”花发握着拳头,只要宋酒一声令下,他可以继续帮宋酒做事。 宋酒摆摆手,示意此事不急于一时。“对了,你可打听到关于清盼的事?” 花发眉心一拧,摇头。“说来也怪,我去打听小郎君的事情时,那个曾在宋氏做事的女使就闭口不言,而且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想来宋氏将小郎君的事情封锁得紧,外人也不能轻易知晓。” “除了那个女使,就无人知晓清盼的事情?” 花发又拿出了一样东西,“这是那个女使交给我的,说是让我转交给您。” 宋酒接过一看,是一个 分卷阅读133 分卷阅读134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34 雕工精美的玉兔,上边还用一个红绳系着。 “还有一事很奇怪。”花发上前来,小声对宋酒说道:“其实上个月永嘉宋氏曾有人来过临安城,不过很快又回去了。” 宋酒猜想,上月来的那人恐怕就是来杀宋玉姝的。他为了名籍而来,但没有到手,愤怒之下便将宋玉姝杀了。 “此事我也知晓,但他们做事谨慎,你打听不到是何人是正常的。”宋酒握着册子,对花发说道:“花媪估计做好了吃食,你去用吧。” 花发道了声是,退下了。 花发刚走,宋清盼便迈着小步子进来了。 “娘亲!”宋清盼一手拿着花媪给他买的泥兔儿,一手拿着他十分宝贝的黄胖,爬到了宋酒边上的椅子上。 那张椅子是宋酒特地为他设的,以往他总爱陪着宋酒算账,宋酒就给他安了张椅子,让他在一旁玩耍。 “娘亲,你也有兔儿!”宋清盼看着宋酒手中的玉兔,惊讶地说道。 宋酒一笑,问:“这兔儿好看么?” 宋清盼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好看,和阿盼的眼睛一样好看。”宋清盼倒是记住了花媪夸他的话,这时候拿来用正好。 宋酒想,按宋清盼的年岁来算,他应该是属兔的。那名女使让花发将这玉兔交给自己,是否意味着这玉兔是找到宋清盼的身份的重要线索。 “阿盼想要么?”宋酒举着玉兔问道。 宋清盼点点头,眼里只有像雪一样白的玉兔。“想要!” 宋酒将玉兔挂在他的脖颈上,叮嘱道:“戴着它,可不要让其他人瞧见了。若是他们瞧见了,将它抢走了,娘亲可没有法子要回来的。” 宋清盼赶紧捂着玉兔,紧张地说道:“阿盼将它藏起来!” 说罢,他便将玉兔藏进最里边。 第一百三十一章 :水火难容 宋玉恒的脸皮很厚! 这是宋酒第二日清晨看见宋玉恒的第一眼,脑海中蹦出的第一句话。 宋玉恒捧着一摞大包小包的补品,露出半个脑袋,笑着对宋酒说道:“九妹,昨日老媪说你今日身子不爽,七哥给你买了许多补品。你留着慢慢享用!” 宋酒看着宋玉恒的双眼,觉得有些熟悉。再细看,竟然和阿盼的有几分相似。一样是圆溜溜的眼眸,里边好似有一股水流在流动。 见他抱着一堆东西,而且额头上布满了汗水。宋酒转身,道:“进来吧。” 宋玉恒笑嘻嘻地抱着补品跟着进去,还不忘将补品一一摆放整齐。 宋酒见他如此乐此不疲,就像宋清盼在摆放自己的玩具时一样。 “九妹,阿盼呢?怎么不见他?”宋玉恒坐下来,擦着额头上的汗问道。 “在做功课。”宋酒斟了杯茶给他,问:“宋琦呢?怎么不见他?” 宋玉恒一噎,“他好歹也是三哥,你这称名道姓的,对你的声名不好。” “有什么不好?你不也是这样?” “你离家两年,这刁蛮的性子倒是没变。”宋玉恒正欲喝茶,宋酒忽的将他面前的茶水拿走了。 宋玉恒眼睁睁地看着从眼前飞走的茶水,不解地问:“九妹,你拿我的茶作甚?” 宋酒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宋玉恒,你现在听好了。一月前,我不小心落水,醒来后记不得之前发生过何事。所以,你现在若是没有证据证明我是你的妹妹,莫要再来烦我!” 宋玉恒呆愣愣地坐着,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可不管你记不记得,你都是我的九妹呀!”宋玉恒执着地说道。 “酒娘!酒娘!” 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宋酒出门一看,是王琢。 不过王琢的身后还跟着一人,王鸿。 这时,正在房间练字的宋清盼已经跑了出来。“琢哥哥!” 王琢拱手对宋酒道:“酒娘,我是来给阿盼送课业的。爹近日不得空,只好让我来了。” 宋酒道:“好,你随阿盼去玩吧。” 宋玉恒站在檐下,抱着两手,语气不善地对后边的王鸿道:“我当是何人呢,原来是汴梁河的河霸王——王鸿啊!” 王鸿听到“河霸王”三个字时,双拳紧握,十个指关节因太过用力而泛着白光。王鸿咬牙切齿地回敬宋玉恒,道:“我当是何人呢!原来是十日郎!能在此地遇上你,可真是罕见呢!” 宋酒听他们话里夹枪带棒的,问宋玉恒:“什么是河霸王?你的十日郎又是何意?” 宋玉恒憋着笑,道:“当年在汴京,我们的王鸿王郎君当众掉进了汴梁河中,成了史上第一位涉足汴梁河水的人。这不,人们就给他封了个‘河霸王’的称号!” 王鸿冷哼一声,嘴角的轻蔑愈发明显。“总好过某位郎君,在汴京最有名的楚馆内留连了十日,被人们送了个‘十日郎’的称号!” 宋玉恒自认心胸极为宽广,并不会像王鸿那般斤斤计较。“九妹,我们进去。” 王鸿捕捉到了宋玉恒对宋酒的称呼,挑眉道:“原来你是这十日郎的妹妹,怪不得心思如此琢磨不透。” “河霸王,不许你这么说我九妹!”宋玉恒瞬间变了一个人,横眉冷对,身上的气焰竟比王鸿的还厉害。 王鸿一嗤,浑身上下都在瞧不起宋玉恒。“怎么,不服气?不服气就赤手空拳地上啊,我保准三招就将你撂趴下!” 宋玉恒被他这么一激,果真挥着拳头就冲上前去。 宋酒瞧宋玉恒的身板,一看就是挨不过三招的料。 “啊!” 宋玉恒捂着右眼,痛呼一声。“河霸王,你大爷的!竟然敢打我的脸!” 王鸿不屑一笑,扭动着脖颈,又转动着手腕,道:“花拳绣腿也敢来,十日郎,我倒挺佩服你的勇气!” 王鸿说着,抬手就往宋玉恒的脸上挥第二拳。 宋玉恒不会武功,十分怂的缩成了一团,护着自己的脸,一脸苦相地等着王鸿的拳头落在自己的身上。 可半晌也没听见响声,宋玉恒透过胳膊肘间的缝隙一看。 一把剑鞘正挡在自己的脑袋前边,而王鸿的拳头就停在了剑鞘的前方。 “宋琦!”宋玉恒喜极而泣,扒拉着宋琦的肩膀站起来。“宋琦,你终于来救我了!你瞧,这河霸王竟然打我的脸!” 宋琦的眸子紧紧地盯着王鸿,将剑鞘收了回来。“王郎君下回动手若是不知轻重,宋某手中的便不是剑鞘,而是剑锋了!” 王鸿知道宋琦会武功,若是两人在宋酒的宅子里打了起来,恐怕三天三夜也难停手。 王鸿收回拳头,眯着眼瞥了宋酒一眼,道:“没想到她竟然是你们宋氏的人,既是宋氏的人,那就劳烦二位好好管教。莫要想着攀高枝,肖想着不可能的人!” 王鸿 分卷阅读134 分卷阅读135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35 说罢,朝着屋内一喊:“王琢,走了!” 王琢听见声音,赶紧从房内跑出来,朝着三人作揖后,快步追赶已经先行离去的王鸿。 宋玉恒捂着右眼,没好气地说道:“什么叫攀高枝?我们永嘉宋氏难道是吃素的不成?谁想肖想你王家的人了?自作多情!” 宋酒皱着眉说道:“人都走远了,你再嚷他也听不见!有这点闲工夫,你该去瞧瞧你的容貌有没有毁了!” 宋玉恒一听,胡乱地冲进宋清盼的房间找镜子。 宋琦对宋酒说道:“九妹离家时个头还不高,如今长成亭亭玉立的美娘子了!家里的人见了,心中定然会宽慰的。” 宋酒联想到先前宋琦说过,宋氏的人做了事令宋玉姝恨上了他们。可见宋玉姝对宋氏的态度应该是不冷不淡的,她这才随意地说道:“宽不宽慰又如何?左右这两年是我一人带着阿盼过活,不碍着你们什么。” 宋琦也不在意宋酒说话的态度,道:“以后离太原王氏的人远些吧,你是女子,敌不过他们的。何况太原王氏和宋氏本就对立,已经到了水火难容的地步,你万事小心些。” 宋酒心口不一地道了句谢,请他到屋里一坐。 因为宋酒有些事情需要弄清楚,而宋酒也相信,宋琦也想从她这里得到一些东西。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宋酒要想推断宋琦是不是杀害宋玉姝的人,就得拿出能让他上钩的诱饵。 “三哥这是第一回 到临安?”宋酒替他倒了茶,装作漫不经心地一问。 宋琦不知道她事后失忆的事情,所以她唤他一声三哥是没有问题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旁敲侧击 宋琦道:“来过两回,不过是早些时候的事了。不过九妹为何会这么问?” “不过是想请三哥喝酒罢了。” 宋琦挑眉,“喝酒?九妹怎知我会饮酒的?” 宋酒微微一笑,指了指宋琦的衣衫,道:“酒味自衫中来,三哥来这里之前定是喝了不少酒,这玉髓酒的味道自然就沾染到三哥的身上了。” 宋琦闻言,轻轻嗅了嗅自己的袖口,展颜一笑。“原来如此,九妹看事真是细致入微。怪不得三哥听说宋家酒楼在临安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看来九妹这些年长大了不少。” 宋琦极少笑,方才的一笑好比昙花一现。他笑的时候,眼角微微上翘,原本坚定的眸子会有片刻的柔色。 “这玉髓酒的口感清爽,入喉之后只有稍许的辣味,三哥虽然喝得多,但对身体无多少害处。”宋酒笑问:“除了玉髓酒之外,不知三哥还喜欢饮哪种酒?” “九妹这个问题可难住我了。”宋琦侧头微微思索了片刻,道:“上回我来临安的时候,曾尝过一回祝家酒楼的彩凤酒,至今仍怀念那酒的味道。若说喜欢的话,彩凤酒当时是上之最。” 彩凤酒啊!宋酒垂眸,嘴角扬起一丝几不可见的笑容。 终于让她找到了宋琦话中的漏洞! 宋琦说他上回到临安已经是好些时候的事情,可这彩凤酒可是祝家酒楼的新酒,如何会在早些时候出现呢? 且这彩凤酒正巧就是祝家酒楼在上月新推出的,她还未遇害之前,就曾亲自到祝家酒楼尝了一壶。 宋酒抬起头,笑得十分温顺。“那想必三哥也知道这彩凤酒的蕴意了?”当时宋酒去祝家酒楼的时候,正好听见了店家解释彩凤酒的蕴意。如果宋琦当时也去过祝家酒楼,一定听过。 “自然听过,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酿造彩凤酒的人说过,此酒取的便是此诗的蕴意。” 宋酒眼下已经能肯定,宋琦上月一定来过临安! 进门的时候,她无意间闻到了宋琦身上的酒香,便临时想出了借酒的话题来套宋琦的话。但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套到宋琦的话,毕竟宋琦是一个十分谨慎的人。 宋琦见宋酒一直在垂眸沉思,便在一旁静静地观察她。 他记得清清楚楚,上个月他来找宋玉姝要名籍,可她不愿给。两人争执之下,他失手一推,便将她推入了河中。许是当时两人吵得头昏脑热的,手下来问他该如何处置的时候,他随口说了句“死了算了”。 等到他回过神时,河里哪还有宋玉姝的身影。手下说已经解决干净了,让他不必担心。 可昨日看到宋玉姝还活着的时候,他有些难以置信。 原本死了的人,怎么会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而且她为何迟迟不提自己将她推下水的事情? 宋琦轻轻地清了嗓子,问道:“九妹,上回的事情,你还在怪三哥么?” 宋酒抬头,见宋琦坚定的眸子盯着自己的脸。宋酒知道,宋琦这是在试探她。 “三哥,实话跟你说,上月我莫名其妙地掉进了城外的河里,前尘尽忘。你和七哥昨日来找我时,我为何一身防备,便是因为如此。所以三哥说什么怪不怪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呢!” 宋琦先是一愣,随即身子微微前倾,眉间带着急色。“那你从家中带来的名籍,也不记得放到何处了?” 宋酒一副毫不知情地模样,“什么名籍?我这里除了酒楼的账簿,可没有什么名籍之类的东西。”宋酒悄声问道:“那本名籍很重要么?为何三哥你急得汗涔涔的?” 宋琦连忙去擦自己面上的汗水,道:“那名籍对我倒是没什么用处,但对宋氏却十分重要。九妹若是什么时候想起来了,一定要第一个通知三哥!” 宋酒问道:“就不能通知七哥么?” “你七哥的懒散性子,告诉他指不定过了一炷香就给忘了。”宋琦面色凝重,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沉重了几分。“名籍的事情,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我听说你这些日子和太原王氏的王之焕走得近,此人心机深沉不可测量,名籍若是落在他的手中,恐怕宋氏会有一场大劫难!” 宋酒笑得有些勉强,她最不喜这种受人掣肘的感觉! “此事我自会定夺!但有一事,还请三哥记住了。我之所以叫你一声三哥,是因为我派人去了永嘉查到了我的身份,才会如此。三哥对我了若指掌,而我对你们、对宋氏却所知甚少,三哥不觉得这很不公平么?” 宋琦冷着脸站起身,斜眼问道:“那你想如何?” “不如何!”宋酒亦是起身,与他平视。她的眼中是少见的犀利,还带着三分怒意。“我是一介商人,商人做生意讲的是一个信字和一个利字。先说这信,三哥方才的言行举止,没有表现出任何的诚意。而这利,我是半分也没瞧见!” “都是一家人,谈何利益?”宋琦眉头紧锁,失望地说道:“九妹,你离家不过是两年多的光景,何以变得如此不近人情?” 宋酒一嗤,人情 分卷阅读135 分卷阅读136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36 ?人情这种东西也讲究礼尚往来的,宋琦亲手杀了自己的妹妹,难道也是人情? 若说这也是人情,那可真是世态炎凉! “我近不近人情,那得看对谁!”宋酒朝他走了两步,抿唇微微一笑,但那笑里却没有半分的暖意。“三哥,若是你对我有几分人情,或许等我记起往事,会好好报答你也说不定。” 宋琦浑身一紧,面上虽然看不出什么,但袖中的拳头攥得咯吱作响。她难道知道什么? “九妹这话是何意?”宋琦低着头,坚定的眸子不知何时已经变了颜色,染上了一层血红。他努力克制住体内那股蓄势待发的力量,在宋酒的耳边问道。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宋酒说罢,便笑着坐回了位子上。 “九妹!”宋玉恒喜笑颜开地跑进宋酒的房间,却见宋琦像根木桩般站在一边,而宋酒则是笑意盈盈地喝茶。 宋玉恒赶紧跑上前,一巴掌拍在宋琦的肩上。“宋琦,你就这么一直傻愣愣地站着等我来?你当真是惜字如金吗,就连九妹也不搭理?” 宋琦抬头,眼中的血色已经消散。他瞥了一眼宋玉恒,道:“果真是一家人,这没大没小的态度真是如出一辙!” 宋玉恒莫名其妙地看着宋琦黑着脸走了,转头问宋酒:“九妹,方才发生了何事?” 宋酒淡淡地道:“说了几句话呛了他,估计是生气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嘘寒问暖 宋玉恒在宋琦之前做过的位子上坐下,笑着说道:“不说宋琦了,九妹你跟我说说这两年你在临安都遇到什么好玩儿的事!” 宋酒抬眸,瞧见他淤青的右眼,噗嗤一笑。“你方才去阿盼的房间,就没看出来你的眼睛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么?” 宋玉恒浑不在意地摆手,“只要没破相,这种程度我还能接受。那王鸿下手忒狠了,专门挑我最宝贝的地方打!” 宋酒无奈,起身去找化瘀的药酒。 “给,自己擦擦,不出两日,保准你又能变回翩翩少年郎!” 宋玉恒接过药酒,眨巴着眼睛,“九妹,反正你此刻也无事,便帮我上药呗!” 宋酒瞪了他一眼,“别得寸进尺,我先前可是说了,没有证据证明我是你妹妹,就少来套近乎!” 宋玉恒喜滋滋地将药酒揣进怀中,还不忘抚摸了几下。“这可是九妹送我的好东西,得好好收藏着!” 宋酒倒了杯茶给他,道:“喝了茶就走吧。” 宋玉恒委屈地说道:“九妹,你这招端茶送客当真要用在七哥身上?你说说,七哥好不容易来一趟,你不尽尽地主之谊,请七哥用过昏食再送客么?” 宋酒慢悠悠地喝着茶,道:“我这里的饭食十分寻常,怕是不合你的胃口。” “不会!不会!”宋玉恒抓着杆就顺势往上爬,“九妹能吃的,七哥为何不能吃?七哥又不是王鸿那种人,吃惯了山珍海味就再也吃不下家常小菜!” 宋酒瞄了他一眼,“阿盼告诉你的?” 宋玉恒尴尬一笑,捂着淤青的右眼道:“这不是被王鸿打了一拳嘛,心里气不过,就跟阿盼唠叨了几句。” “既然吃得下家常小菜,就留下用过昏食再走!” 宋玉恒咧嘴一笑,“我就知道九妹心软,不忍心见我腹中空空地回去。九妹,昨日我见你的酒楼中人手挺少的,要不我去帮帮忙?” 宋酒直接拒绝了他的好意,“不必,若是你去酒楼当小二,让他们知晓了,能轻易地绕过我?” 他们指的是永嘉宋氏。 这个时代就是如此,大家族中的男子是长辈的掌中宝,是家族振兴的栋梁。而女子,地位本就卑微,若是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轻则一顿打骂,重则落得香消玉殒的下场。 宋酒可不想被大家族里的唾沫星子给淹死,自然不会挑令他们生厌的事情去做。 “九妹,当初你带着阿盼逃出来的时候,日子过得很不安生吧?”宋玉恒趴在桌上,面上写满了不开心。“早知道,当时七哥应该和你一起逃出来的!你也是心狠,要逃也不和七哥商量一声,就这么丢下七哥一人。” 宋酒转头看向他,问:“宋家的生活是怎样的?怎么连你这般心胸开阔的人也想逃出来?” 宋玉恒叹了一声,“等你想起来的时候,就能懂了。” 宋酒白了他一眼,她若是想得起来,何必问他。 “对了九妹,你打算何时跟我回永嘉?”宋玉恒支着脑袋,虽是不情愿,但不得不问清楚。“你忘了一些事情,恐怕不知自己此刻是深陷危局。你当初逃出来,把一份重要的东西给带走了。你若是不跟着七哥回永嘉,恐有性命之忧!” 宋酒眉心微蹙,不悦地问:“你也想劝我将名籍交出来?” 宋玉恒一愣,随即明白了为何宋琦方才气呼呼地走了。“宋琦方才跟你说过此事?” 宋酒不回答,只是指着大门的方向,道:“若你也是劝我交出什么名籍,门在那里,慢走不送!” 宋玉恒着急地拍了拍桌,“九妹你误会了,七哥对那名籍根本不感兴趣。原本家里只是让宋琦一人来接你的,我因为念着你在临安过得好不好,所以才求了爹,随宋琦一道来接你。” “真的?” 宋玉恒竖起三根手指,“比真金还真!” 宋酒将他的手扳下来,“放下吧,旁人若是看见了,还以为我在逼你发什么毒誓。” 宋玉恒嘴角翘起,懒散地趴回桌上。 宋玉恒真是个话篓子,比街头说书的先生的话都多。在宋宅的下半日,他从柴米油盐聊到宋家酒楼,事无巨细,一一问了个遍。 宋酒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他,显然对他“嘘寒问暖”的方式有意见。 …… 王鸿满心抑郁地带着王琢回了王宅,一进门就朝王惠文的院子奔去。 “爹!爹!” 王鸿刚进院子,就一个劲地喊王惠文。 “喊魂呐!”王惠文坐在池边,黑着脸骂了一声。 王鸿循声而去,只见王鸿这坐在小池塘边垂钓。 王惠文的院子里有一方青草池塘,当初建造王宅的人见此处有一方天然的池塘,便将它改造成如今富有雅致意味的垂钓池。 王鸿疾步过去,席地坐在青草上。“爹,你猜我方才去宋宅的时候听见了什么?” 王惠文眯着眼,道:“你小点声,莫要吓跑了我的鱼。” “爹!宋氏的人都快欺负到你的头上了,你此刻还有闲心钓鱼!”王鸿见王惠文一副不理世事的模样,心中更气。若说他这个爹是个无用的草包,懒散一些还说得过去。可他爹是老族长最中意的人,才情不比王之焕的爹差,怎么就终日慵懒无所事事? “泰山崩 分卷阅读136 分卷阅读137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37 于前,面不改色。身为王氏的人,难道连这点气度都没有?”王惠文睁开眼,手中的鱼竿没有任何的动静。 “说吧,那妇人又使什么手段对付你了?”王惠文起身,掸去深蓝色外袍上的草渣。王鸿去一趟宋宅,气呼呼地回来,除了宋酒以外,他想不到还有何人有这个本事将他气回来。 “爹,她哪里是什么妇人。今日在宋宅我都听见了,宋氏的宋玉恒亲口喊她九妹。后来连宋琦也护着她,我们被她给骗了!” 宋琦原本护的是宋玉恒,但为了让王惠文觉得事态严重,他故意将对象说成是宋酒,而且还省去了他和宋玉恒掐架的片段。 王惠文正在掸衣袍的手一顿,口中喃喃道:“九妹,九妹。宋玉恒喊他九妹……” 王鸿扭着身子望着飞奔出院子的王惠文,喊道:“爹,你去哪儿?” 王惠文只丢下一句话,“钓你的鱼!”便不见了踪影。 “不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么?身为太原王氏的人,爹连这点气度都没有。”王鸿捡起王惠文先前搁置一旁的鱼竿,用力一掰。 “咔嚓……” 鱼竿断成了长短不一的两截。 王鸿拿着较长的那一半,抓准时机往水中一插。再从水里提起来时,一条肥硕的鱼插在了鱼竿上。 “钓了半日,还不如我这个法子简单!” 第一百三十四章 :退婚祝家(为理应相同加更) 祝家的大红灯笼高高挂在门前,将祝家的大门映得通红透亮。 祝家的大门前,站着一位身着深色蜀锦衣衫的长者。 长者的身后站着一干仆人、女使,他们都在夜风中躬身站着,不敢弄出一丁点的声响。 所有的人都默不作声,但他们的双眼所看的方向却是出奇的一致。 “来啦!人来啦!” 祝家的宅老拖着长者的手臂,兴奋地指着飞快向祝家驶来的马车。“郎主,宋娘子来啦!” 祝无非没有说话,一双透亮的却带着疲惫之色的眼紧紧地盯着那辆马车。他似乎高兴不起来,就算他身边的宅老和身后的仆人们如何地高呼,他的脸上也不见半分喜色。 马车在祝家的宅子前停了,车夫掀开帘子,宋酒从车上下来。 宋酒是匆匆忙忙赶来的,忙得连昏食也没有用。 宋酒和宋玉恒在家中耗费了半日,终于等到用昏食的时候,祝家的人便来了。 “我家郎主有急事想请宋娘子到祝家一趟!”祝家来的人便是这么说的。 宋酒见祝家来的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又听见是祝无非找她,觉着定是有什么大事,便跟着来了。 祝无非见宋酒下了马车,撇开宅老的搀扶,快步下阶走到宋酒的跟前。 “请宋娘子帮帮忙!”祝无非叉手,对宋酒行了一个大礼。 宋酒赶紧托住祝无非的手腕,不敢受他的礼。“祝老,有何急事您老说一声就是,不必对晚辈行此大礼。” 祝无非声音颤抖,拱手道:“请宋娘子救救小女,阿珂的性命全靠宋娘子了!” “阿珂?她出了何事?”宋酒见祝家门前众人的脸色,在心中猜想事态的严重性。 祝无非侧身让道,“宋娘子请跟我来,我带你去瞧瞧。” 宅老赶紧过来扶着祝无非。 宋酒看着走在前边的祝无非步伐无力,竟然连走路都有些不稳定。祝珂到底出了什么事,竟然让一向精神矍铄的祝无非顿显老态。 祝珂的院子里,女使脚步匆匆忙忙,一拨刚进了祝珂的房间,另一拨便端着一个盆子脚步匆匆地出来了。 如此慌乱的场景,祝珂的院子里却十分的安静,安静得只听见女使的绣鞋在地面上摩擦出嘶嘶的声响。 宅老和仆人都在院中停下,祝无非带着宋酒进了祝珂的房间。 房里隐隐约约有女人的哭声,像是刻意压制着,所以听着不是很真切。 绕过一扇丝织的绣着西湖风景的屏风,宋酒这才看见了祝珂房内的情状。 一位大夫正坐在床边的软凳上,他的边上站着一位女使,手里端着一个盆子。 大夫将手放入盆中洗净双手,从药箱中取出一个黑瓷瓶,将瓶中的粉末撒在搭在床沿的一只手的手腕上。 那手腕上有一条一寸长的血口子,还能看见些许往外冒的鲜血,但在粉末覆在伤口上时,便凝固住了。 床的另一边,站着一位身着华服的妇人。妇人捂着帕子抽抽搭搭地小声啜泣,方才的哭声便是她发出来的。 妇人见祝无非进来了,赶紧走过去拉住祝无非的手,哑着声音唤了声“郎主”。 祝无非向宋酒解释道:“宋娘子,这是贱内。” 宋酒赶紧退一步,恭谨地喊了一声:“祝夫人。” 大夫已经将床上那人的伤口清理赶紧,起身擦了擦额头上如瀑的汗水。 祝无非赶紧过去,急切地问道:“大夫,小女的伤……” 大夫拱手道:“祝郎主放心,都处理好了。只要令爱注意不要沾水,且不再做同样的傻事,便无事。” “多谢大夫!”祝无非对着大夫一拜,将大夫送了出去。 祝夫人将床边的纱帐掀开,祝珂苍白的脸霎时映入宋酒的眼中。 宋酒见一个女使正蹲在桌边擦拭着地面,而地面上还残留着未洗净的血迹。宋酒再看向祝珂的手腕,伤口已经包扎好,此刻已看不出什么了。 祝珂如此活泼的女子,为何会做割腕这种傻事? 祝无非进来,道:“宋娘子也瞧见了,祝某也不瞒宋娘子。其实阿珂会如此,是因为她的婚事被退了。” “退婚?”宋酒一惊,女子被男方退婚,这意味着什么! 祝无非带着宋酒到外间谈话,恐吵醒了祝珂。 “阿珂的夫家徐家与我祝家是世交,阿珂与她的未婚夫婿是青梅竹马,从小就嚷嚷着长大了要嫁给他。我们两家见他们也登对,便互相留了信物,订了这门亲事。可就在今日,老夫突然收到他们的来信,以及一封退婚书。” 宋酒问道:“那退婚书中可有写明退婚的原因?” 祝无非叹了一声,黯然神伤。“错就错在这里,那退婚书中写着徐宝澜心属他人,愧对阿珂一片情深,不对之处愿来生结草衔环。他一个读书人,竟然做出这等不要脸的事情,还敢说来生结草衔环!” 祝无非气得直捶桌子,祝夫人赶紧拉住他。“郎主,你如今生气也无用。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如何去除阿珂的心病!她若是再犯傻,你让我怎么办?我就这么一个女儿!” 祝夫人嘤嘤的哭着,伤心地靠在祝无非身上。 祝无非起身对宋酒说道:“祝某请宋娘子来,就是希望你能劝劝阿珂。徐宝澜那种男人信不得,不如早早 分卷阅读137 分卷阅读138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38 断了缘分!” 宋酒点头,“阿珂是我的朋友,我自然不忍见她做出这等傻事。祝老放心,待阿珂好些了,我会劝她的。” 祝夫人擦掉泪水,握住宋酒的手,道:“宋娘子,我就阿珂一颗明珠,若是你能规劝阿珂放下,我就算是倾尽所有也要报答你的恩情。” “夫人您言重了,这是我该做的。您二老先去歇息吧,我会在这里守着!” 祝无非和祝夫人这才拖着疲惫的身躯离去。 宋酒走进里间,女使已经将地面清理干净了。宋酒见桌上搁着一封信,便拿起一看。 是徐宝澜给祝珂的退婚书。 宋酒掂了掂这退婚书,还有几分重量。 徐宝澜的退婚书竟然是用折子写的,而非一般人用两张宣纸就打发了。看得出来,这徐宝澜对祝珂还是有几分情谊的。 宋酒翻开第一页,字迹潇洒,行云流水。 “这徐宝澜倒是写得一手好字!” 退婚书的内容写得真是绝情绝义,宋酒看完后都恨不得将徐宝澜拎到面前打一顿! 儿时情意不过是过眼云烟,深情敌不过山高水远…… 宝澜今日方知原来青梅竹马不过是前人的戏言,真正长久的不是有心栽花,而是无心插柳…… “变心了还如此有理有据,还是读书人?”宋酒看到最后,竟是啪的一声将折子砸到了桌上。 折子的一脚磕在桌上,又从桌上弹落到地上。 宋酒弯腰去捡,却发现折子里夹着一样东西。 第一百三十五章 :真情假意 宋酒将折子捡起,挑开了夹着东西的夹层。 夹层里夹着的是一封信,宋酒展开粗略看了一眼,随后笑了。 “阿珂啊阿珂,你怎么就不知道将这折子摔了?若是摔了,也不会做这等傻事。”宋酒坐在祝珂的床边,喃喃自语。 因为祝珂睡得迷迷糊糊的,时不时要喝水。宋酒便不敢熟睡,夜里醒了好几回,替祝珂倒了几回水润喉。 但长夜漫漫,宋酒终究是敌不过困意,寅时三刻便沉沉睡去了。 天色全然大亮的时候,祝珂苏醒了。 见床边扑着一人,祝珂以为是时常服侍自己的女使采露,便伸出右手去推。当看见右手手腕上缠着的绷带,祝珂这才想起昨日自己都做了什么。 “采露……”祝珂哑着声音唤道。 宋酒听见声响,撑起身子一瞧,是祝珂醒了。 “阿珂,你醒了!” 祝珂呆呆地看着宋酒,“酒娘?” 宋酒揉着发麻的手臂,朝外边喊道:“采露,你家娘子醒了,快进来!” 女使采露赶紧进来,笑里带泪。“娘子你终于醒了!” 祝珂望着桌上的茶壶,道:“采露,我渴了。” 采露赶紧提起茶壶,道:“婢这就去泡茶,这就去!” 祝珂隐隐记得自己夜里要过好几回水,难道都是宋酒喂她的?“酒娘?你何时来的?” 宋酒将她扶起来坐着,道:“大夫替你包扎伤口的时候我便来了,是你爹请我来的。” 祝珂的眼神闪闪躲躲,小声说道:“爹娘怕是被我气得不轻,有我这个不争气的女儿,他们如今怕都不愿见我一面。” 宋酒替她理了理鬓边的乱发,道:“怎会?你娘昨夜不知流了多少泪,你爹还亲自到门前接我来看你。他们如此宝贝你,怎会不愿见你?他们为了你累了大半夜,自然需要休息的。” 祝珂听着宋酒的话,默默地流泪。两眼泪汪汪地看着宋酒,“酒娘,宝哥哥他不要我了!昨日他的退婚书到了,我……” 宋酒坐到她的边上,搂着祝珂,问道:“这事我已经听说了,而且那退婚书我也看了。阿珂,你的宝哥哥你最了解,他真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吗?” 祝珂晃着脑袋,哭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说了,青梅竹马时的情意都是戏言。我一直以来都是一厢情愿的!” “你们定亲的信物你可留着?” 祝珂点头。 宋酒又问:“那他的退婚书到了,定亲的信物可送回了?” 祝珂抬头,疑惑地看向宋酒。“这定亲的信物还要退回的么,可我只收到退婚书。” 宋酒笑着摸着她的头,“傻丫头,他没将定亲的信物退回来,自然有他的道理。看事情可不能只看到一部分,而忽略掉了最关键的部分。还有,若他真是负心汉,你也不能亏待了你自己!” 祝珂看着已经包扎好的手腕,默不作声。 “阿珂你记着,不管你的宝哥哥从前待你如何得好,只要他敢退婚,你就是杀到徐州去,也得让他当面把话说清楚!还有,日后你不准再叫他宝哥哥,而要叫他徐宝澜!难道女儿家就得任人宰割,随意退婚吗?” 祝珂呆呆地看着宋酒,半晌才说道:“酒娘,你方才的模样,好彪悍!” “阿珂也当如此,我认识的阿珂可是自信洒脱的女子,绝不是为了一个男人就随意割腕的人!” 祝珂默默点头,道:“酒娘,我懂了,我绝不会再为了宝……不,是徐宝澜做傻事!” 宋酒握着她未受伤的手,道:“这就对了!等你的伤好了,就去徐州找她问清楚。我跟你打赌,你去的时候绝对找不到他所谓的意中人!” 祝珂望向宋酒,不解地问:“酒娘,你这话是何意?” “你先将伤养好,我再对你说是何意。”宋酒又提醒道:“不过,你若是不喝药或者再这么做,我可不管你了。” 祝珂拉着宋酒的手,信誓旦旦地说道:“酒娘,你放心,我不会了。” 采露提着茶壶进来,宋酒也就从祝珂的房间出来了。 不过在离开前,宋酒将折子里的信交给了采露。吩咐她若是祝珂再犯傻,就将徐宝澜写的信给祝珂看。 她到祝家的任务也算完成了,也该功成身退了。 “宋酒!” 祝良衡在长廊的另一边看见了宋酒,高声喊道。 宋酒停住脚步,转身看着祝良衡朝自己走来。 许久未见,祝良衡又拔高了不少,却也清瘦了。估计是前段日子祝家酒楼出事,他一边要忙着处理酒楼的事,一边又要被祝无非责罚的缘故。 宋酒十分恭敬地拱手,笑问:“不知祝郎君你唤我何事?” 祝良衡冷哼一声,撇开眼不愿看她惺惺作态的模样。“你好大的架子,竟然能劳驾我爹亲自去门前接你!” 宋酒见他身上的衣衫有褶皱,又见他眼中的血丝未散,猜想他应该是刚从外边回来。不过刚回来也能听说祝无非到门前接她的事,看来祝良衡对她的恨不是一般的深啊。 “祝郎君知道祝老到门前接我,想必也知道阿珂出了事。你有这个闲心同我瞎扯,倒不如早些去看看阿 分卷阅读138 分卷阅读139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39 珂。” “牙尖嘴利!”祝良衡愤愤然甩袖离去。 “这人真是,还不如孩子。明知道和我说话讨不到半句好,偏偏送上来被我骂!”宋酒无奈地摇头,沿着长廊一路欣赏着祝家园林的景致,一边朝大门走去。 “宋娘子!宋娘子!你且等等!” 身后传来小童的声音,语带急切。 宋酒娥眉微蹙。 今日找她的人怎么这么多? 宋酒倚在长廊的柱上,静等方才唤她的小童前来。 片刻之后,小童终于赶上了宋酒。不过小童的身边还跟着一位郎君,而且还是坐在轮椅上的郎君。 “宋娘子,你方才落了东西在路上,好在赶上了!不然不知何时才能还给你。”小童微微喘气说道。 宋酒检查了一下袖中,心道:银子还在,还会落了什么东西? 坐在轮椅上的郎君伸出手,他的手中握着一方素白的丝帕。“这可是你的?” 借着拿丝帕的机会,宋酒这才看清了坐在轮椅上的郎君。 第一百三十六章 :初次相见 男子有一对斜飞入鬓的眉,眉宇间暗藏一股英气。他的肤色并不像久病在家的人那般,而是隐隐地带着些麦色。虽是不良于行,但看起来比任何人都要正常。 宋酒看了看男子捡到的丝帕,确实是自己掉的。许是方才从祝珂房里出来的时候走得急,一时没注意,就落在了路上。 “这帕子是我的,多谢郎君。不知郎君是……” 小童赶紧说道:“这是我家的大郎君。” 大郎君,也就是说他是祝无非的大儿子,祝良衡的大哥。 轮椅上的男子温和一笑,“祝虞,幸会!” 宋酒亦是一笑,“宋酒,有礼!” 祝虞请宋酒先行,自己转着轮椅跟上。“听父亲说,阿珂与你的关系极好,所以才请你来劝劝她。” “阿珂天性率真,此事不过是她一时心急才会想不开。我方才已经劝过她,日后她应该不会再犯傻。对了,既然大郎君正好在此,烦请告知祝老一声。徐家的郎君退婚其实是另有隐情,望他能谨慎斟酌。” 祝虞问:“你怎知徐家的事情?” 宋酒想起徐宝澜藏在夹层里的信,嘴角微微扬起。“因为徐家的郎君的真心话被我看见了,就藏在了退婚书里。大郎君和祝老若是想看,可以去找阿珂身边的女使采露,我将徐家郎君的信放在她那儿了!” 祝虞道了句谢,两人默默地走了一段路。 宋酒忽然开口问道:“大郎君可知酿制彩凤酒的是何人?上月月初我尝了一回彩凤酒,觉得此酒别有一番味道。我想结识此人,不知大郎君可知道?” 宋酒觉得酿造彩凤酒的人酿酒技艺甚高,就连她也佩服不已。若不是昨日宋琦来的时候提起,她今日也不会想起来问一问祝虞。 祝虞的眼神微微变了一变,顷刻换成了正常的神色。“宋东家若是想尝一尝彩凤酒,改日祝虞抱上一坛去送给宋东家。只是这人,祝虞恐怕爱莫能助了!” 宋酒抿唇一笑。祝虞对她的称呼从你生生转成了宋东家,是亲是疏一下子便可听出来。 也对,酿酒人的名字对卖酒的人来说就是绝密。有谁会傻到将自己手中的宝贝交到其他人的手中呢? “既然大郎君也不知晓,那宋酒只好等着大郎君的那一坛彩凤酒了!”宋酒也知道骑驴下坡,既然祝虞不肯透露,她也打算死揪着不放。 祝虞在廊桥的尽头停下,因为过了这廊桥,再往前走,便要到祝家的大门了。“我听说昨日宋东家的两位哥哥寻到了宋家酒楼,不知这消息可有误?” “大郎君的消息果真灵通!昨日才发生的事情,且又不是什么大事,大郎君竟然知晓得如此之快!好在宋酒不是那等自恋之人,否则就会以为大郎君一直在关注着我呢!” 祝虞听了,憋着笑道:“常听阿衡说起你,却不知你竟如此有趣!” 宋酒想起方才祝良衡见到自己的模样,仿佛一条恶狼恨不得手撕了自己。“二郎君怕是很少说我的好话吧!他回回在我这里吃瘪,心中定是恨死我了。” “阿衡不过是小孩子心性,并无恶意。” 宋酒见天色愈渐发亮,想着自己还未用朝食呢,这腹中空空,着实不好受。“大郎君,若无事,我便要回去了。” 祝虞点头,道:“好走!” 宋酒走了两三步,突然回头,道:“大郎君莫要忘了答应我的一坛彩凤酒!” 这可是祝虞方才亲口说的,不要白不要!若是让她去买,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花了她会肉疼。 祝虞失笑,“自然!” 宋酒得了承诺,便美滋滋地离开。 不过在祝家门口,宋酒遇见了许久未曾见的种卿。 “大哥,你怎会在此?” 种卿还未进门,一见到宋酒顿时咧开嘴笑了,露出了一排白花花的牙齿。“妹子!这么巧!” 宋酒觉得两人一个站在里边,一个站在外边说话怪怪的,便出门去同他说话。“大哥来祝家有事?” 种卿点头,“来见个人,妹子你呢?” 宋酒道:“阿珂有些事,我过来瞧瞧她!” “原来如此!那她眼下可无事了?”种卿是外男,是不能随便探问女儿家的,所以便通过宋酒了解大概的情况。 “眼下无事了,我正要回去。”宋酒见种卿依旧精神焕发,想来云湘回京的事他应该缓过劲了。“大哥无事便去家里坐坐呗,阿盼也有好些日子没瞧见你了。” 种卿拍了拍宋酒的肩膀,点头答应了。“大哥有事,就不与你闲聊了。” 说罢,种卿便进了祝家。 宋酒也就坐着祝家的马车回去了。 种卿进了祝家的园林,远远地就瞧见一人坐在长长的廊桥下,像是在等着他来。 种卿快步走了过去,见是祝虞。他拱手,道:“大郎君今日怎么在廊桥下纳凉了?” 祝虞倒转轮椅,换了一个方向。“算算日子,想着今日大将军要来,便在此地候着了。” 种卿站在廊桥外,并没有进去的打算,只是看着祝虞的背影。“上回我与大郎君商量的事情,不知大郎君考虑得如何了?” 祝虞的手指摸着轮椅的轮廓,不知在想些什么。 廊桥这边寂静无声,夏风吹过,簌簌的柳叶飘落在池塘上面,先是荡开一圈涟漪,随后各自飘散了。 就在种卿以为祝虞今日不会给他答复的时候,祝虞突然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种卿一惊。 他来见过祝虞三次,前三次都未曾见他起来过。一个在他人眼中不良于行的人突然在眼前站了起来,而且没有任何的颠簸。种卿怎能不吃惊? “大郎君这是……”种 分卷阅读139 分卷阅读140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40 卿两眼瞪得如铜铃,就连说话都有些磕磕巴巴。 祝虞弃了轮椅,一步一步地走到种卿的面前,问道:“大将军见到了?见到了我如今正常行走的模样,是否还坚持让我离开?” 种卿惊讶之余,道:“此事我做不了主,大郎君暂时等着消息吧!” 说完,种卿便健步如飞地离开了。 祝虞这才卸下一身的力气,吃力地扶着廊桥的栏杆,一步一步地缓慢地走回原地。每走一步,他的眉头都会皱一下,脚下传来钻心的疼痛。 终于坐回了轮椅上,祝虞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脱力地坐在轮椅上。 他闭着双眸,就这么坐在廊桥下,也不知是假寐还是已经睡去。 第一百三十七章 :身心紧绷 两日后,宋酒得到消息,祝珂北上徐州了。 祝珂北上徐州是在宋酒的意料之内,不过祝无非和祝夫人跟着一块儿去便不是她能预测的。 但他们跟着去也有好处,毕竟阿珂是一个女儿家。女儿家脸皮子薄,无论如何都不能在夫家面前失了气势。 祝珂是第一次出远门,而且他们还是走水路,从钱塘门上船,沿江南运河北上。宋酒担心她会晕船,便备了些陈皮送她, 宋酒送他们到城门口便回来了。 宋宅门前有一人正探头探脑的,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宋宅。 宋酒走过去,悄声站在那人的身后。“你有何事?为何在门前鬼鬼祟祟?” 那人吓得哆嗦了一下,赶紧回过头。见宋酒冷眼看着自己,那人指着宋宅的门道:“我是来报信的!可是到现在也没瞧见人出来。” 宋酒仔细打量了来人,身着粗布短衣,袖口和裤腿都是向上卷起。男子的肤色黄中带黑,但皮肉结实。 看模样应该是个庄稼人。 宋酒走到门边,道:“我就是这家的主人,有何事,说吧!” 庄稼人的眼中有怀疑之色,“你真是这家的主人?” 宋酒淡淡地嗯了一声,“难道还要我请你进去坐坐?” 庄稼人又问:“那你可是叫宋酒?” “是!” 庄稼人这才快速地动着嘴皮子说道:“你家弟弟在城外受伤了,我是来告知你一声的!” 宋酒眉间一凝,“我阿弟如今正在夫子那里习文,如何会到城外。你这人在此胡言乱语,仔细我将你送官去!” 那庄稼人在此等了许久,耐心早已消耗殆尽,他不耐烦地说道:“你阿弟叫宋君顾,我说的可对?你若是不信,便去找他的夫子问清楚!我就是来报信的,哪里知晓这么多!” 庄稼人说完,迈着健壮的步子跑了。 庄稼人的话难以令人信服,宋君顾如今在谷一椿的宅子里习文,怎会跑到临安城外去? 但是事情牵扯到宋君顾,宋酒又不得不信。万一真的是阿顾,那她岂不是要眼睁睁地看着阿顾死? 宋酒思虑片刻,赶紧招来马车,朝谷一椿的宅子驶去。 宋宅的不远处,从小巷中走出两人,其中一人是方才向宋酒报信的庄稼人。 “郎君,我方才演得还行?”庄稼人恭敬地问道。 那人得意一笑,只是从袖中掏出一个钱袋丢到庄稼人的怀里。“拿着这笔钱离开,半月内不要出现在她的面前!” 庄稼人笑呵呵地将钱袋子贴身收着,道:“郎君放心,我懂的。” 那人看着宋酒的马车渐渐消失在视野之内,唇角扬起轻蔑的笑。“宋酒,我看这回有谁能救你!” …… 宋酒到谷一椿的宅子,伸手拍门。 小童开了半扇门,见是宋酒,道:“宋娘子来看宋郎君?” 宋酒点头道是。 “宋郎君不在,他陪着我家主人出门了。家中只有夫人在,可要我禀告夫人?” 宋酒一听宋君顾不在府中,心中一提,一口气悬在中间不上不下的。“那你可知谷老出门去何处了?” 小童搔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宋酒心中越发焦急,扯着小童的手臂问道:“那谷夫人可知晓?” 小童这会儿已经是抓耳挠腮了,“这个我也不知,宋娘子请跟我进来,问一问夫人便知。” “也好。”宋酒只得按捺住急躁,随小童进去。 宋酒在前厅坐了片刻,谷夫人便来了。 谷夫人刚进门,宋酒急忙上前拉住她的手,问道:“夫人,您可知谷老和阿弟去了何处?” 谷夫人拉住宋酒坐下,道:“你先静下心来。他出门前也只是说带君顾去历练几日,但没说去何处。报信的人说他在城外,你先去看看也好。” 宋酒随即辞了谷夫人,急急忙忙地往城外赶。 到了报信人所说的地点,天色渐渐转暗,这对宋酒寻人增添了不少的麻烦。 也不知宋君顾是哪里受伤了,伤得严重与否。 宋酒沿着河堤,睁大了双眼仔细的搜寻。脚下的石子被她踩得咯咯作响,在人烟稀少的河边显得格外响亮。 报信的人分明说的是在这片河边发现的宋君顾,为何一点异常的现象的都没有。 “轰隆……” 天空中突然雷声滚滚,沉闷的声响在旷野中回荡。宋酒感觉那雷声从自己耳边滚过,震得她的双耳有些微微的刺痛感。 “阿顾!”宋酒朝着四周大喊,心中乞求宋君顾只是晕厥了,而非出了其他的事。 “阿顾!” “……” 回应宋酒的依旧只有滚滚的雷声,还有一阵极快的脚步声。 “赶紧给我搜,抓到了那娘们儿,咱弟兄就可以享受荣华富贵了!” 宋酒听见声音,赶紧趴在河提下,紧紧地贴着堤岸的泥土上。 说话的人是一个男子,声音浑厚有力,但言辞粗俗。宋酒猜想,应该是受雇的杀手。 “大哥,咱们之前都来过一次了,那还有人?”这时是另外一人说话,声音距离宋酒藏身的位置十分近。 “你们两个是不是傻!” 只听砰砰两声,好像是刀背落在肢体上发出的沉闷响声。领头的人扯着嗓子道:“那娘们儿先前跑到别处去了,她都知道动脑子,你们怎么蠢得跟猪似的!” “那大哥你怎么知道那……那娘……娘们儿来了?”其中一个说话结巴的人问道。 宋酒小心翼翼地贴在泥土之上,不敢轻举妄动。 听他们的声音,应该就在她上面的大路不远处。 “嗨!”那位大哥啐了他一口,“你方才眼睛是瞎的?大路边上不是停着一辆马车吗?什么人没事将马车赶到这里,还停着不走?” 其余的人恍然大悟地齐齐哦了一声。 大哥催促道:“还不快去!等人走了,咱们的富贵上哪儿求去?” 上边的杀手四散开,朝各个方向去搜寻 分卷阅读140 分卷阅读141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41 。 宋酒依旧不敢动,因为有一人正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堤岸上的石阶不多,要隔着好远才会有一块石阶。如果上边的杀手要下来,必定会从坡上滑下来。 宋酒屏气凝神,额头上出了不少汗,就连衣襟也紧紧的黏在身体上。 若是杀手从上方跳下来,她该怎么跑? 因为趴在堤岸上,且脚下没有支撑的东西,宋酒感觉自己支撑不了多久。两腿微微颤抖,两条手臂也因为紧紧得攥着堤岸上的杂草而发酸。 第一百三十八章 :雨夜惊魂 杀手似乎有些纠结,站在堤岸边上久久没有行动。 宋酒正咬紧牙关坚持,却听见上面的杀手在自言自语。 “身上的这身衣裳是今日刚换的,弄脏了怪可惜的。算了,还是找有石阶的地方下去!” 宋酒恨不得将那杀手提起来扔进下面的河里去。一个杀手,竟然做事如此磨磨蹭蹭,还有洁癖? 杀手显然十分满意自己方才的提议,拎着手中的刀往前方有石阶的地方走去。 宋酒听见杀手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暗暗舒了一口气。 松开被攥得伤痕累累的杂草,宋酒紧贴着堤岸,踩着松软的泥土往和杀手相反的方向走。 一滴冰冰凉凉的水珠滴落在宋酒的额头上,紧接着,两颗,三颗…… 须臾,千千万万颗雨珠从高空坠落下来,狠狠地砸在地面上。 宋酒的鬓发早被雨水冲刷得凌乱不堪,身上的衣裳也被打湿的泥土溅得斑斑点点。但是她还是不能走到岸边的石子路上,因为下边视野开阔,极其容易被杀手发现。 脚下松软的泥土被雨水一泡,变成了一滩稀泥。稍有不慎,便会滑倒。 宋酒抓着地皮上冒出的青草,缓慢地前行。 雨越下越大,没有要停下的迹象。 等到宋酒艰难地走到石阶边上时,不知过了多久。 四周没有光亮,只有雷声炸响时偶尔带过的闪电劈出一道刺眼的光。 宋酒借着闪电的光将衣裳上的泥土清理干净。 “噌……” 一把剑架在她的右肩上,剑锋离她的脖颈只有一指的距离。 “别动,我手中的剑不长眼。” 男子的声音听起来毫无波动,一字一句都透着森然的寒意。 冷漠而无情。 “嘶……”男子手中的剑抖了一下。 宋酒闻见他的身上有股浓浓的血腥味,他受伤了。 “你放心,我看不见你的脸,你走吧!”宋酒一动不动,眼却看向搭在自己右肩上的剑端。 男子听见宋酒的声音,赶紧将剑从宋酒的肩上拿下。 “阿酒……”男子将手搭在宋酒的肩上,忍着身上的伤轻轻唤道。 宋酒浑身一震,“王之焕?” 宋酒侧过脸一看,果真是王之焕。可方才的两个声音,听起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的。 不等宋酒再说话,王之焕扯着她的手就往前跑。“快走,后边有杀手!” 宋酒边跑便说:“我知道有杀手,他们是来杀我的!” “他们是来杀我的,先前我已经和他们交过手。我们两个是敌不过他们的,得快点离开!” “哎!你别……”宋酒刚要说话,便看见前方不远处站着几个蒙面的黑衣人。 她想说别往前边走,那儿也有一道闪电劈得天地闪亮,将王之焕和宋酒的位置暴露无遗。 而他们的身后,一队脚步轻快的黑衣人在大雨中飞快的穿梭。黑衣人手中执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在闪电炸开的瞬间,刀光剑影全数映在了他们的面上。 “两队人!”宋酒见两方的杀手的气势完全不同,这才明白过来。 她和王之焕都被追杀了! 宋酒和王之焕背对背靠在一起,看着两边不断向他们靠近的杀手。就算是殊死一搏,以她和王之焕的能力,无论如何也不能全身而退。 来追杀宋酒的人虽说能力不如追杀王之焕的人,可杀宋酒一人是绰绰有余的! 宋酒在片刻之间便分析出了三方的优劣。 她不会武功,王之焕又受伤了。而黑衣人一边是武功高强,一边是人多势众。怎么算都是死路一条! “你躲在我身后,我护着你!”王之焕伸出手将宋酒护在自己身后,一手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剑。 宋酒没有反驳,轻轻应了一声。 来追杀宋酒的杀手对着对面的黑衣人吼道:“对面的,这女的我们要了!你们要杀男的,一边儿杀去!” 杀手是拿钱办事的,若是人不是他们杀的,他们便得不到赏金。 黑衣人裸露在外边的一双眼里充满杀意,幽暗的瞳孔盯着对面的杀手。“先将事情办了,女的和那些杀手一并灭口!” 其余的黑衣人蒙在面纱下的嘴唇动了动,发出沉沉的声音。“是!” “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们杀你们的人,我们杀我们的人,凭什么要对我们动手?”这边杀手的领头抬起手中的大刀,指着对面的黑衣人问道。 “这世上只有死人不会泄露半点风声,杀!” 黑衣人挥动着手中的刀朝他们飞快的前进,地面上的雨水和泥土飞溅。 “杀!”杀手的领头吼道:“敢杀咱们灭口咱们人多,难道还怕他们不成?现将他们解决了,再抓那娘们儿!” “杀!” 杀手们要杀的对象此刻变成了对面的黑衣人,而黑衣人首先要杀的对象是王之焕。 王之焕牵着宋酒,奋力和黑衣人拼搏。 瓢泼的大雨泼洒在每个人的身上,刀光剑影之间,鲜血四溅,染红了地面上了雨水。 黑衣人见杀不到王之焕,转而来攻击宋酒。刀风劈开雨水,一道寒风直逼宋酒。 宋酒看着越来越近的刀,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抉择。 若是她让开,身后的王之焕便会中一刀。若是不让,死的便是自己。 让还是不让? 一个身影瞬间闪到自己身前,只听见哐当一声,王之焕手中的剑劈开了黑衣人手中的刀。 另一个黑衣人趁王之焕没有防备的时候,从侧面一刀砍向王之焕。 宋酒想也没想,侧身挡在了王之焕的身侧。 “刺啦!” 是刀锋划破衣衫的破裂声。 宋酒觉得背上有一道寒风刮过,像有什么东西划开了她背上的肌肤。须臾,从那一道口子里喷出了无数的鲜血,撕心裂肺地疼痛感一下子传遍了全身。 宋酒疼得皱紧了眉头,牙关死死地咬着。 王之焕一剑朝黑衣人的心脏刺去,飞速地拔出,转朝另一个人砍去。 “阿酒,你再坚持一下!”王之焕一剑挡住了两个黑衣人同时砍过来的刀,单手一推,迅捷地朝两个黑衣人的腹部挥了一剑。 王 分卷阅读141 分卷阅读142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42 之焕的体力也在逐渐减少,他的腹部中了一刀,应该是在没有遇见她的之前就已经受了伤。 杀手们在和黑衣人交手的时候死了不少人,领头的杀手见手下一个个的死去,吼道:“弟兄们,撤!撤!” 黑衣人的武功高强,一个黑衣人可以抵挡四个杀手的攻击。在这么下去,杀手就算人多也撑不了多久。 王之焕一手揽着几近昏厥的宋酒,单手一挥,又杀了一个黑衣人。 一旦找到了一个突破点,逃跑就很容易了。王之焕立即抱着宋酒,一个飞身,跳入水势湍急的河中。 第一百三十九章 :骚动渐起 电闪雷鸣的雨夜过去,第二日阴雨绵绵。空气中似乎都带着压抑的味道,所有人的心中都像是在克制着什么东西。 宋家酒楼,此刻是一派混乱的景象。 酒楼中的桌椅被摔的摔,砸的砸,横七竖八地躺在地面上。 吃饭的客人一哄而上,和酒楼中的小儿打成一团。 客人憋红了脸,使劲往小儿身上压。“你们酒楼蛮不讲理,光天化日之下还敢偷我们的东西!” 小儿们奋力抵抗,反驳道:“我们哪里不讲理了?分明是你们蛮不讲理,我们没有捡到你的东西,凭什么冤枉我们!” 原叔看着小儿和客人互相拳打脚踢,急得跳脚。“别打啦!别打啦!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 原叔上前去拉住带头打架的客人,劝道:“这位客官,我求你们别打啦!” “死开!”客人空出一直手,猛地推开原叔。 “哎哟!”原叔砰地一声倒在地上,腰背撞在了坚硬的地面上。“我的腰啊!估计要断了!” 小二赶紧去扶起原叔,原叔疼得整张脸皱成了一团,小心翼翼地撑着自己的腰。 “原叔,您没事儿吧?”小二看他实在疼得厉害,便问了一句。 “你说呢?”原叔瞪了他一眼,将他揪到自己面前来,小声地说道:“你赶紧去找东家来处理此事,若是晚了,可是要出人命的!” “还不快去请大夫!”原叔一把推开小二,骂道。 小二知道原叔的意思,赶紧趁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在原叔身上的时候,一溜烟的从人群中跑了出去。 原叔坐在木梯子上,看着一层闹事的人,心中烦得比乱麻还要乱。 一切的乱子都要从早晨开始说起。 今早宋酒没有按时到酒楼中巡视情况,原叔撑着伞在雨中等了两柱香,也不见她的身影。原叔想她向来守时,今日应该是被什么事情给耽误了。 酒楼开门做生意之后,一切都还算正常。 可就在客人走了两三拨之后,骚动就起来了。 先前在酒楼吃酒的客人又折回酒楼,嚷嚷着在宋家酒楼掉了东西,要找回去。可酒楼中的小二个个眼睛擦得雪亮,也不记得那位客人曾掉了东西在酒楼里。 原叔经验老到,立刻上酒楼的三层找千里眼要来一两个时辰前酒楼的画册。 可是画册也有局限的地方,不可能将每个人的一言一行都记录在册。所以原叔只看见画册上有那位客人的画像,却不见他到底有没有掉东西在酒楼。 若是他没掉东西在酒楼,那一切都还好办。大伙可以帮着他一起找找,看是否落在了路上。 可若是他真的将东西落在了酒楼,而且有小二私藏了,那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小二私藏客人的东西,可是要被乱棍打死的!而且这会影响酒楼的声誉,日后人们一听到宋家酒楼的名字,哪里肯来这里吃酒? 原叔思来想去,只有派人去将宋酒找来才是上上之策! “老家伙!你们管事的到底来不来?我的东西,她到底赔不赔?”丢了东西的客人在人群中瞎嚷嚷,火气大得可以烧了整家酒楼。 原叔一手捂着腰,一手攀着楼梯的扶手站起身。“这位客官,您说您在我们酒楼掉了一个包袱,也不说具体些,让我们何从下手?” 那位丢东西的客官长得尖嘴猴腮样貌,唇上有两撇细小的胡子。瘦小的身躯将他那一双绿豆圆眼衬托得格外鲜明,若是你稍不注意,定会以为他在不怀好意地盯着你。 “我的包袱中装的可是价值百两的中药材,我辛辛苦苦从外地买回来,就这么没了!”尖嘴猴腮的客人说着,一声哭腔,竟然伏地大哭。 “可怜我家中的老母啊,她日子不长了……”客人边说边捶地大哭,一旁的人见他哭得如此不要形象,都纷纷安慰他。 原叔最见不得这种在人前卖哭求同情的人,扯着嗓子吼道:“这位客官,你大可将您的姓名记在我们酒楼的册子上,若是我们寻到了,定会物归原主的!你再这么下去,还怎么让我们开门做生意?” 尖嘴猴腮的男子从地上爬起来,满面通红,眼睛死死地瞪着原叔。“老家伙,我不管!今日你们若是不归还我的东西,我就赖在你家酒楼不走了!我看你们还作甚的狗屁生意!” 原叔忍得心中直骂娘,他如此好脾性的人,竟然想下去给那尖嘴男子一脚。若不是腰上有伤,他就是拼了命也要将这个男子赶出酒楼! 尖嘴猴腮的男子转身看着身后的众人,伸出双手啪啪地鼓掌,弄得众人稀里糊涂的。 “大家听我说,这宋家酒楼中的人是劣迹斑斑,臭名昭著的!他们店中的小二在上月偷了富人郎君的银子,还为此闹上了公庭。还有他们的东家,是个隔三差五就要进一次府衙大牢的狠毒妇人。还有他们店中的量酒博士,下毒谋害客人的性命,简直是伤天害理啊!” 众人一听,吓得瞠目结舌。 “喂!你莫要再造谣,小心我们将你送官!”原叔指着下边的尖嘴猴腮的客人威吓道:“当今的宗姬云湘也是我们酒楼的量酒博士,你如此说,不怕德亲王、不怕当今圣上治你的罪吗?” “我怕什么?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我说的都是事实,难道说清楚事实还会被定罪不成?” 原叔一步一步地缓缓走下楼梯,站在尖嘴猴腮的男子面前。“这位客官,您也说了,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 原叔指着满地的残桌断椅,道:“那你今日毁了我酒楼的东西,是否能赔偿我们今日做生意的损失?” “不就是几张桌椅钱么,我还赔得起!只要你们将我的包袱还我,我自然会赔偿。否则,没门儿!”尖嘴猴腮男子啐了原叔一口口水,一把推开原叔。 原叔没站稳,一下子撞在了木梯上。 “哎哟喂……”原叔拧着眉翻过身,躺在木梯子上叫唤。“我这一把骨头了,招谁惹谁了?” “啊!” 有些来看热闹的小娘子尖叫起来,声音尖锐得快刺破人们的耳膜。 “他流血了!” 分卷阅读142 分卷阅读143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43 众人这才看见原叔的额头有个大大的血窟窿,鲜血从里边汩汩地流出来,沿着原叔的耳鬓顺流而下。 原叔后知后觉地用手一抹,往眼前一看,满手的鲜血! 第一百四十章 :满城风雨 “不好啦!不好啦!原叔,不好啦!” 被原叔派去请宋酒的小二连滚带爬地奔进酒楼,衣衫全被汗水打湿透了。 原叔看着手中的鲜血,皱着眉骂道:“瞎喊什么!我还没死呢!” 小二一下子扑到原叔的跟前,喘着粗气,道:“原叔,东家她不见啦!” “什么!”原叔一把抓起小二的衣襟,着急地问道:“你说详细些,什么叫东家不见了?” 小二干哑着嗓子说道:“宅子里的老媪说东家昨日去送祝家的小娘子,就再也没回来过。她以为东家一直都在酒楼中,这才没问的。” “哎呀!坏事儿了!”原叔的拳头狠狠地砸在地面上,“怎么就在这么要紧的关头出事儿呢?” 小二扯着原叔地衣角,一脸急色。“原叔,怎么办?” 尖嘴猴腮的男子哼哼了几声,面上浮现出狞笑。“怎么办?既然你们东家都跑了,我就砸了你们宋家酒楼,赔我的损失!” 原叔咬牙道:“就凭你一个人,也想砸了我们宋家酒楼的招牌?” “哈哈哈哈……你们想的真是天真,谁说我只有一个人的?”尖嘴猴腮的男子大手一挥,从门外闯进来几个壮汉,身上的肌肉一动一动的,煞是唬人! “都不准动手!” 门外突然进来一群差役,手中亮出了明晃晃的大刀。 为首的季差役三两步走到原叔身边,将原叔扶了起来。“老哥哥,对不住,弟弟来晚了。让你受苦了!” 原叔拍拍他的手,“不晚不晚,时辰正好!” 原来,原叔在那尖嘴猴腮男子闹事的时候,就派人去府衙找季差役了。 季差役和原叔有交情,这种闹事的事情也不是件件都要惊动知州,所以季差役便带着一班弟兄到酒楼来镇场子。 那尖嘴猴腮的男子见来的一群人穿着官府的服饰,支支吾吾地说道:“莫以为你们有官差护着就平安无事了!咱们今日就在这里耗着,看谁耗得过谁!” 原叔道了句“随意”,便任由季差役扶着到后院去了。 留下来的一班差役拿着大刀守在酒楼中央,个个面露狠色。 尖嘴猴腮的男子对着他的兄弟说道:“咱们就等着,看他们能熬得过今晚?” 原叔在后院听见男子的声音,恨不得脱了脚下的鞋,一把拍到尖嘴男子的脸上。 季差役劝道:“老哥哥,你还是收了这心思吧!若是你动手打了他,到时候在知州面前可说不清楚的。他打了你,到时候你在知州面前全部说出来,他定会受个几十大板!” 原叔用浸湿的帕子小心地擦着额头上的血迹,一边对季差役说道:“老弟啊,哥哥求你件事情。” 季差役点头,“哥哥只管说,做弟弟的定会帮忙!” “麻烦你差两个弟兄,一个到种卿种将军的宅子,一个到钱宅去找钱九郎。就告诉他们,说我家东家不见了,请他们出动人力帮帮忙!” 季差役嗨了一声,“我当是什么事,我叫上衙门的弟兄去找不就行了?” 原叔摇头,道:“不是我打击你衙门里的弟兄,若是论起找人,还是种将军的人马靠谱些。我猜想我们东家可能出事了!她平日都是十分守时的,且在外过夜一定会派人回去通知家人。钱九郎是大理寺丞,办案有经验,有他出马我就放心了。” 季差役听原叔说的头头是道,应声答应了。“你先处理伤口,弟弟这就去吩咐他们。” …… 半个时辰内,宋酒不见的消息传到了种卿和钱改容的耳中。 种卿骑着快马到钱宅,正巧碰上要出门的钱改容。 “阿容,我妹子不见了,你赶快跟我去找找!”种卿骑在高头大马上喊道。 钱改容边说边上马,“此事我方才听说了!我们先去她家中看看,再问问旁边的邻居,或许能得到线索。” 两人便策马离去。 到了宋宅,家里只有花媪和宋清盼两个人。问他二人,花媪只说昨日见过宋酒,宋清盼神情郁郁地站在门前,对着钱改容说道:“容哥哥,娘亲定是去看舅舅了!娘亲只有去看舅舅的时候才会忘了阿盼!” 钱改容笑道:“阿盼莫要多心,你娘亲很快就会回来的!容哥哥这就去你舅舅那里看看!” 种卿和钱改容便赶紧策马朝谷一椿的宅子飞奔。 种卿在马上迎着呼呼地风声,对钱改容说道:“你师傅不像是那种留人过夜的,妹子应该不会留在那儿!” 细如牛毛的雨丝落在两人的发丝上,落在两人的衣衫上,瞬间堆满了头。 钱改容眼神坚定地看着前方,不停地挥动着马鞭,心中祈求道:酒娘,你千万不要有事! 谷夫人瞧着两个白头郎君冒着风雨站在门外,惊异地问道:“你们也不知道打把伞,虽说男儿的身子是铁打的,但也禁不住你们这样折腾!” 钱改容拱手问谷夫人,“师母,昨日宋酒可来过这里?” “宋酒?”谷夫人看着两人着急的神情,想起昨日宋酒匆匆忙忙地来打听君顾的消息,赶紧说道:“有的!昨日有人给宋酒报信,说是君顾在城外出事了。她跑来我这里问,但你师傅和君顾都出门了,我也不知他们的去向。” 种卿和钱改容的面色一边,赶紧翻身上马。 钱改容掉转马头,对谷夫人说道:“师母,若是师傅回来了,您立刻派人通知我!” 谷夫人点头,看着他们飞快地离开谷宅门前。 一刻钟之后,临安城内出动了三队兵马,沉重有力的脚步声惊扰了整座临安城的人。 家家户户原本紧闭的门窗纷纷大开,门窗内露出一个个的脑袋,看着朝城外跑去的士兵,纷纷猜测不已。 空中凌乱的雨丝落在所有看热闹的百姓头上,瞬间令他们白了鬓发。 城中的街上,大队的士兵离去后,整个街道空空荡荡。 风雨越来越大,看热闹的百姓纷纷关上了门窗。 城内死一般的寂静,犹如一座空城。 城外吼声震天,马蹄声、脚步声混作一片,逐渐被倾盆大雨掩盖了。 城外的河水在一夜之间暴涨,超过了堤岸的警示线。 搜寻宋酒的士兵见河水上涨的速度越来越快,不要命地飞奔回城中禀告郑州。 城内城外,皆是风雨。 第一百四十一章 :慌乱求救 长长的堤岸边站着大队人马,有两人站在队伍的最前边看着迅猛的河水,神色肃穆。 已经寻了一整日,仍 分卷阅读143 分卷阅读144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44 旧没有找到人,就连一丁点的线索都没有。 雨水早已将路上的足迹冲刷得干干净净,哪里还能找出蛛丝马迹? 种卿和钱改容眉头深锁,一时间,整队人的士气有些低迷。 钱改容的嘴唇一张一合,不知在说些什么。种卿见他两眼盯着一处久久没有转动,凑近一听。 “她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种卿叹息一声,不过被呼啸的风声给吹散了。他拍拍钱改容的肩膀,道:“阿容,妹子说不定已经回城了,咱们回去找找,如何?” 钱改容的衣衫早已湿透,月白色的衣袍上溅满了泥泞。那张姿容绝色的面容在雨中被风雨吹打,竟然有一种悲怆之感。 钱改容摇头,坚定地说道:“种卿,沿着河岸找下去,她一定在的!” 种卿没有说话,只是陪他站在雨中。 所有人都没有打伞,所有人都是一身狼狈。雨水砸在他们的脸上,打在他们的头上,他们依旧坚挺地站在种卿和钱改容的身后。 种卿没有答应钱改容继续找下去,因为眼下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河水已经超过了警示线,若是大雨持续不停地下,堤坝一旦承受不住,就会决堤! 眼下宋酒的命是命,但临安城内还有几百万人的性命等着去救。 种卿和钱改容的心里都清楚,风雨交加的夜晚,宋酒一人孤身在外,存活的可能性极小。他们两人是官,官有官应该做的事,那就是舍一人而救全城的人! 以种卿、钱改容和宋酒的交情,舍去她的性命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这就是为什么钱改容一脸悲怆,而种卿却无奈叹气的原因。 “阿容,百姓的安危要紧!我留一小队人下来,让他们继续搜寻,其余的就跟着我们去堤坝上看看!”种卿大声地对钱改容说道。 钱改容用湿漉漉的衣袖擦去面上的雨水,对留下来的人吩咐道:“沿着河水的流向去找,找到了赶紧快马送回来!” 士兵整齐划一地吼道:“是!” 钱改容这才和种卿快步上马,带领着其余的人往堤坝赶去。 …… 河水滔滔而下,将杂草、朽木以及乱石冲到了下游。 浅滩上堆满了从上游冲下来的各种杂物,乱石间并排躺着两个人。 雨势越来越大,大雨疯狂地砸在两人的身体上,一点不留情。 宋酒的手动了动,接着缓缓睁开双眼,很快又闭上了。因为雨滴砸在眼皮上实在太痛了!等宋酒缓过劲来,她这才尝试着松动四肢。 右手被人紧紧地攥着,挣脱不开。宋酒扭头一看,王之焕就躺在一边,不过脸色很难看。 “王之焕!王之焕!”宋酒掰开他的手,从地上爬起来。 她记得昨晚他受了伤,还血流不止!他不会死了吧? 宋酒一惊,小心翼翼地将手指伸到他的鼻尖。 还有气! 宋酒突然松了一口气,没死就好! “王之焕,你快醒醒!醒醒!”宋酒拍拍他的脸,却发现他的体温烫得吓人。宋酒晃动他的身体,希望能将他摇醒。 “王之焕,别吓我!你快醒醒!再不醒,我们两个都会死的!”宋酒觉得心里很慌,恐惧传遍了四肢百骸。她不停地摇着王之焕,滚烫的眼泪混着雨水落在地上。 “救命啊!有没有人?”宋酒大声地喊着,尽管四周看不见一个人。 宋酒不死心,拼命的晃动着王之焕的身体。她好像只会重复这两句话,“王之焕,你不能死!你快醒醒!” 宋酒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她明明随阿爹走南闯北,这点事情她明明可以很好的解决的,怎么这个时候什么也想不起来? 她心里很慌张,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晓得一个劲地喊救命。什么时候,她竟然无用到这种地步? 宋酒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很无用,她的经验,她的学识以及她的经历统统都在这个时候失灵了。她救不了王之焕,也救不了自己! 难道她和王之焕真的难逃此劫难? 宋酒不再晃王之焕了,伏在他的胸膛上默默地哭泣,静静地等着。 “阿酒……” 一道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宋酒赶紧抬头。 “你终于醒了!”宋酒扯着他的衣衫,又哭又笑。 王之焕眯着双眼,双眉紧蹙。“阿酒,有甚好哭的?静心,才能得救!” 雨声太大,宋酒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便凑到他身旁,问:“你方才说什么?” “冷静。”王之焕说完这两个字便晕了。 宋酒喃喃道:“冷静……” 是啊,她应该冷静下来。如今王之焕和她的命都拴在一块儿,只有她冷静下来,才能想办法救他。 宋酒站起身,却因为起得太猛,牵扯到了背部的伤口。 “嘶……”宋酒咬牙忍着,从后边抱着王之焕,想将他拖到松软的平地上。岸边的石子棱角太尖锐,容易划伤肌肤。王之焕本就有伤,若是再雪上加霜,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可是单凭宋酒一人的力气,是无法挪动王之焕的。 “哎!方才喊救命的可是你?” 岸边的高地上传来一声高呼,宋酒定眼细看,是个长得十分壮实的男子。 宋酒赶紧挥动双手,喊道:“是我!大哥,劳烦你帮帮忙!” 男子顺着曲折的小路飞快地下来。 男子大约三十出头,披着蓑衣。宋酒见他将裤腿挽到膝盖上方,且他的脚上沾满了泥浆。 “妹子,你这朋友怎么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男子是普通百姓,称呼宋酒为妹子是正常的。 宋酒赶紧将王之焕扶起来,对着男子说到:“大哥,求你帮帮忙!我们昨夜在上游遇到了刺客,他为了救我受了伤,得赶快找个大夫瞧瞧!” 男子一听他们两个是被刺客追杀,眼神里立刻充满戒备。 宋酒赶紧解释,“大哥,你莫要误会,我们不是坏人!他是我夫君,因为贼人惦记我,我夫君为了救我才……” 男子赶紧将王之焕背起来,道:“妹子,你莫担心!我刘大柱最爱打抱不平,何况你夫君如此有情有义,这个忙我帮定了!” 宋酒一脚深一脚浅地跟在男子身后,一颗提起的心悬下了一半。 第一百四十二章 :生死一瞬 “媳妇儿!媳妇儿!开门呐!”男子背着王之焕站在门前,腾出一只手拍门。 “来啦来啦!” 门吱嘎一声打开,一位衣着朴素的妇人出门来。妇人最先看见宋酒站在门前,再看自己的丈夫背着一个男子。 “大柱,他们是……” 刘大柱累得满头大汗,快步进门将王之焕放到床上。 妇人赶快取了湿帕子替男子擦身 分卷阅读144 分卷阅读145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45 上的汗,低声细语。“大柱,他们身上都有血啊,你把他们带来,万一……” 男子将妇人搂到一边,小声说到:“阿娇,你看他们俩怪可怜的。而且他们是一对儿,你想想当年我们俩也是受了恩人的帮助才能生活得如此安乐。如今咱们有机会,就帮他们一把吧!” 妇人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王之焕,又看看他身边的宋酒,这才让步。“他们身上受的可是刀伤,肯定是仇家追杀。咱们替他们治好伤后,赶紧让他们离开吧!” 刘大柱点头,“好!嘿嘿,真是我的好媳妇儿!” 妇人嗔到:“别闹,还有外人瞧着呢!” 宋酒把手搁在王之焕的额头上试了一下,发现他烧得越来越严重。“刘大哥,请问村里可有大夫?” 刘大柱牵着媳妇儿上来,道:“妹子,我媳妇儿懂得这些东西!我时常受伤,都是我媳妇儿处理的!” 宋酒赶紧让开位子,“娇大嫂,麻烦你替我夫君看看吧!要是他出了事,我……呜呜……” 既然说自己和王之焕是夫妻,她就得表现得像一些,才能让他们施以援手。 妇人将宋酒带到一边,安慰道:“妹子,你放心。嫂嫂一定会替他治好伤的,你先在这里等着。” 宋酒点点头,开门走到门外等着。 如今就算她留在里边也帮不上忙,倒不如出门醒醒脑。 宋酒坐在屋檐下,旁边搁着一块磨盘,雨水堆积在磨盘的凹槽里。雨滴从上空落下来,水花四溅。 背部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宋酒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伤口。“唉,我天生都是被追杀的命。”宋酒自嘲道。 昨夜的杀手到底是何人派来的?难道和之前苏道说的是同一拨人?还是说另有气人? 若是昨晚没有遇上王之焕,她很可能就命丧黄泉了。 而王之焕却因为遇上了她,没有逃掉黑衣人的追杀。说到底,都是她拖累了王之焕。 “妹子!”刘大柱慌忙打开门,喊到:“妹子,你快些进来!他的伤势很严重,我媳妇儿叫你赶快进去!” 宋酒进去一看,王之焕的衣袍已经被扯开了。腹部有一大块血迹,黑血和皮肉混杂在一起,看不出哪里是好,哪里是坏。 “娇大嫂,他的伤势怎么样?” 妇人手中拿着一张满是血的帕子,“妹子,他的伤口太深,我没有把握能治好他。我如今只能竭尽全力,剩下的得靠他自己。” 宋酒攥着手,道:“娇大嫂,你只管救他!” “那你就在一旁看着他吧,我这里没有麻沸散,等会儿会直接替他缝伤口,有你在,他估计不会乱来的。” 妇人朝刘大柱说道:“大柱,你赶快去将我的宝贝拿来!” 刘大柱嗨了一声,一下子钻进房里。只听见哐哐当当的响声,半晌,刘大柱抱出一个大箱子。 “媳妇儿,东西拿来了!” 宋酒看着妇人将那盒子打开,里边装着特制的刀、针线。 妇人见宋酒一直盯着看,解释道:“这是我私藏的救命工具,这些年大柱也只是生些小病,这东西自然就很少用了。” 宋酒坐下,握着王之焕的手,道:“王之焕,你可不能死了。听着,你若是有事,我就将王琢抓来抵债!” 妇人将干净的帕子丢进滚烫的热水中滚了几道,再捞出来。“妹子,你来替他把伤口擦干净,我先将针烤热祛毒。” 宋酒拿着帕子,小心翼翼地擦试着他腹部的血污。 “他的伤口挨了两次,若是只有一次还好办。可他后来又挨一刀,而且后面那一刀插得更深。”妇人一边炙烤银针,一边叹道。 宋酒擦拭伤口的手一顿,喃喃:“原来那一刀他没有成功地挡回去,而是替我挨了一刀。” 妇人取了一大碗烈酒洒在王之焕的伤口上,随后手脚麻利地将伤口上的血污清理干净。 “妹子,大柱。你们两个一人按着他的双手,一人按着他的双腿。他在昏迷中若是乱动,会妨碍我。” 刘大柱和宋酒分别站在床的两端。宋酒按着王之焕的双手,刘大柱则是按着他的双腿。 妇人拿着针穿过他腹部的皮肉,宋酒听见嗤嗤的声音,而后看见穿过皮肉的线上一片血红。 “咳!”王之焕咳了一声,腹部随着胸腔的震动抖了一下。 宋酒赶紧按住他的双手,在他耳边说道:“王之焕,不准死!要不顾一切地活着!” 话刚说完,宋酒感觉到他的双手在颤抖,那是由于握得太紧的缘故。 “阿酒……” 王之焕的嘴唇嗫嚅,细微的声音传进宋酒的耳朵。 宋酒听见他虚弱的声音,一颗泪滴在了他的眼上。“我在。” “阿酒……” “我在。”宋酒的声音颤抖,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阿酒……” “我在,我在,我在……” 妇人一直在替王之焕缝伤口,而刘大柱也马虎不得,专心致志地按着王之焕。 一个时辰过去了,妇人终于拿起桌上的剪刀,一把剪断手中的线。“好了!伤口缝好了!大柱,赶紧将捣碎的药草拿来敷上!” 刘大柱从药钵中剜出一把捣碎的草药,平铺在伤口上。 妇人用布条包扎好伤口,终于歇了口气。“只要过了今晚,他的烧退了,便完事大吉了!” 宋酒擦干面上的泪水,对刘大柱夫妇说道:“大哥,娇大嫂,请受我一拜。” 宋酒叉手,对着两人行了一个大礼。 “妹子,你这是做什么?”夫妇两人赶紧扶住宋酒。 妇人看见她身后还渗着血,吩咐刘大柱再去烧些热水。 “妹子,你身上的伤也不能马虎,来,嫂嫂替你看看。” 宋酒感激一笑,“多谢娇大嫂!” 妇人扶着宋酒到自己的房里坐下,道:“谢什么?方才我见你们夫妻二人感情至深,很是感动。你夫君只念着你的名字,竟然生生忍受了这钻心之痛。他对你,应该是用情至深吧!” 宋酒除下衣衫,将背上的伤口裸露出来。 妇人吸了一口凉气。“妹子,我如今才敢肯定,你们夫妻二人当真是绝配!你瞧你背上的伤口深可见骨,你竟然跟没事人似的。” 宋酒趴在床褥上,淡淡地说道:“伤口在背上,我看不见,心中的害怕自然少。他的伤口在我的眼前,我不害怕都不行。” 第一百四十三章 :谁动了心 山里的夜格外寒冷,屋里一灯如豆。 昏黄的油灯在木制窗上照出一个纤纤身影,只不过这身影时不时地会点一下头。 宋酒单手撑着脑袋坐在床边,两眼微阖,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又睁开眼看看躺在床上的人。 娇大 分卷阅读145 分卷阅读146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46 嫂说了,只要王之焕今晚退烧,一切就万事大吉。 身后的门一开,娇大嫂端着一碗药进来。“来,将这碗药给他服下。” 宋酒接过来,笑到:“娇大嫂,多谢!” 娇大嫂轻轻拍拍她的手背,将这间房留给他们二人。“今晚我和大柱歇在另一间,若是有什么事赶紧来找我。” “好。” 娇大嫂出门后,宋酒犯难了。 王之焕仍然昏迷不醒,宋酒先是喂了他一勺,可无论如何他都咽不下去。 宋酒将药碗搁在床头,使劲掰开他的嘴,然后灌了一勺药进去。 “你就不能乖乖吃下去吗?”宋酒将勺子丢回碗中,赶紧用帕子擦拭从王之焕口中流出来的药。 “就连阿盼都比你乖,他中毒的时候,我喂他药,他就喝下去了。哪像你!” 宋酒看着床头的大半碗黑乎乎的药,心想若是王之焕因为错过了这碗药而一命呜呼,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罢了,你救了我,这次换我救你。” 宋酒端起药碗,咕噜喝了一大口,辛苦的药味充斥着整个口腔。 宋酒蹙眉。 救命的药没有一样是好味道的。 宋酒用手掰开王之焕的双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覆上了他的唇。 只听见咕噜咕噜的声音,宋酒终于将第一口药喂了下去。 宋酒又含了一口,再次俯身喂药。 两刻钟后,大半碗药终于只剩下最后一口。 “呼!”宋酒擦拭着脸颊上的汗水,仰头将最后一口药含在嘴里。 宋酒像吹气一般促使王之焕将药吞下去,小脸因此憋得通红。 “唔……” 宋酒正要起身离开,谁知王之焕一手按住她的脖颈。 两人的唇还紧紧地贴在一处,宋酒只觉得他的唇上一片冰凉。 他不是在发热么,怎么双唇冷得似冰? 宋酒伸手去拉圈住自己的手,岂料王之焕一下子攫住了她的唇瓣。 “王……唔……” 宋酒本想张口让他停下,谁知道竟然让他有机可乘。 她如今是城门大开,王之焕是趁虚而入。 宋酒只觉得他柔软的舌尖滑过她的贝齿,引得她浑身战栗,两脚一软,伏在他的胸前。 方才他的唇还是一片冰凉,此刻却灼热异常。 王之焕的舌尖在四处不断寻找,在滑过贝齿后终于和一片柔软香甜的舌尖纠缠在一块儿。 像是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他的神情十分满足,眼角弯成了一道新月桥。 宋酒用足了力气一把推开他,也不管他身上还有伤,骂到:“王之焕,你乘人之危!卑鄙!无耻!” 宋酒奋力擦拭着自己的双唇,想着他的舌尖和自己的碰到一起,赶紧端起碗想喝水。 “你大爷!”宋酒骂了句,碗里只有药渣,一滴水都没有。 “渴……” 王之焕皱着眉,很不满意好不容易找到的水源一下子就没了。 “渴死你算了!”宋酒气呼呼地拿着碗夺门而出。 门外雨潺潺,四周全是雨穿林打叶的响声。 山风迎面而来,宋酒顿时感觉一身清爽。伸手一摸,自己的脸滚烫得像下了锅的饺子。 “混蛋!”宋酒一脚踹在门前的磨盘上,里边的水一下子荡了出来,打湿了她的绣鞋。 “连你也欺负我!” 宋酒倚在门边,抱着手看着雨中的景色。 山中无光,她自然瞧不见山中的景色。 她这是在静心。 上一世她虽然和林路桓有过婚约,可两人之间的关系止于君子之交。平时相见都是喝喝茶说说话,连碰碰小手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她并非无情,而是有心无力。 酒楼的生意她要帮爹看着,家中还有年幼的阿顾要她照顾。她已是分身乏术,哪里还有空闲的时间和林路桓风花雪月? 这也难怪林路桓会和宋雪滢勾搭上。 先不说宋雪滢的能力不及自己,单说对待感情之事,宋雪滢比她更像一个女子。 她从未和林路桓有越界之举,方才王之焕的举动对她来说无异于是大敌当前。 这两世,她看过听过不少风流事,却何曾亲身尝试过这等风流阵仗? “我两世的清白,都毁在了你的手上。” 宋酒说完,毫不客气地推门进去了。 屋内,王之焕已经睡去。不过他的额头上出了一层汗,里边的衣衫也被汗水打湿透了。 宋酒心中也静了下来,默默地将帕子浸湿,替他解开衣衫擦拭。 “明日起来,你若是记得方才的事,仔细我翻脸不认人。”她嘴上虽然说得狠毒,但下手还是有分寸的。 避开他的伤口,宋酒缓缓替他擦拭。 他的身子倒对得起他的相貌,既不过分羸弱,也不过分壮实。多一分则莽,少一分则娘。不得不说,王之焕无论内里还是外在,都得天恩宠! 上半身擦拭完,宋酒扯过他的手,打算帮他把手心也擦干。 方才他按着自己的脖颈,她感觉到他的手心都是汗水。 “噫?”宋酒正擦拭的手一顿,把帕子扔在一边。 方才在替王之焕擦拭手心的时候,她不小心摸到了一个伤痕。 宋酒将油灯移过来,展开他的手心。 他的左手手心有一道长长的伤痕,因为伤口复合已经过了很久,不仔细看是不会察觉的。 她也是不经意摸到了这条伤痕,才特地查看。 这么大的一条伤口,他为何会留到现在?太原王氏要什么膏药没有,怎么会连一条伤疤也除不掉? 能将这么长的伤痕留在掌心,想必是对他很重要的事。 宋酒看着他谪仙般的容颜,平展的浓眉,如烟如雾的眼眸被藏眼皮下,此刻看起来比平常多了几分平易近人。 说起来,太原王氏的儿郎相貌都是数一数二的。先说王慧文,他虽然是王之焕的叔父,但不惑之年的他气度、样貌都不输给后辈。 再说王鸿,他的性子孤傲,但样貌放在人群中也是顶尖的。 宋酒觉得上天当真是极其偏爱王氏的人,给了他们尊贵的身份不说,还赋予王氏儿郎聪颖的天资,就连样貌也是占尽了日月之光华。 “老天也忒不公平!”宋酒暗暗骂了句,回应她的是屋外轰然炸开的雷。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夫妻之间 东方泛白,晨起的公鸡的第一声打鸣唤醒了山中的喧嚣。 连续下了两日的大雨后,山中的景色格外亮丽。旭日东升,光线打在树叶上,折射出绚丽的七彩光芒。 宋酒打开房门的时候,刘大柱夫妇已经在忙碌了。娇大嫂在厨房里准备朝食,刘大柱则在院里劈柴。 娇大嫂围着深蓝色的布裙,手中还拿着锅铲。“ 分卷阅读146 分卷阅读147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47 妹子,你夫君的烧可退了?” 宋酒正是出来说这事的。“娇大嫂,多亏你昨日的药,他的烧已经退了。” 刘大柱举着大斧头,咧着嘴呵呵笑。“妹子,你昨夜没睡好吧?早晨我起来的时候,还见你房里的灯亮着!” 宋酒微微一笑,“刘大哥起得可真早!” 娇大嫂走出门来,笑着对宋酒说道:“他就这点能耐!每日都起得早,将圈里的猪喂了,然后再去喂鸡。弄完了这些天也就亮了!” 刘大柱只是挠挠耳朵,随即奋力劈柴。 宋酒看着这两夫妻生活得如此甜蜜,心中有些艳羡。不知何时,她才能过上自己的小日子。无忧无虑,不再为生意上的事情所烦扰。 “呀,妹子,你夫君出来了!”娇大嫂指着宋酒的身后惊喜地说道。“我还是头一回看见受了重伤的人这么能忍!” 宋酒转身,见王之焕一手扶在门边,两眼在观察四周的环境。 “你的伤还没好,怎么就出来了?”宋酒走过去扶着他,却没有给他好脸色。 虽说今日没有再下雨,但晨间的山风还是带着冷意。王之焕才退烧,伤口也没有愈合,这么做简直是在找死。 王之焕将四周的景物都收入眼底,道:“我没你想得那么弱。这里是何处?” “这里是泉水村,我们如今在河的下游,离临安城有点远。”宋酒边说边拽着王之焕往里边走。 王之焕将半边身子靠在她的身上,问道:“你背部的伤上药了?” 宋酒瞥了他一眼,“废话!若是没上药,哪里有力气扶你!” 王之焕轻声一笑,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阿酒不是说无论如何也不嫁我么?何时我竟成了你的夫君?” “你若是不愿,我这就跟他们说你是我哥哥!”宋酒一把将他推到床上,转身就要往外走。 王之焕一把拉住她的手,可是被腹部的伤口限制了他的行动,他的手生生地碰到了宋酒的背部。 “啊!王之焕,你谋财害命呐?”宋酒反手捂着背上的伤口,怒瞪着王之焕。“我好心救你,你还想恩将仇报不成?” 王之焕见她眼眶里有精亮的水花在泛滥,知道自己碰着了她的伤口。王之焕赶紧起身,走到她身后一看。 宋酒的背部渗出了殷红的鲜血,将衣衫染成一片赤红。 “阿酒,你莫哭,我不是有意的。”王之焕说着,就要伸手去解宋酒的衣襟。 宋酒侧身让开,浑身戒备。“你干什么?” 王之焕拧着眉说道:“将衣服脱了,我帮你止血!” “哼,你说得倒是义正言辞。这分明就是你的诡计,言语上调戏不成,你还打算猥亵?” 王之焕转身往外走。 娇大嫂正好拿着布条和药草进来,见宋酒含泪站在床边,手还紧紧地攥着衣襟不肯松手。 王之焕则是黑着脸朝门这边走来。 “大嫂,劳烦你替她处理伤口。”说罢,王之焕便徒手扶着门边出去。 娇大嫂进来,将门阖上。 “妹子,两口子闹脾气了?” 宋酒坐下,将衣带解开,露出背上正渗血的伤口。“还不是他弄的!诡计多端!嘴上说不过,还想动手报复!” 娇大嫂先将她背上的血迹拭去,温声细语地说道:“两口子吵吵闹闹的才有意思,若是相敬如宾,那才可怕。” 宋酒忍着疼,皱眉道:“他方才故意弄到我的伤口,还要借故脱我的衣裳!” “你是他的妻子,他疼你爱你都来不及,怎会故意弄伤你?”娇大嫂将药草敷到宋酒的伤口上,继续说道:“至于他要脱你的衣裳,多半是为了看看你的伤势如何。我方才见他黑着脸出去,想必是你误会他了。” “真的?” 娇大嫂笑着替她包扎好伤口,道:“我和大柱过了这么多年的日子,难道还瞧不出来?夫妻床头吵床尾和,感情的事情本就是两人共同努力的,少了任何一方都不行。你们还年轻,需要多多经营。” 宋酒疑惑地问道:“夫妻之间也需要像做生意一般经营?” “可不?”娇大嫂将换下来的染血布条裹成一团,放入盘子里。“做生意需要经营妥善,才会财源广进。而夫妻之间的经营也需要处理有度,才能地久天长。” 宋酒细想,娇大嫂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不过她和王之焕可不是夫妻,不需要经营什么。 娇大嫂和善一笑,“好了,出来用朝食吧!” 宋酒换上娇大嫂年轻时穿的衣裳,便跟着出去。 当宋酒看到王之焕的时候,两人皆是一愣。 王之焕在她上药的时候换上了刘大哥的衣裳,不过刘大哥的衣裳似乎不太适合他。 刘大哥身子比王之焕矮,身材比王之焕壮实。所以王之焕穿起刘大哥的衣裳,有种不协调的喜感。不仅松垮,而且小腿还露出了一大截。 宋酒噗嗤一笑,“你还是穿衣袍的时候看着顺眼。” 王之焕抿唇轻笑,不过看宋酒的眼神却和她看自己的眼神如出一辙。 “我觉着你还是穿襦裙的时候看着顺眼!” 娇大嫂的衣裳是寻常的粗布短衣,没有襦裙那般灵巧飘逸。果然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宋酒确实不适合穿一身繁花似锦的衣裳。 两人在一起互相嘲笑了一番,气氛逐渐融洽起来。 娇大嫂和刘大柱将碗筷摆好,招呼两人上桌用饭。 刘大柱不好意思地说道:“妹子,家常便饭,比不上你们家中的山珍海味,莫要嫌弃。” 宋酒端起碗,笑到:“怎会嫌弃?再说,我平日也少吃山珍海味。不过某些人却不同了……” 王之焕看了宋酒一眼,兀自端起碗筷,含糊不清地宋酒说了一句话。 刘大柱和娇大嫂没听清,可宋酒听得一清二楚。 王之焕说的是:“近朱者赤。” 宋酒没搭理他,高高兴兴地用饭。 和王之焕斗嘴,最重要的便是心平气和。如今她也算摸到一点门道了,心情自然好到无以复加! 第一百四十五章 :微渺心愿 用过朝食,宋酒在院中的一小块菜地中埋头捣鼓。 王之焕坐在一旁,见她一直醉心于手中的东西,觉得有些烦闷。 娇大嫂和刘大柱到后山劳作,院里就只剩宋酒和王之焕两人。 “阿酒,你捣鼓那些东西快半个时辰了,你不累?”王之焕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宋酒头也未抬,拿着小锄头锄去菜地里的杂草,淡淡地回了一句:“不累。” 王之焕不死心,继续寻找话题打算转移宋酒的注意力。“你家中锦衣玉食,没想到你还会农活?” 宋酒默然。 王之焕见她不搭理自己,神色一暗,眼 分卷阅读147 分卷阅读148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48 中的云雾忽聚忽散。 须臾,王之焕看着宋酒的背影问道:“阿酒,近日阿盼的功课可有长进?” 宋酒依旧无言。 “嘶……我的伤口裂开了……”王之焕捂着腹部的伤口,皱着眉头说道。 宋酒一听,丢下小锄头赶紧跑到他跟前,紧张地说道:“让你话多,你难道不知道受伤时应该静养么?” 宋酒扒开他的手一看,哪里有血渗出来的迹象?宋酒两眼一眯,咬牙切齿地说道:“王之焕,这样有意思?” 王之焕展颜一笑,无论从哪个方向看,他的笑都不怀好意。“有意思!谁让某人不理睬我!” 宋酒无奈,搬来一张小凳子在他身旁坐下。“说吧,尊贵的王氏郎君。” 王之焕很满意宋酒的悟性,不过说出的话却有些口是心非。“你说这话好像我逼迫你似的,我可没有央求你陪我一起坐。” 宋酒送了他一个得体的笑容,道:“宋酒没有体谅郎君的用心良苦,这不,我来陪您说说话。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放在心上!” 王之焕听见了宋酒咯咯磨牙的声音,嘴角的笑容愈发狡黠。 玩笑过后,王之焕收敛了神色,问宋酒:“你打算何时离开?” 宋酒看向他的伤口,“你伤得严重,难道想立刻离开?” 王之焕点头,“差不多,我打算明日一早便离开。我们必须尽早回城,否则城内会出大乱子。” 宋酒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道:“能出什么乱子?我们离开的时候,城里并未有什么异样的地方。” “你认为我们同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算不算大乱子?” 宋酒一下将树枝插入泥土中,说道:“你失踪,你叔父会派家仆来寻你。我失踪,原叔他……”宋酒一巴掌拍在脑门上,她竟然忘了还有这一茬。 原叔认得种卿,也认得钱改容,还有府衙里的季差役是他的好哥们。她失踪后,原叔一定会将此事告知这三人。 先不说季差役会不会答应来寻人,只要此事传到种卿的耳中,官府哪有不出动的道理? 至于钱改容,宋酒并不担心。上回在钱宅发生的事,想必钱家人都不待见自己。钱改容想派人来救她,这个可能微乎其微。 似乎是料想到宋酒在想些什么,王之焕老神在在地说道:“钱改容一定会来寻你的!” 宋酒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依旧在地上划来划去。 王之焕支着身子瞧了一眼,笑道:“你这画画的水准可用一句话来形容。” “哪句?” 王之焕安逸地躺在藤椅上,慢悠悠地说道:“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你!”宋酒真想一树枝插在他的伤口上,不过那样又显得自己心胸狭隘。 宋酒兀自拿着树枝将方才画的画搅得乱七八糟,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多谢郎君的夸奖,我竟不知我书画的造诣能达到此等水准!” 王之焕眯着眼,看着蓝天上悠闲飘荡的云朵,说道:“阿酒日后想过闲云野鹤般的生活?” 宋酒瞥了他一眼,“不成么?”王之焕竟然看清楚了她方才画的画。 “我以为以阿酒的野心,定是要扬名天下,做这世间一等一的女商人。坐拥良田千亩,日进斗金,这才是你要的生活!” 宋酒嘴角微扬,看着远处的青山,道:“功未成名未就时,扬名天下、坐拥良田千亩是雄心。我自问此生对名利存的只是雄心,而非野心。” 王之焕睁开双眸,道:“有何区别?在我看来,雄心即是野心。” “世事如潮,潮起潮落非人所能掌控。雄心就好似潮起,激昂向上,永不言退。而野心则不同,野心也能促人奋进,却也逃不过物极必反的因果循环。野心过头,便是大势已去。” 宋酒这辈子两世为人,确实没有什么野心。野心这个东西太过庞大,她的胃口太小,装不下。 王之焕漫不经心地问:“那你日后想过怎样的生活?” 宋酒一笑,眼里瞬间聚集了万千的光芒。“一座幽静的宅子,两颗白首相依的心,三杯两盏淡酒话平生,四海八方迎客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恬淡安然!” 王之焕道:“你的心愿虽小,却是天下百姓共同的心愿。但这世间能过上这样恬淡生活的又有几人?” 宋酒指着身后的房屋,“刘大哥和娇大嫂不就过上了这样的生活?” 王之焕闭上双眸,低声喃喃自语。“可这世间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刘大柱和娇大嫂。你不是,我也不是!” …… 临安城内,王宅 王鸿的嗓门震得园中的鸟雀四散,惊得池中的锦鲤箭一般钻回石洞中。 “爹!爹!大事不好啦!” 王惠文正在树下自弈,突然头上的鸟雀惊飞时掉下了一摊乳白色的污浊物,里边还有一丁点黑色的不明物。 “吵吵什么!”王惠文的兴致被王鸿的喊声和棋盘上的那摊碍眼的排泄物给毁了,板着脸换了个地方。 王鸿气喘吁吁地跑来,“爹,王之焕他不见了!” 王惠文还在气头上,皱着脸说道:“八成是去那个妇人家中了,你急什么?” “爹,我听说姓宋的失踪了!昨日种卿和钱家的那位还带着好几队人马出城去找呢!” “失踪?”王惠文一下子站起来,一巴掌拍在王鸿的肩上。“你怎么不早说!” 王鸿一懵,“爹,我不是正在说么?” “坏了!坏大事了!”王惠文急得团团转,口中念念有词。 王鸿从没见过王惠文如此着急过,王之焕不就是不见了么,爹至于如此着急么?“爹,王之焕不见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说不定他是到哪里小住……” “你懂什么!”王惠文推着王鸿往院外走,“赶紧派人出城去找宋酒,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一百四十六章 :途中哭声 王鸿不明所以,扭着脑袋问王惠文。“爹,你不担心王之焕,反倒担心宋氏的那个人。你的脑子是不是不太清醒?” 王惠文骂骂咧咧,“你若是想去救王之焕便去!若是找不到宋酒,你也别回来了!” 王惠文的心里此刻正吊着一只水桶,七上八下的。王鸿不知道宋酒的身份意味着什么,可是王惠文清楚。 宋酒是永嘉宋氏的人,她的手里还攥着一本名籍,若是她有个不测,那本名籍岂不是注定下落不明?那是唯一能一举扳倒宋氏的证据,错失了这次良机,不知道何时才能等到下一次。 王鸿猛地站住,任凭王惠文怎么推也不动一步。 “你个小子,你老子的话也不听了?”王惠文急上头的时候,时常会口不择言,与他平日的从容态度十分不符。 “爹,昨日种卿和 分卷阅读148 分卷阅读149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49 钱改容都去找了,结果一无所获。如今他们都到堤坝去护堤了,这不就说明宋酒没救了!” “护堤?”王惠文一愣,“堤坝要跨啦?” 王鸿深吸一口气,好言好语地解释道:“临安今日雨水剧增,水量已经超过了警示线。如今临安的郑知州都赶去了,你还有闲心去管宋酒?” “护堤不干我的事,眼下最要紧的事是先找到宋酒。若是找不到,咱们和宋氏的这一仗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王惠文催促王鸿赶紧动身。 王鸿依旧不肯,“爹,你忘了你是站在哪一边的?你在顺亲王的底下办事,若是此事处理好了,顺亲王的面上有光。届时顺亲王跟官家美言几句,咱们王氏的地位可不就如日中天?” 王惠文摸着下巴想了片刻,觉得王鸿说得在理。“那你去找宋酒,爹去堤坝上看看。” 王鸿无语对苍天,他本想劝王惠文放弃寻找宋酒的念想,谁知最后还是要他去。 …… 王之焕和宋酒失踪的第三日,临安城内城外皆是四处奔忙的景象。 泉水村中,宋酒和王之焕用过朝食后,向刘大柱和娇大嫂辞行。 娇大嫂将王之焕的药交给宋酒,悄声对她说道:“妹子,我看你夫君不太喜欢喝药,你回去可要督促他。” 宋酒笑笑不言,看向王之焕的眼神多了一层戏谑。 两人在路上走了许久,宋酒一直憋着笑。 王之焕本想叫她别憋着,可话到嘴边又咽下了。因为前方不远处传来忽高忽低的哭声,而且听着还不止一个人。 宋酒也听见了,和王之焕对视一眼。 除了人的哭声,他们并未听见锣鼓敲打的声音。显然,这不是送丧的队伍。 两人提高戒备,缓缓接近发出哭声的地方。 空气中时不时传来一阵恶臭,像死猪肉被丢弃在阴暗潮湿的地方而散发出的腐烂气息。 宋酒觉得这股令人作呕的味道很熟悉,一时间又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 王之焕递给她一方帕子,“捂上口鼻,不管发生何事,都别摘下来!” 哭声越来越近,而那股臭味也越来越浓重。就算隔着帕子,宋酒依旧能闻到那刺鼻的味道。 翻过小小的土坡,宋酒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止住了脚步。 尸横遍野! 宋酒的脚步往后退了几步,她的喉咙里一片干涩,干得她使劲抿了几下还是没有一丁点水分。 宋酒看不见王之焕的神色,只是声音颤抖地问他。“王之焕,他们是……死了吗?” 尽管知道眼前躺着的全是死人,可宋酒还是不敢相信。 不敢置信,那些衣衫褴褛,全身只剩下一副骨架的尸体会出现在这里! 蠕动的蚯蚓从尸体的口鼻眼中钻进钻出,还有一些虫子在破烂的衣衫里爬行。活着的人不敢靠近早已腐烂的尸体,只得跪在一边嚎啕大哭。 还有一些只腐烂一半的尸体上边飞满了一大群苍蝇,嗡嗡声不绝于耳。宋酒方才闻见的那股恶臭,便是从这些还没有腐烂完全的尸体上散发出来的。 “啊……天呐!”路边的妇人呼天抢地,哭得声嘶力竭。她的身边还蹲着一个几岁大的娃娃,娃娃不懂事,一直在旁边哇哇大哭。 活下来的人有年迈的老人,有年幼无知的幼童,也有孤身一人的妇人。幸运的是还有几个男子存活下来,不过看他们的身形,估计也撑不了多长时间。 王之焕走下土坡,用衣袖掩住口鼻。 那些双目含泪的人一见到他,纷纷爬到王之焕的跟前一个劲地磕头。 “我求求你救救他们!救救他们!” 一些人已经被死人的情况吓得失心疯,拉着王之焕的衣角。肮脏的手死死地攥着不撒手,才片刻之间,王之焕下身的素色衣袍变得惨不忍睹。 宋酒缓过劲,快步跟上去。到王之焕身边时,王之焕一把拦住她,将她护在自己身后。 王之焕蹲下身子,问道:“老人家,到底发生何事?为何此地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 老人哭得声嘶力竭,张着嘴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 一旁的妇人抱着怀中的幼儿回答:“上个月连续下了半月的大雨,这月梅雨又迟迟没有走,河水一直上涨,淹了我们的村子。我们逃难出来,可在途中死大家的死,伤的伤……” 宋酒问那妇人,“你们在逃难的途中可遇上什么东西?”若是知道他们途中碰见过什么东西,大概能推断出这些人的死因。 妇人哭着摇头。 王之焕又问:“你们打算逃到何处?” 其他人纷纷说道:“我们打算进城,只要进城了,大家就有救了!” “是啊!是啊!只要进城,我们就有救了!” 王之焕起身,忽然牵住宋酒的手。 宋酒刚想问他做什么,就听见王之焕对着那些人说道:“大家不必惊慌,你们先在此地等着,我们二人这就进城去通知官府。” 那些逃难的百姓纷纷朝王之焕和宋酒磕头,千恩万谢。 王之焕赶紧牵着宋酒从腐尸中快步穿过,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 等走了十丈远,王之焕才停下脚步。 宋酒问道:“方才你怎么头也不回?难道他们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王之焕回头看向来时的方向,声音沉闷。“那些人死得不正常,而且一死就是十几个。临安今年的黄梅雨下得太多了,恐怕会泛滥成灾。” 宋酒听他这么说,内心一颤。 那熟悉的味道隔了几丈远突然蹿进她的鼻中,弄得她一阵反胃。这种情景和当年北上途中见到的何其相似,当时路上也是尸横遍野,臭气熏天。 可是当时那些人的死状和方才见到的不一样,宋酒不敢断定两者之间是一样的。 “走吧,我们赶紧回城。”王之焕的脸色不是很好,面色苍白,手心还在冒汗。 宋酒忧心忡忡地回头看了一眼,心中乞求一切都只是她在杞人忧天。 第一百四十七章 :平息风波 宋家酒楼门前,闹事者在门外堵了两日仍旧不肯离去。 那人大摇大摆地坐在门前,还在和其他客人散布谣言,弄得酒楼无法做生意。 原叔扶着受伤的腰背,面上聚了一团黑气。 小二在一旁问道:“原叔,都三日了,还未找到东家。你说,东家是不是……” 原叔呸呸呸地吐了三下,“东家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平安归来的。” 其实原叔也是在死撑着,都已经三天了,若是再找不到宋酒,宋家酒楼可能就要关门大吉。 “原叔!”门外闹事的人笑哈哈地问道:“你们东家不来,你身为店家,好歹也得给我一个说法!我告诉你,我胡威可不是好欺负的!” 原叔站在 分卷阅读149 分卷阅读150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50 店里,头疼地说道:“哼,胡威,狐假虎威!都三日了,他也是坐得住!” 宋酒和王之焕进城后,无意间听到有人在宋家酒楼闹事,两人立刻招了辆马车朝酒楼赶去。 马车在宋家酒楼一丈远的地方停下,宋酒掀开车帘打探酒楼前的情况。 胡威坐在人群中间,翘着腿不住地叫骂。 宋酒和王之焕下马车,绕到酒楼的后门。 原叔听说宋酒回来了,激动地跑向后院,看见她的第一眼便老泪纵横。 “东家!”原叔激动地拉起宋酒的双手,又哭又笑。“东家,您可回来了!” “原叔,你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宋酒指着原叔缠着布条的脑袋问道。 一旁嘴快的小二急忙说道:“都是酒楼外的那个胡威干的!东家您失踪的第二日,那人就到酒楼闹事,原叔就是被他打的!” 原叔将小二推到一边,“你去门口看着,别让那胡威又做出什么事来。” 小二不情不愿地走了。 原叔笑道:“东家莫听他胡说,都是我没站稳才会弄得如此狼狈。门外的胡威原先到酒楼来吃酒,离开之后又折了回来,说是在酒楼落了一个包袱。我去千里眼那里查看过,并未发现他丢了什么东西在这儿。” 宋酒沉默片刻,又问:“那个胡威可还说过其他的话?比如那包袱里装的是何物。” 原叔点头,“他说包袱里装着的是给他娘治病的药材,千金难买的。若是咱们不还,他就要告到官府去。” 王之焕冷哼一声,嘴角扬起一丝轻蔑的笑。“若真是给他娘治病的药材,丢了就应该立即去采买。花费三日在酒楼前嚼舌根,也不怕他娘一命呜呼!” 宋酒和原叔一怔,随即相视一笑。 王之焕的话是毒了些,但话粗理不粗。 “他花了三日的时间在酒楼门前散播谣言,分明是想趁着你不在酒楼的时候整垮宋家酒楼。人言可畏,若是没有处理好此事,酒楼的声誉便会一跌再跌。”王之焕冷静地分析道。 宋酒同意王之焕的说法,这摆明了是想让宋家酒楼在临安臭名昭著。人有一口,除了吃饭就是说话,每人吐一口唾沫星子,足够令宋家酒楼再无翻身的可能。 “原叔,你赶紧去账上支十两银子。” 宋酒整理好衣衫,掀开帘子走进酒楼一层。 一层除了收拾的小二,再无他人。看来胡威的话影响很大,竟然没有一个人敢进来。 宋酒走到门边,有人眼尖瞧见了她。 “看,那不是宋家酒楼的东家吗?” 胡威这时已经站起身,两眼直视宋酒。 宋酒见胡威尖嘴猴腮的样貌,心道:这胡威怎么不叫侯威? “宋东家是吧?”胡威走上前,蛮横地说道:“我在你家的酒楼掉了救命的东西,可你的店家似乎没有要还给我的意思。我听说宋家酒楼在临安的名气很大,没想到酒楼中的人却是这等无良之辈。” 宋酒走出门,笑道:“我也听说这个客官在我酒楼中打伤了我的店家,可有这回事?” 胡威刚要说话,宋酒又继续说道:“你毋需解释,解释了我不一定会信。我还听说这三日里,你不但没有急着寻回丢失的东西,反倒在酒楼前摆起了架子,恶意中伤宋家酒楼!可有此事?” “你哪只眼瞧见我恶意中伤宋家酒楼?我说的都是全临安城人人皆知的事情!”胡威理直气壮地说道。 “哦?全临安城都知道?”宋酒走到欢门下,道:“我身为宋家酒楼的东家,怎么不知道?你是官府中人?” 胡威摇头,“不是” 宋酒又问:“那你是我宋家酒楼的小二?” “不是。” “既然不是,你有何证据说我宋家酒楼的小二偷人钱财?既然不是,你又有何证据说我宋家酒楼的量酒博士下毒害人?” 胡威被宋酒的气势逼得退了几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宋家酒楼做出了这等事,就不怕别人说!” 宋酒委婉一笑,“我做事但求无愧于心,何惧人言?只是某些人认为我这是心中有愧,想借此坏我名声!你说在宋家酒楼丢了东西,至少也得说出个一二三来。无凭无据,你让我如何处理此事?” 在一旁看热闹的人见宋酒面上笑着,可浑身上下都是一股不可侵犯的气质,一时间犯了难。胡威之前将事情的全过程说的是绘声绘色,在情在理。可如今听了宋酒的话,他们又觉得以宋酒的气度,断然不会做出这等无良的行为。 宋酒问面带僵色的胡威,“你家中不是还有老母等着治病么?你在酒楼前浪费了三日的光阴,岂不是要让你的老母减三日的寿命?” 胡威一听,脸色更加难看。 原叔从酒楼中出来,手里拿着十两银子。 宋酒将十两银子递给胡威,说道:“这十两银子足够你重新采买药材,这可是你包袱中药材的双倍价钱!届时见了你家中的老母,记得替我问候一声。有如此孝顺的儿子,当真是她的福气!” 胡威拿着那十两银子飞快地跑了,头也不回。 众人被他突如其来地动作弄得头脑发懵,“他怎么跑啦?等了三日,就为了这十两银子?” 宋酒笑笑,解释道:“他这是急着去救老母的病呢!大家无事便散了,要吃酒的里边请。” 众人的脚步踟蹰,犹豫着该不该进门。 宋酒走到门前,高声说道:“公道自在人心,宋家酒楼如何,我宋酒为人如何,大家都看在眼里。日后若是还有人想借题发挥,就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 宋酒这话是对胡威背后的人说的,她相信胡威一定躲在某处观察她的举动。 第一百四十八章 :内部整顿 宋酒给了胡威十两银子,不是为了息事宁人,而是为了挽救宋家酒楼的声誉。 胡威在短短的三日就让人们不再进宋家酒楼吃酒,可见酒楼的声誉已经被他毁得所剩无几。 宋酒不将他送官,便是为了酒楼的声誉着想。事情发生后若是一味地和胡威较劲,不仅不能挽救,反而会雪上加霜。 宋酒带着原叔走上酒楼的三层,三层的千里眼纷纷放下手中的东西走上前来,拱手道:“东家好,原叔好!” 宋酒点头,让他们继续做事。 “原叔,你之前一直未曾见过的三层,如今可以好好看看了!” 原叔四处一看,只见整个酒楼的三层都堆满了书架子,书架的每一格里边都放着不少本子。 千里眼们在每个书架间穿梭,将装订好的本子放进阁子里。他们的行动看似慌里慌张,但仔细看才会发现,他们摆放本子的位置并非毫无章法。 原叔指着那一堆书架,问宋酒。“东家,这些架子有何用处? 分卷阅读150 分卷阅读151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51 ” 宋酒走到书架前,随手拿了一本下来递给他。“原叔先看看,是不是觉得十分眼熟。” 原叔双手接过,翻看了几页,抬头看了宋酒一眼。“东家,这是先前我看过的画册!原来千里眼们平日里所画的册子都放在了这里,难怪我前几日找一千里询问的时候,他立刻就将画册给了我。” 宋酒指着三层的书架,对原叔说道:“原叔,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令我明白了一个道理。祸兮福所倚,胡威这回倒是帮了咱们一个忙。” 原叔眼皮一抬,问:“此话何解?” “我在想,客人们到咱们酒楼来吃酒,一个没注意定然会落下一些东西。咱们有责任替他们收起来,等他们回来寻的时候也好领回去。” 原叔想想,觉得宋酒说得有点道理。可这想想还可以,若是实施起来有一定的难度。“东家,咱们酒楼就只有这么芝麻大点儿的地方,一层和二层都用来招呼客人,三层又用来装画册,哪还有地方装客人遗失的东西?” 宋酒笑笑,道:“我这不是在和你商量嘛!我打算将三层划分成两个部分,一个部分用来存放画册,另一部分则用来存放客人遗失的物件。” 原叔赞许地点点头,“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物尽其用,东家倒是想得十分通透!” 宋酒总是有无穷无尽的点子,但凡她想出来的点子,没有一样不成事的。原先招女量酒博士的点子是她想的,便为酒楼赚了不少的银子。 如今在整顿内部的时候,她又提出新颖的点子。原叔不得不佩服宋酒的眼界,推陈出新,不固步自封,有这样的东家,宋家酒楼何愁没有扬名四方的一天? 一千里听见宋酒和原叔的谈话,朝两人走来,说道:“东家,关于划分三层的事情,小的有几个问题想问问。” 宋酒在位子上坐下,道:“说吧。” 一千里拱手,道:“方才听您说要添加一处来搁放遗失的物品,小的觉得这点子不错。但是东家可想过,若是多了此项事物,何人来打理?客人来认领的时候,我们凭什么断定东西就是他的?若是有人冒领,冒领的人如何处置,处理此事的人又该如何处置?” 一千里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原叔听得也是一愣一愣的。 原叔揩去额上的汗水,觉得自己真是老了。长江后浪推前浪,看来过不久他就得退位让贤咯。 宋酒见一千里的神色正经,不像是故意找茬的。 其实她想出这个点子的时候,最担心的是遭到千里眼的反对。因为整个三层原本是千里眼做事的地方,如今要划出一半来用作他用,定然会引起底下人的不满。 可是从一千里的态度来看,不像是不满她的提议,更像是真心实意的在提建议。一千里是千里眼的领头,他的态度便代表了千里眼的态度。 一千里是个人才,这一点宋酒一直都知道。但今日,宋酒还发现一千里思考的能力也不赖。 宋酒沉默片刻,笑道:“一千里,你这些问题问得好!” 一千里一愣,他以为宋酒一定会认为他是因为私心才会如此,没想到宋酒竟然会夸赞他的问题问得好。 “一千里,你的第一个问题,我暂时回答不了你。我先说说第二个问题,可好?”宋酒笑着问道。 一千里拱手,“东家请讲。” “客人遗落了东西在酒楼,他们来认领的时候,咱们凭什么认定他所说的东西是他的?这一点就得靠千里眼了!千里眼手中的笔杆子可是掌握着宋家酒楼的命脉啊,多少人想陷害我们,都被你们手中的画册给堵了回去。” 原叔在一旁问道:“东家的意思是要让千里眼将所有的情况画得更细致些?” 宋酒点头,道:“是,但也不是。这主要靠千里眼们画得清楚,但也需要在一层送吃食的小二眼力好,记忆强才行。有千里眼和小二把关,想要确认这东西是不是客人的,一点也不难。” 原叔和一千里皆是点头,显然是认同了宋酒的说法。 原叔又问:“那第三个问题又该如何解决?” 宋酒拿起一本画册,指着上边的内容说道:“其实这点和画册的道理是一致的。小二将当日捡到的东西交给千里眼留存,并注明捡到的时辰、地点以及客人的大致长相。若是客人来冒领,负责的人一眼便能瞧出来。” 一千里还有疑惑,再次问道:“那若是来认领的人是失主,但是事后否认来认领过,该怎么办?” 宋酒微微一笑,她很喜欢一千里的思考方式,总能找到事情的错漏之处。 “这个好办,客人来认领的时候,让他们签字画押,然后填上定居之处。若是日后查问起来,咱们也能有凭有据!” 原叔听着激动地拍掌而起,“好!好!好!东家的对策想得真是天衣无缝!” 宋酒谦虚一笑,“虽然后边的两个问题我回答了,但是第一个问题,还得问问原叔和一千里的意见。你们二位觉得何人来负责此事比较妥当?” 原叔上前说道:“东家,我觉得应该招纳新的小二,让原本熟悉酒楼一应事务的小二去负责。” 宋酒沉吟道:“招新任旧,这个点子倒是不错的。可招新便会多一笔开销,咱们酒楼给小二的工钱可比其他酒楼的都丰厚,长此以往,必然会入不敷出。” 第一百四十九章 :偷听秘密 一千里听了原叔的计策,又见宋酒不太赞同原叔的意见,便走上前说道:“东家,不如将此事交给千里眼来办?如此,既能减少一笔开销,也解决了这个难题。千里眼知晓每一个人的举动,客人来认领东西的时候,千里眼自然能看出来。” 宋酒摆手,面上没有一丝满意的笑容。“不成,千里眼平日的事情已经够多了,若是再加上这一点,岂不是要累死?” 一千里和原叔相对一眼,不清楚宋酒到底想要怎样的人。 三人沉默了一阵,只听见周围是千里眼们来回走动,放置画册的响声。 好半晌过去了,原叔和一千里还是没想出其他的法子。在一旁忙忙碌碌的千里眼们察觉到三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沉闷,一个个地放缓了脚步,不敢弄出大的响声。 就在三人都沉默深思的时候,三层的门前突然上来一人,是如今在一层暂时负责量酒的小二。 那小二不知和千里眼中的三千里说着什么,原叔一双老眼一直盯着他们看,突然激动地拍掌。 “东家,有了!有了!”原叔哈哈大笑,说道:“东家,何不让小二和一千里共同处理此事呢?” 一千里问道:“原叔所言何意?难道是认为我们千里眼做不好这点小事吗?” 原叔摆摆手,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方才我见一层 分卷阅读151 分卷阅读152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52 量酒的小二上来找三千里说事,一时间便有了这个想法。千里眼负责管理丢失的物件,而小二则负责将物件还给失主,两边通力合作,这不是省时省力么?” 宋酒点头,这才满意地笑了。“原叔的点子不错,如此既节省了开支,又不用让千里眼的担子过于繁重。是个两全的法子!” 一千里思虑片刻,觉得这个计策也是好的,再无异议。 …… 与此同时,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了祝家酒楼前,里边出来一位戴着皂罗的女子。 女子身着淡紫色绣蝶的交领襦裙,肩上披着素白的披帛。女子挽着披帛的手如玉一般雪白,圆润的指头在丝滑的披帛间宛如珠玉。 一边搀着女子下马车的女使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唤了一声:“十三娘子小心。” 钱慕予掀开皂罗,将它丢到女使剪春的手中,嫌弃地说道:“收着吧,戴在头上碍眼得很!” 剪春欲言又止,“十三娘子,郎主吩咐了……” “有完没完?”钱慕予狠狠地捏着剪春的脸,拧着眉头骂道:“你是要听我爹的,还是要听我的?” 剪春含着泪,十分委屈地说道:“自然是听十三娘子的。” 钱慕予这才松手,身姿袅娜地走进祝家酒楼。 因她是祝家酒楼的常客,小二一见到她便客客气气地将她引上二层。“十三娘子,您这边请!” “等等。”钱慕予止步,挥手让小二退下去。 剪春在一边畏畏缩缩地不敢上前,就缩在角落里不出声。 钱慕予瞪了她一眼,低声骂了一句:“没出息的贱婢!” 说罢,钱慕予便支着耳朵贴在一旁的阁子外边,听着里边的人说话。 “爹,我费好大的力气去找宋酒,结果呢,她还不是安然无恙地回了宋家酒楼!我真搞不懂,你不担心王之焕,倒担心个外人作甚!” 王鸿气呼呼地喝了一大杯酒,像是为了发泄心中的不满,他喝完了酒,咚的一声将杯子磕在桌上。 王惠文依旧是悠闲散漫地喝着小酒,道:“你懂什么?宋酒是永嘉宋氏的九娘子,是宋家老头子的掌上明珠。咱们若是救了她,这宋氏不就欠了咱们一个人情!” 王鸿满不在乎地继续喝酒,“他宋氏是没有其他女子么,凭什么将宋酒视为掌上明珠?我瞧宋酒的做派,哪里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王惠文一把将王鸿揪到自己身边,道:“爹今日就跟你说说,这宋酒可不是一般的人。想知道爹为什么把她的命看得比王之焕的还要重要吗?” 王鸿被他这么一说,来了兴致。“想!” “其实宋酒原名宋玉姝,在家排行第九,自小和王之焕订了亲。” “什么?”王鸿惊得将杯中的酒洒了一大半。 门外的钱慕予亦是被惊得赶紧捂住嘴,生怕发出半点声音惊扰了阁子里的两人。 王鸿的脸上一片狐疑之色,“爹,你瞎说的吧!此事我可从未听家里人说过,就连老族长也未曾提过一字。” “你当然没听过,王之焕和宋氏九娘子定亲的事情只有长辈知道。再加上家里人不太同意这桩婚事,所以都只字不提。” 王鸿还是不信,兀自喝着自己的酒。“爹,你就别蒙我了。若是长辈们不同意,当初定这亲来作甚?” 王惠文无奈,拉他过来。“爹再跟你说一件事,不过事关重大,你千万不要出去乱说。” 阁子里顿时没了响声,钱慕予将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到双耳,却什么也听不见。 但知晓了宋酒和王之焕订了亲这个消息,钱慕予觉得已经足够了。 钱慕予面上露出讽刺的笑意,没想到她辛辛苦苦追求的东西,宋酒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 宋酒啊宋酒,没想到你竟然是永嘉宋氏的人!钱慕予心中不平,如此一来,宋酒和她的差距便越来越少,她再也找不到任何值得骄傲的地方。 钱慕予一把推开房门,全然不顾剪春在身后那错愕的神情。 阁子内的王惠文和王鸿也是一脸惊愕,四只眼睛齐齐朝钱慕予看去。 王惠文见闯进来的是一个女子,两眼微眯,指关节在桌上有力地敲击着。 王鸿一听这个声音,脸色一变。 往往王惠文做这个动作的时候,都意味着他很生气。若是闯进来的人是男子,王鸿敢肯定,出了祝家酒楼的门,那人便会彻头彻尾地从临安城消失。 但是这回闯进来的是女子,王鸿觉得钱慕予走运了,因为王惠文不会对女子下手。 王惠文不苟言笑,对钱慕予说道:“这位小娘子,既然走错了地方,还不赶紧离开!” 钱慕予脚步翩跹,笑着走进来,边走边说:“听说惠文叔父到了临安,慕予一直没有得见。不成想今日竟如此有缘,在这里遇上了叔父。” 王惠文眉眼一挑,“哦?你认得我?我怎么没见过你?” 钱慕予笑意盈盈地说道:“叔父定然不认得慕予,家父常在慕予面前提起您,是以慕予知道叔父来了临安。” 王鸿见她相貌不俗,虽然方才她突然闯入的动作有些失礼,但美人当前,这些也就不计较了。“令尊是何人,竟然知道我爹来了这里?” 钱慕予察觉到王鸿看她的眼神,心中得意一笑。“家父是江南钱氏的钱琳。” 第一百五十章 :大购柴胡 王惠文呵笑,道:“原来是钱氏的小娘子啊!令尊我倒是见过一两回,但遗憾的是没说上什么话。” 钱慕予得体地说道:“家父人微言轻,自然和惠文叔父说不上话。既然惠文叔父到了临安,何不随我去钱宅坐坐?” 王惠文摇着手中的血骨扇,道:“钱家迟早会去的,不过我近日想过得自在些,过些时日再去吧。” 钱慕予回头,示意门外的剪春将房门关上。 王惠文瞧见剪春的动作,问道:“十三娘子这是何意?” 钱慕予抿唇,脸上挂着一丝胸有成竹的笑。“方才惠文叔父和王郎君说的话,慕予无意间都听见了。慕予令女使关上门,便是想和惠文叔父商量商量。” “我觉得咱们之间没有什么好商量的!”王惠文摇着扇子,冷声拒绝的钱慕予的热脸。 钱慕予面色一僵,立即恢复如常。“我猜惠文叔父定是不想让宋酒嫁给王之焕吧?正巧,慕予也不愿意。不若咱们打个商量,既能得叔父您的心,又能合我的意。叔父以为如何?” “不如何!”王惠文高声说道,自顾自地斟了一杯酒,放到钱慕予身前。“十三娘子是想和我做笔交易?可我这个人向来不做亏本的买卖,十三娘子的商量恕我无意奉陪。” 钱慕予坐下,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惠文叔父的酒,我喝了!慕予虽 分卷阅读152 分卷阅读153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53 不知叔父为何不待见宋酒,但我们的目的却是一致的。只要叔父愿意同我合作,慕予保证您绝对不会吃亏!” 王惠文一语中的,问道:“你心悦王之焕?” 钱慕予直截了当地承认了,“是。” “好!我答应跟你合作,有消息了我自会派人去告知你。” 钱慕予这才满意地走出他们的阁子,嘴角挂着不可一世的笑容。 王鸿看着钱慕予和剪春离去的背影,问道:“爹,这钱家的娘子分明是想借我们的手除了宋酒,你怎么还答应她?” “一个女子而已,难道她能翻天不成?”王惠文说道,“她一厢情愿想要嫁到王氏,我岂有不成全她的道理?” 王鸿只是一笑,并未把他的话当真。 …… 从泉水村回来后的第二日,宋酒赶紧将花发找来。 花发看着宋酒给他的单子,两手微微发颤。“东家,这数量未免太过庞大了!” 宋酒委以重任般拍着他的肩膀,说道:“花发,你放心,我要的柴胡就是这个数。” 花发皱着脸,有些为难。“可柴胡的价格不低,临安城内未必有这么多。” 宋酒点头,这个问题她知道。“所以我才让你去临县的药铺采买,要尽量全数买来。” 花发疑惑地问:“东家,你如此火急火燎地让我大肆购买柴胡,可是出了什么事?” 宋酒将在回城途中看到的事情告诉花发,她总觉得那些人死得太怪异,而且总是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宋酒担心临安城再过不久便会掀起一次浩劫。 “花发,你出城的时候,如果在路上遇到死人,千万要远离他们。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捂住口鼻,不要吸入尸体上的臭味。” 花发诧异地看着宋酒,宋酒的神情告诉他,购买柴胡的事情一定和城外死人有关。 “东家,我见你愁眉不展,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宋酒的手中攥着一本医书,指关节早已泛白。“花发,我……嗨……”宋酒沉沉地叹了一声。 在花发的记忆中,宋酒从未像现在这般垂头丧气,像是战败了的士兵,提不起一丝的士气。“东家,您说出来,说不定我也能想出法子帮帮您!” 宋酒皱着眉道:“花发,临安城恐怕要爆发瘟疫!” “瘟疫!”花发惊呼,面色煞白。“临安城怎么会爆发瘟疫?东家定是看错了!” 宋酒的声音十分低沉,“我也想是我看错了,可那些死人的死状历历在目,我怎么可能忘了?方才我翻看了医书,觉得是瘟疫的可能极大!” “可是临安这几十年都没有发生过瘟疫,今年也没有迹象说明会发生瘟疫。”花发急切地说道。 “怎么没有迹象?”宋酒看着窗外缠绵不去的雨丝,“今年的黄梅雨在临安留得太久,临县的有些村子已经被泛滥的河水淹了。” 花发也觉得今年的黄梅雨下得确实有点多,但是凭此断定会爆发瘟疫,就算他信了,其他人也不信。 “东家,就算临县的村子被淹,也不会殃及临安城。您也没有必要花费大量的银钱去采买柴胡啊!” 宋酒笑道:“我虽然爱财,但与性命比起来,钱财就是身外之物。临县的村子被淹,受苦的百姓一定会逃到临安城避难。届时城内的百姓毫无防备,临安必然会大乱!” “那我这就去采买柴胡!”花发将单子揣进怀中,一个闪身便跑了出去。 “娘亲!” 宋清盼迈着小步子从门外进来,身后还跟着花媪。 花媪端着一碗安神汤进来,道:“小娘子,花媪熬了一碗安神汤,你喝了歇歇吧!” 宋酒接过来慢慢喝着,“花媪,从今日开始,千万不要带阿盼出门。若是有人到门前来乞食,便将盛东西的碗筷送给他们,不要收回。” 花媪不解,“城内最近多了很多行乞的人么?” 宋酒抱着宋清盼,点头道:“明日说不定就会来的,花媪你千万要注意!” 花媪做事慎重,有她在家中,宋酒处理其他事的时候也不会分神。 宋清盼仰着头问宋酒,“娘亲,我还要去找琢哥哥玩儿,难道也不能去么?” 宋酒捏着他圆润的小脸,逗弄道:“阿盼乖,这些日子你琢哥哥也得待在家中。你师傅可是吩咐了,若是你不听话,仔细你师傅知道了,再也不让琢哥哥来找你。” 宋清盼嘟着小嘴,不再说话。 宋酒被他乖巧的模样甜得心里如蜜渍浸润一般,轻轻地戳着他鼓起的两腮,笑道:“阿盼若是听话,等娘亲做完手中的事,便带你去琢哥哥家玩,好不好?” 宋清盼一听,两眼一亮,兴奋地点头。“好!娘亲说话算话!” 宋酒点头,“说话算话!若是娘亲忘了,你便提醒娘亲,这样娘亲就会想起来的。” 宋清盼搂着宋酒的脖颈,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娘亲真好!” 花媪在一旁见了,捂着嘴偷偷发笑。 第一百五十一章 :瘟疫肆虐 天空阴气沉沉,光亮都被遮掩在云彩后边。 空气中没有一丝风,沉闷得让人的胸口处感觉像是塞了一大团厚实的棉花。 宋酒焦急地站在宅子前,东张西望。 花发已经出城两日了,还没回来。 花媪站在她的身后,劝慰道:“小娘子,你莫要着急,花发的脑瓜子机灵,不会出事的。” 花媪嘴上虽然是这么说,但宋酒知道她的心里其实比自己还要着急。 她给花发的期限只有两日,两日内必须将柴胡运进城。若是超过两日,便代表花发在路上遇到了不好的事。 “东家!东家!” 一道焦急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因为声音太高,说话的人还喊破了嗓子。尖锐的声音快如闪电,一下子传入了宋酒的耳中。 原叔拼了命地朝宋酒这边跑来,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东家,大事不好啦!” 因为跑得太急,原叔刚到宅子前,脚下一歪,摔倒在地上。 宋酒和花媪赶紧去将他扶起。 “原叔,发生了何事,竟然将您急成了这副模样?” 原叔惊恐地指着城门的方向,凄厉地喊道:“城外!城外来了好多难民!” 花媪朝他指的方向看去,什么都没瞧见。“嗨!原叔,你也一把年纪了,连话也说不清楚!” 原叔扯着宋酒的手,嗓子嘶哑。“东家,是瘟疫!城内有人得了瘟疫!” 宋酒双脚一软,扶着原叔的手差点松开。 花媪也吓得不轻,张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原叔,城外的难民进城了?”宋酒轻声问道。 原叔费劲地点头,艰难地开口。“难民全都堵在城门口,数都数不清!城内得瘟疫的人 分卷阅读153 分卷阅读154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54 估计是被早先进城的难民传染的。” 宋酒的双眼通红,还泛着泪光。“花媪,赶紧进去,千万不要出来!”宋酒慌忙地将花媪推进宅子里,将宅门关上。 她的动作太快,快得花媪和原叔一时间没有缓过神。宋酒像是发疯了一般,将宅门关上后,拉着原叔就跑。 原叔一路跑来,原本就累得两腿都要折了。眼下又被宋酒拉着跑,实在经不住折腾。“东家,你拉着我是要去哪里?” 宋酒眼里全是惊恐,她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真的是瘟疫! “原叔,我们赶快回酒楼去!如今发生瘟疫的事情有多少人知道?” 原叔赶紧回道:“知道的人不多,若非府衙的季差役差人来告诉我,我也不会知晓。” 那就是说酒楼中的其他人还不知道此事。 “城门那边的情况如何?”宋酒边跑边问。 原叔的声音有些抖,不知是因为跑动的关系,还是因为害怕。“郑知州下令关了城门,难民都被挡在了城外。” 关了城门! 郑进前竟然下令关了城门! 此时紧闭城门,虽然是最保险的方式,但也是最危险的方式。 宋酒想起当年随阿爹北上做生意时见到的那场瘟疫,当时守城的官员也是下令关了城门,结果难民造反冲入城中。 最终全城的人全数死于瘟疫! 宋酒想着,突然停下脚步。 原叔一个趔趄,险些再次跌倒。“东家,怎么了?” 宋酒拉着原叔的手,飞快地吩咐。“原叔,你先回酒楼,吩咐他们立刻关门。若是他们问起来,你就让他们赶紧回家!” 原叔问:“可要告诉他们瘟疫的事情?” “瞒也瞒不住,说罢。你告诉他们,若是有人来乞食,千万不要开门!”宋酒推着原叔,焦急万分。 “那东家你去哪里?” 宋酒指着城门的方向,道:“我去城门那边看看!你快去,若是迟了,小二们家中的亲人就会染上瘟疫!” “哦哦哦!我立刻去!”原叔提起脚步,卖力地往酒楼跑。 宋酒看了看四周,只见街角停着一辆马车,驾马车的车夫并不在。 宋酒赶紧去将套马的缰绳撤开,翻身上马。 “诶,你这人怎么抢我的马?”车夫从小巷中跑出来,愤愤地指着宋酒。 宋酒一挥鞭,马儿吃痛箭一般飞驰。 “买马的钱去宋家酒楼的领!”宋酒丢下一句话,便消失在了车夫的视野中。 疾风刮过宋酒的面庞,两边的房子刷刷地与宋酒擦肩而过。前方的道路越来越宽阔,宋酒觉得自己就像在翻越一个又一个的波浪,忽高忽低,起起伏伏。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宋酒在心中默念。 可现实总是与期望相反,时常在城中拉车的马哪能和千里马相比? 东城门的城墙上,站着一排排的弓箭手。 弓箭手的后边站着两人,一人身着官府,皱成了八字的眉心昭示着他的焦急。在他的身边站着一个白衣郎君,他的手中握着一把长剑,面上的冷意就像他手中的剑一般毫无温度。 守城的将士看着下方越来越多的难民,喉咙不自觉地干咽了几下。“知州,难民越来越多,万一……” 郑进前挥手,烦躁地将说话的将士推开了。他又不瞎,下边的难民多如虫蚁,难以计数。 郑进前看向一边的王之焕,问道:“王郎,你看看眼下的局势,该如何是好?” 王之焕只回了他四个字。“静观其变。” 郑进前一拳捶在墙头,问了也是白问。 王之焕看了一眼郑进前红肿的手,转头继续观察城下的难民。 城墙上的将士一个个都紧紧握着手中的兵器,手心的汗从缝隙中渗出,顺着兵器滑落到地上。 最前排的弓箭手也不好过,他们的额头上布了一层豆大的汗。汗珠从眼角滑落,他们却不敢眨一下眼。箭在弦上,若是分心,利箭飞出,必定会激起城下难民的怒火。 城下的难民在城外聚集了一日,可是城门紧闭,他们想进却不得进。 “让我们进去!让我们进去!” 一路上尸横遍野的惨状一直不断地刺激他们的双眼,每个人的心中都紧紧地绷着一根弦。而这根弦就是他们的救命稻草,进城! “让我们进城!让我们进城!” 难民的吼声不大,但是所有人聚在一起,声音比雷声还大。 “官人!官人!”一个士兵飞快地跑上城门,在距离郑进前一丈远的地方立即停下,端端正正地站得笔直。 郑进前烦躁地问:“什么事?” 士兵以最快的速度回答:“城楼下有一个女子,非要上城楼!” “都什么时候了,哪家的女子这么不懂事,瞎凑什么热闹!”郑进前骂骂咧咧,不耐烦地说道:“告诉她,回家待着去!妇道人家,城楼哪是她想上就能上的?” 王之焕转头问士兵,“她可有说叫什么名字?” “宋酒!” 第一百五十二章 :冒险一搏 郑进前面如菜色,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你说下边的人姓甚名谁?” “宋酒!”士兵高声答道,生怕郑进前听不清。 王之焕对郑进前说道:“郑知州,我认为你还是让她上来比较好。否则她心有不甘,就算是爬,她也要爬上来的。” 郑进前自然知道宋酒有这个脾气,无奈地叹了一口浊气。心中道:这个宋酒,真是哪里有大事发生,哪里就有她的身影。 “让她上来!” 士兵领命,飞快地跑下城楼。 片刻,宋酒便气喘吁吁地跑上城楼。 没等郑进前开口,宋酒就一把拉住郑进前的衣袖,“郑官人,城下的难民不能不管!若是长时间不搭理他们,他们忍耐不住会攻城的!” 王之焕看见宋酒一直拉着郑进前的手臂不肯撒手,眸子一暗,抬脚朝两人走去。“阿酒,你方才说的,郑知州都知道。” 宋酒这才发现王之焕也在城楼上,不过眼下的事情跟王之焕说起不了大作用。 王之焕淡淡地说道:“郑知州的袖子都快被你扯坏了。” 宋酒转头一瞧,郑进前板着脸,心疼地看着自己的衣袖。宋酒咬唇,意识到方才的失态。 “郑官人,实在是事态紧急,您别放在心上。” 大难当头,郑进前也没有心思和宋酒闲扯,直接问道:“你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宋酒先是瞟了一眼城墙下的情况,对郑进前说道:“官人可听说过汾州曾发生过灭城的鼠疫?” “灭城?”郑进前想了想,道:“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和这次的瘟疫有何关系?” 宋酒正色道:“实不相瞒,当年汾 分卷阅读154 分卷阅读155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55 州发生鼠疫的时候,我曾亲眼目睹。当年守城的官员也是这般将逃难的难民驱逐到城外,结果逼得难民造反,横冲直撞地大破城门。汾州的全程人有半数死于兵刃之下,另一半则死于鼠疫。” 郑进前越听宋酒往下讲,心中越忐忑。“原来河北县灭城的真正原因是这样的,难怪在汾州任职的官员都对此事闭口不言。” “正因有前车之鉴,郑官人这回断然不能重蹈覆辙。如今整个临安城是内忧外患,城内已经有人染上了瘟疫,城外又有难民逼迫。郑官人你可不能光站在这里!” 被一个女子当着众人的面指责,郑进前的面上多少有些难看。但是宋酒说的是实情,他总不能说宋酒的话是无稽之谈吧。 “那依你看,此次的瘟疫应该从哪里下手?” “眼下临安城是内忧外患,城内已经有百姓染上了瘟疫,而城外又有众多的难民聚集。”宋酒暗暗握紧双手,打算搏一把。 “我认为郑官人应该将城内染上瘟疫的百姓隔离开,再将他们用过的东西全部焚毁。再者,下令让临安城内的大夫去替患者诊治。第三,柴胡有预防瘟疫的功效,官人应该下令搜集临安城内的所有柴胡,熬成汤药分发给百姓。” 郑进前听着宋酒的计策,不住地点头。他从未想过宋酒一介女子,竟然会比男子还厉害。先不说她的计策如何,单说她这份冒险进谏的勇气,足以令世间多少男儿汗颜。 王之焕亦是被宋酒提出的计策所吸引,心中也对宋酒佩服不已。 他和宋酒是一起遇到那些难民的,回城已有两日,他至今都没有想出好的计策。倒是宋酒,她恐怕是听到季差役的传信才慌忙赶来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应对之策,他确实佩服。 郑进前虽然被宋酒说服了,但仍旧担心城外的难民。“宋酒,你方才说了如何处理城内的问题。可城外呢?你方才也说了,若是迟迟不让他们进城,他们会攻城的!” 宋酒看着城下的难民,他们此刻只是一个劲地呼喊,并未作出什么过激的举动。这说明他们此刻还是清醒的,并不会攻城。 “郑官人,只需要三日。只要三日之内将城内的患者安顿好,那时便可打开城门让难民进城。” 郑进前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的难民,问道:“你确定只需要三日?” 宋酒点头,“只要三日之内不出任何状况,三日后便可开城门。” 郑进前转头问一边的王之焕,“王郎,你认为宋酒的计策是否可行?” 王之焕道:“可行,不过郑知州可别忘了将此事以六百里急递送回大内。” 郑进前一拍脑门,“瞧我的记性,险些将这事给忘了。” 宋酒赶紧说道:“郑官人,六百里的急递太慢了,应该换作八百里的急递送去!” “八百里?”郑进前惊呼,满脸诧异。“八百里的急递可是只有打仗的时候才能用的,你这么做不是要害死我吗?” 王之焕忽然改口,道:“郑官人,其实以八百里的急递送去最好!若是官家怪罪下来,我会向官家解释。” 郑进前认命地说道:“好!八百里就八百里!人命关天,只要能治好这场瘟疫,这官位丢了也值!” 郑进前说完,便带着府衙的差役匆匆离去。 王之焕和宋酒站在城墙之上,双眼皆是望着下边的难民。 “你若是无暇照顾阿琢,就将他送到我的宅子吧。有他和阿盼作伴,你我也能省点心。”宋酒缓缓地说道。 他们都清楚,眼下的瘟疫到底有多严重。王之焕能到城墙上,便说明他会参与此事。而宋酒也不会对此事视而不见,为了君顾和阿盼,她必须尽快将这次瘟疫赶走。 王之焕轻声说了一句好。“宋家酒楼的事情你都处理好了?” 宋酒道:“原叔已经去通知他们了,很快宋家酒楼便会关门。只要挨过这场瘟疫,酒楼就能重新开门做生意。” 王之焕微微一笑,“我以为你死也不会让宋家酒楼关门,这些日子你怕是要损失不少银两。” “比起银子,我还有更重要的东西需要守护,不是吗?”宋酒转头看向王之焕,嘴角微微扬起,心中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王之焕看着宋酒的面容,心中微微一动。 宋酒是美人,这一点他一直都未曾否认过。不过世间再美的美人放在他的眼前,他也只是看一眼,从未记在心上。 可是宋酒是一个例外。 这个有着一双盈盈鹿眼的美人,她的牙尖嘴利,她对自己的狠以及她的智谋,这些无时无刻不吸引他的注目。 宋酒见王之焕一直盯着自己的脸,有些厚颜无耻地问道:“郎君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垂涎我的美色?” 王之焕收回目光,神色有些不自在,淡淡地说道:“你有美色?” 宋酒笑道:“自然!” 说完,宋酒便转身走下城楼。 第一百五十三章 :人心惶惶 天色渐黑,城外的难民体力不支,呼喊的声音渐渐小了。 城墙上的士兵也站了一日,夜幕时分换防,城中家家户户的上方都升起了袅袅炊烟。 宋酒牵着马走在街道上,街道两边的铺子有三两间已经是大门紧闭。还有些没有关门的,已经在匆匆忙忙地拾掇店内的东西。 “快点儿!啰里啰嗦地小心被染上那劳什子的瘟疫!” 一个背着包袱的男子从宋酒身边走过,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体态臃肿的妇人。 妇人气喘吁吁的,面上挂着几大颗豆大的汗珠,她身上的几圈肉因跑动而上下波动。“当家的,我跑不动啦!咱们家不是有马车吗,干嘛不坐马车?” 男子又折回到妇人的身边,拉着妇人粗壮的手臂,心急如焚。“说你是个妇道人家,你死活不认!咱们若是坐着马车出城,城外的那些难民万一一拥而上,咱们哪里还有活路?” “哎呀!”妇人一甩袖,赖在原地不走了。“我不管,反正我是走不动了。走到哪儿都是死,干嘛不待在城里?” 男子拽着妇人的手,道:“你傻呀!城外的难民都快抵上咱们一座城的人了,万一他们闯入城,咱们就等着被他们撕碎了裹腹!” “姑奶奶,我求求你,咱们赶快逃吧!”男子拖不动妇人庞大的身躯,只有在一旁磨嘴皮子。 宋酒走过去,问那位急着要逃出城的男子。“这位大哥,知州不是派人守住城门了,你们怎么还要出城?” 男子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不出城难道坐在家里等死?城里已经有人染上了瘟疫,官府的人出马能将染上瘟疫的人全部抓起来吗?他们又知道到底有多少人染上瘟疫?” “可你们贸然出城,又怎知不会染上瘟疫?”宋酒 分卷阅读155 分卷阅读156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56 问道。 “如今难民都聚在东城门,且官府的人主要守在东城门,我和我夫人只要往西城门去,便可以出城走水路离开。” 宋酒看见街上有不少人都朝着西城门那边走,问那男子,“他们都是要往西城门去?” “是啊!如今就只有西城门的守城士兵少些,趁着难民还没有聚在西城门,我们得赶快出城!”男子说着,奋力地拉着雍容的妇人朝西城门而去。 宋酒牵着一匹马在逃难的人群中格外显眼,有几个好心的大娘都劝她弃了马匹,赶快随她们一起逃走。 宋酒笑着对她们说道:“我不走。” 那几位大娘就像看傻子一般看了宋酒几眼,互相拉扯着走了。 “啊!死人了!” 身后的逃难人群中突然传出一声尖叫,所有人都停下逃难的脚步,折回去一看究竟。 宋酒赶紧将马匹拴在街边铺面下的木桩上,反正这个时候也没人会贪便宜将她的马牵走。 “让一让!”宋酒拨开人群,掏出帕子掩住口鼻,凑过去检查倒在地上的人。 倒在地上的人是个约莫二八年华的女子。 女子两眼翻白,口中不断地涌出的白色泡沫顺着两边嘴角流出,一些流到了她那身干净的褙子上,一些就落在了地上和泥土混成一片。 女子的神情十分难受,伸出双手胡乱地抓,想要求救。 宋酒避开她的双手,问一旁的人要了一张帕子。宋酒将帕子覆在女子的半边脸上,两指拨开女子的两眼一瞧。 没救了。 “她是不是染上瘟疫了?”一个妇人问道。 其他人一阵唏嘘,纷纷退了一大圈,不敢接近躺在地上口吐白沫的女子。 宋酒看着周边的人,问道:“哪位是她的亲人?” 没有人应声。 人群中传来一道声音,“她不是楚馆的香儿小姐吗?哪来的亲人?” 宋酒回头看了看那女子,香儿小姐?那不是李寻经常光顾的烟花女子吗? “哎呀,咱们还是快逃吧!连楚馆的小姐都染上了瘟疫,咱们这些正常人恐怕也熬不了多久!” “对对对!快走快走!” 只是片刻的事情,方才围成一圈的人全都散了。后方赶来的人见地上躺着一人,都是纷纷绕道。 宋酒看着香儿小姐渐渐咽气,她的双手因为痛苦而弯曲成鹰爪的模样。宋酒将那块帕子掀开,覆在她的面上。 终究还是有人死了,这场瘟疫不知还会死多少人。 宋酒站起身,眼前突然一片空白,脑子一下子晕乎乎的。宋酒向前走了两步,脚下摇摇晃晃,落不到实处。 “小心!” 就在宋酒要摔倒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扶住了她的两肩。 宋酒使劲甩了甩脑袋,方才那种眩晕的感觉才渐渐消退。 “钱改容?”宋酒抬头一看,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你怎么在这儿?” 钱改容看了一眼地上的女子,道:“听说街上有不少人逃难,我出来看看。” 他说的不是实话,其实他来,只是想看看宋酒是否安好。自从上回宋酒无缘无故的消失,他的心里一直空落落的。刚处理完堤坝的事情,他便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就是为了看她一眼。 “上回你失踪,我和种卿都去寻你,却什么也没找到。听守城的人说,你是和阿焕一道回来的。你们……路上没出什么事吧?”钱改容担忧地问道。 宋酒淡淡一笑,“能出什么事?一点小伤,如今也好得差不多了。” 钱改容扶着她到一边坐下,问道:“这回又是刺杀?追杀你们的人可有露出破绽?” 宋酒摇头,“我和王之焕同时被追杀,是不同的两拨人。当时场面太混乱,看不出他们到底是谁派来的。” 钱改容皱眉说道:“也许是宋氏的仇家做的,你是永嘉宋氏的人,被盯上也是情理之中。” 宋酒看他的神情,“你都知道了?” “恩,前些日子宋氏的两兄弟来临安的时候,我便知道了。”钱改容笑得有些牵强,“你我相识已久,我竟然不清楚你的身份。” 钱改容是个值得交心的朋友,宋酒本就无意瞒他,却没想到他先知道了。可这也不能怪她,宋玉姝的身份一直不太明朗,她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 “钱改容,我是永嘉宋氏的人,难道你就不会交我这个朋友了?” 钱改容立即说道:“自然不是!改容岂是这种人?” 宋酒在他胸前轻轻捶了一下,笑道:“既然不是,那我是不是永嘉宋氏的人,又有什么关系?” 钱改容这才释然一笑,眉心渐渐展开。 第一百五十四章 :破城而入 城内城外瘟疫肆虐,宋酒即使待在家中,心里也不太平。 花发这个时辰还未回来,更让宋酒担心。 城内的人皆是惊慌失措,一个劲地要逃出城。而城外的难民亦是惊慌失措,却是一个劲地要进城。 那些打算从西城门逃出城的百姓,是铁定出不去的。这一点宋酒从城楼上下来的时候就知道了,她没有告诉逃难的人,便是想他们到了西城门的时候知难而退。 郑进前已经下令紧锁四道城门,无论城内城外,都不能放任何一个人进出。城内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进来,简直是异想天开。 花媪一进门便看见宋酒拿着一本书,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花媪低低地叹了一声,自家的小娘子自从受伤失忆后,有哪一日是过得安心闲适的? 花媪进来,端着为宋酒准备的点心。“小娘子,夜已深了,您还是早些睡吧。” 宋酒搁下书,道:“花媪,我睡不着。这瘟疫弄得人心惶惶,我哪还有心思歇息?” 花媪看着桌上的烛火,那火苗在微微地跳跃。昏黄的烛火映在宋酒的面上,花媪清清楚楚地看见宋酒满面疲惫。 “小娘子不是官,无需操心这些的。” 宋酒扶着额头,拿起一块糕点有一下没一下地尝着。 “咚咚咚!咚咚咚!” “开门呐!” 一道苍老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冬儿坐在檐下听见声响,赶紧跑去开门。 季差役手中拿着一把大刀,大刀立在地上,撑着他疲惫的身躯。 冬儿疑惑地问:“官爷,您找何人?” 季差役抿了一口口水,直接闯进宅子。 冬儿赶紧将门关上,快步追上季差役。“这位官爷,你怎么随便闯进他人的私宅?” 季差役不理会冬儿,扯着嗓子喊道:“宋娘子!宋娘子!” 宋酒在屋里听见声音,赶紧出去。 “季大哥,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宋酒看季差役一身狼狈,不知他出现在这里有几个意思。 “宋娘 分卷阅读156 分卷阅读157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57 子,坏事了!西城门大开,难民都从西城门一拥而入了!” “什么?”宋酒、花媪和冬儿皆是一惊,两眼睁得如铜铃一般。 “郑官人不是下令紧锁城门吗?何人这么大胆,竟然私自打开西城门?”宋酒呼吸突然变得急促,心绪紊乱。 “是祝家的二郎君,他从城外进来。当时守城的人见城外只有他一人,且那祝家二郎一直在破口大骂。守城的将士见四周无难民,就开了城门。哪知……” 宋酒冷哼一声,接着季差役地话说道:“哪知这个时候,城外的难民突然出现,将士来不及关城门,难民便闯入城中了?” 季差役急不可耐地点头,面上一片愧色。 宋酒气得大声骂道:“既然难民闯入了城中,你们不去挡着,跑到我这里作甚?我是官吗?你们一个个的难道还指望我去将难民赶出去?” 花媪拉着宋酒,劝道:“小娘子莫气,你也得让这位官爷把话说完。” “说?有什么好说的!”宋酒指着门外,怒目圆瞪。“守城的人吃的是官府的饭还是他祝家的饭?因为一个祝良衡便大开城门,他们是想全都死在这里不成?上行下效,若不是他们管束不力,会弄成这个样子?” 宋酒此刻被气得不轻,胸口不住地起起伏伏。 原本只需要挺过三日,如今才过了几个时辰,难民一旦蜂拥而入!官府若是管理不当,临安城的所有人就只有等死的命! 季差役见宋酒不再骂了,这才开口说道:“宋娘子,官人派我来请你去府衙,好商量对策。” 宋酒将头扭到一边,冷冷的说道:“呵,我不过是一介商人,哪里有什么对策?这临安城还有当朝的大将军,还有正八品的大理寺丞,更有太原王氏的三位人才,什么时候轮到我一个平民百姓凑热闹了?” 季差役十分为难,他懂宋酒为何如此生气。换作是他,他可能会说得更狠。 宋酒明明替郑官人出过主意,按照原先的计划挺过三日是没有问题的,可就是因为一个祝良衡,生生将计划好的一切都毁了。 “宋娘子,我知晓你心中气愤难平,但是如今整个临安城都危在旦夕,你去了府衙,也好让官人安心呐。” 宋酒淡淡地问道:“方才我说的那些人,郑知州没有让人去请吗?” 季差役道:“请了,都派人去请了!” “走吧,我跟你去府衙。” 花媪赶紧转身进门去取了一件外袍,“小娘子,外边冷,你多加件衣裳。” 宋酒接过,对花媪和冬儿吩咐道:“花媪,冬儿,我走之后立刻将门拴上,除了认得的人,其余的一律不开。” 花媪和冬儿点头,将宋酒和季差役送出门。 临安知州的府衙 郑进前此刻在公堂上急得团团转,他身上的官服穿得十分随意,显然是匆匆忙忙换上的。 郑夫人从帘子后边出来,见他在公堂上来回踱步。“官人,你先停一停。不是已经派人去请钱寺丞、种将军和王氏的五郎了么,你再急也得等他们来了再说。” 郑进前停下脚步,却又忍不住动脚。郑夫人赶紧拉住他,替他打整好衣衫。 “官人,你的急递写好了?”郑夫人替他整理好衣襟,问道。 郑进前浑身一颤,赶紧飞奔到桌前,慌乱地寻找写急递的折子。 郑夫人见他的举动,便知道他已经忙得将此事给忘了。郑夫人走上去,从桌子的左上角抽出一份折子递给郑进前。 郑进前提着笔奋笔疾书,一边写一边悔恨地说道:“当时宋酒提议以八百里的急递送去大内,我认为不妥。眼下的形式,我也不得不用八百里加急送去了。” 郑夫人一怔,“又是宋酒?” 郑进前叹了一声,“可不是她么?先前我下的命令,都是她的提议。她说最多坚持三日,三日过后便可以让难民进城。结果呢?全被祝家的祝良衡给毁了!” 郑夫人轻轻地拍拍他的脊背,道:“官人莫要心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郑进前终于停下笔,将折子装入特制的信封里,再用蜡封口。 “来人,赶紧将这份急递送去大内,记住是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郑进前特意强调了两遍。 第一百五十五章 :扇他一掌 宋酒和季差役急急忙忙地赶到府衙,却在府衙里遇上了祝良衡。 祝良衡似乎没有自知之明,在见到宋酒的时候依旧是一副唯我独尊的模样。 “哟,宋酒,没想到你还好好的活着呢!” 宋酒咬牙切齿,袖中的双拳紧紧地握着。“祝良衡,你还有脸到这里来!” 祝良衡笑道:“我凭什么没脸?再说是郑知州请我来的,我总得赏个脸吧!” “哼!祝良衡,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任性,临安全城的百姓都会有性命之忧?”宋酒拼命地忍住心中的怒火,竭力告诉自己,祝良衡只是个没脑的家伙罢了。 哪知祝良衡浑不在意地说道:“你耍我的吧!不就是进城么?那些人全都堵在城外,难道你们要让他们在城外饿死不成?” 宋酒箭也似的冲到祝良衡的面前,一把揪起他的衣襟,眸中的怒火腾腾燃烧。“祝良衡,他们都是难民!你懂什么是难民吗?他们身上很有可能染上了瘟疫,你放他们进来,就是自寻死路!” 宋酒吼得破声,拖出一道尖锐刺耳的尾音。 “宋酒,你给我放开!”祝良衡瞪着宋酒,威胁道。 宋酒冷笑,手中的力道加重了几分。“放?我放了你,临安城几十万百姓的性命摆在这里,谁肯放过他们?” 府衙外边,钱改容和种卿刚好进了大门,便看见宋酒和祝良衡在院中僵持不下。 钱改容刚要开口唤宋酒,种卿一把拉住他,摇摇头,道:“先看看再说。” 钱改容这才作罢。 季差役在一旁不知该帮哪一边,他是个粗人,劝架这种事情实在是太难为他了。“宋娘子,祝二郎君,你们莫要吵了。” “闭嘴!我和她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小的差役来插手!”祝良衡转头瞪了季差役一眼。 季差役悻悻地退到一边,果然劝架这项技术活儿不适合他这种大老粗来做。 “宋酒,临安城的人死了关你何事?圣上都不急,你急什么?”祝良衡看着自己的衣襟被宋酒揪得一团乱,拧眉威吓道:“你给我放手!” 宋酒笑着松开了手,轻飘飘地说道:“祝良衡,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吧?我今日就告诉你,临安城的人死了到底跟我有没有关系!” “啪!” 所有的人一瞬间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连祝良衡也被这一巴掌打得头脑发懵。 他们方才看见了什么?宋酒扇了祝良衡一巴掌!而 分卷阅读157 分卷阅读158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58 且这一巴掌打得格外响亮,只要看一眼祝良衡面上浮现的五根手指印,就知道宋酒下手有多重。 宋酒看祝良衡的眼带着愤怒和深深的恨意,她恨祝良衡,恨不得将他撕烂了去喂狗! “宋酒!”祝良衡好半晌才回过神,捂着被扇的左脸,骂道:“你个贱人,竟敢打我!” 宋酒笑问:“贱人骂谁?” “贱人骂你!”祝良衡气急败坏地说道。 门口的钱改容和种卿很不厚道地笑了,笑声惊动了站在院中的三人。 祝良衡没想到自己今日竟然当着众人的面被扇了耳光,而且还是被一个女人扇了耳光。“宋酒,你给我等着!” 祝良衡说着,气呼呼地往外走。 “别呀,郑知州还等着问你话呢!”宋酒嘴角挂轻蔑的笑。 祝良衡冷哼一声,甩袖走了。 季差役赶紧跑上去打算拦住祝良衡,毕竟郑官人一会儿还要见他呢。 种卿伸手拦住了季差役,劝道:“别追了,郑知州一会儿问他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让他走吧!” 等三人再往亭中看时,宋酒早没了身影。 宋酒打了祝良衡一巴掌,心中的气也消了一大半。 怪只怪祝良衡倒霉,若是他在宋酒的后面到府衙,宋酒没有碰见他,便不会有这些事。可他偏偏在宋酒的前头到了府衙,宋酒窝在胸中的怒气未消,自然要在他这个罪魁祸首身上讨回来。 府衙外边,祝良衡捂着发痛的左脸走到马车边上。 “小六,你怎么来了?”祝良衡问站在马车旁的小童。 这小童不是别人,正是祝虞身边的小童。 小六指了指马车内,小声地说道:“二郎君,大郎君在里边。” 马车内突然传出祝虞的声音,“小六,何时你说话也学得小女子那般轻声细语的?” 小六噤声,恭敬地对着马车内的祝虞大声说道:“郎君,二郎君到了。” 祝虞轻轻应了一声。 祝良衡掀开车帘子,钻进了马车。 “大哥。” 祝虞没有应声。 马车内的四角都搁着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是以祝良衡将祝虞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 祝虞闭着双目,浓密的双眉微挑,斜斜入鬓。眼未动,鼻息平稳,身形一动不动。 祝良衡在一角安安静静地坐下,祝虞越是安静的时候就越危险。 两人就这么坐了一刻钟,马车仍旧未动。 祝虞闭目问道:“你就没有话要说?” 祝良衡随意地靠在马车内壁,道:“说什么?” 祝虞猛地睁开眼,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犀利光芒刺得祝良衡赶紧坐直身子。“大哥,莫不是连你也要怪我将那些难民引进城?” “我怪你。”祝虞看向祝良衡,幽幽地问:“有用吗?” 祝良衡不服气地说道:“大哥,你不问我脸上的手印,也不问我此次出城情况如何!你到底想说什么,直接说就是!” 祝虞盯着祝良衡的左脸看了许久,久到祝良衡都以为他这是要关心自己了。 哪知祝虞冷声说道:“你将难民引进城,被扇了一巴掌算是轻的。再者,你莫以为我不知道你此次出城的目的!” 祝良衡默不作声,但那左右摇动的下巴和忿忿不平的神情已经出卖了他。 “阿衡,你到底何时才能长大?”祝虞皱着眉头说道,“大哥告诉过你,凡事不可做得太绝,得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祝良衡回嘴道:“我一直都记得。” “记得你还派人去杀宋酒?”祝虞拧眉骂道:“你以为你借着出城的幌子就可以让人无所察觉?你以为宋酒是傻的?更何况她身边还跟着一个王之焕!” “大哥你莫要说我,你不也三番两次派人到宋家酒楼作乱?你以为不知道这些?”祝良衡扬声道。 “那些不过是生意场上使的一些小手段,和你气急杀人是两码事。若不是我派胡威去宋家酒楼闹事,你以为宋酒会查不出要杀她的人是你?” 第一百五十六章 :狗屁商量 祝良衡今日才从城外回来,自然不知道城内发生的事情。 当初他出城说是去谈生意,其实是为了避开嫌疑。 他雇了杀手去追杀宋酒,若是他在城中,其他人一定会认为他对上回祝家酒楼的事情耿耿于怀,进而怀恨在心,才会买凶杀人。 祝良衡坐在马车内,看着满脸失望的祝虞,道:“大哥,若不是上回宋酒害得祝家酒楼的进账损失了五成,我也不会买凶去杀她!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我!” 祝虞看了他一眼,面上的失望更加明显。“杜若是我派去宋家酒楼的,让她在客人饭菜中下毒的事情也是我吩咐的。此事因我而起,你是不是也要怪我?” “我……”祝良衡无话可说。 祝虞继续说道:“生意场上的事就和行兵打仗是一个道理,成王败寇,输了你也得输得有骨气!买凶杀人,我自问从前从未教过你!” 祝良衡扭头,有些不耐烦。他不懂祝虞今日的话怎么这么多,像老太婆的裹脚布,又臭又长。 “大哥,你说了这么多。若是换做你,难道你被宋酒阴了,只会忍气吞声,不会还手?” 祝虞心平气和地说道:“还手是必要的,但是绝对不会像你一般莽撞!你瞧宋酒,杜若下毒一事之后,她有找人买凶杀你吗?她做了什么,你难道不记得了?” 祝良衡一想起此事,心中就窝火。他自然记得宋酒都做了什么事,潜伏在祝家酒楼将酒楼搞得乌烟瘴气。 “阿衡,你和宋酒相比,还差得太远。你若是再这样下去,大哥若是不在了,还有何人替你收拾?指望爹娘吗?” 祝良衡喃喃道:“大哥你不是一直都会在的么,我有什么可担忧的。” 祝虞不欲再说,对着马车外说道:“回家!” …… 府衙内,钱改容和种卿走进公堂,第一眼就瞧见宋酒坐在临时搬来的椅子上。 两人想起方才在院中见到的一幕,浑身不禁抖了一下。 宋酒瞧见两人的神色不对劲,自然能猜出他们在想什么。“放心,我只会扇祝良衡的耳光。” 种卿讪讪一笑,一口白牙在烛火的照映下依旧很显眼。“嘿嘿,妹子怎会跟大哥动手呢!” 堂上的郑进前听得云里雾里,问道:“扇谁耳光?” 宋酒道:“方才我替郑官人扇了将难民引进城的坏人一巴掌,郑官人可觉得解气?” 郑进前听了,眉毛不禁动了动,面上笑得十分僵硬。“解气,自然解气!” 钱改容上前问道:“不知郑官人让我们到府衙,所谓何事?” 郑进前叹道:“还不是为了瘟疫的事情,原本宋酒的法子挺管用的。 分卷阅读158 分卷阅读159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59 但如今祝良衡将难民全部引进临安城内,将原本的计划全数打乱了。咱们得好好商量之后该如何?” 宋酒皱眉说道:“商量个狗屁!” 堂上的三个人皆是被她的言辞一惊,个个呆若木鸡。 他们今日见到的宋酒是假冒的吧?怎么言辞和平日反差得如此大? 王之焕刚进公堂,听见宋酒的话,亦是一怔。 郑进前眼尖地看见王之焕来了,高兴地说道:“王郎,你终于来了!” 王之焕点头,道:“有些事耽搁了。” 四人纷纷朝宋酒看去,皆是欲言又止,不知从何说起。 宋酒起身,看着眼前的四人。 郑进前,临安的知州,百姓的衣食父母。 种卿,当朝的大将军,上过沙场带过兵。 钱改容,正八品的大理寺丞,对医理多多少少有所了解。 王之焕,白衣一名,能做什么呢?宋酒想了想,大概就只有武功比较了得这一点能派得上用场。 宋酒对着四人说道:“方才我说商量无用,是有原因的。眼下形势危急,咱们就算想破脑袋也能在一夜之间想出一条十全十美的计策。” 种卿问道:“难道我们就只能干坐着,等大内的消息?” 宋酒摆手,“自然不是。先前我说过,先安顿好城内染瘟疫的百姓,这一点眼下也可用。如今城外的难民都涌入城中,我们得将他们安顿在同一个地方,千万不能让他们四处走动。一旦发现患有瘟疫的,立刻隔离。” “可是城中所有药铺中的柴胡加起来也不够这么多难民服用,这可如何是好?”郑进前忧心忡忡地问道。 若是之前只有城中的百姓染瘟疫还好,根据他的估算,城中所有药铺买的柴胡足以撑过三日。可是谁会料到今晚会有这么一出! 宋酒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将大购柴胡的事情说了。“其实两日前,我曾吩咐人到临县收购柴胡。但他今日还未回城,结果如何,我也说不准。” 郑进前眨了眨眼,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宋酒,你方才说你派人去临县收购柴胡?” 宋酒点头默认了。 “这柴胡的价格可不低,若是临县的柴胡全数加起来,得花费不少银两啊!”郑进前掰着指头算了算,发现这笔数目用十个指头是算不清的。 种卿亦是上前问道:“妹子,你赚钱不易,如今全数用来收购柴胡,不觉得可惜吗?” 钱改容在一旁说道:“难怪晨昏时刻宋家酒楼早早的关了门,竟是这个原因。” 宋酒见他们面上一片惋惜,笑道:“我都不觉得可惜,你们个个愁容满面的,难道你们才是宋家酒楼的东家?” 王之焕明白宋酒的意思,对三人说道:“银子没了可以再赚,可是性命都没了,怎么赚银子。阿酒如此做,便是因为这个。” 宋酒满意一笑,王之焕这话说得深得她心。 种卿和郑进前哈哈大笑,原来看不开的是他们。宋酒倒是比他们任何人都活得潇洒,千数万数的银两花去了也不觉可惜。 钱改容看着宋酒面上的笑意,再想方才王之焕称呼她阿酒,宋酒并没有反对。钱改容心中一空,神色黯然。 “阿容,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一旁的种卿拍了一下钱改容,咧着嘴笑问。 “无事,只是在想郑官人送去大内的急递何时能得到回复。” 郑进前的眸子转了转,在心中算了算日子。“八百里的急递,送到大内最快需要两日。来回最多也要五日,也就是说,咱们得撑到第五日,官家便会派人来支援。” 五日,若是放在平时,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便过去了。可眼下,可以说是度日如年。 第一百五十七章 :我是她哥 在知州府衙内合计好了对策,宋酒一行人也无意再待在里边。 “九妹!九妹!” 宋酒甫一出府衙的大门,宋玉恒便兴致勃勃地跑上前来。 宋酒见他大半夜不在家中歇息,竟跑到府衙来找她,定然有鬼。“你捡到宝啦?喏,府衙就在身后,捡到什么好东西就上交吧!” 宋玉恒瞬间苦着脸,道:“九妹,我好心来接你,你就这么埋汰我!” 宋酒见他委屈的模样,就和阿盼一个样。她有些怀疑宋玉恒不是宋玉姝的哥哥,而是弟弟。 宋玉恒拉着宋酒的手臂,笑着问道:“九妹,我听说临安城最近闹瘟疫,你就让我住到你那儿去吧!成不成?” “不成!”宋酒一口回绝。 王之焕一行人比宋酒慢了几步,此刻才出门。 王之焕最先出来,见一个男子拉着宋酒的手,面上还笑嘻嘻的。他眉头一皱,悄声靠近,冷冷地开口,“你是何人?” “哎呀!”宋玉恒被突如其来的声音一吓,立刻松开了手。整个人也向后跳了几步,抱着自己受惊的小心肝呼呼地吹气。 “人吓人,吓死人!你这人不厚道!”宋玉恒边骂边抬头,顿时愣住了。 这人莫不是神仙,怎的一身仙人气派? 王之焕不着痕迹地往宋酒身边靠近,说出的话呛得宋玉恒一时无言。“平时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 宋玉恒心有余悸,委屈巴巴地看向宋酒,“九妹,你评评理!” 宋酒撇开眼,当作什么也没看见。 王之焕问宋酒,“他是何人?一副恬不知耻的模样。” 宋酒被他的话逗得一笑,恬不知耻!一个暗里恬不知耻的人骂一个表面恬不知耻的人,她还是头一回见。 宋玉恒面色一僵,赶紧跑到宋酒身边,神气地说道:“我是她哥!” “哈哈哈……”门后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种卿从门后出来。 “你是她的哪个哥哥?” 宋玉恒昂首挺胸,“我是她的七哥,正儿八经的亲七哥!” 种卿笑得两眼眯成了一条线,一口白牙全露了出来。“哈哈哈,我还是她的大哥呢!” “你,还有你!竟然不信我的话!”宋玉恒突然看见钱改容从门后出来,小脸瞬间阴转晴。“钱改容,你来评评理,我是不是九妹的亲哥哥?” 钱改容道:“宋玉恒,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宋玉恒摆摆手,道:“这些稍后再说,你就说说,我是不是玉姝的亲哥哥?” 钱改容见种卿和王之焕都看着自己,这才想起种卿和王之焕都没有见过宋玉恒。“宋玉恒是永嘉宋氏的七郎,也是宋玉姝……也就是宋酒的亲哥哥。” 种卿一愣,“宋玉姝?妹子你……”种卿指着宋酒,又看向王之焕,突然大声笑了。 种卿一边笑,一边不住地拍着王之焕的肩膀。“这都是缘分呐!” 宋玉恒得意一笑,“如何,这下相信了吧?” 钱改容又对 分卷阅读159 分卷阅读160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60 得意的宋玉恒说道:“这两位一个是太原王氏的王之焕,另一个是种卿种将军。” 宋玉恒原本春风得意的脸顿时一黑,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原来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王之焕,失敬失敬。” 王之焕淡淡一笑,“不敢。” 如今太原王氏的人和永嘉宋氏的人算是真正碰面了,可这气氛有点冷。 种卿为了缓和这种不协调的氛围,笑道:“深更半夜的,我们站在府衙门前说话也不合适。大家还是各自回去歇息,天明之后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宋玉恒一把拉住宋酒,顺便也叫上了钱改容。“阿容,还记得当初在汴京我跟你提过的事吗?” 钱改容温润一笑,“你说的事情太多,不知是哪一件。” 宋玉恒看了宋酒一眼,道:“你和我九妹的亲事呗!” 还未走远的王之焕和种卿听见宋玉恒的话,皆是一愣。 “阿焕,妹子不是与你有婚约么?怎么又和阿容扯上了关系?”种卿疑惑地问道。 王之焕淡定地走在前头,“当初你不是劝我退了宋家的婚事?你能如此想,宋氏的人也不是傻的!” 宋玉恒听见王之焕和种卿远去的脚步声,笑得愈发得意。别以为他不知王之焕对九妹的心思,他向来看王氏的人不顺眼,怎么可能将亲妹子往虎口里送? 比起王之焕那副不饶人的高深淡漠的模样,钱改容无疑是上等的妹夫人选! 宋玉恒挑眉问道:“你考虑得如何?” 钱改容笑得不太自然,悄悄看了宋酒一眼。“我以为当初你是说笑的。” 宋玉恒嗨了一声,“我宋玉恒是那种随意说笑的人?” 宋酒在一旁忍够了宋玉恒的叽叽喳喳,咬牙低声说道:“宋玉恒,你若是再乱说一句话,别想再住进宋宅。” 宋玉恒赶紧闭上嘴,唔唔地不知在说些什么,两手还不停地比划一通。 钱改容与他们道别,坐上马车回去。 宋玉恒终于憋不住,开口说道:“九妹,七哥劝你别对王氏的那个小子动心思,到时候后悔的只是你。” 宋酒一记刀眼朝他飞过去,“你是我什么人,管的真宽!” “我是你哥!” “别拿哥哥的身份来压我!”宋酒皱眉,“宋氏和王氏到底结了什么梁子?你见到王鸿是满脸的不待见,见了王之焕是浑身的不待见。” “宋氏和王氏在朝堂上可是死对头,你说我见了他们能有好脸色?” 宋酒突然发现今晚只有宋玉恒一人来,他平日不都是和宋琦一道的吗?“宋琦人呢?没有他的保护,你也敢随意出门?” “宋琦又不是我亲哥,我关心他作甚?”宋玉恒说着,突然觉得宋酒话里有话。“九妹,我可是你亲哥哥,你就不能不埋汰我吗?” 宋酒点头,“你少说些废话,我自然找不到话埋汰你。” 宋玉恒一路上果真不再说话,一直可怜兮兮地看着宋酒。 宋酒被他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在进门的那一刻终于妥协了。“得了,赶紧去歇着!天明时分起来,跟我去处理瘟疫的事情。” 宋玉恒顿时活蹦乱跳地进了房门,嘴里还念念叨叨。“我赢了!我赢了!九妹认输了!” 花媪在一边看着,忍不住问宋酒。“小娘子,这宋郎君真是您的哥哥?我怎么觉着他和小郎君差不多大,只是长得快些。” 宋酒十分认同花媪的看法,笑道:“花媪,英雄所见略同!” “对了,小娘子方才出门之后,王郎君将阿琢送来了,说是您吩咐的。” 这人做事还真是雷厉风行! 宋酒道:“我知道了,这些日子您就好生照顾阿盼和阿琢。” 花媪点头应是。 第一百五十八章 :齐心协力 第一日,宋酒带着寄住在自家的宋玉恒上了西城门。 宋玉恒看着被官兵围堵在西城门的难民,小声地问道:“九妹,这些难民难道要一直搁置在城门口不管?” 那些难民在逃难途中已是衣衫褴褛、饥肠辘辘,若是一直将他们困在城门这边,等到他们饿到头脑发昏时一冲动,杀人放火的事都做得出。 宋酒最怕他们不是因为瘟疫而死,而是死在官兵的刀下。 “将他们围堵在城门这里,只是一时之计。我带你来,只是想让你看看难民的情况,顺便给我出个主意。” “什么主意?”宋玉恒睁着双眼好奇地问道,他最喜欢出主意了! 宋酒狡黠一笑,不怀好意地说道:“你说将你扔在哪一堆难民中比较好?” 宋玉恒脸一绷,“九妹,不是说好不埋汰我吗?你说话不算话!” “好啦!玩笑而已!”宋酒收敛起玩笑的神色,道:“咱们得找个地方搭棚施粥,先让难民填饱肚子再说救命的事。” 宋玉恒点头,“这倒是,不过这哪是你该担心的事?临安的知州是吃干饭的?” 宋酒靠在城墙的石梯上,指着城门下那些竭力阻挡难民的官兵,道:“郑知州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办,昨夜商讨的时候,我要了这份差事。” “九妹,你莫不是吃错药啦?”宋玉恒用食指戳了戳宋酒的脑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心痛地说道:“九妹啊,你的银子多得没地方花?搭棚施粥,你知道要花费多少银两吗?” 宋玉恒只要想着一锅一锅的白米送到难民的手中,他的小心肝就心痛不已。这哪里是粥,分明是白花花的银子! 宋酒刀了他一眼,咬牙道:“把你的手拿开,否则……” 宋玉恒识趣地往回一缩。 “我不傻,做生意讲究一本万利,我此次花点儿银子算什么。”宋酒勾勾手,让宋玉恒凑近点。 “我问你,若是此次我帮助郑知州解决好瘟疫,你说圣上会赏赐我什么?” 宋玉恒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九妹,你好大的胃口啊!主意都打到官家的身上了!” 宋酒得意一笑,“我从不做亏本的生意,此次解决瘟疫,宋家酒楼的名声便会传到汴京。到时候还怕赚不回本?” 宋玉恒笑得狡黠,“九妹果然是做生意的好手,目光长远非常人所能及,七哥佩服!” 宋酒见他有些飘飘然,立即泼了他一盆冷水。“想入非非,银子也不是你的。赶紧想想该在何处搭棚?” 宋玉恒随口说了一句,“在宋家酒楼不就成了?” “何解?” “九妹既然想让宋家酒楼扬名,自然要将地方选在酒楼啊!一来宋家酒楼地方大,二来位置也方便,周围便有药铺和大夫。”宋玉恒抱着双手,在心中不住地夸自己聪明。 “嗯,不错!”宋酒满意了,选在宋家酒楼的确不错! “宋娘子,郑官人派小的来问一声 分卷阅读160 分卷阅读161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61 ,搭棚的地方可选好了?”一个身穿差役服的男子跑上来问道。 宋酒道:“选好了,就在宋家酒楼。你回去告诉郑知州一声,让那些大夫今早到宋家酒楼门前准备着。” “是!”差役又匆匆离去。 宋酒回头唤宋玉恒,“愣着作甚,还不走?” 宋玉恒嘿嘿笑了两声,谄媚地说道:“九妹威武!” 宋酒无言。 …… 宋酒到宋家酒楼的时候,欢门下站了不少人。除了背着药箱的大夫外,其余的是宋家酒楼的小二,以及千里眼。 原叔站在最前头,满怀期待地等着宋酒。 “原叔,我不是吩咐你们尽早离开吗?”宋酒看着酒楼中的几十个人,心想他们是等着她回来辞行的? 原叔道:“东家,我们都听说了。既然要在酒楼搭棚行善,大家岂有不帮之理?能在宋家酒楼做事,是我们的福气。东家有意遏止这次劫难,我们更应该齐心协力,共渡难关!” “对啊,东家!齐心协力,共渡难关!” 一众的小二高声吼道:“齐心协力,共渡难关!” “齐心协力,共渡难关!” 声音整齐划一,嗓音嘹亮,铿锵有力的声音在欢门下回荡着。 宋酒眼眶微红,她养的都不是闲人,也不是一般的小二,而是忠肝义胆的男子汉! “好!大家齐心协力,共渡难关!”宋酒大声说道:“开门,准备搭棚施粥。大夫们请往里走,稍后还得仰仗各位替难民诊治。” 那些大夫原本是被郑进前的官威给逼来的,心中有千万个不情愿。如今见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二都能和难民共渡难关,纷纷汗颜。 他们都是行医半辈子的老江湖了,和宋酒一个女子比起来简直是自愧不如。 其中一个大夫走上前,拱手道:“宋东家毁家纾难的大义令我等惭愧,我等定会竭尽所能,为难民诊治的!” 宋酒朝着众人叉手,行了一个大礼,“宋酒在这里先行谢过!瘟疫害人,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众人齐齐点头,各自拿起手中的东西进了酒楼。 小二们手脚麻利地在欢门下搭上台子,而厨子则在后厨利索地开火煮粥。 就连宋玉恒这个养尊处优的郎君也跟着原叔在一层搬桌椅,为大夫们准备好看诊的地方。 “一千里!一千里!”宋酒不见一千里的踪影,高声呼喊。 二千里听见宋酒的呼声,从酒楼中跑出来。“东家找一千里何事?” “一千里呢?” 二千里连忙解释,“今晨卖生果的张叟急匆匆地进城,给了一千里一张字条。一千里便带着三千里出城了,说是去接花发。” 宋酒皱眉,“花发?一千里认得花发?” 二千里点头,“认得,整个酒楼的人都认得!花发时不时到酒楼来坐坐,大家都认得他。” 宋酒这才放心,终于有了花发的消息。 既然一千里和三千里出城去寻他,那便意味着柴胡的事情有着落了。 半个时辰之后,一切都安排得秩序井然。 小二从后厨端出两大锅白粥,架在欢门前。 就在这时,差役也领着西城门的难民往宋酒酒楼赶来。 宋酒赶紧让所有人都蒙上白布,吩咐他们尽量少和难民直接接触。若是帮忙的人都染上了瘟疫,那还能指望谁来帮忙? 瘟疫来的第一日,他们要做的就是安顿好所有的难民,先让他们吃饱,以安抚他们焦躁的内心。 第一百五十九章 :值得尊敬 短短一日下来,宋家酒楼上上下下都累得直不起腰杆。 大夫们看了一日的诊,手腕酸麻。他们个个皆是面红眼肿,连腿脚也因为坐了一整日而变得不太利索。 宋家酒楼所在的一整条街上,所有的难民都沿着街边或坐或卧。好不容易熬过了第一日,无论是难民还是在宋家酒楼帮手的人,个个都是身心俱疲。 第二日,当晨曦的第一缕光线照进宋家酒楼的时候,宋酒已经在欢门下坐镇了。 荀清华背着自己的竹篓走到欢门前,见宋酒孤身一人坐在正中央的椅子上。 她身上有一种镇定人心的力量,只要她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什么也不做,便足以令人心安。 荀清华的到来,倒是让宋酒略微吃了一惊。 “荀老,您怎么来了?” 荀清华今日清晨又去采药了,是以只穿了一件朴素的布衣。荀清华搁下竹篓,道:“听说临安城所有的大夫都跑到你这儿,我来瞧一瞧。” 宋酒起身给他让座,笑问:“只是瞧一瞧?” 荀清华坐下,面上露出了被看破心思的尴尬。“你这七巧玲珑心,老夫还能说什么?” 宋酒替他倒了一杯茶,“荀老心系难民,您能来替他们诊治,是难民之福。” 荀清华接过茶杯,茶水还是热乎的。荀清华暗道宋酒有心了,他每每采完药回来之所以要喝上一杯热茶,便是因为晨间露水重,手脚容易冰冷。 “昨日你们搭棚施粥,用了多少粮?大夫查出有多少人患有疫症?”荀清华喝着热茶问道。 宋酒粗略算了算,昨日花费的粮食估摸有半船的量。“粮食用了多少倒不是要点,也是多花些银两。至于疫症,因为昨日的难民数量太大,大夫看了一整日,仍旧没有看完。查出来的人只有十一人。” 荀清华面色沉重,“十一人也不少啦,一人传染一人,不到一日所有人都会染上瘟疫。” “这个荀老倒不必担心,那十一人已经被隔离开,等着大夫具体诊治后,便可以用药了。” 荀清华点头,说道:“那就好!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宋酒笑道:“荀老既然要替难民诊治,何不就只治那十一人?其他的难民有城中的大夫看着,您就负责给那十一个人开药方。荀老出马,定是有十成的把握能治好!” “也好,老夫就留下来……”荀清华还未说完,就听见一阵急切而又兴奋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东家!东家!” 花发驾着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千里和三千里。一千里和三千里分别驾着一辆马车,亦是缓缓行驶。 到了酒楼前,花发一下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东家,柴胡都运回来了!您来清点清点!” 荀清华指着那三辆马车,满脸惊讶。“这上边装的全是柴胡?” 花发点头笑道:“是柴胡,全是柴胡!” 荀清华急忙迈着脚步过去,掀开车帘子一瞧,车厢里装的全是柴胡。荀清华随手拿起一株,看了一会儿,确认了整车装的都是柴胡。 “酒娘啊,这些柴胡都是你派人买来的?” 花发在一旁说道: 分卷阅读161 分卷阅读162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62 “这些柴胡都是几日前东家吩咐我去临县采买的,就是价格比平日贵了不少。” 宋酒看了看车内的柴胡,略微算了算,足够应付此次的瘟疫。 “花发,不是说好两日就回来么,怎么用了这么长的时间?” 花发拱手,满怀歉意地说道:“东家对不住,收购柴胡的时候遇上点小麻烦,有个店家见我如此急切的收购柴胡,打算趁机加价。我和他耗了一日,好说歹说才让他减了价格。” 宋酒拍拍他,“只要人没事就好,赶紧将柴胡搬到酒楼放好。” “在瘟疫爆发之前就想好了应对的计策,酒娘,老夫不得不佩服你的远见。” 宋酒谦逊一笑,“远见谈不上,只是早先年见过和闹鼠疫的情况,所以才格外留意。” 荀清华知道宋酒谦虚,但也不能阻挡他对宋酒的欣赏。在他心中,宋酒是一个值得所有人尊敬的女子。 不同于那些闺中女子,宋酒有远见,有胆识,更有气魄。普通女子能根据鼠疫的症状推断临安城会爆发瘟疫?普通女子能在大难当头时慷慨解囊,只为了解救全城百姓于水火? “可惜啊,可惜。”荀清华看着宋酒进门的背影,暗暗叹道:“若你不是宋氏的人,做王家的媳妇是绰绰有余!” …… 郑进前递上的八百里急递花了一日半的功夫,终于到了大内。 当今圣上见到郑进前递上的折子,当即御笔朱批,下令从帝京调二十名大夫和几大车治疗瘟疫的药材送去临安。 此外,圣上还特地注明,以八百里急递送回,期间不许有片刻延误。另命太原王氏的王之焕协助临安知州郑进前处理此事,若是办事不力,他二人要担全责! 当日,德亲王之女,也就是宗姬云湘进宫面圣。 但云湘面圣时到底发生了何事,任何人都不得而知。待云湘回了德亲王的府邸,圣上的圣旨一并到了德亲王府。 德亲王接了圣旨,揪着云湘的小辫子无奈的骂道:“你这个不孝女,是不是真要害死你爹才满意?” 云湘拉着德亲王的手臂,撒娇道:“爹,临安城发生瘟疫,我就是想去帮忙。圣上竟然下了一道圣旨,让你惯我禁闭!我不依!” 德亲王苦着脸连连嘘声,“我的乖女儿,你当初私自逃出帝京,圣上为了找你都出动了大内的高手,你还想如何?” “可临安城有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放心!” 德亲王哼哼了几声,“恐怕临安城除了你的朋友之外,还有种家那小子吧!” 云湘急得撒开抱着德亲王的手,不满地说道:“种卿人高马大的,我哪里会担心他?我担心的是阿酒姐姐,她……” “哎呀!”德亲王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这宋酒到底有什么好的?天底下有这么多的女子,帝京不乏大家闺秀,你怎么就对一个女商人关心至此?” 从云湘回到帝京,德亲王每日都会听到云湘提一遍宋酒的名字,弄得他如今只要一闭上眼,眼前就会浮现宋酒的名字。 “你呀,就乖乖地待着!官家已经派人火速赶往临安,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云湘不满地坐在一边生闷气,无暇去听德亲王的唠叨。 第一百六十章 :故意找事 是夜,明月当空,临安城中一片寂静。 往日喧嚣繁华的夜市早已不见了踪影,家家户户的门窗紧闭。天一擦黑,人们连烛火也不愿点上,胆战心惊地爬上床榻入睡。 宋家酒楼所在的一整条街更是寂静得诡异,月光下所见的皆是一排排躺在地上歇息的难民。 因着事情才过了两日,郑进前还未找到合适的地方来安置这些难民,是以他们不得不暂时寄居在靠近宋家酒楼的大街上。 子时,街角的黑暗处出现了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 剪春看着前方全是邋里邋遢的难民,瑟瑟发抖地劝身边的人。“十三娘子,我们还是回去吧。若是让郎主知道我们半夜三更跑到难民堆里,会受责罚的。” 钱慕予冷声喝道:“你若是再说,立马给我滚回去!” 剪春也想立刻就回去,可若她真的走了,会被钱慕予打死的。 钱慕予一抬手,剪春怕得浑身颤抖。 等了半晌也不见钱慕予的巴掌落在自己的脸上,剪春皱着眉悄悄睁开一只眼。 原来钱慕予只是掀开了她手中的食盒盖子。 剪春手中提着一个食盒,里边装着不少精致的糕点和饭菜。这些东西都是钱慕予吩咐剪春准备的,说是要给宋酒送一份大礼。 “等会儿没你说话的份儿,你只需在一旁看着就是。”钱慕予嫌弃地说道。 “是。” 钱慕予走着莲花步往那些正在睡梦中的难民走去,嘴角挂着一丝得意的笑。“宋酒,你不是最心地善良么?我倒要看看,被你救助的难民乱棍打死,你心中是何等滋味!” 睡梦中的难民根本没有察觉到钱慕予和剪春的靠近,翻了翻身,又继续睡去。 钱慕予眼中露出鄙夷之色,果然贱民就是贱民,睡相也如此不堪入目。钱慕予抬起脚,踢了一下脚下睡得正香甜的男子。 这男子刚好排在队伍的最后边,离宋家酒楼还有一段距离。且他站的地方又偏僻,四周只有两三个难民挨着。 男子从睡梦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口齿不清地骂了句:“岁呀(谁呀)?” 钱慕予皱眉,脚下的男子衣衫破烂,露出了污浊不堪的胸膛。男子的身上还隐隐传出一阵馊味,恶心得令人作呕。 男子揉了揉眼,抬头一瞧,两眼登时一动不动。“仙女儿!” 男子激动地拍醒身边的人,“快起来,快起来,有仙女儿!” “水么先奴(什么仙女)?”男子身边的人纷纷坐起来,揉着发困的眼。 等几人的困意渐渐散去,抬头看钱慕予的时候,神情与男子先前的样子差不了几分。 钱慕予面上摆出一副和善的笑容,温声细语地说道:“我不是什么仙女,我是前边宋家酒楼的东家,我叫宋酒!” 几个男子一听宋酒的名字,纷纷向钱慕予磕头。“原来是大恩人!多谢大恩人救命之恩!” 钱慕予没想到宋酒只是搭个棚施粥,竟然能得到难民这般崇敬!钱慕予奸诈一笑,不过崇敬也止于今晚。 “几位不必如此,不过是小事罢了,不足挂齿。”钱慕予忍着恶心,伸手扶起其中一个看起来比较干净的男子。 “剪春,还不过来?磨磨蹭蹭地作甚?”钱慕予朝身后喊了一声。 剪春有些害怕,因为这些难民的身上可能有疫症,靠得近极有可能会染上瘟疫。方才她见钱慕予伸手去扶难民,本想劝阻,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是。”剪春提起食 分卷阅读162 分卷阅读163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63 盒,将它搁在难民的面前。 钱慕予继续保持着温婉端庄的形象,道:“这些点心和吃食都是我吩咐厨子特意做的,白日事情太多,我猜想你们排在最后,喝上的粥应该不够裹腹。” 几个难民赶紧将食盒打开,见里边放着色香味诱人的吃食,纷纷咽了咽口水。 “宋娘子,您真是菩萨心肠!” 钱慕予笑了笑,心道:你们可要记住了,这是宋酒送给你们的! “几位慢慢吃,若是不够,我明日再给你们送来!” 几人一听还有这等好事,一个劲地点头,面上笑得灿烂无比。“宋娘子大恩大德,我们几个怎么不能报答。” 其中一人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一把塞在钱慕予的手中。“宋娘子,这是我在逃难的时候捡的,就送给你了!” 他手上还沾着吃完肉的油水,那滑腻腻的油水覆在玉佩上,粘得钱慕予满手油腻。 “几位慢吃,我先走了!”钱慕予嫌弃地转身,快步离开。 “剪春,赶紧把帕子给我!”钱慕予将男子给他的玉佩扔在墙角,拿起帕子狠狠地擦去上边的油腻,嫌弃地说道:“这等贱民,我什么好东西没有,会要他们的烂货?噫……真是恶心!” 剪春站得远远地,不敢靠近钱慕予。 钱慕予擦完双手,将帕子丢给剪春。“贱民的东西还是比较适合你这种贱婢,那玉佩也便宜你了!” 说罢,钱慕予便迈着步子优雅地离去。 后边的剪春一个闪身,躲过了钱慕予丢给她的帕子。 剪春瞥一眼墙角的玉佩,笑着离开了。 那几人正高高兴兴地吃着钱慕予送来的吃食,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死期将近。 突然,那个最先被钱慕予踢醒的男子问道:“老三,你的身子好些了?” 那名被称作老三的男子正是将玉佩递给钱慕予的人,老三意犹未尽地吮吸着十个指头,道:“头还有些昏,明日不是有大夫要替咱们瞧病么,怕什么?” 另一人皱着眉头问道:“老三,你莫不是染上了瘟疫?我听说那些被隔离的人也是头脑发昏!” 其余的人一听他这么说,纷纷退后,不敢离老三太近。 老三不在意地摆手,“瞎说什么?我就只是头脑有些热而已,绝对不是瘟疫。”说着,老三将手伸到胸前挠了挠。 “那你现在挠什么?” 老三手一顿,“几日没洗澡了,痒了你难道不挠?” 其余的人才舒了一口气,“不是瘟疫就好!” “呕……” 突然,最先被钱慕予踢醒的男子一下子倒在地上,四肢抽搐不已,口中还不断地吐着白沫。 “老大,老大!你不要吓我们!”那几个人慌忙喊道。 “救命啊!救命啊!来人呐!” “哎哟!”其余的几个人亦是捂着肚子,在地上不住地打滚。 求救的声响惊醒了前边的难民,大家纷纷跑过来。 一些机灵的难民赶紧朝宋家酒楼跑去。 “救命啊!死人啦!”去找酒楼求救的人用力地拍着酒楼的门。 第一百六十一章 :难民生事 原叔本在酒楼中歇息,猛地听见拍门声,胡乱地披上外衣,开门。 “发生何事?” 求救的难民指着街角处,慌乱地说道:“街角死人了!” 后边来的小二也是一脸迷蒙地上前,“原叔,发生什么事了?” 原叔赶紧招呼小二随自己前去查看。 求救的人跑在最前头,拨开人群,“让开让开,宋家酒楼的人来啦!” 原叔蹲下一看,几个男子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另一个严重的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不已。 原叔焦急地吩咐小二:“赶快去请大夫来!” 小二飞快地往酒楼里跑去。 因着如今难民太多,故以宋家酒楼每夜都会有一位大夫留下来值夜。 原叔按住其中一个较为清醒的男子,问道:“你们今夜吃了什么?” 那位男子腹痛难忍,扯着嗓子骂道:“你们宋家酒楼卑鄙,竟然给我们下毒!” 众人哗然! “下毒?” 原叔紧紧地抓着男子的双肩,厉声问道:“你说清楚,我们宋家酒楼何时给你们下的毒?” 离男子不远处的老三难受地说道:“就是你们的东家,宋酒!她给我们送吃的,竟然想害死我们!” “不可能!”原叔拧眉道:“东家早已离开了酒楼,何来下毒之说?” 四周皆是难民喋喋不休的议论声,原叔不知该从何说起。 “老大!老大!”躺在地上打滚的几人见老大不再活动,惊恐地爬到他的身边,“老大,你不要死啊!” “大夫来啦!”小二推开挡路的难民,扯着大夫挤进最中央。 原叔退到一边。 大夫先替那位最严重的男子号脉,再探了探他的颈部。“没救了。” 几人瞬间哀号,完全忘了自己也命不久矣。“老大!” 原叔赶紧催促大夫替另外几人诊治。 小二在一旁掌着灯火,大夫借着烛火查看了其余几人的眼珠,又将银针插入呼吸渐渐微弱的老大喉部。 片刻后,大夫亲眼看见银针变了色。“是中毒。” “老大!你死得好冤!”老三一把抓住原叔的衣袖,恶狠狠地说道:“赶紧将你们东家找来,都是她下毒害我们!” “我都说了不是我们东家下的毒!”原叔一把甩开老三的手,趁着混乱一把将小二推出人群。“赶紧去找东家!” 老三哭得涕泗横流,奈何身上又腹痛难忍,“大家伙看看,宋家酒楼就是这么对待咱们的……我们活不下去的,他们要让我们死啊!” 大夫皱着眉骂道:“你们几个暂时死不了!” 那几个人顿时怔住。 “我们……死不了?”几人互相看了几眼,皆是狐疑地看向大夫。 大夫瞪着眼,“你们若是再闹腾,就不一定了!” 那几个男子顿时默不作声。 原叔赶紧招呼几人帮着将中毒的几人扶到酒楼里。 等难民都纷纷赶往宋家酒楼的门口,原叔一把拉住大夫,忧心忡忡地问道:“那几人中的是何毒?” 大夫撤开原叔的手,“唉……我是大夫,不是神仙!你先在附近找找有没有他们剩下的吃食,我先替病人诊治后再查!” 原叔还欲再问,哪知那大夫一溜烟地跑了。 “哪家的大夫,如此不负责任!”原叔嘟囔了一句,打着灯笼在几人倒下的地方寻找。 …… 宋宅 宋玉恒嘴里叼着一块鸡腿,喜滋滋地看着宋酒画画。 “九妹,你这画……”宋玉恒咬了一口鸡肉,思量了一番措辞,笑道:“若是你不说,我定会以 分卷阅读163 分卷阅读164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64 为你画的是几块石头。” 宋酒嫌弃地丢开笔,笑着看向宋玉恒。“鸡腿好吃么?” 宋玉恒心中一颤,觉得宋酒的笑容别有深意。“哈哈哈……九妹家的鸡腿自然是好吃的……” 宋酒无言。 宋玉恒笑着笑着就笑不下去了,十分诚恳地低头认错。“九妹,我错了!” 宋酒撑着下巴,一双鹿眼中闪着算计的光芒。“哦?七哥哪儿错了?” “九妹画的石头……不,是锅,画得真好看!”宋玉恒捧着肥硕的鸡腿,小声地道歉:“九妹,是七哥有眼不识金镶玉,九妹的画自然是人间绝无仅有的珍品!” “嗯!”宋酒这才满意地重新拾起笔,继续作画。 子时已过,宋酒还在作画,自然不是闲来无事。 宋酒这是在为熬柴胡汤的锅烦恼,一时兴起,自然睡不着。而宋玉恒不睡,便真的是闲来无事。美名其曰是为了陪宋酒,其实就是为了尝一尝宋酒家中养的鸡。 宋玉恒盯上宋酒家养的鸡时日已久,奈何这几日事事缠身,一直不得空。忍了几日,宋玉恒终于看鸡笼中的那只肥鸡不爽,吩咐花媪将它炖了。 “九妹,你家的鸡是怎么养的,味道竟比外头的还要香!”宋玉恒大口大口地吃着鸡肉,问道。 宋酒随口说道:“你一举歼灭了它,自然觉着它美味。” 宋玉恒点头,沉吟道:“嗯,很有道理!” “咚咚咚!” “东家,东家快开门呐!” 宋玉恒咬着鸡肉,道:“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有人来?” 宋酒一心全在作画上,冷脸催促,“还不去开门?” 宋玉恒快速吃完手中的鸡腿,随手扯了一张宣纸擦手。“用宣纸擦拭双手,这滋味儿也不错!” 宋酒抬头,送了他一记冷眼。 宋玉恒立即认怂,“我这就去!” 片刻,小二跟在宋玉恒身后进门来。 “东家,酒楼那边出事了!” 宋酒搁下笔,“夜半三更,还能出什么大事?” 小二急得直跺脚,“东家,街角有几个难民说是吃了您送的吃食,如今已经死了一个人!” “死人?”宋玉恒看向宋酒,见宋酒神情变幻莫测。“九妹,九妹!” 宋酒回神,抓起桌上的画快速走出家门。 宋玉恒和小二被她的速度惊得哑口无言。真是静若处子,动如脱兔! 小二问宋玉恒,“郎君您可要去?” “这……”宋玉恒看着碗中的大半只鸡,恋恋不舍。“唉!走吧!” 宋玉恒出门的时候朝着另一边的房间吼了一声,“花媪,那只鸡给我温着,我回来再吃!” 等宋玉恒和小二前后飞奔去宋宅之后,两个小小的身影从另一间房跑了出来。 宋清盼拉着王琢,兴奋地说道:“琢哥哥快些!恒舅舅那只鸡还没吃完呢,我们赶紧将它端过来!” 王琢打着哈欠,道:“阿盼,你叫我出来,就是为了一只鸡?” 宋清盼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一双眼睛闪闪发亮。“琢哥哥,你不知道,那只鸡恒舅舅盼了许久,其实我也盼了许久!” 王琢无奈,跟着他悄悄溜进宋酒的房间。 进门时,王琢叹道:“果然是一家人!” 第一百六十二章 :祸起萧墙 宋酒赶到宋家酒楼的时候,大夫已经替中毒的几人开了方子,连药也及时喝了下去。 “宋家酒楼的东家来了!” 宋酒在难民的注视下走进酒楼,谁知一进门,脑袋上就挨了一个茶碗。 宋玉恒赶到的时候,宋酒的额头上已经红肿了一大块。 “谁干的?给我站出来!”宋玉恒气得两手叉腰,敢动他的九妹,是不是活腻歪了! “是我!”老三从位子上站起来,虚弱中却不乏愤怒。“她下毒害死了我们的老大,难道不应该偿命?” 宋玉恒一把揪起老三的衣领,怒气冲冲地问:“你有证据?你亲眼看着我九妹下的毒?” 老三理直气壮地说道:“我们几兄弟亲眼所见,亲耳所听。难道还有假?” 宋酒也不管额头上的伤,拨开宋玉恒上前问老三。“你说你们亲眼所见,亲耳所听?那你们睁大眼仔细看清楚,我可是你们看见的那人?” 老三和身后的几个弟兄互相看了几眼,“当时天暗,我们看不清楚。但是我们亲耳听见那女子说她是宋家酒楼的东家宋酒,难道不是你?” “笑话!一个女人随口说自己是宋家酒楼的人,你们便相信了?哪个白痴会夜半三更的给你们送吃的?”宋玉恒护在宋酒身前,破口大骂。 宋酒又将宋玉恒扯到一边,问老三。“你听我的声音和你所听见的声音一样吗?” 老三几人又看了几眼,原本坚定的态度开始动摇。“听起来确实不大一样。” “谁晓得她是不是刻意变声的!”一人忽然改口。 “你!”宋玉恒这回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宋酒问那老三,“你见到的女子是孤身一人来的?” 老三点头,“不,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小丫头,却不怎么说话。” 宋酒轻笑,光凭这一点,那个下毒的人绝对不是她!她身边从不会带女使,要带都是带上能卖力气的男子。 “宋东家,这事你总得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这么多条人命捏在你们手里,万一明日又有人丧命,你们如何解释?” 难民中有些人开始隐隐担心,先前他们之所以心甘情愿地待在宋家酒楼诊治,是因为他们相信宋酒是个好人。可是宋酒如今竟然下毒害人,这种人还怎么能让人相信? “是啊,宋东家,我们听官爷的话不再乱跑。每日停留在这条街上喝粥、看诊,可你们如此对我们,总得有个说法!” 宋酒见那些难民在酒楼门前七嘴八舌地说话,心中隐隐有些怒气。 她千金万两地买药材买粮食,为的就是让他们能够活下去。结果如何? 好人和坏人只在他们的一念之间!片刻之前,她为他们搭棚施粥,请大夫来为他们诊治,便是好人。片刻之后,难民中有人死了,冤枉是她下的毒,她便成了坏人。 世道如斯,她做些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名?为了一个莫须有的,不切实际的名誉去耗费真金白银,她是真傻! 为利?她这么做有什么利可图?瘟疫若真的治好了,圣上真的会赐她金山银山?那是痴心妄想! 她不为名、不为利,只是想这些难民免受瘟疫之苦,有何错?有何错! “呵呵……哈哈哈……”宋酒先是低低地笑了几声,随后便不顾形象地狂笑。 众人十分不解她为何如此,难道下毒的人真是她?她被揭穿了,才会如此? 分卷阅读164 分卷阅读165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65 “哈哈哈!你们……还有你们……”宋酒指着酒楼内的老三几人,还有酒楼外的所有难民,痴狂地笑道:“我若是想杀你们,早就在东城门之上劝郑知州乱箭将你们射死!” 众人一听,吓得面色刷白。 “你们是真蠢还是假愚?你们是什么身份?是难民!” 宋酒走到门前,高声问道:“知道什么是难民吗?江南水患,瘟疫肆虐,你们每一个人的身上极有可能染上了疫症!是我,是我宋酒!是我求郑知州,你们才能活到今日!” 老三昂起下巴,傲气十足地说道:“如今官府的人都不在这里,你想怎么说都行!” “是!我如今想说什么都行!”宋酒逼近老三,两眼盯着他的面容,冷声道:“你面色发红,身上想必滚烫不已。你身上时不时会瘙痒,若不挠便会难受不已。我说的可对?” “你胡说!”老三双眼游离,话说得支支吾吾。 宋酒嘴角的笑愈发显眼,也愈发的诡异。就像暗夜中勾魂夺魄的无常,她若是对你笑上一笑,你便命不久矣。 “你染上了疫症!” 宋酒的话就像一道惊雷,狠狠地在老三的头顶炸响。 “不可能!你胡说!”老三面上一阵红一阵白,慌乱和疑惑在他的脸上交织。 宋酒招手,让大夫过来。“大夫,你方才为他诊治过。你来说说,他是否得了疫症?” 大夫摘下脸上的面罩,道:“他确实得了疫症,得隔离起来。平日常和他接触的人也得隔离,否则所有人都会被传染!” 老三连连往后退了几步,躲在柱子后方。“大夫是宋酒这边的,定然会帮着她说话!她害了我老大,想逃避责任!” 大夫被老三的话气得吹胡子瞪眼,“老夫行医数十载,救人治病从不乱说话,你爱信不信!” 宋酒看着藏在柱子后的老三,道:“你的疫症不算严重,及时隔离的话,荀老一定能治好!若你迟迟不肯去,就下去陪你大哥吧!” 和老三一起的几个弟兄赶紧劝道:“老三,咱们还是听大夫的,老大已经先去了,咱们还得替他报仇呢!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我不去,她一定想要害死我!我不去!”老三一个劲地大吼大叫,死死地抱着柱子不松手。“我没有得疫症!没有!你们休想带我走!” “老三!你清醒点!老大已经走了,你还想让我们再送一个不成?” 老三两眼开始涣散,“对,老大已经走了!老大走了!哈哈哈哈……都是你们害得!” 老三松开两手,不住地往后退。“老大,我没有得疫症……我只是头脑发热……” “老三!不要!” 咚的一声,老三的头撞在柱子上,鲜血四溅。 宋酒亦是被老三的“壮举”骇得两脚发软,原本可以活下去的人,就这么在她的眼前死了。 “钱慕予,好一招祸起萧墙!可惜,你这回惹到我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客气无用 原叔在一旁察觉到宋酒浑身散发出来的寒意,不禁哆嗦了几下。 原叔小心翼翼地问道:“东家,您消消火。方才的难民一时接受不了实属正常,若是有人说我染上了瘟疫,我也会发疯的。” 宋酒拍拍原叔的肩,“原叔,我无事。你让小二将酒楼收拾干净,我要去见一个人。” 原叔瞧了一眼外边的夜色,问:“这个时辰?东家还是等天亮了再去吧。” 宋酒冷笑。“她既有心亲自陷害我,这个时辰又怎会安然入睡?” 原叔还想再劝,宋酒伸手阻止了他。“原叔,眼下正是多事之秋,我办事晓得分寸的!” 原叔这才默默退开。 宋酒去后院牵了匹马,那是宋酒几日前从阶上抢来的,不,应该是买来的。 翻身上马,宋酒扬鞭一甩。马儿吃痛,嘶鸣了一声便撒开马蹄飞奔。 如今正值混乱时期,宋酒即使在大街上策马狂奔也无人会过问,何况此时街上一个人影也见不着。 一刻钟之后,马匹在钱宅门前停下。 宋酒翻身下马,毫不客气地拍着钱宅的大门。 守门的仆役开门,见是宋酒,迷迷糊糊地问道:“宋东家啊,您有何事?” “我找十三娘子,可否带我进去见她?” 守门的仆役将门大开,“您请!” 钱慕予的院子此刻依旧灯火通明,院子里的女使强忍着困意,个个不敢弄出一点声响。 屋内,软塌上半躺着一人。 如瀑的青丝从软塌上一直垂到地面,紫色流苏金钗斜斜插在云鬓中,在女子的耳边轻轻晃动。女子身着淡紫色襦裙,软如云彩的裙摆垂在软塌边上,与藕荷色的披帛交汇,堪比牡丹真国色。 剪春端着刚泡好的青凤髓进门,见钱慕予躺在软塌上闭目养神,小声道:“娘子,茶泡好了。” “嗯。”钱慕予应了一声,慵懒地问道:“还是没有消息?” 剪春将茶水搁在桌上,摇头道:“门房还无人来传话,估计还得等些时候。” 钱慕予阖着双眸,嘴角微翘,朱唇一张一合。“此刻宋家酒楼定是乱作一团,不知宋酒喜不喜我送她的这份大礼?” “娘子不若先歇息?”剪春绕过软塌,从床上取了一条丝绸软被。“夜已深沉,想必那宋酒不会上门来的。” 钱慕予睁眼,眸中迸发出胸有成竹的光芒。“她会来的!” “娘子,宋娘子到了!” 剪春正要将丝绸软被盖在钱慕予身上,正巧门外响起了女使的声音。 剪春搁下软被,道:“婢先去瞧瞧。” “嗯。”钱慕予又阖上双眼,面朝里背朝外继续小憩。 宋酒进门之后,一眼就瞧见了躺在软塌上的钱慕予。 “十三娘子好生高雅,夜里还有品青凤髓的兴致!”宋酒看着钱慕予的后背,笑道。 钱慕予睁开眼,忽的笑了。“宋娘子夜访友人,不也雅致?”说着,钱慕予从榻上起身,全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倦意。 宋酒挑眉一笑,“友人?呵,我竟不知在背后栽赃陷害他人之人,也可在我面前呼朋道友!” “哦?慕予竟不知还有这等人。”钱慕予走下软塌,笑意盈盈地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若是那人就在此地,我定不轻饶!” 钱慕予坐下,幽幽地吹着杯口不断冒出的热气。 “哦,我倒忘了宋娘子还站着!”钱慕予捏着兰花指取了一个茶杯,优雅地倒了一杯茶。“坐啊,在我这儿,不必见外!” 宋酒笑着在钱慕予的面前坐下,“十三娘子倒是不见外,无论何时何地都把自己当作主人!” 钱慕予将茶推向宋酒,毫不客气地说道:“喝茶!” “无功不受禄 分卷阅读165 分卷阅读166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66 !十三娘子还是留着自己喝吧!”宋酒将茶水推了回去。 钱慕予两眼一眯,咬牙低声问道:“你不领情?” 宋酒盯着她的双眼,道:“十三娘子的情,宋酒哪敢领受!一招祸起萧墙,可是活生生要了两条人命!” 钱慕予的眉梢飞扬,声音也扬了几分。“哦?才两条人命么?如今瘟疫肆虐,死了两人,还真是天大的喜事呢!” 喜事?宋酒面上露出讥讽的笑意,看钱慕予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具行尸走肉。 “怎么,我说的不对?”钱慕予笑问。 宋酒看了一眼站在门边的剪春,笑问:“十三娘子的女使还真是贴心呢!如此深夜,竟然毫无困意地守在主子的身边!好一条忠犬!” 钱慕予瞪了一眼剪春,“还不滚!” 剪春立即躬身退下,将房门带上。 钱慕予冷哼一声,“宋酒,如今就你我二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这话应该我说吧。”宋酒起身走到钱慕予身后,两手轻轻搭在钱慕予的两肩。“钱慕予,你下毒的时候可有片刻的犹疑?” “就连杀手都知道杀人最忌动情,你认为我会心软?”钱慕予笑问。 钱慕予的双眼突然睁得如铜铃一般大,双眼凸出,眼神惊恐。“呃……呃……宋……” 宋酒掐着钱慕予的脖子,在她耳边悄声问道:“钱慕予,杀人的感觉对你来说定是十分爽快的。不知你是否尝过被杀的感觉?” 钱慕予的双手伸到脖颈处,使劲掰开掐在颈上的十根手指。“宋……酒……松……手……” 宋酒看着钱慕予愈发通红的脸,手中的力道越来越重。 钱慕予仰头看着宋酒的脸,觉得她此刻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罗刹鬼。宋酒的一双鹿眼早已没了往日的灵动,此刻全然被恨意填满。而那张艳如芙蓉的脸此刻也变得恐怖万分,嘴角的笑僵硬得没有一丝生气。 钱慕予忽然觉得自己今晚做错了。她不应该去招惹宋酒,更不应该在宋酒面前作出一副得意的模样。 “钱慕予,你如今手上沾满了鲜血,午夜梦回,你不怕死去的两人来找你复仇?”宋酒忽的一笑,幽幽地道:“老三一头撞在了柱子上,血浆四溅。他到死也没有闭上双眼,估计是想亲眼看着你入地狱才会安心。” “呜呜呜……”钱慕予使劲摇头,眼中盈满了泪水。 “不信?”宋酒笑道:“要不要我带你去瞧瞧?” 钱慕予更加卖力地晃动脑袋,两眼渐渐少了光彩。 宋酒忽然松开双手,钱慕予咳了几声,贪婪地大吸了几口气。 “咳咳咳……宋酒……他们都是该死的,早死晚死都得死,我让他们做个饱死鬼有错?”钱慕予捂着被掐的脖颈咬牙问道。 第一百六十四章 :投怀送抱 宋酒冷眼看着死不悔改的钱慕予,突然觉得自己不该来钱宅。 当初钱慕予陷害她和林路桓的时候,她就该知道钱慕予的心肠已经全黑了。她此刻跑到钱宅来,不过是因为一时之气罢了。 “钱慕予,这回算你走运!若不是酒楼前找不到你来过的证据,否则我定将你千刀万剐!” 钱慕予得意一笑,“宋酒,看,这就是你!凡事都强求一个证据,没有证据你便不能奈我何!” 宋酒冷哼一声,“我不是你,心肠自然没有你的歹毒!此次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若是再有下次,我定要你双倍奉还!” 钱慕予此刻已经缓过劲来,端起桌上的茶杯慢慢品尝。“慢走不送!” 宋酒走到门边,回头道:“钱慕予,害人终害己,你好自为之!” 钱慕予看着宋酒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一嗤。“我钱慕予何时怕过?” …… 宋酒牵着马走回宋宅的时候,东方已泛起了鱼肚白。 将马匹拴在门前,宋酒推门而入。 “酒娘,你回来了!” 宋酒抬头,见钱改容一身清华站在院中。 “钱改容,你何时来的?” 钱改容在院中站了两个时辰,身上早就染了一身寒意。他朝手中哈了一口热气,道:“酒楼的事情,我听说了。” 宋酒推开房门,道:“院中露重,你应该到房中等我的。” 钱改容面上微红,为难地说道:“毕竟是你的闺房,我擅自进去不妥。” “什么妥不妥的?身子重要还是面子重要?”宋酒进门后又走了出来,“我去烧一壶热水。” 钱改容拦住她,“不必了,我又不是女子,这点寒气还受得住!” “哈……”宋酒突然打了一个哈欠,眼中顿时多了一汪泪水。“忙了一晚上,此刻倒是困了。” “那你先歇息,我过几个时辰再来寻你。”钱改容说着转身便走。 “哎!回来!” 钱改容回头,问道:“还有何事?” 宋酒转身进门,“你等了几个时辰,我总不能让你空手而归。” 钱改容温润一笑,跟着进门。 “你去找慕予了?”还未坐下,钱改容便直截了当地问道。 宋酒笑道:“你知道酒楼的事是钱慕予做的?” 钱改容面带愧色,声音也低了几分。“上回在钱宅的事情,慕予被罚了紧闭。她心中记恨你,定然不会轻易罢休。” “嗨!”宋酒见钱改容一脸愧疚,仿佛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一人所为似的。“钱慕予虽是钱氏之人,但我不会因她而怪罪于你!你如此神情,倒弄得我不知所措。” 钱改容动容,眉间都是笑意。“酒娘还会不知所措?” 宋酒挑眉问道:“难道不行?” 钱改容只是不住地发笑。 “对了,我昨夜画了几样东西,你帮我看看!”宋酒突然想起宋玉恒嘲笑的眼神,以及先前王之焕嫌弃的话语,说道:“我画得拙劣,你可不准笑!” 钱改容摆手,“不会不会!” 宋酒走到桌前,掏出昨夜画的画,展开铺平。 钱改容跟在宋酒身后,仔细端详了片刻。道:“酒娘你无事画几口大锅作何用?” 宋酒兴奋地抓着钱改容的衣袖,笑问:“你认得我画得是何物?” 钱改容一脸莫名,“认得,虽然与寻常的锅相比有些不同,但能看出来。” “我就说那两人眼神有问题。”宋酒嘟囔道。 宋酒将画纸收入袖中,笑着拍拍钱改容。“钱改容,经此一事,我觉着王之焕、宋玉恒与你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钱改容见宋酒笑得眉眼弯弯,嘴角不禁扬起。原来自己在她心目中竟比王之焕还要厉害,那是否意味着她的心中有他的一席之地? “酒娘,其实有一事我一直想对你说。”钱改容深情地看着宋酒,面上有些发烫。 宋酒正要问 分卷阅读166 分卷阅读167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67 何事,突然听见一阵嘶嘶的声响。她四处看了一番,没有瞧见任何人的身影。 钱改容见她面色有些不对劲,关切地问道:“你在找何物?” 宋酒眉心不展,摆摆手道:“许是我听错了。” 话音刚落,那嘶嘶的声音越来越近。宋酒细听,发觉声响好像是从地面上传来的。 宋酒低头往地面上看去,不远处有一条细长的物体在蜿蜒前进。 “啊!蛇!是蛇!” 宋酒尖叫,一把抓住身后的钱改容。 钱改容搂着怀中的宋酒,面上一怔。 “钱改容,那儿有蛇!”宋酒死死地抓着钱改容的衣襟,害怕地说道。 宋酒不怕打雷、不怕闪电,不怕死人不怕鬼,唯独害怕在地上蠕动爬行的东西。 蛇便是宋酒最怕的东西! 那条蛇左右扭动着身子,朝宋酒这边游动。 “钱改容,你赶快将它弄走!”宋酒的声音颤抖,全身紧紧地贴着钱改容。 钱改容搂着宋酒,胸口感觉有一股热气朝心口游动。怀中的人儿此刻是多么的真实,虽是因为一条蛇,她才会钻到自己怀中。 心口砰地一声破了一个小口,甜甜的气息一下子钻进了那个小洞,前所未有的满足一下子充盈了钱改容的整颗心。 源源不断地热量从手中传到他的四肢百骸,那是切切实实的温度。鼻尖萦绕着女子淡淡的香气,不知她用了那种香粉,那种味道竟然令他魂牵梦绕。 “钱改容,你倒是动手啊!我怕!”宋酒听见嘶嘶声越来越近,急得双眼紧闭,两脚不停地乱动。 “不怕不怕,我这就将它赶出去!”钱改容多么希望那条蛇在停留得久一些,但是他又不愿宋酒被蛇吓得魂不附体。 钱改容从袖中掏出一个香囊,猛地朝那条蛇扔去。 香囊落在蛇的四周,一股香气从香囊中散发出来。那条蛇猛地掉转了方向,飞快地朝门外爬行。 “好了好了!”钱改容抚摸着宋酒的后背,温声道:“蛇已经赶跑了!” “真的?”宋酒不敢睁开眼。 钱改容宠溺一笑,“不信你听听看。” 宋酒侧耳细听,果然没有听见嘶嘶声。她睁开一只眼,悄悄朝方才的位子看去。果然不见蛇的踪影,地面上只有一个小小的香囊。 “呼……”宋酒送了一口气,“终于走了!” 虽然嘶嘶的声响不见了,可耳边仍旧有强烈的声音。“咚咚咚咚……” “这是什么声音?” 钱改容耳根顿时红得发热,“这……这是我的心在跳。” 宋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死死地挨着钱改容。 “日出东方,美人投怀送抱,好个兴致!” 王之焕站在宋酒门前,冷着脸说道。 第一百六十五章 :你是我的 宋酒无声地从钱改容的怀中挣脱出来,小声地道了句谢。 钱改容看向王之焕,淡淡地问道:“你手中的事务都安排好了?” 王之焕没有看钱改容,而是紧紧地盯着宋酒。那眼神就像丈夫见妻子在和其他男人说笑,满脸的不悦和哀怨。 “郑进前有事找你,许是你处理的事情有些纰漏。”王之焕靠在门边,发现了地上的香囊。 “我这就去。”钱改容将地上的香囊拾起,交到宋酒的手中。“这香囊里装的是雄黄粉,下回你若是再遇见蛇,便不会害怕了。” “没想到你还随身带着这种东西。”宋酒笑道。 王之焕进门来,毫不客气地打击宋酒:“暑日多蛇虫鼠蚁,这些东西是必备的。这是常识!” 宋酒错愕地看了他一眼,她好像没有招惹他吧?还未进门,他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气焰,像是谁欠了他钱一般。 钱改容拍拍王之焕的肩膀,小声提醒道:“宋酒是女儿家,你让她几句又有何妨?我这就去府衙,你可别将她气着了。” 王之焕默不作声,钱改容也就当他答应了。 宋酒目送钱改容离开,回头瞥了王之焕一眼,暗哼了一声。 “投怀送抱的感觉如何?” 宋酒停下脚步,像看病人一般上下打量王之焕。“投怀送抱?我?呵!王之焕,你今日吃错药了吧?” “也是,钱改容可是天下女子都想嫁的如意郎君,你动心也很正常!”王之焕面无神情,眼中尽是嘲笑。 他眉峰上挑,眼神轻蔑。嘴角的笑容是宋酒从未见过的,嘲笑中还带着一丝苦笑。他两手交叉抱在胸前,身子斜斜靠在门边。房门不大,竟被他占去了一大半的位置。 宋酒走到他对面,两眼直视王之焕的双眼。 “王之焕,我可有什么地方得罪你?”宋酒咬牙切齿地问道。 王之焕笑问:“你说呢?” 又是这种嘲讽的笑容,宋酒被他这种笑容弄得心烦意乱。她实在想不起何时招惹他了,难道之前在城墙上她说了不该说的话?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一五一十地说清楚!”宋酒有些气愤,凭什么他像个神仙一般高高在上地戏弄她,只有她一人蒙在鼓里!“我最讨厌你这种笑容,好像我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似的!” 王之焕一把扯过宋酒,猛地将她抵在房门上。“你就是做了对不住我的事!” 宋酒使劲推开他,奈何他的力气实在大得惊人,任凭她推拉拽打都逃脱不了他的禁锢。 王之焕将宋酒圈禁在自己怀中,一字一句地说道:“阿酒,若是酒楼中的小二做了对不住你的事,你会如何?” 宋酒被围在狭小的空间里,进退不得,心情差到了极致。“王之焕,这里是我家!你再不放手,我便要喊人了!” 王之焕看着宋酒因愤怒而瞪大的双眼,笑问:“喊谁?花媪年纪大了,没有力气拉开我。你的女使胆子小,可不敢靠近我!” “还有阿盼!对了,还有你儿子!”宋酒道:“若是让阿琢见了你这副无赖的模样,你说日后你说的话可还有半点威慑力?” “啊!”王之焕拖着长长的尾音,笑了,凑到宋酒耳边说道:“他们瞧见了也会见怪不怪了,你忘了上回你为我宽衣解带?” 宋酒此时看不见他的神情,但她绝对知道王之焕一定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王之焕,你再不起开,可别怪我不客气!”宋酒伸手去推他的胸膛,却发现他的胸膛烫得似火烧。 “你何时对我客气过?”王之焕的气息在她的耳边萦绕,唇舌间呵出的气息带着滚烫的热浪,一波又一波地拂在她的耳垂上。 宋酒只觉得浑身发热,呼吸也变得局促起来。“王之焕,你给我起开!你压得我快喘不气了!”宋酒死命地推着王之焕,眉眼蹙到了一处。 “阿酒,你是我的,任何人都别妄想 分卷阅读167 分卷阅读168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68 能抢走你!”王之焕笃定地说道。 宋酒骂道:“鬼才是你的!老娘一身清白,什么时候成了你的?” 王之焕看着宋酒气愤的小脸,正儿八经地问道:“之前在娇大嫂的房里,你吻了我,难道不应该负责?” “该死的!”宋酒暗暗骂了一声,他当时不是昏迷着吗,怎么还能察觉到? 王之焕抵着宋酒的额头,笑问:“怎么,想起来了?” “想你个大头鬼!原来那晚你没昏迷,你乘人之危!”不说还好,一提这事宋酒就一肚子的火。她那晚可是警告过他,若是敢提此事,仔细他的小命! 王之焕不认账,“那晚我确实昏迷了,你喂我最后一口药的时候,我正巧醒了片刻!” 醒了片刻?原来他是装的! “阿酒,既然你我都有了肌肤之亲,你可别想抛下我不管!”王之焕伸手揽住宋酒的腰,一副赖定了宋酒的模样。 宋酒一边和他的双手作斗争,一边说道:“无耻不要脸的人,我宁愿选钱改容那种谦谦君子,也不要选你这个表里不一的黄鼠狼!” 王之焕面色一变,揽着宋酒的腰的双手骤然收紧。他的眸中顿时燃起了怒火,一发不可收拾。“你宁愿要他?” “对!我宁愿要钱改容,也不要你!你个厚颜无耻的小人!”宋酒皱着眉头,她的腰都快被他勒断了。 王之焕磨着牙,冷冷地命令道:“你不准选他,只能选我!” 宋酒仰着头,誓死抵抗。“我凭什么一定要选你?这世间又不止你一个男的,我非得吊死在你这棵树上不成?” “是,要死你也只能死在我的怀里!其他人,没戏!”王之焕死死地揽着宋酒,语气坚定。 “你不止不要脸,还自负!”宋酒放弃了和王之焕的双手作斗争,转而进攻他的胸口。 一拳又一拳地砸在王之焕的胸前,宋酒砸得两手酸痛,王之焕仍旧不肯松手。 王之焕腾出一只手抓住宋酒的两手,“阿酒,我只问你一句。你的心里,可有我的位置?” 宋酒想也不想,便说道:“没有,半点位置都没有!我……唔……” 唇上一片灼热,像是一朵灼灼桃花绽放时四片花瓣在相互摩擦,带着绽放时的欣喜和急不可耐。 宋酒不知怎的就想起了桃花,整个人也仿若置身与桃李芬芳的桃花园中。空气中带着桃花淡淡的香气,唇齿间亦有桃花酿的味道。 她醉了,一定是醉了才会这样的幻觉。 第一百六十六章 :眉来眼去 王之焕不知何时松开了抓住宋酒的手,一心只想要眼前这个脑袋迷糊的女人明白自己的心。 师傅曾经说过,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没有什么事是一个吻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便多吻几回! 王之焕之前不信,这回真的信了。 宋酒没有推开他,便是最有力的证明。 王之焕微微调整气息,看着面容微醺的宋酒,嘴角上扬。“如今你还敢说心里没有我的位置?嗯?” 宋酒贪婪地吸了好几口气,方才王之焕连喘气的机会都不给她,害得她差点窒息而死。 “我……” 王之焕伸出食指挡了她将要说出的话,“我知道你定是要说,是我乘人之危,而你是弱女子,无力反击。” 王之焕将宋酒搂在怀中,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闷闷地说道:“我知道你脸皮薄,永不会承认的。只要你没有推开我,我至死都不会松开手的!” 只要你没有推开,我至死都不会松手! 宋酒的心突然跳得十分剧烈,好似要冲破胸膛跳出来一般。砰砰砰的响声越来越大,她的耳中全是心跳的声音。 和王之焕初见的时候,她的心也曾跳动过,却只是昙花一现般突突跳了几下。一见怎么可能钟情?那个时候,她对他,应该是一见倾心吧。 她和王之焕,本来就不是一类人,注定走不到一处去的。 “阿酒,你不要妄想撇开我!你我自小订了亲,想要跑?得看我同不同意!” 宋酒一愣,“我何时与你有婚约?” 王之焕紧紧地抱着她,道:“你若不信,去问问宋氏的长辈便知!我知道你失了记忆,但有些事情本就注定了,你不能否认。” 宋酒此刻心中不知是喜是忧。 原来宋玉姝和王之焕有婚约,可宋玉姝已经死了,这纸婚约还有何用?她觉得忧心,是因为觉得自己抢了宋玉姝原本的东西,心中愧疚。 可转念一想,她如今以宋玉姝的身份活着,那她和王之焕之间的差距便少了一层。 如果两人是同类人,那在一起也不是不可能。 “王之焕,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永远也记不起以前的事情,我们之间的婚约还算数吗?”宋酒犹疑地问道。 她无意欺骗王之焕,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将死而复生的事情告诉他。 王之焕看着她的一双鹿眼,坚定不移地回答:“来临安之前,我从未见过你。你我之间的联系,仅仅是一纸婚约而已。你不记得以前的事也无妨,我要的,是此刻的你和以后的你!” 宋酒笑着推开王之焕的双手,声音哽咽:“王之焕,世间难事千千万,我却觉得喜欢你是头等难事!” 先前她不知道宋玉姝的身份,一直以女商人的身份活着。商人永远进不得高门府邸的大门,就算进去了,也只能做一个高门妾。 她和王之焕的身份永远不会平等,一辈子都不会幸福。 王之焕听了她的话,牵起她的手,郑重地说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我却觉得遇上你是一等一的幸事!” 王之焕低声道:“阿酒,你的担忧我都知道。就算你只是一介女商人,我亦不会放手。” 宋酒伏在王之焕胸前低声啜泣,双肩微微耸动。 “傻瓜,高兴的日子有什么好哭的?”王之焕轻轻擦拭宋酒面上的泪水,心疼地说道。 宋酒含泪笑道:“这叫喜极而泣!” 宋酒伸手摸了一把那张俊朗的容颜,指尖拂过他的剑眉星目,痴痴地说道:“我对你这容颜可是一见倾心呢!肖想了许久,终于可以堂而皇之地摸一把了!” 王之焕拉着她的手,眸中的烟云消散得无影无踪。“你若是想,每日都可以摸上一摸!” 宋酒发觉王之焕在高兴的时候,眸子清澈如洗,见一眼便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每日摸一摸,若是我摸腻了,就将你甩了!”宋酒抽回手,笑道。 “你敢!”王之焕高声说道,一对剑眉紧蹙。“还有,日后你莫要和钱改容走得太近,我心里不舒服!” 宋酒见他吃味的模样,佯装正经地说道:“方才遇见蛇,我害怕自然会躲在他身旁!若是换作你,我同样会如 分卷阅读168 分卷阅读169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69 此!” “你若是再说,我不介意将方才的动作再来一次!”王之焕识破了宋酒的雕虫小技,不怀好意地说道。 方才的……动作? 宋酒霎时反应过来,面色微红。宋酒推了他一把,却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准确说来应该是摸了一下。“不正经!” 门外站着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一高一矮重叠在一起,伸着两个脑袋往宋酒的房里探。 “嘻嘻,我说什么来着!师傅定是来找娘亲的!”宋清盼得意地对上方的王琢说道。 “嘘!”王琢竖起食指抵在唇前,“你小点声,若是阿爹听见了,我们一个也跑不了!” “你们确实一个也逃不了!” 一道声音从两人的上方传来,熟悉的声音吓得两个小家伙浑身一颤。 王琢抬头,脸上的笑容僵硬得无法动弹。“阿爹……” 底下的宋清盼亦是缓缓抬头,弱弱地唤了一声。“师傅……” 王之焕冷着脸,看向王琢。“阿琢,你今年多大了?” 王琢埋头,眼神飘忽。“十岁。” 王之焕又问:“那阿盼今年多大?” 王琢的声音又低了几分,“五岁。”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等阿盼到了你这个年岁,是否也要学你听人家的墙角?” 王琢和宋清盼相视一眼,道:“阿爹,阿琢知道错了!” 宋清盼圆溜溜的眼睛瞧见宋酒站在师傅的身后,委屈地喊了一声。“娘亲……”说着,宋清盼抬起小脚就要进门。 “站着!”王之焕斥道。 宋清盼的小脚瑟瑟地缩了回去。 宋酒上前来,见小家伙在默默的流眼泪。“阿盼乖,你方才和琢哥哥在门外都听见了什么?” 宋清盼夸张地抽泣几下,两眼泪汪汪地说道:“什么也没听见,我们光顾着说话了!” 宋酒看向王之焕,示意他和颜悦色一些。 “阿盼告诉娘亲,方才你和琢哥哥都说了什么?”宋酒耐心地问道。 “阿盼和琢哥哥说,日后琢哥哥要改口了……” “改口?”王之焕和宋酒齐声问道。 王琢的双眼在王之焕和宋酒之间逡巡,最后停留在宋酒的身上。“阿盼说,日后我可以唤酒娘为娘亲……” “这……”宋酒一时无言,这话她不知该如何接。 王之焕瞬间换了脸,笑着摸了摸王琢的脑袋。“眼下改口也成!” 王琢震惊地望着王之焕,“阿爹,你不生气了?” “生气?你有了娘亲,我自然是高兴!” 王琢立即笑着唤了宋酒一声:“娘亲!” 第一百六十七章 :救或不救 自郑进前递上折子已经过了三日,临安城内的瘟疫仍肆虐不止。 宋酒走在街上,两边的宅门上都挂着白灯笼,白幡在狂风中肆意地晃荡,噼里啪啦之声不绝于耳。 此时本该是七月的大热天,临安城内却是狂风乍起,街边的老柳树的枝叶被刮落在地上,又被大风吹起,胡乱地在空中翻滚。 街边小摊的桌椅上染了一层灰,才过了短短的三日,整个临安城倒像是在风雨里漂泊了三年一般。酷夏之日却有了秋日的肃杀之气,萧条衰败,临安城宛如一个苟延残喘的老人,在夕阳里蹒跚。 宋酒之前让花发去采购的柴胡只能再撑一日,一日之后,柴胡用尽,人死,城灭。 “东家,东家!” 原叔在酒楼前忙碌着,突然瞧见宋酒站在街上,快步走过去。 “东家,钱氏派了好些人来酒楼,吵着要将荀大夫请走!” 原叔的话被白幡拍打出的啪啪声掩盖了一大半,宋酒只听清了“钱氏”和“荀大夫”这一部分。 宋酒高声问道:“原叔,你方才说什么?” 风声愈发强劲,刮过两人的耳朵时只听见呼呼的啸声。 原叔将双手合拢放在嘴边,对着宋酒的耳朵大声道:“钱氏派人来啦,说是要将荀大夫带走!” 宋酒蛾眉一拧,钱慕予又想惹什么幺蛾子?“走,带我去看看!” 因着酒楼的一层分给大夫替病人看诊,但凡有客人来,原叔皆是将他们领上二层的阁子。 阁子里站着好些人,皆是仆人模样。唯有那堆仆人中间坐着一位上了年纪的男子。 男子头戴幞头,黑白相间的发丝掩在幞头之下。墨兰衣衫外衬一件褐色褙子,配上他及颔的胡须,无声中散发着一种儒雅的气息。 宋酒问道:“尊驾是……” 男子听见宋酒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起身,拱手谦逊地说道:“在下是钱家的宅老,奉三夫人的命令来请荀老过府一坐!久闻宋东家宽厚识大体,想必这点小事,您是不会为难我们这些做下人的。” 这话说得好生漂亮!钱氏的人素来以过人的学识为世人所知,想不到连一个宅老说话也这般委婉。 宋酒面上虽是笑着,但嘴里蹦出的话比剑刃还锋利。“钱宅老也知道,我这里安排的大多是患有疫症的难民,荀老心善替难民诊治。钱宅老如今不顾难民的死活,要将荀老带走,置难民的生死于何地?” 钱宅老面色尴尬,吞吞吐吐地说道:“不是小的不顾难民的死活,实在是宅中急需荀老帮助,否则小的哪敢来打扰?” 从在下到小的,钱宅老的自称变化足以说明他的耐心已经耗尽。 宋酒低声对原叔说道:“去请荀老来吧,人家请的不是我们,我们自然不能干预。” 原叔应是,退了出去。 宋酒抬手,道:“宅老请坐。” 钱宅老僵着笑脸,道:“小的不敢,还是东家您坐吧!” 宋酒在桌前坐下,伸手摸了摸茶壶,壶中的茶水早已凉透。宋酒悄然一笑,难怪钱宅老如此心急,原来已经在这里已经坐了许久。 “钱三夫人请荀老过去,可是三夫人的身子不爽快?”宋酒倒了一杯凉透的茶水,却搁在桌上没有动。 “三夫人只是偶有不适,已经请大夫瞧过了。这回病的是十三娘子……” 钱慕予病了? 宋酒见钱宅老欲言又止的模样,不像是在说瞎话。可她昨日才见过钱慕予,分明是生龙活虎的,怎么会病了? “荀老来了!”原叔在门口高声对阁子里边的人说道,侧身让荀清华进门。 荀清华面上戴着简易制成的面罩,只露出一双睿智的眼。荀清华的嘴被捂在面罩后面,说出的话被阻隔了,虽听得不真切,但依稀能分辨出他说的内容。 “找我什么事?” 钱宅老急忙跑去拉住荀清华的手,请求道:“荀老,您老赶紧随我去钱宅吧,救命的大事啊!” 荀清华将面罩扯下,面色不悦。“赶紧撤开手,我方才碰过染上疫症的难民,还来不及清洗。” 分卷阅读169 分卷阅读170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70 钱宅老嗖的一下将两手收回去,面色发白,哆哆嗦嗦地问道:“那我不会染上疫症吧?” 荀清华绕过钱宅老,径自走到盥洗的铜盆前,将两手浸入水中洗了洗。随后又从怀中取了几片还未干枯的草药,在手掌中来回摩擦。 钱宅老担惊受怕,眼巴巴地看着荀清华。 “过来洗洗手,便什么事也没有!”荀清华取了帕子擦干手,将位子让了出来。 钱宅老火急火燎地跑过去,飞速地将手洗得干干净净。 荀清华问道:“钱宅何人等着救命?” “是十三娘子!”钱宅老边洗手,边恭敬地回答。 荀清华看向宋酒,问了句:“你说老夫该不该救她?” 钱宅老和他身旁的一干仆人面色惊讶,荀清华救不救人为何要征求宋酒的意见?难道宋酒还会医术不成? 钱宅老心急地催促道:“荀老啊,您就别开小的们的玩笑了。宋东家又不会治病,您说这些不是难为小的们嘛!” 荀清华瞥了钱宅老一眼,不耐烦地道:“你别插嘴!” 宋酒笑道:“荀老去救人,何故问我?我可不会救人!” “老夫知道你和那小子的事情,也知道你和十三娘子之间的间隙。”荀清华也不顾钱氏的人还在阁子里,继续说道:“你们之间的事情,我虽无意插手,但好歹得问过你的意思。以免那小子知道了,变着法儿地责怪我!” “荀老是大夫,大夫治病救人是天经地义的,我相信荀老心中自有定论。”钱慕予的生死与她无关,她也不想去干涉。 荀清华起身,道:“既然你说老夫心中自有定夺,那你随我去钱宅走一趟!” 宋酒此刻真想扇自己两嘴巴,话是自己说的,坑是自己挖的,最后跳坑的除了她还有谁? 宋酒面笑心不笑,“荀老,您瞧我这里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处理呢!再说楼下的难民还等着我去安排,我若是离开了,恐有不妥!” “哪有什么妥不妥的,你随老夫去个半日,他们也死不了!”荀清华不给宋酒反驳的机会,拉着她就往楼下走去。 钱宅老和身后的仆人快步跟上去。 “请个大夫跟请尊菩萨一样,好大的架子!”仆人中有个年纪稍小的多了嘴,低声抱怨。 钱宅老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厉声警告道:“管好你的大嘴巴,荀老岂是你能议论的?” 钱宅老心虚地看了一圈,发现四周无人,暗暗舒了口气。 第一百六十八章 :被不待见 宋酒跟随荀清华到了钱宅,绕过曲曲折折的长廊,到了她再熟悉不过的院子。 才过了一日,钱慕予的房间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昨日清晨来的时候,钱慕予的房间还是一片灯火通明。屋里摆着上等的青釉瓷瓶,瓶里插着新鲜的花束,室内隐隐透着淡淡的幽香。 可眼下这番情景,实在是不堪入目。屋里一件瓷瓶物件都没有,就连桌椅都是东歪西倒地散乱在四处。 床榻上的纱帐被扯落了两角,无力地垂在半空中。纱帐的后面隐隐能辨出一个人形,只是这人形不是平躺着,而是缩在床榻的角落里。 女使剪春伸着脑袋瞧了一眼纱帐中的人,随后小声地对荀清华说道:“荀大夫,我家娘子就在里边。只是心神有些不定,您老多担待!” 荀清华点头,摆手让剪春让开。“老夫知道,哪个病人没个脾气?老夫都习惯了,你别挡着路。” 剪春没有让开,眼神瞟向荀清华身后的宋酒,提醒道:“荀大夫,宋娘子不能进去。我家娘子若是见了她,八成又会胡闹,到时候又得费一番功夫才能安静下来!” 宋酒觉得剪春说的是实话,钱慕予如今正在病中,见了她会有好脸色? “天塌下来也不会让你顶着,你先让开!”荀清华皱着眉头,颇为不满这一家子的做派。 自上回钱氏为他设宴,他见了钱氏的待客之道后,对这一家子的上上下下也冷了心。学识高了又如何,这人没有做好,就好比绣花枕头里装谷糠,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剪春低着头,侧身让路。 荀清华回头对宋酒说道:“好生跟上,你是随我来的,没人敢拦你。” 床上的钱慕予听见动静,扬声问道:“剪春,是什么人来了?” 剪春在屏风外边答道:“回娘子的话,是荀大夫来了!” “让他出去,我没病!”床上的半边纱帐晃动了一下,紧接着床榻晃动了几下。“谁那么大胆,竟然敢背着我请大夫?等我心情好了,赏她几棍棒!” 剪春淡淡地说道:“娘子,是夫人请来的。荀大夫是有名的大夫,您上回见过的。” “我说了不见!”钱慕予怒喝,一把撩开纱帐。在看见屏风边上站着的两人时愣了片刻,忽的躲回了床上。 钱慕予躲在纱帐后边,咬牙看着帐外的那个袅娜的身姿,两只手愤愤地撕扯着丝绸被子。“宋酒!你的热闹还没看够么?” 钱慕予方才露出面容的时候,宋酒瞧见了她的尊容。她的发丝凌乱的披散在两肩,昨日原本光鲜妍丽的面容一日之间变得暗黄不堪。她平日最爱染的朱红口脂此刻也没有用上,双唇干裂,毫无血色。 荀清华上前,站在纱帐外边,说道:“十三娘子,容老夫给你把脉。” 钱慕予冷哼一声,忽而笑了。低低的,断断续续的笑声在房间里显得尤为诡异。“要把脉,可以!让她出去,我便让你把脉!” 宋酒一嗤,人家不愿,她还不想了!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情,她可做不来!“荀老,您也瞧见了,不是我不愿来,是人家不屑。您老慢慢诊治,我在门外等着。” 宋酒说罢,转身出门。 荀清华眼瞧着宋酒出了门,不知这回让她跟着来是对是错。以宋酒的性子,钱慕予的事情她应该不会放在心上。但是受了这种气,何人能受得住? “十三娘子,既然她已经出去了,您可以让老夫诊治了。”荀清华搁下药箱,从里边取出脉枕。 钱慕予没有掀开纱帐,不咸不淡地说道:“荀大夫随意坐吧,到了时辰出去便是。若是我爹娘问起,就说我无事,养两日便好了。” 荀清华听了,果真在桌边坐着。他荀清华还没到那种忝着脸替人看病的程度,医者有医德,但也得看对象是什么人、什么脾气! 门外,宋酒在院子里四处转悠,完全无视四周女使打量的眼神。 院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听着声响,不止一人。 宋酒站在原地,两眼直勾勾地看着院门。 钱三夫人在女使的搀扶下缓缓进了院门,见宋酒在院中站着,眼中一亮。 “宋娘子,下人传话说你也跟着来了,竟是 分卷阅读170 分卷阅读171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71 真的!”钱三夫人加快脚步朝宋酒走过去,岂料身子有些虚弱,脚下一个不稳,险些摔倒。 好在她身后的女使眼明手快,飞快地上前搀扶住快要摔倒的钱三夫人。 宋酒走向钱三夫人,口吻算不上不亲切,但不失礼数。“三夫人,为何见了我如此激动?十三娘子看见我倒是像见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钱三夫人拉住宋酒的双手,眼眶瞬间饱含泪水,哽咽道:“宋娘子,我知道阿予待你不太友好,但那是女儿家的小心思,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如今阿予得了病,怎么也不肯瞧病。大夫都请了几拨,个个都拿她没办法。” 宋酒想将手抽出来,奈何钱三夫人死死地拽着她的手不肯放开。她只得笑道:“三夫人,大夫都拿她没辙,更何况我呢?” 钱三夫人摇头,激动地说道:“不,不,你有法子的!只要你肯开口,阿予一定愿意看病的!宋娘子,我就阿予一个孩子,她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三夫人,父母之命,子女不敢不从。十三娘子身为您的子女,您说的话她自然得听!”宋酒奋力挣脱开钱三夫人的手,揉了揉被捏得红一块白一块的手背。 钱三夫人落寞地垂下头,掏出手帕默默地擦拭眼角的泪水。“宋娘子,上回你也瞧见了,阿予对她亲爹都是那副桀骜不驯的模样,更何况对我这个亲娘呢。宋娘子,就当是我求求你,你就帮帮我吧!” 宋酒看着钱三夫人愈渐衰老的容颜,猛地发现她的鬓发见竟然多了许多发白的头发。这才过了多久?连一月都没有过去,一个人竟然衰老了这么多! 不知怎的,宋酒看着钱三夫人乞求的眼神,忽的想起了阿娘。 阿娘在生下宋君顾的后一年便因病逝世,她甚至还来不及侍奉阿娘一回,便天人永隔。她待胡氏好,便是希望将欠阿娘的孝尽在胡氏的身上。她真心实意待胡氏好,可是胡氏呢,从未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来疼爱。 “我……”宋酒刚开口,嗓子有些干哑。清了清嗓子,宋酒点头答应了钱三夫人的请求。“可怜天下父母心,三夫人,我尽力试一试吧。” 第一百六十九章 :我心伤悲 宋酒松开钱三夫人的手,转身走进钱慕予的房间。 荀清华老神在在地坐在桌前闭目养神,桌上搁着没有派上用场的脉枕。 不用说,钱慕予将她支走以后,并不打算让荀清华替她治病。 宋酒走到床榻边,低声道:“钱慕予,你知道我此刻有多高兴吗?” “你什么意思?”钱慕予坐在纱帐后边,盯着宋酒的身影愤然问道。 宋酒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欣喜,“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到你将不久于人世,心里高兴罢了!” “宋酒,你心肠竟如此狠毒!”钱慕予抓着床棂,尖利的指甲在木头床棂上划出了几道痕迹。 宋酒一嗤,道:“与你相比,我甘拜下风。” 钱慕予冷笑,她什么都比不上宋酒,今日却亲耳听见宋酒说甘拜下风。虽然比较的不是什么好事,但能听见宋酒亲口说一句甘拜下风,她心里也觉得畅快无比。 “我不过是得了小病,还死不了!”钱慕予将死不了三个字说得十分重,她岂会让宋酒得了痛快? “小病?钱慕予,你果真适合生活在高门大户中!”宋酒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你那晚去害人的时候,可是接触了难民的身体?害人终害己,你万万想不到,碰到你的那个人正巧得了疫症!” “不可能!”钱慕予尖叫着,一把扯开纱帐,愤然说道。 宋酒见她终于肯露脸了,笑着说道:“怎么不可能?你大可去问问,那个碰过你的人是否在宋家酒楼撞柱而死!” 钱慕予无力地靠在床边,双眼无神,定定地看着某一处。 片刻之后,钱慕予回过神来,挑眉笑着说道:“宋酒,你认为我会相信你说的话?我害死了难民,转而嫁祸给你,你会好心劝我治病?” “你不治病,便少一人同我争王之焕,我何乐而不为?”宋酒在钱慕予耳边轻声说道。 钱慕予看着宋酒得意的模样,双手紧紧地揪着身下的锦被。 “荀大夫,看诊!”钱慕予瞪了宋酒一眼,磨牙说道:“宋酒,你莫要得意!得不到王氏长辈的允许,你根本进不了王氏的门!我才是最终能入太原王氏大门的不二人选!” 宋酒淡然一笑,伸手推了推依旧在闭目养神的荀清华。“荀老,您老可以看诊了!” 出了门,钱三夫人在门前对着宋酒感激一拜。“宋娘子,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钱三夫人身后的女使抱着一个黑漆木盒上前,女使将木盒的铜锁打开,里边的首饰琳琅满目。 宋酒谢绝了钱三夫人的好意,“三夫人要谢的人还在里边看诊呢,若无其他事,我先告辞了。” 钱三夫人见她无意收下那些首饰,便作罢了。 离开钱宅,宋酒直接回了宋宅,无心再去宋家酒楼。 甫一进院子,在院中玩耍的王琢和宋清盼见宋酒进来,齐齐喊了一声,“娘亲!” 宋酒恍若未闻,径自进了房间。 宋清盼回头问身后的王之焕,“师傅,娘亲这是怎么了?” 王之焕今日早早地处理完北城门那边的事,便快马加鞭地赶回宋宅。没成想陪着王琢和宋清盼玩耍,竟一同被宋酒忽视了。 “你娘亲大概是累了。”王之焕站起身,吩咐两个爱听墙根的小家伙,“你们就在院里玩耍,我去看看。” 王琢和宋清盼十分乖巧地点头,他们哪里还敢去听王之焕和宋酒的墙根?昨日听了墙根,事后王之焕便罚他们抄了一整本《道德经》! 王之焕进门的时候,宋酒正埋头写写画画。 王之焕以为她又是在清算酒楼的账簿,走近一看,原来她是在清点柴胡和米粮的数量。 “怎么想起清算柴胡和米粮了?可是数量不对?”王之焕站在宋酒的身旁,轻声问道。 宋酒低头算数,没有回答。 房里只听见算盘清脆的声响,宋酒的手指在算盘上来回拨动,圆润厚大的珠子相互碰撞,发出的哒哒声像是在宣泄着什么。 王之焕见她将同一个数算了不下十回,终于伸手按住了她的手。“你算了十遍,数目错了八回,再算下去,疼的不是算盘,而是你的手。” 宋酒面无表情地伸出手,将算盘甩了两回,所有的珠子归复原位。 屋里又响起了哒哒的响声。 王之焕从这次的声响里听出了烦躁和怒气,他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没有做什么令宋酒生气的举动。 难道是酒楼的事情?亦或是难民的事情? 思及此,王之焕轻柔地覆上宋酒拨弄算盘的手。 分卷阅读171 分卷阅读172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72 宋酒的手一顿,再无动作。 “酒楼的事情,不怪你。瘟疫的事情,不是你想我愿就能解决的。”王之焕见宋酒安安静静地坐着,继续安慰道:“瘟疫难治,死人实属常事。北城门那边也死了不少人,百姓如今都闭门不出。比之你我,他们的内心更为惶恐。” 自瘟疫爆发之后,所有负责处理瘟疫的相关人员都对此事闭口不提,一心扑在行动上。 种卿未说,钱改容未说,临安百姓的父母官郑进前也是紧咬牙关,日日亲赴前线安抚难民。 所有人都为瘟疫的事情忙碌着,没有人道过一句苦,说过一句累,但不代表他们心中也是如此想的。 汴京的急递一日不来,所有人都悬着一颗心度日。 自从上回宋酒闯上城门,王之焕便知道她把瘟疫的事情看得比任何人都重。她为了此事费心费力,还耗费了不少的钱财,熬到今日已是难得。 王之焕环抱着怀中的人,低沉的嗓音给人一种安心的力量。“阿酒,这一仗,我陪着你走到最后。” 宋酒手中的笔不知握了多久,笔尖的浓墨滴落在宣纸上,晕染了一大片。 宋酒搁下笔,覆上王之焕握着自己的手,闷闷地说道:“我不是在为这事烦心。” 王之焕不禁一笑,“你进门后连两个孩子都不搭理,心神不定地坐在这里打算盘。我同你说了好些话,你才对我说一句,难道是嫌我们碍眼了?” 宋酒靠着椅背,看起来就像靠在了王之焕的怀中。她低低地长叹了一声,心烦意乱地闭上双眸。 “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王之焕轻柔地替她揉着太阳穴,缓缓问道:“既然不是为瘟疫的事情烦忧,那是为了什么?” 宋酒淡淡地吐出两字,“为你!” 第一百七十章 :闲情逸趣 王之焕停下手,笑道:“为我伤悲?阿酒心中忧我,我可是求之不得呢!” 宋酒揉揉眉心,道:“钱慕予病了,是疫症。” 王之焕不言,继续替宋酒揉着脑袋。 宋酒仰头看着他的下巴,“你不问她为何会生病?” “与我不相干之人,问来何用?”王之焕低头看着宋酒的一双眼睛,道:“我只问与你有关的事情,其他人,我无心顾及。” 宋酒低头,觉得自己此番的心烦意乱毫无意义。她为他忧心,他却浑不在意。 王之焕握着她的手说道:“旁人的事情都与我们无关,你何苦为了她坏了自己的兴致?钱慕予喜欢我是她的事情,我的心在你这里,她再费心费力也是无用的。” 宋酒起身,面对着王之焕,没好气地说道:“你倒是心宽!” 王之焕抚上她的脸,眼神真挚,眸中星光点点,煞是引人留连。“不是我心宽,而是看得透。你太过在意钱慕予,是将我看得太重了,我既欣喜,又忧心。” 宋酒疑惑,“忧心什么?” 王之焕笑道:“忧心你将我看得太重,反倒变得忧心忡忡,少了几分欢颜,平添几分愁容。” 宋酒拨开他的手,“我哪是将你看得重,只是觉得有人整日惦记着你,我还得去劝她看病,心里有些膈应。” 钱慕予心悦王之焕,宋酒之前没有和王之焕表明心意,心中自然不会太在意。可如今她和王之焕在一起,任何女子只要看上他一眼,她怎能不在意? 就像有人惦记着她床上的被子,惦记着她吃饭的碗筷,一切都是她救命的衣食,自然会在意。 “阿酒,我知道你心中所想。”王之焕从怀中掏出一对蝶配,放入宋酒的手心。“你为我心忧,我自然知晓你心中哀愁。这蝶配是我娘交给我的,你好生收着。” 那玉对蝶配莹白可爱,雕工十分细致,纹路刻得栩栩如生。宋酒细细地摩挲,发现这玉对蝶配竟然是可拆卸的。 宋酒摆弄着蝶配,问:“你娘交给你的东西,你就如此随意地送给我,不怕你娘骂你?” “我娘给未来的儿媳的,我交给你,你自然知道我的心意。” “自古婚姻大事都是凭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娘将这蝶配给你,是愿意让你自己做主?” 宋酒不知道王之焕的父母是何人,也不知道他们是怎样的人。按照她的猜测,能做太原王氏的媳妇,王之焕的娘应该是个不简单的人。 王之焕牵她坐下,慢慢说道:“我娘名叫唐韫,年轻时是汴京有名的才女,但不同于其他的才女,我娘性格颇为豪爽,我爹对娘一见钟情。我爹单名一个沛字,才情亦是冠盖京华。” 宋酒笑笑,说道:“你怎不知是你娘对你爹芳心暗许?” 王之焕生得这副谪仙模样,想必王沛的容貌也是不俗的。才子佳人,谁对谁一见钟情,谁对谁芳心暗许,都难猜测。 王之焕亦是一笑,“许是吧!那阿酒猜猜,是我先对你一见钟情,还你先对我芳心暗许?” 宋酒转了转眼眸,道:“谁先谁后,都是互相栽在对方手里了,难道还能翻身不成?” 王之焕听了这话,不住点头,算是同意了宋酒话中的意思。 话说着说着,宋酒也觉得有些乏了,微微打了哈欠,眼中不禁泛了泪花。 王之焕瞧着她犯困的模样,爱怜地将她推到床榻边上,“如今你心中的膈应也消了,安心去歇息一阵。听花媪说,前几夜你房里的灯火都未灭过。” “事情繁重,何况关乎人命,怎么能有丝毫的懈怠?”说着,宋酒又打了一个哈欠。 王之焕按着她坐下,“急递最快也要明日才能到,此刻你先歇息半日,不碍事的。” 宋酒挣扎着起身,指着桌上的算盘这账目,道:“可柴胡和米粮的数目我还未算清楚,留在那里始终不是个事!” “你先歇着,我替你算。” 宋酒半信半疑地除了绣鞋,上榻歇着,双眼却久久没有闭上。 王之焕走回桌前,开始翻看账目。未几,便提笔刷刷写了起来。 宋酒支着脑袋,问道:“你不用算盘,如何算得清楚?” 王之焕遥遥对着她一笑,“心中算的比较快,再说打算盘的声音太吵,怕扰了你歇息。” 宋酒低低嘟囔了一句,和衣而卧。 不消片刻,便听见微弱的呼吸声传来。 王之焕嘴角微微一扬,以笔蘸墨,刷刷写下柴胡和米粮的数目。 一刻钟之后,他才搁下手中的笔。用镇纸将账目压平放在桌上,顺便替她将桌上的东西一一摆放整齐。 轻手轻脚地走到床榻边上,悄声坐下。 宋酒正在睡中,察觉到动静,迷蒙双眼,喃喃道:“你算完了?” 王之焕替她掖了掖被子,笑道:“算完了!你往里挪一挪,我陪歇息一会儿。” “后边 分卷阅读172 分卷阅读173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73 有床,你到里边睡去!”宋酒闭上双眼,不欲动身。 “床太宽,睡着太空荡。”王之焕倚着榻的扶手,道:“你若是忍心,我靠在这里也可。” 榻上的宋酒往里挪了挪,道:“有床不睡,却要和我挤这方小榻。” “床宽了,虽然睡着舒服,但心里空荡。这榻虽然小,两人在一处虽然挤着,但心里暖!”王之焕侧身躺在榻边上,垂眸看着她的粉颈,解释得有头有尾。 宋酒面朝里边,闭着双眸模糊不清地说道:“院中有一老树,垂荫足以蔽日,暑日在下边歇上一觉,已然足以。不若你去外边,那儿风光也好,最能静心。” “静什么心?”王之焕伏在枕边,笑问:“室中有佳人面如芙蓉,风光更胜外边光景。我抛了如此美景,转而移步外室,哪能静心?”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光阴悄然流逝。屋外潺潺下起了细雨,雨点打落在庭中的芭蕉叶上,更衬得房中一片宁静。 “你听,天也让阿酒留我在房里歇息。看来今日,我只能在房中欣赏风光了!”王之焕说着,低低地笑了起来。 宋酒猛地睁眼,暗道不好。正欲起身时,王之焕按住她。“我不说了,你歇着!” 宋酒听着外边的雨声,道:“外头下雨,难民还在街上住着呢!” “你看你,已经忙得晕头转向。先前你不是吩咐过,若是下雨,难民可到酒楼避雨吗?” 宋酒想想,扶额叹道:“原来我吩咐过。” 一番瞎折腾后,两人挨在一方小榻上,渐渐入睡。 门外的雨声像是知人心意,只是悄悄地下着。 第一百七十一章 :真假徒弟 人们眼中的光阴总是飞逝而过,眨眼之间,饮水之间,时光都在不经意地溜走。可是这五日,对临安城内所有人来说,显得格外漫长。 四更末五更初,天还未亮,郑进前便早早地站在东城门上翘首以盼。守城的将士不忍见他风露满肩,劝他到背风口处坐着慢慢等。 一直等到东方既白,城门下依旧没有看见半个人影。郑进前心灰意冷地站在城墙上,面如菜色,喃喃道:“难道连老天也救不了临安的百姓吗?” 宋酒这边亦是一夜未眠。 三更天的时候,南城门患疫症的人数急剧上升,原本分配到南城门的大夫和医药根本不够。 四处城门安排人手和药材,都是郑进前经过仔细考量之后才分配的。如今突然发生这种情况,钱改容派人去通知郑进前,哪知郑进前不在府衙里。 事态紧急,钱改容只好派人到宋酒的宅子,请她借一部分药材供给南城门。至于大夫,也得麻烦宋酒将在宋家酒楼看诊的大夫分一部分过去。 宋酒为此事东奔西走,好在下半晌歇息了几个时辰,否则此时哪有体力应付突发的状况。 王之焕负责的北城门没有大事发生,是以他也陪着宋酒到南城门这边帮忙。临走的时候,王之焕还特意去了荀清华的宅子,将还在睡梦中的荀清华拎着走了。 一路上,被人扰了好梦的荀清华将王之焕的恶劣行径统统数落了一番。但见到南城门这边的情形,荀清华立马收了声,埋头为染上疫症的难民诊治。 原本南城门这边患有瘟疫的难民少之又少,几乎没有。但一夜之间急速增加了百号人患上急性疫症,其病因实在值得一探。 王之焕将钱改容叫到一旁,问道:“这几日可有流民跑到南城门来?” 所谓“流民”,是指为了逃避各种天灾而远离生长之地,转而奔向他乡的百姓。瘟疫肆虐时期,王之焕指的流民便是在临安城内避难的难民。 钱改容摇头,道:“南城门这边的难民有专门的士兵看管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控制。不在我们管辖地域内的难民,没有登记是不能进来的。” 钱改容说的也有道理,当初郑进前下令严加看管各自负责区域内的难民,若有一人走失都要上报。既然南城门没有难民走失,那原因定然不是由人引起的。 宋酒去查看了几户患急性疫症较为严重的百姓家里,发现他们的家中最近都宰杀过家禽。 若是只有一户人家宰杀过家禽,还说得过去。可但凡宰杀过家禽的人户,家里必有人染上疫症,便有些蹊跷了。 宋酒赶紧找到钱改容和王之焕,将她的发现告诉他们二人。 王之焕问道:“是否确认所有患急性疫症的人户都杀过家禽?” 宋酒点头,“派去查探的士兵回报的都是如此,此次的急性瘟疫定然是和家禽有关。” 钱改容听了宋酒的话,蹙着眉头,若有所思地说道:“若真是家禽的话,这场急性瘟疫也有合理的解释!” 王之焕和宋酒齐声问道:“你有线索了?” 钱改容说道:“瘟疫突发,受影响的不只是人,牲畜也会受时令变化的影响。如果那些染上急性疫症的难民吃的是突然死去的家禽,不过一日,他们必然会受到瘟疫的影响。不仅如此,人身上的疫症会比牲畜的还要厉害!” 宋酒看着将士来来回回地抬着难民,催促道:“钱改容,既然问题的根源出在家中的牲畜身上,你赶紧下令让士兵们告知各家各户。若是有离奇死去的家禽,一律焚烧,不可食用!” 钱改容立即动身,召集士兵,挨家挨户地去说。 天明时分,这场突如其来的急性疫症总算控制住了。好在士兵们手脚麻利,以最快的速度告知了南城门的百姓,患病的人数才控制在最初的数目上,没有再持续增加。 后患倒是除了,但眼下还有一堆的难民等着救治,亦是一大难题! 钱改容帮着荀清华给难民诊治,开药方。宋酒和王之焕就负责熬药以及分发汤药的事务,两边配合得天衣无缝。 直到几人忙碌到头昏眼花、手脚酸麻的时候,事情已经做完了一大半。 荀清华捶着直不起的腰杆,吃力地对着宋酒发牢骚。“老夫怀疑自己收了个假徒弟。你瞧瞧,会医术的人是谷一椿那个老家伙的。这个不会医术的,却又跑到我这里来当徒弟!这不是搭错桥牵错线了嘛!” 王之焕从难民堆里走出来,满不在乎地说道:“你若是收了钱改容做你的徒弟,往后就等着我和谷师傅气得你有泪无处流。” “你这个不孝徒弟,老夫只是说笑而已,你倒是认真了!竟然改口叫你师叔一声师傅,真是气煞我也!咳咳咳……”荀清华咳得很是起劲,仿佛王之焕当真气着他了。 荀清华当真只是说笑,他才不愿和谷一椿交换徒弟呢!谷一椿这个师弟为何总是被他欺负,挑明了不过是因为荀清华有王之焕这个从不按理出牌的徒弟。 荀清华和王之焕同气连枝,回回都将谷一 分卷阅读173 分卷阅读174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74 椿气得欲哭无泪。在一致对外这一点上,荀清华完全可以忽视掉王之焕其余的劣势。 钱改容面容略显憔悴,因为这一整夜他既忙着处理后患,又忙着替患者诊治。拖着疲累的身躯,钱改容走出来,笑着对荀清华说道:“师伯若是收了阿容做徒弟,阿容定是寝食难安。” 荀清华霎时不乐意了,“怎的,连你也嫌弃老夫?” 钱改容摆手,“师侄哪敢!阿容在大理寺当差,又验过尸首,对医理自然了解几分。可若是在师伯门下,这点水准,怕是要丢了师伯的脸面。” 荀清华脸色稍霁,嘴上却说道:“跟你师傅一个样,说话一套一套的!” 宋酒笑问:“荀老,还认为您老收了个假徒弟?” 荀清华睨她一眼,“你这丫头,到底是在帮谁说话!” 王之焕一把拉过宋酒,将她护在怀中,骄傲地说道:“阿酒自然是在帮我!” 荀清华一副拿他没辙的模样,连连叹道:“哎呀,徒弟大了,不由人咯!” 一旁的钱改容面上虽然也跟着笑着,双眼却是紧紧地盯着王之焕抱着宋酒的手臂。他的笑里有几分落寞,因为宋酒没有推开王之焕。 若放在之前,宋酒定然会一把推开王之焕。 这些日子,他好像错过了很多事情……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不愿疏离 晌午时分,南城门患有急性疫症的难民大都活了下来。除却三五个比较严重的,因他们吃了过量病死的家禽,终究还是死了。 钱诩听闻钱改容负责的南城门有难,赶来时,事情已经处理完了。但是钱诩还是碰上了不想碰见的两个人,王之焕和宋酒。 宋酒对钱诩倒是十分尊敬的,得体地朝钱诩行了一礼,道:“钱郎主是来找钱改容的吧?他正在里边替难民做最后的检查。” 钱诩不冷不淡地应了一声,道了句:“有劳。” 王之焕察觉到钱诩对宋酒的不待见,道:“钱伯父此刻才来,是否有些晚了?昨夜南城门这边发生了此等大事,伯父当真没有听到半点风声?” 他话中的意思是说钱诩身为父亲,儿子管辖的地方发生了大事,他这个父亲竟然这个时候才来关心,显然没将钱改容放在心上。 钱诩的眼角抽了抽,“以阿容的处事能力,老夫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既是帮不上忙,那伯父如今站在这里又是为哪般?”王之焕似乎不打算就此放过钱诩,咄咄问道。 钱诩一噎,久闻王之焕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说话也毫不客气,今日遇上他算是自己倒霉。 王之焕瞧钱诩面色不好,继续说道:“伯父可知昨夜阿容到底有多少难处?看诊的大夫不够,给病人治病的柴胡不够,这些都是阿容问阿酒借的。那个时候,敢问伯父在何处?” 钱诩面色愈发难看,双眼不敢直视王之焕。“这……” 宋酒轻轻碰王之焕的手臂,提醒他不要说得太过了。恶语伤人六月寒,毕竟钱诩是钱改容的父亲。有些话,外人不便多说。 “爹!你怎么来了?”钱改容从临时租用的简易房屋里走出来,惊讶地看着钱诩。 在钱改容的印象中,钱诩从未干涉过他所做的事,只是在一旁远远地看着,偶尔提醒几句。今日钱诩能来这里看他,他心中自然是惊讶的。 钱诩笑着说道:“爹听说你这里出了点事情,特意过来看看,顺便给你准备了一些吃食。你瞧瞧你,为瘟疫的事情操劳得瘦了。” 钱改容欣喜地接过,问道:“这些都是爹准备的?” 钱诩道:“是你二娘准备的。” 钱改容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笑着将食盒递给身后的士兵。“爹能来此地看阿容一眼,阿容已经心满意足了。族中恐怕还有诸多事务等着爹回去处理,您就回去吧!” 钱诩看了王之焕和宋酒一眼,对钱改容说道:“阿容,你跟我过来一下,爹有些事情要跟你说说。” 王之焕拉着宋酒离开,将说话的地方留给二人。 钱诩见钱改容一直瞧着宋酒离去的身影,皱着眉头,嘴角下撇。“阿容,爹之前告诫过你,少和宋酒接触,看来你从未记在心上!” 钱改容原本还算淡然的面上露出一丝厌烦,“爹,从小到大,你从未干涉过我的选择。此事,难道你非要掺和进来?” 钱诩重重地说道:“是,此事我非管不可!” 钱改容像是看陌生人一般盯着钱诩,不解地问道:“就因为宋酒是一个女商人?因为她的出身配不上赫赫有名的江南钱氏?爹,你何时变得如此市侩?” “从前宋酒的身份是女商人,爹不准你和她来往,是担心她借你的身份行不法之事。”钱诩语重心长地劝道:“阿容啊,临安有多少闺中女子,汴京亦有不少倾慕你的官家女子,你为何单单对宋酒执迷不悟?” 钱改容坚定地说道:“可她并非爹眼中唯利是图的商人,她还是永嘉宋氏的九娘子!就算她只是一个商人,我亦会选她!” 钱诩拧眉,厉声说道:“既然你知道她是永嘉宋氏的人,那你和她更加不能在一起!” “为何?”钱改容握紧拳头,双眼布满了血丝,一字一句地问钱诩。“之前爹瞧不起宋酒,是因她身份低贱。可如今她是永嘉宋氏的人,门当户对,阿爹你还不同意?” “我说了不准便是不准!”钱诩拂袖喝道,面上一片狞色。 钱改容分寸不让,“爹今日不讲明原因,休想让我改变主意!” “你在汴京为官这几年,难道还没有摸清朝堂上的局势吗?王宋两家历来都是死对头,指不定哪一天便会刀剑相向。你若是娶了宋酒,将来宋氏倒台,你是想害死钱氏一族几百条人命吗?” 你是想害死钱氏一族几百条人命吗? 这一句话在钱改容耳边回响了一遍又一遍,震惊的程度远比当初他听到临安爆发瘟疫还要大! 王宋两家历来不对头,这一点他是知道的。但是和宋酒在一起,真的会引来如此大的灾难? “爹,你怎么就能断定最后一定是永嘉宋氏倒台?”钱改容仍不死心,镇定心神问道。 钱诩哼了一声,说道:“你认为太原王氏有王之焕这样的人物,会放任永嘉宋氏的人在官场上为所欲为?” “可王之焕此生都不会入朝堂为官,他如何能保住太原王氏的地位?” 钱诩焦心说道:“汴京的八百里急递在晌午之前就到了,圣上下旨,命王之焕协助郑进前全权处理此次瘟疫的相关事宜!你说王之焕此生都不会入朝为官,可你曾想过圣上的意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王的旨意,做子民的只能顺从,不能忤逆!” 钱改容不敢置信,难道这就是朝堂风 分卷阅读174 分卷阅读175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75 云开始变动的前兆?“爹,你的意思是,圣上不会让永嘉宋氏独大,要让太原王氏的人出来制衡?” 钱诩不欲多说,“总之你日后离宋酒远远的,不准再与她来往!” “唯有此事,我不会听阿爹的意见!”钱改容笃定说道。 “你!”钱诩指着钱改容,愤怒的说道:“你难道真要看着钱氏灭亡不成?” 钱改容摇头,“爹,既然王宋两家是死对头,那他们两人便不可能在一起。若是王之焕最后为了家族利益牺牲了她,那她便是最可怜的人。我怎么可能丢下她不管?” 钱诩见钱改容仍旧执迷不悟,自己方才真是白费口舌!“那女人有什么好?值得你为她如此?” 钱改容的眼神有片刻的失神,道:“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许是被她的手段所吸引!” 钱诩愤愤然骂道:“情深不寿!你终有一天会被这女人害死!等圣上的旨意颁布之后,你立刻滚回钱宅。在你回京复职之前,决不许再踏出家门一步!” 第一百七十三章 :态度转变 汴京火速送来的急递到了临安知州郑进前的手中,在读完圣上的旨意后,郑进前便依照旨意行事。 在大夫和药材的分配上,郑进前皆是和王之焕商量之后,才下令执行。 如此过了五日之后,临安城上方笼罩的乌云才渐渐散去,隐隐透出缕缕的光芒。 宋家酒楼前的难民也在减少,留下来的皆是那些患疫症较严重的难民。是以宋酒每日的任务便是督促这些难民喝药,也督促那些治病的大夫不能有丝毫的懈怠。 宋酒正在后院熬药的时候,原叔急匆匆地走进来。“东家,钱氏的十三娘子来了。另外还有两人,气度非凡。” 宋酒搁下蒲扇,随原叔出去。 钱慕予的病像是痊愈了,肌肤莹润,吹弹可破。今日的她好像有些不一样,穿着倒是和往日相同,只是给人的感觉不大一样。 钱慕予笑着走上前,恭敬得体地对着宋酒行了一礼。 这一礼倒是把宋酒吓了一跳。 “宋娘子,慕予的病能治好,多亏宋娘子的劝诫。今日慕予来,是为了答谢宋娘子的救命之恩!”钱慕予面上带笑,说出的话竟是带着十分的诚意。 宋酒一时琢磨不透她的心思,便只是装傻充愣,站在一旁不说话。 钱慕予这回的性子倒是极好,没有发怒,亦没有咬牙切齿地瞪宋酒一眼。她只是笑着从剪春的手里接过一盏温着的食盅,道:“宋娘子,慕予听说你最近为瘟疫的事情劳心劳力,特意煲了一盅鸡汤,给你补补身子!” 宋酒没有伸手接,而是久久地凝视着钱慕予,想从她的脸上找出一丁点破绽。 但是,宋酒失败了。 钱慕予的眼神很是真挚,真挚得宋酒找不到一丝丝的错处。在细看之下,宋酒终于知道为何钱慕予今日看起来与往日不同了。 钱慕予今日未抹丹红口脂,原本尖利的指甲也被剪断,贴着手指头上的细肉,倒显得有几分圆润可爱。而且她也再不给指甲染上大红色的蔻丹,只是寻常的粉粉嫩嫩的指甲色。 难道钱慕予因为染上疫症后转性了? 钱慕予端着一盅鸡汤,手微微发酸。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在宋酒面前端着沉重的盅子,少不得在心中有些怨言。 但宋酒见她只是微微的咬着下唇,额头上有些虚汗,倒是显得楚楚可怜。 宋酒这才接过盛着鸡汤的盅子,谢道:“劳十三娘子费心,宋酒却之不恭!” “人家小娘子的一片心意,你应该早些收下的!”王鸿在钱慕予的身后说话,话里有几分替钱慕予打抱不平的意味。 宋酒这才想起原叔说酒楼来了两个气度非凡的人,想必就是王鸿和他的爹王惠文了。 宋酒将盅子搁在桌上,笑道:“两位是否走错了地方,宋家酒楼已有好几日不做生意了,两位要是想吃酒用饭,得去祝家酒楼!” 王鸿见宋酒的态度不恭,正欲说上几句,奈何一旁的王惠文伸手阻住了他。 王惠文神色闲闲,并未因宋酒的话产生半点怒气。“我今日来此,不是为了口腹之欲。这几日,阿焕和阿琢都未曾回过宅子。我思来想去,也只有在你这里能见着他们。” 王之焕和王琢这几日都歇在宋酒的宅子,她自然知道他们已经许久未曾回过王宅。但作为长辈,后辈一日不回家,他们就应该出来寻找,拖到今日是不是有些晚了? 宋酒笑道:“那两位当真是找错了地方,王之焕近日都与郑知州在一起处理公务,你们不去府衙找他,反倒认定他在我这里。恐怕两位今日是要无功而返了!” 王惠文用血骨扇杵着正欲发飙的王鸿,道:“那我二人就在此等上一个时辰,若是一个时辰之后,阿焕没有出现在这里,我们便离去。” “随意!”宋酒转身吩咐道:“原叔,上茶!” 钱慕予挽着宋酒的手臂,将她带到桌前坐下。“宋娘子先坐下,这鸡汤要趁热喝才有功效。” 宋酒见眼下也无事,便盛了一碗鸡汤。虽是在众人面前进食,宋酒却没有半分做作,先是尝了一口。 钱慕予关切地问道:“味道如何,可还合你的口味?” 宋酒点头,赞道:“大枣的味道挺香甜,鸡汤不油腻。” 剪春在后方提示道:“这是自然,这汤里的老母鸡和上等的红枣,都是夫人亲自选的!” 宋酒看向钱慕予,见她面色不太自然。 纠结了片刻,钱慕予这才低声说道:“宋娘子也知道我平日里都是不进厨房的,但一时间慕予也不可能学会半点厨艺,只好请阿娘帮忙!” 宋酒自顾自喝了两口汤,忽的问道:“三夫人的身子可见好了?” 钱慕予似乎没有料到宋酒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一时间有些错愕。倒是她身后的剪春快速地回道:“夫人这几日喝了几帖荀大夫开的药,渐渐转好了!” “那便好!”宋酒埋头继续喝碗里的鸡汤。 “宋娘子若是喜欢,我每日给你送一盅鸡汤如何?”钱慕予支着脑袋,眼神中全是企盼。好似一定要宋酒答应了,她才会罢休一般。 宋酒沉吟片刻,只说了一字,“好。” 没有无奈,亦没有欣喜。只是淡淡的一个好字,竟然让钱慕予高兴了许久。 但这对宋酒来说,当真是没有无奈,也没有欣喜的。 钱慕予如此做,只不过是为了还她一个人情罢了。这些世家大族的人,个个都是人精。若是别人欠了他们人情倒还好说,若是他们欠了人家的人情,就得另当别论了。 为了不让他们的“恩人”日后提出什么非分的要求,他们自然要早早的将这份人情给还了。 宋 分卷阅读175 分卷阅读176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76 酒不图钱氏一分一毫,自然不会阻碍钱慕予还这份人情。何况钱三夫人家中的厨子手艺不赖,这鸡汤煲得不错,宋酒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半个时辰过去了,宋酒不紧不慢也喝了两小碗鸡汤。王惠文和王鸿许是坐得心烦,起身告辞。 宋酒有心给他们添堵,开口挽留道:“两位再稍等片刻,指不定再过半个时辰,王之焕便会来酒楼呢!” 王惠文两面发黑,双眉微蹙。“既然阿焕在府衙,我和阿鸿去府衙找他便是,不给你添麻烦了!” 钱慕予这时也起身,柔声道:“宋娘子,这天色也不早了。临走时阿娘特意嘱咐了,记得回去喝药。” 宋酒将他们送到欢门下,目送着他们离开,这才转身进了酒楼。 第一百七十四章 :至死不虞 送走钱慕予和王氏父子之后,宋酒下半晌都在酒楼中忙前忙后地煎药。因着有酒楼中的小二和千里眼帮手,倒也算不上累。 黄昏时分,宋酒站在三层的栏杆上远眺临安的风景。远处的天煞是好看,流霞呈两种颜色交织,像极了成衣铺里挂在高处的丝绸襦裙的裙摆。目极最远处的流霞是一片紫,下边的是深紫,而上边的却是浅紫。 映照了大半个天空的流霞则是浅粉,在紫色流霞的映衬下平添几分妩媚之色。临安城就在这粉紫交织的流霞之下,静静地伫立着。 原叔上楼来的时候,不忍搅了宋酒的兴致,便默默站在一旁陪她一同看着天边的云霞。 “原叔,是有什么事?”宋酒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问了一句。方才原叔上来时的脚步虽然稳当,但是还是比平常快了些,显然是有似急非急的事情。 原叔干咳一声,道:“祝家的大郎来了,说是要见您。” 祝虞? 宋酒想起上回在祝家见过一回祝虞,此人样貌倒是不错的,可惜了是个终身坐在轮椅上的命。但她和祝虞并不相熟,祝虞来找她能有何事? 原叔见宋酒没有说话,不知她是见还是不见,又问了一句:“东家,不如我将他打发了去?” 宋酒转身,道:“不必了,我下去见一面。正好我有些事情想要问问他,趁着此时得闲,聊上几个时辰也好。” 原叔应是,率先下去准备了。 等宋酒下楼的时候,原叔早已在后院备好了酒菜。因着一层和二层的阁子这几日都给患疫症的难民用了,原叔觉得用来待客不妥,只得委屈了祝虞,将酒菜摆在了后院。 祝虞坐在后院的石桌旁,天空的流霞的光彩有些许映在他的面容上,一半明亮一半暗沉,瞧着有几分玄的味道。 见宋酒进来,祝虞的神色有几分变化,说道:“我以为宋东家不会见我,已经做好打道回府的准备了。” 宋酒缓步走到桌前,道:“我原本是不打算见你的,但猛地一想,你好像还欠我一样东西,便来了!” 祝虞弯腰,从地上拎起一个酒坛子,说道:“我欠你的一坛彩凤酒,言出必行!” 宋酒笑着坐下,道:“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祝家酒楼的彩凤酒的口碑极好,能喝上一口已是难得,没想到我今日竟得了一坛!” 祝虞拍开酒坛子的泥封,随即扯下盖住坛口的红布。霎时间,一阵淡淡的幽香扑鼻而来。 宋酒轻嗅,赞一声:“好香的酒!” 因为原叔准备的酒壶太小,酒坛子的开口太大,将酒倒入酒壶太费劲。宋酒便让原叔将桌上的酒器撤了,换成了两个碗。 见祝虞讶异的神色,宋酒解释:“既然这彩凤酒是送给我的,如何来喝也该由我决定。郎君习惯了小杯饮酒,偶尔换换方式也不错。” 祝虞轻笑,“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祝虞倒满两碗酒,一碗递给宋酒。 两人静静地喝着酒,天边的云霞渐渐散去,暮色渐深,月上柳梢。 两大碗酒喝下肚中,宋酒和祝虞才开始说起话来。 最先开口的是祝虞,他的双眸在月下熠熠生辉,面上也带着酒后的醺态。“宋酒,你是个可敬的对手!” 宋酒展唇一笑,道:“郎君亦然。” 祝虞又倒了一碗酒,问道:“你是何时发现祝家酒楼背后的人是我?” 宋酒摩挲着手中的空碗,娓娓说道:“从我潜伏在祝家酒楼的时候便怀疑了。以祝良衡的心性,断然想不到让杜若潜入宋家酒楼做卧底的点子。苏道出事之后,他也没有必要跑到酒楼来和我闹一场。” “那你为何不揭穿?” 宋酒起身,抱过酒坛子给自己倒了一碗酒。“揭穿了岂不是没有意思了?何况杜若下毒一事之后,我也回敬了祝家酒楼。一报还一报,我不想多生事端。” 祝虞端起手中的碗,遥遥敬了宋酒。 宋酒亦是回敬,昂首饮了半碗。 “苏道的梅花别馆落败之后,你为何不乘胜追击,一举将祝家酒楼也拉下水?”祝虞和宋酒相对而视,一字一顿地说道:“据我对你的了解,你并非那种做事瞻前顾后之人。” 宋酒会心一笑,道:“贪多嚼不烂,祝家酒楼的实力可不是我乘胜追击就能瓦解的!” “谢你夸赞!” 宋酒看着祝虞,不禁走了神。祝家有两位郎君,两个都和她杠上了,一个明里一个暗里。 祝良衡的手段并不高明,这与他的性子有关。他脾气急,心思不够缜密,遇事只会凭借一腔热血。 若说祝良衡是白日的太阳,那祝良衡便是夜里的明月。日光太过耀眼,所以总是能吸引人们的视线。月光温和,人们常常忽视,所以无论祝虞做什么,都不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和祝虞的数次交手过招,宋酒觉得他经商的手段在她之上。此人敢想敢为,耐性极好,祝家酒楼若是交在他的手里,无人敢超越他的位子。 “你的手段和实力皆在祝良衡之上,为何令尊不把家业交给你,反倒给了性情冲动的祝良衡手中?”宋酒知道这样问有些欠妥,但祝无非的决定实在令人费解。难道就因为祝虞的身子有缺陷,祝无非便放弃了祝虞? 祝虞并未回答宋酒的问题,转而问道:“如果有机会,你会像除掉苏道那般除掉我吗?” 宋酒摇头,笑道:“不会!因为惺惺相惜,高处不胜寒,一个人太孤独了。对手是拿来尊敬的,并不是用来杀死的。无论如何,我要除掉的人永远不会是你!” 祝虞哈哈大笑,脸上的光彩在月光的辉映下格外引人注目。等笑声停了,祝虞这才问道:“所以,这叫至死不虞?” 宋酒懂他话中的意思,点头道:“算是吧!” 祝虞端起碗,神色不似方才那般明亮,像是有什么沉重的话要说。“宋酒,先前阿衡对你做的事情,希望你能 分卷阅读176 分卷阅读177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77 不计前嫌放他一马。他年纪轻,难免沉不住气。我已经惩罚过他,告诫他不许再对宋家酒楼下手。” 宋酒淡淡地问:“所以你今晚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饶过祝良衡?” 祝虞举着碗,道:“有三分为他求情,其余七分是为了我自己。” 宋酒端着碗,将剩下的半碗酒喝了。说道:“这半碗酒是为了你的七分情意而喝,至于祝良衡的三分,看他日后造化吧!”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一盏烛火 祝虞离去后,原叔上来将桌上分毫未动的菜肴收了下去。但见坛中还有半数的酒,问道:“东家,这酒可要留下?” 宋酒的头脑有些发昏,大概是贪杯喝了太多彩凤酒所致。宋酒摆摆手,道:“留着吧,祝家酒楼的彩凤酒可值钱了,丢了太可惜。” 原叔便默默地将酒坛子搬到酒窖里冷藏着,想着哪日宋酒想喝,再搬出来。 宋酒晃晃悠悠地走出宋家酒楼,猛地瞧见欢门外站着一人。 月色当头,那人提着一盏竹灯笼站在街道上。灯笼里透出的昏黄光亮洒在他荼白的衣袍上,在月光如水的夜里增了几分柔和。 宋酒揉着发胀的额头,虚一脚实一脚地走到换门外,这才切切实实地看清了提着灯笼的人。 那人依旧一身不变的荼白衣袍,交领上的青莲纹样早已换成了湛蓝的祥云图案,瞧着很是清爽。墨发高高束起,饱满的额头下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一直注视着渐渐靠近的宋酒。 宋酒迷蒙着双眼,将手搭在他结实有力的手臂上,问道:“你怎么来了?” 夜色之下,他的一身衣袍染上了一层寒意,宋酒却觉得他的手臂温暖异常。 王之焕闻到她的身上有酒味,皱着眉头,微有不满。“你喝酒了?” 宋酒点点头,觉得头脑愈发不太清醒。“嗯,和祝虞喝了几杯,不,是喝了几碗!” 宋酒的脚步有些乱,似乎是彩凤酒的酒劲上了头,让她站立不稳。 王之焕一手将她揽在怀中,一手提着竹灯笼,不悦地说道:“你平日又不是没有好酒喝,他一来你倒是喝了不少。” 宋酒枕在他的臂弯,眉眼弯弯,笑着说道:“那可是祝家酒楼的金招牌,彩凤酒。我一分钱也没花,就得了一坛子,自然高兴!” 王之焕搂着她边走边道:“高兴也得量力而行,彩凤酒的后劲大,你若是喝醉了,不怕他对你做什么!” 宋酒眯着双眼,将全身的力量都压在了他的身上,他走一步,她便跟着走一步。“我和祝虞是对手,对手之间只有过招,哪能对我做什么?” 王之焕见她真是醉了,环住腰的手又加了几分力气。“祝虞虽是你的对手,但也是男人。你这点心思用在生意上倒是无人能挡,在风月之事上便是一潭死水。” “谁说的?”宋酒一拳捶在王之焕的胸口,却绵软无力。“若真是一潭死水,你能在宋宅住上一个月?若不是见你有几分姿色,我早将你赶出门去!” 王之焕垂首看她在怀中嘟着嘴不满地说道,嘴角不禁扬起。“可见我这几分姿色还是颇得你心,不然就花落人家了。” 宋酒得意一笑,喃喃道:“你知道便好!” 两人相互依偎着,提着一盏竹灯笼走在空荡的街上。昏黄的烛火照着前行的路,铺成一道金黄的锦缎蜿蜒向前。头顶的明月散发着柔和的光亮,倾洒在地面上,映出一对互相依偎的身影。 徐徐的夜风吹面而来,宋酒倚着王之焕走了一段路,清醒了不少。 这几日两人都在各自忙碌着手中的事务,即便同住一个屋檐下,见面的次数也是少之又少。时常都是宋酒睡下后,王之焕才回来。等她醒了,王之焕不知何时又离开了。 眼下两人能有独处的时间,自然十分珍惜。 宋酒靠在王之焕的肩头,缓缓说道:“听说你处理完临安瘟疫之事便要回汴京了?” 其实此事并非她听说,而是宋酒自己猜测的。王惠文和王鸿来临安,自然不是来一览西湖风光,而是另有目的。他们来临安无非是想让王之焕回汴京去,只不过因为瘟疫的事情,此事才暂时延后了。 从王惠文和王鸿到临安的第一日,宋酒就知道他们是为了王之焕而来。当时她不过问,是因为觉得和自己无关。可眼下情形不同了,她自然要对王之焕的事情上心。 王之焕沉默片刻,微微点头。“瘟疫之事大约还需要一个月才能全数处理完,等事情完了,我也该回去了。” “嗯。”宋酒淡淡应了一声,不知心中是何滋味。 “等瘟疫的事情完结了,你也该回永嘉了。这些日子宋玉恒和宋琦都没来打扰你,你许是忘了还有这事。”王之焕道。 宋酒一怔,她真的是将此事忘了。她毕竟不是真正的宋玉姝,定然不会时刻忧心永嘉宋氏的人。 前些日子宋玉恒还在宋宅里住着,宋酒不时还会想起此事。可自从王之焕回来之后,将宋玉恒赶了出去,她便全然忘了此事。 王之焕停下脚步,宋酒本是倚靠着他,此刻也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宋酒仰头问道。 王之焕盯着她明媚的眸子,笑道:“等回了汴京,同爹娘商议六礼的事情后,我便去永嘉找你!” 宋酒听他说六礼的事情,自然懂他的意思。宋酒微微红了脸,嗔道:“这才过多久,你便想着将我牢牢拴住了?” 王之焕用力搂着她的腰,笑道:“你本就与我有婚约,早已将你拴住了。” “那你还如此心急?” “不是怕你迟早会看腻我这副皮囊,万一哪日瞧上了更好看的,将你我的婚约退了,我岂不是亏了?” 宋酒噗嗤一笑,伸手捏着他的下巴,笑眯眯地说道:“你这副皮相我估摸还能再看上三年,你若是有本事让我看上四个年头,我便嫁你!” 王之焕摇头,“四年太久,只能看不能摸,不值当!” 宋酒低头盯着环在自己腰间的手,笑问:“你如今不是摸了吗?还不值当?” 王之焕低头在宋酒耳边旖旎地说道:“我想摸的不是腰,是……” 宋酒的面上顿时比黄昏时分的流霞还多姿多彩,睨了王之焕一眼,宋酒骂了一句:“无赖!” 伸手打开环在腰间的手,宋酒羞愤地往前走。 王之焕春风得意地跟在她的身后,笑道:“阿酒莫气,这也是迟早的事情,难道你当真忍心让我等上四年?” 宋酒回头瞪了他一眼,一半是因为羞愤,一半是因为酒后的微醺,脸上一片通红。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王之焕笑着上前,牵着她圆润的小手,咧嘴说道:“阿酒,你看,我有齿!” 分卷阅读177 分卷阅读178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78 宋酒见他的脸皮比城墙还厚,咬牙说道:“对,你厚颜有齿!”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两个包子 时光飞逝,一晃眼三日又过去了。 这三日倒也过得无风无浪,照旧是在宋家酒楼的煎一煎药,顺便和原叔一干人聊聊家常。 今日难得清闲,宋酒便不再去宋家酒楼,而是在家里陪着宋清盼和王琢。 两个孩子还算乖巧,在瘟疫横行的日子里都乖乖地待在家里,没迈出家门一步。为了犒劳他们,宋酒特意下厨,给他们俩蒸了一笼包子。 宋清盼流着哈喇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热气腾腾的蒸笼,努力地嗅着空中的香味儿。“娘亲,肉包子好香!” 王琢站在一旁,静静地不说话。因为上回他改口叫宋酒娘亲的时候,宋酒并未答应他。他以为宋酒是嫌弃他没有宋清盼可爱乖巧,心中一直闷闷不乐。 但凡他单独碰见宋酒的时候,都是低着头默默走开。 宋酒哪知他的小心思,一想到王琢每回见到自己就像耗子见到猫一般,宋酒心中的疑惑就越来越多。为了试探王琢的小心思,宋酒特意在今日做了包子。 包子出笼后,一阵肉香从缝隙中传出,馋得宋清盼两眼发亮。王琢虽然沉默,但小嘴还是不经意地砸吧了几下。 宋酒瞧见他俩的神色,知道鱼儿上钩了! 宋清盼猴急地伸手去抓包子,结果被热滚滚的包子给烫了回来。“娘亲,包子好烫!” 宋酒用筷子夹起一个白滚滚的包子,放到碟子上递给宋清盼。她面上带着狡黠的笑,说道:“心急吃不了热包子,烫你一次好长长记性。” 宋清盼端着碟子,嘟着小嘴不满地说道:“娘亲坏坏,故意让阿盼出糗!” 宋酒笑着替王琢夹了一个包子,递到他的面前。“还是阿琢懂事,你瞧瞧琢哥哥就没有被烫着!” 王琢的神情有些错愕,没有料到宋酒会亲手给他夹包子。 两人坐在桌前,同时咬了一口包子。 宋清盼高兴得直蹬腿,眉飞色舞地说道:“包子好好吃!”他眼巴巴地看着蒸笼里诱人的白包子,圆溜溜的小眼睛朝宋酒眨了眨。“娘亲,还要!” 宋酒轻轻敲了敲他的额头,抿嘴说道:“你碟中的包子才吃了一口,就想着要第二个了?” 宋清盼嘿嘿笑了,两眼眯成了一条线,模样可爱极了。“这叫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宋酒蹙眉,压住他手中的筷子,不悦地问道:“这些话都是谁教你的?净不学好!” 宋清盼的小身子徒然抖了一下,含糊不清地说道:“舅舅教的。” “哪个舅舅?” 宋清盼看了宋酒一眼,小眼睛提溜转了一圈,招供了。“是玉恒舅舅。” 宋酒想起上回宋玉恒对家里的老母鸡痛下杀手,顿时对宋玉恒的印象又坏了几分。好吃就算了,还要教坏小孩子,她可不能忍。 宋酒摸着宋清盼的脑袋,柔声说道:“日后凡是玉恒舅舅的话,一句也不准听,否则娘亲要生气了。” 宋清盼重重地点了点头,复又欢欢喜喜地吃着碟子中的包子。 在一旁的王琢咬了第一口包子之后便沉默不语,宋酒细看时,才发现他在默默地掉眼泪。 宋酒心惊,难道是她的包子做得难吃了?她倒忘了,王琢是世家大族的小郎君,吃惯了精致的包子,自然会嫌弃她的水准。 “阿琢,若是觉得难吃,就吐了吧!改日我去街上买上等的包子给你,可好?”宋酒心急地替他擦着眼泪,怕他抽泣时不小心噎着自己。 王琢嚼了几下口中的包子,含泪将它咽了下去。晶莹剔透的泪花儿还在他的眼里打转儿,王琢哽咽道:“包子不难吃,只是我从未尝过娘亲做的包子,一时难以控制。” 原来如此,是触景生情了。 宋清盼咬着包子,心疼地问道:“琢哥哥,你的娘亲呢?阿盼的娘亲在这里,琢哥哥的娘亲也在这里吗?” 王琢摇摇头,说道:“琢哥哥的娘亲到天上做神仙了,陪不了琢哥哥。” “哦。”宋清盼似懂非懂地点头,对着宋酒说道:“我不要娘亲去当神仙,娘亲当了神仙,就不能给阿盼做包子了!” 宋酒不知该笑还是该哭,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尖,说道:“傻孩子!” 宋酒原以为王琢的娘亲还在汴京,却不曾想早已仙逝。按理宋玉姝和王之焕有婚约在先,王琢的娘亲是不可能成为王之焕的正室,那王琢便是妾室所出。 如此一想,宋酒愈发心疼王琢。妾室所出,母亲又未曾伴他长大,心中定然藏着许多忧伤无人知晓。 “阿琢,先前你爹不是允了你唤我娘亲吗?日后你和阿盼一样,唤我娘亲吧!”宋酒搂着王琢,心疼地说道。 王琢顿时诧异,问道:“真的?” 宋酒点头,虽说她不是王琢的生母,但一声娘亲能让他开心,宋酒觉得没有什么损失。 见宋酒同意了,王琢脸上的抑郁之色才一扫而空,欣喜地唤了一声:“娘亲!” 宋酒应声,又替两人各夹了一个包子,说道:“既是好吃便多吃两个,娘亲难得下厨,可要珍惜!” 二人齐齐点头,埋头不依不饶地吃着碟中的包子。 宋清盼忽的抬起头,问道:“娘亲,不给师傅留一个吗?师傅若是知道我们吃包子没给他留,会生气的。” 王琢亦是抬头看着宋酒,等着她的回答。 宋酒摆手说道:“你师傅不爱吃包子,何况他回来的时候你们已经将包子吃完了,他哪里会知道。” 宋清盼天真地说道:“可师傅能闻出来我和琢哥哥身上的味道!娘亲方才也吃了包子,师傅也能闻出来!” 宋酒不知该夸宋清盼机灵还是夸他偏心,连吃个包子也能惦记着王之焕这个师傅。 看着蒸笼里仅剩的两个包子,宋酒无奈地说道:“那这两个便给你师傅留着,免得某些人小嘴不严密,出卖了娘亲。” 宋清盼立刻捂着小嘴巴,无辜地说道:“不是阿盼!” 宋酒和王琢被他的动作逗得发笑,将两个包子的事儿丢到了一边。 院中一片欢声笑语,连日来笼罩着临安城的阴沉之气也因为这片欢声笑语,渐渐褪去了。 这时,院外匆匆走进一人,脚步轻盈不沉重,似是女子的脚步声。 宋酒回头一看,果真是自家人。不过瞧着来人的神色,像是有大事发生了一般。 第一百七十七章 :种卿离开 冬儿疾步进门,清秀的小脸上像是晕染了一层淡红的胭脂水粉。 宋酒先让她喘口气,等她的气息匀了下来,这才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冬儿的性子向来沉稳,做事也还算妥当, 分卷阅读178 分卷阅读179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79 能让她慌忙的事情定然不是小事。“娘子,方才婢经过城门时,见到种将军了!” 宋酒取出帕子替宋清盼擦拭着嘴角流出的肉汁,莞尔一笑。“这有什么稀奇的?大哥这些日子都在帮着郑知州处理事情,在城门口也很正常。” 冬儿连忙晃着手,说话的速度比方才快了些许,但也不失礼数。“婢听周遭的百姓说,种将军这是要离开临安城呢。” 宋酒的手一顿,眼中除了惊愕之外,更多的是怀疑。“离开?瘟疫的事情还未处理完毕,他为何会离开?” 冬儿只是摇摇头,并不知晓其中的缘由。 两人正说着此事,门外忽然传来拍门声。冬儿手脚麻利地前去开门,片刻之后领着一人进来。 来人长得膀大腰圆,十分壮实。一双圆眼颇为有神,眉间尽是英气。他的站姿不似常人那般随意,像是有一根木桩在他的脊背上支撑着,站得十分笔直。 男子抱拳拱手,声音洪亮。“宋娘子,属下是种将军身边的侍卫庞虎,特来送将军的书信一封。” 宋酒坐在宋清盼和王琢中间,不便起身去接。倒是冬儿明了她的心意,双手接过庞虎手中的书信,转呈给宋酒。 宋酒拆开书信,信上只写了寥寥几字。 妹子,大哥走了,勿念。 将书信按着原来的印痕折叠装入信封,宋酒看向庞虎,问道:“大哥因何离开临安城,你可知道?” 庞虎再次拱手,回道:“属下不知,将军只是吩咐,若宋娘子问起,只说后会有期。” 宋酒不禁一笑,这信和庞虎带来的话倒像是种卿的作风,从不拖泥带水。“大哥如今走到哪里了?” 庞虎立刻说道:“按着路程,此刻已出了城门几里。属下送完信,便要快马加鞭追上队伍。” 宋酒也不便耽误庞虎的行程,只让他给种卿带几句话,嘱咐他路上万事小心。 庞虎谢过,匆匆离去。 宋清盼抓着宋酒的袖子,疑惑地问道:“娘亲,舅舅要去哪里?舅舅不来看阿盼了么?” 宋酒笑着说道:“舅舅只是要出趟远门,等事情办完了,舅舅自然会来见阿盼的。” 有了宋酒的保证,宋清盼也算是吃了一颗定心丸。到底还是五岁大的孩子,心神不会在同一件事上停留过多的时间。吃完了包子,宋清盼便拉着王琢玩儿去了。 宋酒收拾着桌上的碗筷,见冬儿站在一旁欲言又止,心中疑惑。往常冬儿的手脚最是麻利,用餐之后她必定会上前来收拾碗筷。 虽然这些小事宋酒也做得,但冬儿的举止与往常有异,宋酒不免多在意了些。 “还有何事,快快说来,支支吾吾的像什么样子!”宋酒索性将碗筷丢在桌上,装作生气的模样。 冬儿少有见宋酒生气,哆嗦着身子跪下,颤声道:“娘子,婢知错了。实在是婢不知该不该说,这才一直憋在心里。” 宋酒的面色柔和些许,柔声道:“有什么便说什么,说出来我又不会吃了你,你怕什么?你憋在心头不说,反倒令我生气!” 冬儿低垂着脑袋,眉心紧蹙,鼻尖微微往上凑,面上挂着为难的神色。须臾才说道:“婢在见到种将军的时候,见到祝家的大郎君同将军在一起。婢先前不说,是觉着祝家大郎许是去送种将军一程的。”冬儿越说声音越低,估计是担心宋酒会怪她多事。 宋酒伸手牵她起来,并未责怪她,反而夸了她几句。“这才像是我身边的人,往后可不能事事都背着我不说。” 冬儿垂首,道:“是。” 宋酒觉得冬儿会注意祝虞,定是有她的想法,遂问道:“冬儿,你瞧见祝家大郎的时候,他可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冬儿垂眸想了片刻,道:“祝家大郎倒是和寻常一样,不同的是他身边的小书童。婢瞧见那小书童身上挂着一个鼓鼓的包袱,像是要出远门的模样。” 祝虞的书童要出远门,若真是如此,岂不滑天下之大稽?一个小小的书童见识不如他的主子深远,竟要独自出门。说出去,哪有人会信。 如果不是小童要出门,那便意味着正真要出远门的是他的主子,也就是祝虞。 祝虞和种卿一道离开,倒是挺巧合的。 冬儿见宋酒垂眸思索,轻声问道:“娘子,可需要婢出去打听?” 宋酒摇头,“不必了,大户人家的事情,咱们还是少打听为好。” 冬儿便动手收拾桌上的碗筷,她的动作迅捷中带着小心翼翼,怕打扰了宋酒。 宋酒起身,径自进了房间,从架上取了一本地图志,卧在软塌上静静翻阅。 祝虞和种卿的同时离开,也许是凑巧。但祝虞要离开临安,其实早给了宋酒提示,只是宋酒一直未曾发现罢了。 那晚祝虞来送她彩凤酒的时候,他说的那番话其实早有征兆。祝虞几次向她敬酒,便是为了请她放过祝良衡,不再和祝家酒楼的为敌。 “故人江海别,几度隔山川。1”宋酒看着手中的地图志,口中喃喃念道。 屋外一览晴空,偶有浮云飘过窗前。庭中的柳叶正是青翠婉柔的时候,宋酒瞧着依依的杨柳枝,心头涌现了一丝淡淡的离愁意味。 饶是风光再好,能与共看的人也渐渐少了。日子虽然闲适无扰,却总有一种空落落的怅惘。 宋酒认识的人、深交的好友,从相识相知到先后离开了这座临安城,仅仅用了短短的两个月时间。 “青青一树伤心色,曾入几人离恨中。2” 花媪抱着晒干的衣物进门,便看见宋酒望着门外的柳树感叹。花媪虽不知宋酒念的诗是什么意思,但能察觉到宋酒有些无精打采。 “小娘子,临安的柳树最是喜人,怎的小娘子说它伤心呢!”花媪担忧宋酒是因为近几日的忙碌才变得神色恹恹,特意说了些好听的话想逗宋酒开心。 宋酒听了花媪的话,无心再看手中的地图志,便丢在一边,阖上双眼静卧。有些事情既是注定了,再去伤神也是徒劳。 第一百七十八章 :嗜睡征兆 日子过得贼快,一晃眼便过了七月。八月天气逐渐转凉,没了暑日的蒸汽,人也愈发闲散起来。 瘟疫的事情再有半月便会悉数处理完毕,这些日子宋家酒楼的事情渐渐少了,是以宋酒很是得闲。 许是过了最忙碌的时候,一闲下来,宋酒每日总觉得昏昏欲睡。好些时候,宋酒领着宋清盼在檐下念书,念着念着,她便合上眼睡了半晌。就连宋玉恒来探望她的时候,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瞧着困意十足。 宋玉恒以为她这是不待见自己,存心给他添堵,便打趣宋酒。“九妹,你莫不是又要给我添一个外甥?不如添个外甥女吧,好事成双!” 分卷阅读179 分卷阅读180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80 宋酒眯着眼,慵懒地回道:“做你的大梦去!我清清白白的,不过是困了些,哪有你想得那么龌龊!” 宋玉恒定眼瞧着宋酒满是困意的面容,抵着下颔念念有词。“九妹,七哥少说也来了五六回,你三四回都是如此,难道七哥做了什么让你厌恶的事情?你只管说出来,七哥改了便是!” 耳边传来宋玉恒聒噪不止的声音,宋酒像打苍蝇一般随意挥了几下,懒散地说道:“你只要少说些话,不在我耳边嗡嗡作响,我便万分感激。我真是困了,你莫扰我歇息。” 宋玉恒悻悻躲到一边,不再说话。 这时宋清盼从里屋小跑出来,一把扑在宋酒怀中,央求道:“娘亲,我们去找琢哥哥,好不?” 王琢半月前便跟着王之焕回了王宅,准确的说是被王惠文请回去的。用王惠文的话来说便是“整日赖在一个女子家中,成何体统?太原王氏的脸面你们父子二人不要,我王惠文还要呢!” 自打王琢离开后,宋清盼的小日子过得无滋无味。宋酒整日昏昏欲睡,偶尔陪着他玩耍,但总在中途沉沉睡去。 宋清盼晃着宋酒的手,小脸上写满了抑郁。“娘亲,娘亲……” 宋酒无奈,忍着倦意努力睁开双眼,问道:“你今日的课业都完成了?” 宋清盼点头,“都写完了,该念的书也念完了。娘亲,你就带我去见琢哥哥吧,阿盼已经很久没看见琢哥哥了。” 宋玉恒在一旁帮衬道:“是啊,九妹你也该出门走走。整日窝在房中,仔细窝出病来。” 宋酒刀了他一眼,宋玉恒立即闭了嘴。 宋酒起身,道:“等娘亲去换身衣裳,再带你去。” 宋清盼立即手舞足蹈,跑去围着宋玉恒转圈子。 宋酒进门,挑了套月白绣兰的襦裙换上,坐在妆台前整理发髻。 两人在外头等了两刻钟,依旧未见宋酒出来。等进了房间一看,宋酒手中握着一把白角梳,趴在妆台上呼呼大睡。 宋玉恒摇头叹气,道:“果真是个不令人省心的娘亲,阿盼,舅舅很是好奇这几年你们是如何过来的?” 宋清盼没有搭理宋玉恒,小跑着去将宋酒叫醒。 宋酒自知自己又睡着了,面上羞红。这些日子她如此不分时地的睡觉,也不是一两回了。 快速绾好发髻,宋酒便带着宋清盼出门了。 宋玉恒想跟着去凑个热闹,被宋酒一个冷眼给逼了回去。已是成年的宋玉恒皱着鼻头,心中吃醋,哼哼道:“亲哥哥还比不上一个外来的儿子,我这辈子算是白活了!” 去王宅的路有些远,再加上宋酒身体乏力,不愿走路。一大一小的两个人便招了一辆马车,欣赏着沿途的风景一路朝王宅而去。 街道上恢复了往日的景象,虽不及瘟疫爆发前热闹,但好歹有了点人气。 这场瘟疫在临安滞留了一月有余,好在没有造成更大的灾难。瘟疫中难免有人不能幸免,但与当年河北县的鼠疫相比,这算是最好的结果。 “瞧,那不是宋家酒楼的东家么!” 街上的百姓见马车里坐的人是宋酒,纷纷朝她拱手致谢。 “宋东家的大恩,我们都记在心里!” “往后宋东家要是需要什么,尽管来我这里去,分文不收!” “还有我!宋东家若是喜欢吃包子,我每日都给您送一笼去!” 百姓都知道瘟疫爆发期间,是宋酒的柴胡救了他们的性命,所以对宋酒的感激之心久久不能平复。 宋清盼见路上的人都看着自己,转头问宋酒。“娘亲,为什么他们都在向我们拱手呢?有的还在抹眼泪。” 宋酒见他天真无邪,对临安城发生瘟疫的事情一无所知,笑道:“兴许是见我们的马车像是大户人家的,为了恭敬才拱手。至于抹眼泪呢,也许是阿盼长得可爱,他们见了心喜,高兴哭的!” 宋清盼“哦”了一声,回过神去朝着外边的百姓挥挥手。 宋酒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孩子果然天真。 赶马的车夫老练地驾着马车,笑着朝里边的宋酒说道:“宋东家,您的事迹在临安可是口口相传呢!您得闲到清冷桥边坐坐,那儿的说书先生讲的都是您的事儿!” 宋酒面上带笑,想着那老先生说书,得把自己说成什么模样。清冷桥出名的说书先生也就那么一位,宋酒曾去听过两回。那老先生讲到激动之处,唾沫横飞,双眼或瞪或眯,神采飞扬。 说书的人向来讲的都是传奇人物,如果说她,岂不是会令人笑掉大牙?思及此,宋酒抿唇吃吃笑了起来。 车夫听见车内的笑声,心情大好,面上的褶皱笑得绽开。 马车在王宅门前停下,宋酒下了马车,将宋清盼从车上抱下来。等到付钱的时候,车夫说什么也不肯收下宋酒的银子。 车夫连连后退,诚恳地说道:“宋东家,您是我们的大恩人,我哪里还敢收您的银子?我知道方才街上的那些人说要送您这样送您那样,您一定不会收下。我有幸给您赶一次马车,您就当是我报恩吧!” 宋酒见他态度坚决,也不好再和他较劲,婉言相谢。 宋清盼蹬着小步子跑上石阶,小手拍在大门上,高声唤道:“琢哥哥,琢哥哥!” 因他的力气尚小,拍门的声音不大,倒是他的声音让守门的仆役听见了。 仆役吱呀打开一条缝隙,没瞧见人,正要关门的时候,下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这位伯伯,琢哥哥在里边吗?” 仆役低头一瞧,是个模样乖巧的男娃娃,一双滴溜溜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仆役笑着问道:“你是来找我家小郎君的?” 宋清盼点点头,朝着身后的宋酒唤道:“娘亲,快来!” 宋酒笑着上前,对仆役说道:“劳烦通报一声你家郎君,就说宋酒来了。” 仆役见她气度非凡,浑身上下穿戴的并非俗物,说了句稍等便进去传话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窗下读诗 一刻钟之后,王宅的大门再次开启。 仆役侧身恭敬地说道:“宋娘子里边请,我家郎君正等着您呢!” 王宅很是气派,光是一个小小的庭院就相当于一个宋宅那般大。难怪王惠文会说住在宋宅是丢太原王氏的脸面,如此大的宅院才配得上他们显赫的身份吧。 王鸿站在偌大的庭院中耍剑,瞧见宋酒和宋清盼进来,停了手中的动作,面上似笑非笑。“哟,如今临安城的大红人竟然到王宅做客,真是稀罕!” 宋酒知道王鸿是在揶揄自己,并不打算同他一般见识,只是弯起嘴角,说道:“想不到王郎君耍剑的功夫如此高超,宋酒真是佩服呢!” 王鸿面上得意,负手骄傲地说道:“那是自然,耍剑我若 分卷阅读180 分卷阅读181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81 是第二,何人敢居第一?” 宋酒对王鸿投以意味深长的笑,柔声道:“那宋酒就不妨碍郎君你耍剑了。” “嗯,你且去吧!”王鸿提着剑回到原处,准备再耍上一轮。 给宋酒带路的仆役一直憋着笑,暗道王鸿实在太蠢,宋酒这是在拐着弯地骂他,他竟然听不出来。 过了庭院,便是王宅的第一座屋子——雅兰堂。此堂不过是偌大个王宅里的一隅,过了雅兰堂才能窥见这座园林的真正景致。 雅兰堂之后,沿着一池碧水以及池边的青柳往前,不多时便到了另一间屋子。这间屋子比雅兰堂大些,构造不似雅兰堂那般雅致,却别有一番大气。抬头一瞧,门前的匾额上写着三个飘逸的大字,临渊阁。 临渊阁四面开窗,风从四面而入,带来两边池中的芙蓉香气,伴着清凉的水汽使人顿觉舒畅。 仆役对着临渊阁里边的人垂首,声音不高不低,像是为了打招呼但又怕惊扰阁子里的人。“惠文叔父,宋家娘子来了。” 宋酒这才知晓,原来临渊阁里边坐着的人是王惠文。没想到他还有如斯兴致,喝着小酒在此赏荷花。 未几,临渊阁的阴影处走出来一人,正是王惠文。王惠文瞧着宋酒和她身边的宋清盼,笑道:“来瞧一眼也好,怕是日后也难有机会再瞧见如此美丽的风光了。” 宋酒只当他实在暗讽自己的身份不如太原王氏高贵,心中虽然不悦,却也不想多费口舌。与这等人过招,沉默以对便是最好的法子。 果然,王惠文见宋酒没有接他的话,面上一时难堪,悻悻转身进了临渊阁。 宋清盼因为一直不喜王惠文的脸色,只要一见到他便躲在宋酒身后,连面子也不愿给王惠文。这点更叫王惠文生气,一个小小孩童如今也敢在他面前拿腔拿调,果然是小门小户,撑不起台面。 仆役甚是聪颖,低声对宋酒说了一句。“叔父想是被奴吵醒了,心中不快,宋娘子莫多心。” 宋酒说了句无事,依旧随着他继续往里边走。 过了临渊阁,绕过一处小屋,再走过曲折的游廊,便到了王之焕的住处。 仆役在门前停下,请宋酒和宋清盼进去。“奴只能送到这里,宋娘子进门后便能见着郎君了。” 宋酒向他答谢,仆役连道不敢,躬身退下了。 宋清盼欣喜,还未进门便大声喊了起来。“琢哥哥!” 门前突然冒出一个身影,不是王琢还有何人。 半月未见,王琢拔高了不少。小脸虽然稚气未脱,但气质还算沉稳。见了宋清盼,他双眼一亮,急忙跑出来拉着宋清盼的小手,好一阵兴奋。 等闹腾完了,王琢这才眯着眼,十分亲热地唤了宋酒一声娘亲。 宋酒统共听他叫了几回,也不觉得生疏,笑着应了。 王琢笑着带两人进屋,进门时对着里间高声唤道:“爹,你猜猜是谁来了?” 只听见书本搁在桌上的声响,未几便看见王之焕从里间出来。“你的声音大得方圆几里都能听见,还用猜?” 王之焕今日并未着荼白的衣袍,而是换了一件家常的湛蓝直缀,领边绣着几朵白玉兰,和宋酒身上的月白绣兰襦裙很是相配。 宋清盼朝王之焕一拱手,唤了声师傅。王之焕点头应了,便让二人出去玩耍。 宋酒这才开始观赏王之焕的房间。前厅的正前方的桌椅皆是由紫檀木打造,色泽深沉,古朴大气。梁上悬挂着雕工精致的木雕,上边雕刻着几株荷花,荷花之下游着几条体态丰腴的金鱼,寓意金玉满堂。 “你这里不仅风光甚好,连住的地方也比我的那儿好上千万倍。真不知你在宋宅是如何忍下的。”宋酒在椅子上坐下,笑道。 王之焕在她身边坐下,打趣道:“有你的地方才叫家,这里不过是个住处。” 宋酒一时语塞,她只知道王之焕怼人的功夫不错,未曾想他也有舌灿莲花的时候。面上微微发热,宋酒睨他一眼,道:“何时学得花言巧语,也不嫌腻得慌。” 正说着,宋酒不禁打了个哈欠,两眼含泪。宋酒心中暗道:困意又上头了。 王之焕瞧她脸色比之前黯淡了许多,虽然有脂粉盖着,还是能瞧出来。“若是困了,便去里间歇息。等用昏食的时候,我再叫你。” 宋酒摇头,问他借了一本书。“这些日子闲得心慌,日日都在睡,也该改改了。” 王之焕便从里间的书架上取了一本唐年间手抄本的《诗经》,两人卧在床前的小榻上静静翻阅。 宋酒随意一翻,便掐到了《七月》一篇。王之焕觉得不好,正要翻到另一页,宋酒阻止道:“就看这一篇,翻着怪累的。” 王之焕轻笑,嘴角的笑意久久未消。“你这些日子当真是愈发懒散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又要做娘亲了。” 宋酒抬头,皱着眉心问道:“怎么你也如此说?” 王之焕挑眉问:“还有何人?” 宋酒撇嘴,嘟囔道:“宋玉恒。” “他倒是眼尖!”王之焕说着,低低笑出了声。 宋酒面上一窘,伸出手指戳了戳书面,道:“看书!” 王之焕这才收了笑,静静看书。待看到“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一句,低头问怀中的宋酒。“你是女子,可知这书中女子伤悲什么?” 宋酒沉吟道:“许是心中喜爱,但念及身边之人,才害怕同公子一同归去。” “既然心中喜爱公子,那公子便是女子身边之人,何谈害怕?”王之焕不解,正要问个明白,低头再看时,宋酒已沉沉睡去。 他便作罢,将书籍丢在一旁,揽着怀中的人闭目小憩。 第一百八十章 :恶心吐血 酉时已过,天色渐渐暗淡。厨房里的婢女已经来过好几回,禀报饭菜已经备好。 王之焕见天色不早了,何况宋酒也睡了两个时辰,便轻声唤她起来。 宋酒眯着眼,瞧外边的天色灰暗,问道:“什么时辰了?” 王之焕绞干帕子递到宋酒手中,道:“酉时已过,该用昏食了。” 宋酒拿着帕子,想将手抬起来却半点力气也没有。两手像灌了铅般沉重,就连手指头也不灵活。挣扎了许久,宋酒烦躁地坐在小榻上,一动不动。 王之焕再进来时,见她还在原地坐着,笑道:“怎么,还不愿起来?” 宋酒面色发暗,心中暗恼。“手使不上力气。” “那便不起身了,我让她们将饭菜端到里间来。”说着,王之焕便走出里间,到前厅吩咐婢女。 宋酒只觉得心中发慌,心跳如鼓。胸口像是被什么堵塞了,呼吸十分困难。往日睡醒后并没有这样的状况,怎么今日会这样? 无力地靠在榻上,宋酒张开 分卷阅读181 分卷阅读182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82 嘴大口大口的呼吸,试图让胸口通畅起来。 王之焕再进来的时候,见宋酒歪斜靠在榻上,面上忽红忽白,神情痛苦。他急忙过去,伸手一探。额头上一片冰凉,还黏着一层汗。 “阿酒,你……” 宋酒摇头,低声说道:“我无事,许是方才睡醒,一时缓不过劲来。饭菜不是准备好了么?赶紧让她们端上来吧,我也饿了。” 王之焕见宋酒的面色实在太差,执意要请大夫来给她瞧瞧。宋酒连忙阻止道:“真的无事,大概是睡的时候压住了心口,此刻只是喘不过气来罢了。我歇上片刻就好,让她们上菜吧。” 王之焕皱着眉朝外间喊了一声,婢女这才端着各色菜式进来。 王宅的婢女极为守规矩,行走间并未弄出半点声响,从头到尾她们都是瞧着手中的碗碟,并未打量宋酒。等饭菜全部上齐了,婢女福了福身,悄声退下。 宋酒看着婢女退下的身影,咧嘴笑道:“方才那五个婢女极好,你从哪里挑来的?” 王之焕拿着筷子的手一顿,眼神错愕地望着宋酒,“阿酒,你方才说有几个婢女?” 宋酒此刻也恢复了一点力气,自己拿起筷子准备用饭。“不是五个婢女么?长得也不赖。” 王之焕神色一变,急忙握住她的手。宋酒诧异地看着他,问:“怎么了?” 王之焕道:“你的手没力气,我替你夹菜。” 宋酒嫣然一笑,“我又不是孩子,这点事情还是做得了的。”说着,宋酒挣脱王之焕的手,举着筷子去夹碗中的青菜。她分明看清了青菜的位置,但夹了好几回也没夹上来,难道青菜长腿会跑不成? 见宋酒的举动,王之焕此刻担忧更甚。方才进来的婢女明明只有三人,她却说成有五人。现在连夹菜也落了空,怕是她的眼睛出现了幻觉。心想着用过昏食后,一定要找个大夫替她瞧瞧。 王之焕抬手替宋酒夹了一片青菜,道:“吃饱了,力气才能回来。” 宋酒点头,一口一口地嚼着青菜。每嚼一口,宋酒的蛾眉便会蹙一次眉。这菜的味道好生奇怪,像是生的,口中流连着一股苦涩的味道。 “呕……” 宋酒忍不住将青菜吐了出来,胃里直犯恶心。 王之焕丢下碗筷,慌忙揽住她的双肩,着急地问:“阿酒,你怎么了?” 宋酒耳边只听见咚咚咚的鸣鼓之声,双眼无论看什么也看不真切。方才那股难以下咽的青菜味儿还在她的口中缠绵不去,引得她喉头一热,一滩浊物尽数从口中吐了出来。 王之焕见状,惊得无以复加。大声朝外边喊道:“来人,快去请大夫来!” 宋酒浑身上下都在发抖,手掌心、额头、脖颈处都是汗水,浸透了衣衫。她胃里难受得紧,好像似火烧一般,要疯狂地吞噬掉她身体里的每一个部分。胃中的东西都被她吐完了,但是她依旧觉得恶心,趴在榻沿干呕。 王之焕搂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在她的后背从上至下地抚平,试图让宋酒好受些。 宋酒紧紧地抓着王之焕的衣衫,一双鹿眼浸满了泪水,楚楚可怜。“王之焕,我难受……” 王之焕急红了眼,却又无可奈何。从没有一刻像这般无助,他恨自己不是大夫,恨自己当初为何不跟着荀清华学习医术。“阿酒,你再坚持一会儿,大夫马上就来。” 宋酒的耳边仍旧是咚咚的打鼓声,厚重沉闷的声音令她的大脑无法思考,混沌一片。她的眼前一片模糊,分不清哪边是北哪边是南。她只是凭着感觉抓着王之焕的衣角,只要他还在,她心里才有一点安心。 “呕……”喉头猛地又蹿上一股热气,宋酒觉得这一股热气带着势如破竹的力量,仿佛会要了她的命。 她此刻什么也看不清,一股血腥味突然窜进鼻中,口中也有滞涩的感觉。宋酒心头一凉,她方才吐的是血! 一种熟悉的感觉萦绕在宋酒的心头,虽然才过去短短的两个月,可她依然记得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当初死在宋雪滢手里的时候,她便有这种强烈的无力感。像是坠入了无尽的深渊,想伸手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没有。 宋酒死死地攥着手,难道这一次又要重蹈覆辙?可是她已经报了仇,宋雪滢被斩首,林路桓被流放,她为何还要死? 这一次的死没有任何的征兆,突如其来。她连害自己的人是谁都不知道,怎能瞑目? 宋酒被折磨得呼吸急促,枕在王之焕的怀中局促不安。这一霎那,宋酒想了很多事情。她在想这一次到底是谁要害她! 是王之焕?可他此刻就在自己身边,为何不一刀结果了自己,反而用这种慢条斯理的手段,不似他的行事风格。 难道是宋琦?宋琦见她还活着,担心她迟早会拆穿他曾经谋害宋玉姝的事实,便再次下手,以绝后患? 或者是祝虞?不,不会是祝虞。祝虞已经离开了临安城,不可能会害她。 耳边的鼓声忽然消失了,宋酒的胸口一闷,双眼渐渐失了神采。 “阿酒!”王之焕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眼角滚落了一行泪水。 宋酒昏迷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便是王之焕喊了一声她的闺名。 阿酒,这个名字一点也不好,岂能长久? 第一百八十一章 :生死同命 王之焕伸手探宋酒的鼻息,无进无出,心中一凛,手指暗暗发抖。 王之焕轻轻摇晃着宋酒的身子,压着声音低低地唤道:“阿酒?”像是期盼又像是低诉,缠绵中带着几分哀婉。 似是不信宋酒真的没了气息,王之焕再次伸手去探她的鼻息。这一次明显感受到了一丝气息,虽然比较微弱。王之焕这才松了一口气,等缓过神来,身上已然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 婢女急切的脚步声在外间响起,“郎君,大夫来了!” “赶紧进来!”王之焕将宋酒扶到自己怀中,双目紧紧盯着用玛瑙珠子制成的珠帘。 大夫甫一进来,便闻见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怪味儿,暗暗蹙了蹙鼻头。 王之焕搂着宋酒,心急如焚。“大夫,你赶紧过来看看!” 大夫快速将药箱搁在一旁的梨花雕木椅上,疾步上前来,连诊脉常用的脉枕也不用了。大夫先是翻看了宋酒的双眼,只见她的眼眸有向上翻白的迹象。又闻见周围有血腥的味道,仔细一瞧,宋酒的嘴边还残留着一丝血迹。 大夫道了句失礼,牵起宋酒的手号脉。片刻之后,大夫原本垂下的眼眸猛地抬起,伸出食指去探宋酒的鼻息。哀叹一声,大夫拱手憾然道:“郎君请节哀,尊夫人怕是不行了。” 因为大夫并不清楚宋酒的身份,见王之焕对她如此亲密,便将她当作是王之焕的妇人称呼。 分卷阅读182 分卷阅读183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83 王之焕一把抓住大夫的手腕,喝道:“节什么哀?她分明还有气,你为何不救?”王之焕的力气大得惊人,捏得大夫五官扭曲纠结成一片。大夫疼得龇牙咧嘴,告饶:“郎君饶命,尊夫人确实只剩一口气在,老夫医术不及华佗,实在无力回天啊!” 王之焕一把挥开大夫的手,手背上的青筋暴起。“白雨!白雨!”王之焕疯狂地朝门外呼喊白雨的名字,双手紧紧地握着宋酒渐渐冰冷的小手。 白雨在院外听见王之焕的呼喊,飞快地跑进门。“郎君有事吩咐?”王之焕在里间盯着白雨的身影,快速说道:“你赶紧去找师傅来,要快!” 白雨立刻回道:“郎君,荀老他去了南城门医治最后一批难民,还未回来呢!” “算了!”王之焕厉声说道:“你赶紧去将城中的大夫都请来,替阿酒诊治。我去请师傅!” 白雨慌忙走进里间,正好瞧见王之焕将面若死灰的宋酒放平躺好。白雨还瞧见了地上有一滩血,不忍直视,问道:“宋娘子这是怎么了?” 这时王琢正巧带着宋清盼进门来,两人在外头玩了半晌,进来时身上带着一股汗味儿,和屋中的味道夹杂在一起,令人掩鼻。 宋清盼瞧见宋酒直挺挺地躺在小榻上,迈着小腿儿跑到榻边,使劲地摇着宋酒。“娘亲,你醒醒!阿盼和琢哥哥回来了!” 宋酒闭着双眼,往日嗜睡的她这一次没有勉强睁开眼看他一眼。像是察觉到不对劲,宋清盼带着哭声问王之焕:“师傅,娘亲这是怎么了?” 王之焕不忍,将他带到一旁和王琢站在一处,柔声安慰道:“你娘亲只是累了,你乖乖地不要吵她。等你娘亲醒了,再给你做好吃的。” 说罢,也不管两个孩子的神情如何。王之焕一把拽起白雨就往外走,“白雨,赶紧去找大夫来保住她的命!否则,你明日就回到叔父身边去!” 白雨知道大事不妙,也分得清轻重,撒开脚丫子就往外跑。 王琢从里间追出来,拦住正要离开的王之焕,双眼如墨。“爹,娘亲是否得了重病,药石无医?”他如今也有十岁,凡是都能看得清楚明白,并不会像宋清盼那般被轻易糊弄过去。 王之焕的面色颇为沉重,伸手拍拍王琢的肩膀,委以重任般说道:“唤几个婢女伺候着,莫要让她冷着。我和你娘生死同命,我不死,她便死不了!” 王琢沉沉点头,急忙招呼几个婢女进屋去。 王之焕看了一眼半开的窗户,心中默念:“阿酒,等我回来!” 宅老早在门前备好了快马,王之焕一到门前,宅老就将缰绳递上。 王之焕翻身上马,在深沉的夜色下飞快地往南城门疾驰。 待王之焕离开后,宅老打着灯笼正要进门,回头猛地瞧见王惠文站在身后。宅老“嗨”一声,伸手虚拍几下胸口,克制住心中的惊吓,道:“惠文叔父这是要出门?” 王惠文望着王之焕离去的方向,手中的血骨扇一下又一下地打在掌心,发出啪啪的响声。“忽然听见门前有动静,这才过来看看。家里的客人似乎情况不大好啊,是吗?” 宅老低声道了句是,不再多话。 王惠文侧目,抬脚进了门,朗声道:“天儿黑尽了,我那里还未准备昏食,似乎家里的仆婢该好好整治一番了。” 宅老眼角一跳,躬身对着王惠文的背影谨慎地说道:“小的这就去瞧瞧,看看是哪个仆婢敢怠慢了惠文叔父的昏食,好调教他一番。” 王惠文哗的一声撑开血骨扇,悠闲地说道:“不必了,你还是去操心操心阿焕的院子吧。生离死别的时候,总得有个见多识广的老人在身边守着,不叫人乱了心思。” 宅老对这位惠文叔父略有微词,先不说王宅里的一丁点风声都逃不过他的双眼和两耳。眼下出了此等大事,连他这个老人都觉着可惜,这位惠文叔父似乎不受半点影响,仍旧过他的逍遥日子。 宅老在门外站了许久,王惠文回头,眉梢一挑,问道:“还愣着作甚?难道连你这位老人也想跟着底下的仆婢造反不成?” 宅老连连道不敢,用手擦拭额上的汗珠,忐忑地进门。 王惠文瞧见宅老的动作,呵笑一声便离开了。 宅老胆战心惊地合上宅门,心中默念道:“我的乖乖,这人是从阴曹地府来的吧?走路不带声响,面容虽然丰朗却总觉得有一股森然之气。” 抬头瞧了瞧东边初升的新月,宅老长长叹息一声。此刻郎君定是披星戴月地往南城门飞奔,也不知郎君能不能及时回来?若是来得晚了,宋家的娘子殒了命,郎君不知会作何反应。 “情深不寿啊!古人诚不欺我辈!”宅老念叨一声,匆匆往王之焕的院子赶去。 第一百八十二章 :交代后事 婢女将地面上的污秽收拾干净,屋内霎时清爽许多。 王琢和宋清盼静静地守在小榻边上,四只眼睛齐齐看着躺在榻上的宋酒。 骑快马赶到南城门,最快也要两个时辰。宋酒能否撑到两个时辰后,还是个未知数。 就在王之焕离开后两刻钟,宋酒的手指动了动,悠悠转醒。宋清盼激动地一把抱住宋酒,带着哭腔唤道:“娘亲,你终于醒了!” 宋酒左右看了一眼,没有瞧见王之焕的身影。屋子里只有王琢、宋清盼以及王宅的宅老。宋酒伸手触摸宋清盼的小脸蛋,声音低低哑哑的。“阿盼,你师傅呢?” 王琢走到宋清盼身后,竭力让自己笑,但最终没忍住,还是让眼泪珠子从眼眶里蹦哒出来。“爹去南城门找师公了,很快就回来。” 宋酒心中了然,她这回是难逃劫难了。老天爷给了她一次机会复仇,如今大仇得报,老天爷便要将这次生的机会收回去了。 “宅老……”宋酒转过头,目光诚恳地望着宅老,道:“我想请您帮个忙。” 宅老哽咽,心中实在不忍。按照宋酒如今的状态,怕是回光返照。“宋娘子只管吩咐便是,我……我竭尽所能!” 屋里的四个人有两个面带沉重,一个瘪着小嘴泫然欲泣,另一个躺在榻上神色释然。 宋酒看了看桌上燃着的烛火迸出几朵灯花,空留几声噼啪便消失殆尽。“宅老,劳烦你去谷一椿的宅子……去将宋君顾叫来,我有些事情需要嘱咐于他。” 宅老点头,忍着泪快步出去了。 宋酒抬起手,唤王琢过来,费力地说道:“阿琢,娘亲有件事想让你帮忙。” 王琢紧紧地握着宋酒冰凉的双手,如鲠在喉。“娘亲,你说便是。” “你去取纸笔来,将我说的话一一记下。”宋酒说得累了,停下来微微喘了口气。 王琢依言,抹着眼泪从王之焕的书桌上取来笔墨 分卷阅读183 分卷阅读184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84 纸砚,一一摆放在榻边的小几上。 宋酒仰头看着房顶那雕花镂空的房梁,双眼好似能将上边的一花一木的姿态都印刻在心上。宋酒眼中全是眷恋,恨不得将他房间的所有东西都记在心里。她眷恋的,何止是这间屋子,还有人啊。 两行清泪落下,宋酒启齿道:“我死后,阿盼交由宋玉恒带回永嘉宋氏,若是宋氏不愿,将他留与宋君顾一同照料。” 开头这三字便叫王琢难以下笔,狼毫毛笔在王琢手中握了许久,几滴泪水啪嗒啪嗒落在宣纸上。王琢泪眼汪汪地看着宋酒,哑着声音心痛地说道:“娘亲,我写不下……” 宋酒将头转向窗边,不忍叫宋清盼瞧见她此时无助的神情。低低抽泣几下,宋酒狠下心道:“阿琢,写吧。我还有很多事情未说,怕来不及。” 向来稳重的王琢,在这一刻与宋清盼一样,都是半大的孩子。王琢听了,竟是放声哭了起来,边哭边动着笔杆子在宣纸上写下宋酒的话。 宋清盼见王琢哭得涕泗横流,也跟着哭。 宋酒安抚道:“阿盼听话,让娘亲说完话好不好?” 宋清盼止了哭声,蹲在小榻边上抽噎。 “第二件事,宋家酒楼记入宋君顾名下,仍旧交与原叔打理。”宋酒不想宋君顾日后没有倚仗,将酒楼交给原叔打理,她很放心。可惜她没有机会见阿顾功成名就了,能留给他的,也不过是些身外之物。 “第三件事,我走了以后……咳咳咳”宋酒不住地咳嗽,宋清盼赶紧去倒了一杯茶水递到她的唇边。宋酒仰头喝了一小口,继续说道:“将宋宅留给花媪和冬儿,让她们能有个栖身之所。”也让宋君顾失意时有个遮挡风雨的去处。 宋酒想了想,她的身家财产如今也做好了打算,应该没有落下的。剩下的便是给她相熟的人留下几句话,以慰相识的情分。 思来想去,宋酒觉得该给云湘和种卿留几句话。宋酒看向王琢,道:“阿琢,你换一张纸,记下我说给大哥和云湘的话。” 王琢应声,将写好的第一张纸拿开,用镇纸压着。 “大哥,宋酒多次承蒙你的照顾,此恩无以回报。若有来世,宋酒愿做大哥的亲妹妹,报答你的恩情。”宋酒声音哽咽,想起临安城外的初次见面,种卿的一口白牙和一身麦色甚是吸人眼球。爽朗如种卿,不该为情事所围困。“云湘真心待你,莫要负她。” 王琢刷刷写下宋酒的话,眉间游荡着一股伤色。“娘亲,你可有话留给爹?” 宋酒想起下半晌同王之焕一道躺在榻上读诗,娴静的日子总是这般短暂。两人从最初的互相看不进眼,到眼下的眉来眼去,虽然才过了短短的两月,却觉得像是过了两年一般长远。 宋酒怔怔地看着烛火绽放的一层光晕,问道:“你爹离开的时候,可曾说了什么?” 王琢沉声说道:“爹说他和你生死同命,他生你生!” “好一个生死同命,可惜了……”儿时遇见的白衣少年在救她的时候冷声命令她不准死,她活了下来。宋雪滢加害她的时候,她想活,身死重生到他人的身上。 她这一生活得最长久的时候,没有超过二十个年头。如今又要命丧黄泉,她心中是千万分的不甘愿。她多想活着超过二十个年头,活到年老蹒跚的年岁,将这一生平平整整地走完。 可惜这一切终不能如她所愿。 窗外忽的刮过一阵凉风,险些将桌上的烛火吹灭。灯火摇曳不定,屋内忽明忽暗。凉风吹翻了宋酒枕边的古书,那是下半晌读的手抄本《诗经》。 宋酒听着风吹起书页的哗哗声,说道:“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这句话你可以不写了,直接告诉你爹。” 王琢搁下笔,走到宋酒身边,轻声问道:“娘亲就只有这句话?” 宋酒阖上双眸,低低应了一声。千言万语只在这一句诗中,王之焕如此聪明,定能明白她的意思。 王琢见宋酒应了一声后便没了声响,急切地唤了一声。 宋酒开口说道:“我只是说得累了,歇息片刻。阿顾还未见我最后一面,我是不会放心离去的。” 王琢这才舒了口气,心中乞求王之焕的速度再快些。若是他回来得慢了,恐怕连宋酒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第一百八十三章 :最后一面 “阿姐!阿姐!” 房间的门砰的一声被推开,宋君顾气喘吁吁地扑进门,因来得急未曾注意脚下的门槛,结结实实地扑倒在地。 小榻上的宋酒听见宋君顾的声音,猛地睁开双眼,眼眸中顿时亮堂起来。宋酒哽咽着叫了一声:“阿顾……” 饶是她的声音细如蚊蝇,饶是宋君顾看不见她此时的模样,许是因为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液,宋君顾真真切切地听见了她低低的呼唤声。 宋君顾也顾不得站起身,连滚带爬地进了里间。宋君顾全身上下都被汗水打湿透了,衣衫紧紧的黏在身上,不留一丝缝隙。他为了赶来,定是用尽了这一辈子的力气。 “阿姐……阿姐!阿顾来了!”宋君顾牵起宋酒冰凉的手,像个无助的孩子死死地攥着自己最宝贵的东西。 宋酒偏过头望着许久未见的弟弟,眼眶比满山开遍的杜鹃花还要红。 好些日子未见,宋君顾原先偏于稚嫩的脸庞愈发成熟了,那凌厉的眉峰,那高挺的鼻梁愈发有爹的神采。 “我们的阿顾也长大了!爹娘若是见了,定会宽慰!”宋酒欣慰的抚摸着宋君顾的脸庞,指尖滑过他的嘴边,那青色的胡茬尖带着微微的刺,骄傲的宣示着自己的主人已经成熟了。 宋君顾听了她的话,豆大的泪珠从眼眶中滚落。“阿姐,阿姐,你不要走!你还未见阿顾功成名就呢,怎么能走?”宋君顾埋头,一串串的泪水落在宋酒的手心。 手心一片冰凉,宋酒动了动手指,想要替他擦去泪水,却无力抬起。“阿顾,以后的日子,阿姐再也不能替你打点了……” “不要……”宋君顾摇头,声嘶力竭地哭道:“我不要阿姐走!阿顾如今只有阿姐了,你不能再丢下阿顾……” 宋酒终是忍不住,在宋君顾的哭声中跟着哭了起来。宋君顾是她从小带到大的,所谓长姐如母,她怎么舍得离开? 宋清盼见他们两个哭成一片,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张嘴哇哇的大哭起来。“娘亲不要走!娘亲不要走!”他边哭,边要往宋酒怀中扑去。 王琢在身后紧紧地拖住宋清盼,脸上亦是淌满了泪水。 整间屋子里悲声四起,门外的宅老和婢女听着甚是揪心,个个掩面落泪。 “咳咳咳……”宋酒哭得太久,嗓子干哑,不住地咳嗽。因为咳嗽得太剧烈,原本发白的面容竟然渐转红润。 分卷阅读184 分卷阅读185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85 宋君顾不忍见宋酒如此难受,赶紧将她扶起来。 “咳咳咳……”宋酒咳了几声后便停了,无力地靠在宋君顾怀中,精神困乏。“阿顾,阿姐有一事要跟你说。” 宋君顾沙哑着声音,低低地在她耳边抽泣道:“阿姐你说,我都记着。” 宋酒伸手牵过宋清盼,微微仰头,道:“若是……若是永嘉宋氏的人不愿意认阿盼,他就交给你照顾了。” 宋君顾迟疑地看着宋清盼,一时语塞。 宋酒伸手握着宋君顾的手,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这是阿姐欠她的,阿姐不想失信……” “阿姐,并非阿顾不愿。阿顾能力有限,怎能像阿姐一般养大他?”宋君顾反手握着宋酒的手,道:“阿姐,你坚持住!你不会死的!阿姐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宋酒心如死灰地摇头,道:“这一回,似乎老天不给我机会了。” 她低低的声音在屋里飘荡,话里的万般无奈令听者潸然泪下。 “阿姐能见你最后一面,已经心满意足了。不像上回……”宋酒的话只说了一半,转而调头看着窗外的一弯明月,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宋君顾听了她的话,哭得愈发揪心。他知道宋酒的意思,上回阿姐死的时候便未见到他最后一面,心中留有遗憾。阿姐撑到这一刻,就是为了再见他一面。 “阿盼,娘亲教你的《七月》,你还记得吗?”宋酒爱怜地抚摸着宋清盼的小手,多希望他能笑一笑,好将他圆溜溜带笑意的双眼记在心里。 宋清盼瘪嘴,小脸哭得花成一团,双肩因为抽泣而一下一下地耸动。“记得。” 宋酒闭目,轻声说道:“给娘亲念一遍吧,娘亲很想听。” 宋清盼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王琢,眼里带着期盼。他想让王琢跟着他一起念给娘亲听,圆了娘亲的心愿。 王琢无声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将眼中的泪水憋回去,缓缓开口。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 一高一低的声音在屋里流转,夹杂着强烈的悲伤和浓浓的不舍,声音从大开的门窗飘荡出去,传入院中每一个人的耳中。 宅老抹着眼泪问一旁的婢女,略带沧桑的嗓音里夹着一丝悲意。“宋娘子为何要听这一首诗?听着怪难受的。” 婢女强压着声音,道:“下半晌郎君和宋娘子念的诗就是这一首,许是思念郎君了。” 宅老叹了一声,老眼紧盯着院门,生平第一次如此期望王之焕能立刻出现在那里。 “女执懿筐,遵彼微行,爰求柔桑。春日迟迟,采蘩祁祁。” 宋酒忽的抬手阻止,喃喃道道:“从‘五月斯螽动股’那一段开始念吧。” 宋清盼和王琢不解,但还是依了她的意思。 “五月斯螽动股,七月莎鸡振羽。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 宋酒面带笑意地听着两人念诗,想起刚重生的时候抱着宋清盼坐在檐下的情景。那时的宋清盼患有迟语症,说话不是很利索。如今见他能流畅地念诗,宋酒觉得自己总算做了一件对得住宋玉姝的事情。 念诗的声音还在继续,一首《七月》竟然念了许久还未结束。 宅老又戳了戳方才的婢女,问道:“方才宋娘子为何要换一段念?” 婢女时常伺候王之焕,自然是念过一点书的。她望着那扇亮着光的窗子,神色凄凉。“因为‘采蘩祁祁’一句之后,是‘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宋娘子下半晌还同郎君提过这两句,心中想必不好过。” “朋酒斯飨,曰杀羔羊,跻彼公堂。称彼兕觥:万寿无疆!”王琢和宋清盼将最后一句念完,四只眼睛齐齐盯着宋酒平静的面容,等待她的回应。 宋君顾觉得不对劲,低头晃了一晃怀中的宋酒。 宋酒没有半点反应。 王琢和宋君顾神色一变,慌忙去探她的鼻息。 “阿姐!”宋君顾惊呼,声音凄怆悲凉。“阿姐!” “娘亲!娘亲!” 门外的宅老和婢女赶紧进门,只见王琢和宋清盼齐齐跪在地上,宋君顾则是神情落魄地抱着宋酒。 “宋酒!宋酒!” 门外传来一道急切的呼声,后面还伴着几声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 “郎君,郎君,你回来啊!若是郎主知道了,就惨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断了孽缘 宅老疾步到门边一看,闯进院中的人不是钱氏九郎还能有谁? 但见他拨开拦在身前的小童,两眼里全是急切的神色。待钱改容跑到门前的时候,宅老没有拦着他,侧身一让。 钱改容慌乱地跑进里间,带过一阵风声。 宅老和身边的婢女皆是盯着钱改容的脚下看,素来有风格秀整之称的钱改容也有如此失态的时候。钱改容的双脚裸露在外,未着鞋袜。他一路跑到王宅,脚上早已被马磴子和砂砾硌得伤痕累累。 钱改容进里间,只听见孩童低低的抽泣声。而宋酒则躺在宋君顾的怀中,一动未动。 钱改容双唇动了动,唤了宋酒的名字,却是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宋君顾转头,见是钱改容,双唇蠕动了几下,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含泪凄凉地喊了一声:“师兄……” 两个孩子跪在地上,宋君顾又是如此神情,不用他猜,钱改容已然知道自己来迟了一步。 屋内顿时又陷入了死寂。 门外又想起了嘈杂的脚步声,宅老匆忙瞟了一眼,惊呼:“是郎君!郎君回来了!” 王之焕扯着荀清华飞快地进门,二话不说就将他扔在小榻边上。 荀清华是一路被王之焕揪着过来的,路上王之焕只字未说,对他的态度哪里像是对待师傅? “小子,为师是给了你好脸色瞧了不是?”荀清华撸起袖子,老脸气得通红。 王之焕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瘫坐在梨花雕木椅上,指着小榻的方向,眼神中闪着异样的光芒。“求师傅救她。” 他用了“求”一字,从未有过。 荀清华随手一搭,正欲找个借力站起身,指尖突然传来冰凉的触觉。荀清华猛地回头,见宋酒面色发白地躺在小榻上。 方才他的手没有搭在别处,正巧搭在了宋酒的手腕上。 是死脉! 宋君顾离荀清华最近,将他脸上变来变去的神情都看在眼中。“师伯,求您救救阿姐!” 荀清华半跪在地上,搭上宋酒的脉,沉声问道:“先前可有大夫来看过?怎么说的?” 外间的宅老赶忙回道:“来过好几个,皆是说无力回天。” 荀清华皱眉啐了一口,骂道:“一堆庸 分卷阅读185 分卷阅读186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86 医!” 宋君顾双眼顿时有了神采,“师伯,您的意思是阿姐有救了?” 荀清华只闭着双目专心把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屋子里的人皆是盯着荀清华,大气不敢出。 “嗨……”荀清华叹了一声,双眉皱得快要重合在一起。“什么人如此狠毒,竟然给她下了莺粟?” 宋君顾喃喃,问道:“师伯,何为莺粟?” 一旁的王之焕和钱改容眉头一拧,宋君顾不知道莺粟是什么实属正常,因为以宋君顾的身份根本接触不到莺粟这等东西。可是他们知道什么人能拥有莺粟! 荀清华将宋酒的手放下,缓缓道:“汴京的大夫认为莺粟可用来治病,便将它列入药方中。殊不知,这等东西有多大的危害。若以莺粟之外壳做药,长期服用,轻则精神恍惚,重则身亡不治!” “她近来时常嗜睡,下半晌的时候将三人看成了五人。”王之焕面上毫无波澜,但细看便能发现,那梨花雕木椅的扶手被他捏得变了形状。 宋君顾扯着荀清华的袖子,急切地问道:“师伯,莺粟之毒要怎么解?您赶紧救救阿姐啊!” 荀清华无奈地摇了摇头,双眸紧闭,似是有心无力。 钱改容的声音低低的响起,在寂静的屋里分外响亮。“罂粟之毒,无药可解。” 宋君顾震惊地看向沉睡的宋酒,失神地说道:“莺粟并非剧毒,为何不能解?” 荀清华安慰地拍着他的肩膀,道:“莺粟的毒并非毒,而是瘾。摄入过度,五脏六腑只会枯竭而死。” “可阿姐并非师伯所说的五脏六腑枯竭而死!”宋君顾攥着宋酒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的手,哭道:“阿姐她没有气了!” 荀清华摆手,将一干人等赶出里间。“老夫有法子让她回气儿!你们都出去等着!” 宋君顾听他如此说,这才松开宋酒的手,将王琢和宋清盼从地上牵起来,带到外间。 钱改容看了一眼宋酒,朝荀清华拱手,恳切地说道:“无论如何,请师伯一定救她!” 荀清华“嗯”了一声,沉声道:“夜里更深露重,还是找双鞋穿上吧,仔细邪风入体。” 钱改容低头,赤脚出去。婢女早已在外间备好了鞋子,等钱改容出来换上不提。 荀清华将里间的帘幕放下,瞟了一眼依旧坐在梨花雕木椅上的王之焕,道:“你还不出去?” 王之焕起身,走到小榻边盯着宋酒的脸,一字一句说道:“我陪着她。” 荀清华看了一眼那梨花雕木椅的扶手,已经断成了两半。“随你。”荀清华将药箱打开,找出许久未用的针灸包。“你去将她的衣襟解开,老夫好施针。” 王之焕闻言,转头瞪了他一眼。荀清华骂骂咧咧,咬牙低声道:“小子,为师是大夫,不是外头钱氏的那个小子。” 王之焕未说一字,坐在榻边,轻轻将宋酒的衣襟解开。 两刻钟后,荀清华抬手擦拭额头上的汗水,直起了弯曲的腰杆。“好了!” 未几,一口浊气从宋酒的口中吐了出来。她虽然依旧昏迷不醒,但有了气息,脉搏也开始跳动了。 王之焕抬头问正在收拾药箱的荀清华,“这就好了?她身上的莺粟该如何解?” “当初老夫让你跟着学习医术,你死活不肯,如今后悔了?”荀清华哼哼了几声,过来替宋酒把脉。“如今人我是救回来了,剩下的全靠她自己。从今往后,没了莺粟的支撑,难受到了极点时,她极有可能寻死。” 王之焕低头替宋酒系好衣带,口中飘出一句毫无温度的话。“师傅,你有事情瞒我。” 荀清华哈哈干笑了几声,道:“为师有什么可瞒你的!” “往日救回一条人命的时候,师傅的脸上总会有抑制不住的笑意。可是……”王之焕抬眸盯着荀清华那张笑得不自然的脸,一字一顿地道:“今日,师傅的脸色很沉重。” 荀清华闻言,再也装不下去了,敛了笑容。“阿焕呐,个人的命数自有天定。为师劝你一句,等她醒了便和她断了这段孽缘吧。古人有句话说得没有错处,情深不寿。这样做,于你于她都好。” 第一百八十五章 :很是棘手 “孽缘?”王之焕望向荀清华,眼底的戏谑直直的照射进荀清华的眼中,惊得荀清华慌忙别开眼。“师傅,我和她自小定亲,也算孽缘?” 荀清华指着榻上的宋酒,道:“你和她怎么算不得孽缘?太原王氏和永嘉宋氏结下的仇怨也非一朝一夕了,你还妄想着能将她娶进门?” “为何不可?”王之焕坚定地说道:“大哥当初不也将永嘉宋氏的女子娶进门了?” “娶了又如何?还不是落得双双殉情的下场!你和你大哥一个样,都太执着。”荀清华揉着眉心,似有疲倦之色。“她身上有两种毒,一种是莺粟,另一种毒出自永嘉宋氏,我没有解药。先前她的毒不知为何一直被压制着,此次被莺粟的毒一引,复苏了。” 王之焕问:“师傅的意思是,阿酒的毒很是棘手?” 荀清华只是略微点头,不再发言。天下皆知的毒药,找来解药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若是个人门中所制的毒药,旁人不得而知,解毒便难上加难。 王之焕静静地坐在榻边,荀清华何时出去了他也不知。 王琢和宋清盼两个孩子哭得累了,听荀清华说宋酒无事后,便由宋君顾带着下去歇息。钱改容坐在外间,双眼看向挂着玛瑙珠子的珠帘,不知在想些什么。 尾随钱改容而来的小童蹑手蹑脚地进了门,蹲在钱改容脚边小声劝道:“郎君,您快些随小的回去吧!若是让郎主知道您私自逃出来,小的会被扒皮下油锅的!” 钱改容淡淡地吐了一字:“滚。” 小童讪讪一笑,忝着脸继续劝道:“郎主的脾性您也是知道的,您就随小的回去,安安静静地等着回京赴任吧!” 因为钱改容忤逆钱诩的心思执意要和宋酒来往,钱诩便用尽手段将钱改容拘禁在家中,连半步也走不出去。 半个月过去了,钱改容从未见过宋酒一面。若非今日送饭的小童多了句嘴,他也不知道宋酒得了重病,只剩最后一口气在了。 钱改容低头侧目说道:“回去告诉我爹,宋酒未痊愈之前,我断然不会离开半步!” 小童索性跪在地上不起,磕头道:“郎君,您就随小的回去吧!” 钱改容面色一沉,温润宽厚如他也终于忍不住发了脾气,低声喝道:“我平日里待你们好,你们便没将我这个主子放在眼里。果真是吃里扒外的东西,滚!” 小童从未见他发过脾气,顿时吓得一愣一愣的。 里间忽然传来王之焕极为不耐烦的声音,“一个低贱的仆人 分卷阅读186 分卷阅读187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87 罢了,何必跟他废话,扰得阿酒睡也睡不安生。拖出去溺池,叫他永远闭上那张嘴!” 小童听了,翻身就往外跑。临门时被门槛绊了一下,从石阶上滚了下去,摔得鼻青脸肿。小童也不敢吭声,灰溜溜地跑了。 钱改容望向里间,道:“下毒的人,你应该有眉目了吧。” 王之焕“嗯”了一声,道:“用莺粟做毒药,神不知鬼不觉。这种行事风格除了他,不会再有第二人。” “那你打算怎么做?是杀了他,还是放任其自由?”钱改容嘲讽道,“你如今能做的选择也只有这两个。” 王之焕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唤宅老上来带钱改容下去歇息。钱改容站起身,望向里间,虽然什么也瞧不见,但他知道王之焕定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她的身边。苦笑一声,便随宅老下去了。 凉风习习,在寒冷的夜里更添了几分凉意。关了窗子,王之焕将宋酒枕边的书放回原处,蓦地发现桌上压着几张纸,上边的墨迹还未干。 一览而过,王之焕复又将宣纸搁在桌上,自言自语道:“还真是狠心,竟然没有一句话是对我说的。” 回应他的,只有桌上烛火蹦出的灯花。 “瘟疫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等你的病养好了,我便回帝京去。等筹备好一切,我便去永嘉找你,可好?”王之焕握着宋酒的手,轻轻问道。 无人答他的话。 “师傅劝我了断这段孽缘,你方才一定听见了。你若是敢松开手,我就……”王之焕盯着她沉睡的面容,原本骄傲的气势瞬间落了下去,低声说道:“你若是松开手,我又能将你如何呢。” …… 翌日,天还未大亮,带着晨夜交替时自有的青白色,似一层轻纱飘拂在空中。 宋酒睁开眼,见四周都是雾蒙蒙的,瞧不真切,但隐约能感觉自己躺在一间屋子里。 难道阴间便是这样? 那也算好的,至少有一个栖息之所,不至于游荡荒野。 “一觉醒来,原来已经过了奈何桥,喝过孟婆汤了。”宋酒喃喃道,嘴角挂着一丝苦笑。 “奈何桥你暂且去不了,孟婆汤也轮不到你喝。” 耳边传来一记熟悉的声音,宋酒转头一看,惊得哑口无言。王之焕也下来了?他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会跟着来? 王之焕见她惊异的神色,猜到她的心思。“我还活着,你也是。”话里带着隐隐的怒气,她便如此希望喝了那孟婆汤,好将一切都忘了? 宋酒不信,伸手掐了一下王之焕的手。他的手有温度,触感真实。 她还活着! 宋酒欣喜的抬起手,晨光透过窗子的缝隙打在她的手上,每一根汗毛都看得如此清晰。她还活着! 正欲起身,王之焕一把按住她,道:“你身上余毒未清,躺着为好。” 宋酒见他神色不对,问道:“你知道我中的毒是什么?” “师傅来看过,是莺粟。” 宋酒闻言,十指捏成拳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眉目见一片愤然。莺粟,竟然是莺粟!莺粟不是毒,是瘾! 宋酒记得当年吃过莺粟的人最后都死了,死时瘦得皮包骨,肝脏衰竭。她问过阿爹,为什么莺粟会如此厉害。爹只告诫她,这一生千万不要沾染上莺粟,否则将会万劫不复,一生都会活在莺粟的瘾中。 宋酒的全身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她不怕死,死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可是瘾不同,它会将人折磨得不成人样。 “师傅说了,只要你坚持住,定能戒掉莺粟的瘾。”王之焕在身后轻声劝道,宋酒并未发现他眼中骇人的恨意。 “没用的……没有用……”宋酒捂住耳朵,喃喃自语,嗓音里带着哽咽。 第一百八十六章 :爱得惊心 屋里格外安静,只听见书页翻动的声音。 宋酒坐在小榻上,手中翻着书本,两眼却盯着窗外的天空出神。她一气之下将王之焕赶了出去,吩咐不准任何人来打扰她。 宋酒始终接受不了自己沾染上莺粟的事实,这个瘾会伴随着她一辈子,她岂有不害怕的道理。毒易清,瘾难消!她怕这一生都会在莺粟的阴影里活着,了此残生。 门外传来三记敲门声,宋酒烦躁地说道:“我说过,任何人都不准来烦我!” 敲门的声响停了,未几,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外的人徐步进来,步子稳健有力。 玛瑙珠帘哗啦啦的响动,王惠文走进了里间。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惠文叔父。”宋酒将书搁在一旁,笑着说道。 王惠文径自找了一个坐处,正巧就在王之焕昨日坐过的梨花雕木椅上坐下了。他笑吟吟地说道:“听说你病了,我来瞧瞧。” 宋酒闻言挑眉一笑,这话说得真是含糊。是来瞧她一副病容,到底死没死成?还是真心实意地来关切?意思难猜。 王惠文不经意间发现了梨花雕木椅的扶手断了,用手摸了摸断裂的口子,笑道:“阿焕的屋子太过简单了,连上好的梨花雕木椅坏了也不晓得扔掉。果真是在简陋的地方住惯了,忘了自己的身份应该配什么样的东西。” 他的话里暗藏刀锋,宋酒岂会听不出来。她只是在静观其变,等王惠文说出此行的目的。 果不其然,王惠文见她半天未曾言语,终于耐不住先开口道:“都说人在生死之际最能清楚明白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你方从鬼门关里走一遭,定是比任何人都清楚吧。” 宋酒懵懂地说道:“宋酒愚昧,不知惠文叔父的话是何意。” 王惠文面色一沉,宋酒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存心和他对着干。“宋酒,我劝你尽早离开阿焕。他身上的担子比你知道的还要多,你掺和进来只是自寻死路。” 宋酒沉吟片刻,笑道:“他身上到底担着多少担子,我向来都不清楚。我与他一起,不过是随心而行罢了。” “好一个随心而行!”王惠文冷哼一声,眉间微露轻蔑,道:“永嘉宋氏养出如此不知害臊的女儿,果真不同凡响!” 宋酒面色一变,拧眉盯着王惠文,道:“惠文叔父不过是想让我离开王之焕,何必牵扯到家族上来?”宋酒这么做不是为永嘉宋氏抱不平,她是担心王惠文问的太多,自己会露马脚。 王惠文一喜,“如此说来,你是答应了?” 宋酒笑道:“我何时说过要答应叔父的要求?惠文叔父绝顶聪明,却是个记性不好之人。” “牙尖嘴利。”王惠文面露异色,双目忽的闪过一道寒光。“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让你三分,你倒妄自得意起来!” 宋酒笑吟吟地道:“做生意是要讲究筹码的,惠文叔父两手空空便来跟我谈条件,礼让之人应该是我才对。” 王 分卷阅读187 分卷阅读188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88 惠文悠然从袖中掏出一件物什,猛地垂在半空中,笑问:“那你瞧这件筹码如何?” 宋酒见一样玉白的小东西在空中晃晃荡荡,看的不是十分清楚,定眼仔细一看,心中一骇。那是宋清盼贴身挂着的玉兔,怎么到了王惠文的手中? 见宋酒惊骇的神情,王惠文得意地说道:“宋酒,饶是你再如何坚定不移,终究还是会在我面前败下阵来。宋清盼和宋君顾不是你的亲人,而是你的累赘!若是没有他们,眼下你也不会受制于我!” 宋酒咬牙,愤愤问道:“你敢对他们两个下手,我定不饶你!” “饶?”王惠文轻哼一声,眼角一飞,浑不在意。“我有筹码在手,何必忌惮你?现下,咱们可以好好谈条件了。” “王惠文,你卑鄙无耻!”宋酒骂道。 王惠文泰然坐着,玄色的衣袍衬得他的面容略显深沉。“我何曾说过自己高风亮节?耍手段,与我相比,你还嫩了些!宋君顾和宋清盼是生是死,全由你决定。你可得慎重选择,一个不小心,你最珍贵的两个亲人便一命呜呼了!” 王惠文摇晃着手中的玉兔坠子,神情颇为得意。 宋酒双眸一合,狠心道:“好,我答应你!从此不再和王之焕来往!” “口说无凭,万一你日后反悔,吃亏的岂不是我。”王惠文起身从桌上取了纸笔,丢给宋酒,冷声道:“立字据吧,也好让阿焕瞧瞧清楚,他喜欢的女人最宝贝的不是他,只是两个孩子罢了。” 宋酒扯过纸笔,毫不犹豫地刷刷写到:自今日起,宋酒与王之焕一刀两断,从此桥归桥路归路。若是有违誓言,任凭王氏惠文处罚。 王惠文接过,笑着将玉兔丢到宋酒手中。“坠子暂时还你,等了出了王宅,我自会将他们二人送回你的手中,保证毫发无损!” 宋酒愤然将毛笔扔向王惠文,“王惠文,你言而无信!” 王惠文侧身躲开。 “只要你今日和阿焕断了关系,立即走出王宅,他们两人便可出现在你眼前。若是你拖得越久,我可不能保证他们不会饿着冻着。” 王惠文说完,将纸折起贴身收着,对宋酒的怒视视而不见。“宋酒,我原以为你和阿焕情比金坚,没想到竟然脆如薄纸。既然我今日高兴,不妨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王惠文走到宋酒身前,高高在上地说道:“其实阿焕接近你,不过是为了一份名籍。可怜你自恃聪明,竟被他玩儿得团团转!” 宋酒悲凉一笑,面色难看。“我和他并不是离了谁便活不了,他有他的筹谋,我有要守护的东西。他是存心接近我也好,真心待我也罢,既然立了字据,这一切还重要吗?” “你知道就好!看来是我多心了,原以为你一直被蒙在鼓里,却不知你看得如此真切。”王惠文嘲讽一笑,接着说道:“你这作戏的功夫,真是令我自愧不如啊!手段高明如此,宋酒,你不愧是个商人!” “商人重利轻别离,你读遍诗书,许是知道的。”宋酒转头看着明亮的天色,沉声道:“慢走不送。” 王惠文甩袖离去,屋子里又陷入了沉寂。 偶听得水滴匝地的清脆声,听着竟然比更漏的声音更令人黯然神伤。 宋酒将玉兔坠子贴在心口,悄悄抹去面上的泪痕,拿起搁置在一旁的书心不在焉的翻动着。 第一百八十七章 :我很怕死 王惠文离开一刻钟之后,房门再次被推开。剧烈的碰撞声在屋里炸开,惊得宋酒猛地一回头。 “你说的我都答应了,还想怎样?”宋酒愤然起身,一把撩开玛瑙珠帘,却愣在了原地。 王之焕浓眉冷竖,面上是她极少见过的怒色。他喜怒并不常见于脸上,饶是惹得他生气了,他也最多是言语间讥讽两句便作罢。 宋酒定定的站在原地,记起先前和王惠文的话,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看来叔父说的话是真的,你当真打算弃我而去。”王之焕一把抓住宋酒的手腕,冷声问道:“他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竟叫你立了字据,与我一刀两断?” 宋酒的手腕被他捏得生疼,眼里也泛着泪花。看来他还不知道王惠文用宋清盼和宋君顾的性命来威胁她一事。难怪王惠文离开前特意叮嘱她,断不可将他们之间的筹码告诉王之焕,原来是想王之焕认为她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人。 “你不都知道了吗?何必来问我!”宋酒挣脱他王之焕的手,绝情的说道:“既然你已经知晓了,我也懒得再说一遍。” 王之焕凝视着宋酒的双眼,“我的真心,你便这样丢弃了?” “真心?”宋酒轻笑,眉眼间尽是嘲讽和不屑。“王之焕,你为了一本名籍故意接近我,那叫真心?哈哈哈,我竟不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王之焕还有真心!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见他不言,宋酒继续说道:“怎么,无言以对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吗?火烧名籍的那一晚,你就站在我房门外看着吧?” 王之焕闻言,神色微微一变。正要问时,宋酒呵呵笑道:“王之焕,知道我为何要烧了那本名籍吗?因为我很怕死,那本名籍放在身上,不是护身符而是要命符!” “你既然知道我的目的,为何还要答应我,为何要收下玉对蝶配?”王之焕一字一句地问道。 “我知道你未达到目的是不会罢休的,索性就答应你的要求,看看你还能使出什么手段。”宋酒轻轻一笑,“可惜被王惠文察觉了,我亦没有再装下去的必要。” 王之焕了然一笑,脸上的怒色顿时消散得一干二净。只是片刻的功夫,他又恢复了宋酒最初认识的那个王之焕。仍旧是那一双眼,眼中唯有淡漠和疏远,看世人如蜉蝣蝼蚁。“既然要一刀两断,咱们坐下来好好算算账吧。” 宋酒蹙眉,问道:“什么账?” 王之焕在桌前坐下,淡淡的说道:“自然是我们之间的人情账,莫要忘了,你还欠我几个人情未还!” 宋酒粗略一算,道:“我欠的人情不外乎那几个,都算在你借住在宋宅里边了。你旧事重提,究竟想做什么?” 王之焕挽起袖子缓缓地磨墨,“到底是还了还是未还,坐下算一算便能清楚。既要一刀两断,也不急在一时。” 宋酒扯过椅子在桌前坐下,心绪繁乱。阿顾和阿盼还在王惠文手中,若是不早些出去,万一两人有个好歹,她如何向爹娘和宋玉姝交待?偏偏王之焕又是个难伺候的主,事情都已讲明,便应该果断的放开手。 “劳烦郎君你快些,家中还有急事等着我回去处理。”宋酒望着王之焕不慌不忙的动作,催促道。 王之焕冷笑一声,“这么快便改口了?我以为你多少会念些旧情,没想到这 分卷阅读188 分卷阅读189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89 才过去多久,便如此生分。” 宋酒靠在椅上,两眼盯着桌面的纹路,沉吟道:“没有动情,又怎会念旧情?一切不过是大梦一场,梦醒了,就该散场。” “梦吗?你确实爱做梦。”王之焕轻轻说道,伸手取来狼毫,在纸上写下“欠债”二字。“眼下你我就将前前后后的人情算个清楚,以免日后多有牵扯。” “好。” “你在公堂和钱方对峙的时候,是我请谷老替你解围。”王之焕边写边道。 宋酒眯眼,道:“这个人情在你住进宋宅的时候便两清了。” “宋清盼月前患有迟语症,我教他读书,顺便治好了他的迟语症。” 宋酒闭目,慵懒的说道:“阿盼的束脩算在了你入住宋宅的租钱中,郎君不是不记得了吧?我可记得白雨当时也在呢!” “你被黑衣人追杀,我只身前去救你一命,救命之恩可不止一个人情那么简单。”王之焕抬眼,淡淡的说道。 “后来你也被黑衣人追杀,我亦是救了你一命,一笔勾销了!”宋酒得意笑道:“此事娇大嫂他们可以作证的,你休想抵赖。” 王之焕低头一笑,问道:“你手臂发痒的时候,我曾送你一盒药膏,你总归不能抵赖了。” “你……”宋酒摇头,既无奈又气愤地低声骂了一句:“锱铢必较,到底你是商人还是我是商人!” “宋清盼中毒,我带他去请师傅治病,此事你又欠我一个人情。” 宋酒瞪了他一眼,咬牙道:“这事我正要好好跟你说道说道!若不是你招惹来钱慕予,宋雪滢岂会借着她的势头为虎作伥?” 王之焕淡然道:“宋雪滢本就与你有嫌隙,怪不得我。何况钱慕予那次并未动手,做不得数。” 宋酒不再发话,窝在椅子中,一双鹿眼直勾勾地瞪着王之焕。他这副脾性,真是令人牙咬切齿,恨不得上去撕碎了他! “你不要那般看着我,总令人误会你对我余情未了。”王之焕手中的狼毫在宣纸上游走,眼未曾瞟向宋酒一眼。“我一颗真心赠给你,却被你这样糟蹋,怪不得古人常说,商人重利。” 宋酒啐了一口,嗤道:“是否真心,你我心中各自清楚!”宋酒终于等不及了,起身说道:“单子罗列好了,派人送到宋宅便是。你有这个闲情逸致,我可没有闲心奉陪!” 宋酒说着,便匆匆出去。走到玛瑙珠帘前,宋酒忽的止住脚步,说道:“那玉对蝶配,我会遣人送来。” 王之焕看着宋酒匆匆离去的背影,搁下手中的笔,低声道了句:“果真是绝情。是否真心,你我心中各自清楚。” 宣纸上,哪有什么欠下的人情,空留一句诗而已。 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 门外的宅老坐在阶下,低低叹了一声:“情之一字,甚是害人!月老牵错红线,害苦了一双人。” 第一百八十八章 :君子之义 从王之焕的院子出来,宋酒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硬生生将眼眶中的泪水给逼了回去。 钱改容在院外的粗大柳树下等了许久,见她出来,问道:“你无事吧?” 宋酒扭头一看,第一眼就觉得钱改容清瘦了不少。不过清瘦也有清瘦的好处,至少他如今的脸看着不如最初那般女气。棱角分明的轮廓,因清瘦而更显凌厉的眉峰,愈发凸显他的男子气概。 “钱改容,你这是到王宅作客?”宋酒嫣然一笑,仿佛方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钱改容一怔,随即点头。虽然宋酒笑容满面,但是他依旧能察觉到她的周身笼罩着一股淡淡的愁意。“你和他之间,可还好?” 宋酒收下钱改容关切的眼神,感激道:“无事,老样子而已。我和他斗嘴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日后不会有了。” “走吧,我送你出去。”钱改容率先走在前头,略显宽大的纱袍在凉风中轻轻鼓起,随即翻飞开来。宋酒站在他身后看着,登时觉得他此时像极了一只白鹤,展翅欲飞。 快步跟上钱改容,两人在池边的柳树荫下徐徐前行。凉风拂过柳树间,发出娑娑的响声,极尽欢愉。 “你快要回京复职了吧?”宋酒扭头笑问。 钱改容点头,“再过几日就要动身了,本来要早些去的,因为瘟疫的事情耽搁了。好在官家并不怪罪,给了充裕的时间准备。” 宋酒笑道:“如此甚好!钱改容可是要成为大理寺卿的人,怎能一直闲闲散漫?” 钱改容脚步一顿,在池边的游廊下停住。宋酒见他停下,以为他想起了什么大事,关切一问:“何事?” 两人所站的位置正好是游廊中央的一处重檐亭,亭檐遮挡了大半的光线,是以钱改容的面容有一半隐在暗处。 钱改容沉思片刻,双眼凝视着宋酒的眼,缓缓说道:“近日来,我一直在犹豫,有一件事不知该不该对你讲。” 宋酒痴笑道:“犹豫?这可不像钱改容你的行事风格!既是要对我讲的,但说无妨。你我的交情,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钱改容望着宋酒挂着笑容的脸,一字一句说道:“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 “啊?”宋酒怀疑自己的耳朵不好使了,否则怎么会听见钱改容念诗给她听。 钱改容见他怀疑的神色,解释道:“这便是我要对你说的话。” 宋酒点着头,细细品了品钱改容方才念过的诗,心中顿时一阵讶然。她怎么也不会想到,钱改容会念情诗给她听。 她和钱改容不过是君子之交,自己何时让他起了这种旖旎的心思?真是罪过啊,罪过。 “这……”宋酒思忖了一番措辞,干笑道:“方才的诗念得不错,感情真挚,神韵丰满。不错,不错。” 钱改容见她的神色,知道她已经猜出了诗中的意思。她如此说,不过是在逃避。可他不想在逃避了,天知道他夜夜坐于灯下,想的念的都是她巧笑倩兮的面容。“宋酒,你不必顾左右而言他,我今日将此话说与你听,权当是随自己的心愿。” 宋酒面色一凝,郑重地道:“钱改容,我一直将你视若知己。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不想让这汪水变得浑浊不堪。你我之间,最能长久的便是君子之交,不是吗?” 钱改容苦笑,“果真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么?” 宋酒笑着捶了一下他的胸口,潇洒说道:“你是襄王,我怎么也做不成那神女。钱改容的神女当是温婉动人的闺中女子,而非整日抛头露面的女商人。今日的话,我们就当从未说过。往后,我们仍旧做称心的知己,如何?” 钱改容眉心一动,释然一笑。“也好,那我们就保持着淡然如水的君子之交!” 宋酒暗暗松气,觉得有些头疼,但好在事情已经讲明白 分卷阅读189 分卷阅读190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90 了,也能少操些心。 钱改容的话对宋酒来说是一颗定心丸,宋酒一直是这么想的,可她低估了钱改容的执着。宋酒曾夸钱改容似一只白鹤,殊不知白鹤的一生最是痴情。不过这亦是后话了,此刻的宋酒很是满意钱改容的深明大义。 甫一出了王宅的大门,王惠文便带着宋君顾和宋清盼从门后出来。 宋清盼欢悦地唤了一声娘亲,小跑着扑进宋酒的怀中。宋君顾则是瞥了王惠文一眼,面无神情地走到宋酒身边。 王惠文站在阶上,望着阶下的宋酒,笑道:“我王惠文是信守承诺之人,还望宋东家你莫要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宋酒牵着宋清盼的小手,不着痕迹地将宋君顾护在身后,道:“那是自然,惠文叔父都信守诺言了,宋酒怎敢不遵守。” 王惠文笑吟吟地拱手,面上的笑意愈发深。“那宋东家慢走,在下不送了。” 门前停着王惠文早已备好的马车,宋酒招呼宋君顾和宋清盼上了马车,回头瞧了一眼王宅紧闭的大门,神色黯然的钻进马车内。 “阿姐,你和他作了什么约定,可是和我们有关?”宋君顾搂着宋清盼,眉心拧成了一条线。 宋酒摇头,柔声道:“与你们无关,无须在意。阿顾,过些时日,阿姐便要和宋氏的人回永嘉了。你好生留在谷老的身边,阿姐还等着见你高中呢!” 宋君顾立即挪到宋酒身边,急切地拉着宋酒的手,问道:“阿姐,你好像很着急,难道是永嘉宋氏的那两个人逼你不成?” 宋酒拍拍他的手背,安慰道:“他们并未逼我,也不敢逼我。阿姐是想亲自去永嘉了解真相,何况阿盼的身份始终是一个谜。” 宋酒并未将自己中毒的事情告诉宋君顾,恐他听了愈发担忧。她身上本就有莺粟的瘾,若是再告诉他自己中了永嘉宋氏的毒,宋君顾怕是要嚷着跟自己一块儿去。 若不是在中途醒来,听见荀清华和王之焕的对话,她恐怕还不知道自己这副身躯破败如此。为了解毒,为了弄清永嘉宋氏的一切,宋酒有必要去一趟永嘉。 宋酒低头笑问宋清盼:“阿盼,娘亲带你回恒舅舅家,好不?” 宋清盼玩着宋酒从王惠文那儿要回来的玉兔,笑着答道:“好!恒舅舅说他家里有好多好多吃的,阿盼想去!” 宋酒扶额无奈的笑了,宋清盼贪吃的性子怎么就和宋玉恒一模一样呢? 第一百八十九章 :莺粟发作(加更) 是夜。 “娘亲……”宋清盼死死地拽着宋酒的衣衫,哭成了泪人儿。“娘亲,阿盼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门外的花媪和冬儿紧紧地贴着房门,揪心听着屋里的动静。 宋酒头疼欲裂,死死的攥着自己的头发在地上翻来滚去。她的脸上滴落一颗颗豆大的汗珠,面色发白,五官拧成了一团。 今日从王宅回来之后,莺粟的瘾便发了。起先宋酒认为自己一定能忍过去的,可她猜错了。莺粟的瘾一旦发作,其痛苦的程度比死还难受。 花媪在门外哭喊道:“小娘子,你开开门,让老奴瞧一瞧吧!您再这么下去,老奴实在担心啊!”花媪心痛得捶着胸口,声嘶力竭地哭喊。 宋酒死死地握着床棂,咬牙坚持道:“花媪,你们就在门外守着。”她不忍花媪一把年纪了还要见她这副可怕的模样,看了只会平添忧心。 宋清盼的嗓子哭得哑了,抱着宋酒的手臂哭道:“娘亲,阿盼去找师傅来,师傅来了,娘亲就不疼了。” “不许去!”宋酒低声喝道,腾出一只手拉住宋清盼的小手,吃力地嘱咐道:“阿盼,从今往后,他不再是你的师傅了,听见没有?” “不……阿盼不要……”宋清盼摇着脑袋,眼里流露浓浓的乞求。 一阵痛意直直地蹿上脑门,宋酒猛地松开手,一把捂着脑袋。声声痛苦之声从齿缝间逃窜出来,使得门外的人更加心急如焚。 花媪急得直跳脚,拉着冬儿直问该如何是好。冬儿哪里见过如此阵仗?饶是大娘子死的时候,也没有像这般痛苦过。听娘子的声音,声声就像撕裂了肌肤一般疼,她也不知该怎么做。 “啊!”宋酒死死地掐着手臂,十指陷入皮肉,一股痛意传遍全身,和头脑的疼痛相抵,这才纾解了一丝丝的疼痛。 宋清盼亲眼看着血珠子从宋酒的手臂上渗出来,凄惨地喊道:“娘亲不要掐了,流血了……娘亲,不要掐了!” 花媪和冬儿听见宋清盼的声音,再也顾不得宋酒的吩咐,两人合力一次又一次地撞着房门。 “你们在作甚?” 一道朗声在两人身后响起。 花媪见来人是宋玉恒,急忙跑过去哀求道:“宋郎君,您赶快救救小娘子吧!娘子疼得厉害,也不让我们请大夫。” 宋玉恒闻言,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前,抬脚用力一踹。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两扇房门应声倒地。 三人看见房中的景象皆是一愣。 宋酒蜷缩在床尾,面上惨白得吓人。房间四处凌乱,没有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 宋玉恒快步走到宋酒身旁,她的身子忽冷忽热,巨大的反差也令宋玉恒吓了一跳。“九妹,你这是怎么了?七哥去请大夫瞧瞧,你赶紧到床上躺着。” 宋酒一把抓住宋玉恒,摇头道:“你不必去了,我再忍忍就好。只要忍过今晚,便会无事的。” “可你这副模样,怎么叫我相信你无事。”宋玉恒将宋酒扶起来,抻着袖子替她擦拭脸上的汗水。 花媪和冬儿飞速地将地上的残渣收拾干净,又将东倒西歪的桌椅扶正,屋子这才勉强看得过眼。 宋酒低声对宋玉恒说道:“莺粟的瘾就算请了大夫也没用,全靠我硬挺着。你莫要出声,免得花媪她们担心。” 宋玉恒心疼地看着宋酒惨白的脸,拳头紧握,狠狠地问道:“是哪个家伙害得你?七哥替你报仇!” 宋酒摇头,她若是知道是何人下的毒,定会亲手手刃了他! 熬过了最艰难的两个时辰,脑袋也没有那种要炸裂的感觉,宋酒浑身无力地瘫软在床头。宋玉恒坐在床边守着她,以免出了什么岔子。 花媪原本要将宋清盼带下去歇息,奈何他一直不肯,宋酒便让他留在房中。 “七哥,这几日打整好细软,我们回永嘉去吧。”宋酒低声说道。 宋玉恒一愣,迟疑地问道:“你身上的莺粟瘾还未戒掉,此时上路恐怕不妥。” 宋酒伸出左手正欲去捡掉落在地上的缠钏,不料突然被宋玉恒拽住了。 “你腕上的红线是怎么来的?”宋玉恒的话里除了疑惑,更多的是惊恐。 宋酒低头一看,一道细如丝的血色红线缠绕在她的手腕上 分卷阅读190 分卷阅读191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91 。“许是被什么东西勒出来的红印子,隔几日便会消的。” 宋玉恒心酸的叹了一声,道:“九妹,你不知这红线意味着什么。宋氏有一味毒药,服下之人毒发时便会有这一道红线呐。” 宋酒轻笑,“原来这是毒发的征兆。” 宋玉恒惊讶地看着宋酒,对她的不以为意甚是关注。“九妹,难道你知道?” 宋酒点头。 宋玉恒攥着宋酒的手腕看了许久,道:“你这毒在体内留的太久,这红线也越来越细。难道……”宋玉恒惊呼一声,随即摇头,连连道不可能。 宋酒此刻并未在意宋玉恒的话,她只听到了前半句。这毒在她的体内留了许久,也就是宋玉姝还活着的时候就中了毒。 难怪宋玉姝会一直戴着缠钏,原来是为了遮掩手腕上的红线。可是为什么她重生到宋玉姝身上后,那条红线就消失了?这其中难道有什么隐秘的联系? “九妹,七哥明日就着手准备回永嘉的事情。你身子弱,一切有七哥在,不必担心。”宋玉恒少见的严肃,如此一看,倒有了几分做哥哥的气魄。 宋酒此行回永嘉迫在眉睫,晚一日,毒在她体内就会多渗透一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宋玉恒必须将宋酒快速送回宋氏,为她解毒。 “好,一切有劳七哥。”宋酒靠在床棂上,呆呆的看着门外的花媪和冬儿,招手让她们进来。 花媪偷偷的抹了眼泪,弓着身子进门。“娘子有何吩咐?” 宋酒唤她再走近些,拉着花媪的手亲昵地说道:“花媪,过些日子我便要走了。这几年承蒙你的照顾,这座宅子我打算留给你养老。” 花媪一听,赶紧跪下,含泪说道:“小娘子,您说的是什么话。小娘子当初救了老奴一家,大恩难报,娘子怎能将这宅子送给老奴?” 宋酒抬手让她起来,道:“这是你应得的,何况我还有事求于你。花发做事十分稳当,我想让他跟着我去永嘉,不知道你肯不肯?” 花媪急忙点头,说道:“老奴是十万个愿意。花发能跟着娘子做事,老奴求之不得呢!只要娘子您不嫌弃他碍事就好。” 第一百九十章 :临别嘱咐 宋酒虚扶花媪起来,道:“花发办事深得我心,若是他跟着我去永嘉,我定不会亏待他的。” 花媪连声道是,感激道:“娘子的宅子老奴不能收下,老奴就留在这里替您看着宅子,等您回来好住!” 宋酒见她坚持,也不推托,只要花媪愿意住在这座宅子就好。只要花媪在,宋君顾就不会无家可归。 与花媪交涉过后,宋酒便让她回去替花发打点行李。花发此次随她离开,花媪定会有许多话要叮嘱花发,宋酒怎会剥夺他们母子单独相处的权利? 唤冬儿上来,宋酒轻声问道:“冬儿,你是要留在这里陪花媪,还是要跟我去永嘉?” 冬儿沉默良久,道:“婢愿意终生服侍娘子,不离不弃。” 宋酒沉声道:“你好生考虑清楚,到了永嘉如同深陷泥潭,你当真愿意随我去赴险?”冬儿一直是个忠心耿耿的婢女,但是宋酒需要的不只是忠心,还需要聪明。 永嘉宋氏这趟水有多深,宋酒不清楚。这一去有多少明枪暗箭等着她,她也不清楚。她不能贸然带着忠心却派不上用场的冬儿去,万一稍有不慎,她只会害了冬儿。 冬儿屈膝下跪,神色坚定。宋酒从未见过冬儿还有这番执着的神情,在她的印象中,冬儿只会一味的听她差遣,从来不敢反驳半句。 冬儿一直都是唯唯诺诺的,从未有过今日这般神采。 宋酒伸出纤长的手,迟疑了片刻,还是将手收了回来。“你……” 冬儿跪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娘子,先前是冬儿错了……婢不该忍气吞声的,若是婢能和宋二娘子据理力争,大娘子也不会惨死庭下。” 忍气吞声么?宋酒忆起在宋家的种种,原来一直压着冬儿的人不是宋雪滢,而是她自己。冬儿不是没脑子的女使,反倒是自己一直错信他人,枉费了冬儿的一片良苦用心。 “起来吧,地上凉。”宋酒哽咽道。“既是决定了要随我去永嘉,这名字就改了吧。免得宋氏的人听了,在背地里嘀咕你的名字俗气。” 冬儿心中感动,谢道:“娘子心善,就请娘子赐名吧。” 宋酒微微一笑,“就叫忍冬吧,既有你原来的冬字,又不显俗气。忍冬一生会经历两种颜色,初开花时为白色,之后便是灿烂的明黄色。你在宋家熬过了苦,日后就像忍冬一般灿烂明艳的活着!” 忍冬朝宋酒磕头,谢道:“多谢娘子替婢着想,日后婢一定尽心尽力地服侍您。” 宋酒摆摆手,让她起身。 忍冬悄声替她盖好锦被后,发现她疲惫地睡去。 翌日清晨 原叔早早的就在宋宅的院中候着,想着东家找他来,定是要商量宋家酒楼重新开业的事情。原叔面上洋溢着舒坦的笑容,举起手在院中抻了一个懒腰,晨起之后的懒意随之消散。 花媪经过檐下,手里端着一盆热水。八月转凉,加上宋酒的身子弱,经不起凉水的折腾。见原叔在院中高兴得左右摆动,花媪不忍将宋酒要离开的消息告诉他。 许是因为昨夜被莺粟折腾得太过劳累,宋酒今日起得比平日要晚。正巧花媪也备好了朝食,宋酒便请原叔一道用饭。 饭毕,宋酒嫌待在房中太闷,带着原叔去院中说话。 忍冬怕宋酒站得太久容易疲累,细心的在院中备了一把椅子。 原叔恭敬地问道:“东家,您找我来,可是要商议酒楼开业的事情?” 宋酒点头,并未直接跟原叔说自己要去永嘉的事,反而和他闲聊家常。“这半个月,原叔在家中休息得可好?” 原叔垂首,受宠若惊地答道:“劳东家记挂着,自然是好的。” 宋酒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前些日子瘟疫肆虐,幸亏有原叔和酒楼里的小二在旁帮衬,否则以我一人之力,恐难渡过难关。” “东家宅心仁厚,我们既是酒楼中的一份子,自然要齐心协力。” 宋酒赞许的点头,眼神示意忍冬去将她要的东西取来。忍冬转身进了屋子,片刻之后抱着几本账簿和一串钥匙出来,静静站在宋酒身旁。 原叔不太明白宋酒如此做的意思,正欲问时,宋酒笑着将账簿和钥匙交到他的手中。原叔抱着厚实的账簿愣愣发憷。 宋酒伸手在账簿上很有力道的拍了几下,面色凝重,道:“原叔,以后宋家酒楼就要劳烦你打理了。” 原叔神情惊恐,抱着账簿就要跪下,宋酒却先他一步搀住他。原叔声音颤抖,十指发凉。“东家,小的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您只管说 分卷阅读191 分卷阅读192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92 ,万万不要这样吓小的。” 宋酒轻声笑了,是那种打从心底由内而外发出的笑声。“原叔,我不过才说了一句话,你就被吓得魂不附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时常亏待你这个手下,定会惹来非议。” 原叔连连摇头,“东家怎会亏待我们!” 宋酒站得有些累了,在忍冬准备的椅子上坐下,缓缓道:“原叔,我将账簿和钥匙交给你,原因无他,我要出一趟远门。” 原叔抬眼问道:“东家要去哪里?要去多久?” “永嘉。短则个把月,长则一年。”宋酒揉着眉心说道。 原叔觉得手中的账簿沉甸甸的,这不是单纯的账簿,而是宋酒对他的信任。“东家对我信任如此,我定不会辜负东家的一番心意。” 宋酒道:“原叔办事,我极为放心。我去永嘉的这段日子,酒楼中的大小事情都由你做主。不必担心酒楼会出现什么乱子,如今宋家酒楼在临安也出了名,不会有人不识抬举,自己找上门来讨没趣。” 此次的瘟疫,宋酒替官府出了不少力。宋酒离开的这段时日,官府念在宋酒曾帮过忙的份上,一定会关照几分。 原叔笑道:“东家曾说会在临安扬名,如今看来不假。如今临安城的百姓,哪个不知道东家的名字?个个都将您看作大恩人呢!” 宋酒闻言,告诫道:“话虽如此,原叔要时常嘱咐酒楼的小二,千万不可恃宠而骄,坏了酒楼的名声。无论宋家酒楼在临安城的声誉是高是低,大家都要谨言慎行。小心驶得万年船,总归是好的。” 原叔点头,抱着厚重的账簿朝宋酒鞠躬道:“东家目光长远,我等定当谨记于心,断不会给东家添麻烦。” 两人又商议了一番酒楼开业后要改变的地方,两个时辰后,日头渐高,原叔便告辞了。 宋酒将椅子挪到树荫下,闭目养神。 第一百九十一章 :潇潇夜雨 下半晌,宋宅门前陆陆续续的来了几拨人。来的都是在宋家酒楼办事的,他们听原叔说宋酒不日便要离开临安城,便提着鸡鸭鱼鹅前来探望宋酒。 忍冬将他们拦在门前,十分得体地说道:“你们的心意娘子收下了,诸位要是想进去见我家娘子一面,这些东西就不要带进门了。” 宋酒闻言,暗赞忍冬做得甚好,很合她的心意。 众人无奈,只得将东西放在门外,整装进了宋宅。 小二纷纷向宋酒鞠躬,嘴里说的都是让宋酒路上小心,他们会尽心尽力做事云云。 忙活了半日,宋酒终于得了清闲。 用过昏食后,天上乌云拢聚,黑压压的覆盖在宋宅上方的四角天空。不消一会子,只听得稀里哗啦的雨声打在屋檐上,临安的第一场秋雨就这样来了。 宋玉恒不知从何处弄来了一副药,宋酒服下后,今夜倒是少被莺粟的瘾折腾了一个时辰。 饶是如此,花媪和忍冬听着宋酒房里传出的凄厉的惨叫声,还是禁不住偷偷抹泪。 王宅 王惠文近日似是特别喜欢临渊阁,日日都窝在临渊阁里不出来。 今夜有雨,在临渊阁里看花听雨倒是别有一番风味。雨滴噼里啪啦的打在池中的荷叶上,清脆有致的韵律声传到耳中,妙不可言。 王惠文坐在窗边的卧榻上,闭着双眸悠闲的哼着小曲儿。他哼的是古乐府诗中的《江南》,曲音婉转。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但唱的人带着浓浓的汴梁口音,唱出来全然没有临安一带柔婉的味道。 王之焕坐在稍远的位子,兀自喝着杯中的清酒。“叔父既然喜欢江南的小调,何不就留在此地?” 王惠文笑道:“不过是闲来无事,瞎唱两句。这种小调偶尔听听无妨,若是长时间浸淫其中,岂不玩物丧志?” 王惠文意有所指,不过是将宋酒比作这小调,以此告诫王之焕及早抽身。 王之焕笑道:“叔父向来最喜芙蓉,之焕一直认为叔父所喜的是锦城开得热烈的木芙蓉。不曾想,叔父原来喜欢这‘荷花娇欲语,愁杀荡舟人’1的水芙蓉。” 王之焕不赞木芙蓉如何,偏说荷花娇欲语,以花喻人,暗里有嘲讽王惠文贪爱美色之意。 王惠文听了,只是一嗤,并未发作。 “叔父,那莺粟是你带来的吧。”王之焕看向王惠文,不是疑问而是十分肯定的说道。 王惠文眯着眼,十指搭在膝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是又如何?你自己不用,难道还不准叔父享用吗?” 王之焕捏着手中的酒杯,神色莫名。“叔父明知那莺粟服食过量有致死的风险,为何还要对她下手?” “叔父对于阻碍前路的绊脚石一向不会手软,你如此问,不是多此一举吗?”王惠文翻身起来,单手一推雕花的木窗。 一阵凉风猛地灌进临渊阁,风里夹带着细润的雨丝,直面扑来。 “阿焕,叔父今日告诉你一个道理。”王惠文哗的一声撑开手中的血骨扇,触碰到机关,一根极细极细的银针飞出窗外,噗嗤一声扎进了池中的一株荷花茎上。 只听得扑通一声,原本傲立风雨的莲花斜斜一歪,直直地栽进池中,溅起一大朵水花。 “做大事的人切忌儿女情长,女人不过是一件衣裳,旧了破了就得换。难道你一生只穿同一件衣裳不成?” 王之焕轻笑,“叔父后院日日脂粉扑鼻,原来是悟了这个道理。之焕不才,只是一个凡人,悟不到叔父这一层。” 无形间,王之焕便夹枪带棒的将这个包袱扔给王惠文。 王惠文冷哼一声,道:“你知道为何老族长不让你爹来临安吗?因为你爹和你一样,他一生都只守着你娘过日子。老族长担忧你步他后尘,才特意让我来。” 王之焕促狭道:“叔父和老族长的厚爱,之焕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 “只要你安安分分的待在汴京,就算是报答了。此次官家已经知道你在临安,还特意将瘟疫的事情交与你处理,看来王氏一族离振兴之日不远了!” 雨势越来越大,王惠文将窗子阖上,复又懒散地躺在卧榻之上。“我听说官家又下了旨意,其中一道还和宋家酒楼有关?” 王之焕没说话,便是默认了。 因宋酒此次协助官府治疗瘟疫有功,官家特意颁了一道旨意,赏赐白银千两以示嘉奖。虽没有直接提到宋家酒楼,但有心的人都能将宋酒和宋家酒楼联系在一块儿。 王惠文晃荡着手中的玉骨扇,幽幽道:“既是官家赏赐的,挑个日子送到宋家酒楼去吧。如今你和她断了关系,送到宋宅去怕是不妥。” “对了!”王惠文翻身 分卷阅读192 分卷阅读193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93 坐起,盘腿坐在榻上,对王之焕说道:“钱氏的十三娘子,我瞧她身份和样貌都不俗,做王氏的媳妇尚可。过几日,你随我去钱宅,顺道将此事定下。” “原来莺粟的事情,钱慕予也有干系!”王之焕面无神情地坐着,一双变幻莫测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王惠文。 钱慕予是闺中女子,能和王惠文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除非有心为之,否则以王惠文的眼光,怎会将钱慕予放在眼中。 王惠文也不藏着掖着,直截了当地说道:“此人野心有余,沉稳不足。以为自己能将人玩弄于鼓掌间,却不知她才是那个被人拿捏的棋子。有她做王氏的媳妇,你既多了助力,也能少操心后院之事。” “叔父管得可真宽,是否连日后之焕的闺房之事你也想掺和一脚?” 王惠文讪讪一笑,道:“我可没有这份癖好。不过身为长辈,这些事情也不免要上心。” 王之焕道:“那叔父还是多替王鸿操心吧,之焕的高堂尚在,自有人为我操持。” 他的意思很明显,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各家墙院里的事各自关起门来解决。王惠文若是再忝着脸干涉他的事情,仔细他不念叔侄的情分。 话毕,王之焕便起身离去。 不过他并未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唤白雨准备马车,朝钱宅去了。 白雨在檐下吸着鼻子,搓了搓发凉的双臂,顶着寒凉的秋雨跑到门房。 一场秋雨一场寒,白雨此刻真真切切的怀念起汴京的日子,至少汴京不似临安这样雨水多得吓人。 第一百九十二章 :小小心意(加更) 临安的第一场秋雨来得大快人心,至少对钱慕予来说是如此。 剪春轻轻推门而进,手里端着一盘色泽诱人的蜜渍海棠。“娘子,这是府里新进的蜜渍海棠,夫人遣人送来了两盒,您尝尝!” 钱慕予半卧在软塌上,手里拿着一对儿玉镯细细观赏。听见剪春的话,钱慕予看也不看,直接说道:“端过来吧。” 剪春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半跪着将蜜渍海棠递到钱慕予眼前。 钱慕予斜眼看了一眼,淡淡的道:“赏你了。” 剪春应声道谢,大气也不敢出。 “怎么?”钱慕予放下玉镯,挑眉问道:“赏你吃的,你不高兴?” 剪春卑躬屈膝,道:“婢不敢,婢这就下去。” 话音刚落,门外的婢女尖着嗓子道:“娘子,太原王氏的五郎君来了。娘子是见,还是不见?” 剪春见钱慕予蹙眉,立即高声责备道:“没眼力价的东西,王五郎来,娘子自是要见的!”钱慕予蹙起的蛾眉这才舒展开。 钱慕予将方才瞧的镯子丢给剪春,道:“方才的话说得不错,赏你了。伺候我换衣裳!” 剪春即刻将玉镯揣进怀中,急忙到衣橱里挑了件水蓝上襦并配着绯色下裙。裙上绣着翩翩起舞的彩蝶,瞧着温婉又不失大气。 钱慕予夸到:“这身衣裳倒选得好。” 剪春低声道:“娘子是天生的美人胚子,无论穿什么样的衣裳都好看。” 换好了衣裳,王之焕正好走到钱慕予的院门前。 钱慕予遣散了院中的婢女,只留剪春在一旁伺候。 “郎君怎的有空到我这里?瞧外头好大的雨,郎君可有受凉?”钱慕予笑盈盈的问道。 “多谢关心,这雨水再凉也不及心凉。” 王之焕这两句驴唇不对马嘴的话,听的钱慕予一头雾水。但王之焕能在如此雨夜来看她,她心中高兴,也没将这话放在心上。 “听说你前些日子病了,可见好了?” 钱慕予闻言,竟是低低的抽泣起来。未几以手帕拭泪,笑道:“要郎君笑话了!郎君心中忧虑慕予,慕予喜不自胜,一时失态。” 王之焕笑道:“无事,何人没有失态的时候呢。这里没有外人,你不必在意。” 钱慕予一听,霎时羞红了脸。莫不是她听错了?方才王之焕说的是“这里没有外人”,难道他这么快就回转心意了? 钱慕予从王惠文那里得知,日前王之焕已和宋酒断了关系,用不了多久便会到钱宅商议婚事。王之焕此刻的到来,更加证实了王惠文的说辞。 未免夜长梦多,钱慕予还是想探探王之焕的意思。钱慕予亲自替王之焕倒了一杯青凤髓,笑问:“郎君和酒娘……我也是听说的,郎君莫要放在心上。郎君和酒娘当真情断了?” 王之焕神情一凝,冷声道:“既然叔父已经告诉你了,你也不必装作什么也不知的模样,瞧着太假。” 钱慕予面色一变,僵着小脸道:“郎君是何意?慕予怎么越听越不明白了呢?” “阿酒身上的莺粟,是你和叔父合谋下的,我猜的可有错?”王之焕凌冽的眼神盯着钱慕予,“你三番两次的陷害她,还自甘为妾,不就想要太原王氏夫人的位置吗?你想要,我给你便是!” 钱慕予闻言,呵呵笑道:“王之焕,你可知当年你随九哥来临安的时候,因你救了我一命,我便将这一颗痴心全部挂在你身上。可你呢?数年未见,你一到临安就对宋酒那个贱人倾心。她来得分明比我迟,为什么你要选她?” “若是知道当年天真可爱的人会变得如此心狠手辣,我便不会随钱改容到这里,也不会救你一命。”王之焕将钱慕予倒的茶退回去,“既然事情皆因我而起,就应该由我来做个了断。” 钱慕予起身,袅娜走到王之焕身边,柔声道:“我不要你做什么了断,过几日惠文叔父来我家商议婚事,你只要承诺让我做你的夫人就好。”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不肯改变心意。既然你那么想做王氏的夫人,我成全你!” 王之焕的话音刚落,一道风声快速闪过钱慕予的耳后。钱慕予还未反应过来,立即晕倒在地。 只见一人身材魁梧高大,身着一身黑色夜行衣站在房中。黑衣人的衣衫早已被雨水浸湿,靴底不断的流出水,洇湿了地面。 王之焕沉声吩咐:“将她送到临渊阁去,顺便燃一炷香,就当我送给叔父的小小心意。事情做得干净些,不要留破绽。” “是。”黑衣人的嗓音浑厚,但因他刻意压低声音,并没有人听见。 王之焕瞟了一眼门外,问:“那个婢女解决了?” 黑衣人点头,“晕了,天明时分自会醒来。按主子的吩咐,给她服了蒙汗药。” “嗯。”王之焕看着黑衣人明亮的双眸,道:“哿(gě),办完此事之后,你就跟在她的身边,不必再来了。“ 黑衣人拱手,闷声答应了。见王之焕没有吩咐,黑衣人将钱慕予扛在肩上,飞快的往王宅的方向去。 王之焕在钱慕予的房间站了良久,等地上的水渍干了才 分卷阅读193 分卷阅读194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94 悄声离开。 不过他并未离去,而是在钱宅前的马车里静静等着。天一亮,他便敲响了钱宅的大门。 钱诩和钱琳听门房的人禀报,惊得草草换了衣裳前去迎接。 “阿容一大早就到钱宅做客,我们怕是招待不周啊!”钱诩笑得脸上尽是褶子,嘴上虽然唤王之焕叫阿容,对他的态度就如对待上宾一般。 王之焕谦虚一笑,道:“早前之焕得了一幅晋时王羲之的字,但不知是真是伪。听惠文叔父说二位对此颇有见解,之焕一时兴起,天未亮就来叨扰二位了。” “哪里哪里!既是王羲之的字,我们何不进府好好看看?”钱琳和钱诩相视一眼,眼中闪着莫名的光芒。 “不巧的是,夜里多雨,之焕并未将它带来。恐怕要请两位屈尊随我去王宅一看了!” 钱诩和钱琳用眼神交流了片刻,顿时眉开眼笑的答应了。能去见识一下王宅的景致,顺便瞧瞧王羲之的真迹,朝食用不用也没关系。 两人急忙吩咐门房备好马车,紧随着王之焕的马车朝王宅驶去。 “大哥,若是那副字当真是王羲之的,咱们能不能……”钱琳满怀希冀的做了一个拿来的动作。 钱诩和钱琳皆是仰慕王羲之的风采,奈何多年也寻不到一幅。此时有大好的机会,自然要抓住。 钱诩道:“你急什么!王惠文过几日不是要来吗?届时跟他婉转的提上一提,不是正好?”钱琳这才噤声,面上却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第一百九十三章 :暂别临安 三日后,碧空如洗,秋高气爽,是个极宜出远门的日子。 宋玉恒和宋琦早已打点好行装,只待众人和宋酒告别之后便可出发。 来送行的人除了花媪,还有宋君顾和谷一椿夫妇,以及钱改容。 花媪泪眼婆娑的看着花发,满是老茧的手抚摸着他的脸,哽咽的说道:“花发我儿,娘虽然舍不得你,但天高地阔,娘不忍心看你活得不自在。娘子大义,让你跟在身边学东西,你可不能辜负她的一番好意啊!” 花发忙不迭的点头,眼眶发红。“娘,您放心吧,儿子省得!您少做些粗重活儿,大哥二哥都已成家,您只需要享清福就是。” 花媪依依不舍的拉着花发的手,似是为了让他安心故意笑道:“娘还动得起,这点儿活儿不碍事的。” 花发素来最孝敬母亲,听了花媪这番话,立即跪下给花媪磕了三个响头。“娘,等儿子平安归来,再来您老膝下侍奉!” 花媪抹着眼泪,连连道好。“包袱里的衣裳是娘亲身做的,在外不比家里,凡事都要精打细算,莫要拖累了娘子。” “儿子晓得。” 宋酒见此场景,心中动容。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阿姐,此去永嘉路途遥远,定要小心注意身子。”宋君顾叮嘱道。 宋酒欣然摸摸宋君顾的脑袋,感慨道:“我们阿顾越长越高了呢!说不定等阿姐回来的时候,就得仰着头看你了!” 宋君顾神色担忧,伏在宋酒耳边悄声嘱咐。“阿姐,你终究不是真的宋玉姝,到了永嘉千万要小心!” “阿姐晓得,阿姐还要看你高中魁首,不会轻易放弃的。” 宋酒说罢,走到谷一椿夫妇面前,端端正正的叉手行礼。“谷老,谷夫人,君顾就劳烦二位多多费心了。” 谷一椿从荀清华那里得知宋酒中毒之事,心中不由感叹。宋酒虽然面上瞧着没什么大碍,但是清楚内情的他一眼就能瞧出来。宋酒这段时日,愈发清瘦了。 “君顾是老夫亲自收的徒弟,老夫自然会多费心。你且去永嘉,君顾的事情有我们操持,你且放心。”谷一椿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交给宋酒。“永嘉书院有一夫子,他是我多年至交。你将此信交给他,若有难处,他会帮上一帮。” 宋酒双手捧信,感激道:“多谢谷老。” 与谷夫人说了几句体己话后,宋酒来到钱改容跟前。 钱改容也是今日离开临安回汴京复职,因知道宋酒今日离开,特意来送她。 宋酒笑问:“何时回京?” 钱改容道:“送你离去,我便启程。” 宋酒见他丰神俊朗,原本柔和绝色的面容似是被天公雕琢过,鬓若刀裁,面部棱角分明,愈发有股摄人的气魄。 “你如今这幅样貌,回了汴京怕是要祸害多少闺中女子!” 钱改容灿然一笑,“可也没见祸害到你!” “那是我定力好!”想起那日在王宅的对话,宋酒轻描淡写的带过了。 此时,城门上站着两人,目光齐齐看向正在话别的宋酒和众人。 荀清华捋着胡须,两眼微微眯起,问身边的人。“不去和她道别?” “好聚好散,师傅不是希望徒弟如此吗?”声音冰冰凉凉的,在秋风中打了个旋儿,落到荀清华耳中,寒冷无比。 荀清华面色一僵,干咳几声。“阿琢今日怎么没来?他向来喜欢跟宋请盼那个娃娃玩耍,对她也青眼有加。” 王之焕淡淡的说道:“正因为如此,更不能让他来。他来了,必定会哭闹着跟他们一块儿走。” 荀清华失笑道:“想不到我的乖乖徒孙还有闹脾气的时候!” 王之焕瞥了他一眼,“你别忘了他是谁的儿子。” 荀清华干笑。“听说钱琳和钱诩这几日被气得怒火中烧,请了好几位大夫去瞧病。此事与你有关?” “气么?”王之焕嗤笑,面上的讥讽轻蔑丝毫不掩饰。“他们这是在做戏,做给叔父看的戏。” “王惠文?”荀清华讶然,王惠文向来没个正行,钱诩和钱琳能在他身上做什么文章? “前几日,钱慕予和叔父在临渊阁郎情妾意之时,正巧被钱琳和钱诩撞个正着。”王之焕说话颇会吊人胃口,只说前因却不道后果。 荀清华百思不得其解,待看到王之焕嘴角的不屑时,恍然大悟。 王之焕淡淡说道:“钱慕予一直想做太原王氏的夫人,甚至自甘为妾。既然她如此迫切,我便帮她一把。” 顿了片刻,王之焕继续说道:“叔父的衣裳旧了,正好有件新的,便送他。” 荀清华惊得扯掉了十几根胡须,嘀嘀咕咕半晌,实在找不到词儿来形容他这个徒弟。“小子,那可是你叔父,不是你从前教训的纨绔!” “叔父……”王之焕像是想起什么,笑道:“既然是叔父,这礼可不能送得太寒酸。我后边还有更贵重的礼要送他,但愿叔父不要嫌弃才好。” 王惠文不是吃素的,若是认真起来,谁也惹不得。但他徒弟偏生就是个荤素不吃的人,谁若是惹上他,后果不堪设想。 分卷阅读194 分卷阅读195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95 荀清华一怔,不禁打了个寒颤,在秋风中瑟瑟发抖。 这边宋酒和众人话别之后,牵着宋君顾上了马车。 忍冬掀开车帘子,依依不舍的看着厚实的城墙,泪花儿在眼眶里打转。 宋酒轻声道:“好好看看吧,将临安记在心里。” 忍冬放下帘子,问:“娘子不看么?” “都记在了心底,看与不看,没什么分别。何况我们只是出趟远门,又不是不回来。” 忍冬这才破涕为笑,“娘子说得对,我们还要回来的!” 宋清盼窝在宋酒身旁,笑嘻嘻的说道:“忍冬姐姐羞羞,还要哭鼻子。” 忍冬听了,噗嗤一笑。马车内传出好几道笑声,丝毫没有离别时的惆怅。 宋玉恒骑在马背上听见笑声,心情大好,不禁哼起来小曲儿。 与他并行的宋琦嘴角一弯,满是嫌弃。 车队中除去宋玉恒和宋琦外,还有二十个家仆,都是练家子。此外还有四个婢女,负责两位宋郎君的饮食起居。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随着车轱辘的转动声,小型的车队一路南下。 第二卷 :永嘉卷 第一章 :有女袅娜 马车行驶了半日,到了义桥这个小地方。 义桥虽小,也不出名,但因着水运便利,又处在富春江、浦阳江和钱塘江的交汇处的边上,南来北往的人极为众多,交易甚是密切,倒也不怎么落后。 宋酒一行人到义桥的时候,天已擦黑,几颗零星的星子挂在昏黑的天上,昭示着夜晚的降临。 宋清盼在马车上颠簸了半日,早已昏昏沉沉的睡去。马车忽的停下时,似有感应一般,他便睁开了双眼。“娘亲,要用饭了吗?” 宋玉恒掀开车帘,促狭的笑着对宋清盼说道:“这点倒是很像我!”说着便张开双臂,“来,舅舅带你去吃好东西!” 宋清盼流着哈喇子往宋玉恒怀里钻,将宋酒和忍冬抛在身后。 宋酒嗤了一声,嘴上虽然在骂,但无半点狠意。“没良心的家伙!” 坐了大半日的马车,宋酒浑身都僵硬了,尤其是腰背,酸软疲累。忍冬扶她下去,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整个人也清醒了几分。 宋琦抱着一件轻薄的披风走过来,递给宋酒。“夜里风大,披着能抵挡些寒气。” 忍冬道谢接过,麻利地替宋酒披上。 “今夜就住在这家小店,若是你不喜欢,我再派人去找。”宋琦指着面前的一家小店说道。 宋酒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一幢二层的小店伫立在一溜平房中间,甚是显眼。除了高度惹眼之外,小店的装潢与其他平房相较也算突出。那一溜的平房外表灰败,像是年久失修一般。 “天色也晚了,再去遣人找也是费时费力。何况我们也不是出门游行,将就住一晚便好。” 宋琦闻言,即刻吩咐部分家仆婢女将细软收进房间,剩下的家仆则是将马匹前去喂食草料。 宋酒四下环顾,不见宋玉恒和宋清盼的身影,心中担心,正欲去找时被宋琦拦住了。 “七弟先前到过此地,对这一带很熟悉,你不用担心。”宋琦劝道。 宋酒挑眉,不反驳他的话,只带着忍冬出门,说是去散步解闷。宋琦见她如是说,也就不加阻拦。 忍冬搀扶着宋酒,好奇的问道:“娘子,您是否不信任三郎君?” 宋酒一愣,这都被忍冬瞧出来了?但转念一想,她对宋琦的态度一直不明朗,忍冬怀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忍冬,你如何看待宋琦这个人?” 忍冬立即垂头,战战兢兢的说道:“娘子,婢知道错了。婢不该妄议主人的不是……” 宋酒摇头,声音柔和,没有半点责怪忍冬的意思。“忍冬,日后到了永嘉,这些话只能私底下跟我说,在人前千万不可提及,你可知道?” 忍冬认错的态度极为诚恳,郑重点头道:“婢晓得了。” “那你跟我说说,你如何看宋琦的?”宋酒牵着忍冬往人群多的地方走去,人声杂乱,就算有心人在身后偷听,也捞不着半点好处。 “婢见过三郎君的次数掰着手指头也能数出来,每回见三郎君的时候,他的话很少,不似七郎君那般爱说笑。婢看人不准,但回回见了三郎君,心就害怕得发抖。” 宋酒几不可见的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既然你认为宋琦不好相与,到了永嘉也不可有半点懈怠,知道?” 忍冬忙不迭的点头,“娘子放心。” 两人正说这话,忽的有一人影朝她们横冲直撞的过来,没有半点要让开的意思。 好在宋酒反应灵敏,一把推开了忍冬。宋酒身体的右半部分结结实实的被撞了一下,疼得她本能的落泪。 忍冬惊呼着上前来扶她,将那撞到在地的人好生骂了一通。“你走路怎的没生眼睛?没瞧见一个大活人走在路中间么?若是我家娘子有个三长两短,你拿命来也赔不起!” 宋酒伸手拉住气得目眦欲裂的忍冬,看向倒在地上的人。 那人穿着一身鲜红的抹胸襦裙,袒露在外的两抹莹白如雪的肌肤呼之欲出,将街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去。因方才的跑动而散乱一片的青丝如瀑一般垂在地面上,将她的面容遮掩了一半。 从另一半没被遮住的容颜来看,此女颇有姿色。 那人以为忍冬会火急火燎的上前去打她,袅娜的身姿蜷缩着,瑟瑟发抖。但半晌也不见拳脚落下来,她这才壮着胆转过头来。 众人惊叹。 “这娘们儿太美了吧,你瞧瞧那身姿,再瞧瞧那脸蛋儿,啧啧啧……” 宋酒听见四周有吞咽的声音,眼中飞快的闪过一道厌恶的眼神。 忍冬瞧见女子的面容,亦是惊得半天没有言语。 那女子环视着众人的低俗的眼光,轻咬着下唇瓣,泫然欲泣。哪知这番动作落在众人眼中,更叫人饥渴难耐。 女子见人群中只有宋酒的神色无异,慌忙爬到宋酒脚边。“求娘子救我!” 声音一出,似空谷黄鹂,婉转悦耳。又似九霄外的明月,有着淡淡的哀愁。无论哪种,听着都叫人难以拒绝。 宋酒走到女子身前蹲下,淡淡的问道:“我为何要救你?” 女子见宋酒的眼睛晶亮无比,好像能看透人心底的东西,一时间有些慌乱。“我……我……” “快!在前边儿!别让她跑咯!” 一道极为粗犷的声音从围观群众的身后传来,夹杂着十几个沉重急切的脚步声。 宋酒皱着眉头站起身,那女子以为宋酒不救她,死死的拽着她的裙角不撒手。 忍冬气不过,抬脚踹到女子纤细的手指上。“我家娘子也是你能伸手摸的?还不撒手?” 分卷阅读195 分卷阅读196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96 众人见忍冬气愤如此,打量了一番宋酒的穿着打扮,猜测着可能是路过此地的大户人家的小娘子。 女子哭喊着,眼中的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娘子救我,我定当做牛做马侍奉您!” 那阵急切的脚步声越逼越近,宋酒侧耳细听,还有刀剑摩擦的声音。“忍冬,停下吧。她的手快要废了。” 众人闻言,纷纷朝女子的手上看去。果真见女子的手破了皮,血珠子大颗大颗的往外冒。 哪知那女子死活不撒手,紧呀牙关摇头求道:“求娘子救我……救我……” 众人纷纷摇头,人家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娘子,手无缚鸡之力,怎么会帮一个沦落至此的女子?而且瞧那女子的扮相,估摸着身份不会高贵到哪里去。 第二章 :风尘女子 几个长相极其普通的男子拨开挡路的人群,手中各自拿着一样兵器,或刀或绳,或棍或棒。 为首的是个体态臃肿,袒着肚皮的短胡子中年男子。他朝地上啐了一口,语出粗俗。“娘的,我看你这回能跑到哪里去?” 结实的绳索在空中甩了几圈,呼呼生风。地上的女子吓得魂不附体,面色惨白,蹬着脚要往宋酒身后躲。 忍冬眼明手快的推开女子,鄙夷之色全写在脸上。“都说了好几十遍,不准接近我家娘子。”忍冬知道在外人心险恶,不是什么人都能信任的。眼下只有她跟在宋酒身边,若是连她都不能护着宋酒,还能指望谁? 两个长得高大却不粗壮的男人上前来,架住女子就要走。那女子尖叫着,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宋酒。“娘子,求你救救我!” 那臃肿的男子骂道:“还想求救?呸!下贱的东西,也不看看人家是什么身份,就死乞白赖的往人家跟前凑!” 那女子的泪水哗哗的往外流,哭哑着声音道:“娘子,求求您救救春芽吧!春芽不想被他们打死……” 宋酒两眼一跳,还未等她回过神来,两只脚已经迈了出去。 那两个男子见宋酒的动作,磨着牙干瞪着双眼。仿佛只要宋酒有任何不轨的行为,他们便会提早一步动手一般。 宋酒盯着那女子问:“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喘着气,低低的吐出两个字。“春芽。” 肥硕的男子一巴掌拍在女子的后脑勺上,恶狠狠的骂道:“春什么芽?卖了身给馆子,你就是芍药!” 宋酒瞪了肥硕的男子一眼,冷声喝道:“住手!” 男子惊讶的望着宋酒,没料到她会插手此事。不过惊讶也是瞬间的事情,男子抖着手里的绳索,威胁道:“小娘子,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的好,否则我们弟兄手里的家伙事儿可不是吃素的!” 忍冬见状,虽是害怕,但还是很英勇的挡在宋酒的身前。“你们敢对我家娘子动手脚,仔细没了小命!” “哟哟哟……”来捉人的几个男子面面相觑,眼角轻蔑得向上飞起。“两个肩不能挑的竟然还想救走我们手里的小姐,我牙都笑疼了!” “哈哈哈……”几个男子笑成一团。 宋酒看向被禁锢得死死的女子,听方才男子的口气,这春芽是楚馆中的人。 “若是我偏要救呢?”宋酒瞥了一眼春芽,道:“她是你们主子花多少价钱买的?我出双倍的价钱!” 肥硕的男子一听,两只眼睛喜得眯成了一条线,看不见那浑浊的眼珠子。宋酒知道他这是在心中盘算着,也不催促。义桥这个小地方不比临安,楚馆的小姐再漂亮,也值不了几个钱。 “你就是出再高的价钱,我也不卖!” 一道极其妖娆妩媚的声音从男子的身后传来,几个男人听见了,恭恭敬敬的让出一条路,嘴里都亲昵的喊着“娘”。 宋酒顺着众人的眼神看去,只见一个纤长的身影缓缓走过来,她身上的轻纱襦裙随风而动,衬得她的脚步愈发轻盈。 听男子的语气,来人应该是楚馆的主人,也就是专门管着这些小姐的女人。她保养得很好,脸上瞧不见一丝皱纹。 宋酒和颜悦色地朝她微微行了半礼,问道:“请问姑娘如何称呼?” 姑娘本是称呼爹的姊妹时才有的称呼,宋酒如此唤她,也算是尊重来人。毕竟她们眼下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做事不能太过张扬。 鸨母见宋酒朝自己行了礼,虽是只有半礼,也足见宋酒没有轻视她。何况宋酒的嘴巴挺甜,竟唤她作“姑娘”,对宋酒的半路拦截也少了几分不悦。 鸨母柔声道:“这儿的人都称呼我韦娘。” 宋酒上前一步,往春芽那边看了看,眼里带着几分心疼,说道:“韦娘,不知她犯了什么错?竟然要这样对她?” 韦娘抽出帕子,作势就要往春芽头上打。“这个死丫头,前些日子流落到义桥来,我见她身无分文,又有几分姿色。心想着帮她一把,问她愿不愿来我的馆子,一日三餐好生的伺候着。她也答应了,可是吃饱喝足了,临了就反悔!你说我干了几十年的生计,能不生气?” 宋酒从腕上脱下一只玉镯递到韦娘手中,笑道:“姑娘,您就当做个善事呗!您瞧她性子是在倔强,指不定日后还得逃,与其日日都要费些心力去管她,不如早些将这个祸害给放了。您说是也不是?” 韦娘伸出纤纤细指摩挲着玉镯,面上止不住的笑意,却没有答应宋酒。 宋酒见她心动,继续劝道:“再说了,您留着这么一个不识抬举的人放在馆中,她若是得罪了某位客人,岂不是害您没生意做么?” 韦娘宝贝的将玉镯往自己手腕上套去,悄声说道:“娘子,我也跟你说些实在话。这人我可以给你,但恐怕你消受不起。你瞧瞧她那身段儿,再瞧瞧那勾魂儿的眼神,你带在身边也不得安生。何况你身边还跟着夫婿呢。” 宋酒见韦娘的眼神直往自己身后瞟,回头一看,宋琦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宋酒顿时失笑,悄声说道:“姑娘您误会了,他是我三哥,不是什么夫婿!” 韦娘不在意的说道:“总之我可好心提醒过你,千万别带着那个女的,不管她有没有心眼,早些打发了就是。你送的东西我收下了,当作是她的赎身钱!”韦娘拍了拍宋酒的手,吆喝着几个男人打道回府。 春芽咚的一声瘫坐在地上,神色怔怔。 忍冬悄声嗤道:“原来是个风尘女子,早知道我就不动手了。” 宋酒暗暗戳了戳她的手臂,眼神示意她莫要失了身份。 忍冬立即噤声,但眼神总是有意无意的瞪向春芽。 宋酒拉着忍冬离开,不欲再管春芽的死活。她一时失神,不过是因为早些年受了一个**芽的女娃娃的恩惠,方才听她也**芽,一时心动才出手相救。 人,她也救了。 分卷阅读196 分卷阅读197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97 恩惠自然也报答了,之后的事情全靠春芽自己。 春芽见宋酒一声不吭的离开,一把拉住离她最近的宋琦,乞求道:“郎君,求您收下我吧。方才娘子救我一命,我一定会好生报答的。” 忍冬肚中的火气原本已经熄了下去,听见春芽的声音不禁又想开口大骂。 宋酒轻声提醒道:“她再怎么闹,我也不会收留她的。我身边最亲近的女使只有你一个,不会贸然找一个不相识的人。” 第三章 :狐狸和狼 忍冬低头不吭声,方才她极力的排斥春芽,不过是怕宋酒心软将春芽收下,自己便会受到冷落。春芽的样貌比她好,瞧着特别惹人心疼,任何人见了都会对她怜爱三分。 宋酒的话无疑是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她是宋酒身边最值得信任的婢女,旁的人再怎么样,也比不上她在宋酒心中的地位。 忍冬垂首跟在宋酒身后,隔了半晌才说道:“娘子,婢知错了。” 宋酒淡淡的应了一声,走在前头。她得让忍冬自己想明白,纵然自己再信任她,也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此去永嘉,路途遥远,她只能望着能教忍冬一点是一点。 两人一前一后的回到先前的小店,忍冬在后头将事情都想明白了,也晓得宋酒没有刻意责备她的意思。她上前去替宋酒解开披风,整个过程都一言不发。 宋清盼瞧见了宋酒,欢喜的唤了一声,又是老样子一把扑进宋酒怀中。 宋酒佯装嫌弃,道:“听说舅舅那儿有好吃的,就撇下娘亲不管,好没良心。” 宋清盼晃着宋酒的手指,撒娇道:“娘亲,阿盼没有不管娘亲。”说着,宋清盼从袖中掏出一包油皮纸裹着的东西,拉宋酒半蹲着,笑道:“娘亲,这是我让舅舅掏钱买的砌香葡萄!” 宋酒刮了一下他的鼻梁,促狭的说道:“鬼灵精,还知道坑你舅舅!娘亲总算没白疼你!” 宋玉恒一听,抱着两手坐在原处,额上一片黢黑。“坑舅舅去讨你娘亲开心,我这是上辈子造的什么福,才得来这一个坑舅舅的外甥!”宋玉恒连连叹气,不住地拿两眼去瞟宋清盼的反应。 宋酒只当他在发牢骚,让忍冬哄着宋清盼到一旁去玩儿。“多大的人了,还跟一个孩子闹别扭。” 宋玉恒哼哼了几声,不满的说道:“阿盼就是跟九妹你学的,鬼灵精怪!” 说话间,宋琦从外边回来了,身后还跟着春芽。 宋玉恒好奇的看了一眼宋琦身后的春芽,转头问宋酒。“他出去逛馆子了?怎的还将人带回来了?啧啧,没想到他还有这等癖好。” 宋酒闻言,不得不佩服宋玉恒的眼光毒辣。宋琦的外衣披在春芽的身上,将她的抹胸襦裙给遮掩住了,饶是如此,宋玉恒还是一眼就瞧出了春芽的出身。 “你怕是时常留连楚馆,这看人的功夫才学得如此精通吧?”宋酒不怀好意的看了看宋玉恒,打趣道。 宋玉恒脸色一变,顿时红了耳根。“真是不知羞,竟说浑话。” 宋酒哈哈笑了,越看宋玉恒的神色越觉得有趣。 两人在一边说说笑笑,将宋琦和春芽冷落在一边。 春芽揪着胸前宋琦的外衣,走到宋酒的面前盈盈一拜,柔得出水的声音说道:“娘子,您既然从鸨母那里买了我,就好心收下我吧。” 宋玉恒正色,问道:“九妹,你何时学着人家英雄救美、慷慨解囊了?”话音里全是不满,旁人听来就是宋玉恒觉得宋酒不应该救春芽。 宋酒看也不看春芽,依旧和宋玉恒说话。“我哪里是英雄?慷慨解囊也是胡说,不过是见韦娘面善,送了点东西给她罢了。” 春芽一听,面色难看到了极点。宋酒不是有意救她的,她只是鸨母随便丢弃的东西罢了。春芽跪在地上,觉得自己就像个小丑,跪在那里受尽他人的冷嘲热讽。 宋琦上前来,替春芽抱不平。“九妹,既然你替她赎了身,就留在身边使唤也好。我瞧她也没有去处,与我们一道也好有个照应。” 宋酒和宋玉恒齐齐讶然,震惊的看着宋琦。宋琦素来话少,今日一口气竟然说了这么长串的话,他们哪有不惊讶的? 好半晌,宋玉恒才半开玩笑半正色对宋琦说道:“这才过了多久,三哥就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了?我瞧着也不怎么样,还不如忍冬好看。” 春芽越发觉着委屈,她好歹是良人家的子女,竟然被拿到明面上和一个婢女相提并论。春芽落了几滴眼泪,朝着宋琦盈盈哭道:“郎君的好意,春芽只怕无福消受了。若有来世,春芽定当报答郎君的恩情。” 说罢,春芽便起身,纤细的柳腰柔弱得似要被风吹走一般,春芽脚下一软,往地上栽去。 宋琦眼疾手快的拉住了春芽,将她护在怀中。拉长了脸,宋琦不悦地看向宋玉恒,责怪道:“七弟,你莫要逮着狐狸就说狼,坏人家的名声。” 宋玉恒悠闲地坐在长凳上,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捻了花生的红皮儿往嘴里丢去。含糊不清的说道:“狐狸?我看她挺像的。我可没说她是狼,狼十分勇猛,哪像她这般柔弱?” 宋酒从头至尾都没有和春芽说过一句话,也没有看她。春芽不过是她一时脑热救下来的,等热劲儿过了,她将事情看得可是一清二楚。 方才春芽真是没站稳,还是故意为之,她不想再去计较。宋琦若是坚持带着春芽上路,她坚决不会同意。 宋酒起身,绕过春芽走到忍冬这边,牵起宋清盼就往楼上走。“明早起身,我不想见到多余的人。” 忍冬念着宋酒还未用昏食,悄声退到后厨找小二做了些饭菜,端到宋酒的房中。 宋玉恒叹了一口气,正打算拍拍宋琦的肩头,猛地想起那地方被春芽碰过,俶尔收回手。“三哥,九妹的性子你也知道。若是回了宋家,她跟爹说起此事,少不了你一顿责罚。” 见宋琦游移不定,春芽拽着宋琦的衣襟,两眼汪汪的看向他,我见犹怜。“郎君……” 这一声郎君叫得当真是缠绵入骨,使人无法拒绝。 宋玉恒打了个寒战,喃喃道:“这天儿真的是愈发冷了,夜里得多添一床被子。”说着,他便上楼去了。 伺候宋玉恒的两个婢女识趣的端着饭菜跟在后头。 宋琦推开春芽,淡淡的说道:“今夜你就歇在店里,明日天亮便离开吧。” 一袋银子落在春芽手中,随之而来的是宋琦毫无温度的话语。“莫要再沦落风尘,找户好人家嫁了。” 宋琦离开后,只留下春芽一人站在那里。 店中的小二瞧她的眼神极为怪异,像是垂涎又带着一份嫌弃,看得春芽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夜色深沉,义桥的人们早早的闭了门。除去 分卷阅读197 分卷阅读198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98 某些夜里闹腾的场所,其余的地方一片寂静。 第四章 :苎萝‘西施’ 夜里落了一阵子小雨,洗去了连日来的浮尘,小店院中的那棵老树的叶子格外亮眼。 宋酒带着宋清盼下楼的时候,已经不见了春芽的身影,可见是离开了。 忍冬嘀咕道:“得亏她自个儿晓得丢脸,不然我拿着扫帚也要将她赶出去!”宋酒闻言只是轻轻一笑,唤着还未清醒的宋清盼去用朝食。 待朝食用完后,仆人和婢女早已将细软搬上了马车。宋玉恒到街上采买了些许干粮,甫一坐上马车,车轱辘便嘎吱嘎吱滚动起来。 因着宋玉恒嫌弃与宋琦一道太过沉闷,索性就跑到马车上和宋酒下双陆象棋。忍冬识趣的退到后边的马车上,和其余的四名婢女绣绣花样子。 宋玉恒握着一颗六面的骰子,嘴角坏笑道:“九妹,旁的事儿七哥都可以让着你,唯独这双陆棋,七哥就是让你先走,你也未必会赢!” 宋酒闻言,煞是头疼,紧张的转着手中的骰子。宋酒咬咬牙,似是下了狠心一般说道:“你也不必让我,输也要输得有骨气!” 宋玉恒得意洋洋地开局,结果却输得一败涂地。 一连五局,除去第一局,宋玉恒都输得惨不忍睹。 “九妹,你骗人!”宋玉恒窝在角落里,眼里全是幽怨,像极了甘愿上钩之后的鱼儿,再挣扎也逃不了被送上砧板的命运。 宋酒轻轻吹了吹骰子,眉眼一挑,笑道:“兵不厌诈,你先是轻视对手便输了五成,再加上心有得意,输得更惨。” 宋玉恒不服气,坐回宋酒的对面,气呼呼的说道:“再来一局,我定能反败为胜!” 宋酒瞟了一眼宋玉恒的左手,含笑摇头。 宋玉恒低头看着自己那只红肿的左手,灰溜溜的躲到角落生闷气去了。连输五局,一局打五板子,这手不肿就怪了。 他低估了宋酒的棋艺,若说下其他的棋,宋酒定然不会是宋玉恒的对手。可今日玩儿的是双陆棋,本就是在闲来无事的时候用来打发消遣的。奈何宋玉恒却当了真,一味的较劲,输了也是她意料之中的事。 行了一日,日头偏西的时候,车队终于进了临浦。为了尽早赶回永嘉,宋玉恒决定走近路,从临浦的苎萝绕道。 但天色已经昏沉,夜里不便赶路,他们便在临浦一家较大的酒楼中歇息。 夜里一行人都睡得不安稳,天明时分,上至宋酒下至五岁的宋清盼,个个都顶着厚厚的眼圈,强打着精神。 宋玉恒更是夸张,说一句话竟然连打了四个哈欠。“九妹,我听说昨夜酒楼有人偷盗,被客人逮住了。那声响吵得人难以入睡,这临浦虽然比义桥繁华许多,却不比义桥安宁。” 宋酒让忍冬仔细点算细软,看看可有少了漏了的。忍冬回来,悄声摇头。 “义桥民风淳朴,哪有值钱的东西可偷?就算是偷了,恐怕也会被那里的百姓打得半死。”宋酒想起韦娘见到她递过去的玉镯时露出的神情,不禁感叹。那只镯子不过是中上等的货色,韦娘那艳羡的眼神似是将它看成了上等的首饰。 宋琦雷打不动的骑着他的爱马,走在最前头带路。宋酒怀疑此人是否分不清什么是累,笑着对宋玉恒道:“你和他一路的时候,他是不是从未停下来等过你?” 宋玉恒不愿提及此事,一旦想起来,他就觉得腚疼。“他这回倒是知道要慢些,上回来的时候,他像疯了似的只知道赶路。” 马车紧赶慢赶,在晌午之前赶到了苎萝。宋酒听说苎萝是春秋时越国的美人西施的故里,便打算在此停留一日再赶路。 山灵水秀能养出美人,果真不假。苎萝的山很秀气,不似泰山能‘阴阳割昏晓’,继而才能孕育出西施那样柔美动人的美人。 才刚进了苎萝的地界,宋酒便听见一阵欢呼雀跃的声音。走近一看,原来是好些二八年华的女子在街上呼喊,含羞带怯,好不热闹! 宋酒随意找了一个面善的女子,问道:“你们在看什么,竟如此振奋?” 女子的身材不算高挑,唯有踮起脚来才能看见最前方的人影。“今日柳郎出门了,苎萝所有的女儿家都出门了,只盼着能远远的看上柳郎一眼。若是运气好的,说不定能成为柳郎的新娘子呢!” 宋酒比女子高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看清前头的情况。晋有掷果盈车之说,不想今日也能看到同等热闹的场景,也不枉她特意在此地停留一日。 “你们说的柳郎是什么身份,为何所有的女子都想嫁他?” 女子巧笑倩兮,一双眼不住地往前头瞟,嘴里说道:“柳郎名叫柳衾,是苎萝柳记米铺柳员外的养子。柳员外只有柳衾一个儿子,对他是疼爱有加。柳郎又勤于读书,连苎萝最有名的夫子也要对柳郎礼让三分呢!” 宋玉恒跟上来,小声提醒道:“九妹,你莫不是要跟着她们一起凑热闹?” 宋酒促狭,眼里飞快的闪过一道精光。“苎萝古有西施,可惜难一睹风采。今日能看到活的‘西施’,我定要大饱眼福!” 宋玉恒剐了宋酒一眼,嘴里嘀咕道:“也不害臊,若是让爹瞧见了,定会对你耳提面命!” 宋酒才不管他说什么呢!她对这个名义上的爹毫无惧意,何况还没见着面,怕甚? 胆子肥了,宋酒便拉着宋清盼往前头钻去。 忽听得一波高过一波的尖叫声,人潮开始涌动起来。 宋酒好不容易带着宋清盼挤到前面,远远的就瞧见一辆马车朝这边驶过来。那辆马车未免封得太过严实,秋风一吹,也不见车帘有半点掀开的迹象。 偏生宋酒身后的那堆女子激动得直落泪,嘴里不住的喊着“柳郎!柳郎!” 宋清盼大声问宋酒,“娘亲,这些姐姐为何要哭泣啊?” 宋酒忽悠他道:“因为马车里的人是你爹爹,她们喜欢你爹爹,所以听不得这么伤心的事情,便哭了。” 宋清盼信以为真,捂着小嘴开心的笑了。“难怪娘亲没哭!” 宋酒竟对宋清盼的话无言以对,这小家伙果真鬼灵精怪,想法真是清奇! “啊!动了!车帘子动了!”身后又是一阵尖叫,这一次震得宋酒的耳朵暗暗发痛。 顺着发狂的女子们的纤纤细指看去,宋酒目光一亮。 只见那车帘微微一动,一直骨节分明的手最先进入众人的视线。 第五章 :不忿对诗(加更) 宋酒乍看了一眼那只手,忽的没了兴趣。 这世间再好看的男子她也见过了,这一个还是保留几分神秘吧。西施故里,总得留下几分虚幻缥缈,才能教人神往。 宋酒牵起宋清盼,道:“阿盼,我们回去了,你 分卷阅读198 分卷阅读199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199 舅舅他们该等急了。” 宋清盼应了一声,紧紧的拉着宋酒的手挤出了人群。两人将喧嚣抛在身后,回到了马车上。 宋玉恒见宋酒没有半点喜悦之色,嘚瑟着说道:“要我说啊,这西施故里不过是徒有其名罢了。西施不过是上辈子的人了,千年过去,哪还有人能媲美西施的容貌?” 宋清盼见宋酒心不在焉,暗忖她该是生气了,急忙拉扯宋玉恒的衣袖,道:“舅舅,娘亲累了。” 宋玉恒见状,神色淡淡的收了声。 一路回去无话,宋玉恒憋得难受,宋清盼亦是憋得难受。 夜里,忍冬伺候宋酒梳洗,这才柔声问道:“娘子,晚间的时候您没吃下多少东西,是身子不爽快么?” 宋酒躺在不算硬的床上,眼神怔怔的看着头顶的帐顶。好半晌,宋酒这才吐出了几个字。“忍冬,我月事来了。” 宋酒本不想说的,但不想忍冬瞎猜,硬着头皮说了。这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可这事发生在宋酒,不,是宋玉姝身上就是大事。 按宋玉姝的年纪,今年也该十六了,这种事早两年便会有的,可宋玉姝的房里没有半点准备的措施。再加上前两月她月事也没来,这说明,宋玉姝以前从未来过月事。 忍冬听了,脸色一变,赶紧凑到宋酒身边,伸手覆在宋酒的额头。“娘子的额头果真有些凉。” 宋酒不禁笑出了声,忍冬的关注点似乎与常人有些不同。若是花媪听了,定会又惊又喜地先问:“娘子怎的这个时候才来?怕是不妥,得请大夫来瞧瞧!” 被忍冬的举止逗笑了,宋酒心情开朗,很快就睡去了。 次日一早,几人用过昏食,宋酒便带着宋清盼和跟屁虫宋玉恒上苎萝山去游山玩水。宋琦是个闷性子,道了句要给他的爱马梳洗,便留下了。 宋酒和宋玉恒齐齐剐了宋琦一眼,暗叹他的马真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得了宋琦这个好主人。 三人徒步走上苎萝山,一路往西施当年浣纱的溪边走去。 一路上游人甚少,许是因为入秋的原因,山中的树叶渐渐发黄掉落,游人不愿闻树叶腐烂的味道。浣沙溪中的水依旧清澈见底,在两岸青山的映衬下越发显得碧绿幽暗,像极了一块绿宝石。 宋酒走到溪边,弯下腰捧了一捧清水,一股冰凉的寒意从指尖传到头顶。“宋玉恒,这里的水很是清凉,你不来试试?”宋酒回头笑着朝宋玉恒招手,笑靥如花。 宋玉恒黑着脸,高声吼道:“我是你七哥,总直呼大名,听着膈应!” 宋酒将他的话当作耳边风,全然不进脑子。 忽听得对岸想起了忽高忽低的歌声,宋酒不禁停下手中的动作,一步一步往回退,想要寻到唱歌的人在何处。 可惜两岸的树木长得茂盛,哪里看得见人影。 宋玉恒和宋清盼就站在宋酒的身后,三人闭目静静听着那婉转的歌声。 一曲毕,咏唱的人忽然换了曲调,唱的是《李延年歌》。 “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这咏唱的人竟将诗中的“北方”改成了“南方”,不过在此地咏唱,改成南方也合了情境。 歌声未止,唱歌的人继续唱到:“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九重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 宋酒不由一嗤,这唱诗的人未免太过断章取义,将然只唱了长篇《长恨歌》中的几句。若只是将这几句诗连在一起,就凑成了一个亡国女子的形象。 在西施曾待过的浣沙溪旁咏唱这种诗,不是在暗讽西施是什么? 宋酒心中不忿,轻启朱唇高声唱到:“家国兴亡自有时,吴人何苦怨西施。西施若解倾吴国,越国亡来又是谁?1” 对面的声音停了下去,半晌没有听见声响。就在宋酒以为对方是怂了的时候,歌声又悄然响起。 “苎萝妖艳世难偕。善媚悦君怀。后庭恃宠,尽使绝嫌猜。正恁朝欢暮宴,情未足,早江上兵来。捧心调态军前死,罗绮旋变尘埃。至今想,怨魂无主尚徘徊。夜夜姑苏城外,当时月,但空照荒台。2” “哈?”宋酒面带嘲讽,道:“这是在骂西施捧心,死得活该么?” 宋玉恒抱着宋清盼站在一旁,看向对面,问宋酒。“九妹,你说世间竟还有这等人,将所有罪过都怪在女子身上?女子岂是祸国之人?” 宋酒轻笑,“世间若是人人都有同一种心思,那才可怕。” 沉默良久,宋酒唱到:“宰嚭亡吴国,西施陷恶名。浣纱春水急,似有不平声。3” 对面的歌声再未响起,宋酒猜想应该是找不到诗来咏唱了罢。 用歌声怼了一回素不相识的人,宋酒心情大好,与他们一道欢快的游山玩水去了。 对面的山林中站着两人,男子头戴簪花冠,身着宝蓝色的衣袍,腰间系着一根缀有玉石的腰带。朗朗星目,薄厚适宜的双唇,鬓若刀裁的剑眉,傀俄若玉山之将崩。 男子身后站着一个手抱七弦琴的女子,女子始终低着头,不敢弄出大的响声,恐惊扰了贵客。 男子沉声问道:“她方才唱得如何?如实说!” 女子是苎萝的歌姬,今日被男子花钱请到苎萝山上咏唱,不想竟碰上了游人与自己对唱。“若是比咏唱的技艺,她自是比不得婢。但她懂诗词,婢婢方才咏唱的诗皆是郎君教的,是婢输了。” “你晓得就好。”男子掏出几锭银子丢给女子,“拿着下山去。” 女子一时没接住,那几锭银子落在地上的枯叶之中。女子慌忙去捡,也不顾枯叶弄脏了身上的衣裳。 男子鄙夷的看了一眼慌忙找钱的歌姬,抬脚离去。 待女子回神时,哪里能找到男子的身影。女子听着四周扑簌簌的落叶声,吓得浑身发抖。那位郎君就将她扔下了? 山间的路上,一个伟岸的身形隐在草木间,往山下走去。 第六章 :捡了个人 在苎萝游山玩水了一日,宋酒一行人又得启程了。 白日紧赶慢赶,夜里停下来歇息,如此速度,花了四日,便过了璜山、歌山两地。 五日后,马车停在了西罨(yǎn)寺山下。 西罨寺是仙居有名的佛寺,雪崖禅师曾在此卓锡,即是在此地挂名。因有了高僧在此修禅,西罨寺的名气才渐渐传了出去。 一路上走来平安无事,宋玉恒觉得有些奇怪。“我听说过了歌山,路上常有匪人出没,怎的一路上如此通畅?” 宋酒轻笑,将手伸出马车外折了一枝脆枝。“一路安宁不好?难道真要匪人出来了,你才觉得正常?” 仙居 分卷阅读199 分卷阅读200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00 不愧是神仙居住的地方,如今已入了秋,这里的树枝仿若开春时的模样,汁水饱满。 马车行驶在不大宽阔的路上,抬头望去,尽是危峰入云,峭崖竦峙。 宋酒也累了,让车夫停了车,下去稍作歇息。 忍冬扶着宋清盼也下了马车,在婢女铺好的绒毯上坐下。 宋玉恒和宋琦一道去寻水源,好充裕水囊。整队人马便停留在原地,或坐或站,捶腿揉肩。 宋酒想着好几日没瞧见花发,也不知他和那些仆役相处得如何。因花发是外男,不是宋酒买来的仆役,所以不能随时跟在宋酒身边。 宋酒派忍冬到队伍后方,将花发带来。忍冬应是,快步而去。 片刻之后,花发满头大汗的跟在忍冬身后,朝宋酒走来。 “娘子找我?”虽然入了秋,但行了一路,花发汗流浃背也是正常的。即便如此,他还是恭敬的朝宋酒拱手。 宋酒倒了一杯苦茶递过去,道:“想着有些日子没瞧见你,招你上来看看。” 花发咕噜咕噜的将茶水喝了,顿时觉得浑身清爽。咂了一口,花发挠着脑袋笑道:“多谢娘子记挂,花发一切都好!这几日同仆役大哥们相处,多少也清楚了宋家的规矩。日后也能从旁帮助娘子!” 宋酒想了片刻,对花发道:“花发,我不打算带你进宋家。” 花发和忍冬皆是一怔,相较之下,花发的惊讶要多于忍冬。他这几日都将宋家里边的事情听了个大概,如今竟然告诉他不用跟着进去了。花发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虽没有反驳,但能觉察出他的失落。 宋酒看了看四周,见无人靠近,才解释道:“花发,以你的能力,做宋家的仆人实在屈才。再者,你去了宋家也帮不上我的忙。” 宋家的后院,多半是上了年纪的老媪伺候,男子哪能轻易入内? “我另有差事交给你去办,若是你办好了,我们就不愁在永嘉立足了。” 花发疑惑地问道:“娘子既然回到家中,为何还要自立门户呢?” 花发之前去调查过永嘉宋氏,觉得以宋氏的背景,宋酒没有必要再像在临安那样抛头露面的卖酒。 “花发,你晓得花媪为何让你跟着我来永嘉吗?”宋酒倚靠在树干上,轻声问道。 花发道:“娘想让我跟着娘子多学些东西。” “既然要多学东西,你就不该拘束在宋氏的大宅院里。宅院里都是些女人,你能学得到的,只是如何去算计人心。倒不如出去闯闯,拼出个锦绣陈前程来!” 花发垂首,默默的思考宋酒的话。 宋酒也不急着让他一瞬间就能接受,见他眉心暗暗揪起,便放他离开了。 宋玉恒和宋琦打水归来,身上却多了一个人。 “九妹!九妹!你瞧,我们去打水竟然捡到了一个人!”宋玉恒蹦跶着上前来,丝毫不顾宋琦在身后嘿咻嘿咻的背着一个壮实的男子。 宋琦将男子丢在地上,揉着发酸的两肩说道:“他身上有多处刀伤,脑袋还被东西砸破了。” “还愣着作甚,赶紧去请随行的大夫来看看!”宋酒挥手催促吓得瘫软在树根上的忍冬,暗叹她的胆子还是太小了。 忍冬巴不得逃离现场,赶紧支撑着身子起来,一溜烟跑到车队后方。 片刻,大夫便风风火火的赶来了。 “哈!”就连大夫也被吓得吼了一声,皱着眉头解开男子的衣裳去检查伤口。“嗯……伤口不深,要不了命!” 忍冬将宋清盼哄上了马车后,哆哆嗦嗦的站在宋酒身后,说道:“大夫你好好瞧,他上身染了这么多血,估计血都流干净了。” 大夫没有说话,又去掰着男子的脑袋检查。 那男子闭着双目,如同死了一般,任由大夫摆弄。男子手中还紧紧的握着一把剑,暗黑的纹路在鲜血的浸染下,透着暗红的光亮。 “啧啧,这是拿什么东西砸的?”大夫飞快的从药箱里掏出瓶瓶罐罐,扒开塞子倒了些不知名的粉末搽在头部的伤口周围。 好半晌,大夫才用了白布条将男子的头部和身上的伤口包扎起来。“他这里……”大夫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醒来估计会混混沌沌的,极有可能连自己叫什么名字也不记得。” 宋玉恒惊声道:“那该怎么办?我们还得赶路,总不能带着一个累赘上路吧?” 宋酒剐了他一眼,十分嫌弃。宋玉恒倒是不在意,嘀咕道:“七哥说的又没错,九妹你那是什么眼神?” 宋琦这时开口道:“我认同七弟的说法,带着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上路,不大妥当。瞧他身上的伤口,定是惹上了仇家才会如此。” 宋玉恒顿时眼亮,像是遇到了同道中人,附和道:“是啊,九妹。你看看他身上的伤,万一将仇家引到我们这里来,怪吓人的!” 宋酒回头问身后的忍冬,“忍冬,你说救不救他?” 忍冬犹豫的看了看宋玉恒,宋玉恒朝她不断地挤眉弄眼。她又朝宋琦看去,宋琦倒没什么神情,反正他一直都是那样。视线转了一圈,最后回到宋酒身上,忍冬低声唯唯诺诺的说道:“娘子,婢瞧他怪可怜的……” 宋酒赶紧接过话,道:“嗯,既然忍冬也认为该救,我们就带上他吧!” 忍冬满脸震惊。但想到宋酒开口要救人,她身为宋酒的婢女,自然要跟着主子的意思走,便收了震惊的神情。 宋玉恒抱着两手气呼呼的离开,宋酒在身后大声道:“七哥,人是你们捡回来的,自然要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不是?我们如今在西罨寺山下,总不能当着神仙的面弃他于不顾吧?” 第七章 :傻人傻福 自宋玉恒和宋琦捡了那名男子回来后,车队前行的速度比先前慢了许多。是以日渐西斜的时候,宋酒决定到西罨寺借宿一宿。 西罨寺的僧人热情的将他们迎进寺中,贴心的为所有人备好了素斋。一行人用过昏食之后,终于可以整顿歇息了。 柔和的月色倾洒在寺中的地面上,犹如积水空明。寺院中燃烧的檀香味幽幽的飘散到各个院落,寺中一片安静祥和。 忽的,一声惊呼打破了寺中的这片安宁。 宋玉恒的牙关直打颤,舌头说话时也不大利索。他斜眼看着一边眼神凶狠如狼的男子,道:“你……你……你别动手啊!我可是……救了你的人……” 宋酒听见声音,赶到门前便止住脚步,准备狠狠的嘲笑宋玉恒一番。“七哥,别怂啊!下半晌,你不是说要将他扔掉么?” 那男子闻声朝宋酒看去,手中的剑却丝毫没有松懈,死死的抵在宋玉恒的脖颈上。“你们是什么人?”男子浑厚的声音一出,带着一股弑杀之气。 宋酒眯了眯眼,道:“救你 分卷阅读200 分卷阅读201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01 之人!” 男子不信,一双眼眨也不眨,一直盯着宋酒。“有什么证明?” 宋玉恒一听就来气,但又怕自己动作太大,一不小心就被男子手中的剑要了小命。宋玉恒只得龇牙咧嘴的愤愤道:“你身上的伤,还有你头上的大窟窿,都是我们帮你包扎的。还要什么证据?我九妹冒着被你仇家追杀的危险,硬是要收下你!你这人还想恩将仇报?” 男子凌厉的眼一扫宋玉恒的脸,又看向宋酒,斟酌着他们的话有几分可信。只是他一动脑,脑后的伤口就疼得厉害。 宋玉恒见他没了防备,赶紧溜之大吉,躲到宋酒身后。 宋酒骂道:“你个怂货!出去千万别同旁人提起你是我七哥,丢脸!” 宋玉恒认怂,“九妹,七哥不会武功,你见谅啊!” 男子趁两人不备,从窗口跳了出去。待宋酒和宋玉恒反应过来时,宋琦已经和他在院中打了起来。 因是在佛门净地,宋琦并未拔剑,两人就这么赤手空拳的打。 两刻钟之后,男子败了。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男子的手被宋琦反绞着,挣脱不得。一双眼被他瞪得目眦欲裂,没有半点要求饶的迹象。 宋酒出声道:“三哥,放了他。” 宋琦依言,毫不客气的甩开男子的手。 宋酒走到男子身前,居高临下的一字一句道:“我救你一命,难道壮士不应该还么?” 男子冷哼一声,道:“你我素不相识,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宋琦叱道:“冥顽不灵。” 宋酒侧身一让,指着佛门外,说道:“你要想走,随时可以。我不喜强求他人,今日救你,不过是不想你被暴尸荒野。既然你已经醒来,我也算救人救到底。请便吧!” 说罢,宋酒便转身离去。 宋玉恒和宋琦亦是紧随其后,独留男子跪在院中。 “他莫不是傻了吧?”宋玉恒小声说道,两眼时不时的往外瞟。 宋酒悠闲的喝着茶,“傻人有傻福!你不是整日过得悠闲自在么?吃穿不愁,遇到难事儿了也有三哥在你身前顶着。” 宋玉恒不住的点头,觉得宋酒说得不错。而宋琦万分嫌弃的瞟了他一眼,道:“九妹是在骂你傻呢!笨脑子!” 宋酒终于憋不住笑出声来,气得宋玉恒的脸变成了猪肝色。 几人在屋内谈笑风生,丝毫没有注意宋清盼从房门边上溜了出去。 宋清盼迈着脚丫子跑到男子的跟前,蹲下。两只小手撑着下巴,一双眼睁得如寺庙中悬挂的铜铃,如墨的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盯着男子看。 “哥哥,你犯错了么?”宋清盼嘟着小嘴问道。 男子摇摇头,依旧单膝跪在地上,头上的伤时不时的传来撕裂般的痛苦,却不见他皱一次眉,叫一声痛。 宋清盼好奇的看着他头上的布条,又问:“哥哥,你的头很痛吗?我给你一颗蜜饯,你吃了就不痛了!”天真的宋清盼将一颗海棠蜜饯送到男子的唇边,悄声道:“这是我背着忍冬姐姐偷偷拿来的,千万不能被娘亲知道了。” 因着宋清盼喜欢吃糖,宋酒担心他将牙齿吃坏了,每日吩咐忍冬控制他吃糖的数量。是以宋清盼总会趁忍冬不注意,偷偷藏下一两颗。 男子盯着宋清盼手中的蜜饯看了许久,不知在想些什么。 宋清盼将蜜饯往前一送,声音糯糯。“哥哥,吃了就不疼了。以前娘亲就是这么对我说的!” 男子愣愣的张开口,含住了宋清盼手里的蜜饯。 宋清盼满意一笑,趁着宋酒和宋玉恒他们没注意,偷偷溜回房里。 男子嚼着嘴里的蜜饯,嘴角不禁扬起了微笑。 宋玉恒正说着男子呢,哪知他这就进门来了,两个鼻孔朝天,嘴上讥讽道:“不是要走么?回来作甚?” 男子并不理他,径直走到宋酒面前,半跪说道:“请您收留我!” “这世上如此理直气壮求人的,我还是第一回 见呢!”宋玉恒笑着走到宋酒身边,笑道:“九妹,你晾他一晾,杀杀他的威风!方才还敢对我动手,想留下?哼!” 宋酒抬头望了他一眼,瞧见他得意的模样,不禁摇头。收回目光,宋酒看向男子,问道:“你为何让我收留你?我可不收吃白饭之人!” 宋酒的目的很简单,男子会武功,若能为她所用,也可以省下不少麻烦。 男子直视宋酒的眼神,手中紧紧的握着那般暗红色的剑,沉声道:“我受了伤,你救了我,我会报答你!” “哈哈哈哈……”宋玉恒躺在椅子上笑得前俯后仰,笑得眼角飙出了泪花。“这估计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直白的原因!” 宋琦不笑,凝神问宋酒:“九妹,你当真要收下他?” 男子的身份着实可疑,万一是惹上了什么有身份的仇家,岂不是要给宋氏带来噩运? 宋酒点头,坚定的回答:“是。我救他,本就不是看他可怜。若不是见他有所用处,我为何拦着你们!” 她的话既是说给宋琦他们听的,亦是说给男子听的。她不强人所难,就是要手底下的人心甘情愿的跟着她,永远忠心不二。 男子垂头,将手中的剑双手奉上,道:“我的命是你救回来的,若我违背誓言,就用这剑了结我的性命!” 第八章 :家有许嘉(加更) 宋酒将男子的剑推了回去,道:“希望这把剑,我永远也用不到。” 男子垂眸若有所思,片刻之后说道:“还有一事,我……忘了自己的名字。” 宋玉恒也见怪不怪了,如今这里出现了一个比他还傻的人,他高兴还来不及呢!不再和男子较劲,笑着劝宋酒道:“九妹,你既然救了他,顺道给他起个名字呗!” 宋酒一把将宋玉恒推开,轻骂道:“滚一边去,竟会瞎起哄!” 上下打量了一遍,宋酒垂头思忖,想了许久。 “就叫许嘉吧!你许我一个誓言,我又是在去永嘉的路上救的你,取其二字,许嘉!” 宋玉恒摸着下巴,喃喃念了两遍,“许嘉,许嘉……这个名字不错!”宋玉恒用手肘撞了宋琦一下,问道:“你觉着这名字如何?” 宋琦点头,算是承认这名气确实不错。 宋酒见众人反应如此,满意地笑了。“家有许嘉,亲不遭横祸!”宋酒垂眸看向男子,道:“从今往后,你的名字就是许嘉。你必须牢记三点:第一,要时刻保护宋清盼的安全。第二,若我和宋清盼同时陷入困境,先救他。第三,若是你记起了之前的事,尽快离开永嘉。” 宋琦和宋玉恒听了宋酒的话,心惊肉跳。这三点要求,其中两点宋清盼就占了很大的比重,宋酒如此做的目的何在?难道宋清盼在她眼中当真如此 分卷阅读201 分卷阅读202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02 重要?重要得高过她自己的性命? “九妹,你收下他,只是为了保护阿盼?”宋玉恒迟疑的问道,心中希望听到否定的答案。 哪知宋酒十分肯定的点头,“不错,他的任务就是为了保护宋清盼。” 许嘉起身,眼神往禅房的另一间看去,问道:“可是里边的小郎君?” 宋酒见宋清盼正趴在镂空的窗上瞧着这边的动静,朝他招招手,“阿盼,过来!” 宋清盼利索的穿上鞋,蹬蹬蹬的往这边跑。他一直看着许嘉,呵呵的笑着露出小小的洁白的幼齿。 一把抱住宋酒,宋清盼亲昵的唤了一声:“娘亲。” “就会撒娇,没的跟个女娃娃似的。仔细回了家,你外祖母见到你这幅模样,嫌弃你。”宋酒嘴上虽是如此说,手里却是爱怜的抚摸着宋清盼柔软的头发。 宋玉恒忍不住搭话,“九妹,你放心。娘从前可宝贝他了,若是见他长得如此可爱,怕是要天天带在身边养着呢!” 宋琦暗暗戳了戳宋玉恒的手,朝他眨眨眼。宋玉恒立即收了声,静静站在一边不再发话。 宋酒牵着宋清盼的小手,指着许嘉说道:“阿盼,他是从今往后要保护你的人。你要记住他的名字,许嘉。” 宋清盼甜甜一笑,唤道:“许哥哥!” “这小子见到好看的人,都叫哥哥!”宋玉恒翻着眼皮,不满的说道:“见到钱改容长得好看,就叫哥哥。如今见许嘉长得好看,也叫哥哥。这小子是看人的脸长大的吗?” 宋清盼朝宋玉恒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一夜风平浪静的过去,伴着西罨寺的晨钟,所有人悠悠转醒。 僧侣将素斋送到房中,双手合十念了几句佛号便退下了。 用过朝食,宋酒、宋玉恒和宋琦一齐向招待他们的僧侣道谢后,便启程离开西罨寺。 晨间的山路湿气重,一片白雾漂浮在山腰间,缭绕环绕似一条玉带。仙居不愧是神仙居住的地方,一景一物都有仙气,使人一见便想留在此地长住。 宋清盼本是认生的,可对钱改容和许嘉很亲切。当初遇见钱改容的时候,宋清盼竟然牵着钱改容的手若无其事的走了一路。如今和许嘉一道,竟然还有说有笑。 宋酒不得不夸宋清盼机灵,独具慧眼。 离开西罨寺三日后,永嘉已是遥遥在望。因着离永嘉越来越近,宋琦先派了一位仆人骑着快马率先赶回宋宅报信。 宋玉恒斜斜躺在马车内,甚是得意的握着一颗六面的骰子,两眼眯成了一条线。“哈哈哈!九妹,如何?想不到这双陆棋你也有输给我的时候吧?” 宋酒轻轻地替宋清盼拢了拢被子,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只是输了一局。先前你输我六棋,是因为你太大意。方才我输你一棋,是因为我心有牵挂,让你有了可乘之机。” 方才下棋的时候,宋玉恒装作不留神,猛地将搁在桌案上的茶水朝宋清盼那边一推。虽说那茶水早就凉透了,不会烫伤人。但此刻毕竟是秋日,若是宋清盼着了凉,一样令人头疼。 好在方才宋酒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要落在宋清盼身上的茶杯,却因为一不留神,将棋子落在了其他的位置。 宋玉恒悠闲的躺着,不停的晃动着两条腿。兵不厌诈,这可是宋酒教他的。方才若是宋酒不出手,他一定会出手接住那个茶杯的。但他就是料定了宋酒一定会去接,所以才自信满满。 “九妹,阿盼就是你的软肋。” 宋酒轻轻一笑,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宋玉恒说的不错,宋清盼确实是她的软肋,也可以说是宋玉姝的软肋。这一点,从宋玉姝带着宋清盼逃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离永嘉越来越近,宋酒的话便越来越少。有时她可以坐着发一日的愣,直到忍冬看不下去了唤了她一身,她才能回过神来。 许是宋玉恒不忍见她沉闷如此,今日才特意到马车内陪她下双陆棋。 宋酒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是一个解不开的谜团,还是一场筹谋已久的阴谋?这些她都不得而知,所以她这几日才会心绪不宁。 在临安的时候,即使是重生之后,她也从未感受过这种苦闷。因为重生之后,她过的生活都是她所熟悉的。经营酒楼本就是她的本行,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罢了。 可此次去永嘉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她是商户之女,普普通通的长大,比不得那些高门贵女。高门贵女自小学了不少规矩,可这些她都不会。 她曾经对忍冬说,人生有很多要学的东西,这句话对宋酒自己来说也同样适用。 永嘉宋氏,她应该以怎样的姿态去迎接它?宋酒想着想着,便沉沉睡去了。 宋玉恒好半晌没听见她的声音,转头一看时,见她已经睡去,便悄声撤了桌案。 第九章 :众人迎接 马车徐徐进了永嘉,一路飞快的往宋氏的宅门前飞奔。马儿似是察觉到主人的归心似箭,更加卖力的踏动四蹄。 宋家的大宅院是一处极为庞大的园林,在永嘉已是声名远播。因永嘉宋氏在朝廷上也算是颇有功名,先皇特意下旨请来能工巧匠在永嘉建了一座园林。 宋家的园林名为“勤园”,取勤于政事,为上分忧之意。 勤园的大门前,早已站着许多人,老老少少皆是翘首以盼。站在人前的是一位鹤发富态的老妇人,只见她身着一身缃色绣着祥云的半臂褙子,一手倚着身边的貌美妇人。 老妇人左手旁的男子约莫四十年纪,一双眼坚定有神,无论从哪个方向瞧着,总给人一种安定的力量。男子沉声恭敬的对老妇人说道:“娘,此地风大,您还是到正厅坐着等吧。小九不过是回一趟家,怎能让您为了她一个不省心的孩子伤了身子?” 老妇人抬起两指摆了摆,不经意的看了身旁的男子,上下唇一张一合的说道:“我专程来等我的两个乖孙,有什么不行的?”话语间从未提起男子所说的小九。 男子面色一僵,只得乖乖站在一旁不说话。其实再多说也没什么用处,老太太生小九的气,怎么愿意提及她呢? 老太太身后站着一位身着桃粉色褙子的妇人,头簪一对赤金打造的八宝玲珑钗子,颈上挂着一串浑圆饱满的珍珠,衬得她浑身上下一派珠光宝气。妇人眼角一飞,嘴角一扯,怪里怪气的说道:“老太太先前最是喜欢小九,可惜小九一向任性,如今倒排在老三和老七后头了!” 老太太闻言,不悦的眨了眨眼,头也不回,沉着气道:“仙蕙,你不说话没人将你当哑巴!” 话音刚落,只听得车轱辘滚滚前进的声响。众人纷纷朝一边看去,高兴的人拂袖擦了擦眼角,不高兴的人则是一副事 分卷阅读202 分卷阅读203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03 不关己的模样。 宋琦从高头大马上翻身下来,三两步走到老太太面前,作势就要下跪。老太太急忙伸手去馋他,嘴里唤着:“老三瘦了不少。” 宋玉恒在车队的后方,策马跑到前头,翻身下马。他走到宋酒的马车前,猛地掀开车帘,愉悦的说道:“九妹,到家了!” 勤园门前的人个个都紧紧的盯着那一辆马车,眼皮眨也不眨。 只见一个身着天青色半臂褙子的婢女率先从马车内下来,伸手将车内的女子扶了下来。 女子随意簪了一支钗子,将一头秀发固定在脑后。鬓边闲闲垂着几缕发丝,凌乱又不失身份,倒是添了几分俏皮。 老太太身旁的一男一女激动万分,刚想出声唤那女子,忽的见了那女子的容貌,不知怎的,“小九”两字哽咽在喉间,久久吐不出去。 众人亦是睁大了双眼,眼里带着三分惊喜七分惊讶。 好半晌,老太太身边的妇人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柔声朝宋酒唤道:“小九!” 宋酒正将宋清盼从马车上抱下来,听见妇人的声音,下意识的看向宋玉恒。 宋玉恒心中叹息,过了这么久,她还是什么也没想起来。无奈,宋玉恒只得小声提醒道:“中间的人老太太,也就是我们的祖母。老太太身边的人是爹和娘,等会儿可别出错了。” 宋酒不着痕迹的点头,暗暗的握紧了宋清盼的小手。 三人走到众人面前,任由他们打量。同时,宋酒也在打量他们。 真是人间百态,都在这一家子的脸上显露出来了呢!宋酒在心中暗笑,一双鹿眼从老太太身后的人面上扫过,算是先混一个脸熟。 手背一热,站在老太太身边的貌美妇人一把握住了宋酒的双手。宋酒之前从花发手中得了一份名册,知道宋玉姝娘亲的名字——秦玉露。 秦氏的双手不住的抚摸着宋酒的手背,两眼从头顶看到脚下,又从脚下看到头顶,泪眼汪汪。“小九这些年在外头受苦了……”说罢,从袖中掏出帕子捂脸低低抽泣。 老太太正高兴的和宋玉恒说笑,听见秦氏的哭声,不悦的说道:“音音,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叫孩子们看见了,成何体统? 音音是秦氏的闺名。老太太既然唤了秦氏的闺名,便是不责怪她,只是善意的提醒。 秦氏慌忙擦干眼角的泪珠,陪笑道:“让娘笑话了,媳妇许久不见小九,一时忍不住……”说着,秦氏声音里又带了哭腔,泪花儿更是在眼里泛滥。 宋玉恒笑着跑到秦氏身旁,“娘,你这是有了女儿忘了儿子,我不依!” 秦氏被他逗得破涕为笑,伸出保养得如闺中女子一般的水葱手指戳了戳宋玉恒的脑门,嗤道:“没个正形儿!” 老太太板着脸,一双精明的老眼在宋酒和宋清盼之间来回了好几趟,不带感情的说道:“既然回来了,就好生待着。瞧你这副身子,形销骨立,哪有人会喜欢?” “就是!”方才的桃粉色妇人忍不住出声,“这外头终究没有家里好,小九啊,二婶方才瞧你下车的模样,有气无力的,怕是体虚。” 宋酒从妇人的话中听出了她的身份,是宋玉姝的二婶李仙蕙。可惜宋家还有一位李姓的媳妇,是宋玉姝的大婶婶。所以李仙蕙在宋家只能算是小李氏。 宋玉恒在一旁轻轻动了宋酒的手肘,提醒她说几句话。 宋酒这才笑着朝小李氏说道:“劳二婶婶记挂,小九的身子自己会照顾好的。”如今到了永嘉,便只能按着宋玉姝的排行自称了。 小李氏以为她会想以前那般蛮横无理的做鬼脸,潇洒的进门去。没料到她会乖乖的同自己说话,难道是出门在外久了,懂规矩了? 老太太咳了一声,道:“有什么话进门了再说,一干人站在家门口吹冷风,不怕邻里见了笑话!” 老太太身边的男子,也就是宋玉姝的亲爹宋淮宥,他扶着老太太关切的问道:“娘,可是咳嗽的毛病又犯了?儿子陪你进去!” 宋酒冷眼看了看宋淮宥,牵着宋清盼不再说话。看来在宋淮宥眼中,宋玉姝这个女儿不是很招人喜欢呐。 自始至终,都没有人过问宋清盼。不知是他们有意避开他不谈,还是因为他还小,众人并未注意到他。 顷刻,勤园门前空无一人。 第十章 :叔婶伯娘 进了勤园,从东边绕池走过曲曲折折的曲桥,便能瞧见池中有一处小渚,渚上立着一座方亭,与右手边上的重檐八角亭遥相对应。 每处曲桥不过二三十步的距离,一行人不敢加快步子,皆是依着老太太的步伐慢慢前行。从重檐八角亭前走过,离不远处的一处坐北朝南的房子也近了。 离得近了,宋酒才看清房子的名字。只见牌匾上书写这三个沉稳有力的大字,掬香馆。掬一捧香气,奉与客人,意境极好。 众人随着老太太进了掬香馆,一股淡淡的菊香迎面而来。 待老太太在上首坐定,宋淮宥和秦氏在左侧坐下。小李氏和大李氏在老太太的右侧下首坐下,她们身后跟着上来的年轻娘子、郎君都轻声寻了位子坐下。 “哎哟,听说咱们家的三个宝贝儿回来啦?在哪儿呢?快让伯娘看看!” 人未到,声先至。一道极致张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大小李氏和宋淮宥夫妇听了,倒是神色安然的坐着。 被这道声音唬得腰背挺直的年轻娘子和郎君眼神飘忽,不安的偷偷瞄了一眼门外,又飞快的收回目光。 未几,只见一道红得靓丽的身影进门来。妇人生得一副袅娜身姿,一身大红的绣花褙子更衬得她肌肤雪白,体态丰腴。妇人笑呵呵的进门,径直朝老太太身边走去,口里说道:“老太太今日可是高兴了?听说该回来的都来了!媳妇院里闹了点动静,误了迎接的时辰,老太太莫怪!” 老太太一瞧见妇人的小脸,顿时喜笑颜开,亲切的拉着妇人的手说道:“你这个沈巧嘴,就这一张嘴厉害!” 宋酒一听沈巧嘴这一绰号,便知晓了眼前这张扬的妇人的身份。沈巧嘴,真名是沈芙灵,是宋玉姝的伯娘,也就是宋淮宥大哥的妻子。 沈氏笑着倒在老太太怀中,柔媚的声音听起来一点也不做作,反倒多了几分真性情。“哎哟,我的老太太!若是没了这张巧嘴儿,何人来陪您解闷儿呢?媳妇可宝贝这张巧嘴儿了呢!” 老太太高兴的拍了拍沈氏的手臂,笑得面上有了红润。 沈氏这才从老太太怀里坐起身,朝堂中央的四人招手,笑道:“恒儿,来,给伯娘看看你瘦了没有?” 宋玉恒嘿嘿笑着往后退了几步,道:“伯娘,恒儿这几个月都瘦了,脸上没什么肉,捏着不舒服。” 沈氏对后 分卷阅读203 分卷阅读204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04 辈很是亲昵,尽管家中的几个郎君都长大了,每回沈氏见着他们哪个脸上多长了几两肉,便会伸出丰腴的手捏上一番才肯罢休。这便是宋家的那些郎君听见沈氏的声音,吓得正襟危坐的原因。 宋琦排行第三,沈氏为了他在弟弟妹妹面前能有几分面子,也就不打他的注意。沈氏的目光最后定格在了宋酒和宋清盼的身上,笑着问老太太。“这就是小九和阿盼了吧?” 老太太抬眸看了宋酒一眼,点头承认了,没有说话。 沈氏在老太太面前一向晓得分寸,见老太太没有不悦,便起身笑着走到宋酒身前。“都说女大十八变,果真不假!三年不见,我们的小九都出落得如此标致了!伯娘一时还没有认出你来呢!” 宋酒微微欠了欠身,得体的喊了一声:“伯娘好!” 沈氏颇为高兴,当即就从手上取下一只新的镯子替宋酒戴上。宋酒正要推辞,沈氏一把拦住她的手,柔声道:“这是伯娘送你的见面礼,算是庆贺你回来的礼物!” 宋酒见推脱不过,又瞧见母亲秦氏几不可见的点头,这才收下。“多谢伯娘。” 很快,掬香馆外进来四个身穿藕荷色褙子的婢女,手中各自抱着一个软垫。婢女将软垫搁在地上,四个软垫并排对着上首的老太太。 老太太身边的老媪上前一步,清嗓高声道:“请郎君、娘子和小郎君上前,给老太太磕头!” 宋清盼有些害怕坐在上首忽而高兴忽而板着脸的老太太,紧紧的握着宋酒的手,不知所措。宋酒牵着他的手,与宋琦、宋玉恒一道走到软垫前,齐齐跪下。 四人朝老太太磕了三个响头,由婢女搀扶着起身。 老太太这才开口,“既然都回了家,往后各房各院的姊妹们都互相照应着。” 年轻一辈的小娘子们和郎君纷纷起身,欠身道:“是,孙儿们记住了。” 老太太摆摆手,吩咐他们坐下。又对宋酒说道:“你离家多年,先前性子又多顽劣,我见你如今沉稳了许多,想是在外磨掉了几分性子。不过这样也好,也省得你娘整日替你操心。” 宋酒柔声道是,眼光朝秦氏望去,见她不知何时又盈满了泪水。当真是个泪人儿,宋酒想,也不知宋淮宥是如何忍受她这些美人泪的。 老太太如今在家中的威望最大,话语权自然是最多的。才刚吩咐完宋酒,又继续说道:“清盼这些年跟着你,养得还算可人。只是这性子太内向了,男孩子就该去疯一疯,太沉闷了不好。” 宋酒垂首回道:“阿盼离开时还小,如今回来对什么都瞧着陌生,还望祖母多多包涵。” 宋酒的这一声祖母许是唤起了老太太久远的记忆,只见老太太一顿,眨了几下眼,才说道:“嗯,你说得也在理。那就让他再跟着你住些日子,等熟悉了再单独分一处院子给他。” 一旁的小李氏蹙眉,深深地看了宋酒一眼,暗暗朝大李氏努了努嘴。大李氏见小李氏的动作,不解她是何意,见老太太在场也就不敢造次,低头不搭理她。 小李氏气得呼了几口气,暗骂大李氏榆木脑袋,这点暗示都看不清楚。她分明是想让大李氏出手,排挤排挤那九娘子。哪知大李氏根本不买她的账,她焉能不气? 沈氏听见小李氏粗重的喘气声,坐到老太太身旁促狭的问道:“仙蕙妹子是哪里不舒服吗?我那儿有些治气不顺的药,你可要?” 小李氏扯了扯嘴角,强笑道:“多谢大嫂,我的身子还好。许是入了秋,风大。吸了些尘埃进了胸口,不碍事的。” 老太太关切的说道:“身子不舒服,得尽快请大夫瞧一瞧,不要一拖再拖,将身子拖垮了。” 小李氏微微侧头,道:“媳妇省得的。” 沈氏见小李氏如此说了,不再搭话,转头和老太太说笑,逗得老太太直乐呵。 第十一章 :得学规矩(加更) 天色渐黑,掬香馆里灯笼都燃上了烛火。红色的光亮照映在馆里,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下半晌宋酒没有见着的大伯父和两位叔叔,在齐家一道用昏食的时候见到了。但因着男女是分开桌子用饭的,宋酒并未多看伯父和叔叔几眼。 昏食毕,大小李氏辞了众人,在贴身婢女的搀扶下,和两位叔叔回各自院中去了。 沈氏和老太太说了几句吉利话,便也和大伯父携手离去。两人打着一盏泛着红光的灯笼走在曲曲折折的曲桥上,瞧着甚美! 宋淮宥和秦氏坚持要将老太太送回院子里才肯回去歇息,老太太拗不过这两个孝顺的儿子和媳妇,只得答应了。 宋玉恒领着宋酒和宋清盼去宋玉姝原来住的院子,一路上宋玉恒都在念叨着:“九妹,七哥也不指望着你能将以前的事情都想起来,但你好歹得将家里的人都想起来吧。” 下半晌见宋酒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宋酒像是从未做过那些动作一般,浑身僵硬得不行。难道一个人失忆了,会将以前所熟悉的动作一并忘掉不成? 宋酒轻声说道:“若是我永远也想不起呢?难道祖母和爹娘要将我赶出去不成?” 宋玉恒摇头,手中的红灯笼在池中映出一个火红的影子。“这倒不是,只是觉得你不记得家里所有的事情,会对每一个人都有所防备,永远也敞不开心扉。” 宋酒牵着宋清盼,岔开话题,笑着问宋清盼:“阿盼,你说待会儿娘亲将舅舅推进池子里,会不会有鱼儿要吃他的肉?” 宋清盼若有所思,想了一会儿说道:“会!可是舅舅的肉不好吃,若是鱼儿吃了舅舅的肉,阿盼就不能吃鱼了。” 宋玉恒摸着宋清盼的脑袋,赞赏道:“好外甥,终于晓得替舅舅解围了!” 宋清盼鼓着圆眼睛,很是认真的说道:“舅舅,阿盼说的是真的!舅舅的肉很臭,万一鱼儿吃了你,也会臭臭的!”说着,宋清盼还做了一个难闻的神情。 宋玉恒脸一黑,虽然在漆黑的夜里什么也瞧不清楚。“唉,白高兴一场。” 宋酒很不厚道的笑了。 将宋酒送回院子后,宋玉恒便离开了。 宋酒看着眼前的院子,只见门前的牌匾上写着“浮翠居”。月门边上种着好几株绿竹,凉风一过,只听得娑娑的声音,格外悦耳舒畅。 白色墙院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蔓,若是在白日看来,定是十分养眼。难怪这处院子要叫浮翠居,这里四处都是绿意,无论冬夏都很应景。 宋清盼不禁打了哈欠,小手揉了揉发红的双眼。宋酒牵着他进了房间,自有婢女上前来打起帘子,引两人进去。 替宋清盼梳洗后,宋酒便替他掖好被角,熄灯出门。 这时,忍冬也将宋酒的衣裳首饰之类的细软悉数搬到了浮翠居。 分卷阅读204 分卷阅读205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05 宋酒唤她过来坐下,亲自斟了茶递给她。 忍冬受宠若惊,双手接过,咕噜咕噜几下将茶水全喝了。 两人坐在灯下闲聊了一会儿,见天色也不早了,宋酒便吩咐忍冬下去歇息。 一夜匆匆过去,从今往后,宋酒就要开始在勤园里生活了。 翌日,宋酒方从房里出来,便看见宋玉恒坐在院中都她院子里的婢女。 见宋酒出来,宋玉恒朝月门外招手,一个身穿深色褙子的妇人快步进来。“老奴给九娘子请安。”妇人的发丝梳得一丝不苟,悉数收在脑后,用一根银簪固定住。 宋玉恒道:“这是家里负责教各位姊妹规矩的赵娘,从今日起就负责教你家里的规矩。” 宋酒讶然,“从今日起就得学规矩?”这未免太早些了吧?她才回家一日,老太太这就派人来教她规矩了? 宋酒虽然晓得自己的举止不符合世家大族里的规行,但来得如此突然,令她一点准备都没有。 宋玉恒将宋酒带到一边,道:“你放心,赵娘是娘找来的人,不是祖母派来的。娘知道你忘了以前的事,怕你举止有错又惹怒了祖母,特地吩咐赵娘今日就来教你规矩。” “我以前真的不令人省心么?”宋酒小声问道。 宋玉恒摇摇头,给了宋酒一丝希望。可是很快,这一丝希望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是十分不令人省心!你的倔脾气,当真无人能比。以前祖母惯着你,家里人也拿你没法子。可惜出了后来的事情,祖母她……” 宋酒还欲再听,谁知宋玉恒竟然不说了。宋家的人似乎不愿意提起三年前的事情,到底三年前发生了什么,为何宋玉姝会一气之下带着宋清盼逃到临安?为何老太太会对宋玉姝大失所望? 宋酒觉得她得花费很长的时间才能弄清楚,至于眼下,她的任务就是跟着赵娘好好学习规矩。 宋酒在学习规矩的时候,特地让忍冬在一旁瞧着。忍冬是要时刻跟在自己身边的人,学习宋家的规矩也是理所当然的。 赵娘待人和善,但教规矩的时候却十分严苛,与平常判若两人。好在宋酒闲暇时会和赵娘谈论酿酒之事,博得了几分赵娘的好感。 赵娘的丈夫是宋家的仆役,两人在宋家待了一辈子,早已是宋家的人。赵娘的丈夫常年跟在大伯父宋怀风身边,主要负责跟着宋怀风收租等事宜。是以赵娘在这后院之中也颇能抬起头做人。 开始学规矩的这几日,没有什么人来打搅宋酒。大家似乎都心照不宣的不往宋酒这边,像是有什么人特意吩咐了一般。宋酒也乐得清闲,整日跟着赵娘学习规矩,闲暇时就和忍冬下几盘双陆棋打发日子。 但夜里依旧是宋酒过得最艰难的日子,宋酒体内的莺粟还未全数剔除干净。饶是有宋玉恒找来的方子减少了一些疼痛,宋酒每晚还是疼得死去活来。 刚到勤园时,小李氏发现宋酒双脚无力,便是由于前一日宋酒折腾了一夜,还未缓过神来就已经到了宋家。 好在宋氏的人除了宋玉恒和宋琦知道她染上了莺粟之外,再无其他人。否则以老太太厌烦她的程度,还不得将她扫地出门? 她才刚进了宋氏的门,可不能这么轻易地被赶出去。宋清盼的身份之谜,宋玉姝到底为何而死,这些她都要查清楚。 抱着如此信念,宋酒每晚都紧咬牙关,忍着疼痛躲在房中熬过一个又一个漫长的夜晚。 第十二章 :桃花坞里 学了六日的规矩,宋酒也算小有所成。今日宋酒向赵娘告了假,带着宋清盼往母亲秦氏的院子去。 勤园很大,总共分为东、中、西三园。东园最大的院子是掬香馆,掬香馆后另有一溜三间的屋子,是几位郎君的居住之地。 宋家的四房多是居住在勤园的中园和西园。 中园的北边,有一处桃花坞,桃花坞里的桃花开得极好,每年都繁盛枝头。桃花坞里有一处院子,名叫鹊桥仙,正是二房宋淮宥和秦氏居住的地方。 从东园往西边走,首先能看见的是海棠斋,是三房宋淮臣和大李氏的院落。顾名思义,海棠斋的海棠定是开得极好的。听说是因为大李氏十分喜爱海棠,老太太特意将海棠斋拨给三房。 由海棠斋往西南方向走,便会瞧见一座院子,那便是四房的住处。老四宋怀珉和小李氏的闺房乐趣便是发生在这院中的汲雪楼里。听闻小李氏还未过门时,老太太听闻小李氏的名字中有仙蕙二字,特意吩咐人将这楼的名字换成了“汲雪楼”。 汲雪,有吸收天地自然灵气之意。李仙蕙就像一朵需要娇养的水仙,需得用这天地灵气才能滋养。 四房中就有三房占了中园,是以大房的人和老太太、老太爷都住在西园。 大房的宋怀风和沈氏的院落就在西南角上,离着老太太的院子并不远。沈氏一张巧嘴最能逗老太太欢心,闲暇的时候她也好到老太太那里串串门。 老太太住的静得堂在西园的牡丹园前边儿,因着老太太平日喜爱观赏牡丹,加上西园这边最僻静,便挑了这个位置。 如此看来,老太太对几个媳妇还是顶好的。将勤园里最舒适、最精致的院落都拨给了几房的儿子、媳妇,自己却选了无人问津的西园住下。 宋酒的浮翠居也在西园,在静得堂的北边。宋酒若是要去寻秦氏,无需经过老太太的静得堂,只需从北边直通桃花坞的长廊过去。 宋家的勤园当真是集天地山水于一园之中,园中怪石千奇百怪,有的分布在池边,有的则是静静的立在花坛中央。像是要守护这勤园的一景一物般,终日忍受风雨的洗礼,依旧稳如泰山。 园林中的墙各有特色,宋酒走的这一条路上,墙头的形状似水的波纹,极具柔美之态。又像天上飘动的浮云,有一种飘逸之感。宋酒知道这种墙叫云墙,是园林景致中颇具特色的一种。 云墙上覆盖着一层厚实的藤蔓,翠绿的叶子攀附在墙头,在风中荡漾着,就像水面荡开的层层水纹。不论远近,只要瞧着,便觉得心中一片柔软。俗世的任何烦恼皆可随着一片片的叶子,抛撒在风中。 宋酒牵着宋清盼缓缓走在长廊中,忍冬双手搭在腰间,静静的跟在他们身后。这些时日跟着赵娘学习规矩,忍冬也学得有模有样,眼中没了初进勤园时的慌乱和自卑。 入了秋,桃花坞里的桃花早就开过了,就连枝头上的叶子也纷纷凋零。即便如此,也丝毫没有降低桃花坞的档次。 到了鹊桥仙,站在院门前的婢女见是宋酒,赶紧福身紧张的唤道:“婢见过九娘子。” 宋酒偏头往院里看去,轻声问道:“娘可在里边?”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没有半点高高在上的傲气。 婢女 分卷阅读205 分卷阅读206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06 听了,紧绷的身子有一丝丝的放松,道:“夫人就在房中,婢这就进去通报。” 宋酒摆手,阻止了婢女,说道:“我自己进去。” 进了院子,只见门上的虚白额上镂刻着“鹊桥仙”三个大字,瞧着像是出自女子的笔下。两扇隔扇门大大的开着,院中高大的树影斑驳的散落在门前的地上,光影重重叠叠的,煞是喜人。 秦氏身边的婢女留清听见声音出门来看,顿时笑着走上前来,行礼道:“原来是九娘子,院外的婢女不懂事,怎的也不知会一声?” 宋酒嘴角微微一翘,像极了月牙。“不怪她,是我特意吩咐了不让她说的。我今日来看看娘,她歇下了?” 留清摇头,侧身给宋酒让路。“哪里?夫人正在屋里看书呢!九娘子这几日在跟着赵娘学规矩,夫人也不好去打搅。闲来无事,夫人只好看看闲书打发时间。” 宋酒牵着宋清盼轻声进门,只见秦氏已经从罗汉床上起来了。 秦氏身边的另一个婢女留欢替她理好微微发皱的衣衫,秦氏挥手让她退开,眼角全是笑意。“阿姝今日怎的跑到娘亲这里来了?” 宋酒缓缓进门,规规矩矩的朝秦氏行礼,道:“女儿给娘请安,愿娘肌妍永驻!” 秦氏含笑将宋酒扶起来,嗔道:“怎的还跟娘生分了?这几日规矩倒是学得不错,只是这些在娘这里都是虚的!往后来娘这儿,这些虚礼能省则省。” 宋酒极为认真的说道:“礼不可废,何况阿九这些年在外奔波,未曾回到娘膝前尽孝,心中有愧。” 宋酒这话不是瞎说,她想宋玉姝心中定是这样想的。宋酒的娘亲只陪了她短短的几年,生下宋君顾便仙逝了。没有娘亲的滋味,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也比任何人都要渴望娘亲的关爱。 秦氏既满意又心疼。满意的是从前那个骄纵蛮横的女儿终于沉稳了许多,心疼的是这些年她在外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却被她轻描淡写的说成是奔波。 “娘的心肝宝贝,你回来了,娘这心里就跟吃了甜蜜饯儿似的。”秦氏将宋酒揽在怀中,泪水夺眶而出,有些竟跑到了宋酒的颈窝里。 宋酒的身子一动,乖乖的任由她抱着。等秦氏察觉到自己抱了太久,这才松开宋酒。 宋酒将宋清盼唤过来,笑道:“阿盼,来给你外祖母磕头!” 秦氏一听,像是被什么噎到了,胸口不甚通畅。留清和留欢两个婢女也是一副惊恐的模样,慌忙搀住秦氏。 屋子里一时间安静得能听见屋外叶落的声音。 好半晌,秦氏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在留清和留欢的搀扶下坐回罗汉床上。“阿姝啊……”秦氏嗫嚅着,不知从何说起,终是叹了一口气。 留清识趣的从隔间取来一个软垫,搁在宋清盼的身前。 宋酒自然是瞧见了秦氏和两个婢女的神色,但见留清摆好了软垫,便不打算说什么了。 留清是秦氏身边的得意婢女,她的意思自然也是秦氏的意思。 第十三章 :妾大妻尊 宋清盼上腿跪在软垫上,朝秦氏磕了一个响头。“阿盼给外祖母请安!” 秦氏笑着应下了,面上却瞧不出真切的笑意。她是在强笑,从她微微抽动的嘴角便能看出来。 留欢上前去将宋清盼扶起来,道:“小郎君果真长得可爱,瞧这双小眼睛,像极了夫人前些日子养的白兔儿!” 宋清盼一听,两眼一亮。看向宋酒,晃着她的袖口道:“娘亲,外祖母有白兔儿!阿盼也有!”说着,宋清盼就将贴身挂着的玉兔坠子取了出来。 秦氏猛地一见那玉兔坠子,坐直了身子朝宋清盼招手。“阿盼,来外祖母这儿!” 宋清盼抬头看向宋酒,征求她的意见。 宋酒轻笑,亲昵的说道:“外祖母唤你过去便去,若是你哄得外祖母高兴,说不定外祖母会送你一只活的白兔儿!” 宋清盼一听,果然小跑着到秦氏身边,甜甜的唤了一声:“外祖母!” 这一声外祖母叫得秦氏心都软了。秦氏膝下有两子一女,分别是三郎宋琦、七郎宋玉恒和小九宋玉姝。如今宋琦和宋玉恒都未成家,也没有后生小辈唤她一声祖母或是外祖母。方才宋清盼柔柔的声音正好触动了她心中的那根弦。 秦氏将宋清盼抱上罗汉床,搂着他一起看那玉兔坠子。 留清贴心的替宋酒倒了一杯香茗,又在罗汉床的小几子上备了一碟芝麻软饼。 秦氏抬眸看向宋酒,眼中闪过一道异色,问道:“阿姝啊,这坠子你是从何处得到的?” 宋酒抿了一口香茗,温和的说道:“之前派人来永嘉的时候偶然得到的。” 秦氏朝留清和留欢打了眼色,两人立即退到门外,笔直的守在隔扇门前。 “阿姝,你失忆的事情万万不可对其他人提起,知道吗?”秦氏手中抱着宋清盼,一双柳叶眉因为忧心蹙起。“家里的人虽然和善,但谁能保证会一辈子和善呢?如今你祖母对你的态度不太明朗,若是又因为此事招来不快……” 秦氏的担心也不是空穴来风,宋酒眼下虽不清楚宋家各房的人,但从那日小李氏的态度来看,确实得小心提防。 宋酒点头,笑道:“娘放心,女儿省得的。这些年女儿在临安常和商人们打交道,人心这东西,女儿多少也知道些!” 秦氏不悦的摇头,叮嘱道:“你在临安经营酒楼的事情也得缄口不提,老太太最不喜女儿家在生意场上抛头露面,你这是犯了她老人家的大忌!” 宋酒乖巧的点头,将秦氏的话记在心里。“女儿会注意的。” 其实秦氏不是个软弱的人,宋酒几次见她都是哭哭啼啼的,瞧着总像个没主见的妇道人家。但今日和秦氏交谈了一阵子,宋酒才发现,秦氏其实一点也不弱,她只是在以一种柔的姿态活在众人的眼中。 秦氏亲自捡了一块芝麻软饼喂宋清盼,眉目间一片柔色。见宋清盼嘴角沾了芝麻,秦氏还轻轻替他擦去,十分小心仔细。 宋酒知道,秦氏是真心喜欢宋清盼。虽然起初秦氏惊骇的模样还深深的刻在她的脑海中,但喜欢总比厌弃强。只要秦氏肯接受宋清盼这个非亲的外孙,其他的事情都好商量。 三人在屋里有说有笑的闲聊了一阵儿,留清突然进门来,道:“夫人,大夫人来了。” 秦氏赶紧松开宋清盼,将他牵起来。宋酒瞧她的动作,想来是不想让沈氏瞧见。 “阿盼。到娘亲这儿来!”宋酒将宋清盼招呼到自己身边,转眼就瞧见沈氏袅娜的身姿进了隔扇门。 沈氏今日穿了一件深紫色的褙子,衣裳上绣着几朵粉白的桃花。桃花最为妖媚,很衬沈氏的容貌。 沈氏的美不似秦氏的柔, 分卷阅读206 分卷阅读207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07 而是一种张扬肆意的豪放美。若是将秦氏比作池中静静绽放的芙蓉,沈氏便是笑傲枝头的桃花,美而媚! 秦氏和沈氏相互福了福身,笑道:“姐姐今日怎么想到来我这儿坐坐了?正巧小九今日也来看我,这不,桃花坞一下子就热闹了!” 沈氏揽着秦氏的手臂同坐在罗汉床上,眉梢含笑。“可不是吗?我是想着你这里的桃花都开尽了,正好老太太前些日子赏的料子做成的衣裳出来了,穿上了来你这里炫耀炫耀!” 沈氏的笑声不是小溪流经山间的潺潺声,而像黄河奔流般无可阻挡。整个桃花坞里的人定能将她的笑声听得真真儿的!“哈哈哈哈,我说这话,妹妹可是又要笑话我了!” 秦氏笑着摇头,柔声道:“哪里。桃花坞里的桃花开尽了,正巧你来了,为桃花坞添了几分颜色!我喜都来不及,怎会笑话你?” 沈氏嗔了一声,看向宋酒,道:“小九这几日规矩学得如何?伯娘昨日还跟老太太说起你,说想去看看。结果老太太说了我一通,骂我是个闲不住的,净想着从后辈身上找乐子!” 宋酒起身对沈氏行了一礼,道:“多谢伯娘关心,赵娘教得好,阿九学得也快。过些日子一定会让祖母刮目相看的!” 沈氏瞧她的动作,挑不出错处。短短六日,她能将家中的规矩学到这种地步,也算是刻苦了。沈氏满意的笑着,羡慕的望着秦氏,说道:“我啊最是羡慕你,养的三个子女,个个都这么贴心!” 秦氏瞧沈氏不经意的皱眉,关切的问道:“可是蒋氏又闹什么乱子了?” 蒋氏是宋怀风的小妾,近日不知从何处得来一副保养的方子,肌肤光滑如雪。宋怀风见她的脸蛋儿像是刚剥开的鸡蛋那样光滑,便每晚都歇在蒋氏的房中。 沈氏说着说着,眉心越皱越紧,十指捏成拳。 秦氏柔声劝道:“蒋氏再怎么闹,终究越不过你去!你是大哥明媒正娶的妻子,她不过是从勤园后门进来的小妾,怎么和你比?” 沈氏握着秦氏的手,也不介意宋酒和宋清盼还在秦氏这里。委屈的说道:“我就是心中堵得慌,她不过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身份比不得我,就在手段上下功夫!” 秦氏拍拍沈氏的肩膀,安慰道:“妾大妻尊,何况你还有一个二郎撑腰。蒋氏就算入了门多年,也不过只为大哥添了一个女儿。将来大房的权力还不是握在你的手中?” 沈氏哭着点头,“好在有二郎支撑着我,不然我早就回娘家去了!” “瞎说什么话?”秦氏伸出手捂着沈氏的嘴巴,压低声音道:“若是这话传到老太太耳中,恐她老人家听了心中不悦!” 第十四章 :不成方圆(加更) 沈氏绞着手里的帕子小声对秦氏嗔道:“妹妹,我这不是只在你这里说说嘛。蒋氏心机深重,就连小九回家的那日,还不是故意作威作福,让我失约不能前去迎接。” 说起蒋氏,沈氏的眼里总会冒起一团火。沈氏是如此爽快之人,能让她心底容不下去的,定是个厉害的角色。 宋酒只是在一旁静静的坐着,宋清盼早就由留欢带着到院子里玩儿去了。家长里短的事情,还是少让孩子听进耳朵里为好。 沈氏接过留清端上来的香茗,抿了一口,接着诉苦。“那蒋氏就是从小门小户出来的,没见过世面。前几日你大哥从好友那里买来一盆奇花,亲手交给我并千叮咛万嘱咐的,一定要将花好生养着。谁知蒋氏养的野猫竟然将那花给摔了……” 秦氏心下一惊,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原来沈氏今日的火气皆因一盆花而起,那蒋氏也忒不小心了。猫本就好动,喜欢倒弄那些花花草草,蒋氏也不让人注意着,偏要往沈氏的枪头上撞。 “你将此事告到老太太那儿了?”秦氏提声问道,心中就怕沈氏糊涂,一气之下真的跑到老太太面前告状。 沈氏摇头,暗哼了一声。“我没那么蠢!我就是发落了一下,让她抄写《妙法莲华经》。” 秦氏这才安心的点头,喃喃道还好。“你此番做得不错,不以规矩不成方圆,若那蒋氏再如此无理取闹,你只消袖手旁观。等她的祸事做得多了,自有人会惩治她!” 沈氏将手中的帕子收了,将眼角为数不多的泪擦去,羞愧的说道:“你瞧,我不过是来看看你的,竟然朝你诉起苦来,该打该打!”说着,沈氏的巴掌正要朝自己脸上打去,秦氏慌忙拉住,两人眼对眼看了看,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秦氏笑着对留清挥手,留清便快步走向里间,不时便端着一样东西出来。 秦氏将盘子上的精致小盒子拿到手中,轻轻打开一个小角,递到沈氏面前。“这是阿恒先前出门时为我带回来的,多了我也用不完,就送给姐姐了!” 沈氏推辞,道:“那怎的好意思?阿恒孝敬你的东西,你转手给了我。若是让他晓得了,又该在背后说我这个伯娘的不是了!” “哪里会!”秦氏一把将小盒子塞进沈氏手中,神秘一笑。“你用了之后,我保管你比那蒋氏还要白上三分!” 沈氏喜得眉梢暗跳,“真的?” 秦氏痴痴笑了好一阵儿才停下,“我骗你作甚?前些日子你不是问我为何白了许多吗?就是这个东西……” 沈氏含笑将盒子收入袖中,正要说谢,门外响起了一道男声。沈氏虚虚的朝外边看了一眼,笑道:“看来二弟回来了,我也不打搅你们了!得回了!” 秦氏盈盈起身,将沈氏送到隔扇门面前,正巧宋淮宥也到了门前。 沈氏笑着同宋淮宥打了个招呼,便由婢女们扶着回去了。 秦氏亲切的在后方唤了一声:“姐姐好走!” 宋淮宥与秦氏一道进门,瞧见她面带喜色,又想起方才她的称呼,心中略有不满。“音音,下回见了大嫂可莫要再唤姐姐了。若是外人听见了,只怕要说宋家规矩不严谨,说老太太治家无方。” 秦氏见他板着脸,甚是严肃。嘴角含笑,柔声道:“不过是我们在闺阁里如此称呼着玩儿罢了,在外头我是省得的,你放心!” 宋淮宥这才满意的点头,忽然发现屋子里还有一人。 宋酒朝着宋淮宥行了一个标准的礼,“女儿拜见爹,愿爹仕如乘风!” 宋淮宥一言不发,径直坐到罗汉床上,一双眼盯着宋酒瞧了许久。秦氏将帕子浸湿绞干,递到他手中,说道:“女儿跟你请安,你怎的如此冷漠?” 宋淮宥擦了擦脸,一把将帕子丢到罗汉床的床尾,严肃的说道:“他若当我是她的爹,当初怎会不顾一切的逃出去?” 秦氏戳了他一下,“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还替它作甚?如今女儿回来了,不就好了吗? 分卷阅读207 分卷阅读208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08 你如此对她,万一她一气之下又跑了,你拿什么陪我一个女儿?” 秦氏说着,声音越发哽咽,两眼又蓄满了泪花儿。 宋淮宥抬头看了秦氏一眼,叹道:“妇道人家,我还没骂她,你倒先哭起来了。”宋淮宥无奈的起身,将秦氏扶到罗汉床坐下,低声劝道:“我不骂她就是,你少哭些,对身子不好!” 秦氏这才擦了擦泪,笑着唤宋酒过来。“小九,你爹是刀子嘴豆腐心。之前的事情,你记不起来也没关系,爹和娘都会护着你的!” 宋酒柔声劝道:“娘,爹说的对,往后您可不能再哭了。眼睛很重要的,若是有个不妥,岂不是让女儿担心!” 宋淮宥在一旁静静的观察自己的女儿,总觉得她有哪些地方不一样了。以前的小九活得很张扬,因着她是家里最小的,老太太格外疼爱她。不成想疼爱竟成了溺爱,养出了一身的坏脾气。 可如今的小九行事有头有尾,说话也懂得分寸,语气拿捏得当。饶是他在官场上周旋多年,也看不出她身上有作假的痕迹。 这真的是他的女儿吗?宋淮宥很是怀疑。但脸分明还是那张脸,即便过去了三年,那张脸依旧能看到从前的影子。 秦氏见宋淮宥在一旁发愣,忽的想起他在外边劳累了一日,还未用饭呢。秦氏急忙起身,吩咐留清到小厨房去看看,得着手准备昏食了。 宋酒又和秦氏聊了许久,昏食备好的时候,秦氏留了宋酒和宋清盼用过昏食后,才放他们回浮翠居去。 在回去的路上,宋酒深感规矩的重要性。 蒋氏这人虽然她还未曾见过,但从沈氏和秦氏的口中,她多多少少也知道了一星半点。蒋氏任性非为,树大招风,总有人会惩治她。 在宋家,要想生存下去,守规矩便是第一要义。 今日,她不止一次听见“规矩”二字。秦氏说过,沈氏说过,就连向来不管后院之事的宋淮宥也说过。可见没有规矩,真的难成方圆。 宋酒领着宋清盼走在来时的长廊上,身后传来忍冬轻轻的脚步声。宋酒一顿,忍冬即刻刹住脚步。 走在前边掌灯引路的婢女也及时停住脚步,静静的站在原地不动。 忍冬疑惑的问道:“娘子,可是忘了什么事情?” 宋酒摇头,无头无尾的说了一句:“守规矩就是。” 忍冬何等聪明,跟在宋酒身边久了,自然能猜得出宋酒的意思。忍冬垂头答了一声:“婢谨记。” 第十五章 :请安得赞 老太太得知宋酒的规矩学得有模有样,在宋酒去秦氏那里的隔日便派人去通知一声。说是要检验宋酒的规矩学到了哪种地步,正好在众人去请安的时候让大家瞧瞧。 要请安的那日,天还未亮,忍冬已经备好了热水,伺候宋酒更衣。 宋清盼尚在梦中,仍旧被宋酒从被子里提溜出来。他紧紧的皱着眉头,含糊不清的问道:“娘亲,怎么要起这么早?” 孩子有些起床气是正常的,尤其是此刻天还灰蒙蒙的,宋清盼表现得不情不愿也情有可原。 宋酒替他擦洗面部,柔声道:“今日要去给老祖宗请安,等请安完了,娘亲再带你回来睡好不好?” 宋清盼一听是要去给老太太请安,顿时睁开双眼,原本迷糊的眼睛一时间有了精神。宋酒知道他这不是高兴,而是被吓的。 忍冬过来替宋清盼穿好小衣裳,收拾好一切后,自有婢女在浮翠居外提着灯笼候着。 一路走到老太太住的静得堂,里边已是灯火通明,隐隐的还能听见女人家的笑声。宋酒一听,便知道那是沈氏颇为爽朗的声音。 站在隔扇门前的婢女见宋酒来了,侧身轻巧的推开门。 忍冬上前牵住宋清盼,让宋酒先行走在前边,自己和宋清盼则跟在她的身后。 屋里坐着好几个人,个个都精神抖擞。 老太太坐在上首的罗汉床上,手肘下方压着一个长形的软枕,用来支撑上半身的力量。老太太斜靠在罗汉床上的小几上,面上的笑在烛火的辉映下格外柔和。 老太太下首的左侧坐着沈氏,右侧坐着大李氏。 宋酒见沈氏将老太太逗得合不拢嘴,丝毫不见前日在鹊桥仙里哭哭啼啼的影子。但转念又想,按照沈氏的性子,恐怕只有在温柔的秦氏面前才能拉得下脸来哭诉。 大李氏瞧着很文静,沈氏说的笑话将屋子里的婢女都弄笑了,她的脸上依旧维持着腼腆的笑容。 老太太的整个身子都是朝向沈氏那边的,可想而知,大李氏是有多沉闷,才会使得老太太说话也不往这边看一眼。 大李氏的下方坐着小李氏,不知怎的,宋酒从进门的那一刻起就觉得今日小李氏的神色有些恹恹的。小李氏往常都是风风光光的,走到哪里都如一颗闪耀的明珠,绝不会让人夺了她的光彩。可今日,她的光彩却全部被沈氏夺了过去。 与小李氏面对面坐着的是一个神采飞扬的妇人,妇人捏着帕子在一旁痴痴的笑,显然是为了迎合老太太。 众人见宋酒进来,目光纷纷朝门口看去。 只见宋酒今日穿着一身葱白相间的交领襦裙,头上簪着一支兰花流苏钗子,一行一顿间只见流苏在空中摇晃,很是惹眼。 沈氏笑着同老太太说道:“您瞧小九出落得亭亭玉立,该是到了要出阁的年纪了。” 老太太抿嘴眯着眼,说道:“家里的几个娘子都还未谈婚论嫁,她是排在最后头的一个,怎能越过另外几个先嫁出去?这是哪儿的规矩?” 沈氏连连道是,对着老太太说了些奉承的话。“老太太说的是,家里哪个不知道老太太您最公允呢!” 宋酒缓步进来,规规矩矩的朝老太太行了一礼,柔声道:“孙女给祖母请安,愿祖母福寿安康!” 老太太原本眯着的眼睛忽然睁大,不可思议的盯着宋酒看了一阵儿,才收回目光。这才几日的功夫,小九就将规矩学得一丝不差。家里的几个小娘子学了好几年的规矩,做起来也不如她的好。“礼数学得倒是不错,但切不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宋酒垂首,“孙女省得的,劳祖母记挂了。” 沈氏甚是满意的看着宋酒,暗道秦氏生的女儿果真不同凡响。 沈氏身旁的美**人哼唧了一声,讥诮的对着身后的人说道:“妙柔啊,方才你可瞧清楚了?小九离家几年,回来不过几日就将礼数学得如此周全,你得上点儿心!” 妇人身后的女子样貌随了她,也是个美人胚子。 心中微微一动,宋酒便猜出了两人的身份。 那美**人八成就是前日沈氏哭诉的蒋氏了,而她身后的女子便是蒋氏的女儿,在宋家排行第五的五娘子,宋妙柔。 小李 分卷阅读208 分卷阅读209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09 氏喝了一口茶,笑着对蒋氏说道:“妙柔的礼数学得不错了,你一个劲的逼迫她,仔细学着小九先前的行为,到时候有你哭的。” 蒋氏瞪了宋妙柔一眼,斥道:“她敢!若是……”声音忽的停了,蒋氏回眸笑看小李氏,道:“仙蕙许是说错话了,以妙柔的性子,怎的会偷跑出去呢?且说如今小九也回来了,你怎的还在老太太面前提起这个。” 小李氏见蒋氏没有像往常那般不知轻重,反而晓得回敬自己一番,倒是奇了。不过想着将要发生的事,小李氏一时没了兴致,又淡淡的坐着。 沈氏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坐着,并不打算掺和一脚。 可怜了宋酒,一直被她们晾在一边,听着她们明争暗斗的借机排揎自己。瞧小李氏和蒋氏对话时的样子,看来宋家并非她想象中那么风平浪静啊。 老太太坐在罗汉床上,摆手。立即有婢女上前来,手里端着一杯热茶。 “坐下吧,等会子还有人来请安呢!”老太太不咸不淡的对宋酒说道,许是因着秦氏和宋淮宥的面子,才对宋酒说上几句话。 宋酒谢过,忍冬便牵着宋清盼上前来。 宋清盼的瞌睡早在来的路上就吓得一干二净,此刻两只圆溜溜的眼睛格外明亮。宋清盼直直的朝老太太跪下磕头,小小糯糯的声音唤道:“阿盼给老祖宗请安,愿老祖宗平安喜乐!” 老太太听见一声老祖宗,登时坐直了身子。 宋酒一见老太太的动作,心立刻跳到了嗓子眼儿。其实她今日完全不必带宋清盼来的,可是她得赌一把,赌老太太对宋清盼的态度到底如何。 秦氏不抗拒宋清盼唤她祖母,显然宋清盼是宋家的子孙。可是宋清盼真正的身份是什么,得靠这一步险棋做引子。 老太太脸上一时间闪过了许多神色,看着宋清盼怔怔的出神。 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就连平时爱说笑的沈氏也是紧闭双唇。 第十六章 :一门四官 就在众人以为老太太要让宋清盼就这么一直跪着的时候,外边突然传来婢女的声音。 门外的婢女恭恭敬敬的唤了一声:“四老爷好!” 只听得门外的男子沉沉的应了一声,快步进来了。 老太太这才坐了回去,朝宋清盼摆摆手,说道:“赶紧起来吧,地上凉。” 忍冬这才扶着宋清盼起身,朝宋酒身边走去。 宋酒只觉得可惜,原本的试探竟然被二叔叔宋怀珉给打断了。错过了这一次机会,不知道何时才能等来一个时机。 宋怀珉进了隔扇门,先是将身上的露水都拍干净了,才进了里边的屋子。 “儿子给母亲请安了。”宋怀珉在婢女准备好的软垫上跪下,磕头。 老太太不住的点头,看着宋怀珉泛着白光的脸,关切的问道:“可是要准备着回京了?” 宋怀珉点头,恭敬的回老太太的话。“父亲派儿子回来,就是为了迎接小九的。如今小九在家中也熟悉了,儿子得回户部去帮衬父亲。” 老太太虽然不舍得儿子,但念在老太爷如今是一个人孤身在京中做事,身边总得有个亲人看顾着,这才忍着泪叮嘱。“回京了给你爹带些家乡菜去,告诉他家里一切都好。” 宋怀珉又磕了一个头,情真意切的说道:“儿子晓得的!” 说话间,宋淮宥陪着秦氏也到了静得堂。三房的大李氏也紧随其后,跟着三老爷宋淮臣进门来。 先是由两房的媳妇向老太太请安,再是宋淮宥和宋淮臣齐齐跪在软垫上给老太太磕头。 老太太连连道好,让他们起身各自归位。趁着大家入座的间隙,老太太缓缓说道:“怀风店中有事,早早的来请过安便离去了。家里做官的做官,做生意的做生意,能来瞧上我这个老太婆一眼,我这心里就满足了。” 宋怀珉贴心的宽慰道:“母亲说的是哪里话?您还要长命百岁,等着儿孙满堂呢!这点事情就叫您满足了,岂不是日后我们做什么事,您也不会高兴了?” 宋怀珉不愧和沈氏同为一体,沈氏嘴甜最会逗老太太开心,宋怀珉也不差,毕竟这个家里老太太最喜爱的儿子就是他了。 老太太膝下有四子一女,女儿嫁了出去,就只留下四个儿子陪伴身边。宋氏一门出了四个官员,这大概是老太太最值得骄傲的事情了。若不是老大宋怀风不喜官场的事情,执意要去做生意,宋家便会有五个做官的男儿。 老太爷如今官至户部尚书,是个从二品的大官。随老太爷在京中任职的,是四房的宋怀珉。宋怀珉亦是在户部做事,不过是个正七品的金部员外郎。因着老太爷是户部尚书,官运倒也顺畅。 若按官阶来排序,阶下来便轮到宋酒如今的爹——宋淮宥了。宋淮宥是个从六品的永嘉县令,身份比老四宋怀珉还要高。但宋怀珉到底是京官,品阶虽然不比县令的高,但人脉比县令要多得多。 三房的宋淮臣是宋家最为低调的一个人,平日里话也说得少。这一点从大李氏身上就能瞧出来,大李氏亦是寡言少语,与宋淮臣凑成一堆也是稀奇。宋淮臣亦是在永嘉任职,做县学长,总领县学之事。他文章做得好,便也在县学长教授知识。 一门出了四个官儿,但各个都身居不同的职位,可想而知宋氏在永嘉和汴京的名望。 宋淮宥、宋淮臣以及宋怀珉给老太太请安之后,便各自去做事情了。宋淮宥要到县衙去,宋淮臣则是要回县学教书。至于宋怀珉,他和小李氏回汲雪楼打点行装去了。 从静得堂出来的时候,天早已大亮。 宋酒甫一出门,就瞧见沈氏和蒋氏走在前头,她们的身后跟着蒋氏的女儿,蒋妙柔。 宋清盼见宋酒一直盯着前面的人看,不满的拉了拉她的衣角,唤道:“娘亲,我们回浮翠居吧。阿盼肚子饿了!” 宋酒这才收回目光,往与沈氏她们相反的方向走。沈氏的枫林居在南面,她的浮翠居在北面,自然不能走同一条道。 忍冬小声的问道:“娘子可是觉得哪里不对?” 宋酒摇头,笑道:“哪有什么不对?伯娘和蒋氏一道回枫林居,你能说是错的?只是我没想到,伯娘竟然还会同蒋氏一路并肩而行。” 忍冬也不知如何回答,便缄口不言。 等回了浮翠居,婢女月心上前来禀报。“娘子,夫人来了,正在里边坐着呢!” 秦氏来了? 宋酒心中疑惑,拉着宋清盼往里走。 进门时,秦氏正拿着宋酒昨日未看完的闲书翻看着。听见宋酒的脚步声,秦氏将书本搁下,笑道:“娘先离开,未曾想你倒落在了后头!” “娘不去送爹?”宋酒笑问。 秦氏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柔媚 分卷阅读209 分卷阅读210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10 。“你爹说送到正门怪远的,就自己去了。” 宋酒促狭的笑道:“原来爹是心疼你……” 秦氏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宋酒的脑门,嗔道:“鬼灵精,方才我还想着你沉稳了许多,这会子又和从前一样!” 宋酒笑着躲开了,吩咐忍冬带着宋清盼去寻些吃的糕点。 宋酒携着秦氏到软塌上坐下,问道:“娘,前日伯娘不是跟你哭诉过蒋氏的不是么?” 秦氏眼珠一转,胸有成竹的问宋酒。“你方才瞧见你伯娘和蒋氏了?” 宋酒如实点头。 秦氏怜爱的将宋酒鬓边的碎发拂到耳后,柔声道:“阿姝这几年在外头学到了不少东西,娘瞧见了很是欣慰。可是宅院里的事情,你始终接触得少,有疑问也是正常的。” 宋酒心中也认同秦氏的观点,对待宅院中的事情,她当真如同一个白痴。上辈子她活不过二十,便毫无防备的死在了胡氏和宋雪滢手中,哪里来的经验? 秦氏接着说道:“那日沈氏来我这里哭诉是真,你今日见她们两人和颜悦色的走在一起也是真的。不过她们的和颜悦色里有几分真假,只有她们自己知道。这是四房自己的事情,我们二房就少插手,就当听耳边风,过了就是。” 宋酒点头,将秦氏的话记在心中。 秦氏的日子其实比沈氏好太多了。沈氏底下还有一个蒋氏时不时的出来闹腾几下,可是宋酒从未听说二房里有这等事情发生。 忍冬打探来的消息里,宋淮宥身边是没有小妾的,可见秦氏的生活是多么的有滋有味。宋琦和宋玉恒两人不是纨绔子弟,足见秦氏将他们教养得极好。 至于宋玉姝,也就是如今的自己,恐怕就是一个另类了。 第十七章 :出身得利(加更) 宋淮宥一去县衙,秦氏在鹊桥仙待着也是闲得慌,索性就在宋酒的浮翠居里用饭。 娘俩在一起用过饭后,秦氏身边的婢女留清抱着一袋干花进来,额头上低落下来几颗汗珠。留清气喘吁吁的对秦氏说道:“夫人,干花儿都取过来了。” 秦氏应声点头,吩咐留清将袋子搁在圆桌上。 宋酒将袋口扯开,见里边装的东西是晒干的桃花,疑惑的问:“娘,你要这些干桃花来作何用?” 秦氏神秘一笑,一抹红晕飞上脸颊。“这个你就不懂了,干桃花可是有很多用处呢!” 宋酒撑着脑袋看着秦氏将干桃花一朵朵的分开,好的留在花篮里,坏的便丢弃在一旁。秦氏不愿告诉她这些桃花作何用,她干看着也无聊,便跟着秦氏一起拣选。 “娘,不如你将大房的事情说些给我听?我几年没回家了,对家里的人可生分得紧。”宋酒嘴上说着,手中却不闲着。这种活儿她以前也做过,跟酿制果酒的时候挑选材料是一个道理。 秦氏眼角睨了她一眼,狡黠道:“你这孩子,还跟娘玩儿这些弯弯绕绕!你是娘生的,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了!” 宋酒俏脸一红,羞愧万分。果然在后宅里生活了多年的女人就是不一般,她这么一点儿小心思就轻易地被看穿了。 既然秦氏明说了,宋酒也不掖着藏着,直接问道:“娘,伯娘和蒋氏的娘家都是什么身份?为何伯娘如此爽快之人,竟然不敢和蒋氏抬杠?” 秦氏觉得嘴里有些干,留欢适时的端上一杯茶水。留清这个丫头甚是机灵,便在一旁向宋酒解释。 “娘子,婢先给您讲讲蒋氏吧。”留清站在窗前,院中的竹影斑驳,有些许打在留清的天青色褙子上,很是有清爽的味道。“蒋氏的闺名叫淑鱼,是大老爷同大夫人成亲后五年抬进门的。蒋氏是良人出身,家里并没有什么有权有势的亲戚。” 宋酒眼角突突的跳了两下,既然蒋氏是良人出身,为何沈氏还会如此忌惮蒋氏? 像是听见了宋酒的心声,秦氏接过话说道:“你伯娘是当今礼部侍郎沈青山之女,沈青山在朝中与你祖父共同为圣上办事。当初你祖父与沈侍郎甚是亲厚,两人特意许了对方一门亲事。” 宋酒明了,那门婚事便是伯父宋怀风和伯娘沈芙灵的亲事。“伯娘的样貌与蒋氏相比,足以媲美了。为何伯父还要纳妾呢?” 还有一点宋酒并没有言明,沈氏还生了宋家的二郎宋锦承,七出之条哪一条都没有犯。 秦氏摇头,嘴角暗藏一丝讥诮。“世上的男人哪有不沾荤腥的?何况你伯父南来北往的做生意,自然会遇上合他心意的。与自小被定亲的对象比起来,你伯父自然更喜欢情投意合的!” 留清见秦氏面色不大好,上前来轻轻的抚着秦氏的背部。“夫人,仔细身子。您放宽心,二老爷绝对不会令您失望的。” 秦氏只是轻笑,怕宋酒忧心,稍稍收敛了神色。 宋酒明白秦氏的心思,宋淮宥的官阶虽然不大,但做到一县之主的位子,多少会有人觊觎他身边的虚位。 宋家在永嘉是有声望的,自然会有人打听到宋淮宥身边只有一位夫人。这世间送礼的方式有很多,除了送茶酒之外,女人也在其中。 当初胡氏能进宋酒家的门,还多亏那些想从宋酒亲爹那里打通关系的人。若不是那些人有事要求宋酒的亲爹,胡氏哪里能生下宋雪滢,又怎会在宋酒亲娘死去之后掌家? 秦氏转头,瞧见宋酒眼中的恨意和嘲讽,心中一沉。她心中有些怕,她的阿姝这几年在外头经商,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只怕一颗心早已被染得乌漆抹黑。 “阿姝……”秦氏欲言又止,粉红的唇嗫嚅许久,还是将想说的话压回心底。 宋酒的神思正遨游天外,并未听见秦氏的声音。 留欢在宋酒身后心疼的念叨:“娘子,娘子!这干花儿都快被您揉烂了!” 秦氏回头瞪了留欢一眼,怪她多嘴。 留欢调皮的努了努嘴,被留清拉到一旁。 宋酒将揉碎的干花丢在一旁,为自己的失神而暗暗懊恼。 秦氏心里瞧得跟明镜似的,似是不经意的找了话。“你可想知道你外祖是做什么的?” 宋酒一听,顿时起了兴致,连忙点头。“自然是想的!” 秦氏在老太太心中是有分量的,这一点应该和她的娘家有关。 秦氏温柔的说起了还在闺阁中的趣事,眉目间都是怀念。 “你外祖当年可是坐到了你祖父的位置,刑部尚书。只可惜你外祖走得早,我不能多多在他膝前尽孝……” 宋酒伸手抚摸秦氏的手背,默默的给秦氏安慰。这种时候,再多口头上的安慰都是多余的,唯有沉默最能给秦氏安慰。 秦氏宽慰,鼻间吸了两下,又恢复了笑容。“阿姝,你才刚回来,慢慢熟悉家里的事,不着急。” 宋酒不忍秦 分卷阅读210 分卷阅读211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11 氏为自己担心,寻了其他的话题聊了起来。 她对宋玉姝有愧,对秦氏亦是如此。她占了宋玉姝的身子,如今又占了宋玉姝的娘。可惜了秦氏至今都不知道她的女儿其实已经香消玉殒了。 既然她顶着宋玉姝的身份回来,自然要替宋玉姝照顾秦氏。 秦氏说得对,她才刚到宋家,很多事情都急不得。若是因为急不可耐而暴露了自己的动机,便得不偿失了。 两人一整日都待在浮翠居拣选干花,临了秦氏分了大半干桃花留给宋酒。 其实干桃花冲水饮下,可以使女子的容颜有如出水芙蓉般的功效。难怪秦氏的手指保养得如水葱般水嫩,脸上也瞧不出岁月雕琢的痕迹,原来是这干桃花的功劳。 宋酒笑着收下,令月心将干桃花放到阴凉通风的地方放置好。 秦氏在浮翠居院里又同宋酒聊了好一阵,这才依依不舍的由留清留欢两个婢女扶着回鹊桥仙。 忍冬在宋酒身后看着秦氏离去的背影,替她披上一件单薄的披风。“娘子,夫人对您是真真的好!下半晌在院子里,我听留欢姐姐说,夫人在娘子离开的这段日子,时常到浮翠居一坐就是一日。” 宋酒淡淡的转身,进了屋子。秦氏对她的好,她自然能感觉得到,只是她还需要慢慢适应。 第十八章 :三房四房 转眼又过了一日,二叔叔宋怀珉在一家子的泪眼婆娑中挥鞭离开。 小李氏一连几日都躺在汲雪楼里,婢女兰秋端来好些她喜欢的新鲜生果,她也食不下咽。 兰秋皱着眉头,半蹲着在小李氏身旁劝道:“夫人,四老爷在京中有老太爷照应着,你就把心搁在肚子里头。” 小李氏的眼神飘忽的看着汲雪楼外边的几棵瘦松,恍惚以为宋怀珉还坐在松下,静静的品着她为他泡的香茗。 “兰秋,你说老太爷为何不将家搬到京中去呢?只要我们一家都搬过去,就不必受这相思之苦了。” 兰秋低头默不作声,四老爷在京中任职,自然不能长期待在永嘉。且四老爷对夫人的态度,如今算是相敬如宾了。 若不是出了三年前的事情,使得四老爷对夫人冷了心,四老爷无论如何也会将夫人带去汴京的。 小李氏的目光从瘦松上收回,转头看向兰秋,眼神里满含愤怒。“那贱人如何了?可是死了?” 兰秋是见惯了小李氏不为人知的一面,直视着小李氏的眼睛,摇头回道:“没呢!夫人放心,她死不了的。三年前她没死成,如今也不可能让她死的。” 小李氏嘴角一勾,轻蔑一笑。“好生看着她,有个风吹草动立刻来告诉我。” 兰秋点头应是,又将生果盛到小李氏面前,说得眉飞色舞。“她哪里是夫人的对手?夫人还要看着她一口气一口气的慢慢儿死去,可不能耽误了自己的身子!” 兰秋说着,手中转得飞快,不消一会子,就将生果的皮儿完整的剥了下来。 小李氏听着兰秋的奉承话,心里好受了些,也不再将心思都落在四老爷身上。张口接了兰秋递过来的小瓣儿生果,小李氏面带笑意的慢慢咀嚼着。 与此同时,海棠斋那边的大李氏也在谈论着四老爷宋怀珉。 大李氏素来话少,平日里说话最多的人也就只有自己身边的两个婢女舞情和舞画。就连三老爷宋淮臣在家的时候,两人最多也是面面相觑,话少得可怜。 好在两个性子沉闷的人生下来的孩子不像他们,否则老太太得提着拐杖呵斥着两夫妇将这沉闷性子给改咯。 大李氏和三老爷宋淮臣只有一个女儿,名字取得甚好,叫宋琳姿。 宋琳姿在家里排行第四,性子极为开朗,如今正在县学里念书。 原本女子是不能进县学里读书的,但宋家有一个在永嘉当县令的二老爷,三老爷宋淮臣也就是宋琳姿的爹在县学里教书,通些关系进去,倒也不难。 老太太见宋琳姿有读书的天赋,瞧着心里头高兴,即便老太爷拦着,已经坚持让她去学堂念书。 宋琳姿也不辜负老太太的期望,上回县学考试,她一举超越了柳家的三郎,打破了柳三郎万年第一的不败神话。 老太太得知消息,笑得前俯后仰,当即就吩咐身边的婢女于媪给三房送去一盒粉白透亮,惹人喜爱的珍珠。 于媪来的时候,大李氏正默默的坐在屋里绣鞋样。 大李氏身边的婢女舞情笑着将于媪领了进来,欢欢喜喜的朝着屋里的大李氏喊道:“夫人!夫人!老太太给我们送礼物来啦!” 三房除了逢年过节的时候,极少收到老太太赏赐的东西。舞情这么一喊,吓得大李氏手忙脚乱,一个不小心,针脚扎破了浑圆的指头。 大李氏吃痛,本能的吮吸着手指头,面上急得通红。 于媪进门来,瞧见了大李氏的动作,也见怪不怪了。 于媪从老太太嫁入宋家的时候就跟在老太太身边,这些年也见过不少人。大李氏平日里话虽然少,但内里比任何人都要真诚,是以三房虽不怎么受宠,于媪对大李氏依旧是毕恭毕敬的。 大李氏慌忙放下手,笑着去迎接于媪。“于媪怎么亲自来了?你随意打发个婢女来就是,还费力跑到这里来。” 大李氏的海棠斋靠近东园这边,可以说与西园老太太的静得堂两两相望。于媪要走到东园来,得费多少脚力? 于媪将漆黑描金的木盒子搁在桌上,和蔼的说道:“三夫人关心老奴,老奴心里晓得!只是这礼物是老太太亲自赏的,得老奴亲自来送,才能彰显老太太的一片心意不是?” 大李氏忙不迭点头,亲切的拉着于媪坐下。 于媪连连说不敢,执拗的在一旁站着。大李氏也知道奴婢有奴婢的规矩,就不强求了。 “于媪,老太太可还好?”大李氏揉着手指头问道。 老太太最喜欢四老爷宋怀珉,如今打马回京,老太太心中定是万分不舍。指不定夜深无人的时候,还会偷偷抹眼泪。 于媪躬身回道:“昨日四老爷刚走,老太太只用了一餐饭。今日倒好了,汤也多喝了一碗。许是四娘子读书用功,老太太一时高兴,也暂时忘了离别之苦。” 舞画从门外进来,甜甜的朝于媪一笑。“等四娘子今日下学了,夫人可得带着四娘子去给老太太谢恩呢!” 于媪嗔了舞画一眼,笑道:“舞画这丫头愈发口齿伶俐了,改日定要同老太太说说,将你派到老太太身边伺候!” 舞画吐了吐舌头,机灵的说道:“于媪才不会让我去呢!我说话叽叽喳喳的,老太太听了定会心烦!” 屋里一圈人顿时笑成一团,就连大李氏也笑得倒在舞情怀中,眼里笑出了泪。 舞情捂着笑得发酸的 分卷阅读211 分卷阅读212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12 腮帮子,说道:“老太太不会厌烦你话多,只会厌烦你这张脸皮,厚得拧不动!” 舞画羞愤着跑出屋子,全然一副小女儿家的忸怩姿态。 于媪微微屈身,对大李氏说道:“三夫人收了礼物,也不急着带四娘子来谢恩。老太太说了,过两日牡丹园里的菊花要开了,请各房的夫人娘子和郎君去牡丹园赏花。届时三夫人再谢恩也不迟!” 大李氏起身,道了句多谢,亲自将于媪送出海棠斋。 大李氏不善言辞,但是礼数总是做得比其他房的夫人周到。 旁的夫人不会将一个老婢女亲自送出院子,可大李氏会。于媪心想,大李氏应该是属于那种面冷心热之人吧。 于媪从海棠斋出来后,又朝其他院子去了。 不多时,各个院子的夫人娘子也知道了老太太邀众人去赏菊的消息。 第十九章 :立个规矩 老太太要办赏菊宴的消息传遍了各个院子,偏生没有传到宋酒的浮翠居。 忍冬提着裙角一阵风似的闪进浮翠居的里屋,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气道:“娘子,您收到消息了吗?” 宋酒正在教宋清盼练字,两人大手握着小手,在桌前写得很是认真。听见忍冬的声音,宋清盼顿了笔,抬起头来看向忍冬。 宋酒这才松开宋清盼的手,月心无声地递过来一方湿帕子,宋酒接过来将手指上的墨汁擦拭干净。“什么消息?我就是派你出去打探消息的,你倒反过来问我!” 忍冬一愣,好像真是如此,手忽闪忽闪的在胸前扇着。 宋酒慢吞吞的走到软塌上坐下,也不说什么,就这么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腰间的浅绿丝带。 院外渐渐起了秋风,将树枝上的叶子刮落下来,吹进了屋子。 月心小心翼翼的走到窗前,弯腰拾起地上枯黄的树叶,伸手轻轻一弹,几片凋零的落叶从飞出窗外。 屋子里很安静。 忍冬方才因为跑得急,此刻一停下来,身上出了好些汗。在屋子里站了一会子,被秋风一吹,忍冬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忍冬心中疑惑,不知宋酒为何生气了。她手中的动作也停了,默然垂首。 宋酒生气的时候,分两种情况。第一种是恼怒,她恼怒的时候会静静的坐着不说话,等着别人开口。第二种便是气急,言语间多是讥讽,却又字字不带脏。 宋酒如今的情况属于第一种,恼怒。 宋清盼坐在桌前,一双眼睛偷偷的看向宋酒,手中的笔杆子一动不动。 末了,宋酒才将目光从衣带上转到忍冬身上,冷冷的问道:“忍冬,你是知道我的脾气的。今日,你可知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忍冬心里咯噔一声,忽的想起自己忘了这里是在勤园,方才竟然忘了规矩,举止粗鲁的跑进了院子。 忍冬立刻跪下,带着悔意道歉。“娘子,婢知错了。” 月心站在窗边,手里拿着一块擦拭瓷瓶的帕子,心不在焉的擦着手中的瓷瓶。她的眼睛时不时的瞟向忍冬,竖着耳朵听着身后的动静。 宋酒余光一瞥,瞧见月心微微侧着的身子,心中冷笑。她的院子里,难道就没有一个省心的婢女吗? 忍冬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方才的汗被门口吹进来的秋风吹干了,如今因为害怕,出了一身冷汗。“娘子……” 宋酒挪了挪位子,手里忽的摸到了一样东西。她拿起一看,是一张枯黄的叶子。她脸上露出一丝轻讽,如玉的手指捻着树叶的根茎,面上的笑意越发深沉。 “忍冬,你今日犯了两个大忌。”宋酒幽幽的说道:“第一,回来之前,我无时无刻不提醒你要守规矩,你做到了吗?第二,身为婢女,只有主子问你话的份儿,没有你问主子话的份!你,又做到了吗?” 忍冬的头仿佛要低进了尘埃。 窗边的月心手中一紧,手中的帕子被捏得变了形。 “月心。”宋酒轻飘飘的唤了一声。 月心心下一凛,慌忙快步到忍冬身旁,跪下。“娘子。” 声音有一丝的颤抖。 宋酒心中满意,面上却是冷若冰霜。她朝门外喊了一声:“采蓝。” 不多时,一个身着浅色的衣裳,外罩一件蓝色轻纱褙子的婢女快步进来。采蓝是秦氏分给宋酒的婢女,跟在秦氏身边多年,做事贴心,行事也颇有眼色。 采蓝进门,福身。 宋酒朝宋清盼看去,采蓝心领神会,笑着去将宋清盼牵下来。“小郎君歇会儿吧,采蓝带你去找好吃的!” 宋清盼一听有好吃的,赶紧将笔放到笔搁上,一把跳下圈椅。采蓝朝宋酒行礼,牵着宋清盼出了屋子。 整个过程中,忍冬自始至终都是埋着脑袋。月心却有两三回悄悄直起脖子看了几眼宋清盼和采蓝,很快又低下头。 月心以为宋酒不会看见的,但是她想错了。宋酒眼尖,这一点忍冬一直都知道,所以不敢有任何的小动作。月心自以为聪明,却聪明反被聪明误。 “今日屋里也没有其他人,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宋酒起身,拿着枯叶在两个婢女跟前踱来踱去。 一步一步,都落在两人的心上。忍冬和月心觉着自己的心都要随着宋酒的脚步声而跳动,若是宋酒额脚步停了,这心就不会跳了一般。 “今儿,我们就来立个规矩。”宋酒看向月心的头顶,轻柔的声音落在月心的耳中,竟带着几分肃杀之气。“忍冬是我带到勤园的,她是什么脾性,我心里最清楚。可是月心你……” 宋酒的声音停了,月心不由自主的抬起头望向宋酒。 一双墨黑却又极其闪亮的眸子闯进月心的视野,月心内心的弦瞬间紧绷,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月心你怕是从前服侍其他主子的,只是我突然回来,你才被分派到浮翠居的。我说得可对?”宋酒皮笑肉不笑,问道。 月心几不可见的点点头。 宋酒转动着手中的枯叶,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管你先前服侍的是哪个主子,既然到了我这里,就得尽心做好自己的本分。我最讨厌三心二意之人,这点忍冬最清楚。你大可问问她,身在曹营心在汉之人落在我的手里,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月心下意识的吞咽了一下,一言不发。 宋酒见状,勾唇一笑。她的威吓起作用了,但还差那么一步。 “想你也听家里的人说过,在临安,我是做酒楼生意的。”宋酒蹲下身,一双眼盯着月心的眼,眼里迸射出一道凌冽的光。“若是有人触及到我的利益,我不一定会顾及那么一点不必要的人情……” 月心闻言,重重地朝地板上磕去。只听见屋子里想起咚咚咚的响声,一声高过一声的带着害怕的示弱声在屋子里回荡。 分卷阅读212 分卷阅读213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13 “娘子,月心知错了。月心知错了……” 月心磕得额头肿了一个包,有些许擦破了皮。 忍冬离月心最近,只听见头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犹如鼓槌敲在鼓面上,一声比一声令人心怯。 忍冬这才明白,宋酒今日是想杀鸡儆猴。 自从她陪着宋酒住进浮翠居后,月心就没拿正眼瞧过她们。往日只要她犯了小错,宋酒顶多就是口头嗔怪几句。 可是今日宋酒竟然恼怒了,可见她是看不惯月心的做派,决心要收拾月心。 第二十章 :是读书人(加更) 月心被宋酒收服之后,带着额头上的伤退下去了。离去的时候,她的双腿还在微微发抖,走三步险些摔了两步。 忍冬依旧胆战心惊的跪在地上,虽然她知道宋酒是在杀鸡儆猴,但这次她确实坏了规矩。但是忍冬心中不怨,因为宋酒曾多次告诫过她,只是她不长记性罢了。 宋酒见月心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轻声对跪在地上的忍冬说道:“起来吧,一直跪着不累吗?” 忍冬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愣的看着宋酒。 宋酒无奈的摇头,叹道:“此次你就好好长长记性!这里可不是临安,处处都一双眼睛紧盯着我们。过两日要去参加老太太办得赏菊宴,若是责罚了你,我带谁去?” 忍冬心中一动,眼里含泪,抽抽噎噎的站起身。“娘子,是婢不好。以前跟在大娘子身边的时候,婢什么也不懂。如今还是如此……” 宋酒怜爱的拉过她的手,眼中也泛着泪光。也许她这两辈子,注定是要和忍冬有一段主仆情分。“忍冬,往事都已过去,你也不要责怪自己。无事的时候就多向采蓝请教,她是娘分过来的,信得过。” 忍冬点头,采蓝待人和善,去向她请教是个不错的选择。 宋酒这才问起正事。“你去打探消息,都打探到什么了?老太太要办赏菊宴的事情采蓝已经来告知我了,你就不必讲了。” 忍冬抹掉眼泪,缓缓道:“其实整个勤园就只有我们浮翠居没有收到消息,婢去打听消息的时候,碰巧在路上远远的看见老太太身边的于媪从大夫人的院子里出来。” 宋酒闭目听着忍冬的话,在心中暗暗想了想勤园中各个院子的分布图。 忍冬瞧见于媪的时候,怕已经是最后的事了。 果不其然,忍冬又接着说道:“于媪最先去的院子是海棠斋,也就是三夫人的院子。” 宋酒睁眼,声音提高了几分。“不是应该先去东园那边通知七哥和三哥他们么?”宋玉恒和宋琦他们住在东园的掬香馆后,若是论远近,应该先去东园才对。 “听说老太太刚赏了三夫人那边礼物,婢细听了,是赏给四娘子的。” 宋琳姿? 宋酒复又闭目深思,老太太赏赐东西给宋琳姿,这点倒不奇怪。先前花发打探消息的时候,打探到宋家有一位娘子在县学里念书。宋酒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惊异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这个时代,女子上县学的机会少之又少。如今宋家出了这么一个会念书的四娘子,她自然记住了她的名字。 忍冬在一旁絮絮叨叨,“听海棠斋洒扫的婢女说的,四娘子这次考试拿了第一,老太太高兴,特意赏赐的!” 老太太喜欢宋琳姿,这一点毋庸置疑。若不然,她肯定不会派身边的于媪去海棠斋送礼物。 这么一想,宋酒记得回来给老太太磕头的时候。老太太看她的眼神很是古怪,像是想亲昵,但又有几分嫌弃。 宋玉姝原来在这个家的地位到底如何,宋酒也没有心思深究。过往的事情毕竟不能决定以后的路,唯有活在当下,才能从容。 两人在屋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采蓝牵着宋清盼回来了。 宋清盼揉着眼睛说道:“娘亲,累了。” 忍冬笑着将他带到隔间去睡午觉,屋里就只剩采蓝和宋酒两人。 采蓝长得干干净净,像极了秋日开放的一朵清丽的雏菊。采蓝做事很有门道,不似忍冬只会闷着头到处乱撞。这点,宋酒很是欣赏。想来秦氏也是看到了忍冬的不足,才将忍冬拨来帮自己的。 秦氏真是有心。宋酒思及此,嘴角不禁微微一笑,心中涌动着一股热流。 采蓝从袖中抽出一本线装的古籍,双手捧到宋酒眼前。“娘子,这是夫人让婢带给您的。夫人说老太太的赏菊宴,往年都会让几位娘子、郎君念上几句与菊花有关的诗句。” 宋酒接过,随意翻看了两页,上边有些用红字标注的字体娟秀伶俐,她瞧着有几分眼熟。想了许久,忽的想起鹊桥仙门上的虚白额。 原来这是秦氏的字迹。 宋酒笑问:“娘可还说了其他的事情?” 采蓝回道:“夫人说了,娘子这几年在外,恐少有时间看书。这本书,权当给娘子应应急,若是老太太问起来,不至于什么也答不出。” 宋酒将书籍搁在小几上,会心一笑。若说只是念诗,这点倒真是难不住她。当初她为了和世人较劲,发誓要将世间的书都看完。现在想来也是打脸,世间的书如此之多,岂是她能看完的? 不过与诗集有关的书,她都看过,不至于念不出来。 采蓝见宋酒自信满满,觉得秦氏的担心是多余了。娘子是夫人亲生的,夫人如此有才有貌,她们的娘子岂会是一介草包呢? 忍冬从隔间出来,笑着拉走采蓝,嚷着要她教自己规矩。好在眼下宋酒也没什么事情要她们去做,便由着她们去了。 待忍冬和采蓝离开后,宋酒坐回软塌上,捡起小几上的书籍,细细看了起来。 虽说心中记了不少有关菊花的诗句,但这是秦氏的一片心意,她不想辜负。这本书应该是秦氏的珍藏,上边的小字写得极为认真,有很多感触都是宋酒先前从未想过的。 天色擦黑的时候,宋酒已经看了半数。忍冬进来点灯,柔声劝道:“娘子看得久了,该歇歇了。” 宋酒正看得津津有味,不忍放下。 采蓝领着婢女将昏食端了进来,有序的摆在桌上。宋酒闻到饭菜的香味,这才将手中的书搁下。 宋清盼在院子里玩累了,忍冬伺候着让他净了手,才到饭桌上用饭。 夜幕降临,月心在房中休养了半日,心怀忐忑的回到宋酒房中伺候。 宋酒倒也没难为她,一个人自顾自的看书。在她看来,月心只要明白自己的身份,尽心竭力的做好自己的事情,不给她添乱便是幸事了。 月心战战兢兢的服侍宋酒直到歇下,期间见宋酒并未再用那种瘆人的眼光瞧她,心中的大石头瞬间落了地。 她实在害怕宋酒那一刻的眼神,仿佛真的能要了她的命。可是她如今还 分卷阅读213 分卷阅读214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14 不能死,她要成功,就得对宋酒忠心不二。 心中打定主意,月心悄悄放下帘子,蹑手蹑脚的出了外间守夜。 第二十一章 :堪堪一摔 转眼就到了老太太开办赏菊宴的日子,秋高气爽,日头并不大。 吃过晌午,老太太才着人来浮翠居通报宋酒一声。 忍冬好声好气的听了来人的话,又客客气气的将人送走了,这才进屋。 宋酒坐在妆台前,一双眼睛看着镜中的月心圆圆的脸蛋,眉眼一动,问道:“是老太太院子里的人?” 忍冬点头,嘟嘴不满的说道:“可不是么,婢方才瞧见她在院子外边转了好久,才慢悠悠的进来。也不知有什么得意的,对着我趾高气扬的!” 宋酒轻轻的笑了一声,“光是她在老太太院子里做事,这一点就足够她在你们面前摆脸色了!这世上狐假虎威的人多了去了,你一味地同她生气,岂不是让小人得志,坏自己心情?” 忍冬想想,也是这个理儿。转头朝着窗外哼了一声,这才上前来替宋酒挑选首饰。 月心一手各捏着一支钗子,在宋酒的发髻间比划,问道:“娘子瞧瞧,哪件称您的心意?” 忍冬跟着瞧了一眼,伸出食指点了点月心的右手,道:“右手里边儿的好看!左手边的太扎眼了,娘子不喜欢。” 月心看向铜镜,从铜镜里观察宋酒的神色。 宋酒启唇道:“选忍冬说的那支,瞧着素净。今日是去赏菊的,不是比哪个好看的。我们不清楚老太太的喜好,还是谨慎些为好。” 月心轻轻点头,顺手将左手边的金钗放回木盒子。秀手一挑,月心轻柔的将手中的银钗簪进了宋酒的发间。 那是一支配着用青玉雕成的菊花的银钗,菊花的花瓣下还衬着两三瓣翠绿的叶子,瞧着惹人爱。今日的目的是为了赏菊,戴一支绿菊钗子也算应景。 月心和忍冬两人伺候着宋酒换了衣裳,替她整理好丝绦腰带。采蓝从门外进来,朝宋酒俯身道:“娘子,今日赏菊宴是要带哪些人跟着去?” 月心和忍冬面面相觑,很快又收回目光乖巧的站着,等着宋酒的挑选。 宋酒瞧了一眼月心,心中有些犹豫。她刚收服月心没几日,若是此时带着她去,恐让月心以为自己已经全然信任了她。 忍冬如今行事虽然偶有出错,但她忠心护主,比态度不甚明朗的月心要好上许多。 两相比较之下,宋酒才开口,声音带着令人不容置疑的确切。“采蓝和忍冬随我去参加赏菊宴,月心留在浮翠居好生照顾着阿盼,莫叫他饿着肚子。” 月心眼神一暗,微微有些失落。 忍冬心中虽然欣喜,却不敢在人前流露出来。因为宋酒曾经教过她,遇喜不喜,遇悲不悲。一个人若是时常将自己的内心展露在人前,不管你是否有那个心思,在他人眼中你便是他们所想的那样。戒骄戒躁,方能无往而不利。 “月心留在浮翠居也是有任务的,阿盼今日的课业须得看着他做完。若是我回来瞧见他又在院子里玩得忘乎所以,月心你就自领杖责吧!”宋酒梳理着胸前的秀发,看也不看月心。 月心也只是失落,并未对宋酒的决定有任何的不满。要知道,照顾宋清盼可不是人人都能做的。平日里能照顾宋清盼的只有忍冬和采蓝两人,其余的婢女皆不可靠近宋清盼半步。 宋酒将宋清盼交与月心照顾,也算是对她的一种考验。 考虑到这些,月心深深的鞠了一躬,声音沉稳而坚定。“娘子放心,月心定会督促着小郎君的。” 宋酒轻轻点头,带着忍冬和采蓝两人出了浮翠居。 牡丹园在老太太的静得堂后边,足足占了一大片地方。西园最边上的土地,从北边的墙头到南边的墙尾,整整一溜地都属于牡丹园的范围。 牡丹园虽叫牡丹园,却不仅仅只种了牡丹。牡丹园可以称作勤园的后花园,勤园最好的花都开在牡丹园,在西园自成一派景色。 老太太素爱看牡丹朵朵绽放时的景色,但如今秋意渐浓,饶是园艺师傅有再高的手艺,也不能叫牡丹在这金秋九月再开一春。一年四季,总不能教牡丹园一直空置着。是以老太太吩咐园艺师傅在牡丹园里种植了不少的东西。 如此,一年四季都能瞧见不同的景致,倒也不负老太太的一番心意。 从浮翠居出来,只需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往南走,经过一条两边栽着金桂的复廊,就离老太太的静得堂不远了。 金桂的幽香在秋风中肆意的飘荡着,仿佛要这里所有的人都注意到她的存在一般,尽情肆意的开放着。 采蓝快步走到廊边的金桂树下,仰着头摘了一朵金灿灿的桂花,小跑着到宋酒面前。“娘子,你瞧今年的金桂开得格外好呢!许是因为娘子回来了,寓意着娘子您万分金贵呢!” 宋酒笑着接过金桂花,埋头轻轻一嗅。这金桂远远的闻着,倒是极香的,如今凑近了闻,倒不如远远的闻好。 金桂,金贵。采蓝这是在说自己是金贵之身,一定会得老太太喜欢么?兆头是好的,但事在人为,金不金贵,还得自己去搏一搏才知道。 宋酒笑着磕了采蓝的脑门,嗔道:“采蓝做事沉稳,竟也这般嘴甜?” 采蓝笑盈盈的低着头,退到一边和忍冬同行。“娘子许是少听这些甜腻的话儿,虽说听起来像是奉承的话,但偶尔听上两句,也能愉悦心情不是?” “也是。”宋酒捻着金桂,笑着走在前头。 就在宋酒正要下台阶的时候,脚下突然打滑,只觉得整个天都在打转,眼前闪过一片青色。只听见“咔嚓”一声,一阵钻心的痛从手腕上猛烈的蹿上心头,疼得她面色煞白。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 采蓝和忍冬吓得两手紧紧相握,倒吸了一口凉气。还是采蓝最先回过神,飞快的跑上去蹲在宋酒身边,慌忙问道:“娘子可还好?” 宋酒拖动了一下左手,里边就像有一根筋扯得她生疼,眼泪顿时冒了出来。“嘶……采蓝,我的手好像裂了……” 采蓝急得朝还在发愣的忍冬喊道:“忍冬,赶紧去找人来啊!” 忍冬愣愣的点头,飞快的朝老太太的静得堂跑去。眼下只有到老太太那里才能找人来救宋酒,旁的院子早就没了人。 “哈哈哈哈……” 不远处的树丛里突然爆发出一阵极为爽快的笑声。 第二十二章 :嚣张至此 宋酒泪眼迷蒙的朝笑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树丛的阴影里露出一张女子的脸。只是隔得远,再加上眼中的泪模糊了视线,她并未看清楚女子的容貌。 采蓝费力的将她扶了起来,此时那个女子已经从树丛里走了出 分卷阅读214 分卷阅读215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15 来,欢快的朝她走来。 宋酒这才看清楚女子的容貌,眉眼间极尽张扬。她像是在哪里看过这张脸,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采蓝显然是认得来人的,微微退后一步,两手却依旧紧紧的握着宋酒的两臂不松手。 采蓝恭敬的对着女子唤了一声:“婢见过八娘子。” 宋酒抬眸,定眼看向那八娘子,长长的眼睫毛像两把羽扇划出两道轻盈的弧线。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八娘子,一双眸子紧紧的盯着八娘子的眼眸。 那八娘子被宋酒看得很不自在,眼睛瞟向宋酒的朱唇处。只见她蛾眉一挑,眼角一飞,带着几分尖锐的柔声轻蔑的说道:“采蓝,你什么时候换主子了?你从前不是伺候二伯娘的么?” 八娘子口中的二伯娘指的是二房的秦氏,也就是宋酒如今的母亲,秦玉露。 宋酒原本还没记起八娘子的身份,此刻听她的话,忽的就想起了。 难怪她觉得这八娘子如此眼熟,原来是小李氏的女儿,宋锦瑶。 宋酒忍着手腕上的痛意,皮笑肉不笑的喊了宋锦瑶一声:“八姐!” 宋锦瑶“呀”了一声,后知后觉的看向采蓝,笑道:“原来你如今伺候的是九妹妹呀!瞧我这记性,娘说九妹妹回家好几日了,我一直没瞧见,竟给忘了!” 采蓝礼节的陪笑,心中却焦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八娘子素来行事我行我素,一旦被她缠上,想要脱身得费好些功夫。如今娘子手上有伤,该如何是好? 宋酒心中暗笑一声,这宋锦瑶作戏的功力挺高啊!若不是她在一旁冷眼看着宋锦瑶的眼睛,恐怕也要被她骗了去。 宋酒记得以前爹同她说过,一个人就算撒了弥天大谎,他在撒谎的时候眼睛一定是不安分的。因为说话的人心中紧张,眼睛就会不安分的乱瞟,这个时候就是辨别一个人是好是坏的最佳时机。 宋锦瑶瞄了一眼宋酒耷拉在一边的左手,不经意的走到宋酒的身旁。正要伸手去挽住宋酒的手时,采蓝眼疾手快的将宋酒拉到一边,嘴里说着:“哎呀,娘子可得小心了。婢听说这几日天上的秋雁特别多,时不时的会拉下几滴脏东西。” 宋酒十分配合得朝天上看去,果真见天上飞过几只秋雁。心中暗赞采蓝心思敏捷,果然是秦氏身边的得力丫头! 宋锦瑶瞪了采蓝一眼,绞着轻纱的帕子对宋酒笑道:“九妹妹,方才你可是太激动了?” 宋酒回首不解的看向宋锦瑶,她方才哪里激动了? “我听说九妹妹在临安的日子过得可苦了,竟然抛头露面的去酒楼做生意!”宋锦瑶说着,将粉色的丝帕才面前挥了挥,像是在扇开什么脏东西一般。“这也难怪,九妹妹离了家,日子过得苦了些。眼下听见自己被祖母邀去赏上等的菊花,一时激动也是正常的。” 宋酒眉眼十分温顺,声音柔柔的却足以令人听见。“祖母邀小九去赏菊花,小九自然是欣喜万分的。方才小九心中感念祖母的恩德,正想着该如何报答祖母,老天爷就帮小九出了个主意!原来只要朝祖母磕一个头,便是对祖母最好的回报!八姐你说呢?” 宋老太太正携着几位夫人急匆匆的赶来,正巧就听见宋酒的这些话,立刻停住了脚步,原本满含怒气的脸也舒缓了几分。 原来忍冬急匆匆的跑到静得堂去通报,说是宋酒在来的路上不小心摔了,请老太太派个人去瞧瞧。哪知小李氏听了,一嗤。“咱们宋家的哪个娘子不是规行矩步的?许是小九在临安的毛病还没改,走路都带着风声!” 老太太一听,顿时就拉下脸。她一向最看重家风,家里的后辈无论娘子、郎君,都得好好教养,万不可出一丝纰漏。如今宋酒的行为,简直就是在打她的脸。 老太太活了一辈子,怎的不知小李氏是有心拿乔宋酒。可一想到宋酒先前做过的那些事情,胸口就堵着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一干人坐在屋里也不是办法,老太太便叫上几个媳妇过来看看。这还没到呢,就将宋酒的话听得真真切切的。 宋锦瑶哈哈笑了几声,抿着嘴嘲笑道:“这种口是心非的话,你也说得出来?祖母她老人家眼睛不好,可不能被你骗了。今儿我得替她老人家好好治治你!” “你要治谁?”老太太原是要责备宋酒几句的,如今一听见宋锦瑶的话,气得面色发紫。八娘子平日里看着精灵乖巧,不成想还有这等咄咄逼人的一面。 “锦瑶!”小李氏忍不住高声喊了一声,“你方才跑到哪里去了?你祖母正寻你呢!” 宋锦瑶一转头,便看见老太太和几房的夫人齐齐的站在身后,忽的后背吓出了一身冷汗。她方才说的话,不知祖母听了多少? “祖母……”宋锦瑶心里扑通扑通的跳着,几步走到老太太面前。刚要开口说宋酒的不是,小李氏赶紧朝她挤眉弄眼,她才嘟着嘴退到一旁。 宋酒吊着一只手,吃力的走到老太太面前。才几步的距离,她的额头上竟疼得青筋暴起,面色白得吓人。 等走进了,秦氏瞧着不对劲,赶紧出来。“采蓝,九儿是怎的了?” 采蓝言简意赅的将情况说了,秦氏和众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聚集在宋酒的左手上。 “九儿,你的手……”秦氏想要伸手去看她的手,却又担心弄疼她,不得已又收了回来。 老太太见宋酒伤成了这副模样,也不好再责备她,冷声吩咐婢女:“还不去请大夫来!” 身后的于媪闻言,赶紧推了婢女去请大夫。 老太太看了一眼宋酒的手,拄着手杖转身,声音威严肃穆。“全都回静得堂去,等大夫瞧过了再说。” 沈氏回头多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抹担忧,扶着老太太进屋。 秦氏心疼的搀着宋酒的另一边,眼里闪着莹莹的泪光。 “娘,多好的日子,您怎的又哭了?”宋酒强装微笑,安慰道:“不过是扯了一下,等会儿子大夫上了药,养几日就会好的!” 秦氏闻言,几近哭出声。好在老太太在前头,她不能失了规矩,便忍住了。 第二十三章 :奇怪眼神(加更) 一行人在静得堂里坐了片刻,婢女便将大夫请来了。 好在宋家是个大户人家,在东园那边备了一间屋子,特意留给常替宋家人看病的大夫居住。是以婢女才能在短短时间内找到大夫来给宋酒医治。 大夫穿着一身青灰色半臂背子,里头一身浅色的常服,时下的男子无论年纪都爱如此穿着。 大夫快步上前来朝老太太拱手,又朝各房的夫人作揖,这才问道:“老太太,不知这回是给哪位看诊?” 老太太抬起手,指着坐在下首左侧的宋酒,说道:“就是 分卷阅读215 分卷阅读216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16 小九,劳烦张大夫给瞧瞧!” 张大夫随即将药箱搁在一边,看了一眼宋酒垂悬无力的左手,问道:“九娘子,我会动一动您的手,若是疼,您就知会一声。” 宋酒咬着下唇点头,眉头紧皱。 秦氏在一旁小声对大夫说道:“张大夫,九儿许是骨裂了,您老下手可要轻些!” 张大夫点头,“老夫晓得的,二夫人放心。” 众人都微微前倾着身子,摈着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张大夫的手。只见张大夫轻轻抬起宋酒的手腕,轻轻转了半圈,宋酒的面色又是一变,轻呼道:“疼……” 张大夫又伸手去按了按宋酒的手腕处,眸光一聚,忽的停下了动作,原来按压的动作换成了诊脉的惯常动作。 老太太眼光一滞,看着张大夫的脸色变了变。她活了大半辈子,而张大夫又在宋家做事多年,张大夫的一个眼神不对劲,她都能瞧出来。 其余的人倒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因为张大夫看诊的时候都是如此动作。 张大夫十分怪异的看了宋酒一眼,随即松开她的手,转身打开药箱。 秦氏赶紧问道:“张大夫,九儿的手伤得严不严重?”女子的手可伤不得,她的九儿原本应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怎会有这么多的祸事缠上她? 张大夫淡定的说道:“二夫人放心,九娘子的手腕并未伤及筋骨。只是方才跌倒的时候,导致骨头挪了位置,两块骨头相互摩擦,才会发出如此剧烈的疼痛。” 沈氏出声问道:“那可以让骨头就位吗?小九的手可不能伤着了!”沈氏说着,还深深的看了秦氏一眼。 张大夫看向屋子里唯一一个主事的老太太,说道:“我今日正好带了跌打酒,只是需要九娘子忍忍。”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宋酒的身上,沈氏和秦氏的眼里含着关心和忧虑,小李氏和宋锦瑶的眼里就全是幸灾乐祸,而老太太和大李氏就相对比较平淡了。 宋酒深吸一口气,曾经命快没了时,她也挺了过来。如今不过是骨头错了位,有什么好怕的?“张大夫,您只管动手。这点痛,我能忍的。” 张大夫吃了一惊,不确定的问道:“九娘子,正骨可不简单,尤其您还伤的是手腕。手腕的骨头很脆弱,动起手来疼痛比寻常要剧烈。你真的忍得住?” 宋酒坚定的点头,靠在椅背上,道:“有劳张大夫了。” 张大夫心中很是佩服眼前这个九娘子,三年前他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娘子。如今再见,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无端的令人心悦诚服。 手腕上的肌肤感受到一阵冰凉,跌打酒的味道霎时蔓延开来。 张大夫搽上跌打酒,在宋酒的手腕的关节上轻轻揉着。一阵又一阵的痛意直击她的每一个神经,宋酒只觉得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秦氏不忍看见宋酒疼痛的神情,扑在身后的沈氏肩上,耸着肩头低声啜泣。沈氏胆大,一双眼紧紧的盯着宋酒,只怕她一时忍不住晕厥过去,她也好提个醒。 宋锦瑶捏着丝帕,捂着鼻子,嫌弃的看着宋酒。她只要想着张大夫那双粗大的手在她的手上揉来揉去,心中就一阵恶寒。 小李氏的眉间暗藏着得意,老太太之前再疼爱小九又如何?如今还不是对她不冷不淡的?只有她李仙蕙的女儿才能独享老太太的宠爱! 秦氏有两个儿子又如何?如今她的锦泽是宋家的长孙,宋琦和宋玉恒拿什么来和她的锦泽争?最好秦氏的两个儿子也像九娘子一样,出了点什么岔子才好! 若不是此刻还在老太太的静得堂,小李氏恐怕都要笑出声。 这边,张大夫见揉得是时候了,趁宋酒一个不注意,两手猛地一转! “咔嚓!” 众人的心提了一下,悬在中央久久落不下来。 手腕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宋酒只觉得此刻脑海中一片空白,以致于自己此时此刻身在何方都不晓得。眼前忽的闪过一道白光,晃得她的眼一闭。 张大夫松了一口气,疲累的笑道:“好了,骨头已经归位了!” 众人悬着的心这才落下来。 为了防止骨头再受伤,张大夫特意替宋酒包扎了手腕。等他侧身一让时,众人只看见宋酒的胸前吊着一只白得晃眼的十分粗壮的手。 宋锦瑶低声嘲讽道:“好丑的手!” 小李氏轻轻推了她一下,示意她还在老太太的屋里。 老太太凝神问道:“张大夫,她的伤日后还会有问题么?” 张大夫粲然一笑,回道:“老太太放心,不会有问题的。” 老太太这才满意的点头,对身边的于媪说道:“晚夕,送送张大夫。” 晚夕是于媪的闺名,宋家除了老太太,少有人唤于媪的闺名。 于媪点头,明了老太太的意思。以往老太太命她送张大夫,都是有话要对张大夫说,请张大夫晚间再来一趟静得堂。 张大夫拱手,随于媪出了静得堂。 小李氏这时笑着向前去对老太太说道:“老太太,既然小九无事,我们也不要误了赏菊的时辰。听说今年老太太这里的菊花开得比往年都要好,媳妇正等着开开眼界呢!” 老太太由身边的婢女搀扶着起来,和蔼的笑道:“既然想看,就进去吧!”全然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孙女才刚治好了手。 忍冬和采蓝心中都为宋酒不平,同样是孙女,宋锦瑶害了宋酒没有被责罚,反而能开开心心的赏菊。宋酒受了伤,却没有得到老太太的一句关怀的话,当真是令人心寒。 宋锦瑶得意洋洋的勾着小李氏的手进了牡丹园,留给她们一个嚣张的背影。 “切,得意什么劲?”采蓝嘀咕道:“不就是仗着自己爹是个京官么?我们老爷的品阶还比四老爷高呢!” 秦氏急忙喝住采蓝,神色凝重。“采蓝,说话也要分场合的。你是想让老太太厌弃二房么?” 采蓝道了句错,垂首跟在宋酒的身旁,不再发话。 第二十四章 :作死抬杠 从静得堂的偏房绕出去,走在游廊之下。从什锦窗往外看去,只见一簇簇的黄白花朵相互依靠,像是一团一团的云彩,朵朵硕大丰满。 众人走过海棠门,这就进了牡丹园。 沈氏扶着老太太走在前头,不住的咋舌称赞。“今年的菊花着实开得好呢!也不枉老太太年年都记挂着!” 老太太笑眯了眼,在沈氏的搀扶下走到牡丹园中的东篱亭中。 牡丹园中特地开辟了一块地来种植菊花,是以离这块地较近的亭子便改了名字,取晋时陶潜之诗“采菊东篱下”中的东篱作为亭子的名字。 老太太先入座,几位夫人也跟着坐下。这时海棠门那边又来了 分卷阅读216 分卷阅读217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17 人,几个婢女簇拥着一个身着水粉色襦裙的女子进来。 沈氏眼前一亮,笑着偏向老太太说道:“老太太,您瞧,那不是咱们家最会念书的琳姿么?” 宋琳姿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亭下,笑吟吟的朝老太太堪堪行礼。举止行云流水,毫不拖沓,看得叫人忍不住在心中叫好。“琳姿给祖母请安,给众位伯娘婶婶见礼了!” 老太太忙不迭的伸出手,招呼道:“琳姿,快到祖母这儿来!咱们的女状元,可想死祖母了!” 宋琳姿低着头,脚步轻缓的走到老太太身边,眼波一转,嗔道:“祖母怎的叫琳姿女状元呢?若是教旁人听了,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老太太才不管其他人怎么看,一口一个心肝儿的将宋琳姿拉到身边坐下。 沈氏在一旁说道:“琳姿是个读书的料子,老太太叫你状元,是在夸你呢!若你真的做了女状元,老太太岂不做梦也会笑醒?” 老太太伸手轻轻拍了拍沈氏的脸,开心得哈哈大笑。 宋锦瑶坐在小李氏身旁,嘴角一撇,轻叱一声。“不就是多读了几年书么?将来又不是真的能考上状元!” 小李氏侧头等了宋锦瑶一眼,低声警告道:“锦瑶,你今日就少说点话,免得惹你祖母生气。你莫要以为我不知道,小九的手是你做的手脚。” 宋锦瑶不悦的翻了一圈白眼,两手交叠放在膝盖之上,根本不将小李氏的话放在心上。“娘,我替你教训了秦氏的女儿,你不夸我两句也就算了,还要来说道我。我不依!今日是祖母叫我们来赏菊的,你不让我说话,我偏要说!” 小李氏作势要朝宋锦瑶身上打去,宋锦瑶下意识的想要躲闪。恰好此时沈氏转头叫住了她,笑着将老太太的注意力转到了小李氏的身上。 小李氏为了应付老太太,便无心再去顾及宋锦瑶。 另一边,大李氏正好挨着秦氏坐一处,她用手背遮着半边脸,悄声问秦氏。“玉露,小九的手可还好?” 秦氏侧首望了一眼宋酒裹得严严实实的手腕,摇头。“我这做娘的见了心里都疼痛万分,更何况那伤是在她的身上。若是九儿的手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活?” “玉露,你也莫着急。我那里有几盒膏药,若是张大夫的药不管用,你拿去试试也好。”大李氏拉着秦氏的手宽慰了一阵儿,其实也没说多少话,只是一个劲的替秦氏抚着后背。 宋琳姿环视了一圈院中的菊花,笑盈盈的说道:“祖母,今年还是要念菊花诗么?” 老太太点头,“赏菊的时候,自然要念上几句菊花诗,还要喝些菊花酒,这才能高高兴兴儿的不是么?” 众人纷纷笑着附和,亭外的婢女端着菊花酒到亭中。 宋酒坐在人群之外的美人靠上,置身事外地看着眼前的一幅其乐融融的景象。家里人多了虽说热闹,可是是非也多。 她不喜欢日日都待在后院的日子,无事时就是和婢女闲话,或是闲闲坐着看婢女们在院子里轻盈的踢毽子。她觉得若是再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会枯萎在这富丽堂皇的园林之中,迷失了自己。 一双眸子闯入宋酒的眼中,宋琳姿起身坐到她身边,柔声问道:“妹妹可是九妹玉姝?” 宋酒坐直身子,礼貌的朝宋琳姿笑了笑。“四姐姐莫怪,小九手上忧伤,不能给你见礼了。” 宋琳姿“嗨”了一声,温柔的眉眼盛着一轮眼波,像极了盈盈的秋水。“玉姝说的哪里话,都是自家姐妹,你我之间相互念想着彼此就已足够,何必在意那些虚礼!” 宋酒淡淡一笑,心中对宋琳姿的好印象多了一分。 老太太见她们姊妹间一片和乐,很是喜闻乐见。但今日赏菊宴还有事情要做呢,姊妹之间的话就让她们私下说去。“阿恒和阿琦还未到,许是又去哪里浪了。我们先瞧着节目,他们后头来补上就是。” 众人笑着道了是,自有婢女上来端茶倒水,捶腿揉肩的也不少。 宋锦瑶最先站起身来,得意的瞥了宋琳姿一眼,扬着嘴角念了赏菊宴的第一首诗。“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黄。陶令篱边色,罗含宅里香。” 老太太抿嘴摇头,道:“这首诗去年的时候念过了,我记得还是琳姿念的。” 宋琳姿笑道:“难为祖母还记得!” “你当时不是夸我这牡丹园的墨菊和黄菊开得很好么?我听着也不错,就记下了!”老太太笑道。 宋锦瑶不服气地坐下,千算万算,竟然没想到老太太记得这首诗!她满怀怨气的瞪了宋琳姿一眼,两个鼻孔狠狠的出了一通气。 小李氏见自家女儿受了羞辱,面子上也过不去,便将矛头转向了蒋氏的女儿宋妙柔身上。只见她眉梢一挑,笑盈盈的隔空对着宋妙柔亲昵的唤道:“妙柔啊,二婶婶听说你近来读了不少书,可见是做足了功课。我们锦瑶抛砖在前,定是要引出你这块玉呢!” 蒋氏见小李氏作死的招惹自家的女儿,也不管老太太还坐在这里,开口就是一阵硝烟弥漫。“我说仙蕙啊,我家妙柔这些日子就晓得绣绣花样子,哪有闲心去看书?你莫不是眼花了,还是说故意想我家妙柔出糗?嗯?” 小李氏和蒋氏两人隔空四目相对,眼中的锋芒只有彼此能瞧得清清楚楚。 大李氏抬手轻轻推了蒋氏一下,柔声劝道:“淑鱼,念不念是孩子们的事情。” 短短的一句话将两人的怒火浇灭了大半。 是了,这诗念还是不念,都是由宋妙柔决定。如今蒋氏和小李氏倒先抬上杠了,这不是摆明了要让老太太生气吗? 第二十五章 :来就菊花 蒋氏和小李氏两人悻悻的收回各自的目光,小心翼翼的瞧了老太太一眼。 老太太在后院待了多少年,早已修炼成了人精,哪会因为两个媳妇之间的小打小闹就出手制止?索性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和沈氏低声说着闲话。 宋妙柔盈盈起身,众人都将目光集中到她的身上。就连正和沈氏说着话儿的老太太也停了嘴,定眼看着宋妙柔。 宋酒饶有趣味的看向宋妙柔,宋家的这位五娘子,不知脾性如何?蒋氏再沈氏的眼皮子底下都能如此张扬,宋妙柔岂能是个软弱的性子? 宋妙柔喝了一口茶,润润喉说道:“妙柔学艺不精,比不得四姐姐才高八斗。二婶婶方才是抬举妙柔了,我不过是闲来无事瞎看看的,倒让二婶婶挂念了。” 宋妙柔说着,回头轻轻的推了推蒋氏的手,撒娇道:“娘也真是的,二婶婶不过是想听我念一句诗,您倒和二婶婶开起玩笑了。” 好一张利嘴! 宋酒眯了眯眼,这宋妙柔可真不简单!不过对着两人说了几句话,就这么将黑白颠倒过来了。 分卷阅读217 分卷阅读218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18 外人听来就会认为方才蒋氏和小李氏不过是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罢了,硬生生洗白了两人之间的不愉快。 正想着,那厢宋妙柔已经开始念诗了。 “轻肌弱骨散幽葩,更将金蕊泛流霞。欲知却老延龄药,草摧时始起花。1” 宋琳姿率先鼓掌,赞道:“五妹妹念的诗不错,金蕊泛流霞,光是听着就觉着那菊花的样貌甚美!” 宋妙柔腼腆一笑,无声地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老太太仰头看向宋琳姿,道:“琳姿啊,她们两个都念了诗,你也该念上两句,让祖母听听,有没有去年的好?” 宋琳姿含笑道:“祖母忘了,几个姊妹中还有人没有念诗呢!”宋琳姿的眼睛瞟向宋酒,老太太顿时会意。 宋酒的手腕受伤了,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美人靠那边,中途一句话也未说,确实很容易让人忽略她的存在。 老太太看向宋酒,方才的笑意敛了不少。“小九,既然你四姐姐都提议让你念一首诗,你的意思呢?” 这话听着半是亲近半是疏远,果真和宋琳姿这些姐妹比起来,她的状况当真是举步维艰。宋酒依旧闲闲的靠在美人靠上,笑道:“我念的诗,只怕祖母和众位伯娘婶婶听了不喜。” 小李氏扬声笑道:“有什么喜不喜的?眼下念几首菊花诗来听听,不也是为了应应景嘛!” 蒋氏落在了小李氏的后头说话,稍有不悦,但还是和颜悦色的对宋酒说道:“小九,你娘是诗书传家,你可不要在我们这些伯娘婶婶面前藏着掖着!” 宋酒弯起嘴角笑了笑,“既然伯娘和婶婶们愿意听,小九就献丑了。”宋酒也不站起身,就这么闲散地坐在那里,双眼看着花圃里的黄菊,一字一句的念道。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2” 众人听她念完最后一句,面上一片郁色。 宋酒早就料到她们会是这样的神色,只是随意一笑,并未放在心上。高宅大院里的女人们,哪里会喜欢这种打打杀杀的诗呢? 大李氏皱着眉头问道:“小九,你这诗里有什么杀呀,还有什么黄金甲的,听着很是霸气。可是这种诗多是男儿喜欢,你怎会中意这一类的诗?” 秦氏惊讶的看着宋酒,像是明白了什么。她心中涌起了高潮大浪,一阵又一阵的冲击着她的认知。 秦氏给宋酒的诗集里并未记载她方才念的那首诗,就连秦氏自己也不怎么喜欢那首诗。就像大李氏说的,此诗虽然霸气,但不是女儿家该喜欢的。 想着想着,秦氏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的女儿,做不了那囚居在后院的家雀。宋酒适合在无垠的天空翱翔,不该隐匿在勤园小小的浮翠居中。 宋琳姿走过来,低头问宋酒。“九妹,不知你还知道什么诗,也一并念了吧。我听方才的那首诗,诗意不俗。还想听九妹肚里藏着多少好东西呢!” 宋酒想到自己还要在宋家待上很长一段时间,可不能一下子因为一首诗暴露了自己的心性。思及此,宋酒轻笑道:“方才的诗不过是我闲来看见的,我喜欢的诗是另外一首。” 宋琳姿附和道:“那就请九妹念念,我也多学一首。” 宋酒捂着嘴笑道:“这首诗想必四姐姐知道的,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我喜欢的就是这一句!” 宋琳姿的眸子黯淡了几分,勉强的笑了笑。“原来九妹欣赏的是菊花寓意友人重聚。” 亭外突然传来两道声音,打断了宋琳姿和宋酒的谈话。 众人不约而同地朝那边看去。 宋玉恒和宋琦快步走到东篱亭前,拱手朝老太太见礼。“孙儿给祖母请安了!” 老太太沉着脸,声音却是柔和的。“你们两个皮猴儿,又跑到哪里去耍了?” 宋玉恒一脸的委屈,“祖母冤枉啊!孙儿住的可是掬香馆那边的院子,离祖母的牡丹园可有十万八千里呢!孙儿一路催促着三哥走快些,还是来迟了。” 宋琦时常替宋玉恒背黑锅,老太太也是知道的,睨了他一眼,嗔怪道:“你个皮猴儿,每回都要冤枉你三哥,也不知你的良心疼不疼?” 宋玉恒笑嘻嘻的说道:“祖母不必担心,孙儿的良心好着呢,一点儿也不疼!” 宋琦沉默的站在一旁,任由宋玉恒在那里瞎掰。 老太太看向宋琦,和颜问道:“阿琦,你的武功练得如何了?过些日子,老二就要回来了,你可要做好同他比武的准备。” 宋琦沉声道:“祖母放心,孙儿每日都在勤加练习,定不会让二哥失望的。” 老太太满意的点头,宋家念书的念书,练武的练武,哪一个也没有耽误。将来传出去,何人敢说她教养无方? 沈氏一听老太太的话,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喜悦,急切的问道:“老太太,您方才说锦承就要回来了,可是真的?” 老太太点了她的额头一下,无奈的笑道:“你这机灵,平日里就数你最聪明,今日反倒愚笨了。我像是那种拿人玩笑的?” 沈氏满心喜悦,急忙陪笑道:“老太太哪里是那样的人?媳妇不过是念着锦承,脑子有一瞬转不过来。” 众人说笑间,宋玉恒已悄悄绕到宋酒身边坐下。 第二十六章 :七哥威武(加更) 宋玉恒甫一坐下,就瞧见宋酒的左手上包扎着一层厚厚的布条。他双眉一拧,忽的不悦的问宋酒:“九妹,你的手是怎的了?” 采蓝在一旁解释道:“七郎君,娘子的手是在来的路上摔的,大夫已经瞧过了。” 宋玉恒紧紧的盯着宋酒,浑身散发着一股怒气。宋酒一怔,她不过是摔了一跤,宋玉恒至于在眼下这种场合发怒么? “你今日就给七哥说清楚,是不是有人故意整你的?”宋玉恒的声音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老太太皱着眉心问道:“你这皮猴又发的什么疯?你和阿琦都来晚了,还不来做几首诗赔罪?“ 宋玉恒冷哼了一声,双眼扫视了亭中的众人。“人都伤成了这样,还念个屁的诗!”宋玉恒忍不住说了粗话,叫亭中的人吃了一惊。 老太太脸一沉,喝道:“她的手不过是扭伤了,大夫也瞧过了,你如今来做事后诸葛亮,有甚的用处?还敢跟我们置气,我看你是皮子痒了!” 宋玉恒一把拉起宋酒,一身傲骨。“也就只有你们心宽!九妹不过是从前做错了事,如今回了家,你们个个都没给她好脸色瞧!哼,你们不疼她,我还疼呢!” 宋玉恒转头看向懵懵的宋酒,“九妹,咱们走!与其受这个窝囊气,还不如陪七哥出去逍遥自在!” 老太太气得面色涨红,咄咄的戳着手里的手杖。“宋玉恒!你难 分卷阅读218 分卷阅读219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19 道不把祖母放在眼底了?” 宋玉恒将宋酒护在身后,谨防老太太一气之下将手杖扔到她的身上。“我几日没瞧见九妹,以为她在家里过得不错。谁曾想,竟然有人在背后使绊子,硬是要她不好过!好啊,那大家都不要好过!” 宋酒看着宋玉恒的后脑勺,眼中一热。她那颗有些冰冷的心好像破了一个小洞,而宋玉恒那一丝丝炙热的关怀就这么蹿了进去。 沈氏在一旁好言相劝,“玉恒就少说几句,老太太如今正在气头上,你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宋玉恒向来尊敬沈氏,放缓了脸色对沈氏说道:“伯娘,我就玉姝这么一个妹妹,若是连我都不护着她,还指望何人?” 老太太脑袋中嗡嗡作响,手指不住的颤抖。她指着宋玉恒咬牙道:“你看看这边,锦瑶也是你的妹妹,怎么不见你平日里护着她?” 宋锦瑶轻哼一声,并不正眼瞧宋玉恒。 宋玉恒不屑地轻嘲,“锦瑶从未将我当作哥哥,我为何要护她?分明九妹才是家中最小的妹妹,你们却个个都忽视她!既然如此,当初为何要让三哥去将她接回来?” 宋酒心中冷笑,她自然知道宋家的人为何要将她接回来。 因为她的身上有名籍,那可是关乎到宋家名声的重要物证。他们将她接回来,不就是为了好好的囚禁着她么? 宋玉恒越说越激动,脖颈上的青筋暴起,耳根也红了大片。“你们若是瞧不惯,大不了我带着九妹离开就是!” 秦氏一把拉住宋玉恒,轻喝道:“阿恒,你是要气死娘吗?” 宋玉恒见秦氏眼中又含了泪,无奈地叹气。“娘,旁人不知道,难道你心里还不清楚吗?九妹从前是什么性子,你比她们都清楚。可是你知道吗?我去临安接她的时候,她那冷漠的眼神,仿佛将我千刀万剐了上千回!” 秦氏擦了擦泪,抽泣道:“玉恒,娘也有娘的难处……” 宋玉恒不欲再听,拉着宋酒快步离开,将所有人都撇在亭中。 采蓝提着裙角就要追,老太太厉声呵斥道:“不准追,让他们去就是!” 一次好好的赏菊宴,就在宋玉恒的掺和下搅得不欢而散。 于媪扶着气得头晕的老太太回静得堂歇息,各房的夫人由婢女陪着回了各自的院子。 宋玉恒直接将宋酒带出了勤园,跑到了永嘉的大街上。 逃离了那个压抑的勤园,宋玉恒大吸了几口气,面色也舒展了。“嗨,还是外头舒服!早知道如此,当初就不该带你回来。” 宋酒轻笑,就算宋玉恒不带她回来,她也要回来的。虽然可能是以另一种身份…… 见宋玉恒的衣襟被汗水打湿透了,宋酒递过帕子。“擦擦吧,方才你其实不应该冲动的。” 宋玉恒浑不在意的擦拭着汗珠,咧着嘴笑道:“九妹,你可是我的亲妹妹!他们想尽手段来害你,我若不跟她们闹一闹,还真以为没人能替你出气了?” 往日像个孩子一般天真的宋玉恒,竟然也有如此英勇的时候。他同老太太顶嘴的时候,威风凛凛,瞧着令人心生敬畏。 “七哥!”这是宋酒第一次真心实意的喊他,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你怎么就成了我的七哥?” 宋玉恒怜爱的摸着宋酒的鬓边,豪迈的说道:“因为娘先生的我,我便是你的七哥,这一辈子都变不了!” 眼眶一热,鼻尖一酸,宋酒转过身轻轻擦去泪水。回过头时,笑着对宋玉恒说道:“你今日倒是出尽了风头,可想过回去了如何面对?若是祖母向爹告你一状,仔细爹扒了你的皮!” 宋玉恒眨眨眼,天不地不怕的说道:“往日都有宋琦替我顶着,爹哪里会下死手?” 宋酒此刻在心中为宋琦感到悲哀,摊上宋玉恒这么一个弟弟,可能这一辈子都得在宋淮宥面前替他被黑锅了。 “九妹,既然出来了,七哥带你去吃些好吃的!”宋玉恒拉着宋酒往前走,混在街上的人群中,异常兴奋。“你好几年没回来,怕是忘了永嘉街上的模样。” 宋酒无奈,她哪里是忘了,是根本没来瞧过! 两人在大街上逛到了天擦黑,这才兴尽晚回家。 此时的宋玉恒还不知道,鹊桥仙里正有一场浩劫等着他回去承受呢。 宋淮宥接到秦氏派人送去的消息,处理完县衙里的公事,就早早的赶回家。 可到家的时候,依旧没有瞧见宋玉恒的影子。莫的,宋淮宥心中的火气冲上头,提着篾条站在鹊桥仙的门口等着。 第二十七章 :求情挨打 宋酒和宋玉恒甫一进了东园,正想着挑哪条路回去。秦氏身边的婢女留清提着灯笼从后边的亭子上走下来,着急的唤道:“七郎君,九娘子,你们此刻万万不能回去啊!” 宋酒正要问留清,宋玉恒已经先她一步问了。“留清,为何我们不能回去?难道是娘的意思?” 留清揪着眉头,只说道:“如今老爷正在鹊桥仙等着你们呢!若是娘子从鹊桥仙这边的小路走过去,定会被老爷逮个正着!” 正说着,时常跟在宋淮宥身边的随从就鹊桥仙方向来了。留清一见是他,急忙住了口,一脸的焦急之色也立刻收敛起来。 宋酒转头,那随从正好走到他们跟前。随从弓着身子拱手道:“郎君,娘子,老爷让小的来请二位去一趟鹊桥仙。” 声音不容置疑,显然是得了宋淮宥的死命令来的。 宋玉恒不耐烦的摆摆手,“你先去,我们随后就来。” 随从低眉顺眼纹丝未动,像一根木桩一样杵在那里。 “耳聋了吗?”宋玉恒高声喝道,抬起脚就往随从身上踹去。 宋酒下意识的一把将他往后拽,宋玉恒一个不稳,险些摔倒在地。看着抓着自己的手,宋玉恒皱眉问道:“九妹,你拉我作甚?难道如今我连一个下人都不能教训了?” 宋酒摇头,朝留清使了个眼色。 留清即刻会意,去和随从说了几句好话。那随从是跟在宋淮宥身边的,时常能见到留清,晓得她是秦氏身边的得力婢女,对她倒也客气。 这边,宋酒低声劝宋玉恒。“七哥,你若是踢了他,岂不是又给自己扣上一项罪名?” 宋玉恒带着宋酒去外头逛了小半日,心情好了几分。但一回来就看见一个随从这样的不懂规矩,心里还未消下去的火气哗的一下冒了起来。他哼哼几声,道:“当真是狗仗人势,不过是跟在爹身边多露了几次脸,就想在我面前摆脸色!” 宋酒无声的叹气,之前还觉得宋玉恒有几分哥哥的样子,眼下又没了。瞧着就是一个实打实的低龄孩童,还为这点小事气恼。“七哥,我晓得你心里还有气。但是他是爹派来的,你踹了他,岂 分卷阅读219 分卷阅读220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20 不是拂了爹的面子?” 宋玉恒嗫嚅了一下,不再反驳。 宋酒见他态度和缓了几分,再劝了几句,这才让他跟着随从一道去鹊桥仙。 宋淮宥站在月门外,手里攥着一把扎好的篾条,气得竖起了浓眉。只要宋玉恒敢跟着随从回来,他非要打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孽子不可! 当着众人的面和老太太唱反调,他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从小到大,自己都没同老太太吵过一句,他倒好,为了不争气的小九,竟然和老太太顶嘴! 气,真的是气到了极致。宋淮宥握着一把篾条,在月门前踱来踱去,时不时的看向通到鹊桥仙必经的小路。 秦氏不安的站在窗边,揪着一块丝帕盯着月门外,喃喃道:“老爷不会真的要打死阿恒吧?” 留欢柔声安慰道:“夫人放心,老爷兴许只是想吓唬吓唬七郎君,想给他一个教训罢了。七郎君平日里随意惯了,在人前也没大没小的。今日和老太太顶了两句嘴,老爷生气也是正常的。” 宋玉恒自小就疼爱宋玉姝这个妹妹,这是整个宋家上下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从前只要有任何人对宋玉姝有半点的不好,宋玉恒第一个就冲上去报仇。 后来出了那件事情之后,整整一年,宋家上下阴云笼罩。宋玉姝又带着小郎君偷偷跑了,自那以后,宋玉恒没了要保护的人,性子愈发随意,没有半点正经的样子。 想到这些,留欢心酸的望着秦氏的侧脸。出了那样的事情,其实夫人才是最难受的人。奈何她掩饰得很好,外人便也瞧不出什么来,就以为二房的夫人是个没心没肺的人。 “孽障!你还敢回来!” 宋淮宥的一声威吓将留欢和秦氏的神思拉了回来,两人急不可耐的走到隔扇门前,扒着门边看着月门那里的动静。 宋酒劝着宋玉恒来了鹊桥仙,才刚走了一半路程,就被宋淮宥吓得停住了脚。捏着宋玉恒衣袖的手一紧,下半晌受伤的手腕开始隐隐作痛。 察觉到她的害怕,宋玉恒低声道:“九妹放心,七哥会护着你的。”说罢,宋玉恒将她护在身后,一步一步地靠近宋淮宥。 “爹!”宋酒和宋玉恒齐齐唤了一声。 宋淮宥的眉头动了动,呼吸忽然急促。宋酒察觉到不对劲,一眼就看见了他手中的篾条。她赶紧将宋玉恒往一边推去,恰好听见呼呼的风声从耳边闪过去。 扑了个空,宋淮宥嘴角一抽,骂道:“你个逆子,还敢躲?”说着,又抡起篾条往宋玉恒身上打去。 这回,宋玉恒没有躲过去,篾条打在他的身上发出啪啪的响声。 宋酒赶紧去拉住宋淮宥的手,劝道:“爹,七哥有什么错,您好好说就是,何必要下如此狠手?” “你给我一边儿待着去!”宋淮宥一甩手,猛地将她推到墙边。 留清只听见咯嘣一声,像是骨头碎裂的声音,吓得赶紧过去扶住宋酒,声音有些颤抖。“娘子,你可还好?” 宋酒倒吸了一口凉气,觉得这一次她的左手定是废了。两眼朝左手看去,她仿佛只看见一双手,却丝毫感觉不到那只手的存在。 留清满目震惊,伸出一个指头轻轻动了一下她的手,随即看向宋酒。 宋酒摇头,什么感觉也没有。 “郎君,娘子的手……”留清大喊了一声,破了音。 篾条划过空中的呼呼声还在继续,一下又一下的打在宋玉恒的身上。原本只要挨几下打,宋淮宥的火气定会消的。可一听留清破音的呼喊,他便不再忍了。 一把推开宋淮宥,宋玉恒赶紧去看宋酒。“九妹,你怎么了?” 留清慌忙说道:“娘子的手……没有知觉了……” 宋玉恒正要扶着宋酒去找大夫,这时宋淮宥一把扯住他的衣襟,将他拉到自己面前。“留清去请大夫,至于你,就给我乖乖待在院子里。今日咱们的话没有说完,你哪儿也不准去!” 宋玉恒啐了一口,双眼瞪向宋淮宥,怒喝道:“爹,那是你女儿,是我亲妹妹!你为了打我,竟然连自己唯一的女儿也不管了吗?” 秦氏这时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看也不看两人,直接扑到宋酒身边。“九儿,你怎么样了?快……去请张大夫啊!” 秦氏的哭喊声从没有这样大,往日她都是温声细语的同每一个人说话,教人忘了原来她也是会大哭会大喊的人。 第二十八章 :消息震惊 静得堂中,老太太正半卧在罗汉床上。 婢女遇春半跪在罗汉床前,轻轻柔柔的替老太太捏着腿。遇夏则是倒了一杯安神茶,缓缓走到老太太身边,正要递上去时,门外就传来了于媪的声音。 老太太原本眯着的眼忽然睁开了,挥手令遇春退到一边去。 遇夏还端着安神茶,踌躇着轻声问道:“老太太,这安神茶……” 老太太摆摆手,吩咐道:“准备一把椅子。” 遇夏便端着安神茶退下了,遇春备好了椅子,也跟着遇夏一起出去。 于媪将张大夫带进来,恭敬的朝老太太回道:“老太太,张大夫来了。” 郑大夫闻声赶紧上前来见礼,老太太指了指一旁的椅子,他忐忑不安的坐了上去。“不知老太太这回找我,为的是什么事情?” 老太太时常找他,多是询问一番家里人的身子状况如何,有时是为了给自己看诊。但他今日见老太太的神色,不像是有什么不舒坦的地方。张大夫暗暗想,难道是哪房的夫人又病了? 老太太看了一会子张大夫那双紧张得直打旋儿的手,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沉着声问道:“张大夫没有话要同我这个老太婆讲么?” 张大夫一听,吓得立刻站了起来,心虚地说道:“老太太想听我说什么呢?我只是一个大夫,平日里就知道看病抓药,旁的事情我是不管的。” 是了,待在这样的高门大户里,便只能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做自己的事情。张大夫说的没错,同时也向老太太表明了自己的心意。他就算真的听到什么消息,也会死死的烂在腹中,绝不说出去。 老太太轻笑一声,更加令张大夫的心砰砰直跳。“张大夫,今儿你替小九看病,可瞧出什么没有?” 张大夫闻言,心里咯噔一下。不经意的闭了一下眼睛,心中悔恨自己怎么做得如此显眼,教老太太瞧了去? “你只管说,在静得堂里,没有你担心的那些问题!”老太太沉着脸,刻意说重了静得堂几个字。老太太这是在提醒他,如今宋家管事的还是她这个老太婆。在这里,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逃得过她的眼睛。 张大夫沉默良久,久得老太太都要以为他当真没有什么要说的时候,他才开口。“老太太,虽然此事我也没有十成的 分卷阅读220 分卷阅读221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21 肯定,但始终涉及到宋家,我也只好说两句。” 张大夫左右瞧了瞧,屋里只有于媪一个人,可是门前还站着遇春和遇夏两个婢女。 老太太拔高了声音,说道:“遇春遇夏是我的人,做事晓得轻重。张大夫只管说就是,若是让我听见今日的消息有一点透露到其他人耳中,我定不轻饶!” 门外的遇春和遇夏的身子动了动,将脑袋埋得低低的。老太太这是在警醒她们,又是在传达她对她们的信任。 张大夫这才犹豫的开口道:“今日,我替九娘子正骨的时候,无意间把到了她的脉象……九娘子她,像是中了宋家的春草绿!” 老太太和于媪皆是一怔,随即瘫软在罗汉床上。于媪尚好些,还晓得去扶老太太一把。倒是门外的两个婢女一脸懵,什么也不清楚。 老太太挨着于媪,重重的喘了几口气,一直喃喃道:“春草绿……春草绿。” 宋家的春草绿是有名的毒药,这在名门贵族的圈子内是人尽皆知的。“春草明年绿,王孙归不归。”这“春草绿”的名字便是从这里来的。 可那些知道春草绿的人只知道这名字的来源,却不知道这背后的故事。当初制这毒药的是宋家前几代的祖先,听说是为了一个背信弃义的女人专门弄的。 张大夫之所以知道九娘子中了春草绿的毒,便是因为三年前,宋家的另一位娘子也中了同样的毒,而且不治身亡。 老太太好半晌才缓过劲来,问道:“张大夫,你确定阿姝她真的中了春草绿?”才多久的功夫,老太太对九娘子的称呼就由“小九”变成了“阿姝”。不过张大夫也不觉得奇怪,毕竟以前老太太都是如此唤九娘子的。 张大夫垂头,吞吞吐吐的说道:“我听说今日七郎君在牡丹园同老太太置气,许是七郎君也知道九娘子中毒的事情。否则以七郎君对您的敬重,不会如此不知轻重的。” 老太太点头,她也猜到了。阿恒自小就宠爱自己的妹妹,如今又晓得妹妹中了毒,心里有火也是正常的。这事若是让她碰上了,说不定做得更过。 老太太活了一辈子,到最后关心的不是自己的儿女,而是她的孙子和孙女们。儿子女儿虽是由她养大的,可心里多少对她有怨恨。可是孙子和孙女们不同,他们中间有几个还是她养着长大的,比儿子和女儿还贴心。 宋玉姝就是她带在身边长大的,秦氏虽然也常常来看,却比不上她和宋玉姝亲厚。可是她最亲厚的孙女儿长大了,竟然帮着他人做坏事来欺骗自己,她的心也渐渐凉了。 可就算怎么凉透心,老太太的心里还是惦记着这个一手带大的孙女。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呢?听到宋玉姝中了春草绿,她的心就一阵儿一阵儿的抽搐。对这个孙女儿的抱怨也不如往日那般强烈,反倒希望马上就能见到她,对她嘘寒问暖。 正想着,老太太起身就要去浮翠居看看自己的亲孙女。 门前的遇春和遇夏拦着一个婢女,死活不让进来。叽叽喳喳的声音朝得老太太心烦,于媪出声喝道:“谁在门外?” 遇春进来回道:“老太太,是鹊桥仙那边的留欢。” 留欢被遇夏挡着进不去,只好在门外叫嚷。“老太太,求您快去救救七郎君和九娘子吧!若是再晚些,就要被老爷打死了……” 老太太颤巍巍的拄着手杖出来,威严的声音吓得留欢噤了声。“你说谁在打他们?” 留欢抽泣着说道:“回老太太,是二房的老爷。夫人命婢去找张大夫,可婢听说张大夫来了您这里,这才顾不得规矩……求老太太救救郎君和娘子吧……” 留欢说着,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儿,涕泗横流。遇夏死死的挡着她,怕她一个激动就扑到在老太太身上。 老太太拄着手杖就往外走,朝屋内的张大夫着急的喊道:“张大夫,救人的大事,你还愣着做什么?” 张大夫赶紧出来,吩咐留欢道:“你赶紧去将我的药箱拿来,越快越好。”说罢,他赶紧追上先行一步的老太太。 第二十九章 :棒打孝子(加更) 遇春和遇夏两个婢女一前一后的打着灯笼,于媪在中间搀扶着老太太往鹊桥仙赶去。 几人走的是正中央的那一条长长的直廊,是以没有惊动住在南边的大房、三房和四房的人。 离鹊桥仙越来越近,还隔着一段距离,老太太就听见二儿子叫骂的声音,期间还夹杂着竹篾打在皮肉上的响声。 可是如此大的阵仗,竟然没有听见半点叫唤呻吟。过了月门,老太太就瞧见一个人跪在院子里,自己的二儿子正举着一把篾条朝他身上啪啪的打下去。 老太太看得心惊肉跳,觉得那条子就像是打在自己身上一样。她急忙出声吼道:“住手!” 宋淮宥听见老太太的声音,举在半空中的手收也不是,落也不是。“母亲,你怎的来了?” 留欢赶紧跑到宋玉恒身旁,见他的衣衫已经被竹篾打破了许多条口子。她惊恐的捂着嘴,心里数了数他身上的破痕,竟有数十条。留欢被他背上渗出的血迹吓得哭出了声:“郎君!” 老太太听见留欢的哭声,皱着眉头走过去。遇夏将灯笼靠近宋玉恒的背部,老太太看得真真切切,气得指责道:“淮宥,你是要将他打死才满意吗?” 宋淮宥赶紧给老太太跪下,凄厉的说道:“母亲,儿子没有教好自己的儿子,让您受委屈了!” 老太太一下子驳回他的话,不满的说道:“我哪里受委屈了?你哪只眼睛瞧见了?啊?”她手中的手杖重重的敲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宋淮宥握着竹篾,怒其不争地瞪了宋玉恒一眼,义正言辞的说道:“母亲,儿子听说下半晌这个逆子在牡丹园忤逆了您。儿子心中气不过,这才教训了他几下。” 老太太走到宋玉恒身边,牵着他的衣裳,颤抖着双手。“这就是你所说的教训了几下?不管阿恒有没有忤逆我,就算忤逆了,也得是我来管!你瞎掺和什么?难道你自以为做了永嘉的县老爷,就可以在这个家里横行霸道了?” 老太太说了一通,攥着拳头捂在嘴边咳了许久。 宋淮宥听着竟然重重的磕了几下头,担惊受怕的说道:“母亲别动怒,儿子并没有那个意思!” “哼!”老太太嗤了一声,“遇春和留欢赶紧将阿恒扶起来。” 于媪顺手接过遇春手中的灯笼,静静的站在老太太的身边。 张大夫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老太太身后,左右瞧了瞧,竟然没有看见二夫人和九娘子的身影。 老太太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冷声问宋淮宥。“二媳妇和阿姝哪里去了?” 宋淮宥左右看了看,也不知道。方才他只顾着去 分卷阅读221 分卷阅读222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22 打宋玉恒这个不孝子去了,哪里顾得上她们母女。 留清从屋子里出来,到老太太面前福了福身,道:“老太太,夫人和娘子正在屋里。” 老太太赶紧叫上张大夫往屋里去,一进门就看见宋酒躺在罗汉床上,床边吊着一只无力的手。 秦氏坐在床边不住的哭泣,倒是宋酒还面带微笑的宽慰她。看到眼前的一切,老太太没由来的鼻尖一酸,眼角落了几颗眼泪。 宋酒最先瞧见老太太,正欲起身请安。 老太太顾不得于媪的搀扶,快步上前来按住她,柔和的说道:“祖母带了张大夫来给你看看。” 宋酒依言躺在罗汉床上,静静的等着张大夫来瞧一瞧她的手。 眼下慌乱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就像秦氏抽抽搭搭的在一旁哭了许久,也不见得她的手好上几分。反倒是她听着秦氏的声音,心里愈发没底,却要忍着笑安慰秦氏。 张大夫捏了捏宋酒的手臂,见她脸上没有任何疼痛的反应,又加重了力气掐了一下,还是没有反应。 老太太紧张的问道:“张大夫,她的手如何了?” 秦氏亦是一双通红的双眼看着张大夫,满是期盼的神色。 张大夫摇摇头,说道:“原本九娘子的手就有伤,眼下当真是骨裂了。还请老太太和夫人先在门外等候,我好替九娘子施针。至于能不能成,就看天意了。” 老太太急忙点头,留下留清和留欢两个婢女在房里看着。 老太太和秦氏相携着出门去,于媪和遇夏遇春两个婢女也紧跟着出去,屋子一下就清净了不少。 张大夫从药箱里取出几根银针,朝宋酒身上扎了几针。 一刻钟之后,张大夫伸手捏了捏宋酒的手指头,宋酒竟然感受到了疼。 张大夫低声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九娘子,你的手只是暂时失去知觉罢了。我替你扎了针,便没什么大碍了。” 宋酒疑惑,挑眉问眼前的张大夫:“大夫,既然我的手没什么大碍,你为何要欺骗祖母?” 张大夫略微一笑,道:“就当是我还你一个人情,当年我没有救人,如今也只好在娘子的身上补偿回来了。” 他的话说得无头无尾的,更加令宋酒心生疑惑。这个张大夫好像知道很多事情,可是他又不愿意多说。 门外突然传来老太太满含怒气的声音,听着像是在责骂宋淮宥。 “你只顾着打你的儿子,却丝毫没有顾及你的女儿!若是阿姝有个三长两短,你是不是要二房绝后你才开心?”老太太气喘吁吁的骂道,气得目眦欲裂。 宋淮宥跪在地上,硬气的说道:“母亲袒护他们,儿子可以理解。可是子不教父之过,儿子不想他们日后被人家指指点点的,说我宋家没有教养!” 老太太说时迟那时快,抡起手杖就往宋淮宥身上打去,口中怒骂:“你孝顺,我和你爹当年教养你的时候,可曾对你动过手?棒下出孝子,那我今日就打你几棒,免得人家说我这个老婆子没有教子无方!” 秦氏一把扑在宋淮宥面前,求情。“母亲,宥郎也是为了孩子们的将来着想,您就手下留情吧!阿恒和阿姝才刚受伤,难道您忍心看着媳妇一人守着他们哭着过日子么?” 留欢和留清两个听见秦氏的哭喊,急忙跑出屋子,此刻只剩下张大夫和宋酒两人在房中。 宋酒听着老太太的怒吼和秦氏的哭喊,笑问:“这就是张大夫送我的礼物?” 张大夫沉重的点头,他的脸上带着深深愧疚,看宋酒的眼神像是在看另一个人。“只要娘子喜欢就好,我这颗心也能得到些许安稳。” 宋酒握着自己的左手,垂首勾出一抹难以形容的笑。 原来,宋家的一个大夫身上也藏着不少秘密啊。 第三十章 :初次试探 在鹊桥仙闹到半夜,老太太才让众人散了。若是再这么闹下去,只怕两边的人都会心生怨怼。 宋玉恒由仆人背着送回东园的掬香馆去了,于媪和遇春遇夏两个谨小慎微的扶着老太太回西园的静得堂。 宋酒从屋里出来,只见宋淮宥冷眼瞧她一眼,冷哼一声,不顾秦氏的呼唤就甩袖进屋。 秦氏面上还带着泪,走到她身边轻声说道:“九儿,你爹方才也不是有意要推你的。你且记住了,今晚在鹊桥仙的事情不可对外人提起一字。” 这个外人,指的自然是大房、三房和四房的人。宋酒也不傻,若是这些被她们知道了,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事情。 宋酒点头,抬起右手替她理了理鬓边的乱发。“娘,你放心,我晓得分寸的。”宋酒朝屋里看去,只见一个身影映在窗前,她低声对秦氏说道:“爹想必从未被祖母打过,更何况还是当着我们的面?娘你好好宽慰爹,女儿就不打扰你们了。” 秦氏点头,吩咐留清将宋酒送出月门。采蓝和忍冬两个早已等在那里,见她出来,赶紧快步迎上去。 两人齐齐唤了一声:“娘子。” 宋酒点头,回首辞谢了留清,便带着两个婢女从北边的曲桥一路走回浮翠居。 入秋后,天上的明月似乎也越来越圆了。皎洁的光辉倾洒在曲桥下方的池水中,荡漾出一波又一波银色的光圈。 一旁的杂草丛中不时传来蟋蟀的叫声,在这条寂静的路上分外响亮。三人走在曲桥之上,宋酒能清楚的听见忍冬和采蓝两人的呼吸声。 “今夜是何人去浮翠居通知你们的?”宋酒忽然出声问道。 忍冬在后头一愣,立即回答道:“是老太太身边的遇夏。” 宋酒听是遇夏,也放宽了心,不再问话。 采蓝在前头提着红灯笼,微微侧头轻声问道:“遇夏姐姐说娘子的手又受了伤,可还打紧?” 宋酒的右手正托着受伤的左手,想起张大夫临别前对她说的话,宋酒的面上忽然闪过一丝笑意。似乎很是遗憾,宋酒失望的说道:“张大夫说这手怕是骨裂了,得好生养养。” 忍冬赶紧关切的问:“娘子的手是要用来做大事的,这骨头裂了,该如何是好?” 宋酒安慰道:“放心,张大夫说了,只要多喝些滋补的汤药,这骨头会长起来的。”她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一个劲的忽悠忍冬。 宋酒眼下还不打算将此事告诉眼前这两个婢女。忍冬是个真性情之人,什么事情都会表现在脸上,旁人只要瞧上一眼就能猜得七七八八。采蓝倒是能藏得住事,可她是秦氏派过来的,若是她将事情的真相告诉秦氏,岂不是要连累张大夫? 宋酒觉得张大夫一定知道不少宋家不为人知的事情,她决定暂时在暗中观察张大夫,然后从他那里套点消息。 回到浮翠居的时候,屋里的烛火还亮着,宋清盼那间 分卷阅读222 分卷阅读223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23 的烛火倒是没亮。 月心蹲在门前打着瞌睡,丝毫没有察觉到宋酒和忍冬采蓝的脚步声。忍冬本就对月心有些戒备心,见她如此明目张胆的睡在主子的门前,气呼呼的走到月心跟前,不满的踢了几下月心的脚尖。 月心这才苏醒过来,见宋酒站在忍冬身后,整个人登时就清醒了,急忙跪在地上。“娘子,您终于回来了!” 宋酒轻声应了,抬脚进了屋子。“你也累了一日,下去歇息吧,今夜由忍冬值夜。” 月心慌忙提着裙角站起身,一声不吭的退了下去。 忍冬哼了一声,不悦道:“娘子,您对她也是宽厚。若是我啊……” 宋酒抬眸看了忍冬一眼,问道:“若是你,是不是要打她一顿才解气?” 忍冬嘟着嘴退到一边,蹑手蹑脚的进了偏房,去瞧瞧宋清盼睡了没有。 采蓝端来热水,将绵软的帕子浸湿透了,绞干了递到宋酒手中。她见宋酒眼睛周围黯淡了不少,心疼的劝道:“婢伺候娘子梳洗了,娘子就早些歇下吧。今日在静得堂和鹊桥仙闹了这么两出,就算娘子是铁打的,也经不住如此煎熬。” 宋酒将冒着热气的帕子一把覆在面上,上边蒸腾的热气扑面而来,只觉得浑身都松散下来。“这有什么,想我在临安的时候,比这累的时候多了去了……” 因帕子捂着她的唇,采蓝只听见她在说话,却没有听见她在说什么。采蓝也不好再问,只当是她在说着一下敷衍自己的话。 等采蓝下去歇息,忍冬也从偏房回来了,宋酒朝忍冬挥手,轻声吩咐道:“去外边将许嘉叫进来。” 忍冬是知道许嘉悄悄跟着她们进了宋家,可是不懂为何宋酒此刻要见他。虽然不解,但忍冬还是走到院子里,学着猫儿叫了两声,许嘉便从暗处跳了出来。 忍冬被他吓了一跳,不敢出声大喊,捂着砰砰直跳的心口快步进门。 许嘉依旧是一身黑衣,在烛光的照映下显得很是深沉。他醇厚的嗓音有些低沉,似乎是顾及到偏房里还睡着宋清盼。“娘子有何吩咐?” 宋酒揉着眉心,问道:“今日月心在浮翠居都做了些什么?事无巨细,你都说说。” 许嘉抱着那把沉重的剑,缓缓说道:“娘子离开后,等小郎君醒了,她便催促着小郎君将今日的课业做了。晚些时候,等用过昏食,她便陪着小郎君在院中玩耍。” 宋酒觉得不可思议,按照宋清盼贪玩的性子,竟然会听月心的话乖乖将课业做了?在临安的时候,宋清盼做课业也认真,但那是因为有王之焕监督,再加上有王琢在一旁做榜样。 见宋酒的神色,许嘉又说道:“小郎君一开始也是不愿意,但她哄小郎君说只要做完了,便会带着小郎君玩儿,还会给他最爱吃的糖。” “月心当真给阿盼吃糖了?”宋酒皱眉问道。宋清盼如今还小,吃糖也是正常的,可是他却吃得有些多。为了防止他烂了牙齿,宋酒每日都会控制他吃糖的数量,月心竟然敢偷偷给他吃。 许嘉摇头,道:“郎君陪着她玩了半日,早就将吃糖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忍冬嘟囔道:“没想到,这月心还是有几分用处的。” 宋酒笑了笑,放许嘉出去了。 月心到底可不可靠,还是要再考验一番。她在宋家根本没有信得过的人,若是月心能够忠心为她做事,便能事半功倍。 第三十一章 :探望病人 翌日,宋酒早早的就起了。在用朝食的时候,宋清盼盯着她的手腕看了好久,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娘亲,你为何要在手上缠那么多布条啊?” 宋酒替他擦了擦嘴角,忽悠道:“因为这样好看呐,你舅舅身上也缠了不少呢!等会儿见了你舅舅,可不要这么问他,知道么?” 宋清盼摇头,嘟着嘴问道:“既然娘亲说好看,舅舅肯定也认为好看。那阿盼为何不能这么问舅舅呢?” 宋酒无奈的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这孩子怎么会有这么多问题要问呢? 采蓝在一旁布菜,笑着说道:“小郎君不懂,七郎君是受了伤,娘子为了让七郎君心里好受些,这才缠上的。小郎君等会子见了七郎君,一定要说些好话逗逗他,这样七郎君心情好了,指不定会给你买糖吃呢!” 宋清盼扒着碗里的饭,笑道:“原来娘亲是为了逗舅舅开心,阿盼明白了!” 宋酒赞许的看了采蓝一眼,采蓝腼腆的垂头笑着继续替两人布菜。 朝食毕,留忍冬在浮翠居看着,宋酒带着宋清盼到东园的掬香馆去。采蓝和月心是宋家的老人儿了,跟在身边也妥帖些。 宋玉恒和宋琦都住在掬香馆后边的一溜三间屋子里,因着掬香馆这边也种着菊花,景致不错。 甫一进了院子,在掬香馆伺候的几个婢女见是宋酒来了,纷纷停住脚步,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婢见过九娘子。” 宋酒挥手让她们离去,携着宋清盼进门。 宋玉恒见小小的宋清盼蹬着小脚进门,趴在床榻上的他憋着气笑嘻嘻地喊道:“阿盼,到舅舅这儿来!” 宋酒见他上半身都趴在软软的枕头上,许是气不顺,憋得他一脸通红。宋酒边走边笑,“七哥,你这是在练什么气功么?瞧你那红脸,都能去唱戏了!” 宋玉恒忍着背上的疼痛,轻轻侧了身子揽着宋清盼。“昨日就唱了一出戏,今儿唱不起了!” 宋清盼捏着宋玉恒的鼻尖,糯糯的说道:“舅舅,你昨日和娘亲去看戏了么?阿盼也想去看!” 宋玉恒笑眯眯的握着宋清盼的小手,柔声道:“等舅舅好了,肯定带你去!”正说着,背上又传来火辣辣的疼,宋玉恒长嘶一声,龇牙咧嘴对宋酒说道:“九妹,爹下手也忒狠了。那篾条有一指宽,爹也不嫌打得手疼?” 宋酒睨他一眼,“你也不知求个绕,爹没听见你哭号,定是以为你不疼,肯定要接着打!” 宋玉恒又趴在软枕上,两手扒拉着软枕四角的穗子,道:“我好歹是个男子汉,被打了几下就哭号求饶,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若是让宋琦听见了,又得骂我没出息!” 听他谈起宋琦,宋酒往外头看了看,好奇的问道:“我方才来的时候没瞧见三哥,他没在?” 宋玉恒浑不在意的说道:“估摸着是找个清静的地方练武去了。再过些日子二哥就要回来了,他先前和二哥打过赌,若是比武输了,得陪他去一趟花满楼。” “花满楼?”宋酒闻言,鄙夷的看向宋玉恒。“你是不是也参与了?” 宋玉恒嫌弃的瞟了宋酒一眼,道:“九妹你想多了,他们只是去赌一赌今年的花魁会花落谁家。你瞧瞧你满脑子都想的什么,龌龊!” 采 分卷阅读223 分卷阅读224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24 蓝和月心还在屋里,听了宋玉恒的话不禁羞红了脸,只想找个缝钻进去,就当没听见两人说的话。 宋酒将宋清盼唤过来,命采蓝和月心两人带着去东园转一转。回到宋家,他整日都待在浮翠居里,也该让他看看勤园的样子。 采蓝和月心才刚带着宋清盼离开,这厢院子里又传来吵杂的脚步声。 婢女在门口禀报道:“郎君,大夫人来看您了!” 话刚落,沈氏便提着裙角进了门。“阿恒啊,听说你病了,伯娘来看看你!” 宋酒急忙起身,盈盈对沈氏施了一礼,柔声道:“伯娘的消息真是快呢,我才来不久,您这就到了!” 沈氏过来笑着说道:“我哪里快了?还不是晨时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听她念叨了几句,这才来看看!” 沈氏看向趴在榻上的宋玉恒,秀眉一蹙,爱怜的走过去。“我们的阿恒平日里最听话了,伯娘瞧着都心生喜欢,怎的还被打了呢?” 宋玉恒干笑了几声,有些害怕沈氏的靠近,急忙说道:“伯娘,侄儿这点伤算不得什么的,劳您特意过来一趟,真是……” 沈氏丰腴的手眼见着就要往宋玉恒的脸上摸去,宋玉恒可怜兮兮的看向宋酒,求她出手相救。 宋酒笑着摇头,眨眼,暗暗说道:“七哥,伯娘这是心疼你呢,你就好生收下她的怜爱吧!” 宋玉恒此刻多么希望自己能有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这样沈氏就不会每回见到他都要伸手捏上一捏。认命的紧闭双眼,宋玉恒豁出去了。 可是这回沈氏只是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脸,笑道:“阿恒被打了一顿,消瘦了不少。伯娘回去就让青柠炖一锅骨头汤来,给你好好补补!” 宋玉恒受宠若惊的摸了摸自己还算英俊的脸,暗叹沈氏这回终于手下留情了。“伯娘,不过是些皮肉伤,不必破费的。” 沈氏正要说话呢,门外就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 “二娘让我来的,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拦我?” 屋子里的三人不约而同的朝门外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绯色轻纱褙子的婢女趾高气扬地责骂宋玉恒院里的婢女。 宋玉恒皱眉,开口朝门外说道:“让她进来!” 守门的婢女含着泪侧身让开,那身穿绯色褙子的婢女满是笑意的进门来。 见沈氏也在这里,婢女的面色一僵,却很快反应过来,虚虚行了一礼。“婢计荔见过大娘、九娘子、七郎君。” 沈氏面上的笑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不冷不淡地问道:“你们二娘让你来的?” 沈氏说的二娘就是大房里的妾室,蒋氏。来的婢女显然就是蒋氏身边的婢女,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婢! 计荔甜甜地笑着回答道:“二娘今日身子不适,听说七郎君病了,特意遣婢带上一盒上好的膏药来。”计荔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陶瓷小罐。“二娘说这膏药特管用,七郎君用了,过不了几日又会生龙活虎的!” 宋玉恒淡淡的笑着说道:“劳你跑这一趟,替我谢谢蒋伯娘的好意。” 宋酒上前去将药膏拿过来,搁在一旁的桌上。 计荔朝宋玉恒行了一礼,说汲雪楼还有事,就不多留了。 第三十二章 :红皮黑心(加更) 计荔离开不多久,院外又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听着比沈氏来的时候的阵仗还要大。 小李氏带着身边的婢女兰秋和明秋进来,守门的婢女见是小李氏,低着头让她们进门。 前脚刚踏进房门,小李氏明亮的声音就响起。“哟,这不是大嫂么?看来我还是来晚了一步,竟叫大嫂抢先了一步!” 沈氏陪着宋酒在一旁坐着,柳叶眉一动,笑道:“既然都是来看侄儿的,谁先谁后不是一样么?瞧你说的,好像我来早了能得到什么好处似的!” 小李氏迈着莲花步过来,纤长的手指搭在桌沿,埋头对沈氏笑着说道:“那倒是,大嫂处事一向都比我稳重,早些来也是好的!” 兰秋和明秋一人抱着一只盒子,轻轻的将盒子搁在桌上。沈氏指着那两个盒子对宋玉恒说道:“阿恒啊,这盒子里一个装着一只人参,一个装着燕窝。你瞧着哪个用得上,就用了吧!” 真是气派!小李氏出手竟然如此阔绰! 宋玉恒支着脑袋感激说道:“多谢二婶婶,二婶婶送的礼太贵重了,侄儿怕是用不上。” 小李氏哈哈笑道:“那你就留着吧,指不定什么时候能用上呢!反正这些搁在我哪里也是浪费的命,倒不如给你们补补身子。” 沈氏幽幽饮着香茗,道:“方才淑鱼遣计荔那个丫头送来了一盒上好的药膏,你这贵重的东西他怕是暂时用不上。” 小李氏眼角一飞,尖着嗓子不屑的说道:“我说呢,怎的会在掬香馆这里见到计荔那个丫头,原来是蒋淑鱼派她来的!计荔当真是攀了高枝儿了,如今过得真是风光,见了我也不吱一声!” 小李氏绞着手里的帕子,匿笑道:“怪不得我如此讨厌吃荔枝,原来是这个理儿!” 沈氏和宋酒不明,一脸迷惑的看向小李氏。 宋酒半开玩笑的说道:“二婶婶许是误会了什么,计荔不过是来送药膏的。” 小李氏哼笑,甩了甩帕子,道:“小九你不必替一个低贱的婢女说好话,那是你几年不在家中,不晓得这其中的因果缘由。你知道荔枝长什么模样吗?” 宋酒点头,从容的说道:“红皮儿,白肉,黑子。” 小李氏赞许的点头,蹙着吊梢眉道:“有一半儿你是说对了,可有一点得改改。荔枝不是黑子,而是黑心。计荔那个丫头,表面待人热情,内里却黑得污糟!” 沈氏倒了一杯香茗递到小李氏手中,道:“那件事情你还记着呐?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提着也烦心,何必呢?” 小李氏啪的一声将茶杯丢在桌上,银牙暗咬。“大嫂,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计荔可是我院子里的婢女。就因为她一句话,就将计荔要了去,我心有不甘呐!” 宋酒暗暗和床榻上的宋玉恒对了一眼,不着痕迹的摇摇头。她当真是听不得这些女人家之间的互诉苦衷,没奈何,再怎么无聊她也得坐在这里听着。 似乎意识到自己在小辈面前过于失态,而且还是在宋玉恒的屋子里。小李氏敛了敛神色,又恢复了先前的笑容。 “咦?怎么没瞧见二嫂?”小李氏东张西望地在找秦氏的身影。 宋酒急忙说道:“来的时候,我瞧着母亲往祖母的院子去了,许是有什么要紧事情。” 小李氏喃喃道:“二嫂也真是的,阿恒都弄成这副模样了,她不来瞧一眼。若是我的锦泽磕着碰着了,我可是要心疼死的。” 宋酒和 分卷阅读224 分卷阅读225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25 沈氏互相看了一眼,闭口不言。 小李氏的嘴从进门来之后一刻也不闲着,仿佛她才是这屋子的主子,全然忘了屋里还有一个病人需要静养。 兰秋这时上前来提醒小李氏道:“夫人,等会子给八娘子裁衣裳的大娘该到了。” 小李氏轻轻敲了自己的脑袋,“瞧我这记性,看来我得赶紧回汲雪楼去了。入了秋,锦瑶去年的秋衣也小了,得添置些新衣裳了。” 宋酒起身,委婉的笑道:“那二婶婶慢走,路上仔细些,急不得。八姐姐做衣裳可以慢慢来,伤了二婶婶可不好了。” 小李氏嗔笑道:“小九就是贴心,那二婶婶这就走了!”小李氏同沈氏打了招呼,由兰秋和明秋扶着走了。 宋玉恒趴在那里终于松了一大口气,惹得沈氏在一旁哈哈大笑。 为了不打扰宋玉恒静养,沈氏便叫上宋酒一道离去。月心和采蓝两个牵着宋清盼远远地跟在她们身后。 因着宋酒的左手还有伤,沈氏便拉着她的右手慢慢地走在长廊上,笑道:“你二婶婶和蒋氏有嫌隙,你下回再听见她说蒋氏和她婢女不是,就捂着耳朵当没听见。” 宋酒抿嘴笑,方才听小李氏跟沈氏诉苦,她大概也猜到了。无非是蒋氏没经过小李的允许,擅自将小李氏底下的计荔要去使唤了。 “伯娘,我瞧着兰秋和明秋两个在二婶婶那里也算是衣着光鲜,怎的计荔愿意到蒋伯娘那里去呢?”宋酒柔声问道,一脸的天真让沈氏见了怜爱万分。 沈氏和宋怀风只有一个儿子,宋锦承。这么多年,她一直想要一个女儿,可惜天不随人愿。老天宁愿让蒋氏得了女儿,也不愿赐她一个。沈氏一向和秦氏亲厚,对秦氏的女儿就像对自己的孩子一般,有什么好东西也会送到她那里。 都说女儿是娘亲的贴心宝贝,沈氏多么希望小九就是她的女儿。沈氏慢慢解释给宋酒听。“蒋氏身边不是还有一个计雯吗?计雯和计荔两个自小一块儿长大,虽不是亲姐妹却胜似亲姐妹。当初蒋氏就是拿计雯来引诱计荔,计荔这才弃了你二婶婶这个主子,转而投靠蒋氏的。” 沈氏说着,不禁戏谑道:“再加上那个时候蒋氏正得你伯父宠爱,要什么就有什么,谁敢拿她如何?” 宋酒轻拍她的手,安慰道:“母亲先前不是同伯娘说过么?妾大妻尊,蒋伯娘再怎么受宠,您始终是正主。何况还有二哥哥护着您,伯娘还担心什么呢?” 沈氏欣慰的点头,心中愈发希望眼前贴心的小女儿能成为自己的孩子。沈氏想着,得找个日子同秦氏商量,她想做小九的干娘。 家里的其他几个小娘子她都瞧不上,唯独喜欢小九。不是说她不喜三房的琳姿,宋琳姿也不错。可惜琳姿对大李氏很是孝顺,怎么可能会认自己这个干娘呢? 思及此,沈氏还是认为小九是最好的人选。 第三十三章 :和谁置气 静得堂的里屋,老太太面朝里背朝外的躺在罗汉床上,一声不吭。 秦氏半跪在罗汉床边,拿捏着合适的力度轻轻的替老太太捶腿。秦氏来静得堂也有半个时辰了,这半个时辰里,老太太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躺着,于媪端香茗来她也不喝。 遇春和遇夏从院子里抱了一盆开得正鲜艳的玉簪花进来,欢声笑语的,只盼着老太太能回头来瞧上一眼。“老太太,昨日园子里的玉簪花还是含苞,今儿却是开了,我们瞧着喜庆,就抱了来。您起来瞧瞧?” 老太太抬起搁在腿上的手,前后摆了摆。遇春和遇夏顿时垂头丧气地抱着玉簪花出门去,于媪在一旁看着心里也不好受。 老太太自从昨夜从鹊桥仙回来之后,整个人的精气神儿就不大好。天明时分,于媪从外间进来,隐隐约约还听见老太太叹息的声音。 秦氏跪在罗汉床边,低头垂泪。于媪见了心疼,掏出帕子递给秦氏,劝慰道:“二夫人,你这是何苦呢!” 秦氏擦了擦眼泪,伸手去握着老太太的手。老太太浑身一怔,没有推开秦氏,任由她拉着。 秦氏哭哑着道:“母亲,您这是在生音音的气吗?若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您只管说,我都听着……” 秦氏的一声音音,叫得老太太差点热了盈眶,眼见着就要落泪了。到底老太太还是忍住了,硬撑着说道:“我没生你的气!” “那母亲就是在生两个孩子的气了?”秦氏往前挪了挪,“母亲,阿恒和阿姝昨日冲撞您,是音音疏于教导。日后,我定会对他们严加管教的!” 于媪在一旁摇头,老太太哪里是在生郎君和娘子的气啊,她分明是在气二老爷太过意气用事了。七郎君顶撞了老太太是不对,可那是为了维护自己的亲妹妹。二老爷回家了也不问清楚前后缘由,只顾着一顿毒打七郎君。 老太太去了,二老爷还是坚持自己做的是对的。其实,老太太气的就是二老爷这一点。 其实秦氏心里也知道老太太在和谁置气,只是她未明说,就是想老太太能够搭理自己,这样才能和老太太好好说话。 老太太听见秦氏抽抽搭搭的声音在耳边盘旋,终于忍不住坐了起来。“玉露啊,你嫁到宋家多少年了,怎么这眼泪愣是没见少呢?” 秦氏破涕为笑,“母亲终于肯说话了!” 老太太伸手将秦氏扶起来,语重心长的说道:“我不是在和你置气,也不是在和两个孙儿置气。我是在气我自己,怎么会把阿宥教养成这个样子!” 于媪在一旁帮劝道:“老太太,其实二老爷很好的。您想想,二老爷如今已经做了永嘉的县令,这份功名也是靠他自己挣来的!” 老太太抬手揉着眉心,秦氏见状立即坐上罗汉床替她揉着眼边的两个穴位。 “阿宥性子冲动,有事做事全然不考虑原因,这回将阿恒打成这个样子……恐怕这回阿恒心中对他这个父亲生了怨恨。” 秦氏急忙说道:“怎么会呢?父子哪有隔夜仇的!阿恒向来懂得宥郎的苦楚,定能体谅他父亲的一片苦心。” 老太太半闭着眼,疲累的听着秦氏在一旁说道。儿子是她生养的,宋淮宥是什么性子她难道不知道吗?秦氏就是心太软,既想护着丈夫,又想保着一双儿女。可是世间的事情有多少是能两全的?你要想这个,就得弃了那个,再者就是两个都不碰触。 “音音,我同你说几句贴心话,你自己回去琢磨琢磨。”老太太拉着秦氏的手,缓缓说道:“这养女儿和养儿子是不一样的,儿子要散养,就像在草原上牧马一般,得让他自己去闯荡。女儿要娇养,若是你硬是要将她养成一匹烈马,哪有适合她的那片草原呢?” 秦氏嗫嚅着,正想说小九其实不适合待在家中,老太太 分卷阅读225 分卷阅读226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26 又继续说道:“这回阿姝回来,我瞧着她的性子变化很大。阿琦先前不是说过吗,阿姝在临安是做酒楼生意的。可是一个女儿家,不肯能一辈子守着一个酒楼过日子。她可以去闯,但如今到了该收心的时候了。” 秦氏泪眼婆娑的看着老太太,问道:“母亲,您不生小九的气了?先前她那样气着你……” 老太太低声道:“阿姝也是个可怜孩子,若是早些知道她在临安受那些苦,我就该亲自去将她接回来。” 老太太说的是宋酒中了春草绿的毒一事,可是秦氏并不知晓,在她看来,老太太是因为宋玉恒被打一事想到了小九,这才原谅了小九当初的任性。 送走了秦氏,于媪从外头进来,扶着老太太躺在软枕上,说道:“看来二夫人还不知道九娘子中毒的事情,老太太方才为何不告诉她呢?” 老太太摇摇头,“玉露胆子小,跟她说了怕她承受不住。阿恒这才出事,再教她知道阿姝中了毒,我担心她会一口气不顺……” 于媪觉得老太太说得在理,但九娘子中毒的事情总得有个解决,不能这么一直拖着。虽然春草绿不是急性的毒药,可日子久了,难保会出大事。“老太太,既然不告诉二夫人,可是要告诉二老爷?” 老太太点头,接过于媪手中的茶水,抿了一口。“阿姝是他女儿,肯定得让他知道。先过几日吧,此刻叫他过来,他心里又怨着我,定然是什么也听不进去的。” 于媪讪讪一笑,“老太太可是说笑了,家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二老爷和二夫人最是孝顺您。但凡有个好处,都是念着您呢!老太太的话,二老爷怎会不听?” 老太太摆摆手,示意自己累了。于媪赶紧扶她躺下,亲手替老太太盖好锦被,轻手轻脚的离开。 才刚走了几步,就听见老太太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挑个时候,让他过来一趟。不必说什么事,他愿意来就来,不愿来也不勉强他。” 于媪转身福身,道了声是就退下了。 院中遇春和遇夏正抱着那盆玉簪花喋喋不休的争论着什么,于媪走过去轻声训斥了几句,吩咐道:“这玉簪花,等老太太醒了,就搬到房里去。老太太向来喜欢素净,摆一盆玉簪花正好!” 遇春和遇夏点头,将玉簪花摆在檐下阴凉处,各自去做事了。 第三十四章 :嚼舌根子 宋雨恒背上的伤养了几日,倒也能坐起来了。 采蓝这几日时不时的就会从旁提醒两句,男女七岁不同席,虽说宋玉恒是她的亲哥哥,也不能每日都往那里去。后院多是非,谁知道背地里其他人会怎么想。 宋酒见宋玉恒没什么大碍,就不再日日往掬香馆跑。 月心也越发规矩,这让她省了不少心。但忍冬就不同了,每日都在她耳边唠唠叨叨,一会子说月心哪里不好,一会子又说月心居心叵测,闹得她心里发慌。 是日,宋酒想起之前于媪来浮翠居看过几回,说是手上的伤好些了,别忘了去给老太太请个安,好让老太太心安。 正好今日闲着,宋酒便留忍冬和月心两个在浮翠居照顾宋清盼,带上采蓝出门到静得堂去。 才刚到静得堂的月门外,就听见两个婢女蹲在墙角咬耳朵。 “诶,今日来的是什么人呀?我瞧着她们穿金戴银的,好生气派!”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得亏我来得比你早,多少知道些。”另一个婢女的话语里满是得意,估计要在后面来的婢女面前卖弄一番了。 采蓝正要出声指责几句,宋酒拦住她,饶有兴致地站在月门边上听了起来。 那大婢女开始口若悬河地说了起来:“今儿来的是柳家的老太太和柳老太太的儿媳徐氏,家中是做脂粉生意的。我们家大业大的,家里又有这么多位夫人,平日里夫人娘子们用的胭脂水粉都是从柳家买的。” 小婢女不解地问道:“那柳家的老太太和柳夫人今日是来卖胭脂的?” 大婢女啐了一口,急忙捂住小婢女的嘴巴,道:“眼下可还不能称徐氏为柳夫人,你小心说话。若是教柳老太太听见了,仔细没了活路。” 小婢女惊恐的点点头,问:“姐姐,徐氏不是柳老太太的儿媳么?怎的不能称夫人?” 大婢女左右瞧了瞧,见四下无人,压低了声音说道:“其实徐氏是柳家的妾室,听说前些日子好不容易才熬死了柳夫人关氏,近日柳员外正忙着扶正呢!” 宋酒闻言,嘴角动了动,轻蔑一笑。正室才去了没多久,丈夫就想着扶正妾室,这柳夫人关氏也是个可怜人。 小婢女的心思似是和宋酒一样,皱着眉头却问出了另一番话。“既然徐氏要扶正了,为何不能叫她柳夫人?反正日后都是要改口的,早些晚些不也是一样?” “你懂什么?”大婢女伸手戳了戳小婢女那不中用的脑袋,“柳老太太最是喜欢柳夫人,就连我们也喜欢她呢!柳夫人人好心善,每回来老太太院里,还不忘给我们带些好吃的。不是说我们贪嘴,实在是徐氏和柳夫人比起来差个十万八千里呢!” “柳老太太既然不喜欢徐氏,为什么还要带她来?”小婢女悄悄地问:“难道徐氏威逼柳老太太不成?” “她哪敢呐?柳老太太完全是看在柳家二郎君的份儿上,才带徐氏来的。”大婢女说着,垂头长长的叹了一声。“可怜柳夫人积德行善了一辈子,到头来也没留下个血脉。柳家的两个郎君,都是从那徐氏的肚子里出来的。” “你们两个不干活儿,竟敢在那里蹲着偷懒?”遇春从老太太房里出来,一手叉腰指着两个婢女骂道。 宋酒听墙角听得也够了,领着采蓝进了静得堂的院子。 遇春一瞧见是她来了,赶紧下阶相迎。“这不是九娘子嘛,您的手可见好了?” 宋酒笑了笑,轻轻动了动手腕,“劳你记挂,慢慢养着也好了不少。” 好了不少,也就是还没全好。遇春转了转眼珠子,笑呵呵地问道:“娘子来有事?老太太眼下正款待客人呢!” 意思就是眼下老太太不方便,没功夫搭理你! 宋酒心中一笑,老太太身边的人果然不简单,一个个的都快成精了。 微微一顿,宋酒柔和的说道:“既然祖母眼下不方便,那我过几日再来看看她老人家。遇春你若是得空,跟老太太提一句我来过便好。” 遇春从容的答应,既不阿谀也不奉承,淡淡的说道:“婢一定转达给老太太,九娘子慢走。” 宋酒转身才走了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遇夏的声音。“九娘子留步,老太太请您进去呢!” “哦?”宋酒瞟了遇春一眼,见她脸色难堪。提起裙角上去,宋酒笑着对遇夏说道:“祖 分卷阅读226 分卷阅读227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27 母不是在款待客人么?我去了怕搅了她们的兴致。” 遇夏笑道:“娘子说笑了,老太太可是盼着你来呢!正好柳家的老太太和徐二娘也在,娘子好些年没见过了,见一见也好。” 宋酒不再说什么,带着采蓝随遇夏进门。 身后的遇春长长的舒了一大口气,伸手拍了拍胸脯。还好九娘子没拿方才的事说道,否则教老太太知道了,可有她好果子吃了。 进了里屋,遇夏掀开檀木做成的珠帘子。宋酒便瞧见老太太坐在两人座的罗汉床上,随老太太一道坐着的是一位身穿绛紫色短褙子,脖颈上挂着一串玉制佛陀的坠子,十根手指上有五根带着金戒指的老太太。想必此人就是那个大婢女所说的,柳家的老太太了。 老太太的下首左侧坐着一个妇人,穿的是时下正时兴的大红牡丹花样子的褙子,头上簪着一对镶着翡翠的金钗子。不是鎏金的,是实实在在的真金。 宋酒是个商人,是真金还是鎏金,这一点她还分得清楚。 那妇人听见珠帘子的响动,侧首看过来。只见她柳叶弯眉下明眸善睐,顾盼间流动生辉。领如蝤蛴,肤如凝脂,柔情绰态,令人血脉贲张。 老太太朝宋酒招招手,唤道:“小九,过来。” 宋酒收回目光,依言缓缓过去,盈盈俯身请安。“小九给祖母请安!” 老太太笑呵呵的对柳老太太说道:“瞧瞧,几年不见,小九是不是变了许多?” 宋酒听出了老太太话里的骄傲,有些疑惑。之前老太太对她的态度都是不冷不淡的,怎的今日如此古道热肠的在外人面前洋洋得意地谈起自己? 柳老太太上下打量一番,眯着一双眼睛不住的点头称赞:“确实啊!女大十八变,小九着实长成亭亭玉立的女儿家啦!” 老太太闻言,拉着柳老太太笑作一团。 第三十五章 :她的地位 柳老太太陪着老太太笑了一阵儿,颇有感慨地看着宋酒,说道:“当初小九一声不吭的跑了,我还以为是她嫌弃老姐姐你管得太宽,一个冲动就离家出走了!” 老太太抿嘴笑了笑,不大高兴柳老太太提起这档子事。但眼下这么多人在屋子里,她也不好拂了柳老太太的面子,只能干笑着应和。 “小九那时真是将我气着了,你说说,她自小养在我的身边,与我也亲厚,最后反倒忤逆起我来!你是不知,那个时候我气得险些背过气去。”老太太说着,似是想起当时的感受,不禁捂住自己的胸口。 柳老太太伸手握着老太太的手,安慰道:“老姐姐你也别将那事放在心上了,这些年我也不好过啊。当时小九只是离家出走而已,可怜我那孙儿,竟是没了性命……” 本来是宽慰老太太的,柳老太太倒是哭了起来,反而教老太太回过去安慰她。“妹妹,岑生走了也有六个年头了,你怎的还惦念着呢?” 柳老太太抹了一把眼泪,抽泣道:“岑生这孩子老实厚道,我最心疼他,谁知道老太爷见不得我好过,硬是要将我的乖乖孙儿给带走……” 徐氏在下首坐着,终于出声劝道:“娘,岑生的事情也过去这么久了,何况眼下您还有一个孙子,莫要再伤心了。” 柳老太太也不忌讳这是在宋家,狠狠地瞪了徐氏一眼,骂道:“当年若不是你,我的另一个孙子至于流落到外头吗?吃着别家的米长大,哪会比养在身边可靠?” 徐氏的脸色忽红忽白,为难的说道:“娘,那个时候我不也是怕姐姐见到我一下子生了两个儿子,心里不好受么?您也知道,姐姐那个时候身子就不怎么好。” 柳老太太哼哧几声,满脸讥诮。“莫以为我不晓得你那点心思,你不就是担心我将两个孙子中的一个过继给陌采吗?哼,陌采是柳家的正牌夫人,会稀罕你一个妾室的孩子?” 徐氏的面色更加难堪,坐立难安,揪着手里的帕子紧张的解释:“娘,儿媳没有这个意思……” 老太太低声劝柳老太太道:“妹妹,好歹给她留点颜面,毕竟她给你们柳家续了香火。” 柳老太太这才收起鄙视徐氏的脸色,和颜悦色的同老太太说话。 宋酒站在老太太身边,心中早已是一片惊涛骇浪! 两个老太太在这里说了好多话,竟然让她知道了不少事情。而且这些事情,统统和她的身份地位有关! 宋酒见她们还能聊上好一阵,跟老太太推脱自己身子不适,带着采蓝出了静得堂。 一出月门,她的双脚一软,险些栽到一旁的池子里。好在采蓝一直注意着,及时拉住了她。 采蓝蹙着眉头,紧紧地扶着瘫软的宋酒,着急的问道:“娘子,可是哪里不舒服?婢这就带你去找张大夫!” 宋酒竭力抑制住心中奔涌的波涛,吞咽道:“无事,你扶我到前边的长廊下歇息一下就好。” 采蓝将她扶到廊下的美人靠上坐下,掏出帕子替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嘀咕道:“在老太太房里都是好好的,怎的一出来就成了这副模样?” 宋酒并未说话,闭着眼睛梳理着老太太和柳老太太说的话。 按照她们话里的意思,宋玉姝自小被老太太养在身边,和老太太的感情甚好。所以她从临安回来的时候,老太太才对她不理不睬的,因为宋玉姝的出逃伤了老太太的心。 也就是说,宋玉姝原先在宋家的地位,是要高过其余几个姐姐的。不仅仅因为她是最小的,还因为她被养在了老太太的身边。 还有一件事,方才她从两个老太太的口中听到了柳岑生的名字! 这个名字,她一直死死的藏在心里,从没对任何人说过。但今日却从老太太的口中听见了! 这是何等的惊骇! 宋玉姝一直想要保护的名籍里,夹着一份诉状,落款就是柳岑生的名字! 如此一来,柳岑生和宋玉姝的死有关系,柳岑生又是柳家的郎君。而柳家又和宋家有来往,岂不是意味着宋玉姝的死和柳家也有干系? 宋酒不敢再往下推断,她怕再推下去,会生出一堆可怕的念头。 采蓝晃了晃宋酒,见她毫无反应,脸色苍白,急得手心出了汗。“娘子!娘子!” 宋酒猛的睁开眼,将采蓝吓了一跳。 “娘子,你方才怎的了?婢瞧你的脸好生恐怖!”采蓝的声音有些抖,想是真的被吓着了。 宋酒无力地靠在美人靠上,一手撑着脑袋,问道:“采蓝,你一直跟在母亲身边,想是听过柳岑生的名字。你知道多少关于他的事情,说给我听听。” 采蓝连连退后两步,一下子跪在地上,脑袋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她的身子瑟瑟发抖,像是在害怕什么。“娘子,家里有规矩,万万不能提起这三个字! 分卷阅读227 分卷阅读228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28 娘子最好也不要知道为好!” 采蓝是秦氏派过来服侍九娘子的,自然也知道她不记得从前的事情。来之前秦氏特意吩咐过,若是九娘子问起什么与那件事有关的,一句也不准透露。 宋酒冷冷地问道:“是不是家里任何人都不准谈论此事?” 采蓝啄米似的点头。 “那为何柳老太太提得?为何祖母提得?柳岑生既然是柳老太太的孙儿,为何家里人不能谈论?” 采蓝埋头,眼珠一转,急忙回道:“那是因为柳老太太时常到家里做客,老太太怕我们奴婢不懂事,一个不注意提起来令柳老太太伤心,这才下了死命令。” 宋酒亲眼看着采蓝的双手不安的在腰前绞着,显然是撒谎了。她也不勉强采蓝,就算逼着她说,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一切的事情,还是得找靠得住的人去做才行。 “起来吧,秋意渐浓,地上怪凉的。若是冻伤了膝盖,还怎么伺候人?”宋酒淡淡的说道,伸手亲自将她扶起来。 宋家这趟水,真的是越来越浑了。家里的事情还没弄清楚,又出来一个柳家,当真令人头疼。 宋酒在长廊下又坐了片刻,由采蓝扶着回浮翠居。方才的事情,也只当揭过一页,不再提起。 但事情始终是在宋酒心里种下了怀疑的种子,哪有可能就这么轻易的结束? 第三十六章 :胭脂香味 柳家老太太和徐氏在静得堂坐了半晌,陪老太太用过午饭了才离去。 于媪亲自将柳老太太和徐氏送走后,才折回老太太房中。看着搁置在一旁摞得高到肩头的水粉盒子,于媪笑着同老太太闲聊。“柳家的胭脂水粉当真是做得不错,婢瞧着各院的夫人娘子们也挺爱的!” 老太太用过午饭之后就有些乏了,半撑着脑袋迷迷糊糊地吩咐道:“按往年的规矩,挑些好的送到各个院子去。至于最次等的,就赏给院里做活儿的婢女吧。” 于媪福身,笑着应下了。见老太太眼皮正打架,于媪轻轻地替她盖好被子,转头招呼遇春和遇夏两个婢女进来。 遇夏动了嘴皮子,却没有发出声音。于媪看出了遇夏的意思,她是在问:“可是老太太有事情吩咐?” 于媪点点头,指着桌上的水粉胭脂,叫她们两人搬出去。 遇夏和遇春点头,不敢弄出一点声响。 等她们两个将东西搬出去了,于媪正打算出去,躺在罗汉床上小憩的老太太忽然开口。“晚夕,把那盒杏花胭脂给小九送去。女儿家打扮素净是好事,但是该漂亮的时候还是得打扮得漂亮些。” 于媪低声道:“婢晓得。” 往常于媪去给各院送老太太赏的东西时,除非老太太吩咐,她都是按照大房、二房、三房和四房的顺序依次送的。 但今日有所不同,于媪先是去了北边宋酒的浮翠居。 宋酒正在屋子里小憩,忍冬和采蓝两个在门外守着。见于媪来了,两人急忙迎上去,笑问:“于媪怎的来了?可是老太太有事找娘子?” 于媪听见院中一片寂静,两个婢女又守在门外,便猜到宋酒正在午睡。她笑了笑,从身后婢女的手中拿来一个小盒子。 “这是柳家老太太送的胭脂水粉,老太太念着家里夫人和娘子都心心念念着,特意遣我来派送!既然九娘子正在歇息,你先替她收着。” 采蓝恭敬的接过,言辞诚恳:“怎好劳烦于媪亲自走这一趟呢?您吩咐人来知会一声,我们自个儿去领就是了!” 于媪只是眯着眼笑了笑。“这盒杏花胭脂是柳家最出名的胭脂,每年柳老太太都会送一盒儿来!九娘子今年才刚回来,老太太也记挂着,就吩咐送到这里来了!” 采蓝闻言,左右瞧了瞧,将于媪请到一旁问道:“于媪,老太太不生我家娘子的气了?” 于媪拍了拍她的手,语气温和又带着笑意。“不啦!事情都过了几年了,老太太就是有什么气儿,也早就消了。往后你可要好生伺候着九娘子,说不定还能得老太太赏呢!” 采蓝笑着朝于媪鞠了一躬,“多谢于媪提点!” 于媪笑笑不言,带着婢女朝南边大房的枫林居去了。 枫林居内,大夫人沈氏的屋里,方才急匆匆的跑进来一个小婢女。 沈氏正替儿子宋锦承纳鞋底,听见小婢女的消息,手中一顿。“你说于媪先去了浮翠居?送的还是杏花胭脂?” 婢女忙不迭点头,“千真万确。” 沈氏摆摆手,让婢女下去了。她身边的两个贴身婢女青柠和青水上前来,脸上的神色不怎么好。 青柠率先问道:“夫人,往年的杏花胭脂,老太太都是送给八娘子的,这回怎么变了?” 青水附和道:“难道是因为九娘子又得宠了?” 沈氏捡起鞋底继续一针一线地纳,头也不抬的说道:“老太太本就疼爱养在身边的小九,说什么小九又得宠了?你们几时见过老太太苛责她了?” 青水接嘴道:“可前些日子老太太对九娘子的态度就像地窖里的冰似的,哪个都能感觉出来。” 沈氏不耐烦的将鞋底扔在桌上,“老太太喜欢将杏花胭脂送给谁,那是老太太的事情。你们哪里有议论的份儿?再者,小九本就是老太太疼在心尖儿上的孙女,送盒胭脂都嫌不够呢!” 青柠心细,察觉到沈氏的怒气,急忙掐了一把青水,认错。“夫人消消气,我们不过就是在您面前说一说罢了。青水也是为了大房着想,心是好的!” 沈氏见青水的眼眶里含了一汪水,也不忍再说重话骂她。“等会子于媪就要来枫林居了,你们两个做好准备。还有,日后莫要再说小九的不是。择个日子,我打算收小九做干女儿。” 青柠和青水浑身一震,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她们的夫人,竟然要收二房的娘子做干女儿! 这未免太荒谬了!大房要向二房的人求一个女儿,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青水往前走了一步,正要劝沈氏打消这个念头,哪知青柠在身后死死的拽住她。 青柠拉着青水向沈氏福身,赶紧出去了。 “青柠,你拉我出来作甚?”青水一把甩开青柠的手,不满的问。“你方才没听见么?夫人说要收九娘子做干女儿!” 青柠一把捂住青水的嘴巴,骂道:“你小点声,仔细让人听见了。你方才没瞧见夫人的脸色很难看么?你越是阻拦,夫人只会越生气。” 青水挣扎几下,青柠才松开手。正欲再说时,院外想起了脚步声。 两人赶紧整理好衣衫,恭恭敬敬地站在院子里等着。 于媪进来的时候都被她们两个吓了一跳,摸着心口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怎的不去屋里伺候大夫人?” 分卷阅读228 分卷阅读229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29 青柠羞赧一笑,不好意思地回于媪的话。“夫人嫌弃婢和青水话多,将我们两个赶出来了。” 于媪呵呵笑了两声,“青水话多我是信的,但青柠也会遭大夫人嫌弃?这我就搞不懂了!” 青水也是机灵,急忙嘟着嘴说道:“于媪料事如神,被夫人赶出来的是婢。青柠姐姐不过是见我可怜,才出来相陪的。” 于媪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也不再追问,笑着让她们两个带自己进去,好给沈氏送胭脂水粉。 不得不说,柳家的胭脂做得是顶好的,连胭脂盒子也与别家有所不同,看得出是花了许多心思在上边的。 沈氏这回得的是一盒香粉,味道清香不浓烈。沈氏满意的对于媪说道:“这回的礼物怕是于媪选的吧?很合我心意!” 于媪见沈氏喜欢,自觉选得好,没有让沈氏失望。 送完了沈氏的,于媪也加快了步伐去剩下的几房。 第三十七章 :祸从口出 于媪在汲雪楼送完胭脂水粉后,便打道回静得堂了。 送东西的人高高兴兴的走了,可收礼物的人心情就不大好了。 宋锦瑶气得面部扭曲,抬手就把于媪送来的桃花胭脂砸在地上。 鲜红的粉末洒在地面上,扑起一阵红尘,呛得一旁的两个婢女直打喷嚏。 岁燕捂住鼻子,皱着眉头劝道:“娘子,不就是一盒杏花胭脂吗?婢瞧着这盒桃花胭脂也不错啊!” 嘴上说着不错,但岁燕心里清楚,这杏花胭脂在市面上卖得可比桃花胭脂贵多了。 岁华蹲下身去拾掇地上的胭脂,被宋锦瑶厉声喝住了。“岁华,把它给我扔了!我用的东西,向来都是最好的,这种低贱货,瞧着碍眼得很!” 宋锦瑶捏着拳头,贝齿被磨得咯咯直响。她的眼中迸发出瘆人的目光,将岁燕和岁华吓得躲在门后不敢有任何的动作。 好一会儿没听见动静,宋锦瑶偏头瞪了她们两个,抄起桌上名贵的茶杯就扔过去。 那茶杯可是景德镇窑中出来的顶级好货,当初是宋怀珉在京中办事时别人赠的。宋锦瑶求了好久才得到,眼下就这么轻易地被她给摔了。 一个杯子碎了,便不成一套了。岁燕听见茶杯破裂的声音,只觉得心头在滴血,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宋锦瑶指着两人,胸脯剧烈的起伏。“听不懂人话的狗东西!耳朵和眼睛都被拿去喂狗了吗?有娘生没娘养的*货,哪日将你们送到花满楼去,做最低等的妓*,日日逢迎卖笑,我看你们还敢不敢不听使唤?” 岁燕和岁华从未见宋锦瑶如此气愤,竟然骂出了如此低俗的话。两人又不敢明目张胆的捂着耳朵,只好闭着眼硬着头皮听着。 小李氏在院子里隔着好些距离都能听见宋锦瑶那污秽的话,蹙着眉头往宋锦瑶的屋里去。 兰秋和明秋两个亦步亦趋地跟在小李氏身后。 岁华不似岁燕那般坚强,含着泪哆哆嗦嗦地收拾着地上的胭脂残渣。 宋锦瑶还没有骂个尽兴,张嘴继续骂道:“她宋玉姝就是个小*子,大*子生的小*货!有本事她就一直待在临安别回来!祖母本就厌恶她,回来自讨苦吃吗?一回来就抢我的东西,我还没死呢!” “女儿家说这些荤话,你知不知道害臊?”小李氏站在门前不悦地骂道。 见岁燕和岁华还跪在地上,膝盖下方还有不少茶杯的碎渣。小李氏挥手让她们起来,“将脂粉丢了,记得找个无人的地方处理干净。” 岁燕胆大,道了声是,扯着岁华下去了。 宋锦瑶起身,跑到软榻上去坐着。小李氏跟在她身后过去,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脑门,“你这孩子,都是跟谁学的?满嘴的污言秽语,仔细叫你爹听见了,好打你一顿!” 宋锦瑶哼了一声,白眼一翻。“切,我哪有爹?我爹早被狐狸精拐走了!” 小李氏面部一僵,拧着眉骂道:“你再说一遍,仔细我给你动家法!” 宋锦瑶浑不在意,冷哼道:“娘,这么多年你还在自欺欺人吗?是不是要等到爹一纸休书砸在你脸上,你才肯看清楚事实?” “啪!” 小李氏一巴掌甩在宋锦瑶的脸上,呼吸沉重且急促。“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小不忍则乱大谋?你知不知道祸从口出?” 宋锦瑶震惊地瞪着双眼,捂着被小李氏打的脸,高声吼道:“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忍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又怎么样?反而和爹形同陌路!而她呢?依旧是爹刻骨铭心的心头好!呵呵呵……哈哈哈哈……” 小李氏震惊地看着宋锦瑶,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女儿一般。宋锦瑶之前是任性了些,还不至于像此刻这样乖张。 她才多大的年纪,不过和宋玉姝同岁而已,都是二八年华,怎的看起来如此令人害怕? “锦瑶,这些事你都是听谁说的?”小李氏努力的安抚自己,千万不要动怒。 宋锦瑶轻蔑一笑,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小李氏,说道:“自然是从你的嘴里听说的,娘!” 这一声娘喊得小李氏浑身汗毛直立,她的心中从未如此害怕,感觉自己生的不是女儿,而是一个恶魔。 小李氏颤巍巍地走出宋锦瑶的房间,兰秋和明秋见她面色刷白,赶紧扶着她回房歇息。 四房这边闹得不欢而散,大房蒋氏这里也好不到哪里去。 蒋氏用了狠劲,将那口脂捏得粉碎,一把丢在茶水中。只见原本清冽的茶水顿时化成一片红水,映出了蒋氏邪魅的面容。 计荔和计雯两个心急如焚地站在门口,支着耳朵探听房里的动静。 这时,宋妙柔带着婢女明琴和明香过来,问道:“计荔,母亲是怎的了?” 计荔和计雯同时转身,给宋妙柔行礼。计荔不安的揉着双手,道:“娘子,夫人将自己关在房里也有一个时辰了,婢实在是担心……” 宋妙柔提起裙角上了台阶,走到蒋氏的门前,柔声呼唤道:“娘,我是妙柔。” 无人答应。 宋妙柔又说道:“娘,有什么事情您跟我说说,不要闷在心里。计荔和计雯两个丫头实在担心得紧,你开开门好不好?” 明琴和明香两个上来,问道:“娘子,要不我们将房门撞开?” 宋妙柔摇头,“不可,你们先下去等着。说不定娘一会儿就会给我开门的。” 明琴明香和计荔计雯四个乖乖的下阶去。 果不其然,蒋氏这时候便将房门打开了。宋妙柔抬脚进门,很快又将房门关上了。 蒋氏神情恹恹地问:“怎的跑我这里来了?老太太不是命于媪给你送胭脂水粉了么?你可喜欢?” 宋妙柔笑着挽起蒋氏的手,道:“我就知道娘是在为此事烦心,特意过来 分卷阅读229 分卷阅读230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30 瞧瞧。” 宋妙柔看了一眼通红的茶水,就知道蒋氏又将老太太送的东西给毁了。 蒋氏端起茶杯,将里边的红水全部泼在架子上的兰草盆里。“杏花胭脂被赏给宋玉姝的事情,你听说了?” 宋妙柔点头,面上无波无澜。“是。不过娘也不该如此生气,往年赏给八妹妹的时候,你不也没说什么嘛!” 蒋氏撇开宋妙柔的手,不忿地说道:“你懂什么,宋锦瑶是个没脑子。老太太往年将杏花胭脂赏给她,不过是看在李仙慧的面子上才如此做。如若不然,岂会轮到那个小妮子?” 宋妙柔温和一笑,“娘在宋家待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明白?” 蒋氏一脸疑惑的看着宋妙柔。 第三十八章 :前朝后裔(加更) 宋妙柔扶着蒋氏坐下,伸出柔软的十指替蒋氏捏着肩膀,她的力度拿捏得正好,蒋氏舒服得闭上双眼享受。 “娘知道我为何喜欢读老子的《道德经》么?”宋妙柔柔柔的嗓音在蒋氏耳畔响起。 蒋氏勾唇一笑,道:“娘怎么知道?娘又不像你秦婶婶是书香人家出身,哪里晓得道德经是什么?” 宋妙柔听蒋氏这么一说,面上没有一丝一毫嫌弃的神色,反到认真的解释起来。 “《道德经》里边有一句话,叫做‘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女儿从这里边学到了一样东西,就是不争。” 蒋氏哼笑一声,像是在嘲笑宋妙柔的眼界小。“不争?娘若是不争,你今日哪有好日子过?娘若不争,你大娘岂不是每日都对你白眼相对?” 宋妙柔笑了,清甜的声音很是醉人。“娘,你得听我把话说完。我说的不争,其实也是争。你想想,水利万物,不就是因为它不争吗?但是人们却丝毫离不开水,最后得利的还不是它?” 蒋氏猛的睁眼,喜出望外。“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妙柔啊,你就该和琳姿一道去县学读书,待在家里是委屈了你。” 宋妙柔盈盈一笑,“我不喜欢县学,里边都是些浊臭的男子,品性低下。还是待在家里看书最自在!” 蒋氏一想,宋妙柔也到了要嫁人的年纪。别人家的女儿这个时候都嫁出去了,唯独宋家的娘子还待字闺中。 不是无人上门提亲,而是老太太的心思不在这小小的永嘉。老太太谋的,是汴京的达官贵族。 思及此,蒋氏拉宋妙柔坐下,问道:“妙柔喜欢什么样的男子,等到了汴京,娘一定给你物色物色!” 宋妙柔红了脸,道:“娘净说些没用的话!祖母先前不是说了吗?祖父在京中已经给我们姐妹几个物色了人家,只等着年关一过,开春之后便去。” “老太太和老太爷给你指的婚事,你愿意?”蒋氏蹙着眉头问,她这个女儿最贴心,心思也灵巧,就怕嫁错了人家。 宋妙柔点头,“祖父选的定是有官有爵的人家,不会像父亲一样天南海北地跑。” 蒋氏闻言,神采暗了下去。宋妙柔说的不错,宋怀风常年经商,一年到头在家的日子掰着指头也能算得清楚。她深知独守空闺的苦楚,自然不希望女儿也像她一样。 “既然你喜欢,娘也就放心了。只是你说的不争,娘真心学不来。娘和沈芙灵争了一辈子,不到最后,娘是不会不争的!” 宋妙柔见蒋氏如此坚定,也打消了继续劝她的念头。 静得堂 老太太躺在安乐椅上,垂眸静思。遇夏和遇春各自蹲在两边,替她揉着手臂。 于媪垂手站在一旁,不紧不慢地说道:“今儿送去的胭脂水粉,各院的夫人和娘子都收下了。” 老太太懒懒地问道:“没有不满意的地方?” 于媪停顿了片刻,不知道该如何回老太太的话。 老太太睁了一只眼睛瞧了于媪一眼,复又闭上。“有什么就说什么,难道你还打算瞒着我不成?” 于媪诚惶诚恐地跪下,连道不敢。 老太太不满地皱眉,加重了语气。“那就说!” “听底下的人回来禀报,汲雪楼那边……八娘子闹了一通脾气,还,还将四夫人气得躺在床上。” 遇春和遇夏听着,大气也不敢出,镇定心神继续给老太太捏手臂。 于媪抬眸望了老太太一眼,见老太太没有什么动作,又接着说道:“枫林居这边的蒋二娘也发了脾气,后来不知怎的又好了。相比汲雪楼那边,倒是安静许多。” 老太太“嗯”了一声,问道:“芙灵和音音那边如何?” “大夫人和二夫人是笑着接过去的,婢去浮翠居的时候,九娘子正睡着,便交给采蓝了。” 老太太不再问了,四房儿媳妇,她只问了三个。其实大李氏那边她也无需问,按大李氏的性子,定是会接过去好生放着。 “晚夕你说,仙慧和三媳妇是亲戚,怎的三媳妇温顺,她却刁蛮任性呢?”老太太多年不叫大李氏的名字,一时也想不起了。 三房在这个家里的存在感一向薄弱,若不是还有个宋琳姿撑着,老太太怕是要忘了自己还生过一个三儿子。 于媪低眉顺眼地回老太太的话:“四夫人和三夫人虽是亲戚,但终究不是一家啊,三夫人好歹是前朝后裔。同样姓李,但姓李的未必就是前朝后裔。” 老太太望着头上绚丽复杂的天花,笑道:“这天下如今是赵家的天下,但李家的人好歹也有几个享有亲王的封号。虽说只是个摆设,但说出去也好听不是?” 于媪在心中一叹,大李氏可怜就可怜在这里。待人宽厚,温顺无害,却比不上小李氏的一个前朝后裔的身份。 “对了,这几日淮宥可回来住?”老太太转过头来问于媪。 于媪摇头,道:“自从上回打了七郎君之后,二老爷一直住在县衙里。” “像什么话?”老太太气得坐起身,安乐椅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他气我打他,也不至于抛下房里的妻子不管!音音好歹还来我这里替他求情,他倒好,一个人逍遥快活去了!” 遇春遇夏两个赶紧替老太太顺气,“老太太息怒,许是二老爷县衙里有事忙不过来也说不定。” 于媪亦是点头附和。 老太太躺回安乐椅中,吩咐道:“派个人在门房守着,他若是回来了,立即带他来见我。” 于媪连连道是。“老太太,汲雪楼那边,可要派人去请张大夫看看?” 老太太摆手,“锦瑶性子叛逆,还不是老四和仙慧搅出来的?对了,小九回来这么久,可有问起过关于她的事情?” 于媪想了想,摇头。“九娘子近日哪有功夫去管这些?她一回来就要学规矩,规矩学完了,又受了伤……当真是命途多舛。” 老太太松了一口气,“没问起就好!还有阿盼那 分卷阅读230 分卷阅读231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31 个孩子,不要去管他,以免让小九起疑心。” “婢省得,浮翠居那边婢也没有吩咐人暗中盯梢。近日去送东西的时候,也没有瞧见小郎君,许是待在房里。” 老太太将手搭在额头上,闭着眼叹道:“小九出去一趟倒是懂事了不少,许是见得多了,也能谅解我当时的感受了。” “也许是的,婢瞧着这回九娘子回来,也没有仇视四夫人,想来是看开了。” 第三十九章 :磕头认错 老太太下半晌还念着宋淮宥,哪知他今日黄昏时分就回来了。婢女领着他到静得堂的时候,天色已经黑尽。 老太太刚用过昏食,几个婢女正无声的收拾碗筷。见宋淮宥进来,知道他要和老太太说话,便加快了速度。 宋淮宥先是过来,在老太太跟前磕了头,垂首低眉唤了声:“母亲”。 老太太也没叫他起来,他就这么一直跪着。 屋里只听见碗筷碰撞时发出的叮叮当当的声音,就连呼吸声也是几不可闻。 收拾碗筷的婢女很快就退出去了,屋里只留下于媪和遇春遇夏三个伺候。 老太太手拨着桌上的一盏马骑灯,烛影摇晃,那灯笼纸上竟然映出了骑马打仗的景象。 这种马骑灯时下很是新鲜,方形的灯笼里装上几个静止的人形或飞禽走兽的薄片,一旦蜡烛点上,热气便会冲开驱赶着灯笼的轴心转动。是以人们时常会看见马骑灯里有人追马走的情形。 “可还记得这盏灯?”老太太不看宋淮宥,声音沉静得如同古井里的水波纹。 宋淮宥半抬起头,看了一眼赶紧埋头,平淡地回答:“记得,这马骑灯是儿子当年经过临安时买的。后来玉姝吵着闹着硬是要了去,儿子就再没见过。” 老太太的嘴角向上扬了扬,很快又收了回去,压着声音不满的说道:“你当然见不到了,阿姝后来将这马骑灯送给我了。说是瞧着好玩儿,特意从你那里求来的。” 宋淮宥的头埋得更低了,“儿子惶恐,不知母亲也喜欢这马骑灯。若是知道,儿子一定第一个送到母亲手上。” 老太太不说话,仍旧摸着手中的灯笼。于媪眼眸一转,快步到宋淮宥身边,将他扶起来。“二老爷快些起来,老太太没有怪你的意思。” 宋淮宥起身掸了掸膝上的灰尘,抻着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老太太抬眸看向宋淮宥,眼睛里闪过一阵寒光。“阿姝中了春草绿。” 宋淮宥正擦汗的手悬在半空中,眨了几下眼睛,犹疑的问了一句:“母亲方才说什么?” 他不是没听见,而是怕自己听错了。 于媪在一旁复述老太太的话。“二老爷,九娘子她中了春草绿。” 宋淮宥重心不稳,瞪大了双眼,歪歪斜斜地倒退了几步。“母亲……那春草绿不是……” 当年他们只用过一次春草绿,却不是用在宋玉姝的身上。之后他们将春草绿锁了起来,为何宋玉姝还会中毒? 老太太烦躁地揉着眉心,“你赶紧去将春草绿的解药拿来,然后交给音音。音音是阿姝的娘,偷偷的将解药混在阿姝的饭菜里应该不成问题。” 宋淮宥震惊地看着老太太,“这事情音音也知道?” 若是宋玉姝中毒的事情连秦氏也知道,那岂不是只有他一人被蒙在鼓里? “你少胡思乱想,音音还不知道这件事。不过,阿恒应该知道。我瞧阿恒那日拼了命的要护着阿姝,想是知道她身上中了毒。” 听老太太提起宋玉恒,宋淮宥面带愧色,放低了姿态说道:“母亲,那日的事情是儿子太冲动。母亲教训的是,儿子日后一定会注意。” 老太太挥挥手,于媪赶忙对宋淮宥说道:“二老爷,天色也不早了,老太太累了,您也回去歇了吧。” 宋淮宥朝老太太拱了手,转身离去。 静得堂的院子里有一棵百年老树,入了秋树叶日渐枯黄,秋风瑟瑟,拍打出嚓嚓的声响。 宋淮宥在老树的树干上靠着,手指抠着老树的树皮,直到脚下堆起了一个小隆包,他才解气地撒手离去。 浮翠居 秦氏托着宋酒的左手细细观察了许久,叹道:“九儿才回家没多久,母亲要是时常陪在你身边的,也不至于弄成这个样子……” 宋酒轻笑,“娘,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了,怎的还要你整日跟在我身边?” 秦氏欣慰地笑了笑,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宋酒看出她有话要说,也不问,静静地等她开口。 “九儿啊,上回你爹对你和阿恒动手,其实也是为了你们好……”秦氏咬唇,黯然神伤。“其实娘最对不住的就是你,娘也是第一次做母亲……因为你前头有两个哥哥,娘对你也是跟他们一样的教法,这才导致你自小只亲近你祖母,而不亲近我。” 宋酒看她泫然欲泣,却又死死的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轻柔地安慰道:“娘,各人自有各人的造化。若是你当初真的像婶婶那样教导我,那我岂不是要和几个姐姐一样了?” 秦氏擦擦眼泪,“你不怪我?” 宋酒摇头。 “那你今晚就跟娘去给你爹认个错,好不好?”秦氏期盼的眼神看着宋酒,等待着她的答案。 给宋淮宥认错? 宋酒只觉得好笑,凭什么要她给宋淮宥认错?她可没做过什么错事!她可怜秦氏是一回事,去给宋淮宥认错又是另一回事。 宋酒摇头,淡淡的说道:“娘,我没做错事,为何要给爹认错?” 不知为何,宋酒很排斥叫宋淮宥爹。从她到宋家的第一面,她丝毫没有看见宋淮宥的眼里流露出对她这个女儿的关心。 他的眼神很冷漠,就像在看一个与他没有半点关系的人。 当时宋酒以为自己看错了,在进了宋家之后又暗暗观察了一阵,这才断定。 秦氏抽泣道:“你爹那日打了阿恒一顿,结果被老太太打了几棒,之后再也没在家里住……” 宋酒笑着说道:“娘不就是想要爹回来住么,这有何难?为何一定要跟爹认错呢?七哥被爹打得几日下不了床,爹可来看过几眼?” 一连串的逼问,将秦氏噎在那里,进退不是。 “娘,七哥当日和祖母顶嘴是不争的事实。可要认错也是跟祖母认错,怎么变成了跟爹认错?”宋酒面色和缓,说出来的话却透着一股凉意。“娘,你也知道我在临安是做生意的,这种吃亏的事情我是断断不会做的!” 秦氏见宋酒丝毫不肯让步,知道再劝也是无用,便换了个法子。“那明日一早,你和阿恒到鹊桥仙去陪我和你爹用朝食,也好让你爹舒心。” 宋酒见秦氏让步,点头道:“好,我明日一早就去。但娘可要好好劝劝爹, 分卷阅读231 分卷阅读232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32 莫要再提先前的事情。否则以七哥的性子,我担心你们连朝食也用得不欢快。” 秦氏得了她的承诺,便不再纠缠,领着留清和留欢两个回鹊桥仙去。 第四十章 :爹不是爹 晨间的秋风还带着阵阵寒气,尤其是在勤园这样的园林之中。水气弥漫在空气里,一遇着稍微温暖一些的物体便会化成一颗颗的小水珠坠落下来。 因着宋淮宥卯时初刻就要起身,是以鹊桥仙里用朝食的时间都是定在卯时三刻。卯时天还未大亮,只有宋酒的浮翠居和二房的鹊桥仙的灯亮着。 忍冬替宋酒披了一件水粉色的披风,将带子系得结结实实的才退开。水粉色的披风有些大,将她玲珑的身子隐藏在下边,看着小巧可爱。 照旧是从北边的曲桥走到鹊桥仙去,这条路几人走了好几回,就算灯笼的亮有些暗,她们也能准确无误地走过去。 到鹊桥仙的月门外边时,正巧遇见打着哈欠过来的宋玉恒。他养伤期间,伯娘沈氏给他炖了好几回鸡汤,倒将他养得愈发圆润了。 瞧着宋玉恒的圆脸,宋酒扑哧一声笑了。“七哥,你最近可有照镜子?” 宋玉恒不明所以,挠着后脑勺问道:“怎的?难道我脸上长了什么难看的东西?” 忍冬憋笑说道:“七郎君脸上没长什么难看的东西,只是长了些肉罢了!若是大夫人瞧见了七郎君,想必又要捏一捏的!” 宋玉恒惊恐地捂着自己的脸,手忙脚乱地按着先前的尺寸比了比,惨叫了一声。“完了!本郎君英俊的面孔就这么圆滚滚的没了!伯娘,你还我的俊脸!” 此时,枫林居里正在睡梦中的沈氏打了一个喷嚏,呓语道:“天儿又凉了……” 秦氏房里的留清听见声音,掀了帘子开门出来。“哟,七郎君怎的和九娘子撞到一处来了?当真是亲兄妹,连时辰也挑得巧!” 宋玉恒打着哈哈道:“留清,好些日子不见,你这嘴皮子功夫更上一层楼了!” 留清低眉含笑,“郎君过奖了,夫人和老爷都在屋里呢!郎君和娘子快些进来,外头风大,仔细冻着。“ 宋酒紧了紧披风的带子,跟在宋玉恒的身后进去。 甫一进门,留欢就上来替宋酒除了披风,搭在靠背椅上。 宋淮宥和秦氏正坐在桌前,上边摆着两碟玲珑包子,一盅粥和几样配菜。两人还未动筷,显然是在等他们两个来。 宋酒和宋玉恒上前,一个福身一个拱手,齐声道:“儿子(女儿)拜见爹娘。” 秦氏脸上笑盈盈,连忙叫他们入座。反观宋淮宥,他就有些冷淡了,一句话也不说。 他不动筷,宋玉恒和宋酒便不敢动。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在几人之间流转。 不多时,宋淮宥才抬起手,淡淡的说了句。“用饭吧。”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宋玉恒和宋酒从鹊桥仙出来的时候,面色差到了极点。 秦氏说这顿饭吃了能叫宋淮宥舒心,却没说这顿饭吃了会让他们两个闹心。 全程宋淮宥都是板着脸,甚至连一个眼神也不愿给他们。 两人沿着池子往东园走去,却在半路上看见了宋淮宥和宋琦。 宋琦手里提着一把剑,和宋淮宥并肩而行。两人有说有笑的,哪像方才那一副刻板的面容? 宋酒看着宋琦和宋淮宥的身影渐行渐远,心中一阵拔凉。宋淮宥显然更喜欢宋琦这个儿子,那他们方才所做的事情有何意义? “九妹,东园也没甚好看的,不如去你那儿。我好瞧瞧我那外甥长高没有!”宋玉恒嬉皮笑脸地对宋酒说道,好似没有瞧见方才的事情。 宋酒也不揭穿,点头答应了。 …… 过了几日,老太太忽然派遇春到浮翠居去请宋酒到静得堂去。 遇春因为上回的事,心中还有些忐忑,但见到宋酒并未用异样的眼光看她,心中一直吊着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宋酒坐在软榻上,手里握着一本卷曲的书,暗中观察遇春的神色。 遇春怕她也是正常的,因为她随随便便一句话,便可以让她从老太太身边的得力婢女变成最下等的洒扫婢女。遇春虽说是老太太房里的人,但在她们这些娘子眼中,她就是一个婢女,顶破了天也不可能成为主子。 宋酒搁下书,笑道:“你在外头稍等片刻,我换身衣裳就随你去。” 遇春躬身退了出去。 到静得堂的时候,屋里正好传出来一阵笑声,其中沈氏的笑声尤为特别。 换上得体的笑容,宋酒抬脚进门。 沈氏喜欢宋酒,还没等她进来,沈氏就急忙起身去迎她。“小九可是来迟了,叫我们好等呢!” 宋酒喜欢沈氏的性子,待她也与另外两位婶婶不同。“听伯娘的意思,是要罚我了?这我可不依,是祖母叫我来的,怎的伯娘要来罚我?” 沈氏嗔道:“你倒是机灵,晓得用老太太来压我的话。” 老太太笑了两声,道:“都说了让你别逗她,你偏不听,这下可好了?” 宋酒上前给老太太见礼,柔声问道:“祖母找我来难道是有什么大事要说?” 老太太看了一眼下首右侧的宋琳姿,“也不是什么大事,今儿一早,琳姿同我说想带你去县学一道读书。我想着你在临安过的是无拘无束的日子,回来怕是不适应家里的生活,琳姿跟我说的时候,我觉得不错。只是去不去,还得看你的意思。” 宋酒望向宋琳姿,见她善意一笑。 古话说“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宋琳姿无缘无故的劝老太太让自己陪同,是何意思? 这时,宋琳姿起身和宋酒平视。“上回我见九妹妹念诗念得不错,恰好夫子要讲《诗经》,我想带着九妹去听听。” 宋琳姿转头对老太太笑道:“祖母,我们姐妹几个多学点东西,对将来也是有好处的,您说呢?” 老太太先前还有些顾虑,毕竟阿姝才回来一个月,性子规矩这些好不容易扭正了一半,若是放她出门,岂不是要前功尽弃? 但方才宋琳姿的话提醒了她,宋家的娘子将来是要嫁到达官贵族家里去的,胸无点墨怕是要遭夫家嫌弃。如此一来,牵一发而动全身,宋家也会被耻笑。 如此一想,老太太像是怕宋酒不答应,板上钉钉地说道:“阿姝跟着去学点诗书也好,明日一早,让你爹派几个人送你去县学!” 宋酒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去县学读书的事就被老太太拍板钉钉了。 第四十一章 :毛遂自荐(加更) 老太太的决定来得太过突然,丝毫没有给宋酒准备的时间。 等她真真切切地坐在宋琳姿的马车上时,宋酒才反应过来:她被老太太给摆了一 分卷阅读232 分卷阅读233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33 道。 原因无他,因为宋酒近日总是时不时的找各个院子里的洒扫婢女来问话。 采蓝说过,有关柳岑生的话题是宋家的禁忌,万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 可是她们都忽略了一件事,既然柳岑生的事情不能在明面上来说,那私底下总会有人议论的。各房各院的头等婢女自然是守口如瓶,可是游走在最底层的洒扫婢女就不同了。 洒扫婢女一年见到主子的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可是她们却对主子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不过她们的话都是真假掺半,不可全信。 有时候,人是有劣根性的。你越是要捂着他的嘴巴,他越是有发声的欲望。 许是察觉到宋酒的意图,正巧宋琳姿又谈起去县学读书的事情,老太太便顺水推舟将她推出去。目的就是为了让她没有再盘问洒扫婢女的机会。 宋酒端坐在马车内,一动不动。那些洒扫婢女的话几乎已经被套完了,老太太此刻只是在亡羊补牢,可惜为时已晚。 马车走得四平八稳,丝毫没有颠簸。 宋琳姿自打上了马车,一直在观察宋酒。 在她的印象中,宋玉姝一直是一个刁蛮任性却又被祖母宠在心尖的人。家里的几个姐妹每回见她,她都是吊儿郎当的模样,没有半点女儿家的娇态。饶是如此,祖母还是偏袒她,恨不得将宋家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碰到宋玉姝面前。 可是后来出了那样的事情,祖母气得大病一场,之后再也没有提过她。家里的姐妹都认为,祖母定是厌弃宋玉姝了,少不得在心里暗暗得意。 表现得最明显的就是宋锦瑶。宋玉姝逃走之后,宋锦瑶高兴得连走路都是一跳一跳的。没了宋玉姝,她就是老太太最关注的一个孙女,每回得了好东西,第一个赏的一定是她。 但是宋玉姝如今又回来了,性子大变。没了乖张不训,笼罩在她身上的是温顺乖巧。 宋酒闭着双眼,启齿问一直盯着她看的宋琳姿。“四姐,我的脸上有脏东西?” 宋琳姿这才意识到自己想得太过入神,目光一直停留在宋玉姝的身上。她羞得面红耳赤,带着歉意说道:“没有什么,是四姐一时失神,让你觉着不舒服了。” 宋酒“嗯”了一声,继续闭目养神。 宋琳姿面上的潮红一下子蔓延到脖颈,羞得她只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平日里读了那么多书,此刻竟然被宋玉姝的一个嗯就挡了回来,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宋酒听见宋琳姿紊乱的呼吸,嘴角一扬。方才不过是试探她一下罢了,至于羞成那样么? 过了许久,马车终于停了。外边传来婢女一砚的声音,“娘子,九娘子,县学到了。” 宋酒率先撩开车帘子,跳下了马车。 一墨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伸出去扶宋酒的手这么吊在半空中,整个人像一尊雕像。 宋酒以为是自己不羁的动作吓到了她,哪知一墨磕磕巴巴地说道:“九娘子……莫不是个男的吧?” 听一墨这么一说,才刚下来的宋琳姿和一砚齐齐看向宋酒。 方才马车里的光线有些暗,宋琳姿并没有瞧清楚她的样貌。此刻在青天白日之下一看,真有几分惊为天人的感觉。 因为县学里的女学生太少,所以来县学的人无论男女,都得着男装。 宋酒今日便是换了一身月白色的轻纱半臂背子,里边是男子穿的常服。墨发被高高束起,没了平日繁琐多变的发髻,此刻看起来干净利落。 宋酒的容貌有六分和宋玉恒相似,是以换上了男装也无人能一眼瞧出她是女子。她的身材还算高挑,不至于淹没在众男子间,更加不会令人怀疑她是女子。 宋琳姿艳羡的看着宋酒,她一直希望自己穿男装时有一种潇洒的味道,可惜这具娇小玲珑的身子根本满足不了她的要求。“九妹的条件真是得天独厚,穿起男子的衣裳来更加玉树临风!若是叫其他娘子瞧见了,少不得要嚷着以身相许!” “切!顶多是个白面书生,上不得台面!”宋锦瑶从马车后面走出来,不屑一笑,用余光上下扫视了宋酒的全身上下。 宋酒闻言,眉梢一挑,道:“白面书生也好过某些人死皮赖脸地毛遂自荐!” 宋锦瑶恼羞成怒,指着宋酒的鼻子骂道:“你说谁死皮赖脸?” 宋酒左右瞧了瞧,问宋琳姿:“四姐,我方才有说八姐死皮赖脸吗?” 宋琳姿十分配合地摇头,“没有。” 宋锦瑶哼了一声,提起裙角就往县学里边跑。 宋琳姿出声提醒:“八妹,县学里必须着男装,你这样是进不去的!” “要你管!男人穿的衣服太丑了,我才不要穿!”宋锦瑶气呼呼地朝县学的大门横冲直撞而去。 一个高大威猛的人突然出现在县学的门口,吓得宋锦瑶一下跌坐在地上尖叫。 男子的长相当真是不可描述! 眯眼,长脸,厚唇,两耳肥硕。驼背,长腿,大肚,双肩宽阔。 宋琳姿赶紧跑上前去扶宋锦瑶起来,嗔怪道:“叫你不听我的话,这下被吓得魂儿都没了!” 男子是县学里头的护卫,名叫不丑。 “不丑,换个地方去玩。”宋琳姿赶紧将不丑支开,免得再吓着宋锦瑶。 不丑很失落,掉头默默离开。 宋酒不想见宋锦瑶哭哭啼啼的模样,悄声进了门跟在不丑身后。 “不丑?”宋酒轻声唤道。 前面的大块头停住了脚步,缓慢的转身,指着自己。“我?” 宋酒点头,笑道:“我今日第一次来县学,各个地方都不大熟悉,你能否带我四处转转?” 此时指望宋琳姿带她去全然不可能,宋锦瑶哭得一发不可收拾,没有几个时辰是不会安静下来的。 不丑摩擦着手指,局促地问:“你不怕我?” 宋酒轻笑,“我只怕蛇。” 听了宋酒的回答,不丑似乎很高兴,兴奋地抖了抖肩膀。但看到自己圆鼓鼓的肚皮,又想到自己的样貌,不丑的神采登时一片黯淡。 “我很丑……”这一声明显比之前的声音要低,听得出他很在意此事。 宋酒哈哈大笑,一拳砸在他厚实的手臂上。“不丑不丑!” 不丑的眼中顿时大放异彩,一把捞住宋酒的脖颈,友好地喊道:“好兄弟!终于有人承认不丑不丑啦!” 第四十二章 :不辨男女 不丑的力气实在太大,勒得她险些背过气去。 宋酒抬手使劲拍了几下,不丑这才察觉到自己用力过猛了。羞赧一笑,不丑垂头道歉:“对不住,我一时没收住……” 不丑的样貌虽然与世人的审美大相径庭,但他有世人都没有的真性情,宋酒也就原谅了他一时的粗鲁。 毕 分卷阅读233 分卷阅读234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34 竟她今日着的是男装,就连一墨都说她像个男子,不丑怎会瞧出来? “无事!”宋酒揉了揉脖颈,“你带我四处转转,就当是补偿如何?” 不丑忙不迭点头,拉着宋酒就往县学里边走。 宋酒无奈一笑,道:“不丑,你还是放手让我自己走好些。这里可是学堂,若是让其他人看见了,百口莫辩,你说呢?” 不丑点头,松开宋酒的手。他一时激动,竟然忘了县学有县学的规矩。 今日宋酒和宋琳姿来得早,此刻还未到县学开始讲课的时辰。这也是不丑为何敢带着宋酒在县学里四处转悠的原因。 县学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大院子,分里外两层。县学的里层左右前后都分别开了房间用作讲课之用,一来节省地方,二来也便于学究观察各个学子的德行品性。 县学的外层也有不少屋子,用处却大不相同。有的是书屋,有的则是用来堆放洒扫用具。 不丑领着宋酒将县学的里层和外层转了个遍,也就到了上课的时辰。 县学的钟声一响,不丑立马撒开脚丫子就跑了,还不忘提醒宋酒千万不要耽误了上课。 宋酒还有事情未问,伸到一半的手又垂了下来。 “新来的,傻站在那里作甚?” 身后传来一道极其嚣张的声音。 宋酒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肥头大耳,面泛油光的男子站在阶上,正双手叉腰看着她。 男子高傲得扬起下巴,轻视道:“你是哪家的郎君?我瞧着怎的眼生?” 宋酒无意搭理他,收回目光往另一边的屋子走去。方才不丑走得急,她竟然忘了问教授《诗经》的夫子会在哪里讲授。 男子一脸的不可置信,从未有人敢忽略他的存在,眼前这个人还是头一个。从未有过的羞辱感使得男子憋红了脸,开口叫住了宋酒。 “嘿!你这人怎的如此无礼?你难道没听过我的大名吗?” 宋酒回头,对男子施以得体的笑容。“方才你唤我是新来的,试问我如何知道你的大名?此外,是你无礼在先,我为何要对你以礼相待!” 男子一噎,嗫嚅半晌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宋酒轻笑一声,转身去找上课的屋子。这才第一日上课,她可不想令夫子觉着她是一个不守时之人。 男子气不过,追上宋酒追问:“你是哪个夫子的学生?你若是说了,我便原谅你方才的无礼之举!” 这人还真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她需要被原谅么? 不过男子应该是这里的学生,趁机套一下他的话倒也能省点力气。 宋酒背着手,装作苦思冥想的样子,温温吞吞地说道:“这个……我记得夫子是教……教《诗经》的!” “哈哈!”男子得意的笑了,“那你今日可是遇上我这个贵人了!”男子翘着眉凑过来,笑道:“兄弟,咱们可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不打不相识啊!” 宋酒回敬他一个委屈的笑容,能在县学这种庄严肃穆的地方遇上这种极品,真是难得。“这位郎君,烦请你告诉我上《诗经》的夫子在哪间屋子,我一个人去就好!” 男子摇头,笑道:“那可不成,既然你遇上我了,我就得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不是?” 男子拱手作揖,侧身道:“请随我来!” “罗福生,没听见钟声响了么?还处杵在外边,又想吃板子?” 一道高亢威严的声音从阶上传来,宋酒闻声看去,就见一位身着深蓝色衣衫的老者卷着书,怒目圆睁。 瞧他的装扮,该是县学里的夫子了。 果然,宋酒身边的罗福生原本直立的腰杆顿时弯了一大截,陪笑道:“夫子莫气,今儿我可没有来迟。只是恰巧碰见新同窗,正想带着他进课室呢!” 夫子的脸色稍稍和缓,抬脚进了身旁的课室。“还不快进来!” 罗福生连连道是,全然一副听话模样。他朝宋酒招招手,催促道:“还不赶紧随我进来?若是让夫子久等了,一整屋的人都会将你视作眼中钉!” 宋酒抬步随罗福生进了课室,只见屋子里齐刷刷地坐着十一二个男子,各个不苟言笑。 座上的夫子环顾一圈下来,皱着眉头问道,“宋琳姿呢?她平日可都是来得最早的,今日怎的不见了踪影?” 底下的十几个人纷纷摇头,谁都知道宋琳姿是宋学究的女儿,再加上宋琳姿的二伯父是永嘉的县令,哪还敢接近她? 尚未入座的罗福生怯生生地举起手,为难地出声,“夫子,我知道……” 十几个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罗福生,屏气凝神等待他的答案。 罗福生的眼珠子转了转,道:“宋琳姿正在外院陪着宋家的八娘子,听说八娘子今日也来县学了。” 底下顿时响起了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原本鸦雀无声的屋子顿时热闹起来。 只听“啪!”的一声,底下的人惊恐地看着夫子手中的戒尺,忍不住吞咽。 夫子让罗福生先入座,这才问宋酒。“叫什么名字?” “宋酒。” 不卑不亢的声音顿时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整个县学的生员最怕的人便是眼前的这位夫子,原以为夫子今日来一个下马威能唬住新来的同窗,没成想这位新来的看起来有那么几分骨气。 夫子捋一捋胡须,继续问:“哪个九?十之八九还是长长久久?” 宋酒淡淡地回答:“是绿蚁新醅酒的酒字。” “嗯”,夫子点点头,指着宋琳姿旁边的空位说道:“和宋琳姿一起坐吧,两个女娃娃坐一起,以免闹出什么流言蜚语。” 底下的人惊得目瞪口呆,尤其是罗福生,下巴都快堆出三圈厚厚的肉了。 罗福生磕磕巴巴地问道:“夫子……他……他是女的?” 夫子看罗福生的眼神全是失望,“你若是平日里读书认真,此刻我说你读书读傻了也无人会笑你。偏生你是最不爱读书的那个,你教为师怎么给你台阶下?” 课室里的人登时哄堂大笑,激动地拍着桌面,笑出了泪。 罗福生大窘,悻悻抱手默默地坐着。 第四十三章 :宋家女儿 宋酒的位子既挨着宋琳姿,又离罗福生的位子仅一步之遥。 罗福生坐在位子上,百思不得其解。分明是个男儿的模样,怎会是宋家的女儿呢?若不是夫子还在上边讲课,他铁定要问个明白。 好不容易熬到夫子讲完课,罗福生像是得到解脱一般,长舒一口气,调转脑袋就问:“宋酒,你当真是女的?” 夫子上完课,便拿着书走了,其余的学生这才敢转过身来看宋酒。 宋酒挑眉笑问:“怎的,瞧不起女子来县学念书?我可听说宋琳姿上回考试赢了县学常年第一的柳郎 分卷阅读234 分卷阅读235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35 君,莫非是我听错了?” 罗福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确实如此。” 另外有人问道:“你与宋琳姿同姓,难道都是宋家的女儿?” 在县学里,学子们互相都是称呼字。宋琳姿是女子,无字只好称呼她的名。 宋酒言简意赅的说道:“宋琳姿是我四姐,我排行第九。” 罗福生闻言,只觉得后背汗涔涔的,伸手一摸,衣衫竟然被汗水湿透了。 他之前做了什么?对县令的女儿大不敬,还对她颐指气使! 罗福生越想越觉得后怕,好在今日没有用那招欢迎新同窗的法子,否则让县令知道了,他就得去蹲大牢了。 罗福生干干笑了几声,双手来回在大腿上摩擦,笑道:“宋酒,宋九娘子,您大人有大量,念在我们都是同窗的份儿上,方才的事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其他人见识到罗福生变脸的神速,忍不住投以鄙视的目光。 有人出声打趣道:“福生,同县令的女儿献殷勤,你不怕?” 罗福生的脸顿时涨得青紫,“去去去!少说风凉话!” 宋酒起身,众人的目光也随她而动。“罗福生,你放心,既然同在县学读书,就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我爹是永嘉的县令吗?我从未觉得自己有一个当县令的爹!” 众人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前,凑成一堆说道:“她当真是县令的女儿?” 罗福生嫌弃地将他们鄙视了一回,他读书不行,但打听消息可是有一手。 将他们聚拢成一团,罗福生压低声音说道:“宋琳姿是宋学究的女儿,这个消息你们是从哪里听说的?” 众人齐刷刷地指向他。罗福生满意的点头,道:“不错,就是不才在下!当时在下顺道也将宋家的人都打听了一遍。其中最有争议的就是这位九娘子了。” 有人又问:“怎么说?” 罗福生得意地仰头笑了两声,“宋家的女儿里就属九娘子宋玉姝最厉害,你们想想,一个女子竟然在临安待了三年,还开了一家酒楼!这是何等厉害!” 一边的男子轻嘲道:“开酒楼就叫厉害了?我家也是做酒楼生意的!” 罗福生睨他一眼,“去你的!人家经营的可是临安最出名的宋家酒楼!前阵子发的榜,你们没瞧见?” 几日前,县学接到了从汴京来的邸报,当即就被张贴在县学的榜上。而邸报上抬头写的就是临安宋家酒楼几个大字。 读书人历来都是要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皆知。县学每回张贴的邸报,就是他们认知外部世界最直接的途径。 “宋家酒楼的东家因抑制瘟疫有功,被圣上点名赞扬。难道……宋酒就是宋家酒楼的东家?” 罗福生重重地点头,“宋九娘子上月才从临安回来,是真是假你们出去打听打听便知道了!” “福生,有你的!这种消息你也知道!” 罗福生嘿嘿笑道:“莫要忘了罗家是干什么的!” “苍天,宋家养的女儿怎的都如此厉害?”一个男子惊呼,道了所有人的心声。 “宋琳姿读书了得,宋酒经商了得,还被圣上亲赞!不是说宋家的八娘子也来了么?莫不是要来碾压我们?” 众人好一阵猜测,到头来还是无果。 …… 此时永嘉的县衙里,宋淮宥正心烦意乱的坐在堂中。 今日刚得了消息,京里指派了一名正六品的京官到永嘉任知县,按日子推算,不日,新来的知县就会走马上任了。 差役小心翼翼地端茶过来,轻轻地搁在桌上。“老爷,京里的官儿都讲究排场,小的草草推算了一下,恐怕也要下月,新知县才会到永嘉呢!” 差役心知肚明,宋淮宥是在担心新的知县到永嘉之后,会压他一头。毕竟知县的官阶可是在县令之上,且只能由京官充任。光是一个京官,无论官大关小,都有足够的底气在宋淮宥面前颐指气使。 宋淮宥揉着眉心,叹道:“新官上任三把火,难保不会烧到县衙来。你说说,若是知道新知县的半点消息,我也有个准备。偏生所有人都守口如瓶,你叫我如何防备?” 差役没有法子为他分忧解难,只好劝他放宽心。世上的所有事情,不是每一件都能提前预料的。他身为一个小小的差役都懂,宋淮宥不会不知道。 “对了,县学那边的情况如何?可有将几个娘子安然无恙地送去?”宋淮宥道。 差役点头,“都安全送到了,不过……” “说!”宋淮宥最厌恶底下的人说话吞吞吐吐,忍不住高声吼了一句。 差役硬着头皮说道:“八娘子还未进门,就被县学的护卫不丑给吓住了。四娘子为了让八娘子安心,一直陪在身边。” 没听见和宋酒有关的消息,宋淮宥不经意提到:“九娘子呢?难道没去?” 差役摇头,“九娘子同四娘子一起去的,而且一个人去听了夫子的课。” “一个人去的……”宋淮宥喃喃半晌,气得直拍桌。“两个姐姐都没去,他竟然一个人去了?” 差役吓得心惊肉跳,他听说宋家的家风甚严,对女子的要求更是惊人。如今看来,果真不假。 其实在他看来,九娘子一个人去听夫子讲课是明智之举。宋家的三个女儿都去了县学,总不能三个同时不出现吧? 若是没有九娘子,县学里的夫子和郎君们定然以为宋家的家风不严谨,教出来的女儿能守规矩? 声名远播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但名声被击垮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第四十四章 :奇怪的人(加更) 差役跟在宋淮宥身边多年,论资历也算得上老人了。跟久了,自然而然的也会发现宋淮宥身上的一些小毛病。 宋淮宥任永嘉的县令也有十年的光景,奈何这官运就这么滞留在县令一职上。前些年还能瞧见他春风满面,可时日渐长,上面的调任一直不下来,宋淮宥也就有了埋怨之词。 转眼几年间,他的弟弟宋怀珉从一个小小的户部左曹户口案升到了正七品的金部员外郎,而他依旧在原地徘徊。 宋淮宥烦躁地一口饮下杯中的茶水,“算了,都是女儿家自己的事情,老太太既然要她们去,去就是!我这县衙一日的公务都忙不过来,哪有闲工夫去管她们!” 差役垂头,眼观鼻鼻观心地听着宋淮宥在堂上唠叨,并不作声。 “李四,派几个人到县学门口等着。等她们散学了,立即送她们回家去。”宋淮宥抱起桌案上的一大摞纸,将它们挪到面前。 叫李四的差役见状,知道他这是要办公了,道了声是便退下了。 …… 县学 宋酒从课室里出来,依着先前的记忆沿着石子路走到外院去。思来想去,她觉 分卷阅读235 分卷阅读236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36 得还是得去看一眼宋锦瑶。 其实宋锦瑶的性子和宋雪滢有些相像,都一样的不将他人放在眼里。只不过宋雪滢表现得要委婉一些,而宋锦瑶不必如此,也不可能如此。 自打她回宋家以后,每回她只要问起家里人的事情,秦氏总是避重就轻地讲了一些。但那些都不是宋酒想知道的,是以她便吩咐许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潜出宋家,去找外头的花发打听打听。 花发在这一方面别有天赋,不到一日的功夫,就将宋家几位夫人的家底打听得一清二楚。 就拿宋锦瑶的娘,也就是小李氏来说。小李氏的身份应该是几位夫人中最尊贵的,前朝后裔啊,常人要积德行善几辈子才能得到这么一个身份。 也正是有了这一身份,小李氏在老太太面前颇有脸面。逢年过节的时候,老太太赏给四房的东西都要比其他几房要贵重些。 除此之外,在家中几个兄弟姐妹的名字上也能瞧出个高低尊卑。 宋家一共有九个孩子,大郎君宋锦泽和八娘子宋锦瑶皆是小李氏所生,二郎君宋锦承则是大李氏所出。九个孩子里边,只有三个人的名字里带着一个“锦”字,且都是老太爷亲自取的名字。 有着如此显赫的身份,也难怪宋锦瑶几近能在宋家几个姐妹间横行霸道了。 今日来县学念书,原本宋锦瑶就不在名列之内。宋酒动动脚趾头都能猜到,宋锦瑶定是见不惯她来县学,所以才缠着小李氏向老太太求个名额。 宋琳姿能到县学念书,是因为她本身就有念书的天分。而宋酒不同,她不过是老太太先前厌弃的一个孙女,如今回来了就该在人后低头做人,怎能妄想着去学堂读书? 一路垂头沉思,宋酒并未顾及到周围的景物。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走错地方了。县学也就那么大点的地方,走错路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宋酒一直在想事情,根本没有看路,原本的不可能也就变成了可能。 正当她寻找着路走出眼前这个小花园的时候,高大的假山后边突然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除此之外,还有利器摩擦石头发出的“嚓嚓”声。 县学本该是读书的地方,怎会出现利器?难道有匪徒或是贼人闯进来不成? 宋酒暗暗攥紧拳头,悄声靠近那块假山,大气也不敢出。只听见那磨刀的声音骤停,宋酒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悬在空中的脚不敢落下去。 忽的,那磨刀的声音又继续了。 宋酒登时松了一口气,精神却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她摸了摸藏在袖中的匕首,冰冷的金属感透过指尖传递到浑身,这是唯一能够令她安心的东西。 手指轻轻覆上假山,脚下踩的是松软的青草,宋酒屏住呼吸一步一步地绕过去。袖中的匕首也在一分一分地往外挪,只要假山后边的人用手中的利器伤她,她一定先下手为强! “嚓嚓嚓嚓……” 声音还在继续,宋酒微微蹙了蹙眉。难道假山后边的人没有察觉到她?还是说这是那人的圈套,故意引她上钩? 既然走到这一步,宋酒也顾不得那么多,猛地抽出匕首走出去。 匕首就这么悬在半空中,对面却只是一团空气。 宋酒哑然失笑。 她看到了什么? 一个男子正拿着一个小锄头在磨石头! 这下,男子终于察觉到了动静。 他清癯的面庞上尤为突出的是那一双混沌的眼睛,虽然黑发打理得很干净,但宋酒一眼就看出了男子神志不清。 男子的身旁还放着一本古籍,试问哪个读书人在读书的时候,还会拿着一把锄头磨石头? 宋酒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男子盯着宋酒瞧了许久,继续埋头专心致志的磨石头去了。 “此刻正是读书的时候,你怎的一个人在此?”宋酒蹲下身问道。 男子没有答话。 宋酒只好拾起男子身旁的书,打算从书上找点线索。男子既然能将这本书随身携带,就证明这书是他的。那么,这书上一定会有他的姓名。 男子读的书竟然是《汉书艺文志》,而且单独记录的是《苏子》一篇。 惊讶之余,宋酒发现扉页上没有名字,看来男子并未在上边写自己的名字。 男子读的书并不在科考的范围之内,但《汉书艺文志》与科考的内容或多或少能沾上些干系。历来的读书人都讲究博览群书,不可能只读科考规定的几本书就能考上状元云云。 虽然他的书并没有奇怪的地方,但他的行为举止却不得不令人起疑心。县学的夫子对学子的品行要求甚严,就拿之前罗福生迟到的事情来说。教《诗经》的夫子都如此生气,可想而知,眼前的男子若是被夫子逮到了会有怎样的惩罚。 既然确定了男子不是什么匪人,宋酒也无意在此多做逗留。等会儿去看望宋锦瑶之后,她还要回去听夫子讲学。男子的事情不过是个小插曲,若是害得自己被夫子责罚,可就得不偿失了。 再者,若是宋锦瑶知道她被夫子责骂,定会拿着此事不放,指不定会到老太太面前告上一状。老太太一向最重规矩,根本不会因为疼爱哪个就会免了她的责罚。 思及此,宋酒赶忙起身,整理好衣衫正欲离去。 哪知那男子却猛地伸出一只手,拽住了她的衣角。 第四十五章 :以书相赠 男子的手就这么死死地拽着,一双混沌的眼睛直视着她的眼睛。 饶是宋酒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喝道:“松手!” 若是以前在临安,她根本不会在意这些。可如今她的身份是永嘉宋氏的九娘子,要是被人瞧见了在县学里同男子拉拉扯扯的,届时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说到底,宋玉姝的身份对她来说就是一个枷锁。只要她一日顶着宋玉姝的身份活下去,就得拘泥于这些繁文缛节当中。 男子腾出另一只手,将那本《汉书艺文志》递到宋酒面前。“给你。” 宋酒犹疑片刻,还是伸出手去将书接过来。“为何要送书给我?” 男子不答话,复又埋头磨石头去了。 宋酒在心中嘀咕道:“真是个怪人!” 拿着书从假山后边出来,按着原路返回去。这回宋酒走对了路,很快就到了宋锦瑶和宋琳姿所在的药房。 其实宋锦瑶只是受到一点小惊吓罢了,她偏要小题大做,跑到县学的药房去。 宋琳姿心中惦念着宋酒能否找到课室,心中着急,但又不能直言不讳地跟宋锦瑶说,只得在一旁默默地陪着。 宋酒来的时候,宋锦瑶正闲适地躺在榻上吃着蜜渍果脯,哪有半点受到惊吓的样子? 宋琳姿见她来了,急忙起身去问她。“九妹,你可找到课室了? 分卷阅读236 分卷阅读237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37 没有被夫子责骂吧?” 宋酒摇头,笑道:“四姐莫担心,路上遇见了同窗罗福生,是他带我去的。” 宋琳姿一听是罗福生,这才放心。“福生平日里来得最晚,今日倒是来得早。我带着八妹来药房的时候,正巧遇见他,便请他帮我们向夫子告假。” 宋酒走到榻前,笑着看向宋锦瑶。 宋锦瑶被她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弄得汗毛直立,噘着嘴不满地问:“你笑什么?” 宋酒在一边的软凳上坐下,悠闲地说道:“没什么,只是瞧着八姐无事,心里高兴!” 宋锦瑶的眼眸一转,根本不信宋酒的话。她嘴里含着一颗果脯,拈酸带醋的说道:“若是我真出了什么事情,你恐怕更高兴!” 宋琳姿在一旁劝道:“八妹,九妹是诚心来看你,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宋锦瑶哼了一声,将头扭到一边,酸溜溜的说道:“诚不诚心我自己知道!四姐,你莫要帮她说好话了。等晚间回了家,我还要跟祖母禀报今日在县学里的事情呢!” 宋酒闻言,忍不住笑了。她实在想不出宋锦瑶还有什么能跟老太太禀报的。 宋琳姿不悦地说道:“你还打算跟祖母说什么?你瞧你今日来县学,也不换男装,若是教祖母知道了,先打的就是你。” 宋琳姿的语气算得上温和平静了,偏生宋锦瑶就认为宋琳姿是仗着四姐姐的身份故意说教她。她心里本就憋着气,顿时小脸一变,将手里的果脯摔倒地上。“四姐,连你也帮着她!” “四姐这是帮理不帮亲!”宋琳姿好言好语的说道。 宋琳姿咬着下唇,红着眼跑了出去,临了还丢下一句话。“我即刻就回家去,看看祖母帮谁说话?” 宋酒站在门边,笑着喊道:“县学外边有人等着,你只管坐着马车回去,不必顾及我们!” 宋琳姿担忧地问宋酒,“九妹,我们让八妹一个人独自回去真的好么?” 宋酒笑了笑,“四姐若是不放心,也可以跟着回去。” 宋琳姿叹了一口气,叫上宋酒,两人一道回课室去。 宋锦瑶是来县学里玩的,可宋琳姿不是。宋酒料定了宋琳姿不会跟着宋锦瑶回去,才会对宋锦瑶说那些话。 回去的路上,宋酒拿着男子送的书,打算问一问宋琳姿,说不定她晓得男子的身份。“四姐,县学里可有一个神志不清的,时常拿着一把锄头的男子?” 走在前头的宋琳姿脚步一顿,回头问道:“你见到他了?” 宋酒心中一喜,看来宋琳姿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但她面上并未流露出喜悦之情,只是平淡的点头。 宋琳姿走到宋酒身边,叮嘱道:“你也晓得他神志不清,往后见到了能避则避。他与我们并非同一个夫子所教,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是听说他是忽然疯的,夫子见他可怜也就没有赶他走。” “那四姐可知道他的名字?” 宋琳姿摇头,“我只是听人提起过,并未见过此人。其他人说起他的时候,都叫他疯子,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宋酒见再追问下去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便另找了话题。“四姐,你在县学也有好些年了,不如你给我讲讲县学里有哪些夫子,他们教的都是什么。” 宋琳姿缓缓道:“宋夫子……”宋琳姿顿了顿,解释道:“也就是我爹,在县学里我都得这么叫他。宋夫子教的是《春秋左氏传》《公羊传》和《谷梁传》三本书,我只跟夫子学《诗经》,是以宋夫子不会来教我们的。” 宋酒瞧见宋琳姿眼中闪过一丝失落,料想宋琳姿该是想学三传的。但是宋琳姿毕竟是女子,三传是男儿学的东西,不适合女子学。 “教我们《诗经》的是胡夫子,脾气有些冲。只要我们不做错事,他是不会为难我们的!县学里还有一位岳学究,不过我听说他并不教书,只在书房里管理书籍。”宋琳姿感慨道:“其实岳学究讲学很有意思,可惜不知为何不再讲学了。” 宋酒边听边将宋琳姿的话记在心中,忽的意识到一个问题。“四姐,县学里没有教经义的夫子吗?” 宋琳姿恍然大悟,笑道:“你瞧我,竟然忘了!教经义的夫子过些日子就要荣休了,还不知是谁来顶替他呢!” 宋酒笑道:“大叔叔总不会请一个年纪轻轻的人来顶替原来的夫子吧!教经义的夫子总得有些阅历不是?” 宋琳姿亦是笑道:“若是来了个年轻的夫子,县学里可不得炸开锅?我们也就是随口说说罢了,若真的有那么一个年轻夫子,我还不信他的才学呢!” 两人说笑着,课室近在眼前。 整理好衣冠,两人先后进了课室,夫子紧随其后也到了。 下半晌讲的是《诗经》里的《甘棠》一篇,胡夫子讲得趣味横生。加上宋琳姿在一旁解释,宋酒听得津津有味。 第四十六章 :恶人告状 散了学,与宋琳姿同坐一辆马车回勤园。 采蓝和忍冬两个绞着手指头忧心忡忡地站在勤园门口,眼巴巴地等着宋酒回来。好不容易等到了宋酒,她们两个赶紧跑上前去说道:“娘子,八娘子在老太太那儿。” 宋酒和宋琳姿对视一眼,笑问:“八姐在老太太那里有什么奇怪的?” 采蓝凑到宋酒耳边,低声说道:“娘子,八娘子在老太太那儿说了些不好听的话。眼下老太太正在气头上呢,您和四娘子赶紧换身衣裳去见老太太吧。” 宋酒的眼皮突突的跳了两下,嘴角扬起一抹讥诮。敢情宋锦瑶真的去跟老太太告状了!她原以为宋锦瑶多少会顾及一下宋琳姿,不会将这层窗户纸捅破。没想到宋锦瑶根本没把宋琳姿放在心上,真是枉费了宋琳姿陪了她半日,连夫子的课业没有听! “四姐,我们见祖母去!”宋酒牵起宋琳姿直接往老太太的静得堂去,她倒要看看宋锦瑶能玩出什么花样? 老虎不发威,真当她是病猫了?先前念在宋锦瑶年纪小,不跟她一般见识。没成想她如此不识好歹,那就不怪她不念姐妹情谊了!反正她眼下只是顶替的宋玉姝,下起手来不会心疼! 宋琳姿明显地感受到宋酒的浑身怒气,震惊之余还有点担心。九妹以前的性子她是知道的,发起火来能够将屋顶掀了。先前她见宋酒一直温温顺顺的,以为她已经彻底改了从前的性子。眼下看来,她只是在隐忍罢了。 八妹也实在是不懂事,怎能到祖母面前胡说八道?她就不怕祖母知道事情的始终,对她心生不喜么? 从东园到老太太的西园,挑最近的路走,慢走也得走上半个时辰。宋酒脚下飞快,拉着宋琳姿一路过去,竟然只用了两刻钟。 两人到静得堂的院子时,已是气喘吁吁,面 分卷阅读237 分卷阅读238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38 色潮红。 遇夏在隔扇门边看见两人进了院子,赶紧迎上去。“两位娘子先擦擦汗再进去,老太太眼下正气着,二位进去少不得要听一顿训。” 宋酒得体一笑,道:“遇夏不必担心,错不在我们,祖母深明大义,一定会分辨谁是谁非!” 遇春听了她的话,又见宋酒和宋琳姿皆是一副愤愤的模样,眸色一暗。这些年跟在老太太身边,她看人虽说不上实打实的准,但也能看对七八成。看来八娘子撒了谎,哄骗了老太太。 宋酒牵着宋琳姿进屋,老太太正半撑着脑袋靠在罗汉床上。于媪和遇春皆是埋着头,缄默不言。 宋锦瑶得意洋洋地坐在老太太身边,挑衅地朝宋酒和宋琳姿挤眉弄眼。 遇春撩开珠帘,宋酒和宋琳姿齐齐进去。 “跪下!”老太太冷漠的声音扑面而来,宋琳姿闻言下意识地就要跪下。 宋酒伸手捞了她一把,平静地问老太太:“敢问祖母,我和四姐犯了什么错?怎的一进来,您就要让我们跪下?” 老太太抬眸望向宋酒,见她一副铮铮铁骨,一双眼睛竟然直视自己。家里上上下下的人,都不敢直视她,唯独这个孙女有这个胆量。恍惚间,老太太以为先前的那个宋玉姝又回来了。 老太太并不解释原因,冰冷的声音就想一把刀狠狠地劈在两人的身上。“我让你们跪下,难道还需要原因吗?” 宋琳姿焦急地看向宋酒,此刻下跪还不晚。 老太太目带寒光,虽然她只是闲散地靠在罗汉床上,但屋子里的人都感受到了她身上散发的怒气。 宋酒拉着宋琳姿跪下,柔和的说道:“祖母,我和四姐已经跪下了。我们到底做错了何事?竟然惹得祖母如此不悦!” 宋酒这一跪倒是将屋子里的人惊得一愣一愣的。 老太太更为震惊,以前的宋玉姝可是软硬不吃,你叫她跪,她一定会死命地站着。 宋锦瑶没想到宋酒这么快就认怂了,暗暗抿嘴笑。 宋琳姿低眉顺眼地朝老太太说道:“祖母,我和九妹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祖母指出来。日后琳姿和九妹定然不敢再犯!” 老太太见宋酒肯跪下,宋琳姿也低声下气的认错,面色才好看了些。“今儿早上,你们怎的丢下锦瑶一个就走了?” 宋琳姿急忙解释道:“祖母,锦瑶今晨受了惊吓,琳姿担心她身子不适,这才劝她回来休养的。” 她没说是宋锦瑶一气之下跑回来的,而是替宋锦瑶说好话。宋酒在心中暗笑,宋锦瑶当真是不惜福,有这么一个贴心的四姐,她竟然还有将她拖下水。 老太太显然还不知道宋锦瑶受惊的事情,身子微微前倾,关切地问道:“怎的?难道县学里还有人欺负锦瑶不成?琳姿你说清楚些,教我知道了,非要好好惩罚那人不可!” 老太太气得一拳砸在罗汉床上。 于媪急忙过来劝老太太息怒,“老太太先不急着气,您得听四娘子说完呐。” 宋琳姿咽了咽,说道:“八妹从未去过县学,对县学的人不熟悉才会如此。再加上守门的不丑定是见八妹穿的是女装,这才出来制止的。” 老太太闻言,看向宋锦瑶,不悦地问道:“锦瑶,你老实跟祖母说,你今日穿女装去县学?” 宋锦瑶嘟着嘴,撒娇道:“祖母,男装太丑,锦瑶……” “放肆!”老太太怒吼道,吓得众人齐刷刷地跪下。 宋锦瑶被老太太中气十足的吼声一震,从罗汉床上缩下来,耸着两肩跪在床边。 老太太板着脸,恨铁不成钢地骂道:“祖母平日里怎么教育你们的?赵娘教你们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啊?!” 宋酒和宋琳姿齐齐磕头,“祖母息怒,仔细身子。” 于媪劝道:“老太太,几个娘子年纪还小,偶尔犯些错也是正常的。” “她们哪里还小?”老太太伸出手指指着每一个人的脑袋,气呼呼地说道:“琳姿今年多大了?都十七了!锦瑶和玉姝也有十五了,这还叫小?别家的娘子像琳姿这般年纪都做了母亲,像锦瑶和玉姝年纪的,也要嫁人了!” 老太太气得粗喘着气,遇夏和遇春赶紧跪着到老太太身边替她顺气。 众人都警醒着,不敢再惹老太太生气。 偏生宋锦瑶对这一切浑然不觉,凑到老太太身边可怜兮兮地说道:“祖母,锦瑶只是没有穿男装而已。可四姐和九妹却将我从县学赶了出来,回来的时候还有些人在后面指指点点……” 第四十七章 :姐妹和睦(加更) 老太太的额头上隐隐有青筋暴起,她猛地出手,扇了宋锦瑶一巴掌。 于媪和遇春遇夏三个顿时惊得捂着嘴巴,老太太平日对八娘子算好的,从未动手打过她。 宋锦瑶不可置信地捂着脸,哭出了声。“祖母……” 宋酒跪在那里,垂首暗暗发笑。老太太这一巴掌打得太爽了,可惜这一巴掌不是她来打。若是交给她,她定然能一巴掌将宋锦瑶的嘴打出血来! 既然是嘴巴惹出来的祸,自然是要惩罚嘴这个祸源。 老太太喘着气骂道:“你既然晓得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还明目张胆地回来?你是嫌自己还不够丢人吗?” 宋琳姿赶紧解释,以免局面越发混乱。“祖母,其实我和九妹并未将八妹赶回来。那时县学门口没有人,没有人看见的。” 宋锦瑶愤然看向宋琳姿,怨恨她揭自己的短。 老太太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宋锦瑶小小的一个眼神早已落入她的眼中。难怪小九进门之后说得理直气壮,这原本就是宋锦瑶弄出来的闹剧。 “从明日起,锦瑶就不用去县学了。你娘苦苦求我答应让你去县学念书,你就是如此糟蹋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老太太失望地看了一眼宋锦瑶,吩咐于媪:“晚夕,等会子去汲雪楼告诉仙蕙,让她再请赵娘教教锦瑶的规矩。别到时候出门给宋家丢脸!” 于媪点头,“是,婢知道了。” 老太太又看向宋琳姿,不冷不淡地说道:“琳姿身为长姐,没有管教好妹妹,也该罚!” 宋琳姿磕头道:“琳姿知错,琳姿愿意领罚。” “县学的书还是要念的,但从明日起,你得跟着锦瑶一起学规矩。你也不小了,等到了明年就要谈婚论嫁了,不要让祖母再操碎了心!” 宋琳姿哽咽道:“是,琳姿谨记在心。” “至于玉姝……”老太太看了看宋酒,见她一直盯着地面不知在看什么。 宋琳姿赶紧推了宋酒一下,宋酒急忙抬头。 老太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道:“赵娘一个人要教琳姿和锦瑶规矩,你就不用去了。但你得去找你娘,让你娘好好教教你!” 分卷阅读238 分卷阅读239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39 在老太太心中,秦氏这个媳妇还是做的不错的。让秦氏教小九规矩,她能放心。 “晚夕,等会子你同小九一道去鹊桥仙,将此事告诉音音。” 于媪点头应下了。 一阵吩咐之后,老太太摆摆手,这才让她们散了。 于媪将她们三个送出门,劝道:“三位娘子,老太太最不喜的就是姊妹间反目。恕婢多句嘴,今日的事情着实是娘子们做得不对。外头的人一个个都擦亮了眼等着咱们出错,好看我们的笑话。眼下这个时候,咱们更不能出什么岔子。眼看着就要入冬了,娘子们想必也想过个欢欢喜喜的年不是?” 宋琳姿诚恳地说道:“要于媪为我们姐妹几个操心了,琳姿心中实在过意不去。日后琳姿一定谨言慎行,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于媪欣慰的点头,“那就好,那四娘子和九娘子慢走。婢先将八娘子送回汲雪楼,再去鹊桥仙和海棠斋见两位夫人。” 等宋锦瑶不情不愿地被于媪哄走了,宋琳姿这才收回目光对宋酒说道:“九妹,往后你可不能再说话刺激八妹了。你真当四姐今日是傻的么?你说的那些话分明就是想将八妹气走。” 宋酒真心实意地笑了,眉眼完成一道新月。“四姐真是冰雪聪明,这也被你察觉了!” 宋琳姿朝汲雪楼的方向看了一眼,忧心忡忡地说道:“我也不后悔今日没有拦着你,能让八妹长长记性也好。婶婶对锦瑶本就疏于管教,将来锦瑶要是出了什么事,外人说起来咱们面上也过不去。” 宋酒以为宋琳姿只知道一心只读圣贤书,没想到她的心思如此细腻。“对了四姐,方才祖母说明年你就会谈婚论嫁,是什么意思?” 宋琳姿淡淡一笑,眼底有一丝落寞。“宋家的女儿都嫁得晚,其实都是祖母和祖父的意思。明年开了春,若是不出什么岔子,我们就会搬到汴京去。到时候,汴京的达官贵族的郎君就在我们的夫君候选名册中!” 联姻? 宋酒心头一震,宋家的胃口到底有多大?先前的那本名籍,再加上如今的儿女联姻,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宋琳姿见宋酒怔怔出神,轻声唤道:“九妹?九妹?” 宋酒回神,掩饰自己的神色,笑道:“那四姐可好了,可以任意挑选自己中意的人!” 宋琳姿叹道:“就算挑了,最终还不是由祖母他们决定!身为宋家的女儿,能做的就是守规矩罢了。好在九妹你命好,早就同太原王氏的郎君订了亲事。我听说王氏的五郎君文采极好,想来为人该是不错的!” 宋酒只觉得心头涩涩,“四姐羡慕我的亲事已定,我倒羡慕你还有得选择。文采好又能如何?等你接触到他背后的真面目时,只会望而却步。” 宋琳姿不知宋酒为何有此感慨,心中也不愿提及此事。就算同一千一万个人说了,事情已成定局,又能改变什么呢?倒不如珍惜眼下,没的到头来后悔。 “九妹,你回浮翠居歇息吧。我也该回海棠斋了,免得母亲担心。” 宋酒心不在焉的点头,辞了宋琳姿便带着忍冬和采蓝回去。 宋清盼一日未见宋酒,回来时候缠着她不肯撒手,“娘亲,你今日去哪里了?” 宋酒一把抱起他,竟然有些费力。心中暗道:时光飞逝,宋清盼也在长身体。 “娘亲去学堂念书去了!” 宋清盼揽着她的脖颈天真地问:“那娘亲今日都学了什么?” “娘亲哪有阿盼厉害,今日夫子只教了一篇《甘棠》。” 宋酒抱着他在桌前坐下,采蓝吩咐婢女准备上饭菜。 宋清盼兴奋地喊月心去将他屋里的本子拿来,道:“娘亲,先前师傅给我的字帖已经写完了。今日舅舅送了我一本新的!” 宋酒拿过来一看,依旧是楷书,确实适合宋清盼练字。没想到宋玉恒平日吊儿郎当的,办起事来还是挺上心的。 “既然是舅舅送的,那你可要认认真真的写。等将字练好了,估计也要过年了。到时候啊,阿盼就写一副对联送给舅舅,如何?” 宋清盼听着宋酒的畅想,兴奋地手舞足蹈。“好!好!阿盼一定好好练字!” 闹过一阵儿之后,两人用过昏食便各自做事去了。 晚些时候于媪过来,随她去秦氏的鹊桥仙吩咐老太太的话不提。 第四十八章 :知县上任 自上回告状被打之后,宋锦瑶安分了不少。这一回小李氏终于狠了心,将宋锦瑶关在汲雪楼整整七日,好让她闭门思过。 而这七日,宋酒和宋琳姿照旧到县学去。宋酒再去找过那日遇见的男子,可惜再也没见过他。她每日去县学都带着那本《汉书艺文志》,就是想着如果能再遇见他,就将书还回去。 今日到县学的时候,宋琳姿和她都明显感觉到县学上上下下都焕然一新,就连平日里看护的不丑也特意换上了一件新衣裳。 不丑一直以为宋酒是男子,而她也未曾解释过,两人就这么一直称兄道弟。偶尔不丑会偷偷塞给她一些好东西,两人的关系愈渐亲厚。 罗福生为此还特意纠缠着宋酒唠唠叨叨了几日,绕来绕去还不是那一套话。说什么她是女子,而且身份尊贵,不应该和不丑这种人来往。 宋酒听了,只是付之一笑。“其貌不扬,但实有真性情。比起那些衣冠楚楚,内里却肮脏龌龊的人,不丑可要好上千万倍!” 罗福生闻言,总觉得宋酒的话是在膈应他。他也不自讨没趣,劝了一两句便再也不劝了。他虽然不是宋酒所说的那种人,但嘲笑不丑相貌丑陋也不是一个读书人该有气度。自知理亏,他当然不会和宋酒争辩。 宋琳姿和宋酒甫一进县学的大门,罗福生远远地就瞧见她们两个,赶紧跑过来。 宋酒并不厌恶罗福生,反倒觉得他是一个有趣的人。老话说得好,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罗福生虽然不是读书的那块料,但是有一技之长。在整个县学里,他就是名副其实的包打听,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逃过他的那双眯眯眼和招风耳。 “今日县学怎的如此热闹?”宋酒正要开口问,宋琳姿已经先她一步问了。 罗福生嘿嘿笑道:“昨日教经义的夫子荣休了,今日新来的夫子就要来县学。大家都想瞧瞧新来的夫子是何等风采,这不一大早就赶来了!” 宋酒拿着书朝他打去,力度不大,只是闹着玩的。“怪不得你今日来得这样早!看来你这包打听并非浪得虚名!” 罗福生得意地揉揉鼻尖,喜滋滋的说道:“那是!也不看看我罗福生在永嘉这片地方是作甚的!” 宋琳姿和宋酒相视一笑,携手到院中和众人站在一起。 “最新的消息!最新的消 分卷阅读239 分卷阅读240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40 息!” 众人纷纷朝县学的大门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县学学子服的男子兴高采烈地冲了进来。 来人是宋酒的同窗,也是罗福生身边的跟班,名叫包香眠。因为这个女气的名字,包香眠还被一众同窗嘲笑。好在包香眠不是男生女相,否则能当笑话被县学里的同窗笑上三年。 包香眠箭也似的冲到罗福生身边,激动地两手不停地摇晃着罗福生的两肩。“老大!最新的消息!天大的消息!” 罗福生无奈地撤开他的手,老气横秋地装深沉。“瞎嚷嚷了半天,也不见你将天大的消息说出来!赶紧的,有话快说!” 包香眠咽了咽口水,深吸了几口气道:“新来的夫子,原来也是永嘉新上任的知县!” 众人讶然! 罗福生以为自己的耳朵失灵了,伸了小指掏了掏,再次问道:“你说新来的夫子是新知县?” 包香眠忙不迭点头。 罗福生“嗨”了一声,一手作拳砸在另一只手的手心,惋惜地说道:“我怎么就忘了去打听新知县的事儿了呢?都怪老爹昨日嚷着要将我赶出门去,竟让我分了神!” 宋酒问道:“这新知县和新夫子是同一人,值得你们如此惊讶?” 她瞧了瞧院子里站满的莘莘学子,实在不懂他们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他们到县学里来,不就是为了读书,将来好在科举时及第的么?怎的学起后院的妇人们八卦起来了? 罗福生扣着包香眠的脖颈,那一双眼睛不来就不大,此刻一笑,更加看不见里边的眼珠子了。“宋酒,这你就不晓得了吧!古人常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其实都是骗那些书呆子的!” 罗福生说书呆子的时候,特意将声音低了下来。若是教院中的其他学子听见了,定会轰然而上,将他一阵好打! 包香眠赞同的点头,附和道:“老大说了,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是以我们的宗旨就是要网罗天下的消息!” 宋琳姿掩嘴偷笑,“福生平日里不爱读书,不成想教起别人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宋酒亦是笑着拍了拍罗福生厚实圆润的肩膀,“我今日当真是对福生刮目相看呐!” 几人在一旁说说笑笑的时候,新来的夫子即新任知县的马车也到了县学外。 只听见车夫“吁”的一声,众人赶紧整理衣冠,横纵排列得规规整整。其速度快得令人反应不过来,若是军队的将士见了,也会自叹不如。 宋酒方才听罗福生和包香眠一唱一和地说新知县如何如何,对新知县的样貌也抱有几分兴趣。 宋琳姿微微侧目,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大门那处瞧,偷笑打趣道:“九妹真是口是心非,你瞧你,眼珠子都快掉在地上了!” 宋酒勾唇一笑,“被福生和香眠说得起了兴致,若是新来的夫子长得不好看,看我如何收拾他们两个!” 罗福生和包香眠在他们身旁情不自禁地抖了抖身子,低声干笑道:“好宋酒,就算夫子长得不好看,你也不用收拾我们两个吧!我们只是负责探听消息的,又不是红娘,还得亲眼去见人家长得如何!” 包香眠赶紧嘘声,“来了来了!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县学虽不是县衙,保不齐知县一发怒,一并将我们发落了。” 罗福生一巴掌拍在包香眠的后脑勺上,嫌弃地说道:“你个怂货!” 院里忽的起了一阵秋风,从大门那边吹来。风卷起地上的细尘,吹向院中的众学子。 排在前头的学子人高马大的,替后边的人挡了不少灰尘。宋酒一行人站在后边,丝毫没有被尘土迷了眼。 胡夫子和宋淮臣的脸最先出现在县学的门前,两人恭谨地分开站在两边,眼神都望向身后的方向。 隔了一会儿,县学的门前才慢慢出现了一个清俊的面孔。 站在最前排的人长得本就高大,将宋酒他们的视线遮挡了。 宋酒只听见前头的人惊叹了一声,探头想从缝隙里看清楚。哪知其他学子过于激动,纷纷挤到前面去了。 第四十九章 :未婚夫婿 胡夫子和宋淮臣客客气气地将新来的知县迎进了县学,站在阶上高声喊道:“都站好了!” 胡夫子的话没有人敢不听,只见先前拥挤在前排的学子纷纷站回了原位。 眼前的视野终于开阔了,宋酒微微探出脑袋,朝大门那里看去。 只一眼,她的心里顿时五味杂陈,飞快地缩回脑袋,尽量将自己掩藏在人后。 一边的宋琳姿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低声关切的问道:“九妹,怎的了?可是身子不适?” 宋酒摇摇头,没有回答。 宋琳姿以为她是嫌弃夫子长得不好看,遂抬眸看去。 站在胡夫子和她爹中间的人,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一身荼白的衣袍穿在他的身上,就好像是九天之上的仙人。 他的眉比偏冷的剑锋要凌厉三分,他的眼眸比那万顷之陂还要深不见底。面如冠玉,鬓若刀裁,轮廓分明的脸更衬得他高远淡漠。 这样的人,难道长得不好看? 宋琳姿低声问道:“九妹,他长得挺好看的,你怎的不高兴了?” 宋酒嘀咕道:“你见过有这么年轻的夫子吗?” 宋琳姿一愣,随即笑道:“那倒没有。”原来她在意的是这个,宋琳姿悄然一笑。 胡夫子在阶上干咳了几声,道:“我身旁的这位是今日新上任的知县,也是我们永嘉书院的夫子,王之焕王夫子。” 众人没想到如此年纪轻轻的男子,竟然会是他们的夫子,一时间接受不过来。但顾及到新知县的脾气,众人很是恭敬地朝阶上的新知县拱手高呼道:“恭迎夫子!” 胡夫子想是也猜到了学子们会对新来的夫子不服气,捋着胡须庄重地说道:“你们日后可要好生跟着王夫子学习经义,莫要错过了此次良机!王夫子可是当年名震天下的太原王氏的五郎君啊!” 世间叫王之焕的人比比皆是,可是说起太原王氏的五郎君,他们只知道一个。当年科举,年纪尚小的太原王氏五郎君一举夺魁,却拒绝了圣上的旨意入朝为官。此事一经传出,天下哗然。 王之焕科举夺魁的文章在文人之中可是传阅不绝的,一时被后来的读书人贴在床头,连入睡前也不忘拿来念上几句。 底下有些学子竟然激动得当场昏倒在地,其他人虽不如他激动,但从抖动的双脚和双手也可以看出来。 胡夫子吩咐完了,便让众人散了。宋淮臣在一旁说了几句话,领着王之焕去早已为他备好的屋子。 宋酒站在人群中,朝王之焕看去,恰好他的目光也看向了这边。 她忽然有一种做错了事的羞愧感,低头拉着宋琳姿 分卷阅读240 分卷阅读241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41 跑了。明明她没有做什么对不住他的事情,却不敢看他的眼睛。 今日的课是注定听不进去了,是以宋酒请宋琳姿帮她替胡夫子告了假,一个人溜到县学的小花园里去。 …… 县学的另一边,宋淮臣沏了一壶茶进来,搁到桌上。“县学不比汴京,没有好茶招待你。” 王之焕正站在窗边看院外的景色,闻言回头说道:“县学就得有县学的样子,若是连这里都和外边一样繁华奢靡,那我朝岂不是要后继无人?” 宋淮臣点头,取了两个杯子,倒茶。“那倒是,县学是为国家培养栋梁的地方,可不是外头那些浑浊的大染缸。” 王之焕走到桌前,与宋淮臣相对而坐。 “对了,你此次到永嘉,怎会想到来县学教书?”宋淮臣并不像胡夫子那样对王之焕毕恭毕敬,两人之间的相处倒像是早已熟识的朋友。 王之焕淡然一笑,“伯父在这里,我定是要来凑个热闹的。能和伯父在同一个县学里教书,这是之焕的荣幸!” 宋淮臣会心一笑,他们因作文章而结缘,如今能平心静气地坐在一起喝茶谈天,都是缘分所致。“我看你来,不只是为了同我一起教书吧!九丫头可是在县学念书呢!难道你此次来,不是为了她?” 王之焕也不辩解,顺着宋淮臣的话说道:“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过来瞧上一眼,也并无不妥之处。伯父以为呢?” 反将一军。 宋淮臣哈哈笑道:“你呀你,我说不过你这个状元郎!” “那是伯父无心功名,否则以伯父的功力,科举夺魁是小菜一碟!” 宋淮臣摆摆手,谦虚说道:“好汉不提当年勇啊,我如今也老了,只想着在永嘉用心教我的书。旁的事,我没有心力去管,也不想管。” 两人互相敬了一杯茶,宋淮臣继续说道:“此次你来永嘉,任知县一职是圣上的意思吧?” 王之焕摇头,“是我向圣上求的。” 宋淮臣一怔,他以为王之焕这一辈子都不会入朝为官,原来是他想得太浅。太原王氏的那些老辈们怎会放任一个才华艳艳的人闲云野鹤? “你终于肯接受王氏族长的要求了?” 王之焕一笑,“族长的要求我几时答应过?我此次来永嘉,不过是为了私事。” 宋淮臣见他目光有一瞬的柔和,心中咯噔一下,他一直担心的事情怕是发生了。定了定心神,宋淮臣试探道:“你在临安,可是和小九见过?” 他之所以知道王之焕在临安待过,完全是因为收到过一封王之焕从临安寄来的书信。他那时还不知道宋玉姝也在临安,便没将此事放在心上。此刻听见王之焕说是为了私事,他才猛地想起宋玉姝也是从临安回来的。 王之焕也不藏掖,“见过,不过因为一些事闹了分歧。” 宋淮臣不是蠢钝之人,男女之间闹分歧,不外乎那么几件事情。可是转念一想,如今王宋两家的局势越来越焦灼,再掺上儿女私情,也不知是福是祸。 “你才到永嘉,最好暂时不要和她见面。她最近受了老太太的责罚,可不能再出什么差错。”宋淮臣说这话其实也是存了私心的,近日宋琳姿和宋玉姝走得近,他不想宋琳姿因为他们两个的事情被牵连。 王之焕搁下茶杯,道:“伯父放心,我才刚上任,还要和岳父大人商议一些事情,暂时不会打扰她。” “你遇到二哥,可千万不要称呼他岳父大人。他近日脾气有些冲,仔细他一把怒火迁到你身上。” 说完,宋淮臣起身,又跟他讲了些县学的事情才离去。 以王之焕的聪明才智,只需要提重要的点,其余的都不需要多做解释,他自然会懂。 第五十章 :逛花满楼(加更) 连着半月,宋酒和宋琳姿再也没做错事,日日都是勤勤恳恳的去县学念书。加上宋锦瑶在汲雪楼闭门思过后,性子也乖顺了。 老太太见她们三个人半月以来相处得也算融洽,在静得堂用饭的时候也没有互相拈酸带醋的挤兑彼此,心下高兴。在问过教规矩的赵娘后,得知她们的规矩也学得不错了,这才免了她们之后的责罚。 是日,为了庆贺宋酒不再去鹊桥仙学规矩,宋玉恒特意带着宋酒出门去逛街。 可是他挑的时辰似乎不大对,竟然选在月上柳梢头的时候带着她出门。 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头顶的彩灯发出七彩的光芒。再过几日,便是重阳佳节了,街上的张灯结彩也不奇怪。 “七哥,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宋酒唤住走在前方的宋玉恒,问道。 宋玉恒神秘一笑,上下打量了一番身着的男装的宋酒,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没想到我家九妹穿起男装来,竟然与我有几分相似!” 宋酒见他一副嘚瑟的模样,一拳捶在他的胸口。疼得宋玉恒龇牙咧嘴,拉着她的手抱怨道:“九妹,你下手轻点儿!七哥的身子可宝贵得很,好不容易养好了伤,你可别又将我打残了。” 宋酒轻声嗤道:“堂堂七尺男儿,净学小娘子撒娇,你羞不羞!” 经过他们身边的行人纷纷用异样的眼光打量他们,啧啧几声摇头走得远远的。 因宋酒穿着男装,且模样英俊,人们少不得猜测他们两个有龙阳之癖。 宋玉恒不喜路人打量宋酒的眼神,瞪着双眼将他们吓跑了。他的九妹,岂是他们能够肆意打量的? 宋酒睨他一眼,嫌弃地推开他。“你生怕别人不晓得我与你关系亲厚?我们两个可都穿着男装,你让他们怎么想!” 宋玉恒干笑两声,彩灯的光芒映在他的脸上,分外柔和。一瞬间,宋酒以为她看见了另一个宋清盼。同样是一脸的天真,圆润的脸庞简直是如出一辙。 宋酒对他们甥舅两个这副天真无邪的模样,简直是毫无抵抗力。 宋清盼最会撒娇,尤其是那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的时候,就是有再大的怒气瞬间也就消散了。而宋玉恒就是那种死皮赖脸的天真,你给他三分颜色,他就能窜上天。 两人同样天真,却也同样心疼人。 “你过来!”宋酒朝宋玉恒招手。 宋玉恒拧着眉,一脸的疑惑。“九妹,你该不是要打我吧?七哥皮薄,经不起打的!” 宋酒失笑,一把将他扯过来,戏谑道:“瞧你那怂样!也不知那日在祖母面前,你是从哪里借来天大的胆子!” 宋玉恒的衣襟旁的衣带系得歪歪扭扭的,瞧着很是打眼。宋酒伸手去将衣带解开,仔仔细细地替他重新系了一回。 宋玉恒呆愣愣地瞧着宋酒的动作,慢慢的眼眶一热。自从在临安重遇,宋酒对他都是不理不睬的,偶尔能和他多说上几句话,他都觉得是十分 分卷阅读241 分卷阅读242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42 奢侈的事情。 得知她失忆了,他毫无怨言的待在她的身边,任她嘲笑,任她骂。因为他只有她这么一个妹妹,三年前是他没有好好地护着她,如今她好好地活着,比什么都要重要。 “九妹……”宋玉恒轻声唤道。 宋酒低头整理着衣带,应了一声。“怎的?” 宋玉恒最不喜煽情,实诚地问了一句:“你身上的毒可清除干净了?” 宋酒抬头问:“你说的是哪个毒?如果是莺粟的话,托你的福,已经好了!若是宋家的毒……”宋酒伸出左手,拨开手腕上的缠钏。“最近手上的红线渐渐淡了下去。” 宋玉恒惊讶地盯着她的手腕看了许久,心中警铃大作。宋家的毒只有父亲他们才会有解药,难道父亲他们已经知道九妹中毒的事了? 宋酒抬手在他眼前晃了几下,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这红线淡下去就意味着我体内的毒素正在减少。” 宋玉恒回神,嘿嘿笑道:“九妹聪颖过人,果真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不说这些了,七哥还要带你去好地方呢!” 一路跟随宋玉恒走来,终于在一座三层的楼前停住了脚步。 只见彩楼前的匾额上写着三个大字,“花满楼”。 宋酒气愤地掐了一把宋玉恒的手臂,“宋玉恒,你竟然带我到楚馆来!”先前宋玉恒提过花满楼,她就知道不是个好地方,没成想他竟然敢带她到这里来。 宋玉恒按着宋酒的双肩,劝道:“九妹,你先不着急生气,听我把话说完。” 宋酒拍开他的手,抱手站在一旁,冷眼瞧着他。“我看你能说出什么正经的理由来!” “九妹,你猜我昨日在街上闲逛的时候,遇见了何人?” 宋酒闭口不言。 宋玉恒“嗨”了一声,“是你在义桥救的那个女人啊!” 宋酒眉梢一动,“春芽?” 宋玉恒噘嘴,“我哪里记得她叫什么名字。只是昨日碰巧见她进了花满楼,而且我听见门口的小姐唤了她一声娇娘。” “哦。”宋酒平淡的应了一声,不悲不喜。“既然春芽甘愿沦落风尘,而且要改名换姓,你瞎操什么心。” “我哪里是瞎操心!”宋玉恒跑到宋酒身边,说道:“你以为我会特意跑到这花街柳巷来偶遇她不成?要不是在县学门口看见她,我才懒得一路跟到这里来!” 宋酒猛地抬头,眸中闪过一道寒光。“你说她在县学门口?” 宋玉恒点头。 “走,我们进去!今儿我倒要瞧瞧这花满楼里边是个什么构造!”宋酒说着,就拉着宋玉恒往花满楼里边走。 这倒是把宋玉恒吓着了,他只是带宋酒来看看而已,并不打算带她进去啊!“九妹,你冷静点!若是教爹娘知道我带你来逛楚馆,我的小命可就不保啦!” “你既然敢带我来,就该料到我会进去。在关键的时候撂挑子,没志气!” 宋酒是将宋玉恒拖到花满楼的门前,花满楼下的那些花枝招展的小姐见他们两个气质不俗,扭着柔软的腰肢儿凑了上来。 “两位郎君,来里头坐坐呗!” 宋玉恒拽着宋酒,劝道:“九……小九,七哥错了还不成么?你跟七哥回去吧!” 宋酒回头瞪他一眼,喝道:“闭嘴!” 宋玉恒下意识地咬紧双唇。 她这才笑盈盈地拉着那小姐的手,甜腻腻地说道:“姐姐,敢问鸨母可在?” 第五十一章 :千金一笑 花满楼前的小姐举着纱制的团扇,羞着脸朝花满楼里边瞅了一眼,娇嗔道:“官人真坏,来这儿也不光顾奴家的生意,只想着我们妤娘。” 宋酒眉梢一挑,顺着那小姐的目光看去。只见一身穿绯色襦裙,身材出挑的女子被围在诸多小姐中间。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被小姐们称作妤娘的鸨母拨开挡在她身前的小姐,盈盈踱步到宋酒面前。 身材袅娜出挑,就算穿着一身绯色的襦裙,依旧能瞧见她那丰腴的身姿。胭脂一点,粉面含春,莹白的肌肤在彩灯的照射下微微泛着白光,好似一块质地非常的白玉。 妤娘斜斜靠在门边,笑盈盈地打量着宋酒,媚眼一抛。“小哥儿,这花满楼里那么多小姐,你不去看她们,反倒盯着我这个半老徐娘看得出神!难道想打我的主意?” 被宋酒拉住小手的女子以团扇半遮面,柔声对妤娘说道:“妤娘,这位郎君一上来就找您呢!” 妤娘“咦”了一声,上前一把抓住宋酒的手腕。宋玉恒突然挡在她的面前,扯住妤娘的手,一副生人勿进的神情。 妤娘勾唇一笑,“这位郎君,您和他一起来的?” 宋酒暗中掐了一把宋玉恒的腰,面上笑意盈盈地对妤娘笑着说道:“妤娘莫要在意,家兄是担心我,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同他一般见识。” 妤娘瞄了宋玉恒一眼,抽回手,板着脸嗤道:“来者是客,我怎会介意呢?只是令兄长的脾气忒冲,怕是要吓着我们花满楼的小姐们呢!” 宋酒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塞在妤娘手中,笑道:“这个就当是我们给花满楼的众位姐姐赔不是了!你看可够?” 妤娘的脸色立马就由阴天转成晴天,“既然这位小哥儿如此通情达意,我怎会咄咄逼人呢?两位里边请!” 宋酒拉着宋玉恒进门,悄声提醒道:“七哥,这可是人家的地盘,伤了和气今晚我们谁也走不了。” 宋玉恒哼道:“那你还来!我只是带你到门前看看的,哪知道你还要进来!此事若是教爹娘知道了,保不齐我就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宋酒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且宽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爹娘哪里会晓得?” 妤娘见他们两个在她身后嘀嘀咕咕半天,回头问道:“两位小哥儿是要在楼下听曲儿呢,还是要去楼上把酒言欢呢?” 宋酒抬头环视了二楼和三楼,见间间屋子房门紧闭,是个单独说话的好去处。说道:“劳烦妤娘替我们兄弟两个准备一间屋子,至于选哪位姐姐,又得麻烦妤娘带几个来瞧瞧!至于银两嘛,您不用担心!” 妤娘伸手搭在宋酒的肩头,纤长的手指划过她的面庞,笑道:“我就是喜欢你这样的客人,模样生得好,且待人彬彬有礼!” 宋酒低头笑了笑,“妤娘谬赞了。” 妤娘吩咐了小丫头带着宋酒和宋玉恒到楼上,自己扭着腰身去找漂亮的小姐去了。 宋玉恒照着她的额头上就是一记,咬牙道:“好你个九妹,瞧你方才说的那些漂亮话,怕是时常来这种地方吧!” 宋酒嘿嘿笑了两声,两眼眯成了一条线。“以前做生意的时候,为了拉拢一些有财的员外,少不得要来这种地方坐坐!” 分卷阅读242 分卷阅读243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43 那个时候,宋酒都是以酒楼店家的身份陪同他们去楚馆,那些员外并不知她是酒楼背后的东家。 宋玉恒见她眉飞色舞的样子,真想再敲她几下。但想到打她自己又心疼,遂皱着眉忍了。 丫头领着他们进了一间屋子,里头的摆设整整齐齐,焕然一新,显然是经过精心布置的。 “两位郎君请在这里稍后片刻,妤娘等会子就会带着小姐们过来。”丫头垂着脑袋说完,就静静站在一旁。 宋玉恒此刻也不打算挣扎了,寻了个坐处坐下,一个人悠闲地喝着酒。不过他也知道在酒楼饮酒要适可而止,遂浅尝辄止。 宋酒站在窗边瞧了瞧花满楼后院的景色,是个好地方。前边富丽堂皇,后边却清净淡雅,这个妤娘的品味值得好好琢磨琢磨! “你叫什么名字?”反正等着也是无聊,宋酒便招那丫头过来说话。 丫头低声说道:“婢名唤小豆芽。” 宋玉恒正在喝酒,噗地全数喷了出来,忍不住笑道:“小豆芽!哈哈哈……这世上还有如此有趣的名字!” 宋酒瞪他一眼,好奇地问道:“小豆芽,你们花满楼的花魁叫什么名字,长得好不好看?” 小豆芽见宋酒没有嘲笑她的名字难听,心中对她亲近了几分。“我们的花魁是莫十娘,见过她的人都说她是天上的仙女下凡!” 宋玉恒哼哼道:“仙女?你见过仙女长什么模样吗?你们那花魁,叫什么……莫十娘的,见她一面得花多少银两?” 小豆芽有些怕宋玉恒,瑟瑟缩缩地躲在宋酒的身后,说道:“十娘一笑可是价值千金呢!你别瞧不起人!” “哈?”宋玉恒起身,过来揽住宋酒,对着小豆芽说道:“你瞧瞧我弟弟的模样,若是她是女子,她和莫十娘哪个好看?” 小豆芽内心挣扎了一会儿,咬着下嘴唇犹豫说道:“十娘好看!” 宋玉恒嫌弃了嗤了一声,挥袖坐回了方才的位子上。“有眼不识金镶玉,我九弟可长得比她好看多了!” 宋酒让小豆芽出去,免得她再在这里待下去被宋玉恒欺负地哭出来。 “七哥,我们是来找乐子的,你黑着脸意欲何为?” “找乐子?九妹,你都要打听花魁的事情了,难道你……”宋玉恒羞于启齿,愤然一拳砸在羊毛毯上。“你可是女扮男装来的,又不是正儿八经的男子,好端端的学人家男人逛青楼,我都替你害臊!” 宋酒轻声解释道:“我们既然是来打探消息的,自然要演得逼真些。等会儿妤娘要是将春芽带来了,我们也得问清楚她到底是跟着我们来的,还是无意间到此地的。” 宋玉恒撅了噘嘴,“真的?” 宋酒笑道:“我骗你作甚?我是个真女子,虽然瞧见美娇娘会心动,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正说着,门外传来妤娘的笑声。 “两位小哥儿,这回你可得好好谢我!”妤娘推门进来,脸上堆满了笑。 第五十二章 :再遇秋遥 妤娘笑着进来,挥着带有香气的帕子说道:“小哥儿,你们今日可有福气了!我今日才花重金请来的舞姬正好得空,我就带着她来见你们了!” 宋酒满是期待说道:“哦?能花重金请来的,定有过人的舞姿,那我们可要好好欣赏一番了!” 妤娘拍拍手掌,一只脚先探了进来,接着是一袭月白色的长裙,裙上绣着芳香兰草,摇曳间竟有栩栩如生的错觉。 顺着长裙往上看去,只见来人穿了一件同色的上襦,交领上别着一朵兰花扣子。领如蝤蛴,粉嫩诱人。朱唇皓齿,眉眼含波。墨发挽成一个朝天髻,簪着一支鎏金的钗子。 宋酒以为自己看错了,眨了眨眼,再看时她还是那个模样。 “秋遥?” 眼前的人分明就是她在临安见过的秋遥,那时为了整垮苏道的梅花别馆,她还特意接近秋遥,借用了秋遥的身份接近苏道。 秋遥神色淡淡,抿嘴对着宋酒施了一礼。“宋东家,好久不见!” 她没有揭穿宋酒的女子身份,而是按照她在临安的身份称呼。 妤娘的眼神在秋遥和宋酒之间徘徊,笑道:“原来你们认识,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叙旧了!秋遥,这两位小哥儿可是我的贵客呢,今儿就麻烦你替我招待他们了。” 秋遥点头,“妤娘放心,我收了您的银子,自然会尽心尽力的!” 妤娘笑着带上门走了。 秋遥兀自坐下,丝毫没有要伺候他们两个的意思。察觉到宋玉恒的敌意,秋遥看向他问道:“这位郎君是酒娘的什么人?” 宋玉恒不屑道:“什么酒娘,她还是未出阁的小娘子,你说话小心些,别坏了我九妹的名声!” 秋遥轻笑,“原来是九娘子的哥哥。秋遥似乎没有做什么事得罪宋郎君,常言道,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宋郎君想必也是个知书达理的,应该用不着秋遥提醒吧!” 宋酒走到秋遥对面坐下,将宋玉恒和她隔开。“秋遥,你怎的会到永嘉来?” “苏道的别馆落魄了,我自然得另谋生路。只是我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见你!” 秋遥的模样虽说不上倾国倾城,但细看之下就会觉得她的身上有一种魅力,在无意间吸引人的注意。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既然你从临安出来了,怎么会到花满楼这种地方?”宋酒觉得秋遥和花满楼的小姐不是一类人,虽然只相处过两次,但她觉得秋遥就像她衣裙上绣的空山幽兰一样,有一种孤芳自赏的气节。 秋遥淡淡说道:“我来永嘉也只是休养生息,几日前恰好碰见妤娘,她对我有恩,我来这里跳上几支舞当做是对她的报答。” “原来如此。”宋酒回头瞧了一眼宋玉恒,继续说道:“若是你不介意,可以到我家小住些时日。从临安回来之后,我一个人过得也烦闷。” 秋遥伸手摸了摸宋酒身上的衣服料子,抬眸盯着宋酒。“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永嘉县令的女儿吧。” 宋酒的心跳了跳,笑问:“你是怎么猜出来的?从进花满楼的那一刻到现下,我们可是分毫未透露自己的身份。” 宋玉恒亦是好奇地支着耳朵。 “你二人姓宋,且宋郎君唤你九妹。试想一下,永嘉的大户人家里,穿得起锦衣华服且家中兄弟姐妹众多的,怕也只有宋氏了!” 宋酒恍然大悟,“秋遥好眼力,记性也令人佩服!” 秋遥谦虚道:“在外头谋生活,察言观色的本领早就练出来了。这这么夸我,我倒不好意思了!” …… 是夜,知县处一派灯火通明。王之焕正翻看永嘉的县志,一人脚步匆匆从门外进来。 “主子,有消 分卷阅读243 分卷阅读244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44 息了。” 王之焕抬眸,眼中映出一个身着宝蓝色衣衫的男子。那男子身材健硕,掩在衣衫下的肌肉紧绷着,显然是练家子。 “谁的消息?难道是打探到了哿的消息?” 男子摇头,遗憾地说道:“主子,慬(qín)办事不力,至今没有查到哿的行踪。” 王之焕沉默片刻,“无事,说说你打听到的消息。” “之前派去跟踪宋娘子的人方才回来禀报了,宋娘子和宋玉恒去了……花满楼。”慬偷偷看了一眼王之焕的脸色,毕竟花满楼可是永嘉最出名的青楼,主子没道理不知道。 未来的夫人带着哥哥去逛青楼,有哪个人会坐得住?慬觉得自己的主子选错了人,像那样的女人,怎么配成为王家的女主人?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继续让他们跟着,有危险就保护好她。” 慬不可置信的看着王之焕,问道:“主子,您不去看一眼?万一宋娘子在花满楼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王之焕继续翻着手里的县志,浑不在意地说道:“有宋玉恒在,她不会乱来的。宋玉恒表面上虽然靠不住,其实比任何人都要宝贝他的妹妹。” 过了片刻,没听见走动的声音,王之焕抬眼一瞧,慬还站在那里未动分毫。“怎么,还有事?” 慬忧心忡忡地问道:“主子,慬知道擅自问主子问题是大不敬,可是慬就是想知道您是不是让哿护送宋娘子回永嘉?” 王之焕毫不避讳地回答道:“是,在临安的时候,是我命他一路护送他们回来。” 慬抱拳沉声道:“属下知道了,属下告退。” 等慬走到门边的时候,王之焕突然叫住他,冷声说道:“慬,当初我招下你们的时候说过的话,可还记得?” 慬转身道:“属下记得,主子说过杀人者人恒杀之,万不能抱有一丁点恻隐之心。否则,前功尽弃!” 王之焕轻笑一声,“杀人者人恒杀之,最坏的情况便是死。这么多年,说你们之间一点感情都没有,那是自欺欺人。但是慬,只要你的心动摇了,他便没了生机。” 慬心头一震,五味杂陈。一股寒意从脚底蹿上头顶,骇得他手脚冰凉。 当年在漠北,就是因为他意志不坚定,才害得另外两个弟兄死于贼人的刀下。慬死死地握紧拳头,朝王之焕拜了一拜。“多谢主子点醒属下,属下一定会将哿找回来,哪怕只是一具尸骨。” 王之焕侧目,淡淡说道:“下去吧,顺道吩咐白雨,让他准备好礼物。明日我们去拜见县令。” 第五十三章 :二哥锦承(加更) 逛花满楼的事情没叫老太太她们知道,宋酒和宋玉恒私下也拿此事说笑了几句。 宋玉恒顾及到宋淮宥的篾条,打死也不愿意再带宋酒去花满楼了。 两日后,宋家上上下下又一次齐聚在勤园的大门前。原因无他,宋家的二郎君宋锦承回来了! 人还是那日迎接宋酒的那些人,只是他们的脸上多了几分真诚的笑意。就连老太太也是笑容满面,拉着沈氏不住地说话,以缓解她内心的紧张。 宋玉恒和宋酒站在人群的最边上,两人躲在角落里咬耳朵。 从宋玉恒口中,宋酒大概了解了宋锦承是何许人也。 宋锦承自幼习武,加上老太太和老太爷不反对,宋怀风便出资让他去外边闯荡。掐指算了算,宋锦承离开宋家也有四个年头了。 在这四年里,宋锦承没有回来过一次。是以老太太格外想念这个孙子,每逢年关盼着他能回来过年。但老太太心里知道,宋锦承在外头拜师学艺,根本无暇回来。 “来了来了!二郎君的马车来了!”沈氏身边的婢女青水激动地大喊道。 虽然青水的举动有些过了头,但此时人人都是激动万分得等着宋锦承回来,老太太也不在意这等小事。 马车渐渐近了,车夫丢下马鞭从车上跳下来,掀开车帘子说道:“郎君,勤园到了。” 众人都睁大眼睛看着马车,只见一个身着深色紧身衣的男子从车上下来。 老太太颤巍巍地走上前去,声音微微的颤抖。“锦承,我的孙儿!” 宋锦承赶紧搀住老太太的两臂,含泪喊了一声:“祖母!”嘴里正喊着,宋锦承双膝跪地,埋头遗憾的说道:“锦承不孝,这四年都未曾守在祖母身边。” 老太太赶紧命几个婢女去将他扶起来,说道:“锦承,男儿志在四方,祖母怎会怪你不孝呢!祖母见你学有所成归来,这心里头啊高兴!” 宋锦承起身,对着老太太身侧的沈氏和宋怀风拱手作揖,“儿子拜见爹娘。” 沈氏素来嬉嬉笑笑惯了,此时见了亲儿子,终是绷不住笑,眼泪哗啦啦地直冒。“锦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宋怀风伸手虚扶他一把,虽不似沈氏那般动情,但也是激动的。“来,给你几个婶婶见礼。” 宋锦承一一向秦氏、大李氏以及小李氏见礼,“这些年承蒙几位婶婶陪着母亲解闷了,锦承真是无以为报。” 秦氏笑着上前,道:“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多见外。我们与你母亲都是妯娌,本就该互相帮衬。” 宋锦承知道母亲沈氏和秦氏素来交好,且秦氏从前待他也不错,遂恭敬地答道:“多谢大婶婶!” 秦氏含笑应了,抬手将一边的宋玉恒和宋酒招呼过来。“这是玉恒和玉姝,你走了四年,想必看着他们有些眼生。” 宋锦承侧身看了一眼宋玉恒,笑道:“七弟的样貌这些年倒是没怎么变,身高倒是拔高了不少!” 宋玉恒听了自然欢喜,美滋滋地喊了宋锦承一声“二哥”。 秦氏又拉着宋酒对宋锦承说道:“这是小九,你离开一年后,这个丫头也跑了出去。前些日子才被玉恒和阿琦带回来!” 宋酒暗中观察了宋锦承许久,他身上的肌肉结实,说话浑厚有劲,的确是个练武之人。许是从沈氏那里继承了不少的好东西,宋锦承的性格也与沈氏颇为相似,直爽容易亲近。 宋酒含笑朝宋锦承行了一礼,道:“二哥阔别勤园多年,想必也将我这个妹妹给忘了。” 宋锦承哈哈笑了几声,亲厚地说道:“怎会?我可是记得祖母最疼爱你这个妹妹,有时瞧得我也眼红。” 宋酒一怔,没料到他会说这样的玩笑话。看来果真是从沈氏的肚子里出来的,说话的方式也与沈氏相差无几。 之后,三房的宋琳姿、四房的宋锦瑶以及蒋氏的女儿宋妙柔依次上来给宋锦承见礼。等宋锦承一一回应过后,他忽然转头问小李氏:“三婶,怎么不见六妹和乌婶婶来?” 他这一问,众人的脸色霎时变了变。 宋酒敏锐的观察道老太太的眸中闪过一道 分卷阅读244 分卷阅读245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45 厌恶之色,而小李氏的嘴角也飞快的闪过一丝轻蔑的笑意。 是了,她回到宋家这么久,竟然没有见过宋家的六娘子。 小李氏眼珠子飞速地一转,笑着上来解释道:“你六妹和乌婶婶回乡探亲去了,今年怕是赶不回来了。” 宋锦承明了点头,“原来如此,我以为是她们不愿见我呢!” 老太太过来牵起宋锦承的手,吩咐道:“都进去吧,进城赶了这么久的路,也累了。” 众人答是,等老太太携着宋锦承进门了,这才跟着进去。 宋酒见众人都进去了,一把拉住宋玉恒,问道:“宋琦呢?怎么不见他来?” 宋玉恒仔细想了想,发现方才当真没看见过宋琦的身影。不过宋琦去哪儿他不可不想管,“许是跑去练武了,毕竟二哥今日回来,离他们比试的日子没几日了。” 秦氏原本已经进去了,此刻又从门内出来,走到两人面前催促道:“老太太都已经进去了,你们两个怎的还在外头?从出来迎接开始,你们两个的悄悄话一直没听过。从前也没发觉你们兄妹两个的感情如此要好!” 宋玉恒揽着秦氏的双臂,笑嘻嘻地说道:“娘,你也得管管三哥了。今日二哥回来,他连面都没露一个。还好祖母高兴,并不在意这些细节,否则又得怪你管教不力了。” 秦氏叹道:“阿琦早晨随你爹去县衙办事去了,你瞧瞧你整日吊儿郎当的,也不做点正事!” 听秦氏这么说,宋酒猛地想起那日看见宋淮宥和宋琦十分亲密地走在一起。她眯了眯眼,觉得其中必有猫腻。 宋玉恒仍旧嬉皮笑脸地和秦氏说笑,丝毫没有半点危机感。宋酒不知他那日到底有没有看到,又或是看到了却不在意。 同样是宋淮宥的儿子,宋淮宥对宋玉恒和宋琦的态度可谓是千差万别。宋玉恒虽然皮实了些,但做起事来也是细心的,也深得老太太的喜欢。 反观宋琦,老太太对他说不上喜欢,但也不是十分讨厌他。宋琦素来话少,对练武之事也执着。除此之外,宋酒想不出什么缘由能教宋淮宥对他偏爱。 第五十四章 :参加科举 一长串的人簇拥着宋锦承和老太太回了静得堂,遇春扶着老太太到罗汉床上坐下,遇夏随即端来一杯热茶放到老太太手中。 “老太太,外边儿天凉,瞧瞧您的手都冰凉了。”遇夏说着,将老太太的十指贴在茶杯上,好让她暖手。 宋锦承闻言,面带愧色地说道:“都怪孙儿不好,教祖母受凉了。” 老太太摆摆手,亲切的说道:“说这些做什么?遇夏也真是的,我不过就是手凉了些,就知道瞎嚷嚷。”老太太抬眸睨了遇夏一眼,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遇夏赌气一转身,不满地抱怨道:“老太太可真偏心,如今二郎君回来了,就将我们这些平日伺候在身边的人给随意打发了。” 老太太哈哈笑了,屋子里的人顿时笑作一团。 遇夏可不是那等不识趣不识礼数的婢女,她可是老太太身边最贴心的小婢女,知道老太太今日高兴,特意逗老太太开心呢。 “锦承啊,这几年在外头过得如何?三婶见你比四年前更健壮了,看来你这是出师了!”小李氏捻着帕子含笑问道。 宋锦承侧身对着小李氏的方向,笑道:“跟随师傅学艺四年,也算是小有所成。师傅见年关将至,特意准许我提前回来。” 老太太喝了茶润喉,问道:“那你这次回来,还要出去?” 宋锦承摇头,“明年秋天就得参加武举考试了,孙儿往后得在家里待上小半年呢!” 老太太高兴的点点头,满意说道:“那就好!转眼三年一考的科举又到了,明年宋家得有好几个人去考试呢!” 沈氏坐在老太太身边,笑问:“老太太怎的如此说?咱们家不是只有锦泽和锦承两个参加科举吗?难道还有其他人?” 老太太看向秦氏,说道:“阿琦也要去参加武举选拔,前几日淮宥同我说过的。”老太太见秦氏一怔,脸上的笑容减少了一大半。“怎么,玉露你不知道此事?” 秦氏眉心一蹙,却是笑着起身说道:“儿媳还不曾听说此事呢!不过既然是宥郎跟老太太您提过,想必是确有其事。这些日子县衙里公务堆积如山,宥郎许是不得空跟我说。” 老太太面色不悦,板着脸说道:“这等大事他也不同你商量,就擅自做了决定。你也是的,不知道问问他!” 秦氏低眉顺眼地答道:“儿媳知道了,等宥郎回来,儿媳会同他商量的。” 老太太嗯了一声,“阿琦虽不是你亲生的,但是你对他也得多上心。我知道你不是个偏私的,你素来对三个孩子一视同仁,我也都看在眼里。但眼下几个孩子大了,得好好考虑他们将来的事。” 秦氏态度诚恳的应下了。 屋子里的人都对老太太的这番话习以为常,唯独宋酒不是。 这个消息来得太过突然,令她一时间接受不过来。 宋琦不是秦氏亲生的! 手腕突然隐隐作痛,宋酒的面上起了一层细密的汗水。她死死的捏着手腕发痛的地方,咬牙忍着。 按道理,她中了宋家的毒,手腕是不会作痛的。可是眼下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排山倒海的痛意,而这种痛越来越剧烈,沿着手臂一阵一阵地袭击着她的心口。 她觉得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小脸憋得通红,眼里也布满了血丝。 忍冬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赶紧问道:“娘子,你这是怎的了?” 一屋子的人顿时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向这边。 宋酒张嘴吸了几口气,却都堵在了喉咙那里不上不下。她的五官因着苦苦的挣扎而变得有些微的扭曲。 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她的举动,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 唯有宋玉恒两大步跑到宋酒身边,抬起手狠狠地在她的后背捶了几下。 拳头砸在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那如雷的声音将众人的神思从九霄云外拉了回来。 秦氏这才风一样地跑到宋酒身边,抖着声音问道:“九儿!九儿!你不要吓娘啊!” “咳咳咳……” 像是有一颗果核卡在喉咙里,此刻被猛劲锤了出来,呼吸顿时通畅了。 宋酒大口大口地吸着空气,眼里有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不是哭,而是眼睛瞪得太久,积蓄了太多的泪水。 老太太的手紧紧的扣着罗汉床的边缘,半身已经站了起来。“阿姝怎样了?” 宋玉恒抻着袖子替宋酒擦了面上的泪水,沉声道:“无事,许是被气噎着了。” 秦氏见宋酒一直都是一副呆愣的模样,惊恐地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问道:“九儿,你说句话!” 分卷阅读245 分卷阅读246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46 宋酒松开掐着左手手腕的手,那上边明显有几个带着血迹的月牙印记。她暗暗地将衣袖往下拉,遮住了。 宋酒缓口气,说道:“娘,我没事。” 秦氏这才松了一口气,方才的情况当真是将她吓傻了。若是玉姝有个三长两短,可教她怎么活? 老太太也在遇夏的搀扶下坐了回去,面上仍有担心之色。“晚夕,晚些去将张大夫请过来,给阿姝瞧瞧!” 于媪应下。 经过宋酒方才的事情,众人缓过神后又继续说笑起来。 唯独宋酒一人坐在椅子上,与这一切热闹的景象格格不入。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想不起来,脑袋里一片混沌。就算宋琦不是秦氏亲生的,她也不该有如此过激的反应才对。 她知道当初害死宋玉姝的人肯定和宋琦有关,只是她眼下没有证据。难道是死去的宋玉姝想给她一些暗示?是不是只要查出宋琦的身份,就能顺藤摸瓜找到他杀害宋玉姝的证据? 宋锦承和诸位婶婶聊了一会儿,复又问老太太:“祖母,大哥今年可要回来?” “你祖父的家书还未到,过几日应该就能知道消息了。锦泽在国子监念书,明年也要参加科举,也不知今年能不能赶回来。”老太太说着,低低的叹了一声。 宋锦泽是宋家的长子,是四房小李氏和宋怀珉之子。因为祖父是当朝的户部尚书,父亲又是户部的金部员外郎,才有资格进国子监念书。 因着国子监每月都会有一次考试,用来分等级。这对国子监学生将来的官运有很大的影响,是以此事老太太也不能擅自做主让宋锦泽回来过年。 宋家一门有四个官,若是下一辈的人个个都能涉足官场,那宋家的地位必定会扶摇直上。46 第五十五章 :根基不稳 晚间,待所有人在静得堂用过昏食之后,老太太将沈氏和宋锦承留了下来。其余的人陪同了一整天,也都身心俱疲,各自回自己的院子歇息。 沈氏拉着宋锦承在老太太跟前的软墩上坐下,“老太太将儿媳和锦承留下,可是有事情要嘱咐?” 老太太倚靠在罗汉床上,嗔道:“就你最精明!” 沈氏含笑道:“老太太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 宋锦承附和道:“母亲,祖母自然是夸你的!” 说笑了一阵,等屋里的婢女都被于媪遣散出去,老太太这才正色,缓缓说道:“芙灵,怀风无心官场,我和老太爷也不阻拦他。但你要知道,宋家眼下瞧着表面光辉靓丽,底下却是空的。” 沈氏点头,“儿媳知道。宋家势力到老太爷手里时才渐渐壮大,可是仍旧比不上那些有着百年根基的大家族。” 老太太赞赏的点头,沈氏不愧是礼部侍郎沈青山的女儿,看待事情能透过表面直击内里。“老太爷筹谋了一辈子,至今才坐上户部尚书的位置。怀风身为长子,却不入仕途,实在是可惜。好在老二和老四两个也争气,一个是永嘉的县令,一个跟在老太爷身边,做了个金部员外郎。” 沈氏面带愧色,低声说道:“风郎的事情,儿媳多多少少有些责任。当初若不是因为儿媳,风郎怕是已经能和四弟平起平坐了。” 当年沈氏还未出阁的时候,沈青山因为在官场上得罪了权贵,险些造灭门之祸。好在当时老太爷出手相救,这才保住了沈氏一门,也保住了沈青山的官位。 此事之后,为了报答老太爷的恩情,沈青山将自己的女儿,也就是沈芙灵许配给了宋怀风。 当时的宋怀风也参与了搭救沈家的事宜,他深切体会到官场的沉浮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情,是以向老太爷请辞,回永嘉做生意。 沈氏也在那时嫁到了宋家。 老太太握着沈氏的手,安慰道:“这种事情哪里能怪你?你不过是后院的女儿家,又不能指点朝堂上的事情。怀风的性子我了解,他自己选择的路就算走到最后失败了,他也不会后悔。” 看着沈氏和宋锦承一脸的慎重,老太太笑道:“好在眼下锦承也争气,明年若是能夺一个武状元回来,可就是光耀我宋家门楣了!” 宋锦承重重地点头,眼神诚恳。“祖母放心,身为宋家的子孙,锦承有责任替宋家争口气!” 老太太满意的点头,满怀憧憬地说道:“等明年锦泽状元及第,锦承又拿一个武状元回来,再加上宋琦那个孩子努力一把,我们宋家可是要出名了!” 夜色渐深,老太太又和他们说了一些话,这才放他们离开。 …… 中园的鹊桥仙 秦氏闭着眼躺在榻上,留清和留欢静静地站在一旁。 最终还是留欢憋不住,率先开口说道:“夫人,等会子老爷回来了,您一定要同老爷好好商量。若是您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不说出来,仔细生出病来。” 留清扯了留欢一下,摇头。 留欢嘟嘴说道:“我又没说错,此事分明是老爷做得不对!三郎君打算去参加武举考试的事情,老爷本该和夫人商量的。夫人又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难道还会阻拦三郎君,不让他去不成?” 留清也替秦氏不值,这么多年夫人一直兢兢业业地打理着这个家。三郎君是老爷抱养的,夫人对他视如己出,七郎君有的,也不会少了三郎君的一份。可是老爷此番的做法,就是在打夫人的脸。 七郎君如今长大成人了,不见老爷如此担心七郎君,反倒整日和三郎君亲近。上回七郎君因为护着九娘子,被老爷狠狠地打了一顿。事后,老爷都没去瞧一眼,也是七郎君心宽不计较这些。 若是此事放在她和留欢两个身上,指不定要闹个天翻地覆才肯罢休! 秦氏的身子动了动,留清和留欢见状,急忙上前去将她扶起来。 “你们两个真是越来越胆大了,竟敢公然在我面前议论起老爷的不是。”秦氏冷着脸说道。 留清和留欢两个连忙跪下。 “夫人,婢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但是婢就是替夫人您不值。”留欢含着泪说道:“这些年外人瞧着咱们鹊桥仙过得风风光光,哪里知道夫人你过得有多苦?当初夫人还为生养七郎君的时候,老爷就从外边抱回来三郎君,连个由头都没有,就叫你养着。当时婢就觉得寒心,觉得老爷根本不顾您的感受,找来这么一个婴儿就是想膈应您!” 秦氏闻言,也不阻拦,静静地听留欢说下去。 “前几个年头,四房的小李氏明里暗里地讽刺您,您忍了。后来老天垂怜,终于让您生下了七郎君,隔两年又生下了九娘子。婢和留清以为这样,老爷就会对您刮目相看。可是呢?老爷的眼里只有官场的事情,哪里滕得出功夫陪一陪您?” 留清在一边跪 分卷阅读246 分卷阅读247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47 着默默流泪,这些年她们两个陪着秦氏一路走来,多少辛酸她们都藏在心里。此刻经留欢提起来,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 秦氏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面目忧愁。那一双和宋酒相似的鹿眼里泛着莹莹泪光,但是秦氏却轻轻抬手拭去了。“老爷可不是为了整个宋家么……” 这一回,秦氏唤的再也不是宥郎,而是生分的老爷。连她自己说出来的话,她自己也不相信。 宋淮宥这些年在官场上浮浮沉沉,最终博了一个永嘉县令的位子。常人见了她都会时不时地露出羡慕的眼神,可谁晓得她内心的苦楚。 宋淮宥根本不满足于这个小小的县令之位,他要的东西在汴京,在那个波云诡谲的天子脚下。这些年秦氏早已将他看得透透的,只是一直没有明说罢了。为了宋玉恒和宋玉姝两个,就算被宋淮宥冷落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对宋淮宥早就死心了,她如今活着,就是为了一双儿女。想她当年也是名震帝京的刑部尚书的孙女,多少男儿求上门都被她拒绝了。她至今都想不起来,当初为何要选择宋淮宥。 秦氏看着窗外日渐凋零的树叶,回忆起当年的事情,猜想大概是自己被猪油蒙了心,才会选错良人。46 第五十六章 :惊悚的梦(加更) 浮翠居里只听见竹叶娑娑作响,在寂静的夜里摇曳出了一支安魂曲。 屋里帷幔轻轻晃动,香炉里飘出袅袅青烟,淡淡的香味在屋里缭绕。 宋酒正在睡梦中,隐隐听见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那道声音轻轻柔柔的,听起来像是从海外仙山飘荡而来的歌声。 “宋酒……宋酒……” 是何人在呼唤自己?宋酒想睁开眼去瞧一瞧,可是怎么也睁不开双眼。 “宋酒……宋酒……” 声音还在继续,而且离她越来越近。 她睁开眼,只看见玉色的帐顶,侧头往外看去时,天已是大亮了。 “忍冬,采蓝。” 宋酒唤了几声,没有人答应。她眉头一皱,起身换了一身衣裳就往门外走去。 刚到门前她就愣住了,此时分明是深秋,可是院子里却是初春的景色。花坛里长满了鸢尾花,淡蓝色的花瓣上夹杂着一点淡淡的紫色。几只粉白的蝴蝶在鸢尾花上翩翩起舞,甚是欢愉。 院中的竹叶还是淡淡的浅绿色,并不像她昨日看见的那种墨绿。 花坛后面隐隐传来孩童咯咯的欢笑声,听着就像是风吹铜铃,清脆悦耳。 月门那边忽然走进来一个蒙着眼的女子,她嘴角带笑,轻声喊道:“阿盼,我来找你咯!你可要藏好了!” 花坛后面又传来一阵咯咯的笑声。 女子摸索着朝花坛那边走去,一把抓住藏在花坛后面的小孩童。“这回你逃不掉了吧!”女子边说边挠着孩童的胳肢窝,弄得孩童接连发出一阵阵的笑声。 女子摘下蒙眼的白绦,一双鹿眼泛着异样的光彩。 宋酒惊得连连退了几步,幸好扶着隔扇门才没有摔倒在地。那个女子,不就是宋玉姝吗? 可是眼下她才是宋玉姝啊!眼前的这个人又是何人?宋酒壮着胆走出门,院中的女子似乎没有看见她,依旧笑盈盈地和孩童玩耍。 过了一小会儿,一个身着浅绿色半臂轻纱褙子的婢女从月门外进来。“娘子,乌二娘派人来接小郎君回去了。” 女子不满地嘟嘴,紧紧地抱着怀中的三岁孩童说道:“月初,让她们再等等!阿盼好不容易来我这里玩一回,别坏了我们的兴致!” 叫月初的婢女应是,转身出月门外回禀。 突然,女子抱着孩童在宋酒的眼前消失了。 宋酒一惊,伸手一捞,惊慌地喊了一声:“宋玉姝!” 四周的场景突然一变,不再是她熟悉的浮翠居,而是一间阴冷潮湿的屋子。 宋酒站在珠帘外,听见里屋传来间歇的哭声。出于好奇,她轻轻穿过珠帘,进了里屋。 宋玉姝换了一身淡蓝色绣菊的褙子,趴在床前瑟瑟发抖。她的面前躺着一个面色惨白的女子,秀眉微蹙,一双眼睛没有多少神采。 另一边,站着两个上了年纪的婢女和一个年纪较小的婢女。 宋玉姝攥着床上女子的手,哭道:“宋环,你给我听好了!你若是敢死,我到了黄泉路上也不会放过你的!” 嘴上说的话虽然狠厉,但是她一脸哭相并未对床上的女子造成多大的威慑力。叫宋环的女子咧着嘴角,虚弱地说道:“玉姝,你这个脾气什么时候才能改改?动不动就威胁人,仔细日后没有男子敢要你!” 宋玉姝揩了一把眼泪,愤愤地说道:“不要就不要,我才不稀罕呢!我只要你好好的活着!” 一旁的两个老婢女恭敬地劝道:“九娘子,还请您尽快离开这里。奴婢们还有要紧事要做呢,若是耽误了时辰,奴婢们可承担不起。” 宋玉姝抄起手边的茶杯就朝那说话的老婢女的额头上砸去,龇牙咧嘴地骂道:“你个狗东西,没瞧见我在说话吗?平日里对你们礼让三分,真当我是好欺负的?仔细我去告诉祖母,叫祖母扒了你们的皮!” 那两个老婢女惶恐地跪下,磕头求饶道:“九娘子,您再这么下去也改变不了什么的!” 宋玉姝伸出手,冷冷地吩咐道:“将瓶子拿来,我等会儿亲自喂她喝下去。” 老婢女犹豫地摸了摸手,不肯拿出来。主子吩咐她们一定要亲自动手,交给九娘子岂不是坏了规矩。 “怎么?不愿意?”宋玉姝冷哼一声,轻飘飘地说道:“听说你们两个家中有不少喜事呢!不晓得将你们两个杀了,能不能将那源源不断的喜气给断了!” 老婢女吓得脸色一白,立马将袖中的瓶子递到宋玉姝手中,“九娘子饶了我们这条老命吧,我们这就出去!” 两个老婢女连滚带爬地逃出了阴暗湿冷的房间,留下一个年纪小的婢女瑟瑟地躲在墙角。 宋玉姝也不管她,回头对床上的女子说道:“你看见没有,对待下人就得狠些。你就是太心软,跟你娘一个样!” 女子淡然一笑,那一双眼睛有了一点光彩。 宋酒猛地发现,那女子的眼眸竟然是蓝色的! “玉姝,你把春草绿给我喝了吧。反正最后都是一死,成全他们的心愿就当是报恩了。” 宋玉姝拿着装着毒药的瓶子,摩挲了片刻猛地拔出瓶塞,将里边的液体一滴不剩地灌进了自己的口中。 女子惊恐地看着她的动作,挣扎着伸手去阻止她。“玉姝,你是傻的吗?那里边装的可是毒药!” 宋玉姝将液体全部咽下去,“宋环,这春草绿对你来说就是一种耻辱!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喝下它的!你没有错,凭什么要喝这种侮 分卷阅读247 分卷阅读248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48 辱的毒药?” 女子眼中的泪大颗大颗地滚落到软枕上,洇湿了大半软枕。“玉姝,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你不该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宋玉姝笑着安慰她:“你放心,你拜托我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的!” 女子欣慰地谢了她几句,躺在床上慢慢地闭上了双眼。 宋酒看着女子渐渐香消玉殒,心里闪过一丝落寞。 坐在床边的宋玉姝突然回过头来,嘴角嘲讽地看着宋酒,笑道:“看见了?就是他们害死宋环的!你若是不替她报仇,我就算到了阴曹地府也会爬回来!我要亲眼看着那些害了她的人血债血偿!” 突然,宋玉姝的脸变成了一张青白的人皮,猛地朝宋酒扑过来。人皮上还滴着鲜红的血液,一步一步地朝她逼近。 “啊!” 宋酒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眼前是轻纱浮动。月光从窗户的缝隙里投过来,映在轻纱上。 月心在门外听见宋酒的惨叫,赶紧推门而入。46 第五十七章 :乌氏母女 月心快步走到床前,撩开层层叠叠的纱帐后,只见宋酒浑身香汗地呆坐在床边。 “娘子可是梦魇了?”月心轻轻走到她的身旁,声音柔柔的,怕惊了她。 宋酒点头,心有余悸。 月心去衣橱里挑了件干净的衣裳来给宋酒换上,像是哄小孩子一般说道:“娘子也别太放在心上,人家都说梦是反的,娘子做了噩梦就说明将有好事近!” 宋酒任凭月心替自己更换衣衫,而她则是一脸呆滞的看着开了一半的雕花窗子。 月心点了烛火,将屋子照得格外明亮。光影穿过雕花窗子的缝隙跑到院外,打在了无生机的花坛上。 没有生机盎然的鸢尾花,也没有翩跹舞动的蝴蝶。 月心替她换好了衣裳,见她一直盯着外边瞧,好奇地问道:“娘子在看什么?” “月心,外头的鸢尾花开了吗?” 月心忍俊不禁,道:“娘子说什么傻话呢!眼下正是深秋,院子里能开的花没有几个,哪来的鸢尾花?” 宋酒低头喃喃道:“哦,原来是深秋时节啊。” 月心扶她坐下,笑道:“娘子原来是想看鸢尾花了!不过要等开了春,娘子才能见到了。婢听以前服侍过娘子的人说过,娘子可喜欢在院子里种满鸢尾花,看来果真不假。” 宋酒靠在床头,吩咐月心搬来软墩在床边坐下,打算和她说说话。 “月心,你来宋家多久了?” 月心眼眸子转了转,立即回道:“有两年了。娘子不问,婢也没觉得自己到宋家的时间已经这么长了。” 两年,也就是说月心是在宋玉姝逃走后的第二年才来的。 宋酒觉得身上有些冷,将锦被往上边拉了拉。“那你之前是在哪个院子做事的?” 月心回答的很迅速,丝毫没有拖沓,也没有刻意的在隐藏什么。“婢之前是在四夫人的汲雪楼做洒扫婢女的,娘子回来后四夫人担心您院子里的人手不够,特地吩咐管事的慈娘将我分配到这里来伺候。” 宋酒倒没想到月心是从汲雪楼出来的婢女。 她原先只想借着问月心在哪里做事,然后打听她想知道的事情,却得到了意外的收获。 宋酒眼眸半阖,笑道:“原来你是二婶婶那里过来的,你做事稳当,想来也是二婶婶管教有功!” 月心低眉沉默,不置一词。 “对了,我今日听二哥问起六姐和乌婶婶的事情,这才想起来我回来之后还没见过她们呢!你在二婶婶那里做事,想必见过她们两个。”宋酒似不经意的一提,睁眼看着月心,等着她的回答。 月心闻言惊慌地站起来,很快又在宋酒面前跪下。“娘子,婢不敢擅自议论主子的不是……” 宋酒伸手将她牵起来,“你在我面前说,哪里是擅自议论。该是什么就是什么,你往实处说就是。” 月心点头,又坐回软墩上,启唇缓缓说起来。“其实婢未曾见过乌二娘和六娘子,婢来的时候,汲雪楼只有四夫人在当家,小娘子也只有八娘子一个。” 月心说了一半,见宋酒神情淡淡地听着,复又说道:“婢当时出于好奇,私下找了几个姐妹打听了一下。她们都是支支吾吾地不肯直言,只说是乌二娘和六娘子回娘家探亲去了。后来婢还想再去打听,谁知被四夫人身边的明秋撞见,把我押到四夫人面前打了十几板子。” 宋酒瞧见月心下意识地往大腿后边摸去,想必小李氏手底下的人是下了死手打她的。“所以从那以后,你再也没去打听乌婶婶和六姐的事情?” 月心重重地点头。 “乌婶婶和六姐这一趟探亲之路走得真远呐,都快三年了,还不见回来!”宋酒轻嘲道。 月心惊讶地看着宋酒,也忘了避讳这种事情。 宋酒冷冷的目光扫过月心的脸,她这才害怕地垂下头。 “既然二婶婶不许你打听乌婶婶她们去了哪里,你总该知道她们的身份和为人如何吧?” 宋酒不知道方才的梦是一个暗示,还是仅仅是一个她臆想出来的梦境。说是梦境,却又如此的真实,真实得就如同这一切都是她亲身经历的一样。 月心忐忑地说道:“婢听说乌二娘的娘家在很北很北的地方,至于是哪里婢也不清楚。当初四老爷的官职还不高,有一回突然匆匆忙忙地从汴京赶回来,还带着一个女子,说是要将她娶进门。老太太当时气得扬言要打死四老爷,还是四夫人在一旁劝着才平息了下去。” “二婶婶去劝的?” 月心点头。 宋酒忽的笑了,小李氏真的能容忍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和自己共享一个丈夫?“乌婶婶,她长得好看吗?” 月心猛然点头,“婢虽然没见过乌二娘的真人,但是有一回四老爷叫婢去帮他擦拭画卷,婢偷偷瞧过一眼。乌二娘长得和我们不大一样,身材高挑不说,还是高鼻梁大眼睛,而且眼睛是蓝色的,比天还要蓝!” 宋酒敏捷的捕捉到月心话里的“乌氏的眼睛是蓝色的”一句,在梦里那个叫宋环的女子也有一双明蓝的眸子。 宋酒问道:“月心,你可知道六姐的闺名?” 月心怔愣,六娘子的闺名是什么,不该是娘子知道得清楚些吗?但转念一想,娘子许是要检验她的话是真是假,答道:“六娘子的闺名说来也简单,单字一个环字。若是说给外人听,人家定然会认为这个名字是个婢女的名字。” 月心后边的话宋酒根本没有听进去,在听到六姐叫宋环的时候,她浑身的力气就被抽走了。 那个梦是真的! 兴许那个根本不是梦,而是宋玉姝原来的记忆! 花发之前到永嘉来打探宋家的消息,却 分卷阅读248 分卷阅读249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49 怎么也查不到关于宋家六娘子的。当时她以为是六娘子早夭或是不得宠,才会导致无人知晓。 原来不是。 在梦里,宋玉姝亲眼看着宋环闭了眼,香消玉殒。宋玉姝那股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恨意骗不了人,因为有人害了宋环,所以她才恨,才怨,才会逃走。 月心见宋酒不再说话,陪着她坐了半个时辰。就在她要打盹的时候,宋酒不知何时已经睡了。 她这才蹑手蹑脚地替宋酒盖好锦被,又替宋酒准备好明日要去县学的男装,这才带上门到隔间继续守夜。21046 第五十八章 :夫子安好 因为昨晚的梦魇,宋酒比平日多睡了两刻钟。等赶到勤园门口时,宋琳姿早已等得困倦了。 “九妹,你今日怎得来得这样迟?要去读书的人,怎能如此拖拖拉拉?”宋琳姿拧眉数落宋酒。 宋酒歉笑,“四姐,是我错了。下回不敢了!” 宋琳姿是个守时的人,素来不喜等人,今日倒是为宋酒破了例。她赶紧催促宋酒上车,说道:“你啊,这个随性的脾气得改改!既然祖母答应你同我去县学念书,你起码也得表现得认真一点!” 宋酒失笑,却不敢说出心里的话。起初分明是宋琳姿劝老太太带她去县学的,她一个字都没说,就如同砧板上的鱼被人掌握了生死。如今倒怪起她来,她都没旧事重提呢! 不过宋琳姿算是宋家几个姐妹里最好的相处的了,此事若是放在宋锦瑶身上,指不定会两手叉腰,颐指气使地破口大骂。 “四姐。”宋酒笑着扯了扯正在暗暗生闷气的宋琳姿,“四姐,我知道错了,要不我送一本书给你,当作赔罪?” 宋琳姿斜眼瞟了她一眼,淡淡地道:“你能有什么好书?我可是听说你到临安是去开酒楼的,没听说你在那里还读了书。” 宋酒凑过去,低声说道:“毛亨的《诗经诂训传》手抄本,你要不要?” 毛亨是战国时的文人,他的《诗经诂训传》之所以闻名,则是因为当时始皇焚书坑儒,大量书籍被焚毁。而他的书几经保护,才不至于被销毁,留下手抄本更是难得。 宋酒当初为了得到这本书,可是出了令她心滴血的价钱。但她又实在喜欢《诗经》,毕竟祖辈生活的多少智慧都蕴含其中,就算心疼也得买下来。 宋琳姿闻言,转身谨慎地看着她。“你当真有这本书?” “恩,绝对真真的手抄本。” 宋琳姿嗔道:“好吧,念在你诚心改过,又送我书的份儿上,这回就饶了你!” 下马车的时候,忍冬忍不住跟在宋酒身边问道:“娘子,那些书可都是你从临安带来的宝贝,就这么送给四娘子,您不心疼吗?” 宋酒轻笑,“心疼什么?她是我四姐,送一本给她又不会少一块肉。你莫要忘了,四姐虽然不是家里最得宠的那个,可是祖母从没驳过她的话。你说说这是为何?” 忍冬想了想,说道:“因为四娘子温顺乖巧,从未惹老太太生气。” 宋酒摇头,一针见血地点拨道:“因为四姐是个读书人,懂得道理。而祖母又喜欢读书人,只要四姐心里向着我,岂不是祖母也会向着我?” 忍冬恍然大悟,“原来娘子是这个意思。” 宋琳姿已经进了县学,宋酒吩咐忍冬先回去,顺道给宋清盼带点果脯。 …… 等宋酒进了县学之后,哪里还看得见宋琳姿的身影。 “你倒是过得悠闲,在临安是这个样子,回了永嘉还是这个样子。”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宋酒脚步一顿,犹豫片刻还是转身对着他拱手行了礼,恭敬地唤道:“学生见过王夫子,王夫子安好?” “不好。” 宋酒一愣,抬头看向他。面色红润,除了眼圈有些乌青,其他的地方都完好无损啊。“夫子真是睁眼说瞎话,您血气方刚的,哪里不好了?” 王之焕抿嘴说道:“心情不好。” “恩。”宋酒了然,“那王夫子就在县学里四处逛逛吧,县学的景色不错,说不定能让夫子您心情愉悦!” 宋酒说完,抱着书就往里院走去。 身后传来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很快王之焕就追上了她。 “王夫子,您的课室貌似不在这边吧!”宋酒边走边说道。 “确实。”王之焕的一步抵得上宋酒的两步,不过他暗暗放慢了步子,和宋酒平齐而行。“你在宋家过得如何?阿盼的功课做得怎样了?我给他的字帖怕是已经练完了,你可有给他换新的?” 宋酒听他在耳边唠唠叨叨的,蹙眉不悦的制止。“王夫子,烦请您走自己的路就好。学生等会儿还有课呢,若是教胡夫子发现我来迟了,丢脸是其次,关键是得挨板子。” 话刚落,一道圆润的声音就从身后远远的地方传来,光是从声音上就能听出此人的体型如何了。 罗福生迈着沉重的步子气喘吁吁地跑上来,累得双手撑在两膝上。“宋酒,你的耳朵平日里不是挺好使的吗?怎的我今日叫了你大半天,你都没回头瞅我一眼!” 宋酒就像看见了救兵一样,一把抄起他,笑着说道:“王夫子不是在这儿么,若是我回头应你,就是对王夫子的不尊敬!” 罗福生这才发现跟着她身边的人是王之焕,咻的一下直立身子,肃然拱手道:“学生罗福生拜见王夫子!” 王之焕点头应了,“你就是罗员外家的公子?不错,天生福相!” 罗福生恍若被一道惊雷劈了,张着大嘴不敢置信。方才王之焕竟然跟他说话了,名震文人圈的王之焕竟然和他说话了。 罗福生欣喜若狂,满脸堆满笑意。“没想到王夫子认得家父,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宋酒拿着书从罗福生背后打了他一下,咧嘴笑道:“福生啊,你看看天色,咱们是否迟了?” 罗福生还沉浸在喜悦之中,下意识地抬头一看。突然,罗福生抱头一号,脸上的笑意瞬间变成了痛苦之色。“完了!要迟到了!宋酒,还不跑!等会儿被胡夫子逮个正着,就真的惨了!” 这话正合宋酒的心意,她拉着罗福生对王之焕说道:“王夫子对不住,学生还有课呢,就不陪您闲聊了!” 罗福生的体型虽然比较庞大,但是一想到会被胡夫子打板子,脚下生风,跑得比宋酒还快。 王之焕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轻笑一声。“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宋玉姝,你就不怕你的阳关道走到最后会碰上我的独木桥吗?” 慬从暗处出来,沉声说道:“主子,方才那个女子就是宋玉姝?属下觉着宋玉姝这个名字和她的行为举止一点都不相符。” 玉姝,玉姝。听起来就是 分卷阅读249 分卷阅读250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50 大家闺秀的名字,任谁也想不到会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一个男子拉拉扯扯,且不顾形象飞奔的人。 王之焕转身,朝另一边的课室走去。“你若是无事,就来听我给学生们讲经义!” 慬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又不去考科举,学这种闷头闷脑的烂文章作甚?7146 第五十九章 :各抒己见(加更) 和罗福生赶到课室的时候,县学的钟声正好敲响。胡夫子今日倒是没有踩点到课室来,是以宋酒和罗福生快步到各自的位子上坐下。 两人才刚坐下,课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胡夫子抱着一本《诗经》走进来,脸色不大好。 罗福生虽是眯眯眼,但眼神极好。他埋下头悄悄对宋酒说道:“胡夫子怕是生病了,你们瞧他进来的时候一直捂着自己的肚子。嘿嘿,我猜他一定是吃坏了肚子!” 宋琳姿转头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打搅宋酒,免得等会儿夫子生气将宋酒一并责罚了。 罗福生立即噤声,悻悻地坐着不再言语。 胡夫子往日大嗓门惯了,今日的声音比平常低了一大半。只见他一手捂着自己的腹部坐下,皱着眉头说道:“今日我们不讲课,只讨论各自的看法。” 罗福生起身问道:“夫子,请问这是测试吗?” 胡夫子点头,“算是吧!” 罗福生顿时生无可恋地坐下,震得下方的地面颤了颤。“得了!我最怕的就是测试了,原本是一月一次,这可好,一下子变成了一月两次……” 他的声音说高不高说低不低,正好被胡夫子听了进去。胡夫子像是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垂死病人一样,对罗福生说道:“罗福生,为师知道你平日学习都是使尽了浑身解数,难道此刻就不能挣扎一下吗?” 前边的张霄插了一句嘴,“垂死挣扎吗?” 登时哄堂大笑。 罗福生羞愤地瞪了张霄一眼,“好歹我还知道挣扎一下,某些人已经是自暴自弃了。也不知自暴自弃之人坐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宋酒朝那个嘲笑罗福生的人看去,张霄家境富裕,父亲是永嘉小有名气的富商。听说他的家里是经营药材生意的,从小吃穿不愁。 同样是家境富裕,张霄就不似罗福生一眼身宽体胖。他长得就像说书先生口中的白面书生,唇红齿皓,眉眼柔和。但是眼睛就不怎么干净了,里边泛滥着淫~光。 张霄不屑一笑,回嘴道:“那也比某些人强,自打上了夫子的课,我可从未来迟一次!” “好了!”胡夫子不悦地拿起戒尺在桌上敲了几下,厉声喝道:“成何体统?” 张霄和罗福生赶紧正襟危坐,两人在暗中较劲。 胡夫子干咳了几声,说道:“大家把书本翻到《国风》的《葛屦》一篇。今日大家就来说说各自对此诗的看法,只管畅所欲言,不必有所忌讳!” 有学生起身低声提醒胡夫子道:“夫子,这首诗我们还没有学呢!” 胡夫子坐在上首,淡淡地说道:“我是你们的夫子,自然知道此诗你们还没学。今日让你们各抒己见,就是要看看你们对《诗经》了解多少。” 众学生抓耳挠腮,面上一片纠结之色。 胡夫子失望地摇头,看向宋琳姿。“宋琳姿,你来将此诗念一遍。” 宋琳姿应声而起,轻柔却不做作的声音飘然而出。 “纠纠葛屦,可以履霜?掺掺女手,可以缝裳?要之襋之,好人服之。好人提提,宛然左辟,佩其象揥。维是褊心,是以为刺。” 读罢,胡夫子满意的点头,让宋琳姿坐下。“宋琳姿的功底不错,字音都念对了。罗福生和张霄,你们两个得好好学习。孔夫子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宋琳姿虽然是女子,却是你们学习的榜样。” 张霄和罗福生被胡夫子点了名,皆是诚恳地应是。 “诗也读了,为师给你们一刻钟思考,你们想好了便起来作答。”胡夫子说完,面色发白的起身离开课室。 罗福生见胡夫子离开了课室,笑着朝宋酒这边说道:“宋酒,宋琳姿。你们两个聪明,能否给我讲讲这诗是什么意思?” 宋酒送了他一个白眼,指着书底下的小字说道:“这下边不是有注解嘛!夫子都说了是各抒己见,我若是给你讲了我理解的意思,那你岂不是会人云亦云,没了自己的想法?” 罗福生虽然比较顽劣,成绩也属于中下等,但也不是蠢钝之人。他方才无非就是想偷懒,打算从她哪里借点想法好在胡夫子面前蒙混过关。 宋琳姿也在一旁劝道:“福生,念书讲究的就是一个勤字。你知道为何宋家的园子要勤园吗?那是因为圣上喜欢勤奋刻苦之人!你想想,圣上喜欢的人,会让他埋没在此吗?” 罗福生闻言,了然领悟。顿时将身板挺得直直的,将书本捧在手中,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看。 宋酒朝宋琳姿眨眨眼,暗赞她做得好!宋琳姿回她一笑,埋头看自己手中的书。 一刻钟之后,胡夫子推开课室的门进来,踱步到桌前坐下。 “都想得如何了?何人先说说?” 罗福生蹭地站起身,激动地说道:“夫子,学生先来!”他为了早些完成任务,打算第一个说完,好在后面看戏。 胡夫子哪里不晓得他的心思,但是总得有个人一马当先不是?“好,你说说你的见解!” 罗福生惭愧一笑,“学生不过是胡思乱想的,谈不上什么见解。”笑过之后,罗福生难得的正色说道:“学生以为《葛屦》一篇是创作之人有感而发,想必是受到了打击,又不能直抒胸臆,只好借这种弯弯绕绕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想法。” 胡夫子眼前一亮,对罗福生今日的表现很是震惊,点头道:“继续说下去。” 罗福生见胡夫子并没有嫌弃他的言论的意思,壮着胆继续说道:“学生以为,写诗的人一定和诗中的婢女一样,遭到了女主人的冷落。不过,学生认为这一切都是他的不对。夫子试想一下,您家的婢女给您制好了衣裳,拿到您的面前,难道您还要对她千恩万谢吗?哪有可能!主人有主人的尊严,难道会对一个下人低声下气的道谢?” “行了!”胡夫子的眉毛在暗暗地抖动,压抑着心里的怒火心平气和地说道:“今日看在你难能可贵地起来发言,为师就不多做评议了。” 罗福生尚不知发生了何事,“哦”了一声坐下。 胡夫子的目光在宋琳姿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开口说道:“宋酒,你起来说说你的见解。” 宋琳姿已经做好了起身回答的准备,哪知道胡夫子叫的人不是她,而是她身边的宋酒。 宋酒讶异地看向宋琳姿,无辜地眨了眨眼。“四姐,我……” 分卷阅读250 分卷阅读251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51 21046 第六十章 :集体挨罚 宋琳姿莞尔一笑,柔声对她说道:“九妹,既是夫子让你回答,还不起来?” 宋酒看看宋琳姿,又抬头看了看胡夫子,低声羞愧地说道:“胡夫子,学生还未想好如何作答,请夫子让其他人作答吧!” 胡夫子闻言,眼中闪过一道复杂的眼神,轻轻地摇了摇头。“宋琳姿来说说看!”说罢,胡夫子踱步回了台上的位子坐下。 宋琳姿起身,端端正正地站好。 其余的学子或半转着身子或扭头看向她,她上回可是在解答《诗经》的时候胜了县学成绩最好的柳卜玉,当得上“才女”一称了! “学生初读《葛屦》之时,觉得有一首唐诗与此诗有相似之处。前人秦韬玉有一首《贫女》最后两句说‘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学生以为写《葛屦》之人与秦韬玉同样怀才不遇,这才借助写诗来抒发内心的悲愤。” 宋琳姿的话才刚说话,有个力捧她的男学子随即说道:“难怪我方才读此诗时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是秦韬玉的缘故啊!” 素来爱搞事的张霄痞着嘴脸笑道:“宋琳姿的话说得太过含糊了,我可没觉着《贫女》和《葛屦》有任何相似之处。” 宋酒身旁的罗福生啐道:“宋琳姿,别跟他客气!把你知道的说出来,甩他一脸墨水儿!好叫他知道自己肚里空空如也!” 宋酒闻言,低头暗暗地抿嘴笑了。这罗福生损人挺有意思,不直接说人家胸无点墨,而是拐着弯儿的将人弄糊涂,好达到自己骂人的目的!高! 果真,那张霄真没听出罗福生是在骂他,得意洋洋地说道:“宋琳姿可是懂规矩的人,甩我一脸墨水的事情只有行为粗鄙之人才做得出来。” 众人顿时抻着衣袖颜面大笑起来,弄得张霄一脸懵懵然。 胡夫子失望地叹了一声,一样米养百样人,一样的教法,教出来的学生的水平却是参差不齐。 宋琳姿对待念书的事情是极为认真的,见张霄不认可她的想法,她便重新解释道:“《葛屦》详细刻画了缝衣婢女悲苦的形象,葛屦乃是夏天的鞋具,怎可能抵挡住寒冷的风霜?而且女儿家的手生来都是金贵的,即便是婢女,她们也会小心翼翼的呵护自己的双手,不让针线刺伤了自己。可是她们做出来的衣裳却没有得到主人的夸赞,这不是和《贫女》中的女子很相像吗?” 宋琳姿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说道最后竟然直勾勾地看着张霄,逼问道:“还是说张复回你根本没有读过《贫女》,只是在瞎胡闹?” 复回是张霄的名,平日大家都是互称对方的字以示尊敬。此时宋琳姿毫不避讳地叫了张霄的大名,可见她是真的生气了! 张霄被宋琳姿的冷冷的眼神吓得一句话梗在喉咙里,羞恼地转身不再看她。 胡夫子摆手让宋琳姿坐下,语重心长地告诫道:“念书凭的不是意气,也不是靠磨磨嘴皮子。做人也同样的道理,不要表面耍耍样子吓唬人,要真材实料才能令他人心生敬佩!” 宋琳姿心尖一颤,知道胡夫子是在点醒他们,垂头诚恳地说道:“多谢夫子教诲。” 胡夫子将目光一转,看向宋酒。“宋酒,你想得如何了?” 因为宋酒最初到县学的时候对外称自己的字是酒,是以县学的学子都称呼她宋酒,而非宋玉姝。 宋酒知道这回找不到理由再推辞了,只要硬着头皮站起来。喜欢《诗经》和阐述《诗经》的要义是两回事,她喜欢并不代表能像宋琳姿那样信手拈来、侃侃而谈。所以她之前才会百般推辞,让宋琳姿先起来回答。 “夫子,学生见识浅薄,没有四姐那样好的才华。若是等会儿学生有哪里说得不对的,还请夫子您多多担待!”宋酒面上虽然在笑,其实心如鼓擂,咚咚咚地响个不停。 胡夫子见她态度还算端正,和蔼的说道:“既然是各抒己见,说对说错为师都不会介意的。” 宋酒顿了顿,紧张地攥着手心,开口说道:“其实学生很欣赏诗中的那个缝衣婢女,最后她不是说了吗?‘维是褊心,是以为刺。’缝衣婢女心中对主人不满,并不是找个角落暗暗的落泪,而是大胆的说了出来。学生倒觉得她是真性情,够胆量!” 一旁的罗福生被宋酒的言论吓得面色发白,拿着书轻轻地戳了一下她的腿,小声提醒道:“宋酒,莫要再说下去了。你没瞧见夫子的胡子已经飞起来了吗?” 宋酒一笑,她当然看见了。可是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岂有收回来的道理?她脑袋里想到的就是这些,能说的也只有这些,自然要这么说。 胡夫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咽了咽口水,平静地问她:“宋酒,除了这些,你还在诗中看到了什么?” 胡夫子在心中告诉自己,宋酒是县令的女儿,千万不能对她发脾气。县令的女儿一定不是朽木,尚能雕琢,尚能雕琢! 宋酒言简意赅地答道:“民生疾苦,贫富不均。” 胡夫子一直僵着的脸这才和缓下来,挥手让她坐下。 “今日的测试,为师很不满意。作为惩罚,即日起,你们每日抽出一个时辰到藏书阁去。半月为期,每人交一篇文章上来!”胡夫子说完话,气呼呼地抱着书离开了课室。 罗福生顿时蔫了,唉声叹气地趴在桌上。“得嘞~藏书阁成千上万的书,半月看完一本……啊!”罗福生将自己的脸搓圆揉扁,苦大仇深地说道:“夫子,求放过学生……” 宋琳姿凑到宋酒身边关切地问:“九妹,你可还好?” 宋酒咧嘴一笑,“还好!胡夫子是出了名的暴脾气,今日没有对我们发火,已是难得。只是要连累你跟我一道去藏书阁……” 宋琳姿摇头一笑,“说什么连不连累,藏书阁是个好地方,平日里我想去都得向夫子请示呢!你倒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宋琳姿内心很矛盾,一向对姐妹宽容大度的她在九妹回来之后,逐渐变得小心眼了。 方才胡夫子先点宋酒的名字时,她的脑袋里飞快的闪过一个念头,那就是想尽办法让宋酒出糗!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得出了一身冷汗。玉姝可是自己的妹妹啊,她怎么能生出如此狠毒的心思? 当她见到宋酒的回答没有令胡夫子满意的时候,她暗暗松了一口气。连她自己也未曾注意到,她其实是在嫉妒宋玉姝。 因为宋玉姝自小就得祖母宠爱,而她刻苦读书多年,才勉强在祖母面前说得上话。 而她的嫉妒心在宋玉姝回勤园之后,慢慢的毫不令人在意的滋生了。46 第六十一章 :狭路相逢 当日, 分卷阅读251 分卷阅读252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52 就算学子们再怎么抱怨,最终还是你拖着我,我拽着你的去藏书阁找书了。 宋酒站在藏书阁的门前,迟迟没有进去。 她盯着匾额上的“藏书阁”三个大字看了许久,心中隐隐生起不安。好像这藏书阁里藏着什么令她,不,是令这具身体害怕的东西,从而导致她不敢迈进去一步。 自从上次做了噩梦之后,宋玉姝的身体就时不时会不受她的控制。比如眼下,她想进去,可是这具身体却在拼命地阻挡她进去。 在门前挣扎了许久,宋酒最终打消了进去的念头。等会儿罗福生出来了,叫他帮自己找一两本书出来便是。 说曹操曹操到,罗福生圆滚滚的身子出现在藏书阁的门前。他扒着房门,带着焦急的神色朝宋酒悄声说道:“宋酒,你在门口喝西北风呐?傻愣在那里作甚?” 宋酒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我倒是想进,可是双脚不听使唤!” 罗福生一脸不耐,几大步走出门来,一把抓住宋酒的手臂就把她往里头拽。“什么不听使唤,你的借口倒是比我还多!要不我干脆拜你为师?省得每回夫子找我茬,我却找不到合适的借口蒙过去。” 被罗福生这么一拽,宋酒的脚下意识地就往前走了几步,惊得她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盯着自己的双脚看。 不过惊讶归惊讶,她却没让罗福生瞧见,借机拧了一把罗福生的肥手。“美得你!你若是拜我为师教胡夫子知道了,你最多被你爹打几板子。可是我就不同了,祖母素来对我们管教森严,让她知道了,你休想再在县学见到我!” 罗福生愣了一愣,慢吞吞地点头。他虽然没有经历过,却知道大家族的规矩森严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稍不留神便会被一命呜呼。罗福生讪讪说道:“为了我日后能有个人陪着说说话,我还是保住你的小命要紧。” 宋酒低声笑道:“那我在此谢过你的大恩!” 两人轻手轻脚地走进藏书阁,眼前尽是一列又一列排列整齐的书架,仰头看去,约有十尺之高。书架上整整齐齐地堆放着各类书籍,或新或旧,或薄或厚。 “你们两个不去找书,站在这里作甚?若是来这里偷闲的,赶紧出去!” 低沉中带着肃杀之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宋酒和罗福生俱是浑身一震,喉咙不自觉地吞咽了两下。 罗福生显然猜到了身后的人是什么身份,讪讪回头对着那人拱手作揖道:“学生见过岳学究。” 宋酒赶紧有模有样的跟着罗福生的动作朝那人行礼,“学生见过岳学究。” 岳学究阴沉着脸,负手而立。三人之间只隔着很短的距离,宋酒十分清楚地听见岳学究沉重的呼吸声。 “你们是哪个夫子的学生?叫什么名字?” 罗福生恭谨地答道:“学生罗楚,字福生。是胡夫子的学生。”罗福生向来是个热心肠,担心宋酒说话会累着,一并将宋酒的话也说了。“她是宋玉姝,字酒,也是胡夫子的学生。” 岳学究背在背后的手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幸而宋酒两人站在他的前面并未瞧见。他的声音有丝丝的颤抖,问道:“宋玉姝这个名字听起来就是女子的名字,县学里只有一个女学子,她又是从哪里来的?” “岳学究有所不知,她是宋琳姿的九妹,前些日子才来的。您久居藏书阁,不清楚外边的情况也是正常的!” “你不说她是个女子,我甚至会以为她和包香眠一样,是个男生女相之人。”岳学究深深地看了宋酒一眼,转身走了。临了还不忘吩咐两人:“找书的时候仔细些,别弄坏了!” 罗福生忐忑地应下,“学生知道了。” 宋酒拽住正要去找书的罗福生,问道:“福生,这岳学究是什么来头?你为何如此怕他?” 罗福生朝岳学究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将宋酒拉到一个不太显眼的角落,皱着鼻头不满地说道:“我何止是怕岳学究啊?县学里但凡有点脾气的夫子我都怕的!他们只要跟我爹说一句话,我回去保准被打得两腚开花!” “行了,我知道你怕你爹!说点正经的!” 罗福生这才正色,发挥出他包打听的能耐。“岳学究原是在县学里讲学的,可是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大病了一场,痊愈后就跟宋夫子,也就是宋琳姿的爹请辞说要回乡。宋夫子哪里肯啊,岳学究可是从帝京来的大学问人,走了岂不是可惜?无奈,两人只好各退一步,之后岳学究便待在了藏书阁打理书籍。” “难怪我见他一脸抑郁之色,原来是请辞未遂,心里憋闷!” 罗福生摇头,煞有介事的说道:“岳学究要是不憋闷那才不正常!每回来藏书阁借书的人为了不撞见岳学究,还特意去庙里求了签,为的就是不看见他那张黑脸。” “难道县学里所有的学子都怕岳学究?”宋酒心中起疑,既然岳学究以前在县学讲学,自然是桃李处处开,怎么会弄得所有人都厌弃他呢? “如今整个县学上上下下,不怕岳学究的也只有那个疯子了!岳学究的学生都学有所成离开了县学,只有那个疯子因为精神失常留了下来。” “疯子?”宋酒猛地想起那日在假山后碰见的怪人,不知道罗福生说的是不是他。“你说的疯子是不是时常带着本书,还抱着一把小锄头?” 罗福生盯着宋酒的脸端详了一小会,惊恐地问道:“你不是见过他了吧?他可有对你怎么样?” 宋酒皱着眉摇头,“他并未对我怎么样,难道他会打人不成?” 罗福生疑惑地摸着下颔,奇怪地自言自语。“那个疯子只要见到陌生人靠近,就会拿起锄头疯狂地乱砍人,怎么你接近了他却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嘀咕着,罗福生用一种异样的眼光上下打量她一番,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 “难道那家伙还懂美色?见到你长得好看,才没对你下手?” 宋酒抬手如风一般刮过他的耳边,一巴掌拍在他的肩上,五指死死地扣着他的肩胛骨。“罗福生,你若是再胡说八道,小心我将你的舌头给剪了!” 罗福生苦着脸求饶,“宋酒,我错了,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我们不是要找书吗?你瞧着天儿也不早……” 宋酒抽回手,丢下罗福生,兀自去找书了。46 第六十二章 :一个巴掌 下半晌散学回家,刚过了东园,忍冬飞奔着朝宋酒跑过来。她跑得很急,额间凌乱的碎发并成一绺贴在肌肤上。 “娘子,你终于回来了……”嘶哑的声音里还透着浓浓的惊慌。 宋酒赶紧去扶住她,平静的声音缓缓流出。“慢点说,出了何事?” 忍冬瘪着嘴,哆哆嗦嗦地指着浮翠居的方向,“小郎君 分卷阅读252 分卷阅读253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53 他被八娘子打了一巴掌,流血了……” 宋酒闻言,当即撇开忍冬,飞快地朝浮翠居跑去。 心跳得很厉害,几乎要从胸口跳出来。耳边的风呼啸而过,就好似千万把刀剑在来回搏杀,铿锵一声,人命殒! “阿盼!”宋酒冲进浮翠居的月门,大声地朝里面喊道。 没有人回答她。 她一下就慌了! 以忍冬的速度,跑到东园那边时宋锦瑶早就转移了地方。宋锦瑶为什么会打宋清盼?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孩童,而且整日待在浮翠居里,怎么会得罪她? “许嘉!许嘉!”宋酒转了一圈,高声唤道。也不管会暴露许嘉潜藏在宋家的事情,她现在只想知道宋清盼到底去了哪里! 依旧没有人回答她。 宋酒赶紧跑进房内,只见月心被反绑在床棂上,嘴巴被布条塞住了。 而一向沉稳的采蓝却不见了踪影。 月心挣扎了几下,慌乱的朝宋酒求救。 宋酒赶紧过去替她解开结绳,“月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阿盼到哪里去了?” 月心两腿一软,瞬间瘫坐在地上,含着泪说道:“娘子,小郎君在院子外边玩耍的时候不小心撞了八娘子。八娘子一生气就扇了小郎君一巴掌,小郎君的嘴角立即就流血了。” 宋酒心急,忍不住吼道:“那他人呢?宋锦瑶又去了哪里?” 月心被她的吼声怔住了,愣了片刻赶紧说道:“婢当时上前去保护小郎君,可是被岁燕和岁华给绑了……呜呜,小郎君被八娘子带去了汲雪楼……” 宋酒眸光一冷,咬牙狠狠地说道:“宋锦瑶!” 忍冬气喘吁吁地跑进门来,“娘子,咱们赶紧去汲雪楼!小郎君肯定是被八娘子抓去了!” 宋酒松开抓住月心的手,带着忍冬朝汲雪楼而去。 汲雪楼,宋锦瑶的房间。 宋清盼瞪着圆溜溜的眼珠子,紧张地咬着下唇。面前这个女人很可怕,她五官扭曲得就像从地狱来的恶鬼。 以前娘亲说过,地狱来的恶鬼是会吃胆小的小孩子的。所以他不能胆怯,一定要挺着身板等着娘亲来救他。 “我告诉你,我是不会怕你的!” 宋锦瑶呵笑一声,不屑地瞟了宋清盼一眼,尖细的声音就像是猫儿的爪子划过树皮的表面。“哦?你不怕吗?等会儿你就会怕了!” 岁燕端着一个茶碗上来,里边盛着血红的水,里面还漂浮着一块块的红皮。“娘子,辣椒水儿端来了!” 宋锦瑶玉手一抬,伸出食指指向宋清盼,笑盈盈地说:“给他灌下去!方才我那一巴掌下去肯定是将他的嘴打破了,这一碗辣椒水下去看他还敢不敢嘴硬!” 宋清盼一听是辣椒水,吓得捂住自己的嘴巴。他知道辣椒水是什么,以前和花媪在一起的时候,花媪常念叨,说犯人做了坏事就会给他灌辣椒水。他最怕辣椒水了! 宋锦瑶很满意宋清盼那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信手端来一杯茶幽幽地饮。 岁燕将辣椒水搁在桌上,一步一步地靠近宋清盼。“小郎君,你也不要怪婢,谁让你撞上了我们家娘子呢?娘子自小就和九娘子不对头,你偏要到太岁头上动土,不是自寻死路吗?” 宋清盼连连后退,声音发抖。“你说这么长的话,我都听不懂。我要去找我娘亲!” 宋锦瑶开口对岁燕说道:“岁燕,何必跟他废话,他不过是一个五六岁的孩童,能听懂你的话就怪了!”随即,她又起身过来,一把拧住宋清盼的下巴,勾唇一笑。 “宋清盼,我告诉你,宋玉姝根本不是你娘!你就是孽种!是一个biao子和一个不守礼法的穷酸书生生下的孽种!” 宋清盼挣扎,嘴巴被宋锦瑶捏得红一块白一块。“你胡说!我才不是孽种!” “你就是!”宋锦瑶高声吼道。“你活到这么大,难道不好奇自己的亲爹是何人吗?” 宋清盼的眼神有一瞬的失神。 宋锦瑶得意的一笑,哄骗道:“只要你将辣椒水喝了,我就送你去见你爹,怎么样?” “不要!我要我娘亲!”宋清盼张嘴,一口咬在宋锦瑶的虎口。 宋锦瑶吃痛,反手就甩了他一巴掌。“jian种!竟敢咬我!” 宋清盼含泪吼道:“我要见我娘亲!你不让我走,我就告诉老祖宗去!” “你去啊!你今日走出这道门再说!”宋锦瑶一把揪起宋清盼的衣领,眼神毒辣。“宋清盼,我告诉你,别以为你如今的娘在祖母跟前受宠,你就可以鸡犬升天了!没你想得那么容易!” 宋清盼的个子不高,宋锦瑶的力气又大,将他提了起来,只有脚尖踮在地面上。 “岁燕,把辣椒水给我端过来!今日就让这个jian种尝尝,得罪我宋锦瑶是什么样的下场!” 岁燕依言,将辣椒水端了过来。 宋清盼的双眼紧紧的盯着那只碗,不断的在心中祈求。这个时候,他好想娘亲,好想师傅,好想琢哥哥。可是这些人眼下都离他很远,救不了他。 宋锦瑶端来辣椒水,掰开宋清盼的嘴,猛地灌了一口下去。 宋清盼顿时被呛得双眼通红,难受得咳了半天。热辣的味道顺着喉咙一路往下蹿,他觉得自己的肚子快要烧起来了。嘴里被牙齿划破的地方也被辣椒水辣得生疼,一下又一下的侵蚀着嘴内侧柔嫩的肉。 宋锦瑶哈哈笑了,鬓间的珠钗因她的抖动而发出一阵清脆欢愉的声响。“宋清盼,我教训不了宋玉姝,还怕动不了你?你一个jian种,死了也不会有人觉着可惜!祖母知道了,还会感激我替他们铲除了一个耻辱!” 宋清盼的小脸越来越红,被提起的身子不断地扭动,试图摆脱宋锦瑶的控制。 宋锦瑶笑够了,从头上拔了一支钗子,用锋利的尖头对着他的脖颈刺去。“你今日就下去找你的亲生爹娘吧!” “噌……” 一道剑影飞快的从宋锦瑶的眼前闪过。46 第六十三章 :要你血偿 一道血线从宋锦瑶的手腕上飞溅而出,喷溅在雕花床的蓝纱上。蓝纱上顿时绽开了一朵血花,凄美妖艳。 岁燕吓得腿一软,捂着嘴尖叫道:“娘子,你的手!” 宋锦瑶后知后觉地看向自己的手腕,袖口被鲜血浸染了一大片。鲜血从细小的伤口中汩汩流出,依稀能听见血迹喷涌的声音。 “啊……”宋锦瑶慌乱地捂着伤口,惊慌地抬头往四处看。“是谁?给我出来!” 许嘉从房梁上跳下来,护在宋清盼的身前,一双眼冷漠地看着宋锦瑶。 宋清盼见是许嘉,害怕得抱住他。他的嗓子被辣椒水辣得发不出声音,只能死死地拽着他不放手。 屋子里突然凭空出现 分卷阅读253 分卷阅读254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54 一个男子,手里还拿着一把长剑,饶是宋锦瑶如此心狠的人也被吓了一跳。 许嘉的剑还未入鞘,剑头还残留着宋锦瑶的血。他将宋清盼抱起来,一步一步走到宋锦瑶的跟前。 岁燕护在宋锦瑶的身边,气势不足,提心吊胆地说:“你是什么人,竟然敢闯进来!” 许嘉根本不搭理岁燕,而是抬起手里的剑指着宋锦瑶,一字一句地警告道:“不要再动他,否则,我要你血债血偿!” 说罢,许嘉抱着宋清盼走出门去,正巧碰见赶来的宋酒。 宋酒飞奔过去,含泪紧张地将他浑身上下摸了一遍。“阿盼,都是娘亲不好……” 宋清盼这时才哭着扑进她的怀中,耸着肩膀抽泣。 许嘉低声对宋酒道:“主子,宋锦瑶给小郎君灌了辣椒水。主子最好找大夫瞧一瞧。” “她人呢?” “在里边,被我的剑划伤了手腕。我下手有分寸,她死不了!”许嘉冷冷地说道。 “忍冬!”宋酒吩咐道:“去静得堂去将祖母请来!” 忍冬领命飞快地离开。 “许嘉,你赶紧回浮翠居去,叫月心去将张大夫找来!切记,不要再在其他人面前露面!” 许嘉点头,一个闪身不见了踪影。 宋酒紧紧地抱着宋清盼,轻声安抚。“阿盼,娘亲再也不将你丢在家里了!” “宋玉姝,你还有脸跑到汲雪楼来?” 岁燕扶着宋锦瑶出来。 “宋锦瑶,今日咱们就将这笔账算清楚!”宋酒站在院中,盯着站在阶上的宋锦瑶。 宋锦瑶轻蔑一笑,许是因为失血过多,双唇略有苍白。“宋玉姝,你以为祖母来了就能将我治罪吗?哈哈,你太天真了!眼下我又知道了一个你的秘密,不知道私藏男子在闺房中算不算死罪?” “哦?你说我私藏男子?”宋酒挑眉,轻笑。“谁知道是不是你藏在闺房中,故意用来陷害我的?” 怀中的宋清盼不禁害怕的瑟瑟发抖,低声呜咽。宋酒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低声在他耳边说道:“阿盼不怕,娘亲等会儿一定让她跪下来给你道歉!也让她亲自尝一尝那辣椒水的滋味!” 阿盼是她最宝贝的人,只要动了他一根汗毛的,她一定会加倍奉还! …… 静得堂,大李氏、小李氏和沈氏正在陪着老太太说话,正说到兴头上,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吵杂的声音。 老太太的院子平日里安静惯了,一时有个吵闹声也听得特别清楚。“晚夕,你去看看是什么人在外头瞎闹?若是个不懂规矩的,直接发落了!” 于媪应声出去,见是宋酒身边的忍冬,心生疑惑。于媪赶紧吩咐婢女放她过来,问道:“忍冬,你不在九娘子的身边伺候着,跑来静得堂胡闹什么?” 这个时辰,宋玉姝多半已经散学归来,忍冬身为她身边的婢女,应当随时伺候在身边才是。 忍冬一把抓住于媪的手,“于媪,求您跟老太太禀报一声,娘子和小郎君等着她老人家去救命呢!” 于媪下意识的朝屋里看去,嗤道:“你小点声!到底出了什么事?” 忍冬立马跪在于媪跟前,凄厉地喊道:“于媪,下半晌小郎君在院子外玩耍,不小心撞到了八娘子,八娘子气不过扇了郎君一巴掌,还把小郎君给抓走了……” 在屋子里的几人听见忍冬的高呼,都瞧了瞧老太太的神色。 老太太撑起手杖,小李氏赶紧过来搀扶。“老太太慢些,注意脚下。” 几人走到门前,忍冬见老太太出来了,喜极而泣。“老太太,求您去救救娘子和小郎君吧!” 老太太皱着眉头看向于媪,于媪赶紧回道:“老太太,她是九娘子身边的婢女。” “小九不是到县学念书去了吗?你这个小小的婢女跑到这里来瞎嚷嚷什么!”小李氏不悦地数落了一句。 忍冬见小李氏也在这里,一时不知该怎么向老太太说明。 老太太见她欲言又止,沉着脸问道:“有什么事情就说!若是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拖下去杖二十板子。” 众人一阵唏嘘,二十板子打完,忍冬怕是连命都没了。 忍冬也顾不得小李氏,娘子吩咐她来搬救兵,她一定得完成这个任务。心下一横,忍冬磕头回道:“八娘子将小郎君抓了去,还给他灌辣椒水!娘子回来之后立刻就跑到汲雪楼救人去了,婢担心娘子,这才到老太太这儿来求救!” “胡说!”小李氏站出来,拧眉不满地指着忍冬骂道:“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婢女,竟敢冤枉我家锦瑶!” 老太太精明的眼扫过忐忑的忍冬,出声阻止小李氏。“仙蕙,我记得锦瑶被你关了半月的紧闭。” 小李氏心中咯噔跳了一下,回身讪讪说道:“母亲,锦瑶经过上回的事情已经沉稳了不少,这事一定不是她做的。” “是不是,去汲雪楼看看不就知道了!”沈氏在一旁说道。“母亲,耳听是虚,眼见为实。我们还是去汲雪楼看一下为好,若是这婢女的话不尽其实,到时候再来罚她也不迟。可……”沈氏瞄了小李氏一眼,笑道:“可若是她说的是真的,那阿姝和锦瑶此刻不是很危险?您一向疼爱她们两个,一定不想她们出事。” 沈氏的一番话说得委婉动听,既没明说宋锦瑶真的做了那样的事情,也没有说忍冬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她一直在冷静的分析,然后挑一个老太太不反感却又合适的说辞送到老太太的面前。 老太太点头,“嗯,既然事关锦瑶和玉姝,有必要去看看!” 小李氏暗暗瞪了沈氏一眼,这个大嫂一向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怎的今日倒帮起宋玉姝来了?91. 第六十四章 :何人不仁 偌大的汲雪楼的小院里,此刻正是硝烟万丈。 被月心一路扯到这里的张大夫屏着气息替宋清盼诊治,豆大的汗水从他的发丝间滑落下来,一直滑进紧贴脖颈的衣襟内。分明是深秋凉爽的季节,他却觉得这里像是一个火炉,炙烤得人说不出话来。 宋锦瑶咬咬切齿地瞪着张大夫,“张大夫,您是否应该先来看看我的伤?他不过是破了点皮而已,我可流了这么多血!” 张大夫沉默以对。 正巧此时老太太和沈氏、大李氏以及小李氏也来了,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了院子。 宋锦瑶一眼就瞧见了人群中的小李氏,哭丧着脸委屈地喊道:“娘!” 小李氏赶紧跑上前去,紧张地握住宋锦瑶的手,仓惶的问:“锦瑶,你怎么弄得一身狼狈?瞧你,这小脸都没了血色。” 宋锦瑶的脸失了血色是真,但是小李氏如此高声的宣扬其实另有目的。她就是要让老太太听见,然后先入为主地认为是宋玉 分卷阅读254 分卷阅读255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55 姝欺负了宋锦瑶。 果然,老太太见宋酒安然无恙地站在院中,精明的老眼一眯,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老太太还未出言训斥,沈氏率先出来,关切地拉起宋酒的手。“小九可有伤到哪里?赶紧让伯娘瞧瞧!” 宋酒抚着沈氏的手,在心中酝酿了一小会情绪,哽咽着说道:“伯娘,小九没事……就是阿盼他……” 沈氏十分配合地朝宋清盼看去,只见他皱着一张小脸躺在忍冬的怀中,两片唇瓣高高的肿起。沈氏呀了一声,急忙过去心疼地说道:“阿盼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了这副模样?” 老太太被她惊讶的声音吸引了,情不自禁地迈开脚步朝这边走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宋清盼高肿的嘴唇将老太太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与其说是被吓的,倒不如说是被惊愣住了。 “怎么回事!”老太太是个见过风雨的人,这点事情怎么会让她大失方寸? 宋锦瑶抢先一步开口,“祖母,宋玉姝她不检点,竟然私藏男子在闺房里!要不是我今日用这个小子做诱饵,怕我们宋家又会出一档子为人耻笑的**勾当!” “你胡说!”宋酒当即就在老太太的面前跪下,声泪俱下。“祖母,你可要为九儿做主啊!阿盼不过是个五六岁的孩童,只是不小心撞到了八姐。可是八姐呢,她竟然在屋里私自对阿盼用刑!” “用刑”二字重重地落在老太太的心头,震得她的心有一下没一下的跳动。她向来最忌讳家里的人背着她使什么阴谋诡计,尤其是上刑具这种触犯国法的事情。 老太太冰冷的目光扫过宋酒,扫过宋锦瑶,最后停留在张大夫的脸上。“张大夫,你说说。” 张大夫暗暗地吞咽了一下口水,紧张地攥着藏在袖中的手,努力压着声音回道:“老太太,小郎君被灌了辣椒水。小郎君的嘴里破了好几处,被辣椒水这么一折腾更严重了!” “岂有此理!”老太太愤然将手中的手杖朝宋锦瑶砸去,胸脯因气愤而起伏得毫无规律。 小李氏见那手杖朝这边飞来,下意识地护在宋锦瑶的身前。那把檀木做成的手杖就这么结结实实地砸在小李氏的大腿上,她一吃痛,当即就软跪在了地上。 宋锦瑶几乎同时是和小李氏蹲下身去,她抱着小李氏的腰身,惊呼。“娘!娘!” 老太太站在那里,抬起哆嗦的手指着宋锦瑶,“锦瑶,你哪里学的狠毒手段?”老太太揪着心口,“我自问从前可没有这样教过你们!” 小李氏扭着身子,吃力地转过身朝老太太求饶。“母亲,锦瑶她不会做这种事情的,您可要查清楚,不要冤枉了好人啊!” 宋酒回头对小李氏冷笑道:“二婶婶的意思是我冤枉了八姐吗?呵呵,难道我为了嫁祸给八姐,不惜对自己的孩子下手?虎毒尚且不食子呢!” 小李氏恶狠狠地瞪着宋酒,十指死死地掐着身上的衣裳。她绝对不会让宋玉姝这个jian人害了自己的锦瑶!事到如今,她再装着小脸逢迎也没什么意思了。都是肚子里藏着坏水的人,何必跟她客气! “玉姝,二婶婶奉劝你一句,不要做无谓的挣扎。是你做的,就该承认。你从前是什么样子,大家都心知肚明,之所以一直忍着你让着你,不过是看你爹和你娘的面子。” 宋酒回头看向老太太,期待地问道:“祖母,二婶婶说的是真的吗?” 老太太默不作声。 那就是承认了。 原来,她的身份一直都被待见啊!宋酒冷笑,“既然你们个个都不喜欢,何苦叫我回来?既然我如此讨人嫌,为何还要装作表面很疼爱我的样子?都说天地不仁,我今日才知道到底是何人不仁!” 泪水不断的从她的眼中滚落,那一双鹿眼像是承载不了眼泪的重量,失望地闭上了。 沈氏心疼地蹲下身,对她说道:“小九啊,不是每个人都对你不仁!伯娘的心里一直都是疼你爱你的,她们不喜欢你,还有伯娘喜欢你呢!” 背后的小李氏听见沈氏的一番肺腑之词,疯狂的大笑。“大嫂,你说这样的话难道不怕遭天打雷劈吗?宋玉姝的脾性难道你还不知道吗?你素来和二嫂走得近,怕是早就将宋玉姝看得透透的了,何必在这里演戏?” 沈氏不悦地回她一句:“是不是我心里清楚!” 从来不善于劝架的大李氏这时从老太太的身后走出来,忐忑地揪着手中的帕子。她的声音不大,带着几分柔弱。“大嫂,仙蕙,容我说句公道话。眼下实在不是吵架的时候,锦瑶受了伤,阿盼这孩子伤得也严重,难道要等他们两个出了事,你们才肯罢休吗?” 小李氏和沈氏皆是一愣,纷纷抬眼去看老太太的神色。 老太太冷眼看着众人,开口道:“这个家里还是我这个老太婆做主!你们从头到尾都在吵,你埋怨过来,她职责过去,成何体统!若不是三媳妇出声制止你们,你们要吵到何年何月?” 于媪站在老太太身边替她顺气,低声劝道:“老太太,还是让张大夫看看八娘子的手吧。女儿家的手金贵,若是伤着了,恐遭夫家嫌弃。”. 第六十五章 :贼喊捉贼 老太太点头,同意了于媪的意见。 宋锦瑶的婢女岁燕和岁华赶紧将宋锦瑶和小李氏扶起来,搀扶着进了屋子。 张大夫已经替宋清盼诊治完了,进门之前给了宋酒一个眼神,示意她安心。 宋酒一怔,这个张大夫又一次帮了她。方才宋锦瑶要求她去诊治的时候,他完全可以将宋清盼搁置在一旁不理,毕竟和宋清盼的伤比起来,宋锦瑶的更严重一些。 可是张大夫并没有这么做,他是故意不去救宋锦瑶的,而那种不乐意里边似乎还带着一股不为人察觉的恨意。 等所有的人都进了宋锦瑶的屋子,宋酒才就着月心的手站起来。 宋清盼由忍冬牵着,小心翼翼地跟在她们的身后。宋酒低头覆在宋清盼的耳边说道:“阿盼,等会儿若是老祖宗问你什么话,你只管哭就是。娘亲今日一定会让宋锦瑶给你磕头认错的!” 宋清盼沉默的点点头,伸出手轻轻地拉着她的指尖。 宋酒顺势将他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手里,嘴角扬起一丝势在必得的微笑。之前是她太过忍让了,才会让其他人以为她是可以任人搓扁揉圆的人。从今日起,但凡有人敢对她身边的人下手,别怪她手下不留情! 进了屋子,老太太外间的圆桌旁,大李氏和沈氏垂首站在一旁。 宋锦瑶由小李氏和两个婢女送进了屏风后边的闺房,而张大夫正在给她处理伤口。 老太太朝宋清盼招手,没有含饴弄孙的那种喜悦之情,反而透着冷漠疏远。“过来让 分卷阅读255 分卷阅读256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56 老祖宗瞧瞧。” 宋清盼一缩脖颈,害怕地躲在宋酒身后。 老太太见状,伸出的手讪讪的收回来。“都回家这么久了,见到自家人还是这么认生。难道没有教他规矩吗?” 沈氏搭话道:“母亲,阿盼还小,认生是正常的事情。锦承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不照样看见人都往我身后躲么!” 老太太也不知将沈氏的话听在心上没有,转头问宋酒。“之前锦瑶说你私藏了男子在浮翠居,可有其事?” 宋酒淡淡的反问:“祖母相信小九会私藏男子?” 老太太一怔,“自然不信。” “既然祖母都不信,那小九便没有私藏男子。” “那锦瑶手腕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我看你浑身上下都是整整齐齐的,没有一丝和锦瑶争斗过的痕迹,说明那伤口并非你所为。”老太太冷静地分析着,精明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宋酒的面容。 宋酒紧紧的攥着宋清盼的手,面上笑若春风。老太太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方才就算沈氏和小李氏闹得如何厉害,她都不为所动,一个人冷眼旁观。这个功夫可不是任何人想学都能学得来的。 “祖母听过贼喊捉贼的故事吗?” 老太太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这个小九好像不再是她认识的那个孙女了。她并未直接回答自己的问题,而是捡了一个看似无关的话题来反问自己。这样的话跳不出任何的漏洞,却一下子就能让人知道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正当老太太起疑心的时候,宋酒拉着宋清盼跪在她的面前,柔弱的说道:“祖母,自从小九回家之后,行事说话都要看别人的脸色。小九知道自己让祖母寒了心,不指望祖母能像从前那样待我。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小九身边还跟着阿盼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小九只是谨遵祖母的吩咐去县学念书,谁知道有人要在背后害他!” 老太太心中很不是滋味,她的眉头深锁,像是在深思什么。老太太心里最清楚自己为何会对宋玉姝格外偏爱,也明白三年前自己为何会厌弃宋玉姝。其实她完全可以放弃宋玉姝这颗棋子,但是她舍不得。 因为宋玉姝知道的东西太多了,她身上藏着宋氏一族的秘密,绝不能让她落到别人的手里。与其让敌人捡了个便宜,倒不如将她召回来守在身边,也好时时监视着她。 “阿姝,祖母待你还是和从前一样的。”老太太叹道:“祖母之前很少跟你说话,是以为你已经长大了,不会和从前一样黏着祖母了。你今日的话字字都戳在了祖母的心上,你放心,祖母一定会查明真相,还你和阿盼一个清白的。” “祖母!你偏私!”宋锦瑶从屏风后跑出来,怒气冲冲地朝老太太吼道。 急忙追赶上来的小李氏一把拽住她,骂道:“锦瑶,怎能对你祖母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还不认错!” 宋锦瑶嘟着嘴晃到老太太跟前,故意让老太太瞧见她手上的伤。“祖母,宋玉姝不过是在您的面前流了几行眼泪,你就信了她的话!锦瑶为此还被人伤了手……” 宋锦瑶哭着脸晃着老太太的手臂,不停的念叨:“祖母……祖母……” 老太太被她扰得不耐烦了,皱眉说道:“好了!是非黑白,我自会查清楚!你手上还有伤,难道要再流一次血才满意吗?” 宋锦瑶不情不愿地松手。 老太太撇头对遇夏吩咐,“遇夏,你去找锦承和阿琦两个,叫他们去一趟浮翠居。让他们好好地搜,看看是不是真有什么人藏在那里!” 遇夏应是,脚步匆匆地离开。 老太太沉着脸对宋锦瑶和宋酒说道:“等锦承和阿琦看过后,如果浮翠居没有藏人,你们打算如何解释?” 宋锦瑶胸有成竹地笑道:“祖母,你放心,铁定能从浮翠居搜出人来的!” 宋酒轻嗤,“若是搜不出来,你可要好好解释对阿盼灌辣椒水的事情!” “哼,宋玉姝,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若是找出来了,你就得给我跪下学狗叫!”宋锦瑶神态傲慢地说道。 “那要是找不出来,你就给阿盼磕头认错!” “好!”宋锦瑶料定了自己会赢,爽利的答应了。 宋酒在心中暗笑,宋琦和宋锦承去浮翠居根本找不到许嘉。许嘉回去叫月心之后,已经离开了勤园。就算将整个勤园翻个底朝天,也不可能找到他的踪迹。 月心一直垂着脑袋,心中砰砰直跳。 她知道,浮翠居里确实藏了个人。以前她不知道,可是今日知道了。但是她不能说,一旦说了,九娘子就会被老太太责罚。那么她要想查清真相就会难上加难。. 第六十六章 :死不认账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流逝,屋子里的人等得不耐烦,各自无所事事地坐着发呆。 忽听得院外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还有婢女心急如焚地呼喊声。 “夫人,您慢点走,仔细脚下!” 不消片刻,只见秦氏风风火火地闯进门来。她也不管老太太是不是在这里,径直朝跪在地上的宋酒跑去,一把将她搂在怀中,哭号道:“九儿!我的九儿!是谁欺负你了?” 宋酒无声地将秦氏推开一尺的距离,淡淡地说道:“我没事,娘不用担心。” 秦氏精致的妆容被泪水冲洗得横七竖八,大有山洪冲刷了地面留下的沟沟壑壑的样貌。老太太觉得她的形象不堪入目,不悦地皱眉。 一旁的沈氏见老太太正要发作,赶紧起身前去扶起秦氏,柔声说道:“玉露,小九没什么大碍。” 秦氏的余光瞟见老太太不满的神色,顺势就着沈氏的手臂站起身。她赶紧掏出帕子将面上的泪水擦拭干净,眼睛悄悄朝老太太看去。“是我太心急了,一时忘了这里还有这些人!” 老太太气定神闲地坐着,并未将这个小插曲放在眼里。 宋清盼在地上跪了两刻钟,双脚开始发麻,小小的身板摇摇玉坠。加上方才被宋锦瑶好一阵折腾,弱小的身体根本吃不消,脸上渐渐有了痛苦之色。 老太太身后的于媪瞧着宋清盼的脸色不大对劲,低头小声在老太太耳边耳语道:“老太太,不如先让小郎君起来吧。小郎君年纪小,一直这么跪着对他的骨头不好。” 于媪的话说得也有道理,宋清盼正是在长身体的时候,但凡一个小磕小碰都有可能伤到身上的骨头。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却不是他一个孩子该承受的。 见宋清盼咬牙坚持的模样,老太太少有的心疼都付诸在他的身上,放柔了声音吩咐道:“遇春,去将小郎君扶起来,找个软墩给他坐。” 遇春应是,脚步轻轻地绕到宋锦瑶的闺房里边,徒手搬了一个软墩出来,放在秦氏的下首。做好了一切,遇春这才弓 分卷阅读256 分卷阅读257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57 着身子到宋清盼身旁哄道:“小郎君请随婢到这边来!” 宋清盼睁着大眼看向宋酒,宋酒报以一笑,“去吧!”他这才靠着遇春的力量勉强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软墩前坐下。 小李氏不屑地撇嘴,眼巴巴地瞧着门外抱怨。“这遇夏怎么去了这么久?锦承和宋琦可是两个卖力气的,难道比一个婢女都走得慢?” 大李氏伸手按住小李氏的手,她的手下了几分重力,小李氏要想甩开她的手,必须用很大的力气才行。“仙蕙,事关重大,锦承和阿琦他们一定得检查得仔仔细细的不是?” 小李氏不知道大李氏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蹙眉不满地瞪了大李氏一眼,警告她松手。哪里晓得大李氏非但不松手,反而加重了力气。 “是得好好查个清楚!”老太太忽然严肃的说道:“一个男子凭空出现在勤园里边,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要坏了几个孩子的清誉!” 小李氏被老太太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跳,终于明白大李氏为何要拉着她了。若是方才她口不择言,一不小心碰到老太太的刀口上,那就是自寻死路! 思及此,小李氏朝大李氏感激一笑。好在这个家里还有一个跟她有些血缘关系的姐妹,不然她孤身一身早就被其他人坑害得连渣都不剩了。 大李氏却是淡淡地将手抽了回去,并未对小李氏的感激作回应。 “老太太,二郎君和三郎君来了!” 门外想起遇夏愉悦的声音,从声音里就能听得出来她此时脸上是带着笑容的。 众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朝门口看去。 宋锦承和宋琦到门前时,遇夏和遇春两个赶紧去接过他们手中的剑,站在门口不进去。 内院是有规矩的,在女眷面前,无论男子的官职有多大,只要踏进了内院的门,刀剑都得留在外边。 宋锦承和宋琦齐齐上来,对着老太太拱手唤道:“祖母。” 老太太点头,眸光从跪在地上的宋锦瑶和宋酒身上扫过,问道:“搜到人了吗?” 宋锦承和宋琦皆是摇头,面上闪过失望和放松的神色。 听说勤园里藏着一个武功高强的男子,他们两个顿时心血来潮想要会一会这个高手。可是在浮翠居搜了半个时辰,连蛛丝马迹也没有找到。 但转念一想,这同时也证明了内院是安全的,两人失望之余心中也不禁松了口气。要是家里的女眷出了什么事,可不好跟父亲和叔伯交待。 宋酒安安静静地跪在老太太面前,面上看不出多余的神情,仿佛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老太太突发想到‘意料之中’这个词,霎时明白过来。不是意料之中,而是压根就没有这样的事情,所以宋玉姝才会坚持到最后一刻。 如此一想,老太太勃然大怒,冷冷地问道:“眼下是非黑白都已经弄清楚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宋锦瑶怛然失色,一下子栽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她紧张地抠着地面的缝隙,摇头连连说道:“不可能,不可能!她分明藏了男人在屋子里,你们看,这就是证据!” 宋锦瑶忙不迭地将手上的白布条扯开,一直念叨道:“你们看啊!看啊!宋玉姝她骗人!她骗人!” 小李氏见宋锦瑶疯狂地拆开刚绑上不久的布条,慌忙扑过去攥住她的手,吼道:“锦瑶!你冷静些!” 宋锦瑶瞪大了双眼,反握住小李氏的手,飞快地说道:“娘,你跟她们说啊,真的有!真的有……” 老太太失望地别开眼,冷声冷气地在小李氏的头顶上说道:“先前两个孩子的赌约你们也是听得一清二楚,到底该不该兑现,你们说说看。” “不!”小李氏破了音,仓促地跪到老太太身前,揪着老太太深色的褙子下半截,求道:“母亲,锦瑶不过是小九说着玩的,她还小,不懂事……” “可我是认真的!” 宋酒的话一出,登时将屋子里的人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个时候,她应该顺着小李氏的话说下去,极言是她和宋锦瑶童言无忌,让大家看笑话了。可是她没有,她可不是给小李氏台阶下,而是要将小李氏逼上绝路! “二婶婶,我记得之前祖母说过,我们姐妹几个已经不是年幼无知的孩子了。我们能辨是非,晓对错,为什么连一个赌约都不能兑现呢?”. 第六十七章 :终局得胜 所有的人都觉得此刻发生的事情是他们产生的错觉,眼前这个人还是她们近来所认识的宋玉姝吗?他们是有多久没有看见这样的宋玉姝了? 不顾一切地穷追不舍,这才是宋玉姝的本色啊! 沈氏没由来的红了眼眶,三年了,她已经有三年没有看见过这样的宋玉姝了。这些日子她以为以前的宋玉姝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没想到今日终于又再次见到了。 秦氏震惊地看着宋酒,手里的帕子被她揉成一团,死死地攥在手心。她并未像沈氏那样觉得似曾相识,反而生出了一种陌生的感觉。 宋酒此时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人的想法,她的眼冷冷地盯着宋锦瑶,一字一句地说道:“八姐,我如今还叫你一声八姐,是因为还念在你我姐妹一场。先前的赌约,如果你不想兑现的话,就别怪我不顾姐妹情谊将此事散播出去!” 立誓反悔的事情满大街都是,可是放在宋家人的身上,可就是头等大事! 老太太要面子,宋氏一族要面子,宋淮宥这个永嘉县令要面子,宋锦瑶的爹宋怀珉要面子……一个面子问题,可比一个宋锦瑶重要得多。 小李氏扭头,含泪瞪着宋酒。“玉姝,有必要做得这样绝吗?锦瑶可是你的八姐,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的姐妹,你忍心?” “那你可忍心?”秦氏从坐上起来,不卑不亢地问小李氏。“仙蕙,阿盼才是个真真切切的孩子!你听听锦瑶都对他做了什么?扇他耳光、灌辣椒水,这是个姨母该做的事?” 秦氏将宋清盼带到老太太眼前,低头问他:“阿盼,你跟老祖宗说实话,你锦瑶姨母到底对你做了些什么?” 宋清盼惴惴不安地看了宋锦瑶一眼,见她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他忽的想起宋酒的叮嘱。若是老祖宗和其他人问自己话,他只需要哭就是。 瞬间,宋清盼捂着被宋锦瑶扇耳光的脸,瘪嘴呜咽。他的声音很低,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他害怕的躲在秦氏怀中,双肩不住的耸动。 他的举动无疑让众人都相信了宋锦瑶当真对他做了狠毒的事情。 “既是答应了要下跪道歉,趁着天色还早,赶紧的吧!”老太太揉了揉眉心,不再看宋锦瑶。 小李氏见老太太对宋锦瑶失了心,瞬间手脚冰凉。她手脚并用爬到宋酒的身边,低声下去地求道:“玉姝 分卷阅读257 分卷阅读258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58 ,是二婶婶不对,你这回就饶了锦瑶吧!啊?” 宋酒不为所动,双唇紧闭。 大李氏不忍见一向高调的小李氏卑微到如此地步,竟然给一个小辈下跪,起身去拉小李氏。“仙蕙,孩子犯的错,就让她们自己去解决吧!” 小李氏不领情,奋力挣脱大李氏的手,嚎啕大哭。“不是你的孩子你自然不心疼,要是眼下犯错的是琳姿,你敢说不会像我一样?” 老太太不耐烦地开口,“三媳妇才不会像你一样教孩子!琳姿可比锦瑶懂事多了!你看看锦瑶才去一趟县学,就灰溜溜的回来了,竟会给宋家丢脸!” 小李氏被老太太的话梗在当场,原本高声的哭号也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低声的抽泣。老太太一向不会在几个儿媳妇面前说小辈的不是,今日可是头一遭,可见此事真的是触了老太太的逆鳞。 小李氏也不是那种不会见好就收的人,见老太太都帮着宋玉姝,只好忍痛对宋锦瑶说道:“锦瑶,过来,给你九妹道歉!” 宋酒眉梢一动,淡淡的提醒道:“二婶婶说错了,不是给我道歉,而是给阿盼!” 笑话,以为可以趁机浑水摸鱼?她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可不是吃素的!宋酒抬手,将秦氏的怀中的宋清盼拉到自己身边。 “你!”小李氏咬牙切齿,不甘地说道:“玉姝,你不要得寸进尺!” 宋酒慢条斯理的替宋清盼整理着发皱的衣襟,葱白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在小李氏的眼前晃过。“我这不是得寸进尺,而是就事论事!”宋酒让宋清盼转身,轻轻替他拍去衣角的灰尘。 既然要让他在众人面前接受宋锦瑶的下跪道歉,可不能马马虎虎就了事! 众人只觉得宋酒转换得太快,不久之前她还是那个剑拔弩张,随时有可能跳起来和小李氏掐架的小霸王。但是此刻却安静异常,抬手间都是一派大家闺秀独有的气质。 跪在老太太身边的宋锦瑶见没了退路,祖母不帮她,母亲哭得声泪俱下也没有博得祖母的同情。看来,她今日必须得向宋清盼那个jian种下跪道歉了。 不甘心地咬紧下唇,宋锦瑶的膝盖在地面上擦过一条**的痕迹,到宋酒的面前。正当她要磕头道歉的时候,宋酒猛地出声。 “对了!”宋酒惊讶地说道,月心和忍冬会心一笑,赶紧过来将她扶起来。 众人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由下至上,不明白她这是要做什么。 宋酒站直身子,忍冬弯腰替她掸去膝上的细尘。“既然是要下跪认错,八姐可不能就这么将就!”宋酒慢慢地挪动着已经僵硬的双腿,将宋清盼之前坐过的软墩端到他的身后。 宋清盼适时地坐在软墩上。 “烦请八姐起身,认真地下跪道歉吧!”宋酒笑吟吟地说道,将“下跪”两个字咬得很重。 宋锦瑶不忿地深吸一口气,抬手。岁燕和岁华两个赶紧上前来将她扶起来,正要像忍冬那样替她掸去细尘,被她打发走了。 “宋玉姝,你不要得意!今日是我时运不济,才会让你钻了空子。我还是那句话,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宋酒双手搭在宋清盼的肩头,眉眼低垂,双唇一张一合,却没有发出声音。她在对宋锦瑶说:“随时恭候!” 宋清盼坐在软墩上,局促不安地往后缩。他怕一个不注意,宋锦瑶又会扇他一巴掌。小孩子就是这个样子,好比成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对他很坏的人他能记上一辈子。即便时间长了会忘记,但内心深处还是会抵触。 宋锦瑶十指攥成拳,眼睛一闭,堪堪跪了下去。“阿盼,是我不对。你心胸宽广不要和我一般见识。” 宋清盼忐忑地摇头,他此时发不出声音,自然只能用动作来示意。 宋酒让她跪了一刻钟,才慢慢解释道:“八姐可以起身了,阿盼已经不介意了!” 只是不介意了,并非原谅你了!这是宋酒给宋锦瑶的警告,只要下回她再敢有小动作,可不是下跪认错这么简单! 第六十八章 :坐观虎斗 宋锦瑶向一个小孩子下跪道歉的消息不知通过什么途径传到了大房小妾蒋氏的耳中。是夜,蒋氏命自己的心腹萃莺去将宋妙柔叫到自己的房里来。 宋妙柔到的时候,蒋氏正闲闲地半卧在铺着羊毛毯的小榻上。 香炉中燃烧的熏香幻成丝丝银白的线缭绕在赤金的香炉顶上,屋里飘着淡而不烈的香味。 宋妙柔莲步轻移,悄声走到小榻边上,吊着嗓子柔柔地喊了一声。“娘?” 蒋氏闻声睁开眼,嘴角微扬。“来了!” 宋妙柔点头,过去将蒋氏扶起来。“娘找我有事?萃莺来得匆匆忙忙的,也没告诉我细节。” 萃莺是蒋氏身边资历最老的一个婢女,比计荔和计雯两个年长。蒋氏还未嫁入宋家的时候,她便伺候在蒋氏的身边。宋妙柔这些年也看出了点名头,但凡蒋氏要和她说什么重要的事情,都会让萃莺去叫她。 蒋氏今日心情大好,自从宋妙柔叫醒她之后,她一直在笑。“妙柔啊,你可知道今儿汲雪楼发生了什么事?” 宋妙柔摇头,她今日都在房里看书、绣花样子,累了就歇了一个时辰。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小八今日打了宋清盼一巴掌,还给他灌了辣椒水。”蒋氏云淡风轻地说着,仿佛这一切在她看来都是小事。“宋玉姝气不过,和四房闹了起来,还把老太太惊动了!” 宋妙柔一听,来了兴致,赶紧抓住蒋氏的手腕问道:“那后来呢?祖母当即就惩罚八妹了?” 蒋氏轻嗤,“哪有这么简单,你当宋锦瑶是个傻子?老太太到了之后,她就向老太太告状,说浮翠居里藏着一个男人!” 宋妙柔呵了一声,惊得用手捂住双唇。内院里藏着一个男人可不是小事,传出去定会为人垢齿。宋锦瑶莫非是糊涂了不成,竟然诬陷宋玉姝私藏男子。 蒋氏见她一副不相信的模样,开口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如果当真没有这事宋锦瑶敢在老太太面前这么说?” “娘是说,九妹真的藏了男子?” 蒋氏抬起手欣赏着纤纤十指,眸光瞥了宋妙柔一眼,“我可没这么说。宋锦承和宋琦今日都去浮翠居搜过了,什么都没见着,此事也就盖棺定论了。” “夫人,依我看呐,一定是九娘子使的诡计。”萃莺从门外进来,手里端着一壶冒着热气的茶。她的声音就像黄莺的叫声,清脆悦耳。 萃莺将茶具放在一旁的小几上,翘着小指头准备倒茶。萃莺生得好相貌,圆圆的脸蛋,樱桃小嘴玲珑小鼻子,淡淡弯眉含笑眼,瞧第一眼就会觉得浑身舒畅。 蒋氏静静地看着萃莺,觉得自己真是人老珠 分卷阅读258 分卷阅读259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59 黄了。萃莺只比自己小几岁,仍旧是吹弹可破、肤白细腻的模样。“萃莺,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都没有考虑过你的婚事。你喜欢什么样的,我改日替你好好物色物色!” 萃莺笑不露齿,将洁白如雪的茶杯递到蒋氏的手中,嗔道:“夫人这不是打趣萃莺了?萃莺还想多伺候夫人几年呢,您就想着赶我走了。” “娘是关心萃莺姨母的终身大事呢!这些年姨母一直勤勤恳恳地伺候娘,都未曾考虑过自己的事情!”宋妙柔含笑看着萃莺解释道。 萃莺和蒋氏相差不了几岁,又是看着她长大的,私下里宋妙柔都唤萃莺作姨母。一来是两人素常亲近,这么称呼起来也不生分。二来也是为了彰显自己对萃莺的尊重,好让萃莺能够尽心服侍蒋氏。 萃莺羞得直跺脚,将茶水递给宋妙柔之后躲到一边去了。 蒋氏哈哈笑了几声,不再为难萃莺,转而问起了正事。“萃莺,你方才说的话可有什么根据?” “自然是有的!夫人您仔细想想,九娘子三年未归家,回来之前肯定会有所准备。她在临安做了三年的酒楼生意,迎来送往多少客人,这其中得有多少人脉供她积累?” 萃莺这么一说,蒋氏和宋妙柔登时觉得心惊。萃莺的本家就是做生意的,她能说出这些话来也不奇怪。令她们吃惊的是,宋玉姝今日行事如此不顾情面的背后,到底意味着什么。 “萃莺,那你说,宋玉姝回来是为了复仇吗?”蒋氏暗暗的吞咽了一口水,紧紧的握着手中的茶杯。 “这个不好说,至少九娘子眼下的行动并未透露出这个意图。” 宋妙柔赶紧问道:“姨母,那如果她真是回来复仇的,我们该怎么应对?” 萃莺看向小榻上的蒋氏和宋妙柔,眼神中闪过一丝精明。“坐山观虎斗!三年前的事情大房并未参与其中,夫人和娘子如今是安全的。再说老爷身家清白,兢兢业业地打理家里的生意,不会跟九娘子犯冲的。” 蒋氏和宋妙柔这才松了一口气,手心出了不少热汗。 萃莺上前来接过两人手中的空杯子,笑着安慰道:“夫人和娘子不必忧心,有什么事情都是四房那边首当其冲,九娘子就算要算旧账,最先下手的也是那边。我们只管坐收渔利就是!” 蒋氏扬眉睨她一眼,嗔道:“你呀,若是没了你我该怎么办?” “那夫人还要将我嫁出去?”萃莺笑吟吟地将茶杯放回去,对蒋氏身边的宋妙柔说道:“娘子也不用为我担心,若是我哪日找到了心仪的,一定会求着夫人答应的!” 蒋氏和宋妙柔闻言,两人顿时抿嘴笑了。 笑得两腮发酸,蒋氏这才收了笑,问萃莺。“对了,老爷今儿歇在哪儿?” 萃莺正在调试香炉里边的香片,微微抬头回道:“还不清楚,此刻老爷正在夫人那儿呢!” 萃莺说的夫人,是大房的正室沈氏。宋家只有正牌的妻子才能被称作夫人,萃莺之所以也称呼蒋氏为夫人,也不过是在私下里叫叫而已。 宋妙柔偷偷看了看蒋氏的神色,见她柳眉倒竖,又要发怒。她急忙笑着对蒋氏说道:“娘,要不我去大娘那里去看看?说不定爹见了我,就会想到您了!” 蒋氏恹恹地摆手,“你去了岂不是让沈芙灵有机会笑话我?要靠女儿出面来博得恩宠,我蒋淑鱼还没窝囊到那种地步!” “哦,那女儿不去就是。”宋妙柔失落地坐回自己的位子,眸色暗淡。 第六十九章 :耳根子软 沈氏的院子里,宋怀风和沈氏两个正热情的款待着鲜少来枫林居做客的宋酒。 今日在汲雪楼那边闹翻之后,沈氏便将宋酒和宋清盼两个叫到了枫林居。而秦氏则是带着留清和留欢两个婢女回鹊桥仙去了,临别前倒是嘱咐了她几句。无非是夜里寒凉,入睡前得用热水泡泡脚,免得落下病根之类的话。 宋酒一一应下了,神色淡淡地送走了秦氏。 沈氏察觉到宋酒和秦氏之间的气氛不对,试探地问道:“小九,你和你娘闹脾气了?” 宋酒没想到沈氏猜到的结果是这样的,怔愣片刻之后说道:“没有的事,许是最近念书累了。” 沈氏了然点头,拉着宋清盼和她进门去。 其实宋酒并未和秦氏闹脾气,只是单纯的想离她远一些。秦氏毕竟是宋玉姝的生母,女儿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做娘的一眼就能瞧出来。她担心和秦氏接触过多,会暴露自己不是宋玉姝的事实,所以才会尽量不与秦氏接触。 近来秦氏好像也察觉到了什么,时常将采蓝叫到鹊桥仙去问话。今日宋清盼出了事情,采蓝也不在浮翠居,定然又到鹊桥仙去了。 宋酒在沈氏这里待到黄昏时分,见天色不早正要起身告辞的时候,宋怀风突然回来了。拗不过沈氏和宋怀风的盛情,只好带着宋清盼在沈氏这里用昏食。 在饭桌上,沈氏将今日在汲雪楼发生的事情和宋怀风讲了。宋怀风斥道:“她们又想闹什么?冤枉小九在闺阁里私藏男子,那可是坏她名声的事情。她们就算不为小九的名声着想,也得为宋家的名声斟词酌句吧!” 宋酒婉言劝道:“大伯,您别生气,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再说我也没让她们好过,也让八姐给清盼下跪道歉了不是?” 宋怀风叹气,心疼地摸了摸身旁宋清盼的脑袋。“这孩子从小就命途多舛,好不容易长到五六岁了,还要被自己的姨母毒打侮辱……” 沈氏轻轻用手肘碰了宋怀风一下,示意他宋酒还在这里。宋怀风收起满面愁容,夹了肉放在宋清盼的碗里,“阿盼多吃些,将来长得跟你锦承舅舅一样厉害,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宋清盼抱着碗重重地点头。 这时,青水从门外进来,福身对宋怀风道:“老爷,二娘院里的计雯来了,说是有急事要见您。” 沈氏正在替宋家夹菜,顾不上看青水一眼,直接问道:“计雯没说是为了什么?” 青水摇头,“没有,不过她似乎很急,满头大汗像是一路跑过来的。” 宋怀风见沈氏没有制止,朝青水摆手。“让她进来。” 青水赶紧出门去将计雯叫进来。计雯纤瘦的身影很快就出现在几人眼前,她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嗓音里带着哭音。 “老爷……二娘她……” 沈氏拿了帕子轻轻地擦拭嘴唇,说道:“好好说话,没瞧见还有客人在这里吗?” 计雯一抬头,这才发现九娘子和小郎君正在和沈氏、宋怀风一起用饭。计雯不敢过久地凝视主子的脸,赶紧低下头说道:“夫人,老爷,二娘身子不适,院里上上下下都没了主意……婢这才斗胆跑来夫人这里请夫人出个主意。” 宋 分卷阅读259 分卷阅读260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60 怀风正要起身,见沈氏正盯着自己看,随即端坐身子问道:“你二娘可有说哪里不适?没去请张大夫看看吗?” 计雯连连摇头,“二娘一个劲地叫心疼,又不准我们去请张大夫。婢见二娘疼得死去活来的,没办法了才跑到这里来请示夫人。” “请示我做什么?淑鱼病得严重,就得去请大夫!你说来请示我,难道认为我会拦着你们不成?”沈氏幽幽地问道。 计雯摇头更甚之前,抖如筛糠。“婢不是这个意思……” “伯娘,既然蒋伯娘的身子不是,还是让大伯去看一眼比较合适。”宋酒看了地上的计雯几眼,心中暗笑。这个婢女的演技当真不怎么样,不过已经足够吸引宋怀风的注意力。 方才她还奇怪蒋氏为何没有派最得力的计荔过来,原来是这个道理。计荔和计雯比起来,显得心机较重,若是派她来,定会叫宋怀风生疑。而计雯就不会,她看起来就是属于胆小那一类,看着纯良无害,最能让人相信她的话。 沈氏得了宋酒的暗示,知道再怎么挽留宋怀风也无用。“老爷,你去看看淑鱼吧。我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倒不如在这里陪着小九和清盼。” 宋怀风点头,歉疚地对宋酒说道:“小九,真是对不住。本来大伯应该好好陪你们吃一顿饭的,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情。” 宋酒淡笑道:“大伯快去吧,万一蒋伯娘有个好歹可不好了。” 宋怀风迈着大步跟着计雯风风火火地赶去蒋氏的院子。 “淑鱼!淑鱼!”宋怀风一把推开房门,冲进蒋氏的屋子。 只见蒋氏面朝里背朝外静静地躺在榻上,一动不动。 宋怀风心下一跳,暗想蒋氏是不是疼得太过厉害,昏厥了。“淑鱼?我过来看你了……”他缓缓伸过手去摸蒋氏的肩膀,不住地抿嘴。 “抓住你了!”蒋氏嘿了一声,一手抓住宋怀风的手笑着坐起来。 宋怀风失笑,顿时觉得自己被耍了。“你不是心痛吗?瞧你活蹦乱跳的,吓得我魂不附体。” 蒋氏攀着他的肩膀柔媚地说道:“不是想你想得心疼嘛,你一回来也不来我这里!我以为你都将我忘了!” 蒋氏伸出食指点了点他的额头,慢慢地顺着他的眉眼往下滑。尖利的指甲轻轻地划过他的肌肤,带起了一层寒栗。 “怀风……”蒋氏的唇瓣凑在他的耳边,一阵温热的柔风拂过他的耳根。“大姐那边会不会怪我将你抢了过来?” 宋怀风摸着她的柔夷,呼吸渐渐急促。“她怪你作甚?你个小妖精,下回再用这种不精明的手段将我骗过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作势就要欺身而上,蒋氏一把推开他,嘟嘴说道:“你一回来就去大姐那儿,我怎么可能让你如愿?” “那不是小九在她那里嘛!你也知道,芙灵从前有多喜欢小九。再加上小九之前在临安在做生意,我打算问她一些事。”宋怀风好言好语地说道。 背着他的蒋氏勾唇一笑,这些年她将宋怀风拿捏得死死的,就是吃定了他耳根子软这个缺点。1 第七十章 :涉及秘辛 宋怀风心急地从背后一把搂住蒋氏,下巴搭在她的肩窝,眯眼笑问:“难道你还要跟一个小辈争风吃醋不成?” 蒋氏媚眼一撩,伸手去抚摸宋怀风的脸,笑道:“那倒不是,就你如今的模样,我还犯不着跟她吃醋。” 宋怀风好笑地掐了一把蒋氏的腰,咬牙笑问:“怎么,嫌我老了?” 蒋氏被他挠得痒痒的,扭捏着躲闪,媚态尽显。“哪有!四十岁哪里老了?” 宋怀风两眼一眯,软软地将蒋氏推到,抬手就去放下头顶的帷帐。 “我今夜就让你试试我到底老没老!” “你讨厌……” 寂静的夜里,只听见雕花大床摇晃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伴着叽叽的蟋蟀声绵延到九霄云外。 事后,蒋氏香汗淋漓地躺在宋怀风身边,手指一下又一下地在他的下巴上点点。 宋怀风力不可支,餍足地闭目养神,微微急促的呼吸声显示着方才的那一仗是有多激烈。 “怀风,你说玉姝这次回来是不是和以前不大一样了?”蒋氏柔媚的嗓音在宋怀风的下巴处响起。 宋怀风恩了一声,伸手将蒋氏拉近自己,嘴唇一张一合。“自然是不一样了,她在外头待了将近三个年头,总得想尽办法不让自己和那个孩子饿着。” 蒋氏下巴微抬,看向宋怀风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玉姝那个丫头自从回来之后性子转变了很多。你不是不知道她从前是有多恨李仙蕙和锦瑶,可是你想想,自打她回来之后从没主动去找四房的麻烦。” “她不去是对的。”宋怀风闷声说道:“小九从前性子野,看谁不顺眼直接就冲上去动手,这个家里恐怕就芙灵和小六那个丫头忍得了她。如今她这个模样也好,平日里瞧着温温顺顺的,关键的时候出手一击。” 蒋氏不悦地抿嘴,酸气十足地说:“我看这个家里不止大姐忍得了她,你对她也是青睐有加吧!” 自打宋玉姝从临安回来之后,宋怀风对她的态度可谓是来了个大反转。从前他对这个侄女都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现下到好了,还会替人家说好话了。 蒋氏只要一想起老太太上回把桃花胭脂赏给了宋玉姝,这心里头就觉得堵得慌。她的女儿都没有这样的待遇,凭什么一个犯了错的人刚一回来就能得老太太的宠爱? 似是察觉到蒋氏的怨气,原本闭眼的宋怀风微微睁开眼皮,柔声劝道:“你啊,就不要乱想了。三年前的事情大房并未参与,小九就算记恨,也不会记恨在我们头上。我之所以对她器重,不过是听人说她在临安的生意做得不错,想跟她过几招罢了。” 蒋氏冷哼一声,不屑地翻了白眼。就凭那个小丫头片子?她能做什么生意?这三年恐怕只赔不赚吧! 两人沉闷了一会儿,蒋氏觉得要是再谈论宋玉姝的话题,一定会让宋怀风厌烦,索性换了方向问。“对了,四房那边……我们是不是要暗中观察一下?” 宋怀风一愣,杵着下巴问:“观察什么?” “自然是观察一下乌月牙到底活着没有!”蒋氏凑到宋怀风胸前,蹙着蛾眉缓缓说道:“自从小六出了那样的事情之后,乌月牙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整个汲雪楼再也找不到她的身影。” 宋怀风睁眼看着头顶的帷帐,恍惚想起了那个笑起来两眼像月牙一样的女子。她的眼眸像是一汪碧蓝的月牙泉,高挺的鼻梁上有一颗俏皮的黑痣,双唇就像熊熊燃烧的火焰,热情而热烈。 许久未听见宋怀风的声音,蒋氏疑惑地抬眸,轻轻推了推身边的男人。“怀风,想 分卷阅读260 分卷阅读261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61 什么呢?” 宋怀风猛地回神,仓促的啊了一声,“在想小六呢。有一回我在池子边上落了钱袋子,还是她捡起来还给我的。可惜了,若非出了那样的事情……” 蒋氏亦是叹了一声,惋惜地说道:“确实可惜了,小六那丫头和妙柔最像了,整日也不爱出门,就喜欢闷在房里看书。” 蒋氏是真的为小六感到惋惜,能让她上心的人很少,而后辈更是屈指可数。在宋家,除了女儿宋妙柔,蒋氏唯一真心相对的小辈就只有六娘子一个人。 “既然你提起了妙柔,我也得提醒一句。”宋怀风沉声说道:“妙柔和小六是一样的性子,你千万要将她看紧了,莫要做出一样的傻事。” 蒋氏往他怀里蹭了蹭,说道:“这个我知道!你别看妙柔平日话少,那丫头可精明着呢!” “还有,四房的那件事算是宋氏的秘辛,往后能不提就别提了!要是让母亲知道,又该对你白眼相向了。” 蒋氏是宋怀风后来强要娶进门的,当初老太太还为此发了火。后来老太太见蒋氏规行矩步,也没闹出什么大动静,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但是她的身份始终是尴尬的,比不上沈氏在老太太那里得脸。 “你往日无事,还是多去母亲那里多陪陪她老人家。母亲年纪大了,父亲又不在家,能说得上话的也就只有你们这些儿媳妇。你要是想要母亲看得入眼,就得像芙灵一样常去静得堂走走。” “知道了知道了。”蒋氏心中不耐烦,嘴上却是好声好气地说道。“为了你,为了妙柔,我晓得怎么做的!” 秋风从窗缝里钻进来,虽然只是小小的一丝,但赤着臂膀的两人还是感受到了凉意。 宋怀风将锦被往上拉了拉,困意袭来。“不早了,歇息吧。” 蒋氏不满地掐了他一把,“你这就睡了?” 宋怀风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诶!”一阵凉风席卷全身,将宋怀风冻得打了个哆嗦。一睁眼,只见自己身上的锦被全被蒋氏扯走了。“淑鱼,赶紧将锦被给我。” “不给!”蒋氏嘟着嘴不满地埋怨道:“方才你只顾着自己满足了,也不问问人家的意见。” “啊!”宋怀风被凉风冻醒了,坏笑地说道:“原来是这个意思!” 宋怀风一把掀开蒋氏身上的锦被,惊得蒋氏惊呼一声,慌忙抱紧白玉手臂遮挡住前胸的两团。 原本钩起的的帷帐又重重地落下来,遮掩了雕花床上的风光。 但由来只有听闻新人笑,哪能听见旧人哭? 另一边,红烛高烧,明明是一片温暖祥和的气象,气氛却有些冷。 第七十一章 :无奈妥协 宋锦承进到母亲的院子时,正巧碰见宋酒带着已经睡去的宋清盼从门内出来。 宋酒没想到这个时辰还能在沈氏的院子里碰上宋锦承,怔愣了一小会便笑道:“二哥这么晚了还来看望伯娘?” 宋锦承坦然一笑,“听说爹今日回来了,我特意来瞧瞧!” 宋酒闻言,朝沈氏房间的窗口看了一眼,对他说道:“不巧,大伯陪着我们用到一半昏食,就去蒋伯娘的院子了。听说蒋伯娘心口痛,恐怕大伯得待到明日了吧。” “二娘病了?可还要紧?”宋锦承显然不清楚蒋氏的手段,很是真诚地问道。 宋酒将手中的宋清盼往上抱了抱,摇头笑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二哥若是关心,明日亲眼去蒋伯娘那里瞧瞧不就知道了!” “恩。”宋锦承见宋酒一人抱着宋清盼,关切地上来问道:“要不我送你们回去?” 宋酒摇头谢了他的好意。宋清盼虽然快六岁了,但身子不重,她还抱得住。 宋锦承亲眼送宋酒她们离开,这才转身进了沈氏的屋子。 青柠当即就端上热汤递给他,“二郎君,这是夫人命厨房准备的,见夫人之前先将它喝了吧!” 宋锦承接过,三五口就喝完了。他是习武之人,虽然在家老太太要求得严格,但这是在自家院子里,也不用拘束。“青柠的手艺还是这么好,煲的汤滋味永远那么浓厚!” 青柠说了句哪里,笑着端着碗下去了。青水这时替他撩开帘子,请他进去。 宋锦承大步进了屋子,沈氏正坐在圆凳上摆弄着双陆棋子。瞧桌上分成两拨的棋子,宋锦承知道她方才一定和九妹下了几盘。 “娘,这么晚了还不打算歇息?”宋锦承朝沈氏拱手见礼后,上前来问道。 沈氏笑吟吟地捡拾着棋子,叫青水去将灯芯弄得亮些。“既然知道这么晚了,还跑到我这里来?” “这不是猜到娘这里准备了好吃的东西,特意过来瞧瞧!” 沈氏嗔他一眼,对他这副油嘴滑舌地模样已是习惯了。“你啊,就知道跟娘贫嘴!有这个功夫,倒不如去给娘找个儿媳妇来。” 宋锦承犯难地挠挠头,靠在桌上笑道:“儿子也只能跟娘这样贫嘴!要是到了那些貌美如花的小娘子跟前,就成木头了!” “净瞎说,你都不去试试怎么知道!”沈氏将双陆象棋收拾好了,递给已经回来的青柠。“娘还不知道你,整日就一门心思扑在练武上!” 宋锦承往日听沈氏说这些话少说也有百八十遍了,耳朵早就起了茧子,赶紧寻了其他的话题。“娘,九妹今日怎么到枫林居做客了?我记得她以前只爱去汲雪楼玩儿的!” “你也说了是以前,今时不同往日了。”沈氏拉他坐到自己身边,问道:“锦承,娘想认小九做干女儿,你认为如何?” 宋锦承下意识地咬唇,勉强一笑。“娘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九妹又不是外头人家的女儿,她可是秦婶婶的女儿,您的侄女!您将九妹收为义女,可想过秦婶婶的感受?” 沈氏见宋锦承不满意自己的想法,说道:“你也知道娘从前就喜欢玉姝,巴不得她做娘的亲女儿……” 宋锦承轻叹道:“娘,我知道您的意思。可是您这样做确实不妥,九妹的双亲健在,难道你还要去同他们争女儿不成?祖母最讨厌的就是不守规矩的人,你这么做不是平白让儿子担心吗?” 沈氏喜爱宋玉姝,宋锦承很早就知道。沈氏从前对宋玉姝好,他有什么好东西也会有宋玉姝的一份。这些年他也没怨过沈氏这个母亲,因为沈氏是真的想要儿女双全,奈何天不随人愿。 这十几年他也一直把九妹当作自己的亲生妹妹一样对待,甚至超过了其他的几个妹妹。可是沈氏如今的想法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这不仅关系到大房和二房的和谐,还关涉道宋家的面子问题。 沈氏被拒,多少有些神情恹恹。 宋锦承耐心地解释道:“娘,就算你不怕秦婶婶和叔父他们,总得为我想想吧。” 分卷阅读261 分卷阅读262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62 沈氏抬眸看向他,不解地问道:“这话怎么说?” “娘难道忘了九妹还有个亲哥哥吗?七弟若是知道我要跟他抢妹妹,他非得和我闹不可。您又不是不知道他疼九妹到了怎样的地步,我听说上回为了九妹,他还当面和祖母顶嘴。” 宋锦承只要想起宋玉恒那副护妹狂魔的模样,就打心底的害怕。就算宋玉恒不会武功,他也会变着法儿地来报复打他妹妹主意的人。这一点,在小的时候他就领教过了。 青柠走过来劝道:“夫人,二郎君说的是实话。婢觉得夫人只要对九娘子好,九娘子一定会感恩您的。婢觉得九娘子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谁对她好她就会真心实意地靠近谁。” 青柠是沈氏身边说话最耿直的婢女,不会因为这件事主子喜欢就加以吹捧。她看事要其他婢女远一些,只要这件事对主子不利,她说什么也会劝住主子的。这也是沈氏当初看重她的原因。 “夫人,既然青柠和二郎君的看法是一样的,婢觉得夫人应该听他们的。”青水轻声柔柔地说道。 青水的性子不似青柠那般耿直,就是一个柔弱的婢女。她向来把青柠的话奉为宗旨,只要是青柠说的,就一定是对的。 沈氏见屋子里的三人都不同意自己的想法,最终忍痛割爱,妥协道:“好吧,我暂时不想这件事。但是往后我将小九叫到枫林居来,你们可不能拦着。” 宋锦承难得见着自己的母亲还有小孩子心性,失笑道:“娘放心,九妹的为人我还是放心的。再说有她来陪着您,您也不用时常念叨着我!” 沈氏点了一下他的额头,“没良心的家伙,娘怀胎十月生下你,你就这么狠心。” 青柠和青水在一旁低头含笑,不敢发出笑声。 宋锦承佯做生气,道:“想笑就笑出来,别憋坏了!” 青柠和青水这才放肆地笑了,两人你搀着我我扶着你地哈哈笑了半天。原本有些清冷寂寞的房间这才有了生气。 沈氏撑着脑袋含笑看两个婢女笑作一团,情不自禁地也跟着笑了。 夜色就算再凉,有了笑声的装点也会温暖无比。 第七十二章 :下盘大棋 重阳将近,宋家上上下下也开始忙碌起来。因为人手不够用,老太太吩咐各房抽调一个掌事婢女到大厨房帮手。 大房沈氏那边调去了青水,蒋氏那边调去了计荔。二房秦氏那里派了留欢去,三房的人手不多,便没有叫人去。四房小李氏那里倒是别出心裁,将宋锦瑶身边的岁燕指了去。 因为兰秋和明秋两个都是小李氏身边最得力的婢女,缺一不可。小李氏想着岁燕和岁华两个没有什么眼力价,才会导致宋锦瑶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才趁此机会调开了岁燕。但小李氏也没有亏待宋锦瑶,将身边的明秋派到她的身边伺候。 原本家里的小娘子是不需要指派婢女去的,但宋酒这里的婢女确实有些多了,便将月心派了去。 月心得了消息,不明白宋酒为何要将她派过去,便趁着宋酒在房里小憩没人在一旁伺候的时候进去。 宋酒半斜半躺在软塌上,对她的到来并不惊讶。她还未入睡,就这么睁着一双清明的眼睛看着月心从门外进来。 月心的脚步很小心,忐忑地走到宋酒的面前,心虚地唤了一声:“娘子。” 宋酒撑着脑袋含笑望着她,并没有责怪她一声不吭地就进来。“没想明白我为什么将你指去厨房帮忙?” 月心老老实实地点头。她的目的就是要守在浮翠居,然后取得娘子的信任。可是眼下娘子要将她赶到其他的地方去,叫她怎能不着急? 宋酒见她一直揪着衣角不安地摩挲着,心下觉得好笑。最初来浮翠居的时候,月心对她的态度可都是爱搭不理的,如今倒学会对她毕恭毕敬了。 “月心,你觉得我为什么派你去,而不是派采蓝去呢?”宋酒放了手,平躺在软塌上,两眼直直地盯着上边的天花。 月心沉默不言。 宋酒很满意她的态度,在这个时候她不说话才是最好的选择。月心和采蓝都不是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人,她不可能全心全意地信任她们。如果月心以为她是因为才来是秦氏派来的,才没有派她去厨房的话,就大错特错了。 正因为采蓝是秦氏身边的婢女,她才没有让采蓝去厨房帮手。一旦她让采蓝去了,那么就会引起秦氏的怀疑。而月心不同,她是小李氏那边指派过来的,派她去既能安了秦氏的心,也能让四房清楚她的立场。 她可不是那种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被算计了一次只会闷在心里的那是怂包,她可不是! 虽然这里边多多少少有利用月心的成分,但也算是一次不可多得的机会来检验月心对她到底有多忠心。 从活过来之后,她再也不会轻易地去相信人。为了身边想要守护的人,她不能冒险。再加上这次宋清盼被宋锦瑶毒打的事情,更加坚定了她的信念。 “月心。”宋酒吐出两字,扭头扫了她一眼,说道:“我在家里的地位你大概也能看得出一两分,如果你觉得跟着我这个主子没有肉吃,那你尽可另谋他主。人都是要为自己和家人谋算好一切的,这些我都清楚,所以我不会为难你。” 月心仓惶着下跪,双臂抖如筛糠,颤颤地说道:“娘子,婢绝对没有这样的心思!娘子若是担心婢是四夫人派来的奸细,月心可以死明鉴!” “不要动不动就说死字。”宋酒轻盈地从榻上起身,两脚伸进绣着舞蝶的绣鞋里,拖曳着绣鞋前去将她托起来。她的声音低低柔柔的,就像一个年长的姐姐在同自己的妹妹说话一般,温暖亲近。 “人死了,就再也不能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也不能看着亲爱之人无忧地生活下去。所以能活着的时候无论是苟且偷生还是卧薪尝胆,都要忍痛活下去。只有你活着,才能做你最想做的事!” 月心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这个女子看。她的脸上并没有被岁月雕琢过的痕迹,说出来的话却如此令人心惊。她到底经历过些什么,居然能知道苟且偷生和卧薪尝胆的滋味? “娘子,你……”月心张嘴,却不知道能说什么。在这样一个气势强大的主子面前,好像再多的话都显得多余。 宋酒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这些日子,你在浮翠居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但是你要清楚,并不是安守本分地待在我的身边,我就会对你另眼相看。” 见月心越来越惊愕的神情,宋酒只是轻笑置之。她说的是实话,在宋家,她不需要安守本分的婢女跟在自己身边,因为忍冬本身就具备了这个条件。 月心和忍冬不一样,她的心是野的,就算表面再怎么压制也逃 分卷阅读262 分卷阅读263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63 不过她的眼睛。但她也是忠心的,否则自己怎么可能会留她在浮翠居待上这么长一段时间。 “娘子的意思是,想让我去做其他的事情?”月心轻声不确定地问道。 “一点就透!不错!”宋酒起身坐回软塌上,将软枕靠在后腰的位置,说道:“我将你派去大厨房做事,就是想你能盯着四房的人。我听说四房那边派去的是宋锦瑶身边的岁燕,那个人多多少少有些贪便宜的毛病。” 月心颔首,心惊宋酒的观察力。“娘子说的不错,岁燕却是喜欢攒些小钱。不过八娘子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汲雪楼的次等婢女们自然也不敢说什么。” “有毛病的人才最好下手啊,若是碰上一个左右逢源的,我还不敢随意让你去呢!”宋酒把玩着腰间的穗子,吩咐道:“你去大厨房的时候尽量不要和岁燕其冲突,必要时弄个暗度陈仓的伎俩我也能接受。但是,千万不能做得太过。” 月心是个脑袋精灵的,听宋酒话中有话,问道:“娘子指的是哪一房?” 宋酒甩着穗子,两眼看着窗边插着的一朵硕大的菊花,说道:“留清是娘那边的,自然是不能嫁祸的。青柠是伯娘身边的人,若是她没有对你如何,尽量不要给她添麻烦。” 月心在心里盘算了一下,除去二房和大房的人,三房又没有人去,那便只剩下四房和老太太那边的人了。可是娘子说的是和岁燕抬杠的时候,将祸水东引,也就是说要对老太太那边…… 月心不敢再往下想了,娘子她这盘棋玩儿得有些大啊! 第七十三章 :大哥归家 屋子里静得只听得见风声。 月心思忖了许久,似是下了决心一般垂首说道:“娘子放心,月心一定会做好此事的。” 宋酒轻轻一笑,“其实此次我也没有什么事情特意吩咐你去做!如果在大厨房里不出什么岔子,日后我跟祖母提起来也好将你的等级升上来!” 采蓝她是指定用不上的,秦氏身边的几个婢女都是一等一的忠心,根本不会为了她而变节。 “娘子!”采蓝凑巧进了隔扇门,站在外间朝里边说道:“老太太派人来请您赶紧去大门那边,说是大郎君回来了!” 宋酒和月心都及时了掩了神色。 “回来得这么突然?”这话显然是对外间的采蓝说的。 采蓝点头,“是啊,老太太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大郎君这回一声不吭的就回来了,搞得家里上上下下都忙成一团。” 采蓝说着,撩开珠帘就进来。见月心在这里,不由一愣。 这些日子月心一直负责伺候小郎君,很少能有机会到娘子这里露脸,怎的今日一反常态? 亏得月心心思灵巧,担心宋酒此时替她解围会让采蓝起疑心,赶紧说道:“采蓝,下半晌我就要去大厨房打下手了,特意过来跟娘子说一声。” 采蓝闻言,心想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心中刚冒起的疑心就收了回去。她了然道:“原来如此,既然你要去大厨房做事,可要仔细些,莫要让娘子难做。” 月心识趣地点头。 宋酒见她豆绿色的褙子上沾了些水渍,猜想她又去了秦氏的鹊桥仙了。但她也不明说,只是看着外头不大明朗的天空,问道:“采蓝,这么早的天儿,你是去采桂花了?” 采蓝一愣,心里咯噔一声,强笑反问道:“娘子怎知道婢去采桂花了?” 宋酒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笑道:“莫要忘了我是做酒水生意的,你身上的桂花味道怎能瞒得住我的鼻子?” 采蓝要去鹊桥仙,必定会经过北边的一溜串桂花树林。再加上那条小路不大宽阔,难免会染上桂花的味道。 采蓝“嗨”了一声,好一阵嗔笑。“娘子真是好本事!这么点小事都瞒不过您!” 宋酒淡淡一笑,指着窗边插着的那一朵不大新鲜的菊花,“那菊花快蔫了,你去采一朵新鲜的插上吧。” 采蓝两肩松了,迈着步子去取花瓶。 “月心,过来伺候我换衣裳吧。” 采蓝离去的时候就听见这么一句话,捂着砰砰直跳的心口快速逃离房间。 宋锦泽回来得很不是时候,正正挑在宋家上上下下最繁忙的时候。老太太没有准备,只好匆匆忙忙地赶去勤园门口迎接他。 其实老太太作为长辈,根本没有必要亲自去迎接一个小辈。但是宋家的几个儿郎可是前途光明的栋梁,老太太心中抱有期许,就算累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这样反而会凸显她对儿孙们的亲爱之情,说不定也能作为佳话流传一时。 宋酒到勤园门前的时候,几房的夫人娘子都来得七七八八了。听留欢说,来得最早的是蒋氏和宋锦瑶。 这也不奇怪,宋锦泽是小李氏的儿子,宋锦瑶的亲哥哥,当然要来得比其他人早。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就连迎接人的方式和阵型都没变过。如不是她知道这些都没有经过排演,恐怕会误以为是老太太亲自吩咐每个人私底下排练的。 宋锦泽下了马车,先是整理好了身上的衣衫,这才朝一众女眷这边走。 宋玉恒和宋琦以及宋锦承都站在最边上,欣赏这场久别重逢的感情大戏。 宋锦泽在汴京国子监念书,礼仪这些自是不必说的,一抬手一顿足都有章法。只见她一板一眼地拱手朝老太太作揖,用夹生的南方话说道:“孙儿来迟了,请祖母见谅!” 老太太这回倒没像之前见宋锦承那样激动,但是能瞧出她对宋锦泽也是疼爱的。老太太等他作揖之后,这才拉起他的手说道:“你提前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家里也好派人去接你!” 宋锦泽的模样各有一半随了小李氏和宋怀珉,长得也对得起宋家列祖列宗的庇佑。就是那身上的一股酸气不招人喜欢,许是在国子监待得久了,多多少少染上了官家子弟的习性。 宋玉恒抱手,轻轻“嘁”了一声,撇嘴说道:“你瞧瞧锦泽的样子,不知道他学了多少知识,但是这官样倒是学了不少。” 宋锦承轻轻撞了他一下,低声提醒道:“他可是我们的大哥,叫祖母听见了,小心你的皮。” 宋玉恒嗤之以鼻,“怕甚?我自小就没对他客气过!更何况,不是有你们嘛!”宋玉恒一脸媚笑,不怀好意地看着宋锦承和宋琦。 “锦承、阿琦还有玉恒,你们三个在那里嘀咕什么呢!还不赶紧过来见你们大哥!”沈氏陪在老太太身边,蹙眉看向他们这边。 宋酒笑着催促道:“伯娘在叫你们了,还不去?” 宋玉恒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就你幸灾乐祸!” 他们三人大步走到人前,八目交汇。 宋锦承率先开口道:“大哥,我们可算是将你盼来了!” 分卷阅读263 分卷阅读264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64 宋锦泽哈哈笑了两声,很是友好地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我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往年都要祖母早早地来门前等着,多不好!” “恐怕只有惊,没有喜!”宋玉恒闲散地站在一旁,眼珠子从上至下溜了一圈,啧啧道:“大哥在帝京的日子过得不错嘛,这才多久不见,又壮实了!” 宋锦泽的脸色等着涨得跟猪肝似的,但还是努力保持着笑意。“七弟还是这么爱说笑啊!哦,对了,我听爹说九妹回来了,怎么没见她?” 人群之后的宋酒无奈的耸了耸间,看来她的名气真是不小,每次有人回来都要问一问她。 宋酒笑盈盈地走过去,对宋锦泽端端正正地行礼。“大哥好!” 宋锦泽的眼珠子顿时滞住了,直愣愣地盯着宋酒的脸看,喉咙还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 宋玉恒一眼就识破了他的龌蹉心思,不着痕迹地挪到宋酒面前笑呵呵对宋锦泽说道:“大哥,这天儿可凉着呢!我们先陪着祖母她们进去吧!” 宋锦泽还未回过神,只是懵懵地附和道:“好好!先进去再说!” 第七十四章 :送狸花猫 老太太携着宋锦泽和几个儿媳进门,留下几个小辈走在后边。 宋锦瑶进门前特意回头扫了宋酒一眼,眼角眉梢全是藏不住的得意。她有得意的资本和能耐,毕竟她的哥哥可是宋家的长孙,虽不是长房所出,身份地位可要比其他几个郎君高上许多。 宋酒并不搭理,只当没瞧见她的眼神,转头和宋玉恒说话。 宋玉恒十分配合她的表演,低声嚼舌头。“九妹,上回就是她动手打我侄儿的?你放心,这新仇旧账七哥都给你记着呢!等七哥哪日得闲了,替你好好收拾一下这个丫头片子!” 宋酒无奈地瞥他一眼,“事后诸葛,你这些日子都忙什么去了?整日神龙不见首尾的,难道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 说着,宋酒长长地“哦”了一声,伸出食指在宋玉恒的眼前晃,也不管宋锦承和宋琦还在一边。“你是不是又到花满楼去了?” 宋玉恒一掌拍开她的手,带着点怒气说道:“瞎说什么,我再不济也不会整日留连那种地方!” “那你十日郎的称号难道是凭空得来的?”宋酒反问。 宋玉恒赧然搔头,皱着鼻头说道:“总之我没有去花满楼就是了,你要是敢将我的事情捅出去,你看我还搭不搭理你!” “九妹,你就别为难七弟了。当初那十日郎的称呼还真是他凭空得来的,不过是七弟早年闹出的一件糗事。”宋锦承笑着上前来替宋玉恒解围。 宋酒本就是和宋玉恒说笑的,见宋锦承都上来替他说好话,也不再捉弄他。 几人漫步跟在浩浩荡荡的迎接宋锦泽的队伍后边,朝东园北边的掬香馆去。 因为家里的几个男儿也在渐渐长大,不好再养在内院,是以开辟了掬香馆后边的一溜屋子给他们住。宋锦泽往年没有去国子监念书的时候都是歇在掬香馆的后院,所以老太太她们才会径直往掬香馆走。 等到所有的人都到齐了,宋锦泽这才一一向各房的长辈见礼。因为他回来得突然,宋怀风和宋淮臣以及宋淮宥都不在家里,他只能给几位伯娘见礼。 宋锦泽虽然是四房的,但奈何他长孙的地位,大房二房三房的人都对他客客气气的,并没有拿什么阴阳怪气的语调来跟他对话。 “祖母,我在汴京可给您老人家带了好东西!”宋锦泽眉开眼笑地朝老太太说道。 老太太听他笃定的语气,也是好奇,便支着身子笑问:“是什么呀?我都活了大半辈子了,好东西也见过不少。等会儿要是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可要罚你!” 老太太嘴上虽是说着要罚,可其他的人并不会这么认为。 蒋氏好整以暇地坐在位子上,大有抽身看戏的味道。宋锦泽是哪块料她还不知道么?要真是能送出什么好东西,那才是活见鬼了。反正是各房正妻之间的争斗,也关不着她什么事,她只需要在一旁静观其变,最后来个渔翁得利就是! “锦泽啊,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将东西拿出来给我们开开眼!”沈氏催促道。 其实沈氏的心思和蒋氏差不多,宋锦泽的脑瓜子有多灵光,家里上上下下都知道,只是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没有明说而已。他这次拿出来的说不定又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还不如赶紧看完了,省得一颗心总是吊着,不上不下地难受。 要说这屋里有人有脑子,但也有人没有脑子,宋锦瑶就是一个典型。别人都知道宋锦泽有几斤几两,并不指望他能拿出什么好东西。偏生她不以为然,激动地上前去挽着宋锦泽的手说道:“大哥,我也想看你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你快些拿出来,我都等得心急了!” 小李氏本是要伸手去拉住宋锦瑶的,奈何她蹦哒得太快,她一失手只摸到了一个衣角。眼下阻止显然是来不及了,她只好在心中祈祷宋锦泽能够长点脑子,真的带回什么好东西。 宋锦泽抬起手掌拍了几下,跟随他回来的仆人提着一个用黑布罩着的不知名的大物什进来。从外形看,有些像是一个扩大了的鸟笼子。 仆人将东西交到宋锦泽的手中,宋锦泽侧身在仆人的耳边说了几句,仆人便点头哈腰地出去了。 老太太见他搞得神神秘秘的,好奇心越来越重。“锦泽啊,这里边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宋锦泽笑眯眯地说道:“祖母,您先别急,我这就给您看看!” 宋锦泽故意将动作放慢,一下一下地揭开黑布,最后露出了一个用铁栅栏制成的笼子。一只毛色靓丽的猫躺在铁笼子中,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吓了一跳,猛地跳了起来,猫毛直立。 “喵……”一道尖锐的猫叫声从笼子里传出来,带着强烈的警戒意味。 老太太被猫的叫声唬了一跳,好在她压制住了将要冲口而出的尖叫。但离那猫笼子近的宋锦瑶就不同了,她一见那汗毛直立的猫,当即就吓得跳得三丈远。 “锦泽,你怎么找了一只猫来?看看把你祖母和其他妹妹们吓得,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沈氏一边轻轻揉着老太太的胸口,一边埋怨道。 宋锦泽环视了一周,笑道:“伯娘严重了,你看九妹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么!” 众人心有余悸,但还是扭头朝宋酒看去。 老太太好奇地问道:“阿姝,你不怕吗?” 宋酒抿嘴一笑,摇头说道:“我以前见过类似的情况,自然是不怕的。而起这笼子里的猫也不是什么可怕的家伙,不过是一直狸花猫罢了。” “狸花猫?” “九妹好见识!”宋锦泽又露出了先前在勤园门外的那种眼神看她,勾着 分卷阅读264 分卷阅读265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65 嘴角笑道:“这狸花猫可是纯种的,京中的贵妇们想要还得费点力气呢!” 时下的妇人平日无事,都会花钱去买一两只猫来养。有条件的自然是要养上好的狸花猫,条件次一些的就只能养养家猫。宋锦泽此次从帝京带来只毛色靓丽而且是纯种的狸花猫,可想而知得花了多少钱。 “可是我觉得这只狸花猫不怎么亲近人,是不是野猫?”大李氏揪着帕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宋家的人都知道大李氏是怕猫的,那怕是看一眼也会起一身的疙瘩。 第七十五章 :狸猫认主 “三伯娘不必害怕,这狸花猫可是供人蓄养的,并非野猫。”宋锦泽急忙解释,担心老太太一个不喜欢,在他临门一脚的时候就下令将这狸花猫拿去扔了。 老太太方才被这狸花猫吓了一跳,到现在心口都砰砰直跳。她其实很想让人将这狸花猫拿去丢了,但顾及到宋锦泽的面子,还是忍下来。反正无论如何,这只猫她是不会收下的。 “锦泽,你也知道你三伯娘怕猫,怎的还要往家里送猫?”老太太和蔼地问道。 宋锦泽听老太太这么一说,心中一提,赶紧解释道:“祖母,家里不也是养过猫的吗?只要看得紧,不会跑到三伯娘的海棠斋去的。” 老太太咳嗽几下,说道:“最近我这嗓子总是不舒服,挨不得这些有毛发的小东西。” 宋锦泽急得要上前去,又听见老太太接着说道:“不过你也是一番好意,祖母都记在心里。这样吧,让琳姿她们几个女儿家来试一试,要是那只狸花猫喜欢跟着谁,就将它送给她!” 宋锦泽见反驳不成,只好应下了。 小李氏低声对身边揪着自己衣衫的宋锦瑶说道:“锦瑶你去将那只狸花猫要来,你哥哥弄来的东西,怎么能便宜了外人?” 宋锦瑶害怕地摇头,浑身都在拒绝小李氏的这个主意。“娘,我才不要那只丑家伙!它方才还对我龇牙咧嘴的,就是一个小畜生,要来作甚?” 小李氏恨铁不成钢地拍开宋锦瑶的手,“你怎的不动点脑筋!那狸花猫是你哥哥千辛万苦弄到手的,怎么处置也得我们说了算!” “我不去!”宋锦瑶赌气道。 “祖母!”宋琳姿上前来,举止得体地说道:“娘怕猫,我就不参与其中了。还是让妙柔、锦瑶和玉姝她们选吧!” 老太太满意的点头,懂得谦让,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好,你也是为你娘着想!那就让妙柔上来试试吧!” 蒋氏不由一笑,这一次妙柔可是势在必得!从前她养猫的时候,妙柔没少帮手,肯定能将这只纯种的狸花猫得到手。到时候妙柔也能在老太太面前露一手,好让他们都知道她蒋淑鱼的女儿可不是无能之辈! “妙柔,知道该做些什么吧!”蒋氏小声地问宋妙柔。 宋妙柔回了她一个娴静的笑容,迈着莲花步子走到铁笼子前。 笼子里的狸花猫经过方才这么一闹,眼下是浑身戒备。它见宋妙柔一靠近,有一阵子没有修剪的爪子在铁笼子的板子上乱刨。 “呲……呲……呲……呲……”笼子里传出一阵叫人浑身寒栗的声音。 狸花猫绿色的眼珠子直直的瞪着宋妙柔,猫嘴一张,露出两颗尖锐的牙齿。那粉红的肉裸露在空气中,和那两颗尖锐显眼的猫牙配在一起,很是瘆人。 宋妙柔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紧张地抬起手伸向铁笼子。她不信这世上还有她制服不了的猫,就算有也得被她治得服服帖帖才行! 就在宋妙柔的纤纤细指伸到铁笼子边上时,那只狸花猫突然尖叫一声,猛地伸出猫爪挠去! “啊!”宋妙柔惨叫一声,捂着自己的手跌倒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盯着笼子里的狸花猫看。 一旁的小李氏笑得春风满面,就是要这样才好!她巴不得所有人都碰不得那只猫,这样就能物归原主了! 蒋氏吓得花容失色,一阵风似地去将宋妙柔扶起来,慌慌忙忙地将她拉到一边。“妙柔,有没有伤着?” 老太太没想到这狸花猫的野性未消,心惊若是自己一开始就得了这只猫,岂不是要被它害死?但眼下也不是担心这些的时候,她赶紧问蒋氏。“怎么样?妙柔可有伤着?” 蒋氏正要发怒,被宋妙柔拦了下来。宋妙柔笑着对老太太说道:“没事的祖母!只是被猫爪划了一下子,等会儿我去找张大夫上点药就好!” 老太太点头,舒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玉姝,你也快去试一试吧!”小李氏一副好人嘴脸,笑着催促宋酒。 宋酒也不傻,前日才在汲雪楼闹过,小李氏怎会那么好心?“二婶婶,长幼有序,还是让八姐先去吧!” 小李氏的嘴角抽了抽。长幼有序?她在汲雪楼和锦瑶闹翻的时候,怎么没想到长幼有序?此刻她是料定了自己不好在老太太面前发作,故意拿话来呛自己! “呵呵……这狸花猫是锦泽带回来的,也就是说是我们四房的一份心意。既然老太太吩咐让选了,自然是你们都试过了才能让锦瑶去试试。要是锦瑶一试就成功了,定会有人说我们暗中耍诈。”小李氏说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看了看沈氏。 沈氏一下就察觉到了小李氏的眼神,笑问:“仙蕙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你这样可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都是一家人,谁会这么说你呢?” 小李氏眼角一飞,拿腔拿调地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总之让玉姝先选是最好的,这样才不会有人有二话!” 老太太沉声说道:“那就让玉姝先选,不就是为了一只猫嘛,犯得着拐弯抹角地说来道去?” 沈氏和小李氏悻悻地扭头,不再说话。 既然老太太都这么说了,宋酒再推辞也没用。反正她对养猫也没有什么兴趣,试一试就下来。至于会不会像宋妙柔那样被猫抓,就得靠自己小心应付了。 忍冬有些担心,悄悄拉了她的衣角。宋酒对她报以一笑,轻轻拍拍她的手。 铁笼子里的狸花猫依然很不安分,见又有人朝它过来,耸着背,尾巴也高高地翘起。一双深绿色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她,黑小的鼻尖一动一动的。 宋酒其实是有些怕的,上辈子活了将近二十年都没有养过猫,猛地要她去逗猫,她哪有经验?她一直觉得猫是有灵性的,只要你对它没有恶意,那它也不会害你。可是真到了这种时候,她觉得以前的想法都是扯淡! 宋妙柔对这只狸花猫也没有恶意,还不是照样被它给挠了?这种小东西脾气可大着呢,惹不得! “狸猫啊狸猫,如果你不喜欢我呢,就叫一声。如果喜欢呢,就将你的毛都收回去!” 宋酒的喃喃自语换来众人的一阵嗤笑 分卷阅读265 分卷阅读266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66 。 小李氏失笑,她还是头一回见过这么愚蠢的人,竟然跟一只猫说起话来了。 第七十六章 :给猫取名 宋琳姿和宋妙柔几个姐妹也在一旁痴痴的笑,显然不将宋酒的这个法子放在眼里。就是一个牲畜,哪里听得懂人话? “玉姝啊,你若是没有法子就直说啊,别的在这里逗我们笑呢!”小李氏捻着帕子捂嘴笑着,笑却不达眼底。 “正是!”蒋氏倚着靠椅也跟着点头,“方才妙柔也没对这个小牲畜做什么,就见它张牙舞爪的,怪吓人的!你说的话它要是听得懂,可真是奇了!” 说罢,蒋氏便哈哈笑了起来。其他的婢女娘子们也跟着笑了起来,一时间没了个节制。 忍冬见不得宋家的人明里暗里地对自家主子说些讥讽话,但眼下她不敢和其他夫人们对着来,便暗暗咬牙上去打算将宋酒扶起来。 就在她心灰意冷地要劝宋酒起来的时候,突然瞧见那只狸猫浑身的毛都耷拉了下去,柔顺地贴服在猫身上。忍冬惊喜地叫了一声,“呀,狸花猫的毛落下去了!” 众人的笑声顿时卡在了喉咙里,难以置信地偏头过来瞧。 狸花猫伸出小手,要去钩宋酒的衣袖。 宋酒以为它这是要挠自己,下意识地就躲开了。哪知狸花猫弱弱的叫了声,仍旧举着爪子要去钩她。 “哟!看来这小畜生当真听得懂人话呢!”沈氏笑吟吟地上前去,瞧着兰花指揭开了铁笼子的小门儿。 那狸花猫一见有洞可以出去,轻快地“喵”了一声,身子一跃,撒开了猫脚就朝宋酒奔去。 忍冬以为那狸花猫是要来伤害宋酒,英勇地挡在她的身前,嚯嚯几声妄图将猫吓走。谁知那猫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愣是要钻忍冬的空子,绕着两人四处转悠。 局势一时有些焦灼,老太太看那狸猫的样子,八成有攻击玉姝的可能,急得拿方才打开笼子的沈氏出气。“你没事作甚将那笼子打开?等会子要是上了玉姝一寸皮肉,可如何是好?” “就是!”小李氏看热闹不嫌事大,插了嘴:“大嫂明知道那猫儿性子野,还故意将笼子开了,难道是见老太太宠爱小九儿,心里嫉妒不成?” 沈氏素来好说话,但此刻先得了老太太的骂,小李氏又来煽风点火,就是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了。正要张嘴反驳几句的时候,一边的沈氏脆生生地开口道:“母亲和仙蕙怕都是误会大嫂了!” 蒋氏嗑着新炒的瓜子儿,纤长的手轻轻撑着下巴,指甲上的朱红豆蔻十分显眼。她柔媚的声音传来:“妹妹这话怎么说?方才我们可都是亲眼看见姐姐她将笼子打开的!” 秦氏起身,态度闲闲地走到宋酒这边。那猫儿听见她的脚步声,有些怕生,退开了几步。但它的眼珠子仍是离不开宋酒的衣袖,粉嫩的小舌头不时地舔着嘴巴。 “玉姝这孩子自小就不怕猫儿的,她呀,胆子可大着呢!”秦氏拉着宋酒的手,笑着朝蒋氏那边说道。“淑鱼以前不也养过猫吗?那时你可曾见过玉姝绕过道走?” 蒋氏见秦氏拿以前的事说话,暗想也确有其事。但她觉得被秦氏捏着话头,心里不快活,眸子微微一转,继续嗑着瓜子儿道:“是吗?我这年纪大了,兴许记错儿了。” 宋酒见沈氏待在老太太身边,脸色不大好,像是方才被老太太训斥了,心里有气。方才她确实是开了笼子,但对自己并无恶意。思及此,宋酒便开口跟老太太说:“祖母,您也别怪伯娘。其实,伯娘这么做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呢!” 老太太额头上的褶子因为发笑皱成了一条条沟壑,咧嘴问道:“什么忙?我怎么没瞧出来?” “祖母,这狸花猫自打出了笼子也没对我做些什么。而且您看呐,它身上的猫也没竖起来啊!” 老太太听她说得有理,不住的点头,却在心里想,自己毕竟是家里的长辈,怎么能撇下脸去跟一个晚辈道歉。但是方才确实是她误会了沈氏,沈氏向来行事没有什么错处的,她实在不该……想了想,老太太斟酌了才道:“都说猫是有灵性的,看来它是喜欢你,你就将它领去养吧。也当是劝了你伯娘的一片好意!” 老太太的话才刚说完,狸花猫像是听懂了,欢快地朝宋酒奔去。 忍冬一时没注意,竟让它溜了缝。“你个小家伙,成精了吧!” 宋酒见狸花猫圆润可爱,眼睛里也没有凶狠之意,便蹲下身去。狸花猫的小脑袋一下子就钻进她的衣袖里去,叼着一块肉干出来。 那肉干是晨时宋清盼嚷着还要吃,宋酒怕他多吃藏起来的。 “呵,我当它怎么这么爱缠着娘子!原来是闻见肉味儿了!”忍冬气得叉腰,愤愤地瞪着狸花猫。 狸花猫三两下嚼了肉干,还不忘得意地朝忍冬舔了舔嘴。忍冬气得不行,扬言要打了它。 老太太一时高兴,笑着摆摆手对她说道:“忍冬啊,你快些忘了这个点子吧!这狸花猫可是有灵气的东西,留下来找找乐子也是不错的!” 忍冬见老太太竟然亲自同自己说话,喜不自胜。做下人的,尤其是不常在老太太面前露脸的婢女,能让主子记住自己的名字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这说明什么?说明老太太在乎娘子,连带着娘子身边的婢女也注意着。 忍冬是又惊又喜,觉着自家的娘子终于要熬出头了!先前老太太对宋酒也是不错的,可是在她看来,都是虚的,落不到实处。唯有此刻,她才切切实实地感受到,宋酒可能是真的要得宠了! “玉姝啊,既然得了只好玩儿的狸猫,你打算给它起什么名字?”小李氏先前故意挤兑沈氏,但眼下见老太太对沈氏好像有些惭愧,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万一话多了,恐叫老太太起疑心。 宋酒见老太太她们一个个都十分好奇,而她自己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名字,就随意说了个。“就叫它貂蝉吧!我瞧她挺爱干净的,想必是个臭美的,取个美的名字也不算亏待她!” 送狸花猫的宋锦泽嘴角暗暗抽了抽,讪讪道:“九妹,这狸花猫是个雄的。” 这话给宋酒来了个措手不及,没想到这只猫竟然是公的!宋酒觉得自己被它忽悠了,一只走路骚气十足的猫竟然是公的! 虽然很惊讶,但宋酒还是面带微笑对宋锦泽道:“我见它也适合这个名字,何况貂蝉也没有反对不是?” 宋锦泽好奇地看了狸花猫一眼,果真见它亲昵地缩在宋酒脚边,一声猫叫都没有。 第七十七章 :美艳娇娘 好容易过了狸花猫的事情,宋酒这才抱着貂蝉回了座儿。 不过以孝子孝孙自称的宋锦泽的事儿,还没完。宋锦泽等堂中央的几个长辈入了座, 分卷阅读266 分卷阅读267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67 才出来对老太太说道:“祖母,既然那狸猫您不喜欢,孙儿还有更好的东西要送给您了!” “哦?”老太太笑眯眯地问道:“你这礼物还备了不止一样儿?” 宋锦泽含笑点头,伸出手掌拍了三下。只听见门吱呀一声响了,隐约听见绣鞋摩擦地面的响声。 众人的目光都都往珠帘子那儿看去,只见一个身着桃红色褙子的婢女低头捧着一卷东西上来。那婢女不像是宋家的,一举一动都带着市井的味道,矫揉造作,怪不得进门时能将她的脚步声听得真真儿的。 蒋氏的余光瞟见了那婢女的动作,正嗑瓜子儿的嘴一撇,暗暗“嘁”了一声。她虽说是从小门小户出来的,但礼仪规矩什么的可要比这婢女强多了。 显然上座的老太太也瞧见了婢女身上的弊端,转头问于媪。“她是哪个院的?怎的规矩这样差?” 于媪还没来得及说,宋锦泽率先开口道:“祖母您先别急,等孙儿给您看过礼物之后再说也不迟。” 孙儿的话,只要不过分,老太太向来是有求必应的。老太太暂时将那个婢女的事情丢在一边,点头道:“好,祖母就先瞧瞧你送的是什么好东西!” 宋锦泽将卷轴从婢女手里取过来,解了系带,将卷轴缓缓展开。“祖母请看!” 小李氏及时上前去,跟着宋锦泽一道展开画卷。其实她只是借机来瞧瞧宋锦泽到底送了什么,免得万一不对惹老太太生气。 但见到卷轴上画的是一副牡丹图,她一直提着的心这才缓缓落了下来。脸不由藏在画卷后边,暗暗松了口气。 老太太满意地看着画卷上的牡丹,赞许地点头。“不错!不错!” 老太太难得连说两个不错,小李氏听了觉得心情大好,露脸笑问:“母亲,这幅画想必锦泽也费了不少心思呢!” 宋锦泽接过小李氏的话道:“祖母,本来孙儿是要将狸花猫和牡丹图一并送给您的,取个长寿富贵的意图。不过既然祖母只喜爱牡丹,这也是极好的!大富大贵,祖母可有福气咯!” 老太太听得乐呵呵的,“这几年念书到将这嘴儿给练好了,知道说些好听话了!祖母喜欢,不错!” 宋锦泽连忙将牡丹图收了,递给老太太身边的婢女遇夏。遇夏笑着接过,将画拿进小隔间去归置。 老太太又和宋锦泽说笑了一会儿,这才想起还有那个婢女的事情没有问。但是这种小事,一般都不会由她直接过问。 于媪察言观色,见老太太有了心思,便上前去问那个婢女。“你是哪个院子的?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于媪毕竟是跟了老太太几十年的老人儿了,在下人的面前是极有威望的。她严肃的质问将婢女吓得浑身抖了抖,埋头半晌也没有蹦出一个字。 宋锦泽看着有些担心那个婢女,但又不敢做得太显眼,只好对老太太说道:“祖母,她不是家里的下人。她是我在路上买的。” “买的?”小李氏和老太太几乎是同时出声。 小李氏蹙着眉走到宋锦泽身边,低声责怪道:“你怎么随意在外边乱买下人?难道你不知道家里的奴婢们都要经过牙婆的手吗?” 老太太方才还是笑容满面,此时阴沉着脸道:“仙蕙,你此时说他有什么用?亡羊补牢,为时已晚。”老太太又对于媪说道:“晚夕,叫她抬起头来我看看!” 婢女下意识地拿余光看了宋锦泽一眼,宋锦泽飞快地点头。她才缓缓抬起头来,一双长长的桃花眼最先落入众人的眼帘,紧接着是精致的鼻子,然后是丰满小巧的唇。虽然她此时是一副婢女的模样,却能瞧出几分风韵。 “这这这……”宋玉恒不由伸出手指了指那个婢女,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他惊讶地悄悄朝对面的宋酒努了努嘴,示意她看。 宋酒比他先看到,虽然也惊讶,但更多的是镇定。没想到她和宋玉恒亲自去花满楼没找到春芽,春芽倒是自己找上门来了。 于媪见宋玉恒那惊得快要掉到地上的下巴,问道:“七郎君见过她?” “没有没有,我怎么可能见过她呢!”宋玉恒打着哈哈说道。既然九妹没有开口,意思就是静观其变。 宋锦泽道:“祖母,就是我随意买来的,要是她的规矩不行,就交给赵娘教教。娇娘机灵,一定能学好的!” 宋锦泽说得有些迫切,好像很担心老太太不答应让春芽留下来。 “她叫娇娘?”于媪冷眼一扫,“婢怎么瞧她都像是个黄毛丫头,怎么就叫娇娘了?难道是从什么不干净的地方出来的?” 宋酒看到宋锦泽的脸上飞快地闪过一道惊慌失措的神情,抿嘴笑了。于媪的眼睛真是毒辣,险些就要将春芽的来历说出来了。 “婢本名**芽,是家里人觉得春芽不好听这才改叫娇娘的。”春芽娇滴滴的声音传来,顿时酥了不少人的骨头。 宋酒怀中的貂蝉一听见春芽的声音,惊得尖叫了一声,猫毛直立的往她怀里钻。 蒋氏呵笑一声,顿时觉得宋酒方才领的狸猫也不那么遭人厌了。她笑着说道:“玉姝啊,赶紧给貂蝉一块肉干,别叫它吓着了!咱们的貂蝉要求可高着呢,别让莺莺燕燕之声污了耳朵。” 春芽屈辱地咬着下唇瓣,泫然欲泣。 宋锦泽看着心疼,想要开口求老太太,哪知小李氏一把拉住他,用严厉的眼神警告他别乱来。 “既然是锦泽买来的,先送到赵娘那儿去练练。要是不合格,早些打发了就是!”老太太开口吩咐道,就在宋锦泽要谢恩的时候,她又说道:“不过重阳将近,赵娘有没有空教她就得看看了。” 春芽赶紧下跪,磕头。“婢一定好好学规矩,谢老太太大恩!” 于媪见她一直跪着,厉声道:“还不出去?” 春芽赶紧起身,看也不看其他人,低头脚步匆匆地出去。临了的时候,小貂蝉还叫了一声,当作见面礼。哪知春芽被这么一吓,干脆提着裙角夺门而出。 屋里的几个人看着春芽狼狈的身影,哈哈哈笑成一团。 第七十八章 :静观其变 自从把貂蝉领了回来,那家伙整日好吃懒动,没事儿就窝在榻上不下地。每顿还得几片牛肉干好生伺候着,真不知道是将它领回来做什么的。 时下的牛肉本就金贵,比猪肉鸡肉的价钱都高,这貂蝉偏生就爱吃这牛肉干,可把忍冬气坏了。 “小郎君都没你吃得多,你瞧瞧你,才几日的功夫,整个大了一圈儿!”忍冬没好气地揪着貂蝉的脖子,一下子将它从榻上拐到院里去。 宋酒和宋清盼正在院子里摘菊花瓣,听见忍冬气呼呼的声音,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去。 貂蝉喵喵叫着跟宋清盼求救,小爪子屈着别提有多可 分卷阅读267 分卷阅读268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68 怜。这几日貂蝉倒是和宋清盼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就算它要和宋清盼瓜分同一块牛肉干,宋清盼也欣然接受。 果然,宋清盼见貂蝉那副可怜兮兮地猫样,求道:“忍冬姐姐,你就放了貂蝉吧。那牛肉干是我自愿给他吃的!” 忍冬也没打算将貂蝉怎么样,只是见它整日窝在房里,看不惯而已。狡猾的貂蝉趁忍冬一个不注意,扒拉了几下就从忍冬的魔爪里逃走了。一会儿的功夫,它就溜得没影儿了。 宋清盼见它顺利逃走了,细细笑着继续埋头摘着手里的菊花瓣。 后日就是重阳了,虽说大厨房那边早就准备好了各式各样的菊花菜式,可也只是一顿饭而已。为了让浮翠居上下都尝尝,宋酒觉得还是有必要自己弄一些。 忍冬跟着坐下,手脚麻利地拔下鲜黄的菊花瓣,将花瓣和花蕊分离开。她手上忙碌,嘴也不闲着:“娘子,我有件事不甚明白。” 宋酒一瓣瓣地摘着,瞥了一眼忍冬的神色,笑问:“是关于春芽的?” 忍冬老实的点头。她还记得那春芽是她们在义桥镇遇见的,而且还救了春芽一名。当时她就觉得春芽非善类,当春芽在宋家露脸的时候她更加觉得自己的想法没有错。 她总觉得春芽是故意跟着她们来永嘉的,否则天高地阔的,怎么偏偏会这么巧在宋家遇上? “先前七哥跟我说过他在永嘉见过春芽,只是去找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宋酒低着头,一心一意地捣鼓手中的菊花,并没有去看忍冬惊讶的神情。“你不用心急,只需要静观其变就好。我猜她攀附上大哥是另有目的,否则不会等到现在才进宋家的门。” 忍冬动了小心思,暗暗咬唇道:“要不我去跟赵娘说说,让她对春芽严厉些?” 宋酒失笑,拿了一株菊花朝她脑袋上轻轻砸去,“你以为只有你想这么做?想要让春芽出糗知难而退的人多着呢,不差我们一两个。” 忍冬小心地看了月门外边一眼,低声凑近了问道:“娘子的意思是说其他几房的夫人们也打算这么做?” 宋酒替宋清盼抖了抖落在腿上的花瓣,断断续续地说道:“其他的几房我不敢说,但二婶婶是一定会动手的。大哥随便买了一个人就带了回来,先不说春芽的规矩如何,单是她勾引人的相貌就足以让老太太和二婶婶讨厌她。” 做婢女的,样貌一定不能太过招摇。就算长得有几分姿色也得夹着尾巴做人,万不能生出什么要不得的心思。可是这两样春芽都占了,样貌长得好不说,今日见老太太竟然浓妆艳抹!这样不叫老太太厌弃才怪! 忍冬还要说些什么,这时采蓝从屋里出来,柔声对宋酒说道:“娘子,都准备好了,可以走了。” 宋酒点头,朝草丛里喊了一声貂蝉的名字,顺道说了句有肉吃。貂蝉果然屁颠屁颠地迈着猫步来了,讨好似的蹭蹭她的腿。 “你们两个好生照看着阿盼,我去一趟县学。” 忍冬好奇地问:“娘子今日不是不念书吗,怎么还要去?” 宋酒进门换衣裳,笑道:“不念书就不能往县学去了?我的书看完了,得去借新的,自然得跑一趟。” “这种事情,让仆人跑一趟就是。” 宋酒无奈一笑,“这书又不是替他们念的,怎有叫他们去跑腿的道理?” 采蓝将她穿去县学的男装找了出来,在空中抖了抖,抻着等宋酒伸手进来穿上。 宋酒便穿便对忍冬说道:“月心去大厨房帮手,家里留一个人我不放心。还是你和采蓝两个看着阿盼,我的心才能踏实。” 其实她主要是想将忍冬留下来,万一采蓝又跑到鹊桥仙去,起码整个浮翠居还有忍冬看着,不至于乱了套。 采蓝屈腿替宋酒系上腰带,平静地说道:“其实娘子犯不着将月心调去大厨房的,那边也不差这么几个人。反而娘子将她遣走了,浮翠居上上下下有些忙不过来。” 宋酒的面色顿时一冷,站着一动不动。 似乎察觉到她身上由内而外的冷意,采蓝微微抬头看向宋酒的下巴,小心翼翼的问道:“娘子怎么了?” 宋酒禁不住冷笑,浮翠居有多忙她难道不知道?采蓝想月心留在浮翠居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自己能够省点心好去跟秦氏汇报她的动向么! 她的沉默足足持续了一刻钟,久得采蓝和忍冬两个以为是她们做错了什么事情。就在两人想要开口的时候,宋酒才收敛了神色。 “没什么,就是方才觉得有些冷。” 采蓝闻言,赶紧去衣橱中挑了件披风。“外头的风确实有些冷,既然娘子觉得冷,多加一件是好的。” 宋酒点头,冷不丁地说道。“昨儿跟母亲提起你,她还问你在浮翠居做得如何呢!我说你办事稳妥,浮翠居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一件也没落下,很尽责!” 采蓝垂首,微微福身。“多谢娘子在夫人面前美言,采蓝铭记于心。” 不想再听采蓝再编造一些虚假之词,宋酒披戴好披风,捞起地上的貂蝉就走。 貂蝉本想趁忍冬不注意溜到榻上去的,哪知道正好碰上宋酒,一下就将它抄起带走了。可怜它才吃了一块牛肉干,就要遭到主人的虐待。 貂蝉挥动着猫爪子想要反抗,哪知宋酒撂了狠话。“再动,仔细你日后都没肉吃!”于是貂蝉就安安分分地被宋酒带着去县学了。 采蓝送走了宋酒,躲在月门外喘气。方才娘子身上的寒气几乎要将她冻死,她自觉自己并未做什么错事让娘子生气,可是又不知该怎么解释方才的情况。 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她也不打算想了。复又折回院子里同忍冬陪着宋清盼摘菊花,半晌没再说话。 第七十九章 :还书碰面 因着将近重阳,胡夫子门下的学生都放了假,不用去县学念书。但是其他夫子的学生还是要去念的,毕竟他们学的东西要比宋酒他们学得要高深许多。 为了完成胡夫子的任务,宋酒不得不到藏书阁来借书。其实她是不大喜欢来这里的,藏书阁住了个不苟言笑的岳学究,跟他说话很费劲,还得看他的脸色。 藏书阁前的小院里,先前见过的岳学究不知和什么人相对而坐。他的面上有哀戚之色,说一句话竟然连连叹了三口气。因为隔得有些远,她并不能听见两人在讲些什么。 宋酒心想,这岳学究平日看起来一副正颜厉色的面孔,没想到也有伤感的时候。瞧着岳学究叹气的样子,她觉得自己之前是以貌取人了。 身为学究,不免要装的严肃些,才能让学生们惧怕他,敬畏他。要是整日嬉皮笑脸的,学生眼里怎会有你。 在院外足足等了两刻钟,和岳学究在一起的人终于起身出来。 宋 分卷阅读268 分卷阅读269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69 酒和他迎面遇上,一时错愕。和岳学究待在一起的人竟然是上回遇见的怪人,他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怪人的目光从宋酒身上一扫而过,并不在意她,漠然地离开了。 宋酒在心中骂道:“这人真怪,分明是他之前死活拉着自己不松手,硬要塞一本书给自己。结果这个时候遇见了,也不晓得问候一身!” 骂过之后,又想起罗福生他们说他是疯子,疯子哪里晓得这些基本的礼数,心里又觉得有些平衡了。收拾好心情,宋酒便施施然走到岳学究面前,拱手:“学生宋酒见过岳学究。” 岳学究板着脸,不苟言笑。“既然胡夫子放了你们的假,不在家里准备过重阳,又跑到县学来作甚?” 宋酒恭敬地回道:“胡夫子让看的书看完了,学生特意回来还书,顺道再借几本。” “恩。”岳学究了然点头,负手走向身后的藏书阁。 宋酒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觉得岳学究跟那个怪人一定是相熟的,便开口问道:“夫子认得方才的人?” 岳学究猛地回头,吓得她赶紧止住脚步。他那因上了年纪而逐渐松弛的眼皮顿时变得很平整,瞪着她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宋酒心下庆幸,还好没将貂蝉带进来。否则以貂蝉的性子,被岳学究吓了一跳后一定会猫毛直立,磨着小爪子就要冲上去。 她斟酌了一下措辞,并未明说自己的目的,只是将先前送书的事情拿来当挡箭牌。“先前在花园里,他送过我一本书,但是我不知他的名字,就连书也一直搁置着没有归还给他。” 岳学究转身,一把推开藏书阁的大门,兀自抬脚进去。“既然是送的,何必念着要还?” “夫子误会了,那书是他执意要给我的,我并未接受。”宋酒跟着岳学究的脚步去将书放到原位。“方才我见学究您和他态度亲近,想来该是认识的。学生没有其他的请求,只盼着学究您能告知我他的姓名即可。” “他叫苏覃。” “苏秦?”宋酒讶然,“是战国时候的苏秦?” 岳学究揪着眉心斥道:“你这女娃娃是读过不少书,但是也得动脑筋想想,先人的大名有几个敢用的!覃乃覃思之意。” 那可说不准,先人的大名就算为读书人所熟知,老百姓未必全部知道。偶尔有那么一两个人会叫苏秦,也不奇怪。 “听其他人说,苏覃早些年就该肄业,可惜遇上了不幸的事情。难为学究您还这么关照他!”宋酒一面将书放到书架上,一面笑着说道。 岳学究听了她的话,疑惑地问:“你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事情才会这样的?” 宋酒摇头,她怎么会知道。她之前可是和苏覃素不相识……想到此,宋酒猛地意识到,她不认识苏覃,不代表宋玉姝不认识他。 一时间,宋酒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有一些错乱的线索不断地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却又在一瞬间消失了。她想抓住什么,却又什么也抓不住。 不知怎的,宋酒糊里糊涂的就问了岳学究一个问题:“您之前认识我吗?” 岳学究深深看了她一眼,大有看疯子的意味,冷冷道了句:“不认得。” 宋酒觉得莫名其妙,便不再问他,匆匆忙忙挑了几本书便离开了藏书阁。 没想到刚出小院没多远,又碰见了苏覃。眼下她心里乱成一片,根本没心思去顾及他,便绕道走了。 “宋玉姝!”一个中气十足的带着点清泉味道的声音传来。 苏覃快步上来,还算干净的衣袍披在他的身上,却丝毫看不出他像个读书人。反而因为他那乱蓬蓬的头发和快要破洞的鞋履让他看起来更像个乞丐。 宋酒怔怔地站在原地,苏覃竟然知道她的名字。他不叫她在学堂里名字,反而喊的是她的闺名,这点就足够引人所思了。 “你认得我?” 苏覃点头,断断续续地说道:“罗福生……你的名字……他说过。” 看来真是个疯子,连话也说不清楚,颠三倒四的。他的意思是他听过罗福生叫过她的名字,所以记得。 “上回你给我的书对我没什么用处,下回我来的时候还给你。”宋酒往供人住宿的院子看去,“你住在哪个院子,下回我直接给你送来。”免得你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叫人好找。她在心里如是道。 苏覃摇头,看着像拒绝宋酒还书的想法。他挠着脖颈,痴笑道:“书皮坏了,得换新的!坏了……换新的!”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不等宋酒问清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就一溜烟没影了。 苏覃刚离开,貂蝉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喵喵地蹭她的腿,像是饿了。 “你个馋猫,就知道吃!”宋酒从袖中拿了一块牛肉干丢给它,咬牙揉着它的脖子道:“等把你养得肥肥壮壮的,就一刀宰了!” 貂蝉喵了一声,深绿的眼珠子溜了她一眼,继续无忧无虑地吃它的牛肉干。这话它一日要听忍冬念上百来遍,早就听得猫耳朵起茧子了。貂蝉吃完一片,用爪子挠她,示意它还要。 宋酒发现貂蝉的爪子在自己的衣裳上印了几道血迹,但貂蝉身上没有伤口。她忽然想起苏覃方才一直在挠自己的脖颈,隐隐约约能看见几道红痕。 原来是貂蝉做的好事。 第八十章 :以书传信 抱着貂蝉从县学回来,忍冬她们早已将菊花择捡干净了,就连院里的地面也扫整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残渣。 貂蝉不爱动,但是一回到熟悉的院子,咻的一声从她的怀里跳到地面上,踩着猫步闻着味儿找宋清盼去了。 忍冬正在屋里收拾衣裳,听见貂蝉的声音,赶紧放下还未叠好的衣裳出来。“娘子回来得挺早,要看的书可挑好了?” 宋酒点头,顺手将书本送到她手中。“挑是挑好了,就是挑书的时候见到了岳学究。” 忍冬从宋酒那里听了不少关于岳学究的事情,也知道宋酒不大喜欢和那种不爱说话的人多待,笑着念叨:“娘子见了岳学究那才叫正常呢!若是去藏书阁没见到该见到的人,恐怕那个时候娘子还得担心岳学究是不是出了事情。” 宋酒施施然进屋,照旧没有看见采蓝的身影,貌似无心的问道:“采蓝又跑到哪里去了?可是陪在阿盼身边?” 忍冬摇头,“小郎君由两个婢女陪着在小花园里玩耍,采蓝姐姐只说是去大厨房那边看看月心,可这个时辰了还不见她回来。” 宋酒勾唇冷笑,兀自斟茶自饮。采蓝和月心的关系还没有好到那种地步,去探望她?估计又是为了去秦氏那里扯的幌子。 秦氏是宋玉姝的亲娘,是不会害自己的亲女儿的。安排一个采蓝在她房里,许是为了更好的了解她的 分卷阅读269 分卷阅读270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70 日常生活,也算是一片爱子之心。可是宋酒不喜欢这种带有监视意味的关爱之情,感觉她就像是变相的在蹲大狱。 宋酒一边喝茶,一边在心中思忖。其实她这院子里也不止一个“采蓝”,蒋氏院里的,大小李氏院里的,甚至老太太那边也派了眼线。这个家里,恐怕只有沈氏没有在她的浮翠居安插眼线了。 宋酒想,自己得做点什么将身边的烂根给刨了。 忍冬认认真真地将宋酒借来的书本放上书架子,突然摸到最上方歪歪斜斜地放着一本积灰的书。“娘子,这儿怎么有本积了灰的书?”忍冬踮脚将书拿了下来,皱眉捏着书来到窗前,猛地吹了一口气。 书上的灰尘顿时喷出一朵花,半数扬在空中。忍冬又拿着擦花瓶的布轻轻掸了掸,那书本上的灰尘才算被清理干净了。 宋酒接过书,看了看封面,正书“汉书艺文志”几个字。她微微一怔,没料到这书放在自己这里已经堆满了灰尘。她淡淡地将书搁在桌上,“这书不是我的,等重阳过了就还回去。” 忍冬点头,继续回到书架前整理其他摆放歪斜的书籍。 正巧这个时候宋清盼进来了,脚边还跟着好吃懒动的貂蝉。 “娘……” 宋清盼还没说完,只见貂蝉像疯了似的,一下子跳到桌上。它一边生气地叫着,一边用磨得锋利的爪子去刨放在桌上的那本书。 忍冬吓得魂不附体,提着手里的帕子就朝貂蝉打去,气急败坏地骂道:“你这个小畜生,这书也是你能玩儿的?还不松手?” 貂蝉哪里肯听,竟然变本加厉地用牙齿去撕咬。 眼见着那本书就要被貂蝉撕碎了,宋清盼也是吓得不轻,躲到了宋酒怀中。 和宋酒亲近的人都知道她爱书成命,要是弄坏了一本,可是要遭罪的。更何况这本书还是她借来的,就更加让人胆战心惊了。 “貂蝉!”宋酒冷冷地出声,脸上也没有愤怒的神情,只是跟往常一样看着貂蝉。 但是貂蝉却感觉到一阵阴风从自己的猫背上掠过,惊得它赶紧松口松手,乖乖地趴在桌上不敢动,只用一双绿幽幽的眼睛盯着宋酒看。 忍冬心疼地颤着手去将书捧了起来,忍不住落泪。貂蝉的破坏力当真是无猫能比,原本好好的书就被它撕咬得破破烂烂,没有一页幸免。 忍冬是真的吓坏了,那些眼泪珠子也是被吓出来的。宋酒对身边的人都是和和气气的,那是因为她们没有触及到她的底线。可是今日,这只肥猫却害得自己犯了大错。一想到往后宋酒都会对她冷冷淡淡的,忍冬禁不住耸着肩膀抽噎。 “哭什么?”宋酒轻声说道:“错是貂蝉犯的,我又不罚你。” 忍冬抽抽搭搭地说道:“可是这是婢失职,没有保护好这本书。万一借书给娘子的人见书坏了,和娘子置气,那忍冬岂不是成了罪人?” 宋酒无奈地摇头,“你就是心思太多了,明明是件简单的事情,一到你这里就成了天大的事情。放心,就算书坏了,我也不会被人骂的。” 忍冬捧着书,红着眼担忧地问道:“那这书该怎么处理?” “你拿来我瞧瞧。” 忍冬小心翼翼地捧着书的残躯走到宋酒身边,“没有一页是好的……” 宋酒将残破的书拿来,欣赏着貂蝉的杰作。她抬眸瞪了貂蝉一眼,貂蝉很是无辜地趴在桌上,“喵”了一声。 “娘亲,这里边好像有东西!”宋清盼惊讶地指着书皮破开的地方,圆溜溜的眼珠瞪得很大。 宋酒顺着他的指头看去,果真看见墨色书皮和淡黄书页之间夹着一张纸。她不禁蹙了蹙眉,心里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上回她在临安的时候就这样从宋玉姝的字画里找出了惊人的名籍,这次不知又会得到什么。 但是不论是什么,宋酒都觉得那薄薄的一张纸承载的分量实在太重。 三人的目光齐齐地盯着那张纸,看着它在她们眼前抽出,然后展开。 重阳望于秀林村一见。 署名都是她很熟悉的名字:柳岑生故交,苏覃。 “娘亲,这信上的人你认得吗?”宋清盼如今已能将信上的字认全了,抬头问正在出神的宋酒。 宋酒回神,魂不守舍地说了句:“大概吧。” 忍冬见她答非所问,心中生疑。但是她也不敢多问,要是宋酒想说的,自然会跟她讲的。 貂蝉还是后怕地窝在桌上,可怜地唤了一声。 宋酒将信纸收入袖中,瞟了貂蝉一眼。“作为惩罚,三日不准吃牛肉干!” 忍冬得意洋洋地将它揪着到院子离去,嘴里不住地念叨:“我看你还敢做坏事!下回你再敢撕书,可得一个月不能吃牛肉干了!” 貂蝉委屈地挠了几下爪子,心道:“那上边有苏覃的味道,谁让他方才欺负我来着?我伤不了人,还不能拿书撒气了?” 第八十一章 :扯谎溜走 转眼,重阳至。 家家户户都采了菊花入菜,饭桌上也多了一坛子菊花酒。大街上也多了不少好玩儿的活动,咏菊的,卖菊的,画菊的,皆涌在了一条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擦踵,好不热闹! 但是街上远不如山上热闹,重阳佳节,崇尚登高处以寄托相思之情。 重阳佳节,宋家每年都会有浩浩荡荡的登高队伍从勤园门口出发,坐着马车来到青冈山下。 青冈山并不高,来这里登高的游人并不多,是最适合重阳登高的地方。一来老太太上了年纪,断不可能去登那种危险陡峭的高山,二来家中女眷众多,稍有不慎也容易失散。 马车在青冈山的石梯前停下,宋淮宥和秦氏搀着老太太下马车。沈氏和蒋氏也同宋怀风一道下来,后边跟着三房的宋淮臣和大李氏,走在后面的便是小李氏和宋锦瑶了。因为宋怀珉随着老太爷在汴京,小李氏无人相陪,只好让宋锦瑶跟自己坐一辆马车。 几个后辈也纷纷下了马车,宋锦承和宋琦会武功,便一前一后地在队伍前后暂当保护宋家人的角色。宋锦泽和宋玉恒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虚架子,就算腰间配了剑,也不像是会打架的。 宋玉恒哎呦哎呦的呻吟着,一瘸一拐地走到老太太身边,抱怨道:“祖母,回去的时候我绝不跟大哥一起了。” 老太太难得慈眉善目地笑问:“怎么啦?跟你大哥坐一处有什么不好,他还能教你一些学问。” 宋玉恒没好气地说道:“大哥那是教我学问呐,一路上净把我当肉垫了!我这细胳膊细腿儿的,都被他枕麻了!” 宋淮宥见宋玉恒忸怩作态的模样,真想一竿子就打去,奈何老太太在这里就忍住了。虽然他不能动手,但嘴还是要动一动的。“玉恒,你瞧瞧你,站没站相,成何 分卷阅读270 分卷阅读271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71 体统?” 老太太不悦地瞥了宋淮宥一眼,嗔怪道:“什么成何体统?今日要什么体统?好不容易一家子高高兴兴地出来,你别扫了大伙儿的兴致!你素日管他甚严,今日就睁一眼闭一眼,碍不了什么事!” 宋淮宥忍气吞声地咽下了,道了句:“母亲说什么就是什么,儿子不教训他就是了。” “母亲,二弟说的也不错。男儿就得有男儿的气概,但是眼下玉恒也绝非故意如此,就当二弟给玉恒一个警醒,这也是好的!”宋怀风笑着替父子二人说好话。 沈氏笑着上前来缓和气氛,亲昵的拉着老太太的手说道:“我们还是快些登高赏景去吧,我瞧着后边的小娘子们都翘首以盼了呢!” 老太太点头,忽的想起什么,朝人群中看了一眼。问道:“阿姝呢,怎么没看见她?” 她的话才刚问完,采蓝就提着裙角跑上前来。“回老太太的话,娘子方才觉得身子有些不适,正在车上休息呢!” 老太太和秦氏几乎是同时出声,“要不要紧?” 采蓝摇头,头上的珠花跟着摇晃。“不打紧的,娘子说让大伙儿先上去。等她休息好了,再跟上来。” 宋淮宥一听宋酒的身子不好,猜想大概是她身上的春草绿的毒素还未散干净,摆手道:“如此,你就回去伺候着。”随后,他又朝仆人吩咐道:“留下几个武功好的,在一旁护着!” 如此吩咐一番,老太太他们便往山上去,留下四五个仆人护在宋酒的马车前。 忍冬坐在宋酒身旁,压低了声音问道:“娘子,等会儿真要给采蓝姐姐喝下这个吗?”她不忍心地盯着手中碧绿的茶水,犹豫问道。 宋酒道:“也可以不喝,但是我们就走不成了。” 宋酒的面色红润,丝毫没有不舒服的迹象。方才叫采蓝这么跟老太太他们说,只是为了找借口留下来,顺便有机会给采蓝的茶水掺点料罢了。 帘子嚯的被撩开,采蓝的双手交叉着不断摩擦着两臂,应该是被外边的冷风吹着了。 忍冬握着手里的热茶,支支吾吾地递过去。她看了看宋酒的神色,见宋酒仍旧是坚定不移的样子,心里一横,说道:“采蓝姐姐,喝口茶暖暖身子吧。” 采蓝受宠若惊地看了一眼宋酒,见她没有反对,笑着接过了。“多谢!” 忍冬弱弱地回了一句:“应该的……” 一刻钟,采蓝浑浑噩噩地睡了。 因为宋酒给她下的剂量不多,所以多费了些时间。毕竟忍冬给外头的人说她实在歇息,可不能睡得太快,否则会令人起疑心。 待忍冬给采蓝盖好了锦被,宋酒将貂蝉从温暖的锦被一角捞了出来。 “貂蝉,该去干活儿了!”宋酒拍了拍它的脑袋。 貂蝉不满地叫了一声。 “想吃肉就麻利点儿!”宋酒催促道。 一听见有肉吃,貂蝉顿时来了精神,咻的一声冲了出去。 不一会儿,就听见忍冬着急万分的声音响了起来。“不好了,娘子养的猫儿跑了!” 守在马车外边的几个仆人也急了,七荤八素地问忍冬:“忍冬,那猫儿往哪儿去了?” 忍冬胡乱指了个方向,急得直跺脚,眼泪水就要流了出来。“这可怎么办?娘子醒了要是发现貂蝉不见了,一定会将我赶走的!” 仆人们纷纷安慰道:“忍冬你也别着急,我们帮你找找!” “但是我们都去找了,谁来保护九娘子?”有个机灵的仆人问道。 忍冬担心露馅,赶紧说道:“那就留一个下来守着,里边还有我和采蓝姐姐守着呢!” “好!我们这就找猫去!” 忍冬见状赶紧进了马车,小声说道:“娘子,都办好了。” 宋酒点头,悄然起身。“你先去牵制住外边的仆人,我离开了你再跟过来。” 忍冬觉得自己身担重任,严肃地点头,在心中给自己壮胆。方才忽悠那几个仆人,可把她吓坏了。 宋酒趁着忍冬在吸引仆人的时候,悄无声息地从马车上下来,飞快地跑进附近的草丛中。而貂蝉早已懒懒地窝在那里等她多时了,见宋酒来了还不忘邀功似的摇尾巴。 宋酒白了他一眼,小声道:“知道了,等会儿就给你肉吃。” 片刻之后,忍冬也溜了进来。“娘子,都办妥了。那仆人以为我们都在马车里呢!” “好,我们得快去快回。幸好秀林村离这儿并不远,我们一来一回的时间足够了!” 第八十二章 :刮目相看 秀林村就在眼前,却没有见到苏覃的身影。 忍冬左顾右盼,终是不耐烦了,拧着帕子就骂:“他这是什么人?自个儿要让我们来,他倒好,半晌没个人影儿!” 貂蝉嫌弃这儿的路石子儿太多,容易伤着它尊贵的猫手,懒洋洋地窝在忍冬怀里。 忍冬气不过,低头咬着银牙对貂蝉吩咐:“好貂蝉,一会儿等他来了,你只管一鼓作气冲上去!好歹在他脸上留下个十条八条的印记,好叫他知道我们可不是好性子的人!” 貂蝉会意地叫唤了一声。 又过了一刻钟,苏覃才姗姗来迟。 忍冬的火气早已冲上了头,也没等貂蝉亮出尖锐的爪子,自个儿就冲了上去。“你这人,还是县学里知情知礼的学生吗?夫子难道没有教过你要守时吗?” 苏覃被忍冬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阵,倒是很和气地道了句对不住。 他今日的模样和往日宋酒在县学见的大不相同,就像是脱胎换骨一般。宋酒乍一看,还以为是哪家的翩翩郎君呢。 虽然她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亲眼瞧见了还是被震撼了。 苏覃在县学里衣着破烂邋遢,行为举止也是疯疯癫癫的,浑然一个在街上乞讨的落魄乞丐。今日浑身上下这么一捯饬,倒叫人瞧不顺眼了。 宋酒开口,平淡地说道:“若不是看了你藏在书中的信,我恐怕会一直将你当成疯子。今日一见,心中顿生刮目相看的感慨。” 苏覃朝她拱手,神情庄重而激动。“我在县学装疯卖傻近三年,就是为了等今日!盼来盼去,几度春秋,可算是将宋娘子盼回来了!” “盼我?”宋酒挑眉一笑,“为何要盼我?在去县学念书之前,我与你可算不上相识!“ 忍冬拧眉上前,牙尖嘴利地附和道:“就是!你可不要坏我家娘子的名声,否则我要你好看!” 苏覃恍然大悟,急忙改口:“是我的不是,不该如此和娘子说话。话虽有错,但意思还是那个意思。” 宋酒敛了神色走到苏覃身边,上下打量着他,一字一字地说道:“苏覃,我今日之所以会到这里来,不过是看那信上写着柳岑生的名字。你若是有一句话诓骗我,可不要怪我不 分卷阅读271 分卷阅读272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72 念同在一处念书的情谊!” 她的声音很淡,却很有力。眼下她只能从苏覃这里下手去查三年前发生的事情,是成是败就要看苏覃这人可不可信。 苏覃在她威严的声音下没有一点害怕,只是平静地回道:“宋娘子如果不信我,是不会来的。既然来了,就要全心全意的信我才是。” 宋酒这才仔仔细细的端详苏覃,方才她对他多有防备,并未真心看他长得是什么样貌,只是粗粗地看了一眼。现下看来,他那边角柔和的眉峰以及黑亮的眼眸都像是他的招牌,一个能让人相信他的活招牌。 苏覃的容貌算不上出色,倒是他身上的那种士人风度为他增色不少。可是他的话以及他的举动却又使得他看起来不像个士人,而是一个深谙计算之道的谋士。 宋酒轻笑,问道:“苏覃在县学里学习的是兵、法之论吧?” 苏覃没有笑,只是微微侧身,“百家之长皆有涉猎,哪一样对我有用,我便借来一用。这也是我当初没有走出县学的原因吧!” 宋酒听见他低低地嘲讽了一声,心中有些好奇,但也只是止于好奇。她不会去掺和其他人的私事,只要将三年前的秘密解开,替宋玉姝了了仇怨就好。 “你今日叫我到这里,恐怕不是来谈论你的往事吧?”宋酒侧目,并未因他先自己在县学念几年书就对他礼遇有加。“我可是冒着被家里责罚的危险到此地,你若是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给我……” 暗话的意思就是:初次见面,你总得给些拿得出手的见面礼! 苏覃轻轻勾唇,不着痕迹地笑了一下,很快那一抹笑就消失在他的嘴角。他侧身,指着身后的秀林村,“宋娘子请随我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叫我宋酒就是。” 苏覃置之不理,仍旧固执地唤她“宋娘子”。见他根本没将自己的话听进去,宋酒并未生气。都是个人的脾气,叫与不叫都不会伤了谁。就像自己固执地叫他苏覃,而非苏师兄一样。 三人带着一只狸花猫进了秀林村,一直顺着中间的路往前走。好不容易快要将这条走到了尽头,苏覃终于带着她们转了一个弯,来到一间围着篱笆墙的小院。 苏覃道:“就是这里了。”紧接着,他高声朝院子里喊道:“萍秋!萍秋!有客人来了!” 一会子,只看见一个身穿淡蓝色印着碎花粗布褙子的女人走了出来。 女人似乎很惊讶苏覃的到来,赶紧解了围裙扔到一旁的风簸上,快步走到院门这边。她麻利地取了拴在篱笆墙上的绳索,笑道:“苏大哥,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知会一声?” 苏覃一边推开用竹片绑成的院门,一边说道:“若是提前知会你,你又要杀鸡杀鱼的,太破费。” 忍冬压低了声音问宋酒:“娘子,我瞧着这女子年纪比苏覃还要大,怎么叫他苏大哥?” “你看看她家的境况,要是让你在这里住上一年也会和她一个样。”宋酒四顾周围的环境,向忍冬解释。 女子都是爱美的,可是也要有能力保持美丽才行。家境贫寒只能维持温饱,哪还有心思去管自己年龄几许呢? 那女人见苏覃身后还跟着两个女子,好奇地问:“这两位是?”她的两个眼睛在宋酒和忍冬之间来回逡巡,一下就分辨出了哪个是主子哪个是婢女。“你别该是将有钱人家的小娘子拐来了吧?人家小娘子不懂事,难道你还不懂吗?” 苏覃讪讪道:“她们随我来有事,我们进去再详说。” 女人摇着头疑惑地进门,摸不清苏覃今日来的目的。 “她就是我要见的人?”宋酒看着四周俨然一副农家小院的景色,“柳岑生好歹也是柳家的郎君,再不济也不会心悦一个农家女吧?” 苏覃一怔,这才意识到宋酒是将萍秋当成了柳岑生的相好了。他开口解释道:“宋娘子这定论下得过早,还是等听了她的话再做定论为好。” 第八十三章 :萍秋哭诉 进了屋子,宋酒顿时觉得里外天差地别。屋外看起来就是寻常的农户人家,可是里边却装设打扫得如同大户人家。 桌子有桌子的摆处,椅子有椅子的摆处。就连桌上用来装点的破旧花瓶也被摆得端端正正,里边的几束鲜花儿随意地插着,却有几分贵气。 “这儿看着倒是和家里有几分相似。”忍冬忍不住出声说道。 苏覃这才想起还未曾替她们相互介绍,赶紧从座上起身。他先对宋酒和忍冬说道:“这是萍秋。” 萍秋见宋酒和忍冬衣着光鲜亮丽,见忍冬说话也带着些富贵人家的谈吐,便上前来施了一礼。“农妇萍秋见过娘子,寒舍简陋,望您不嫌弃才好。” 忍冬见她的礼数有些眼熟,皱着眉头上前去问:“你这礼数是跟谁学的?竟然和我学的一样!” 苏覃略微叹了半声,不情愿地对忍冬说道:“我的话都还未说,你就抢在前头,请问你这是在哪里学的礼数?” 苏覃的脾气说好也不好,说坏却又能忍上几分。反正他的脾气时来时去的,叫人摸不准。萍秋在一旁劝道:“苏大哥,她们是客,问问无妨。” 经萍秋这么一劝,他便换了脸色转而对萍秋介绍道:”这位就是宋家的九娘子,也就是你提起过的宋玉姝。” 萍秋惊得摇摇欲坠,仓惶地退了好几步,嗫嚅了好一会儿也没说出一个字。 忍冬疑惑地低下头去看貂蝉,见它正安安心心地睡觉。她心中奇怪,貂蝉也不吓人,何以萍秋见她们像见鬼似的? 宋酒泰然坐着,“你不去看看她有没有事?” 话是问苏覃的。 苏覃从容地站在一边,抱手观望。“这是正常的,听了你的大名,她要是表现正常就奇怪了。” “你前几日被挠的是脖子,又不是舌头。说话不要说一半露一半的,听着累。” “嘿,你……”苏覃不服气地簇了簇鼻,说道:“萍秋以前是宋家的婢女,因为犯了事险些被害死。好在遇上了我,不然她可就一命呜呼了。之前有个男子到这里来,取走了一块玉兔坠子,是你身边的人吧?” 宋酒闻言,蹭的一声站了起来。“那玉兔坠子是你给的?”她紧紧的盯着萍秋,一定要亲耳听到她的回答。 萍秋扶着桌沿,费力地支撑着自己的身子。她没想到今日还会再见到九娘子,更没想到会在这里以这样的身份见到她。萍秋艰难地咬紧下唇,心酸地点头。“是,玉兔坠子是我给的。” “那也就是说,你知道阿盼的身份,对不对?”宋酒忍着即将要奔涌而出的热泪,一步一步走向萍秋。“你知道他的身份,对不对?”后面的这一句对不对,说得很轻。因为她抱着希望,却又害怕失望。 分卷阅读272 分卷阅读273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73 萍秋别过头不出声,只是一味地耸着两肩哭泣。 “不准哭!”宋酒扳过她枯瘦的肩膀,迫切地高声问道:“你说,你是不是知道阿盼的身份?哦,对,你不知道阿盼是什么人……”宋酒喃喃道。 “我知道……”萍秋一字一字地重复道:“我知道!我知道小郎君的身份,可是知道了又能怎样?还不是一样要被处死!” 萍秋情绪有些激动,红着眼反手握着宋酒的两臂。“九娘子,你何苦来呢?既然你都带着小郎君逃走了,何必要回来?倒不如让事情都随风散去,等知道这些事情的人都死干净了,你再回来!” 忍冬见萍秋有发疯的趋势,一把将貂蝉丢到椅子上,冲过来喝道:“萍秋,你我都是下人,对娘子无礼有什么下场你是知道的!” “我怕什么?”萍秋吼道:“我几乎快死了,那点下场不足为惧!” 宋酒冷静地看着萍秋,说道:“可是真相却总是令人惧怕,萍秋,你该冷静下来。” 她的声音像古井里平静的水面,深幽而静谧,给人安定的力量。萍秋怔怔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喃喃道:“真相?” 萍秋渐渐松了手,瘫坐在椅子上,无助地说道:“可是我并不知道什么真相,我只知道自己替坏人做了坏事,就要被灭口。” “你到底做了什么事?为何要被人灭口?”宋酒乘胜追击的问道。 苏覃出声道:“萍秋,宋娘子来就是为了查清真相。你就将你知道的告诉她,也能求个心安。至少将来见到她,你也算有个交代。” 他的话一下子点醒了萍秋,萍秋的双眼渐渐恢复了神采。“九娘子,如果你想知道三年前发生的那件大事,恕我无能为力。因为我也不清楚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突然被夫人指派去给六娘子下毒。事后,六娘子闭了眼,我也落到了这般田地……” 宋酒想起那个梦,想起六娘子病恹恹的身子,想起宋玉姝含泪替六娘子喝下了毒药。一时间,她分不清那到底是梦,还是现实。“萍秋,六娘……六姐她叫什么名字?” 萍秋皱眉疑惑地看向她。 宋酒轻轻擦拭眼角的泪,道:“你不必惊讶,我在逃到临安后遭了暗算险些被溺死,醒来后将很多事情都忘了。” 萍秋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同情,“六娘子名叫宋环,呵!多么卑微的一个名字!一个金贵的六娘子,就取了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名字。宋家有玉有锦,就连蒋氏的女儿的字里都有一个妙字,偏生……真是讽刺!” 宋酒的心头猛地一震,竟真是宋环!在梦里,宋玉姝喊的六娘子就叫宋环! “那阿盼他……”宋酒不敢再问,她怕这么一问,会掀起一大片未可知的可怕的真相。 萍秋哽咽道:“九娘子猜到了,只是不敢承认对吧?不错,宋清盼确实是六娘子宋环的孩子!” 忍冬惊得张大了嘴巴,紧张地看向宋酒。 宋酒在脑中飞快地整理着自己知道的信息,好让自己更清醒一点。宋琦杀宋玉姝,宋清盼是六娘子宋环的儿子,而萍秋口中的夫人要杀宋环…… 那到底这背后,谁才是那个真正的幕后黑手? 宋酒觉得自己越查,知道的东西越接近真相,也越来越令她心惊。她怕自己查到最后,得到的结果会令自己为难。有这么一瞬间,她干脆想放弃了。可是耳边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一定要查下去。 第八十四章 :你的目的 从萍秋家出来,三人各怀心事,一路没有说话。貂蝉早已醒来,窝在忍冬的怀里,乖乖地一声也不叫唤。 “苏覃,你带我来这里见萍秋,是有什么目的吧!”宋酒忽然开口,十分笃定。 苏覃点头,嘴角再次勾起一抹笑。“是,准确的说我是想利用你查清楚一些事情。” “你如此直言不讳地说利用我,难道不怕我翻脸?” “不怕。” “那你的胆子挺大,敢于豪赌。” “承蒙夸赞,利用就是利用,于你,我不想说假话。”苏覃忝着脸自信斐然地说道。 “我呸!”忍冬拿她那习惯瞪人的眼睛瞪着苏覃,磨着嘴皮子说道:“你这人利用了别人,还有脸承认?我要是个男的,非得将你打得屁滚尿流,扔进江河里喂鱼!” 忍冬原是农户出身,小时听村里的男人们说了不少粗俗的话,但她知道女孩子说这些不好,便只挑一些不大害臊的词来说。后来去了宋家,服侍宋家大娘子的时候就不敢张口就来。如今到了永嘉,宋家的规矩甚严,更是将那堆低俗的话封杀在心底。 今日许是因为进了秀林村的缘故,让她想起了在家乡的生活,思乡情绪一发不可收拾,就骂了出来。 苏覃气得脸通红,跟关公似的。他是个读书人,自小接触的都是圣人之言,猛然听见粗鄙之言,竟然找不到什么话回敬忍冬。他也不知是气自己,还是在气忍冬,就是觉得胸口堵着一口气。 “你!你!”苏覃愤愤然地指着忍冬,半晌没有找到一个词。 忍冬见苏覃俨然是一只斗败的公鸡,那模样别提有多丧气了。“你什么你!我家娘子可不是任人随意摆布的,就是娘子愿意,我忍冬也不肯!” 苏覃甩袖,深呼吸。“宋娘子,你身边的都是什么人?” 宋酒郑重其事地回道:“忠心之人!” “算了,与她生气,显得我气量狭小。” “苏覃,今日能够见到萍秋,我十分感激。但有一事希望你能告诉我,你说你是柳岑生的故交,目的是什么?” 苏覃的眉毛动了动,欣喜道:“我就知道你会问!” 忍冬作势要将貂蝉扔向他,威胁道:“那你还不赶快说!” 苏覃怕貂蝉,上回被它抓过的地方还隐隐作痛。其实上次他之所以会被貂蝉挠了两下,都是他故意为之。因为他知道猫能记住人的气味,便故意激怒貂蝉,好让它跟着宋酒回去后趁机撕碎那本书。 “我与柳岑生确实是故交,我们二人可是有同窗的情谊!只可惜六年前他突然离奇失踪,再也没了踪影。我为了追查的他的下落,才会装疯卖傻留在县学。” 六年,柳岑生确实是六年前死的。不过既然老太太院里的婢女都知道柳岑生早死了,为何苏覃不知道? 宋酒存了疑,问道:“柳岑生六年前就死了,为何你要说他是离奇失踪?” “我知道他走了,可是在我得知他死讯之前,他确实是失踪了。”苏覃捏着拳头,不甘心地说道:“岑生并未得罪过什么人,怎么可能轻易就死了?起初我怀疑是他的大娘害他,但此后几年,我四处打听却无果。岑生的大娘关氏陌采待人温厚,不曾对岑生有怀恨之心。” “那你如今找上我,意思是 分卷阅读273 分卷阅读274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74 我害的?”宋酒看他一眼。 “不是你,却与你有莫大的关联。”苏覃折回来,低声道:“有人告诉我,岑生失踪前曾去过勤园附近。” “去了勤园就能是我宋家害人?你这推测未免太过荒唐!”宋酒反唇相讥。 苏覃避开这一点,好言好语的说道:“我并未栽赃嫁祸,也不是推测。岑生死前去过勤园附近,也就意味着能够在勤园周围找到些蛛丝马迹。” “那你去找便是,跟我说有什么用处。何况我并不关心柳岑生的死因!” “可是岑生认识你六姐!”苏覃好整以暇地看着宋酒,料定了宋酒一定会大吃一惊。 可是宋酒并未表现出一丝的惊讶。 “你不惊讶吗?”苏覃好奇地走过来问。 宋酒摇头。既然宋玉姝拼死也要保护的状纸上有柳岑生的名字,这就代表柳岑生一定是知道宋玉姝的,不然怎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她?既然柳岑生认得她,自然会认识与她要好的宋环。 “你要查宋六娘子的事情,就必然会牵扯到岑生的事情。我希望我们能通力合作,尽早查出他们的死因!”苏覃的眼中闪着炽热的光亮,在这秋高气爽的日子竟然让人觉得浑身发热。 宋酒抬腿就走,“与你合作,有什么好处?一则你在县学根本查不出什么,二则你怎么知道我要查六姐的死因?” “因为宋清盼!”苏覃腿长,没几步就跟上了宋酒的步伐。“方才我见你因为宋清盼的身份之事激动异常,定是将他视为掌中宝。人人都有爱屋及乌之心,何况你六姐是他的亲娘。难道你就不好奇宋六娘子人在深闺,却为何珠胎暗结吗?” “你住口!”宋酒撇头冷声喝道:“何为珠胎暗结?苏覃,我告诉你,宋清盼如今是我的儿子!你有本事就拿我开刀,不要拿一个孩子说事!” 苏覃没想到她对宋清盼如此上心,已经到了别人说不得的地步。他讪讪地开口道歉,“我只是想劝你跟我合作,不是有意……” “好,我答应跟你合作!”宋酒停下脚步,郑重其事地提醒道:“只是以后你碰见他的时候,不要当着他的面提起这些事。否则,我们的交易就中断!” “那是自然。” 得了苏覃的承诺,宋酒又迈开腿继续走。“既然商议好了,我走了。等你再查到什么,直接在县学里找我就是。每回送一本书,会养成貂蝉撕书的坏习惯。” 貂蝉听见宋酒点它的名字,一个激灵,扬起脖子。 两人带着貂蝉快速回了青冈山下,那群去找猫的仆人还没回来。 忍冬拍了貂蝉的脑袋:“貂蝉,看你的了!” 貂蝉喵呜一声,冲了出去。 守在马车前的仆人听见猫的声音,猛地见貂蝉远远地站在老远的地方。他赶紧猫着步子朝貂蝉走过去,生怕惊扰了它。 忍冬和宋酒趁这个时候,快速地上了马车。 片刻的功夫,仆人便抱着貂蝉回来了。 第八十五章 :只为叙旧 采蓝躺在马车中还未醒过来,两人快速地调整了气息,装作疲乏地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正巧出去找猫的仆人也三三两两的回来了,见负责守马车的仆人手里抱着貂蝉,顿时激动万分。 “九娘子的猫儿怎么回来了?” “许是出去玩儿够了,自个儿跑回来的。” “这小崽子,竟然叫老子好找!” “嘘,你小点声。九娘子还在里边歇息呢,叫九娘子听见了,有你好果子吃!” 车外细细碎碎地说话声将采蓝吵醒了,她揉着发酸的脖颈看正在歇息的宋酒和忍冬。见她们都在,便放了心。 她猛地撩开车帘子,小声责备道:“在外头瞎胡闹什么!不晓得娘子正在小憩吗?” “采蓝,怎么了?”宋酒睁眼问道。 采蓝仓促地回头,“没什么,就是仆人在说闲话罢了。娘子的身子可好些了?” 宋酒点头,“总是待在车上也没甚意思,还是上山去找祖母他们吧。” “甚好!”采蓝高兴地先下了马车。 忍冬原想将貂蝉交给采蓝抱着的,奈何这小家伙像通了灵性似的,死活不让采蓝抱他。忍冬虽然嫌弃貂蝉招累她,但见它是个好坏分明的,心里对它的嫌弃也见了一大半。 采蓝被一只猫驳了面子,面上过不去,但表现不明显。她只是低眉顺眼地扶着宋酒上山,一路上话十分少。 五六个仆人嘿咻嘿咻地抬着茶具、点心之类的东西跟在后头,时不时地腾出一只手来擦拭脸上的汗水。 到了半山腰的时候,几人再也坚持不住了。 忍冬抱着貂蝉的手发酸,可怜见的说道:“娘子,那边有个亭子,我们去歇歇再走吧。” 宋酒见他们个个大汗淋漓,早已精疲力尽,便点头答应了。 等到了亭子的时候,才发现早有人坐在里边了。 宋酒在亭子外边止住了脚步,不愿再前进一步。 “怎么不肯进来?这亭子虽小,还是能容下三五人的。” 忍冬见许久不见的王之焕坐在里边,仓促地行了礼。“忍冬见过王郎君。” 宋酒侧首对满是好奇的采蓝说的:“采蓝,你带他们到一边去歇息,顺便泡些茶水给他们。” 采蓝应了却仍旧站在原地不动,眼睛一直盯着亭子里的人瞧。这人她先前从未见过,料想是娘子在临安认识的。 “还不去?”宋酒有点发怒了,采蓝虽然办事稳重,可是近来仗着有秦氏在后面撑腰,对她的话也是半听半不听的。 采蓝这才躬身带着五六个仆人往另一边去。 王之焕身边的随从和忍冬都识趣地退出亭子外边,远远地站着。 宋酒信步进了亭子,远远地隔着他坐下。 两人就这么干干的坐着,好半晌没有说话。像是在等着对方开口,固执地不准自己先说。 “我在这里等了你许久。”最终还是王之焕先开了口。 宋酒淡淡的说道:“我没让你等。” “看你的面色,莺粟想是已经全部清了。” “清了,只是多费了一些时间。” 她说得云淡风轻,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为了戒除莺粟的瘾,她几乎夜夜死死的咬紧牙关拼死熬过去。 王之焕悄悄起身,走到她身后轻轻将她搂在怀里。他的下巴轻轻地抵在她的头顶,心疼的说:“阿酒,我都知道。莺粟的瘾不是那么容易戒除的,都怨我,没有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留在你身边。” “王之焕,我想你大概是忘了。在临安,我们早就两清了。”宋酒挣扎着,但因为他站在身后,而她是坐着的,即便挣扎也是徒劳。 王之焕搂着怀中温软的身子,终日空虚的心好像一下子填满了。自从 分卷阅读274 分卷阅读275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75 在临安分别之后,他一直坚信自己对她只是利用。即便是中途有些许的疑惑,他也不信。可是随叔父回到汴京,他一下子觉得自己身边少了很重要的东西。 他和她一直都自认把对方当成了可以利用的棋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可是他如今觉得错了,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当她是一个棋子。 一开始他就知道她是宋玉姝,知道她是自己未过门的妻子。所以他才会接近她,想从她身上找到那本名籍。可是当她亲手烧毁名籍的时候,他却没有出手阻止。因为他觉得只要那个时候自己阻止了,他们之间便再无回头的可能。 从记事起到如今,他只为两个女子心动过,一个是他在漠北救过的小女孩儿,另一个则是此刻怀中的人。一个以不死之心打动了他,一个则是以千万般手段令他上了心。 他从不喜那些温柔作势的女子,即便是有几分手段,却失了本心。可她不同,她的手段算不上卑劣,也算不上高尚,但是懂得分寸。 宋酒听他久久不言,微微动了下,问道:“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叙旧,和你叙旧。” 她忍不住轻笑,“叙旧?你就是这样跟我叙旧的?”她低头看着他紧紧扣住的两手,分明是打算将她死死地锁在他怀里。 “在临安,我和你也可以这样,到了这里自然也可以。”王之焕言之凿凿,好像真是这么一回事。 “可我记得……” 王之焕抬手捂住了她的唇,低低叹道:“阿酒,你我何必再自欺欺人呢?你明知道我是在利用你,大可以拒绝我靠近你。可你没有这么做,可惜我这么晚才明白过来。” 宋酒怔怔地坐着,心被一记铁锤狠狠地砸了一下,痛得她的心直抽搐。 她承认当初让王之焕接近是存了私心的,世间的事情谁预料得准呢?自从被林路桓和宋雪滢的事情伤了心之后,她才明白过来,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学着如何去爱一个人。所以上辈子才会落得狼狈收场,以致于重生到宋玉姝身上之后都害怕对一个人敞开心扉。 可是王之焕的出现是一个意外,他有仙人的气质,有貌赛潘安的容貌,手段也高明……这些都足够令她心动。存着放肆一场的心思,即便是知道他是故意接近自己,她也认了。 可是当感情遇上了生死,她还是退缩了。 “王之焕,我很自私的,不会因为男女之爱舍弃自己的性命。这样,你还是执意要接近我吗?” 王之焕轻轻一笑,道:“我又何尝不是?说到底,我们是一样的人。” 第八十六章 :重修旧好 “谁跟你一样?”宋酒轻哼道:“我几时说过和你是同一类人?你算计人,我可没有!我承认我存有私心,可是这和你的计谋比起来微不足道!” 王之焕闻言失笑,“是,是我说错话了。其实我心中的话不是这样的,我想说你和我一样,心心相许!” 他温暖的臂膀把她圈在怀中,脑袋埋在她的颈边,声音低沉富有磁性。“阿酒,你说过谁先谁后,都是互相栽在对方的手里。无论是手段计谋,还是你我的心,都已经超出了我们自己所能预料的范围。所以阿酒,我们为何就不能遵从一次自己的内心?” “这世间遗憾的事情太多,幸福的事情太少。王之焕,我怕……”宋酒哽咽道:“自小我的心中只有亲人和生意两件事,我不知道如何爱人,我也没有尝过情爱的滋味。就算有过机会,却也伤得遍体鳞伤。我这人就是这样,只要与亲人和生意不沾边的事情,但凡有一点危险,我都不敢轻易涉足。你可以说我自私,我绝不会有异议。” 王之焕搂着宋酒的手不觉地紧了,他是第一次听她谈起这些,以往他很想知道她的过往,可是她没有说。等现下听到了,却觉得锥心。 “你比我好很多。”王之焕喃喃道。“你虽醉心于生意,但至少还有亲人陪着。我自记事起就一人独居,甚至被丢到了人迹罕至的漠北。我学的、用的,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保住王氏一族的荣华富贵。没有人关心我是否吃饱穿暖,没有人关心我是否需要朋友,他们关注的只是我死不死,能否担起这个责任。我以为世间所有的事情都可以靠谋略得来,可惜不是,至少你不是。” 宋酒静静地听着他讲述着自己的过往,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以为王之焕身为王氏最受器重的郎君,至少从小就是锦衣玉食,被无数人簇拥着长大的。没想到他如今的风光无限,都是由数不清的孤独和无助堆砌起来的。 “王之焕,其实在钱宅的酒宴上,我第一眼便看见你了。那个时候你就像是九天之上的高不可攀的神仙,而我只是三千红尘里的一个,断断不可能和你有什么联系。”宋酒一字一句地说着,不知是什么原因,她就是想将心中藏着的话说给他听,仿佛说完了,她的心就会好过一些。 “可是你偏偏听见了我和林路桓的对话,我有时就在想,你要是没听见那些话就好了。可知道了我们之间连着婚约一事后,那时我才明白,你我之间除非毁了那一纸婚约,否则是断不干净的。” 王之焕松开她,坐到她的身边,手却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所以你病发的那一日是故意拿话激我,为的就是逼我毁约?” 宋酒沉默的点头。 “但是回到永嘉之后我才明白,婚姻之事,向来都是由父母做主。只要王宋两家的长辈不肯松口,就算你我斗得你死我活也是无济于事。” 王之焕不知想到什么,不禁笑了。开始是无声的笑,渐渐的笑出了声音,有几分放浪形骸的意思。他真心实意发自内心而笑的时候,就会露出两排洁白透亮的白牙,就连出水芙蓉的白也比不上那牙齿的白。 宋酒从未见过他如此放肆的笑,他的笑声似乎有一种魔力,听了会不自觉的跟着笑。她痴痴的跟着笑了好久,笑得出了泪,才问道:“你笑什么?” 王之焕渐渐收了笑声,但眼角仍有笑意。“我是欢喜,你回到永嘉并未跟你爹娘提起此事,可见你心有不舍。你心有不舍,就证明你心里有我!你说我怎能不高兴,怎能不笑?” 宋酒原本因笑而有些发红的脸愈发通红,她一直藏在心里的心事突然被拿到台面上来说,肯定会觉得不好意思。 “你怎么知道我心有不舍?我没有说,那是因为一到家里,就被祖母要求学规矩。等学完了规矩,又要去县学念书,我哪有机会去说?” 王之焕漆黑的眸子盯着她的眼睛看,笑问:“那你现下知道了,回去可要说?” 宋酒羞得别过脑袋,嗔道:“明知故问!我之前未说便错过了大好的时机,眼下再去说有甚么意思?” “既然不说了, 分卷阅读275 分卷阅读276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76 这个你就继续收着吧!”王之焕笑着将一样东西放到她手中。 宋酒回头一看,一只莹白可爱的玉对蝶配躺在自己的手里。她惊奇地问:“这蝶配我都还你了,你怎么又拿来?” “这是属于你的东西,如今是物归原主。”王之焕将她的手掌合上,声音温暖如三月的春风。“这玉对蝶配只能是你的东西,永远都不可能属于其他人。若是哪一日这蝶配在你手里坏了,你便一辈子都是我的。” 宋酒蹙眉问道:“你这都是什么歪理?难道我还得费心保护这蝶配不成?既然它这么贵重,你还是拿回去吧!还没貂蝉好养活!” 王之焕挑眉,“貂蝉?你又收了一个女儿?” 宋酒朝着亭外喊了一声,“貂蝉,过来!” 貂蝉原本窝在忍冬的怀里呼呼大睡,猛地听见宋酒的声音,蹭地从忍冬怀里跳下来。一阵风似地就窜到了宋酒身边,喵呜喵呜的叫唤着要吃牛肉干。 “就知道吃!等你肥成了一个球,看你还敢出来露面!”嘴上虽然在骂,但宋酒还是习惯性的从袖中掏出一块牛肉干喂到貂蝉的嘴边。 王之焕见貂蝉心安理得的窝在宋酒怀中,眼中闪过一道嫉妒的目光。他快速地出手,一把将貂蝉提溜到石桌上,不悦的说道:“分明是个公的,怎么取个貂蝉的名字?” 宋酒心疼的看着貂蝉的猫皮被揪起一大块,说道:“你轻点儿!仔细它挠你!” “他敢!”王之焕的余光猛地扫过貂蝉,很满意地感觉到它害怕的抖了抖身子。“将他卖了,我买一只一模一样的母的狸花猫给你!” 宋酒抢过可怜兮兮的貂蝉,轻轻的捋顺它身上的毛。“貂蝉可是祖母赏的,我要是将它卖了,不是打祖母的脸吗?不过是一个小家伙,阿盼在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小气过!” 王之焕冷冷地盯着貂蝉,道:“阿盼是你儿子,他可不是!” 宋酒含笑道:“阿盼可不是我亲儿子,而且阿盼还时常与我同吃同住,难道你也要将你的徒弟卖了不成?” 第八十七章 :差点被打 王之焕就是横看貂蝉不顺眼,竖看貂蝉不顺眼。一只公猫怎么可能与宋清盼相比,宋清盼如今也懂得男女有别,断不会任性撒娇窝在宋酒的怀里。 貂蝉似乎是察觉到王之焕对它有敌意,在宋酒那里讨了两块牛肉干填饱了肚子就跑回了忍冬怀里。 两人又在亭子里闲话了一阵,王之焕身边的随从前来禀报说老太太他们就要下山了。为了避嫌,王之焕此时还不宜出现在宋家人面前,便先行离去了。 果真王之焕离去不久后,老太太一行人就到了半山腰。 宋淮宥是搀扶着老太太下山的,最先注意到宋酒端坐在亭子里。他素来对家中子女要求甚高,尤其是最不让他省心的宋玉姝和宋玉恒两个。见宋酒无所事事的坐在亭下,并没有要上山去找他们的意思,他心里顿时就起了怒火。 宋淮宥克制着自己不在老太太面前发怒,恭敬地对老太太说道:“母亲,我过去瞧瞧就过来。” 老太太见他脚下生风地过去,她眼神不大好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想着宋淮宥说去瞧瞧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就答应了。 等宋淮宥走了一大半,秦氏忧心忡忡地说道:“母亲,我跟着宥郎去看看。” 老太太当下就起了疑心,宋淮宥一人去她倒觉得没什么。可眼下秦氏也要跟着去,莫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她好奇地虚着眼朝宋淮宥离去的方向一阵张望,嘴里念念有词。“那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秦氏有意侧身挡住老太太的视线,笑着安慰道:“母亲,并不是什么大事。您也知道宥郎的脾气,我是担心他说话每个分寸,容易得罪人。他虽说是永嘉的县令,但此地算不上什么繁华之处,晓得他身份的也没几个人。” 老太太见秦氏说的有礼,这才放心的点头。“跟着去看看吧!” 秦氏脚步匆匆地跟着去,留清和留欢在她身后跟着。 原本搀扶老太太的宋淮宥和秦氏走了,自然由大房的人补位。宋怀风和沈氏连忙上前来搀着老太太,道:“母亲不必担心,是一点小事情,二弟和弟妹他们能处理好的!” 老太太原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是例行问问而已。她今日心情好,一大家子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她怎么会为了小事费心?老太太欢欢喜喜地一手拉着宋怀风的手,一手牵着沈氏的手,笑呵呵说道:“今儿重阳我最高兴,有你们陪在身边,我巴不得天天都是重阳节呢!” 蒋氏像是一个多余的人被遗弃在一边,怄得她心里直冒火。她狠狠地蹂躏着手里的帕子,像是那帕子就是她眼前一团和气的一家子。 宋妙柔站在蒋氏身边,将蒋氏眼里的恨意瞧得一清二楚。她轻轻摇了摇蒋氏的手臂,小声提醒道:“娘,这是在外头,别叫人知道你不高兴。” 蒋氏素来认为自己女儿是个有主意的,但凡是宋妙柔提醒她的,她没有不听的。蒋氏刚才还满是愤怒的眼神瞬间便柔化了,她笑吟吟地牵起宋妙柔的小手,说道:“还是我的妙柔心肝最心疼娘!” 这边,宋淮宥怒气冲冲地走到亭子外,一双眼瞪着亭下的宋酒,吼道:“玉姝,是谁教你的规矩?既然身子好了,为何不上山与我们会和?” 宋酒见宋淮宥发火,起身端正站好,道:“走到半山腰众人已然疲惫,我便吩咐大家在此地歇息。未曾想爹和祖母他们这么早就下山了。” “那你见我们下山,为何不上前来迎接?” 宋酒低着头说道:“爹您眼神好,早早就瞧见了女儿。可是女儿的眼神不如爹精明,要不是爹您及时过来提醒女儿,我怕是不会发现你们已经下山了。” “你!”宋淮宥被宋酒的话噎住了,一时间竟然找不到话来反驳。这个女儿竟然如此刁钻,还伶牙俐齿。“既然你知道我们下山了,还杵在那里作甚?” 宋淮宥吹胡子瞪眼地站在亭子外,高昂的怒骂声从他嘴里蹦出来,生怕别人不晓得他此刻已是火冒三丈。 宋酒仍是不愠不怒,态度极好的回道:“爹不是正在训斥女儿嘛,女儿正垂首听训,哪敢动一步?” 宋淮宥被宋酒反咬一口,气血顿时冲上头顶。他额头上的青筋凸起,能清清楚楚的看见纹路。“好一个乖觉的女儿,我宋淮宥果真没白生你!” “爹这话可说错了,生下我的是十月怀胎的母亲。” 宋酒这话好比火上浇油,使得宋淮宥的怒火更上一层楼。 “宋玉姝,你今日是反了!”宋淮宥大步上来,抬手就要扇宋酒。 秦氏匆匆忙忙地赶来,一见宋淮宥要扇她,一把扑过去拽住宋淮宥。“老爷,你打孩 分卷阅读276 分卷阅读277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77 子做什么啊?” 宋淮宥愤然甩手,朝秦氏喝道:“你教的好女儿!” 秦氏紧张地问宋酒,“九儿,你到底说了什么,惹你爹如此生气?” 宋酒小声说道:“我不过是说生我的是十月怀胎的母亲,爹就要来扇我。” “傻孩子啊,若不是你爹,哪有的你?”秦氏拉着宋酒到宋淮宥身后,劝道:“赶紧跟你爹道歉!” 宋酒撒开秦氏的手,“娘,是爹没有听我说完就生气的。我后边还有话没说完呢!” 宋淮宥突然转身,负手气呼呼地喝道:“那你说!我看你还能编造出什么胡言乱语来!” “生下我的是十月怀胎的母亲,可是教导我的人却是腹有诗书的父亲。爹不听我将话说完,就自顾自的生气,反倒叫我害怕起来。”宋酒说着,贴着秦氏而立,仿佛真的担心宋淮宥打她。 宋淮宥哪里肯相信她的话,在他看来,他这个女儿是个不简单的人。他从小就不怎么喜欢这个女儿,要不是老太太最心疼她,再加上她有可以利用的地方,他早就将她抱出去送了人家。 他还记得宋玉姝抓周的时候,凤钗、笔墨纸砚她不选,偏偏一手抓着算盘,一手攥着老太爷上奏的折子。那个时候他就觉得这个女儿是个贪得无厌的人,而且将来必定祸人不浅! 秦氏上前来挽住宋淮宥的手臂,劝道:“老爷,阿姝也不小了。若是她像从前那样小,你打她骂她,我都随你。可是阿姝如今也大了,你总得给她留几分面子。女儿家要富养,你对她如此苛刻,等将来你我年事已高,还得指望她帮衬着阿琦和玉恒两个呢!” 第八十八章 :柳家上门 宋淮宥拧眉暗暗想了想秦氏的话,忽然意识到自己要是打了宋玉姝,那老太太知道了,不得对自己严加指责。想到事件的后果,他当即就打消了责罚宋玉姝的念头。 但是他又不能表现出自己是碍于老太太的权威才放过她,便干咳了几声说道:“这回我就看在你娘的份上免了你的责罚,再有下次,就是老太太来求情也没用!” 宋酒敏锐的捕捉到他话里提及到老太太,猜想宋淮宥一定是顾及老太太会对他怎么样,才没有责罚自己。心里虽然猜到了这一层,但她还是恭谨的答道:“女儿知道了。” 回到宋家的时候,已然是下半晌了。入了秋之后天暗得早,等宋酒回到浮翠居的时候天色就有点发暗的趋势。 在天完全黑尽的时候,老太太那边就传晚饭了。 今日是重阳节,理所应当的要一大家子坐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上一顿团圆饭。 等一家人都坐上饭桌正要动筷子的时候,门房那边有人来报,说是柳家老太太带着柳夫人和柳二郎君来了。 其他人都没开口说什么,小李氏最先嘟囔了一句:“这过节的好日子,柳老太太不在家里吃饭,怎的串起门儿来了。” 门房的人弓着身子站在门外等老太太的话,主人们的事情他们素来不管,也没有闲情去管。他们要做的就是听主人的吩咐,做好自己的本分。 老太太的手指头在圈椅的扶手上敲打了几下,敛眉沉思。她心里明白,柳家常和自家往来不过是为了攀点关系。 柳家是脂粉世家,三代人都扑在买卖胭脂水粉的生意上。经过前两辈人的积累,也存下了不少家私。都说人有了钱,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往“权”字边上靠,柳家也不例外。柳老太太与她年纪相仿,按理早该待在家里享清福的,却时不时的带着柳夫人到勤园走动。 老太太也知道柳家的心思,但不说破。一来柳家的脂粉着实不错,家中的夫人娘子们时常光顾他家的生意,说破了往后见了面也尴尬。二来柳家从前也帮了宋家不少忙,大大小小加起来少说也有十几件。那时正是宋家最需要银两周转的时候,柳家的生意做得大,就拿出了一些给他们。 往事历历在目,老太太虽然心里跟明镜似的,却拗不过宋氏的脸面问题。她短促的啊了一声,手指微微一抬,指着门房来的那个人,说道:“去请他们进来,要客客气气的,知道?” 门房的人垂首,像是担心老太太听不清楚,大声回了句:“小的明白!” 说罢,门房的人就掉头匆匆离去。 宋怀风和老太太坐在同一桌,方才将老太太的神情都看在了眼里。他猜想老太太是不喜欢在这样的好日子见到外人的,但是柳家之前帮补了宋家不少忙,于情于理都不能怠慢了人家。 他隔空向老太太请示:“母亲,要不我找个日子去和柳家谈谈?眼下我手里的生意也蒸蒸日上,连本带利将从前的银子还给他们,还是可以的。” 老太太坐在圈椅里,后背垫着一个软枕,她舒舒服服的靠着,摆手道:“你怎么还呢?当时柳家帮衬我们的时候,连借据都未曾写一个。虽说两家人都记着,但你这么一去,岂不是一下子就让人家知道了你的来意?” 宋怀风的嗓门提高了几分,一记拳头雷声大雨点小的落在桌面上。“但是柳家的人隔三差五的就来勤园,总是烦着您静养。最近我听于媪提起您的身子不大好……” 老太太含笑:“没什么大碍,有张大夫照顾着,养养就好了。再说柳老太太来我这儿,还能陪我说说话不是?” 沈氏坐在老太太的身边,笑道:“母亲这么说,可是嫌弃我们说的话不合您的胃口?” 老太太笑着嗔道:“好个乖嘴!我哪是嫌弃你们!老人家说的都是些陈年旧事,你们不大爱听的。” 秦氏在沈氏后头说道:“往回柳老太太来,都未曾带着后生小辈,怎的这回带了柳二郎君?母亲可知道其中原因?” 老太太眨眨眼,叹道:“哪有什么原因,无非就是柳家近来找到了一直流落在外的二郎君。上回听柳老太太提了一下,这次来想是要带来给我瞧瞧。” 小李氏当即说道:“这下柳家也算找到继承人了!先前我还担心柳家的脂粉生意无人管理,愁着是不是要换一家去买脂粉。家里上上下下都在他家买胭脂,要是一下子垮了,可要愁死人!” “你愁什么,家里脂粉的事情都是交给淑鱼去办的!”秦氏笑呵呵地对小李氏道:“淑鱼都没说发愁,你倒先越俎代庖起来!” 小李氏端着茶杯悠悠啄了一口,超出细肉部分的指甲在杯沿敲着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我没二嫂这样好的文采,听不懂越俎代庖是个什么意思。我也是这家里的一份子,担心一下日后的生活,没有什么不妥吧?” 秦氏笑着摇头,道:“没什么不妥,是我多心。惹得弟妹不悦,我以茶代酒赔罪。” “哎呀,你们这一来一去的,是唱戏给母亲看么?”沈氏开口,笑着各瞅了 分卷阅读277 分卷阅读278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78 两人一眼。“今儿没什么有趣的节目,你们倒各自唱起来了!母亲你看,她们俩多贴心!” 老太太哈哈笑了几声,说道:“担心是对的,生意上还是得光顾他们,但是也要为长远打算。” 老太太顿了一下,四处看了看,没找到蒋氏的身影。“淑鱼呢?” 蒋氏没有和老太太他们坐一桌,整个人都被围在了几位娘子中间。她听见老太太在唤她,赶紧起身道:“我在这儿呢!” 老太太笑眯着眼,“原来你在那儿,看着和几个娘子一个样呢!可叫我好找!” 蒋氏难得听老太太夸赞自己几句,这一夸还说她年轻貌美。她一听顿时心花怒放,但是面上得端着。“母亲有什么事吩咐?” “方才我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蒋氏方才一个人在那里生闷气,哪里听见老太太说了些什么。她眼珠子一转,朝宋妙柔看去。 见宋妙柔不着痕迹的点头,她赶紧回到:“都听见了,母亲放心,儿媳心里都明白!” 老太太满意的点点头,想到了什么,随即说道:“我那里有一副上好的茶具,一直放着没用。等用过饭了,你从晚夕那儿拿去吧!” 蒋氏一下子得了老太太的夸奖,又得了老太太的赏赐,先前的不愉快一下子就烟消云散。 她欢欢喜喜的说了一声:“谢母亲!” 第八十九章 :柳二郎君 一席人说说笑笑了一会子,外头的婢女通传道柳老太太来了。 老太太点了头,遇夏和遇春两个便出去迎柳老太太、柳夫人以及柳二郎君进来。 柳老太太由柳夫人徐氏搀扶着进来,两人的身后却没有柳二郎君的身影。 因为老太太屋里已经摆了饭桌,宋淮宥当即就起身给柳老太太让座。“柳老太太,您到这里坐,好陪着母亲说话!” 宋怀风和宋淮臣落后他一步,也起身让座,将这一桌子留给这些女人们,他们去和几位郎君挤一桌。 柳老太太艳羡的看了几眼,“好姐姐,你可真是好福气!几个儿子都这么孝顺!” 老太太笑着拉她坐下:“你也不差啊!挣了偌大的家业,都是给你享福用的!” 柳老太太虽然是老人了,却也爱听这种漂亮话。她眉间带笑,“什么享福啊,一大家子的开销用度不少,一年下来有些许富余的就算好啦!” 蒋氏素来和柳夫人徐氏要好,在徐氏还未扶正之前,她们算是聊得来的好姐妹。她知道家里的几个妯娌都不喜徐氏,单她与徐氏相好,便开口问道:“徐姐姐,听说柳二郎君也来了,怎么不见他?” 柳夫人见是蒋氏与自己说话,嘴角含笑:“他到底是男儿,宋老太太房里多是女儿家,莽撞进来恐惊扰了各位。” “那也不能让他在外头吹冷风。”老太太开口:“大家都是熟人,何况往后还要互相走动,见一面也好。” 柳老太太有些难为情,支支吾吾的说道:“好姐姐,这恐怕不太妥当吧。这屋里女娃娃多,他进来不合规矩。” 老太太摆手,道:“这屋里也有男的,你瞧我那几个不省心的孙儿不也在?就让他进来,和几个郎君同桌,也算不上失了规矩。” 柳老太太这才点头同意,遇夏便亲自出去将柳二郎君迎进来。 只听见一阵沉闷的脚步声,人就进来了。 宋酒随着几个姐妹坐在侧桌,只能从侧面打量来人。只是她坐的位子太过偏僻,光线不好,就瞧不清楚他的面貌。 只是依稀看见一张轮廓分明的侧脸,以及一道狭长的眉眼。 坐在主坐的几个人颇有些期盼和紧张的意味,想看却隐隐有些担心。 其中尤以老太太最盛。 老太太目不转睛的盯着柳二郎君进来,精明的眼一道又一道的扫过他的面容。 柳二郎君生的是面若冠玉,鬓若刀裁。俊俏的脸上既有几分柔和,却不失英气,是那种见一眼就能令人身心愉悦的人。宽肩窄腰,身材修长,身上的肌肉虽然隐在衣衫下看不出,但给人的感觉是个能打两下子的。 老太太见他的容貌与自己想象中的大有出入,疑惑的转头问柳老太太。“他们不是同胞兄弟吗?这容貌怎的长得不一样?” 柳老太太知道老太太的意思,因为柳二郎君还有个同胞哥哥,就是柳岑生。“好姐姐,这你有所不知。同胞的兄弟姐妹也有长得不一样的,之前我在汴京的时候可看过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呢!” 老太太了然一笑,“你这孙儿叫什么名字?” “柳衾,衾裘的衾。因为养在外头,这字暂时没有。” 老太太看向柳衾,问:“今年多大了?” 柳衾恭敬的拱手,“回老太太的话,今年二十。” 老太太对柳衾谦恭的态度很是满意,又多问了一句:“可有读书,在外头都做的什么?” 柳衾稳稳当当的回话,行为举止极其恭敬,言辞极其谦逊。“跟着学堂的夫子念了些书,帮衬着养父经营一家米铺。” 老太太听他所言,越发喜爱这个年轻人。虽然他和他那个令人不喜的哥哥同胞,但是他的容貌、为人皆与之不同,心里对他很看好。 柳老太太见老太太不问了,赶紧吩咐柳衾:“还不去和那边的几位郎君见一面。” 柳衾依言往男子那边的桌子走去。 柳老太太举着脑袋四下瞧了瞧,好奇地问道:“我听说姐姐的九孙女儿回来了,怎么没瞧见她?” 采蓝当即就扶宋酒起来,走到老太太这桌前面。 宋酒自知避不开这些繁文缛节,依礼给柳老太太行了一礼,柔声道:“见过柳老太太!” 柳老太太和善的应了一声,两道渐白的眉毛舞动着。“九娘子越发标致了!前些年我瞧着还是个活泼的小女娃娃,今日一见,多了几分娴静。” 宋酒低头,只当是听了她的话害羞。 柳夫人亲热的走上前来拉着宋酒,惊得她险些失态就要推开柳夫人。 她和柳夫人不过是第一次相见,柳夫人如此热情就令人猜不透了。宋酒暗暗挣开柳夫人的手,温顺却又带着几分正色说道:“柳夫人可是有什么话要问我?” 柳夫人心头一凛,眸中飞速闪过一道暗芒。这个九娘子好烈的性子!怪不得衾儿要让自己试一试她,原来是个披着羊皮的狼。 “素问九娘子常去县学念书,想来是个才女。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听听九娘子在学堂里都学了些什么。” 没别的意思就是有这么一个意思。 宋酒暗暗想了想,既要回话合老太太她们的意,又不能暗里得罪宋琳姿。柳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她是才女,是置宋琳姿于何处?她分明是想借此挑起事端,好让自己和宋琳姿姐妹因此反目 分卷阅读278 分卷阅读279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79 。 “夫人夸我才女,玉姝可不敢当。我不过是跟着四姐去瞎学点知识,不丢人而已。” 柳夫人不禁暗道宋酒好巧的脑子,更加不敢小瞧了她。“九娘子和四娘子都是才女,可惜了我膝下无女,不然也要让她跟着你们比一比!” “好啦好啦,要说话有的是时候。”老太太笑吟吟的开口道:“是时候开饭了!” 于媪当即就对着门外道:“老太太吩咐开饭了!” 不多时,一群婢女双手捧着大碟小碟的饭菜鱼贯而入。 柳老太太的眼珠子一直盯着进来的婢女瞧,不由露出羡慕的神色。 素问宋家规矩森严,但凡入了宋家为奴为婢的,定要经过一番训练才能为主人所用。起初她是不信的,但此刻见到这些端着饭食进来的婢女走路都不带风声,当即就信了。 柳老太太在用饭途中一直暗暗观察宋家人的行为举止,想着自己也能学一些,等将来脱了商人之母的身份,也能阔气的做个官老太太! 第九十章 :起了疑心 在老太太那里用过饭,秦氏推说鹊桥仙还有事情要处理,便先行离去。临走时,她瞧瞧朝采蓝招手,将采蓝唤了出去。 宋酒默默地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也没有在老太太面前说什么。真要是说了,不仅在老太太面前自讨没趣,还会落得个心胸狭窄的坏名声。 秦氏招呼着采蓝走出了静得堂,采蓝小心翼翼的提着灯笼为秦氏照亮前方的路。留清和留欢则是默默的跟在她们身后,同时侧耳仔细的听着附近是否有人。 “今日等我们都上了山,小九她可有什么异常的举动?”秦氏拢了一下披风,细着嗓子问。 采蓝心里绕了一个弯,当即就回道:“没有。”中途她小睡了一阵子,虽然没有多少时辰,但是她担心自己说出来会招来秦氏的不快。反正九娘子她们今儿都是乖乖的待在马车里,说不说应该没什么大碍。 秦氏偏头,夜里的光线不好,她只能依稀看见采蓝的侧脸。烛火的光亮通过白皮的灯笼纸洒在她的脸上,有一种朦朦胧胧的美。“当真没有?” 采蓝察觉到秦氏的目光,微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神情,柔声回道:“在山下的时候确实没有什么事情,只是……” 采蓝犹豫地看了秦氏,拿不准把握,从齿间艰难的挤出了几个字。“在半山腰的时候……” 秦氏并不急着逼问采蓝,但是她的步子却是停了下来,显然是要听采蓝将话说完整才会动。 采蓝在秦氏身边伺候也有好些年了,自问能把摸出几分意思。她往秦氏耳边微微凑了凑,低声说道:“娘子在半山腰的时候遇见了一个十分俊美的郎君,两人还在亭子里聊了许久。” 秦氏闻言,浑身打了一个寒颤。 两人此刻就站在风口,离湖中央的亭子还有一段距离。寒冷的秋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刮起湖面上的层层凉意,扑头盖面的就朝两人而来。 秦氏两眼一眯,眼中突然多了平日里少见的凌厉。“你当真看清楚了?” 采蓝垂头,“婢从不敢欺瞒夫人。” 秦氏顿时两腿一软,眼见着就要栽进那寒冷刺骨的湖水里。留清一直留心观察着秦氏的举动,见秦氏一有不测,飞快地跑过去一把拉住她。 采蓝没想到自己的消息竟然能将秦氏吓成这个样子,害怕被责骂当即就跪下了。“夫人饶命!” 秦氏被留清扯了一把,因为惊吓的时候张了嘴,俯仰之间就满满当当的灌了一大口冷风。那风呛得她死命的咳了一阵,咳得两眼都流了泪才缓过来。“你……咳咳咳……采蓝你赶紧回去,将九儿叫来!” 采蓝抬头问道:“夫人说的是哪里?” 留清着急的嗤了一声,“自然是鹊桥仙,还能是哪里?往日见你心思挺活络的,怎么今日看着跟个木头似的?” 采蓝这才恍然大悟的连连点头,四脚并用的爬起来,小跑着往回走。 留欢提着灯笼过来,关心的问道:“夫人,什么事情这么急?眼下也晚了,娘子怕也回浮翠居歇下了。” 秦氏倚靠在留清身上,头疼地扶额,“这可是大事情,要是让老太太那边的人先一步知道了,小九怕是要落得和小六一样的下场!” 秦氏一时情急说漏了嘴,留欢却是什么也听不懂,摸着腮帮子疑惑的问道:“夫人,六娘子不是和乌二娘回家省亲了吗?您方才……” 留欢的话还未说完,留清就开口截断了她的话。“就是去省亲了,夫人只是心急说错了而已。” 留清细心的替秦氏拢好披风,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夫人,眼下事情还没有问清楚,切不可杞人忧天。一切等娘子来了,问清楚了才好想对策。” 秦氏心不在焉的点点头,一颗心早就飞到了浮翠居。她绝对不能让九儿重蹈覆辙,绝对不可以! 小李氏正携着宋锦瑶往汲雪楼去,正巧在路上看见了一路飞奔回浮翠居的采蓝。因为她们比采蓝先一步走过桥头,所以采蓝就与她们擦肩而过了。 小李氏看着采蓝远去的背影,问身边的兰秋。“那是哪个院的丫头,跑起来风一阵儿的?” 兰秋沉声道:“是九娘子院里的采蓝,原先在二夫人身边伺候的。” “我说呢,如此莽撞,也只有二嫂才教得出这样的婢女!”小李氏抬手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珍珠项链,柔媚的眉眼不屑的朝天际翻动了一下。 宋锦瑶将自己缩在厚实的绯红色披风里,只露出两片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娘,我们出来的时候宋玉姝不是还在祖母那里嘛?这采蓝怎么会从桥那边过来?” 经她这么一提醒,小李氏顿时上了心。 兰秋搀着小李氏的手,问道:“夫人,可要婢去探探清楚?” 小李氏的眸光在昏黄的烛光下闪着一阵诡异的光芒,一身大红色的斗篷披风照在她身上,更添了一层阴暗。 “不必了,明日且看看她们之间说得上几句话。” 宋锦瑶揪着披风走到小李氏身边,“娘,要不我让岁华去瞧瞧?” “你身边的婢女都是些没用的废物,去了也只是坏事!”小李氏毫不客气地指责道。“你晓得我为何会将岁燕支去大厨房吗?就是因为她和岁华两个不思进取,整日只知道在你面前阿谀奉承!” 宋锦瑶不甘的反驳了一句:“岁华不是这样的人!” 小李氏冷哼了一声,“岁燕贪图便宜,岁华是个没有主见的人,也叫好?从明儿起,你凡事都留个心眼儿去看看,到底是明秋办事得力,还是你护着的岁燕岁华好!” 兰秋劝道:“夫人也别生气,娘子还小,一时被底下的人蒙骗了也是情有可原的。夫人今日提醒了娘子,想必娘子一定会加 分卷阅读279 分卷阅读280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80 以注意的。” 小李氏也没打算跟宋锦瑶生气,本来岁燕岁华的事情也有她的一份。当初要不是她忙着争宠,忽略了宋锦瑶这边的情况,也不至于把宋锦瑶养成这副刁蛮性子。 “回去吧,二房那里我自有办法盯着。”小李氏说了句,便主动去拉着宋锦瑶的手往汲雪楼走。 宋锦瑶并没有撒开她的手,一路默默的垂着头,小脸隐在斗篷里看不出神情。只看见温热的鼻不断的呼出热气,喷出了一朵雾花,立刻又消散在了风里。 第九十一章 :七荤八素 采蓝随着宋酒到鹊桥仙的时候,秦氏的屋子灯火通明。宋淮宥此刻还在老太太那边吃酒,要回来恐怕还有一会儿。 宋酒刚到隔扇门前,留欢便上前来替她除了披风,小声提醒道:“娘子,夫人方才似乎是生气了,一会儿你可要劝着点儿!” 宋酒含笑点头,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采蓝,道:“你暂时留在外头,不用进来了。” 采蓝错愕的抬头看着她,惊觉自己不该露出这样的神情,赶紧低下头应了一声。“婢知道了。” 留欢抬手撩开挡在隔扇门前的挡风帘子,朝屋里高声道:“娘子来了!” 进了里屋,秦氏正抱着一个汤婆子坐在榻上。她的身上裹着一件厚实的狐裘,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里面,看不出原本婀娜的身材。 宋酒微微屈身,行礼喊了一声“娘”。 秦氏微微抬眸,并不像往常那样亲昵的喊她一声九儿,然后拉她到榻上坐下。秦氏凝聚了全身的力气,喝了一声:“跪下!” 宋酒没想到秦氏突然发了这么大的脾气,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两膝却下意识的先朝地上跪下了。 留清也没料到秦氏一来就是这么当头一喝,心急地说道:“夫人,地上冷,要是冻坏了娘子可怎么好?” 秦氏对留清的话不闻不问,一直盯着宋酒,严厉的问:“我问你,你今日在山腰的亭子里见了什么人?” 宋酒见秦氏一副严母的模样,心道这是要兴师问罪了。“采蓝都跟娘说了?” “你不用管是什么人跟我说的,我就问你一句,你在亭子里是不是跟一个男子在一起?” “是。” 秦氏手中的汤婆子险些摔在地上,她激动地从榻上赤脚下来,声音颤抖的问道:“九儿,你到底吃错了什么药?竟然被一个男人迷得七荤八素!” 宋酒笔直的跪在地上,双目毫不躲闪直直的看着秦氏的眼睛。“娘不问问我见的是什么人,就这么下了定论合适吗?” 留清赶紧上前来将秦氏扶到榻上,劝道:“夫人身子要紧,方才在风口一吹,眼下又赤脚走路会生病的。” 秦氏任由留清在一旁将自己包裹起来,眼神愤怒地瞧着宋酒。“好,那你说你今日到底见了什么人!” “一个在临安就认识的朋友,他也算不上是什么名人,是太原王氏的五郎君,叫王之焕。” 秦氏激动的叫了一声“什么”,手里的汤婆子终于滚到了地上,咕咕噜噜转了一阵,滚到了桌子底下。 “你说他是太原王氏的五郎君?”秦氏重复问道。 宋酒点头。 秦氏失神地坐回了榻上,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什么,声音细如蚊蝇根本听不清楚。 留清担心宋酒在地上跪得太久对身子不好,便自作主张的去将她扶起来。“娘子还是仔仔细细的跟夫人说明白吧,夫人比任何人都要疼爱娘子,娘子不应该和夫人隔着心。” 说完,留清便去将那个滚落到桌下的汤婆子捡起来,抱在手里出去了。 屋里顿时只剩下秦氏和宋酒两个人。 “娘,您有什么只管对我说,不用再让采蓝在我身边监视。”宋酒坐在秦氏身边,缓缓说道。 秦氏的神色越来越差,就算是隔着温暖的狐裘,宋酒依然能感觉到她身体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冷意。秦氏伸手握住了宋酒的手,一股刺骨的凉意猛地从指尖传遍了四肢百骸。 秦氏的身体冷得像一块寒冰,这是宋酒最直观的感受。 “九儿,你什么时候遇见他的?你可知道……”秦氏欲言又止,两手又从宋酒的手里抽了出来。 “娘,七哥对你说过我失忆的事情对吗?”宋酒轻声问道。 秦氏点头,颤抖的说道:“玉恒都对我说了,我只是不信……所以才会吩咐采蓝一直跟着你。” 宋酒不知她的话是真是假,但此刻姑且认为她说的是真的。“娘,方才你说我被一个男子迷得七荤八素,这话可有什么依据?难道只凭借采蓝的片面之词?” 秦氏不敢正视宋酒,想了想才开口道:“九儿,以前的事情你想不起也是好事,只是娘不想你步环儿的后尘。” 宋酒听她主动谈起宋环的事情,问道:“娘,难道六姐和乌婶婶有什么事情吗?” 秦氏背过身去将眼角的泪水擦干净,转过身来说道:“能有什么事情,都是陈年往事了。娘不希望你想起来,只盼着你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宋酒见她对宋环的事情闭口不谈,知道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说的,便不打算追问下去。 秦氏自顾自地说起来:“九儿,你说的那个人,他是你未来的丈夫。娘本来打算过些日子再说的,但是你既然和他早就相熟,娘也就趁此机会说清楚。你和他的婚事是老太爷他们定下的,由不得娘做主。要是娘可以做主,断不会将你往那火坑里推的!” “娘难道不喜欢太原王氏?” 秦氏吸了吸鼻子,接着说道:“宋家和王氏在朝堂上本来就不对付,当时为你们订婚约时,老太爷的意思就是为了日后让你牵制这王家。可是娘不愿啊,娘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若是一个不小心丢了性命,谁赔我的心头肉?” 宋酒不清楚王宋两家的恩怨,却觉得宋家有好几个娘子,为何偏偏要挑上宋玉姝?论才学,也该是宋琳姿去。论样貌,宋家哪个女儿家都能去,怎么就选上她了呢?“娘,家里独我一人最小,为什么祖父不选四姐她们,单看上了我?” 秦氏叹了一声,提起了一桩陈年往事。 当时正值宋玉姝满周岁的时候,宋家上上下下准备了各式各样的东西,一件一件的摆在她的面前。人人都拿着一双眼睛盯着她,只盼着她能摸到一只凤钗。 因为宋琳姿周岁的时候,拿的是一支笔,意味着将来是要成为一个才女。宋妙柔周岁的时候,抓的是一件刺绣样子,着实是一个大家闺秀该选的。而宋锦瑶周岁抓的东西也是普普通通的东西,家里的几位长辈也就灰了心,一心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还未出世的宋玉姝身上。 如果宋玉姝抓的是一支凤钗,就意味着宋家有女儿入宫侍奉圣上。那么宋家离飞 分卷阅读280 分卷阅读281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81 黄腾达的时日可就不愿了!但是事与愿违,宋酒周岁的时候抓的偏偏是一个算盘和老太爷上奏用的折子。 第九十二章 :三个舅舅 因为宋玉姝没有抓到凤钗,宋淮宥因此对她有了怨言,认为这个女儿是个贪心不足之人。但是宋淮宥并未因此彻底厌恶这个女儿,他自认为还是能扭转宋玉姝的本性,便对家里的三个孩子严加管教,希望个个都能成龙成凤。 但是老太爷却因为宋玉姝选了折子而看中了她,偶然的机会便这么一提就定下了和王家的亲事。 宋酒听完不禁唏嘘,同时又觉得她如今的祖父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单凭宋玉姝抓了一个折子就认定了她。 秦氏因为一直说着话,身体也渐渐暖了起来。她这才又牵起宋酒的手说道:“九儿,虽然你和王五郎君有婚约,但是要知道分寸。你祖母向来最看重规矩,你若是脑子一糊涂作出什么糊涂事来,你叫娘怎么办?” 宋酒听懂了秦氏的意思,无非就是要让她懂得廉耻,万不能在成婚前作出什么不贞不洁的事情。“娘,我都懂的。还有一件事,采蓝在我那儿留着是大材小用了,您还是让她回来在身边伺候着吧。” 秦氏见宋酒都跟自己摊牌了,也不好再强行将采蓝留在浮翠居,便点头答应了。“采蓝的事,是娘多虑了。往后你有什么需要的地方直接跟娘说,觉得娘哪里做得不对的也要提。”秦氏覆上宋酒的脸,怜爱的说道:“娘就你一个女儿,可不能委屈了。” 宋酒都一一应下了。 秦氏见天色晚了,想着宋淮宥也该回来了。“你也早些去歇息,算算日子,说不定后日就能看见你舅舅了!” 宋酒从没听秦氏提起舅舅要来的事情,蹙眉问道:“怎的都没听人说起舅舅要来的事情?家里人都知道吗?” 秦氏笑着摇头,眼里流露出喜悦和期盼的光亮。“他们来信说是顺道来看看,不长住。我就没有跟老太太她们提起,打算给她们一个惊喜。” 宋酒也不再问,由留清和留欢两个送回了浮翠居。采蓝已经得到秦氏的许可,不用再跟在宋酒伺候,颇有些恋恋不舍的看着她离去。 翌日,月心从大厨房那边回来了。才刚进了院子,还没来得及回房里梳洗,就被宋酒叫进了屋里。 “我听慈娘说你在大厨房做事很勤恳,没给我惹什么麻烦。” 宋酒正坐在妆台前梳妆,只是用余光看了她一眼。忍冬站在一旁挑着合适的珠钗耳坠,没顾得上看月心。 月心习以为常,举止越发恭敬,道:“都是婢应该做的,再说也是慈娘心地善良,没和我一般见识。” 宋酒愉悦的勾起嘴角,十分欣赏月心的态度。她从匣子里挑出一对镶着翠绿宝珠的金钿,抬手招月心过来。“这金钿是奖赏你的,我一向是赏罚分明的!” 月心双手接过,道了谢才问:“娘子说的罚是……” 忍冬一边将两支金嵌宝钿头钗子插进宋酒乌黑的发丝里,一边说道:“娘子说的是采蓝。先前我还以为采蓝是顶好的人,哪知道竟然是夫人那里派来的细作!” 话刚说完,忍冬就注意到镜子里宋酒的眉头一皱,她暗暗吐了舌,愧怍的说道:“娘子,婢多言了。” 宋酒见她认了错,眉心才舒展开。“采蓝虽然是娘派来看着我的,却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往后你们见了她,该是怎样就怎样,切不可因为此事和她断了情分。好歹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姐妹,不要让娘以为你们心气小,眼里容不得人。” 忍冬和月心都垂头,心口一致的回答:“娘子,我们都记住了。” 刚吩咐完两个婢女,院外忽然来了人。 忍冬快步出去,不多时又进来,说道:“娘子,夫人那边派人来传话,说是舅舅来了!” 宋酒没想到秦氏昨夜刚提起,她的舅舅今日就到了。“爹和娘是否已经在掬香馆那里待客了?” 忍冬边走向衣橱,边说道:“方才我也是这么问的,但是听通报的人说老爷天不亮就出门了,说是要到乡下去。” “没说去做什么?”宋酒觉得奇怪,眼下永嘉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宋淮宥跑到乡下去做什么? 忍冬吊着嗓子回到:“没说,不过我猜老爷应该是有急事,不然也不会天不亮就走了。”忍冬抱了一件缃色的披风上来,垫着脚替宋酒披上,又仔细的绑上带子。 月心这时也牵着宋清盼从偏门过来,问道:“娘子,可要带着小郎君一道过去?” 宋清盼手里还抱着一个汤婆子,想是月心怕冻坏了他的小手,特意给他备上的。他好奇的转着圆溜溜的眼珠,甜甜的问:“娘亲,我们要去哪儿?” 宋酒走过去拉起他的小手,将他手里的汤婆子拿过来递给月心。“阿盼是个男孩子,娇生惯养对他日后的成长不好。眼下还未到冬日,早早的就给他端上汤婆子,那等真正到了冬天,让他抱着火炉睡么?” 月心惭愧的埋下脑袋,“是我欠考虑了。” 宋酒淡淡的“嗯”了一声,弯腰看着宋清盼,认真的说:“阿盼是个男子汉,一定不怕冷对吗?” 宋清盼连连点头,“嗯!” 宋酒含笑牵着他往外走,将他不算大的身子裹进她的披风里。“娘亲带你去见娘亲的舅舅,阿盼知道如何称呼娘亲的舅舅吗?” 宋清盼摇摇头,仰着小脑袋问道:“阿盼也要叫他舅舅吗?” “傻孩子,娘亲的舅舅你可不能这么称呼,你得称呼他舅公!” “那娘亲有几个舅舅呢?阿盼有好多好多个舅舅!有种卿舅舅,有君顾舅舅,还有玉恒舅舅……”宋清盼掰着指头一一算了起来。 宋酒揽着他走在微潮的小路上,呵出一朵雾花,笑道:“娘亲也不清楚自己有几个舅舅,等会儿见了就知道了!” 赶到掬香馆的时候,几人的身上不免沾了些水汽。宋清盼因为藏在宋酒的披风下,并没有沾上多少,但是小脸被风吹得微微发红。 掬香馆多用作待客之用,平日里也有婢女在看守。在门前的婢女见宋酒牵着宋清盼进了院子,赶紧下阶相迎。 月心小声的问了句:“里边都来了哪些人?” 那个婢女侧着身子恭敬的回到:“现下只到了二夫人,其余的主子想必都正在来的路上。” 正说着,留欢嚯的掀开门前的挡风幕帘,猛地被外头的风一吹不禁缩了缩脖子。“娘子可算来了!夫人和三位贵客正等着你来呢!” 三个?宋酒下意识的和忍冬对视一眼,难道她有三个舅舅不成? 第九十三章 :布匹风波 当下进了掬香馆的堂屋,只见中央的空地上摆着三口红漆的大木箱子,其容量大约能装下一个成年 分卷阅读281 分卷阅读282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82 人。那三口大箱子边上的桌上还摆着摞起来的一堆布匹,红绿青蓝紫等各种颜色,瞧着叫人眼花又说不完全它们都是些什么颜色。 再走近了,又见另一边的桌上摆着几摞盒子,大大小小都有,像是用来盛装糖果蜜饯之类东西的。远远的看起来,那些盒子与寻常的盒子一样,但是走进了细看才会发现盒子的包装十分精致。 只听见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十余年未见,阿姝都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宋酒循声看去,一个身材很魁梧的男子站在大堂中央,身穿一套精简干练的武人装,肌肉紧绷得几乎要撑开了身上的衣裳。两脚叉开与肩同宽,很是威武!一双眼睛坚定沉稳,成熟中透着大气。 秦氏起身,快步上前来拉着宋酒说道:“这是你大舅舅!你还是个小婴儿的时候,你舅舅还抱着你到处飞呢!” 宋酒欠身,“大舅舅。” 另有一个身穿茶色交领常服的儒雅男子起身,走过来说道:“小妹光是念着大哥,也不向阿姝介绍我们!” 宋酒这才抬头看向那人,只见他蓄着一尺有余的美须,一对卧蚕眼上方是两道似浓非浓的眉毛。 秦氏笑着对他说道:“十年未见,二哥也学着三哥贫嘴了!”秦氏又转过来对宋酒道:“这是你二舅舅,你瞧他的模样也知道是个极会念书的人!” 宋酒又朝他行礼,“二舅舅好!” 秦氏见三哥没有起身,忙叫道:“三哥,怎么这回你倒落在他们身后了?” 三舅舅赌气一般的坐在那里,哼哼道:“往回抢在前头也没有什么好处,今后我都要最后一个来!” 屋里的人顿时哈哈笑出声来。 几人在掬香馆说笑了好一阵,当是叙旧了。因着宋酒的三个舅舅只是顺道来看望她们母女俩一趟,身上还担着紧急的事情要去办,就匆匆见了老太太一面便离去了。 秦氏依依不舍的送走他们,回来吩咐婢女将几个哥哥送来的布匹送给各个院子的主子。原本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却没想到在中途出了点岔子。 送去汲雪楼的绯红布匹和送去蒋氏那里的天青色布匹是同一个婢女拿的,没想到在送去的途中不小心掉进了湖中。 这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只需要再回秦氏那里报备一声,再拿一两匹送去就是。可偏生在布匹掉进湖中的时候正巧被宋锦瑶看见了,就一直逮着闹个不停。 宋锦瑶就是觉着那个婢女是故意这么做的,是存了心让她心里不好受。宋玉姝的三个舅舅送来的布匹里就这么一匹是绯红色的,而她最喜欢的就是绯红色。弄湿了送去蒋氏那里的布匹不要紧,因为天青色的布匹有的是。但是弄湿了她的,她就不乐意了。 “你们是不是都想着我整治你们一顿?往日看在大家都是一家人的份上,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我也认了,可是今日/你们这样欺负我,我心里就不痛快了!既然你们要我不痛快,那我就让你们不痛快!” 宋锦瑶仍旧披着昨夜的绯红色披风,站在桥边开了嗓大骂。“你,给我过来!” 那个弄湿了布匹的婢女害怕的走过去,畏畏缩缩的不敢抬头。 “你跳下去,将那匹布给我捞上来!” 婢女吓得魂不附体,摇着头直直的往后退,连连求饶。“八娘子饶了婢吧,八娘子饶了我吧……” 宋锦瑶纤纤的手指支着漂浮在湖面的两匹布,狞笑道:“那你将那匹布值的银两赔给我,我就饶了你。” 婢女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就像是被冷风冻住了面部的神情,欺霜敷面,惨不忍睹。“八娘子,婢身贱贫微,哪里拿得出这么多银两啊!” “拿不出就给我跳下去!”宋锦瑶裹着披风,冷冷的下命令。昨夜被小李氏训斥了一顿,害得她一整夜都不得安眠。她是好心好意要帮忙去盯着二房,奈何她这个娘总是不领情,还将岁燕和岁华两个遣走了,她怎能不气? “岁燕,你过来!” 站在亭外的岁燕闻声快步进了亭子,问道:“娘子有什么吩咐?” 原本小李氏是打算将她和岁华两个打发出勤园的,但是宋锦瑶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硬是从慈娘那里将她们两个要了回来。既然是宋锦瑶救了她们,她们就算是为牛为马也要誓死效忠八娘子。 宋锦瑶厌烦的走开,道:“将这个不听话的婢女给我丢下湖去,直到她捞上了我的布匹才拉她上来。” “是!” 宋锦瑶抬手将绯红的斗篷盖上脑袋,岁华弯着腰过来扶她。 “回汲雪楼,要是布匹捞上来了,记得回来告诉我!” 后边的岁燕应了一声,就要去将那个犯了错的婢女拉起来。 将婢女的求饶声抛在身后,宋锦瑶心情愉悦的回了汲雪楼。 晚间的时候,岁燕匆匆忙忙的跑了回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她的声音不知是在外面站了太久被冻着了,还是因为害怕,只听见她颤抖的说道:“娘子,那个婢女将布匹捞上来了。” 宋锦瑶满意的笑了,幽幽的喝着热茶,眼角瞥了一下岁燕的四周。“那布匹呢?” 岁燕犹豫了片刻,搓着双手说道:“可是那个婢女被抬回去不久就……就去了!” “你说什么?”宋锦瑶不可置信的站起身,那一声什么还喊破了音。“怎么就死了?你不是一直在看着吗?” 岁燕紧张的回道:“婢是一直在一旁看着,等她将布匹捞上来之后,婢忙着将布匹拿回来挂着,一时将她忘了。等到二夫人那边着人来问,我这才想起来。等跑到湖边去看时,早没了踪影。” “然后呢?怎么就说她死了?”宋锦瑶着急的问道,连手里的茶水也喝得没了滋味儿。 “后来婢跟着二夫人派来的人一道去了鹊桥仙,这才听说那个婢女被抬了回去。刚巧我们去的时候,就咽了气……”岁燕哆哆嗦嗦的一把拉住宋锦瑶的衣角,惊慌失措的问:“娘子,家里就算是死了一个下人虽然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是此时老太太那边怕是已经听到风声了。我们怎么办?” 第九十四章 :揪来认错 宋锦瑶一时没了主意,颇不耐烦的打开岁燕的手。她原也没想到那个婢女竟然这么不经事,不过是下了一趟水而已,怎么上来了反而死了呢? 她把手掌覆在杯口上方,将杯子盖得严严实实,里边的水雾全数蒸腾到她的手心,有一股火辣辣的烫意。眼下她倒不担心那个婢女是死是活,她担心的是如何在老太太面前扯下谎言而不被识破。 二房的人素来和他们不对付,这回让秦氏捡了一个空子,对他们很不利。爹如今在帝京,远水救不了近火。而她这个娘时不时的就会骂她几句,这种时候很难知道她是否会保护自己。 分卷阅读282 分卷阅读283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83 将利害因素都考虑清楚,宋锦瑶猛地起身。手掌下的茶杯一歪,里边滚烫的茶水沿着朱红印花的桌布淌了下来,滴了一地。 岁燕终于见她有了动作,欣喜地抱拳问道:“娘子有主意了?” 宋锦瑶二话不说,啪啪几下就摔在岁燕的脸上,惊得岁燕来不及叫疼,捂着渐渐高肿的两边脸颊问:“娘子怎的打我?” 宋锦瑶冷哼一声,眼角往下一瞟,颇有些看蠢物的意味。“想活命就忍着疼。”说罢,她朝妆台那边走去,命令岁华过去。“赶紧将我头上的金簪花钿都拆了,将我打扮得羸弱些。” 岁华自认自己的脑子比不上岁燕和八娘子好使,便紧闭双唇一言不发地忙着替她化妆。 鹊桥仙死了婢女的事情还未传到各院去,宋酒就得到了消息。许嘉藏在勤园不是吃白食的,他总得趁着宋酒空闲的时候去各院探听一些消息。 天近擦黑的时候,许嘉一脸风霜的回来了。还未等宋酒开口问他,他就冷不丁地说道:“宋锦瑶害死了人,人是夫人院里的。” 许嘉视宋酒为他的主人,便只称呼秦氏一人为夫人。至于其他几房的夫人,他一律毫不客气地呼名道姓。 才刚落话,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阵急切的呼声,听声音也知道是秦氏院里的留欢。 忍冬打了挡风帘子进来,站在珠帘外头说话:“娘子,留欢姐姐过来知会您一声,说是鹊桥仙那边出了点事,要是没什么要紧事,最近几日都不要往那边去了。” 宋酒应声让忍冬下去。忍冬知道此刻许嘉就在里面,心中明白不能让外人进来,便躬身退出门去。 “人真是宋锦瑶害的?”宋酒坐在榻上,抬眸问站在不远处的许嘉。 许嘉抱剑隐在暗处,为的是不让外头的人瞧见屋里有他的身影。他低沉着声音说道:“听她身边婢女的讲述,应该是间接害死的。为了一匹布要了一个人的性命,此人绝非善类,娘子要小心为上。” 宋酒这才想起许嘉回来没多久,紧跟着鹊桥仙的人就来通报了。许嘉有武功,向来是来无影去无踪,脚力不知要比留欢快多少。他先留欢一步到,就说明他还去了别处。 再听他谈起宋锦瑶身边的婢女,宋酒约莫可以推测许嘉一定是跟到汲雪楼去了。她默了默道:“你回来的时候,宋锦瑶有什么动静没有?” 许嘉摇头,忽的想起他站在暗处,宋酒并不能看清他的动作,这才开口道:“只听见她打了婢女岁燕几巴掌,旁的不知。” 宋酒不禁疑惑的蹙了蹙眉,以她对宋锦瑶不算深的了解,宋锦瑶虽然对外人比较狠,对身边的人却是极为爱护的。她既然动手打岁燕,一定有什么自己不清楚的原因。 眼下她在这里瞎想也没什么用处,便让许嘉隐了,唤忍冬和月心进来。 一阵梳洗打扮后,吩咐了办事可靠的婢女守着宋清盼,三人趁着夜色往鹊桥仙去。 秦氏没想到自己命人去知会了,宋酒依然执着地要来。“这院子晦气,你是千金的身子,跑来作甚?” 宋酒身外罩着一件宝蓝色的斗篷,与月色混在一处,看不清身形如何,却只瞧见一张莹白如玉的小脸被围在斗篷下。“我是千金之躯,那娘岂不是万金之躯了?说什么晦气不晦气的,这等事情我在临安是早已见识过了的。娘还当我是什么不知道的小娃娃吗?” 秦氏说不过她,只得任由她留下来。两人在那个死了的婢女的房前站了有一刻钟,秦氏房里的婢女冒着寒风急匆匆地跑来。“夫人,四夫人眼下正扯着八娘子往鹊桥仙赶呢!您给个话儿,我们也好有个防备。若要通知老太太,婢眼下就可以偷偷溜了去!” 秦氏下意识的看了宋酒一眼,轻飘飘的自言自语道:“她来做什么?我这里才刚死了人,她就上门来讨说法了?” 宋酒偕着她回到屋里,边走边说道:“讨说法还是认错,眼下还说不准。娘只管端着态度看看她们究竟要如何,毕竟是条人命。” 秦氏不由看了看宋酒的侧脸,心中觉得这个女儿比自己还要镇定。难道是因为自己身在局中,没有她抽身旁观看得清楚? 自从阿姝回来之后,她觉得自己每回都像是在重新认识自己的女儿。要说眼前的这个人不是自己的女儿,可是她这张脸以及身上的春草绿之毒都能证明她就是阿姝。要说她是自己的女儿,却又觉得哪里怪怪的说不上来。 将秦氏扶到榻上坐下,宋酒便径自往隔间走去。秦氏拉住她,疑惑的问:“你这就走了?” 宋酒笑道:“我就在隔间听着,免得她们见了我放不下脸面。” 小李氏和宋锦瑶都是好脸面的人,要是让她们两人见到自己在秦氏的屋里,那试探她们来意的机会不就泡汤了? 秦氏心想也有道理,就由她去了。 当下,门外就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只听嚯的一声,挡风帘子被猛地撩开,一阵冷风滚滚而来。 小李氏紧紧的抓着宋锦瑶的手腕,毫不怜惜地将她推到秦氏面前,冷面喝道:“给你二伯娘跪下,磕头认错!” 宋锦瑶当下还未站稳,被小李氏这么一摔,摇摇晃晃的就扑倒在秦氏的榻前。只听见咚的沉闷一声,秦氏就见到宋锦瑶的额头上泛了红。 秦氏讶然看向小李氏,嗔道:“仙蕙,你说话归说话,怎么就动起手来了?锦瑶要是哪里磕着碰着,到了心疼的还不是你自己?” 第九十五章 :欺上瞒下 秦氏心疼的将宋锦瑶扶起来,等她凑近了看才发现宋锦瑶的脸色不大好。苍白的小脸上没有一点红润,就连眼下也覆了一层青黑的暗影。 小李氏上前来死死的将宋锦瑶压在地上,从齿缝间狠狠的挤出几个字:“跪着,直到你二伯娘原谅你为止!” 宋酒透过隔间的四方窗棂往里边看去,就只见小李氏愤愤的按着宋锦瑶的脑袋,看样子不像是在作假。 秦氏装作三不知的模样,双手从宋锦瑶的腋下抽出来,好整以暇地坐在榻上。“仙蕙,你进门说的一大堆话竟叫我找不着北了。锦瑶犯了什么错,让你如此生气,还一直嚷着让我原谅她?” 小李氏低头讪讪一笑,她心里知道秦氏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鹊桥仙里死了个婢女,她身为鹊桥仙的女主人,岂有不知道的道理?既然秦氏要和她卖关子,那她就舍命陪君子,奉陪到底。反正今夜无论如何都要让秦氏绝了去老太太那儿告状的心思,断不能让二房处于上风。 “二嫂,你院里才刚发生的事情我也听说了。都是锦瑶这丫头不懂事,一时犯了浑,才会在这大冷天儿的命令你的人下水。”小李氏边说还边用手指戳宋锦瑶的脑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分卷阅读283 分卷阅读284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84 而素来吃不得一点亏的宋锦瑶竟然乖乖的跪着,姿态纤弱,盈盈然似大厦将倾。 秦氏斜斜坐在榻上,岿然不动。她的面上虽然瞧不出半点愤怒,心里却燃起了滚滚怒火。她自然知道那个婢女是怎么死的,也差不多猜到了小李氏此行的目的。她无非就是为了拖住自己,不让老太太那边知道这件事情罢了。 她想打亲情牌将这件事瞒过去,才会拉扯着宋锦瑶跑到这里来演戏给自己看。 “仙蕙,我只听下人说环翠是被湖水冻住了心肺才殁的。你眼下跟我说是锦瑶害的,这叫我怎么相信呢?”秦氏幽幽问道,眼里闪过一道暗芒。 小李氏最怕听到的就是秦氏这样的回答,她没说环翠那个婢女是如何落水的,便是存了心要告到老太太那里去。但是此事万不能叫老太太知道,先前因为县学的事情,锦瑶在老太太心目中的形象已经大打折扣,这件事要是被捅出去,锦瑶在宋家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 原本的人人称羡的骄女一夜之间没落成老太太都厌弃的孙女,这个落差可不是宋锦瑶能承受得住的。 宋锦瑶好胜,本就觉得宋玉姝事事都压她一头,如今宋玉姝成了宋家地位最低的一个娘子,没有人比她更高兴。但此事万一被捅出去,宋玉姝当初经历的一切就是宋锦瑶即将要面临的。 小李氏不敢想象自己的女儿沦落街头,过着在人前卖笑的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为了四房的地位,也为了在那个人面前争一口气,她绝对不会让宋锦瑶出事! 双方都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小李氏哭着嗓子走到秦氏身边,半屈着身子对她说道:“二嫂,我知你素来心善,不会因为一个婢女跟锦瑶计较的。再说我就锦瑶这么一个女儿,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活啊?” 秦氏默不出声,微微闭目。 小李氏见她油盐不进,哭声更大了,一直哭喊着:“二嫂,二嫂,你就当行行好吧……” 宋酒站在隔间,觉得这场戏再看下去也没什么意思。秦氏之所以等到现下都没有让人去静得堂漏口风,多半是想看看小李氏她们的态度如何。既然知道了结果,就没有必要再看她们继续演戏。只是可怜了那个叫环翠的婢女,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么葬送在了宋锦瑶的手里。 秦氏听小李氏叫得不耐烦了,这才睁开眼,不咸不淡的问道:“仙蕙,你叫我怎么原谅?那可是一条人命!环翠不过是失手弄湿了一匹布,就值得用性命去换吗?要什么布匹我这里没有,偏偏要惹出这种事?” 秦氏说得激动,竟是按捺不住地站起身来。“如今你叫我原谅她,意思是要我欺上瞒下吗?先不说老太太那里是否知道了此事,单说你让我草草了结环翠一事就足以让我底下的人不服我!” 小李氏急忙接过话,“我肯定不会让二嫂你为难的,只要你不将此事说与老太太听,任凭你如何惩罚锦瑶,我都没有怨言。” 小李氏捻着帕子暗暗垂泪,心酸的诉起苦来:“二嫂你是知道的,子不教父之过,可是怀珉他常年在京中,哪有工夫管教孩子?还不是我任劳任怨的当爹做娘的,才将他们兄妹二人拉扯大。我知道自己没有管教好锦瑶,所以她才会养成嚣张跋扈的性子。二嫂,你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吧,好歹锦瑶也是怀珉的骨肉……你身为嫂嫂,一定不忍心看着怀珉的女儿被活活打死吧?” 秦氏听着小李氏的话,一时没忍住,顿时泪崩。宋怀珉岂会只有一个女儿?当年他也是有两个掌上明珠的人,就是因为小李氏眼里容不得沙子,趁乱雪上加霜,害得宋环魂归阴司。 “仙蕙,当时环儿死的时候,你可有想过她也是怀珉的骨肉?”秦氏揪着心,背对着小李氏凄厉的问道。 小李氏一听宋环的小名,唬得半日没有说话。 秦氏自顾自的说道:“你今日求我的样子,总会叫我想起月牙当年求你的情形。月牙从未想过和你争,可你就是不愿放过她,也不愿放过环儿。如今锦瑶犯了错,你也来求我,你说……我该不该?” 小李氏慌忙拉住秦氏的衣角,细思极恐的说道:“二嫂,我只求你原谅锦瑶,有什么事我来担。往日的事根本分不出谁对谁错,你何苦记得这么清楚?” 秦氏早已知道宋酒离开了隔间,而宋锦瑶对当年的事情也知道不少,便毫不顾忌的说道:“仙蕙,此事我可以束之高阁不提,但有一点我想要提醒你,善恶到头终有报。环儿的死对阿姝的打击有多大,对怀珉的打击有多大,你是看得出来的。我只劝你一句,锦瑶今日酿成的祸事与你的悉心教导是分不开的,要想她好,你自己就得悔过!” 小李氏默然看着跪在一边的宋锦瑶,一种诡异的感觉突然从心底冒了出来。 第九十六章 :青萍之末 小李氏想起宋锦瑶来找她的时候,看她的眼神是那么的纯然无害。 宋锦瑶来的时候,眼神里没有慌乱和害怕,镇定得令她现下想起来都觉得后怕。分明是她看着长大的女儿,在那一刻,竟然让她觉得很陌生。 宋锦瑶进了她的屋子,径直跪到地上,平静的说了一句:“娘,救我。” “锦瑶……”小李氏没有闲心去关注秦氏在说什么,她紧紧的攥紧拳头,望向跪在一旁从未开口的宋锦瑶。 宋锦瑶听见她的声音,什么话也没有说,苍白的脸上绽开了一道笑容。 …… 宋酒从隔间出来,带着忍冬和月心往先前的屋子走去。 环翠的尸首已经由身强力壮的仆人抬出去了,只留下一床被湖水浸湿的冰冷的被子。有三两个婢女留在了屋内,默默守在环翠的床边。 宋酒刚走到门外的时候,三个婢女中有人犹豫的开了口。“你们还记得环翠当初和谁最好吗?” 月心跟在宋酒身后,一听就知道里边的人要开始嚼舌根子了,正打算进去止住她们,岂料宋酒抬手拉住了她。 里边又传来了声音,“是月初。”那个声音很小,像是在害怕什么,故意说得很小声。 “你怕什么?眼下夫人正和二夫人她们在屋里说事,哪有人会来?” 那道声音才渐渐大了起来,“月初还是六娘子身边的人时,和环翠的关系最好了。只是月初当时去得突然,老太太又下了死命令,咱们哪敢再提这事儿。” 另外响起了一声长叹,“可不是嘛,月初死了,如今环翠也走了。只要是和四房那边沾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嘘!”最初开口的那个婢女紧张的制止道:“你可仔细点儿,这话要是叫四夫人听了去,恐你见不着明日的太阳!” “怕什么,我也只是在咱们屋里说说罢了。还好咱们平日里和环翠并不相熟,否则 分卷阅读284 分卷阅读285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85 也……嗨,不说了,越说越觉得晦气!” 三人里边比较胆小的婢女支支吾吾的说道:“前年我听环翠说,月初当时是上吊死的。可是那个时候六娘子还在,月初好好的怎么会去上吊?” 另外两个人惊讶的问:“你说月初死在六娘子前面?可是消息传到咱们院子的时候,分明说的是六娘子殁了,月初爱主心切才跟着去的。” 胆小的婢女摇摇头,坚定不移的说道:“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来找环翠出去玩儿,她就一直躲在墙角,嘴里一直念叨着‘骗子’之类的话。” “骗子?谁是骗子?是月初还是……二夫人?” “我哪里知道,当时就好奇的问了一下,环翠只说月初死在六娘子前面,其他的就一直闭口不言。” 突然有个婢女惊叫了一声,吓得另外两人捧心直骂娘。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儿,九娘子从前与六娘子感情甚好,会不会……” 只听见一阵沉闷的拍打声,随后才有人说道:“你当真是什么都敢说!九娘子好不容易才从外头回来,你净咒人!” “可是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九娘子从前和六娘子那样好,就像是亲生姐妹一样,分都分不开的。可自打九娘子回来之后,你何时见过她提起过六娘子的事情?” “不说就意味着九娘子将六娘子忘了吗?你脑子搭劳了?九娘子能将小郎君养在身边,不正说明她没有忘记六娘子的死吗?” “你们可得小心些,万不能在几位郎君和娘子面前提起这些事情。二郎君到现下都不知道六娘子已经去了,你们就积点口德吧。” “那九娘子总该是知道的吧?可我瞧着她每次来夫人这儿,都像个没心没肺的人儿,想是早就忘了。” “这可说不准,毕竟当年的事情闹得那样大,老太太故意瞒着她也是合情合理的。” 月心在门外越听火气越大,正要进去时被宋酒扯着离开了。 “娘子,为何不让我进去?难道娘子您听了心中没有气吗?”月心眉头深锁,一时没有察觉自己已经失态了。 宋酒慢悠悠的走在小径上,笑道:“生气吗?生气有什么用,难道要将她们扔下湖里,然后给环翠做陪葬吗?” 月心一时无言。 忍冬担忧的问道:“娘子,可要私下给她们一点教训?” 宋酒摇头,一个人提着灯笼走在最前面。 空中突然飘起了雨丝,被深秋的冷风一吹,铺天盖地的就往人的脸上砸去。说是风刀霜剑,也不为过。 大风起于青萍之末,宋酒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她得留着那三个婢女,说不定往后还有用处。她根本不用担心那三个人会对其他人谈起此事,既然能在事情发生了三年之后还混得如鱼得水,没有一点能力是不可能的。 如果方才她不知轻重的闯进去,一点会让那三个婢女神智大乱,说不定还会做出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来。只有风平浪静的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才能为最后的对战积蓄力量。 一路走到今天,她早已没了退路,更何况自己根本没有打算回头。她能报仇,能保住宋君顾的性命,全都得益于宋玉姝的身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既然宋玉姝帮了她,她一定会替宋玉姝做完她未完成的事。 忍冬快步追上来,忧心忡忡的问:“娘子心情不好吗?” 宋酒侧头,“忍冬,跟着我到这儿,你后悔吗?” 忍冬摇头,将宋酒手里的灯笼接过去,满含憧憬的说道:“当初我决定跟着娘子到永嘉只有一个原因,因为我觉得娘子和宋家大娘子很像,身上总有一股冲劲。大娘子还在世的时候,为了经营小宋酒家,时常白日黑夜的连轴转。我曾经问过她,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大娘子就说,为了活下去啊,为了想要守护的人总得要努力一点吧。” 宋酒捂嘴笑道:“我何曾说过那样的话?” 才刚说完,宋酒就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但是忍冬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也是笑着说道:“娘子不说,那是因为我没有问啊!娘子问我有没有后悔,我的答案一定是没有。娘子替我原来的主子伸了冤报了仇,我感念娘子的救命之恩,说什么也会守在娘子的身边!” 宋酒听她一言一语的说着,不禁热了眼眶。忍冬从前并未对她说过这些话,她一直以为忍冬只是想要找个可靠的栖身之处而已,没想到她竟是这样想的。 第九十七章 :请你喝茶 重阳已过,浮翠居天不亮就点了烛火。 忍冬忙前忙后的替宋酒准备好衣裳、斗篷,梳洗、上妆全部由她经手。月心则在一旁替宋酒准备去县学要带的课本,等朝食备好了便端进来。 宋清盼则是昏昏欲睡的坐在一旁,手里还抱着平日里练的字帖。因为宋酒想着王之焕就在县学里,带着宋清盼去让他指点功课也好。 “月心,你去外头看看许嘉在不在。如果他在,就去厨房弄些饭菜给他。”因为月心已然成为宋酒身边得力的助手,所以宋酒就不打算瞒着她许嘉隐藏在浮翠居的事情。 月心起初听她提起的也是吓了一跳,毕竟之前宋锦瑶还诬陷过浮翠居里藏着男人的事情。但她见了许嘉之后,才明白宋酒的用意。许嘉武功高强,有他在身边保护着小郎君,娘子也能少费些心。 “娘子是打算带许嘉出门?”忍冬一边替宋酒束发,一边好奇的问。 “恩,毕竟是带着阿盼出门,多做些防备是好的。”宋酒左右瞧了瞧忍冬的手艺,夸赞道:“不错,日后替你夫君束发该是很有经验的!” 忍冬脸羞红,埋着头绞着手指道:“都还早着呢,娘子说这些怪羞人的!” 见她一脸娇羞的模样,月心和宋酒皆忍不住笑了。 用过朝食,宋酒带着宋清盼出门。许嘉打扮作随从的模样,和车夫在前面驾车。 因为今日起得早,所以去县学的时候马车走得格外慢。一是为了让宋清盼好好睡一觉,而是为了欣赏一下沿途的景色。 正当宋酒撩着帘子从狭小的缝隙中看外边的风景时,马车忽的停了。宋酒和宋清盼皆是向前冲了一下,随后又往后撞在了车壁上。 片刻,外边传来许嘉低沉的声音。“娘子,来人像是专门找您的。” 宋酒闻言,一把掀开车帘。 “宋九娘子,不知道今日能否请你喝茶?” 宋酒见来人身着一件檀色常服,外罩一件同色的长臂背子,脚蹬黑色镶金边的长靴。再看他的脸时,免不得要赞一声好相貌! 鬓若刀裁,面如冠玉。他的脸庞介于柔和与英气之间,有时看似容易亲近,有时又觉得令人疏远,捉摸不透。 “宋九娘子真是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我了?”那人 分卷阅读285 分卷阅读286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86 含笑问道。 宋酒更加觉得奇怪,她并未见过这号人物,更谈不上记得与否。“敢问这位郎君,我们何时见过?” 那人身旁的随从机灵的从一旁窜出来,有些讨好的说道:“宋娘子不记得了?重阳的时候,我家老太太还带着郎君过府去探望呢!” 宋酒恍然大悟,又见那人的侧脸看起来有几分熟悉,这才想起来他是柳衾。“原来是柳家的二郎君啊,不知今日找我何事?” 柳衾温厚笑道:“来请宋九娘子喝茶。” 许嘉毫不客气地就回绝了:“我家娘子还要去县学念书,恐怕没工夫陪您喝茶。”许嘉觉得来着不善,并不希望柳衾纠缠宋酒。 柳衾抿嘴一笑,语调不禁抬高了不少,像是瞧不起许嘉的身份。在他眼里,许嘉不过是一个赶车的车夫,还轮不到跟他对话的份儿。“我只与宋九娘子说话,旁的人休要插手。” 许嘉身后的剑不禁动了动,有要出鞘的趋势。 宋酒忙道了句罢了,他才轻轻的将剑放回去。 “柳郎君,我今日还要去县学念书,恐怕不能奉陪。”宋酒礼貌的拒绝。她也知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的道理,许嘉方才的做法是对的。 “此刻距离宋九娘子上课的时辰还早,难道宋九娘子不肯赏脸吗?”柳衾漫步前来,在马车边低声道:“还是说我这里没有值得你关注的消息?” 宋酒双眼一眯,齿间挤出了几个字。“何意?” 柳衾忽的抽身离开,神情意味深长。“宰嚭亡吴国,西施陷恶名。浣纱春水急,似有不平声。” “是你!”宋酒微带惊讶的喊出声。当时游苎萝山时,那个藏在女子身后指点的人竟然是柳衾。 柳衾退回最初站的位置,举止谦谦。“这回宋九娘子不会拒绝了吧?” 许嘉见柳衾仍旧死缠烂打,蓦地握紧了身后的剑。他冷眸盯着柳衾,似要将他身上盯出一个洞。 “许嘉,你在这里守着阿盼,我去去就来。” 许嘉回头,“娘子,他有心接近,定没有好事!” 宋酒垂眸,道:“我知晓,但是他主动来找我,一定有要紧的事情。且不说他来意如何,单说他是柳岑生的大哥这一条,我便要见他的。” 许嘉见劝不住,便起身让出空位等宋酒下车。 跟随柳衾进了路边的一座茶楼,两人在二层的阁子里坐下。 “柳郎君早早地在途中拦住我,想必是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说?”还未等茶具摆齐全,宋酒便先夺了话语权。 “宋娘子从前做生意都是这么快人一步的吗?” 等小二将茶具摆上桌案,柳衾先是用滚沸的热水烫壶,再将茶叶放入茶荷内看了看,最后才拨入壶中。 宋酒见他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淡淡道:“柳郎君似乎很清楚我的事?” “算不上清楚,姑且了解得七七八八。”柳衾已经开始了第一泡茶。 “我记得在苎萝的时候并未见过柳郎君,为何你会知道那歌咏之人是我?再者,重阳那日来我家,你并未见过我,又怎么知道今日这马车里坐的一定是我,而不是我四姐?” 柳衾端坐,道:“只要有心,自然什么事情都会知道。” “那好,我们就开门见山的说。你今日找我何事?”宋酒一眨不眨的盯着柳衾,就像她在做生意的时候和对方谈判时一样。 “我想请你帮个忙,当然不是白忙活。”柳衾一手握拳,指关节在桌上敲了两下,方才那个随从便推门进来将一个木盒子放在桌上。 柳衾打开那个盒子,推到宋酒面前。“这是一半的酬金,只要宋娘子愿意与我合作,事成之后,剩下的一半酬金我会双手奉上。” 柳衾原是在苎萝柳记米铺柳员外的养子,自然也通晓生意上的事情,他如今的做派倒也不叫宋酒吃惊。 “柳郎君先说说是什么忙,若是我帮得上自然会施以援手。” “我要你帮我查一个人。” “谁?” “我大哥,柳岑生。” 宋酒一怔,“他不是作古了吗?为何要我帮你查他?” 第九十八章 :故人相见 六年前柳岑生的死就连宋家下等的婢女都知道,柳衾不可能听不到一点风声。他要查柳岑生,直接询问柳家的人便是,何必绕这么大的圈子来找她? 柳衾将茶递到宋酒面前,“我知道我大哥已经去了,我让你查的不是他,而是他与你宋家的关系。” “关系?”宋酒不解,“柳岑生能和宋家有什么关系?柳老太太是常到我宋家走动,但跟着来的也只是柳夫人而已,什么时候听说过跟着来男子的?就连上回你能来,也是祖母看在是重阳佳节的份上,才肯通融的。” 宋酒说着,声音越发激动了,连她自己也没发觉,现下她提及宋家的时候都会在前面加上一个我字。 “宋九娘子不要激动,你且听我把话说完。”柳衾依旧是平静的说话,平静的饮茶,好像有人拿一把斧头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不会害怕似的。 宋酒缩回了因为激动而探出去的身子,直直的跪坐着。“柳衾,我没有义务去替你查柳岑生的事情,就算你给报酬我也不会答应。外人我不去查,偏要关起门来怀疑自家人,我做不到!” 柳衾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有些许阳光洒在远处高高的屋顶上,看来今日是个好天气。他脾气甚好的对宋酒说道:“宋九娘子,如果我大哥的死和你六姐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你是否愿意帮忙?” 宋酒手中的杯子险些从手中滑落下去,好在最后关头她紧紧的握了一下,才免于作出摔杯这种尴尬的事情。她不知道柳衾到底都知道些什么,但是她总觉得柳衾这个人深藏不露,似乎对宋家有恨意。 “你既然想知道这些,为何不去问柳老太太或是柳夫人?” 柳衾闻言不屑一笑,轻轻嗤了一声。他的眼中流过一道漠然的水光,毫无波澜的说道:“柳家与我有关系的人只有我大哥一个,其余的人我并不在意,也不想靠近他们。” 宋酒犀利的问道:“你恨柳家的人?” “谈不上恨,但也谈不上喜欢。”柳衾转着手里的茶杯,手掌冰冷的温度竟然将原本滚烫的茶水冻得一片冰凉。“当年柳夫人执意要将我送给他人抚养的时候,我和她的母子情分便断了。偌大个柳家,只有大哥一人时常惦念着我。他宁愿被柳夫人和柳员外打骂,也要偷偷跑去苎萝见我,可见他是真心待我的。” 宋酒没想到柳衾竟然会在她的面前提起柳家的事情,见他说的不冷不淡,也就当谈资听了,并不记在心里。其实柳衾是个重情义的,虽然他对柳家毫无感情,但他将死去的柳岑生看得比其他人都还重要。 “ 分卷阅读286 分卷阅读287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87 宋九娘子,我知道你一直在查宋六娘子的事情。而且,我还知道我大哥从前的好友苏覃也在暗中帮助你吧。” 宋酒心中一紧,浑身有种被看得透透的感觉。这个柳衾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连苏覃的事情都知道。 “不必惊讶,就算苏覃没找上你,我也会去找他的。六年前认识我大哥的人,眼下也只剩下他一个了。” 宋酒起身,取下架上的披风披在身上,说道:“柳衾,你说的事情我会好好考虑。多谢你请我喝茶!” 柳衾看着宋酒下楼的身影,慢慢喝了一口茶,才说道:“果真是不好相与。” 回到马车上,许嘉见宋酒无事,这才放了心。他抬头朝楼上的阁子看去,正好见柳衾站在窗边往这里看。许嘉冷不丁瞪了他一眼,喝了一声“驾”,车夫挥鞭启程。 赶到县学的时候,钟声还未敲响。刚进门的时候,宋酒身后就想起了罗福生欣喜的嗓音:“宋酒!” 罗福生刚喊了一声,猛地瞧见她身边还站着一个小小的男娃娃,双眼一亮。“咦,这是哪家的小郎君,长得挺可爱!” 宋清盼不认得罗福生,见他膀大腰圆,还挺着个圆滚滚的肚子,躲闪到宋酒身边,问道:“娘亲,这位哥哥是有娃娃了吗?” 宋酒失笑,跟在后边的许嘉听了也忍不住笑了。 罗福生听到宋清盼说他有了娃娃,肥圆的脸一僵,笑也不是,气也不是。等缓过劲了,他才意识到那个小娃娃喊宋酒“娘亲”,这下可把他吓坏了。宋家的女儿,没听说有那个是出嫁了的,怎么宋酒突然带一个孩子来,张口闭口就是“娘亲”? “宋……宋酒,这……”罗福生抖着手指向宋清盼,讪讪的问:“他是你……儿子?” 宋酒点头,“收养的。” “哦!”罗福生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喃喃句:“那就好那就好!” 罗福生知道了宋酒和宋清盼的关系,也没有兴趣知道原因,就笑嘻嘻的逗宋清盼。但是许嘉一看见罗福生接近他,一柄长剑就横在了罗福生的面前。 罗福生惊魂未定,吓得抱着自己的肚子哇哇到处乱跳,嘴里还骂道:“吓死人啦,吓死人啦!这青天白日的,县学里要杀人啦!” 宋清盼见到罗福生滑稽的模样,咯咯咯笑了。 “宋酒,你好端端带一个打手来做什么?这刀剑可不长眼,万一一个不小心伤了人怎么办?”罗福生边说边跑了。 宋酒笑着带着宋清盼往王之焕的屋子走去,却在刚要进院子的时候起了变故。 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忽的从暗处飞了出来,一柄银晃晃的利剑就朝他们这边过来。 宋酒下意识的弯腰护着宋清盼往一边跑,等听见身后传来的打斗声才停下脚步。原来那个黑衣人是冲着许嘉去的,想必是察觉到了许嘉身上的腾腾杀气。 许嘉是个练家子,身上有杀气很正常。但是他身上的杀气普通人是察觉不到的,只有在遇上同类人的时候才会被人察觉。 两人从地上打到了屋檐上,又从屋檐上打到了院里的那棵百年老树上。只听见兵刃碰撞出铿铿的声音,空中便跟天女散花似的飘下了许多枯枝和青中带黄的叶子。 宋酒不知道和许嘉打架的人是谁,但也不难猜,一定是王之焕身边的人。 “许嘉,回来!”宋酒一出声,许嘉果然躲开黑衣人的招数,回到地面上。 “你是什么人,闯进我家郎君的院子作甚?”黑衣人的话是冲着许嘉说的。 许嘉的任务是保护宋清盼和宋酒,他站在两人的前面,“我家娘子有事。” 那人一听许嘉的声音,虎躯一震。“哿?是你吗?” 第九十九章 :出了状况 许嘉横眉冷对,对黑衣人突然转变的态度不屑一顾。“你家主人可在?我家娘子有事相见。” 黑衣人仿若没听见许嘉的话一样,激动的走上前来,盯着许嘉的脸瞧了半日。 许嘉谨慎的握着剑,以防他突然袭击。 “哿,我是慬,你不记得了?”黑衣人红了眼眶,咬牙忍着,生怕自己一下忍不住流了女人才会流的东西。 许嘉沉默以对。 慬见他看自己的眼神很陌生,猜想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想要开口问却不知道从何问起,便火速钻进了王之焕的屋里。 “郎君,哿回来了!” 王之焕正在整理书架上的书籍,问道:“他一个人回来的?” 慬这才想起外头还站了两个人,赶忙回道:“还有一个女的带着一个男孩子,我见哿好像是在保护他们。” 王之焕听了,快步走到窗边一看,见宋酒和宋清盼正站在院里。“是她来了。” 慬听得一头雾水,谁来了?片刻之后他才恍然大悟,能让郎君牵肠挂肚的除了宋家的九娘子还有谁。 宋酒见里面一直没人出来,就带着宋清盼进去,正要进门的时候刚巧碰见王之焕出来。 “师傅!”宋清盼惊喜的叫出了声,久别重逢,他一把就抱住了王之焕的大腿。“师傅!” 王之焕含笑,一把将他举起来。“嗯,几个月不见,壮实了。” 宋清盼许久不见王之焕,也忘了他从前有多严厉,亲昵的抱着他的脖子问道:“师傅,琢哥哥呢?” “他回家去了,暂时不能出来。” 两人在一处说热络了,王之焕才将宋清盼放下,转头问宋酒:“外面那人是你的?” 宋酒点头,“我在路上捡的,他受了重伤不记得自己的身份,我便给他起了名字。怎么,你认识许嘉?” “许嘉,嘉许,取得不错!” 宋酒得意一笑,“那是!” 王之焕见她笑得正开心,道:“他原来是我的人,名字叫哿。”王之焕担心她不知道是那个字,还贴心的在她手心写了几笔。 “他真是你的人?”宋酒认真严肃的问道。 “不错。” “那就不还了!”宋酒将宋清盼拉到自己身边,说道:“许嘉的命可是我救的,他可答应了要保护阿盼的。” “那就留着吧。”王之焕在心中说道:当初让他跟在你们身边,就是为了保护你们的。 宋酒看了看时辰,也不早了,得去上课了。她匆忙起身,将宋清盼留在王之焕这里。“我记得你早上无事,阿盼的功课就麻烦你多费心了!” “阿盼,记得少吃些蜜饯。”宋酒叮嘱道,出门时还不忘跟许嘉再唠叨两句。 宋清盼看着宋酒离去的身影,小声的告诉王之焕:“师傅,我没有贪吃。以前的那些蜜饯,我都是偷偷为娘亲留下的。娘亲一直在喝药,我担心她怕苦,就偷偷放了一块蜜饯在她的汤药里。” “你娘亲还在喝药?” 宋清盼连连点头,“是外祖母 分卷阅读287 分卷阅读288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88 说娘亲身子不好,必须喝些药来补一补。” 王之焕闻言才放心,既然是秦氏让她喝的,想必不会出什么岔子。她身上有春草绿的毒,若是不尽快解,恐怕日后时日不多。 …… 宋酒慌忙跑进课室,胡夫子还未到。等到钟声响了很久之后,胡夫子还是没来。 这下一屋子的人都坐不住了。 宋琳姿担心的问宋酒:“九妹,你说胡夫子是不是睡过头了?” 还未等宋酒开口,罗福生就接过话:“我赞同!你想啊,重阳我们不来念书,胡夫子也是不来的。他这几日在家快活够了,一定还没缓过来呢!哈哈哈……” 罗福生捧腹大笑,停都停不住。 就在这时,只听“哗”的一声,课室的门突然开了。 胡夫子站在门外,脸色很不好。“宋酒,你出来一下。” 罗福生吓得噤若寒蝉,他原以为胡夫子逮的是自己,没想到却是宋酒中了招。 宋酒心中也是疑惑,看胡夫子的神情像是发生了天大的事情一样。 “胡夫子找我何事?” 胡夫子沉沉叹气,摇头道:“你跟我来!” 他这个欲语还休的态度叫宋酒摸不着头脑,脑中飞速的闪过了千万种念头。 “人在里边,你进去吧。”胡夫子神情恹恹的站在门口,一个劲的长吁短叹。 宋酒进门,只见一个身量打算高大的男子站在那里,身上穿着一身褐色的布衣,头顶着一个软塌的小帽。那人见宋酒进来,火急火燎的说道:“九娘子,小的可算找到您了!” 宋酒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知道我?” “九娘子,小的是大老爷手底下的随从。今儿是奉大老爷的命令,赶过来求您帮帮忙的!” “求我?大伯父遇上困难了?” 随从忙不迭点头:“老爷经营的酒楼出了事儿,眼下正乱成了一锅粥。老爷说您从前经营过酒楼,经验不少,特意让小的来请您!” 宋酒只听说宋怀风是做生意的,却没想到他也开了酒楼。“你且说说酒楼里都出了什么样的状况,我好想想对策。” 随从摇头,急切的说道:“这个要九娘子去看了才知道,酒楼以前从未出过这样的状况。您经验多,一定有一副火眼金睛,只等着你亲自去瞧一眼了。” “好吧,你等我跟夫子说一声,就随你去。” 宋酒请胡夫子届时告诉王之焕一声,自己有事先离开,宋清盼就麻烦他照看着。 宋怀风派来的随从虽然表现得很急切,但是车夫在驾马车的时候他还是很细心的提醒车夫要驶得稳当些。一路飞奔,马车终于驶到了宋怀风开的酒楼前。 来不及欣赏酒楼的规格,宋酒便匆忙跟随小二到后院去。 后院乱成一片,老老少少堵在一堆,叽叽喳喳的闹个不停。有的是酒楼的小二,有的则是进来看热闹的。 宋怀风从一间屋子里钻出来,身上大汗淋漓。他远远的看见宋酒站在人群中,抬脚就往她这边走。“小九啊,你可算是来了!” 宋酒眼观四路,耳听八方,问道:“大伯,酒楼出了什么状况?你急匆匆叫我来,算得上是十万火急了!” 宋怀风苦着脸,带着宋酒去他先前在的屋子。只见里面的地面上洒满了白花花的大米粒,几口大缸歪歪扭扭的倒在地上。 第一百章 :鼠患 看到这样的情景,宋酒也大概猜到了这间屋子是酒楼的米仓。而那几口褐色的陶缸就是用来装地上的白米的,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东倒西歪的倒在地上,缸肚里空空如也。 宋怀风哀叹道:“昨日米仓都还是好好的,今日一早厨房的人打开门时就发现里边成了这个样子。小九,你可有看出什么没有?” “暂时没有,大伯,你先让一两个小二进去将地上的白米扫起来。”白米珍贵,按地上的数量算,也够寻常人家吃上一个月了。 宋怀风理解宋酒的意思,当了家才知柴米贵,赶紧叫了两个手脚利索的小二拿着干净的扫帚进去打扫。 宋酒退到一边,在等待小二打扫之余,顺道询问了宋怀风近日酒楼中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事出必有因,酒楼的米仓的米不见了,要么是遭外人窃取,要么就是酒楼的人监守自盗。 宋怀风拧着眉头想了很久,确实想不起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毕竟他名下的生意有许多,不可能每一个都要亲眼盯着。宋怀风摇头叫来了酒楼的店家,问道:“老马,这半个月以来,酒楼里有没有出现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老马长得精瘦,一双眼睛乌黑得发亮。他的颧骨较为突出,轮廓瘦削,还留着及颈的一小撮胡须。“东家,这半月以来,酒楼上上下下都是一团和气,没有哪个瞧着不对劲的。”老马大概也猜到了宋怀风和宋酒的疑虑,拱手回道。 没有得到预料中的答案,宋怀风长吁了一口气,心底不知是喜是愁。老马是自己极其信任的人,连他都说酒楼的小二作风无缺,可见此事不是自家人干的。可是眼下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外边还等着开门做生意,该如何是好? 宋酒站在一旁见宋怀风急得来回踱步,也猜到他从前一定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她便走上前去给他出了一个主意:“大伯,如果今日酒楼还要开门迎客的话,您可以去找柳家的二郎君,他说不定能帮你解决米粮的问题。” 宋怀风一愣,没想到宋酒给他出了这么一个主意。他一听觉得是个好主意,刚要答应时又打了退堂鼓。重阳那天他才和老太太说过,等什么时候去将从前欠的银两还了,从此断了这门子关系。可是今日又叫他亲自去求柳衾,他这老脸实在豁不出去。 宋怀风满脸纠结之色站在原地不动,宋酒估摸着他是抹不开脸,柔声道:“大伯,我知道你的顾虑,但是眼下救急要紧。做生意能长久的做下去,除了要多花点心思之外,更多依靠的是百姓的口碑。建立良好的口碑并非一朝一夕,但是要让之前树立的牌子倒下去,有事只需要片刻。” 宋怀风眼下虽然心急,但是还能听得进去劝,他在心中权衡了一下利弊,艰难的做了决定。“好,等你看过米仓里的情况,我就去找柳家的二郎君。” 正好,米仓里边传来一道高呼:“老爷,白米已经清扫干净,可以进来了!” 宋怀风和宋酒先后进了米仓,两人走到东倒西歪的米缸旁边四处看了看。 地上的白米清扫干净后,地上只留下了进来打扫的两个人的脚印,完全看不出有外人进来的痕迹。 宋怀风心痛的将地上的米缸扶起来,宝贝的抚摸着缸口。 宋酒则是往里面走去,突然看见一道亮光照射在地板上。米仓要保持通风干燥 分卷阅读288 分卷阅读289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89 ,这点毋庸置疑。但是要开凿这么大一个洞口,好像不大合常理。 “哎呀,你们是怎么搞的!这白米里面混的黑乎乎的东西怎么不清理干净呢?”门外传来老马嫌弃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数落刚刚那两个打扫白米的小二。 宋酒暂时不去管那个洞口的事情,提着裙角跟着宋怀风出了门。 “老马,怎么了?”宋怀风脚步匆匆的过去。 老马指着筐里的白米,方才还有点怒其不争的面孔马上换了换,指责那两个小二道:“他们两个做事不小心,我已经教训过了,老爷不用担心。” 宋酒好奇的往那个筐子里一看,竟然发现里面掺杂着许多黑乎乎的像枣核般大小的老鼠屎。她惊喜的朝宋怀风唤道:“大伯,我知道米仓的米为什么不见了!” 宋怀风见宋酒一阵风似的跑进了米仓,赶紧跟了进去。 宋酒来到那个透光的洞口前,道:“大伯,偷米的家伙就是从这个洞口进出的。” 宋怀风凑近一看,惊觉这米仓竟然会有老鼠洞。他赶紧搬开其他堵在墙边的米缸,随后发现了四个一样大小的老鼠洞。 “该死的死耗子!怎么不撑死你们,我这米仓里还剩下大半的粮食,一夜之间都被你们掏空了!”宋怀风气喘吁吁的坐在米缸的圆肚上,又是心疼又是气急败坏的说道。 宋酒等他说累了,才开口道:“大伯,眼下还是尽快去找柳家的二郎君想办法才是。至于米仓失米一事,等回家了我们再商议吧。” 宋怀风无奈的点头,费力的撑起身子往外边走去。他吩咐老马备好马车,打算丢开面子去请柳家的小辈帮忙。 宋酒见留下来的小二全都站在后院无所事事,便遣了一部分人将那些看热闹的人客气的送出去。其余的人就想办法将米仓里的老鼠洞给封住,以免老鼠再来偷米。 能将米仓一夜搬空,那老鼠的数量定不在少数。若是任由它们这么发展下去,就是堆成金山银山的白米,也不够它们吃的。 等监督着小二将米仓的老鼠洞封好,日早已过天中。顾不上吃点东西来填饱肚子,宋酒便匆匆启程回县学。 等到了县学的时候,县学的人早就走了。宋酒想着宋清盼还在王之焕那里,正要进门的时候就遇上了不丑。 不丑嘴里叼着一个香喷喷的包子,指着门外口齿不清的说道:“走了,走了!” 宋酒以为他在说已经下学了,该回去了,便笑着解释道:“不丑,我回来找王夫子的。” 不丑摇摇头,口里的包子还没嚼烂,仍旧说道:“走了!” 她这才明白过来王之焕已经带着宋清盼离开了,“王夫子去哪儿了?” 不丑指着宋酒,说道:“你家。” 第一百零一章 :争论 回到勤园,门房的人说宋清盼已经回了,是由忍冬和月心带回去的。 宋酒也就放了心,慢下脚步朝浮翠居走去。她心里想,王之焕这个人心思还算细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精于算计,所以连小事也能做到最好。她忽然觉得有一个来替她分担一些也是好的,至少她不会再像从前那样疲累。 还没到浮翠居,老太太身边的遇夏正好在路上和她遇上了。遇夏笑盈盈的迎上前来,行了礼才道:“九娘子可算是回来了,老太太那边正等着您回来呢!” 一般老太太身边的遇夏出动时,一定是大事,而且是家里人都知道的大事,所以才会派个伶俐谨慎的人来。 宋酒心中一动,猜到老太太那边一定知道了宋怀风酒楼的事情了。她也没问遇夏什么事情,只说道:“你等我一会儿,我回浮翠居换身衣裳就来!” 回了浮翠居的屋子,忍冬算着时辰已经端上了热汤,只等宋酒回来喝上一口暖暖身子。 “娘子,今儿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忍冬见宋酒进门,急忙去将她身上的披风解开。 宋酒径直朝衣橱走去,挑了件看着比较暖和的海棠红襦裙,当即换下身上的一身男装。 忍冬见她三两下就除了外衣,赶紧上来帮她。“娘子何不沐浴之后再换衣裳?” 宋酒摇头,“祖母那边正等着我过去,来不及沐浴了。” “这么急?”忍冬赶紧将襦裙递给她,“可娘子还未用饭,哪有力气去?” 宋酒穿上襦裙,任由忍冬替她系好腰带,笑道:“等我用饭了再去,祖母肯定是要生气的。” 忍冬解开宋酒束起的长发,拿起桌上的桃木梳轻轻的梳着,嘴里还在念叨:“许嘉今儿送小郎君回来,说您今日都没在县学念书……难道老太太是因为这事要责罚您?” “哪里是?大伯父的酒楼出了点乱子,叫我去看看,所以我才没在县学。祖母要是因为此事责罚我,不是还有大伯父顶着嘛!” 忍冬从镜子里看到宋酒不以为意的笑容,说道:“娘子好不容易有了空闲停下来歇息,怎么又跑去管酒楼的生意呢?您身上的病不知全好了没有,要是因为过度操劳加重了病情……” 末了,身后传来忍冬哭哭啼啼的声音。宋酒伸手拍拍她,安慰道:“我知道的,你不用担心。大伯父不过是请我帮个忙而已,不会让我去酒楼做生意的。就算我肯,祖母一定不会同意的。” 忍冬这才止了哭声,因为她知道老太太确实不会同意让宋酒去做生意。 等梳洗完毕,貂蝉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一下子钻到了宋酒的怀里。 “你这肥猫,又偷吃牛肉干了?长得这么肥又不爱动,要你何用!”宋酒揉着貂蝉的猫脖子嫌弃的说道。 貂蝉喵呜着,就是赖在她怀里不走。 忍冬找来一件新的斗篷罩在她的身上,又端来热汤让她喝了几口,这才扶着她出了浮翠居。 到静得堂的时候,天色全然暗了。老太太的屋里早就点上了烛火,照得屋外也是亮堂堂的。屋里不时传来一阵儿说话的声音,听着热闹,但不想往常那样嘻嘻哈哈的。 守门的婢女打起帘子,宋酒抱着貂蝉进门。到了里屋时,说话的声音渐渐听得清楚了,应该是几房的人都来了。 “喏,九妹来了!”宋玉恒眼尖,一眼就瞧见了宋酒海棠红的衣裳,起身去将她接了过来。 大李氏自打宋酒一进门就盯着她看,见她发间插着一对金镂空海棠花筒簪,和她身上的海棠红襦裙相得益彰。许是为了缓和一下沉闷的氛围,她笑道:“玉姝头上的海棠簪子不错,瞧着像是活物,栩栩如生!” 宋酒在县学里常和宋琳姿一块儿,却不常和大李氏以及大叔叔宋淮臣打交道,便礼貌的答谢了一句。 老太太听了大李氏赞宋酒的簪子好看,就将宋酒唤道跟前打量了一下:“这簪子手工不错,是你娘给你挑的吧?” 分卷阅读289 分卷阅读290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90 宋酒笑着点头,“祖母猜得真准,这簪子确实是母亲挑好了送来的。” 老太太满意的点头,转头对秦氏说道:“眼光不错,很衬阿姝!” 秦氏含笑谢老太太的赞赏,招来宋酒坐到自己身边。宋淮宥去乡下办事还未回来,秦氏便让宋酒坐了他的位子。 等宋酒入座,宋怀风这才有机会开口说话:“小九啊,你今日不是在酒楼说还有事情要商议吗?” 小李氏一边剥着桂圆的干壳,一边对宋怀风说道:“大哥,不是我说话杀风景。玉姝在临安才做了几年的生意,哪里懂得里边的套路?你好歹也是做了十几二十几年的生意了,怎么还问她拿主意呢!” 小李氏手里的桂圆壳被她剥得极为响亮,只听见咔擦咔擦几声,一颗黑中带褐的桂圆肉就显露在她指间。她微微抬眼见众人都盯着自己看,笑了起来:“我说得没有错啊,玉姝虽然经营过两三年的小本生意,论年纪也只和锦瑶同岁,但脑袋瓜子能有大哥精明吗?” 老太太想想觉得小李氏的话不无道理,毕竟阿姝年纪还小,问她拿主意实在是有些难为她了。 秦氏暗中握了握宋酒的手,对老太太说道:“母亲,九儿说回来商议一定是有她的道理,何不听听她怎么说。” 老太太抚着额头,另一只手摆了摆。“再看看吧,阿姝毕竟年纪还小。” 小李氏的话果然起了作用,让老太太不相信宋酒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那还能怎样?”宋怀风见一屋子的人都想不出一个好主意,更加心烦。“今日米粮的问题算是解决了,但是鼠患的问题总得有一个周全的法子赖解决吧!” 宋玉恒懒懒散散的靠在椅子上,突然开口道:“大伯,要不你去买一斤砒霜?那东西杀老鼠的威力不错!” 宋怀风皱着眉,显然不满意这个方法。“砒霜有毒,万一老鼠没杀死,反而被酒楼的小二弄到了客人的饭菜里,出了人命怎么办?” 一向不爱说话的宋琦此时也开口道:“要不找几个人守在米仓里,这样老鼠就不敢闯进去了。” 宋怀风还是摇头,“米仓这那么点儿地儿,本来就要防火防潮。万一他们哪一个不小心在里边点了火,波及整个酒楼不就完了!” 第一百零二章 :宝贝 其实宋怀风只想听宋酒一个人的意见,所以任何人说的他都觉得不满意。但是老太太觉得宋酒经验不足、能力也有限,提出来的点子估计也没有什么价值。他总不能当着面驳老太太的面子,只要一直忍着。 此刻他心里多少是有些怪小李氏多嘴的,要不是她先在老太太那儿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也不至于眼下弄得他什么法子也没有。 宋怀风越想便不自觉的钻了牛角尖,朝小李氏问道:“四弟妹,既然你说小九年纪小,想不出什么主意。依我看,你也是大人,不如帮我想想法子?” 小李氏终于停下来不再剥她的桂圆,笑道:“大哥,我就是个妇道人家,不知道酒楼里边是什么个操作法儿。再说家里就你一个人是做生意的料,我们其他人……”小李氏环视了屋子里的众人,“当真是没有这样的能力。” 一屋子人就这么干干的坐了一个时辰,到最后还是没有想出什么法子,老太太因为累了,就让众人散了。 宋酒随着秦氏一道出门,就在要往浮翠居的路去时,沈氏身边的青水突然跟了过来。 “青水,你怎么不在枫林居伺候你主子。这大冷的天儿,仔细将你自己冻着了。”秦氏见青水穿得单薄,好心提醒道。 青水忙说了句没事,便心急的向秦氏请示:“二夫人,我家夫人想要请九娘子过去一叙,您看?” 秦氏知道沈氏进来染了风寒,身子不大好,她想见九儿,大概是想找个人陪她说说话而已。沈氏在家里最疼爱的孩子就是九儿,此刻她病了,九儿去看看她也是应该的。 “九儿,你伯娘身子不好,你去陪她说说话解解闷。”秦氏暖心的拍了拍宋酒的手,“从前你伯娘帮了你不少忙,人要记得知恩图报。” 宋酒点头,辞了秦氏便朝沈氏的枫林居去。 再说蒋氏这边正挽着宋怀风的手臂从老太太院里出来,因着风大,她便娇柔的依偎在宋怀风身边。“怀风,你也别放在心上。等明儿一早我就去找小九,问她拿个主意。” 蒋氏知道方才宋怀风一心想要得到宋酒的意见,只是李仙蕙一直从旁阻拦,老太太听进了心里才没有让宋酒说话。自从上回宋怀风说他颇为欣赏宋酒之后,她后来细细想了两日,觉得这个小九确实是有真材实料的。 宋怀风此刻也没心思再去想这件事,迎着秋风吐了一口气:“再说吧。大不了这酒楼不开了,总不能因为一家酒楼坏了宋家的名声。” 当初宋怀风开这家酒楼只是为了多赚些钱,如今这笔生意有可能威胁到宋家的声誉,那么关了也无所谓。他只是不喜欢某些人的做派,仗着自家有人撑腰,便在人前横行霸道。 “四弟妹太多事了。”宋怀风望着汲雪楼的方向,两眼一眯,脑中混混沌沌的闪过一个念头。 蒋氏也不大喜欢小李氏,为了让宋怀风舒心,她便跟着附和道:“她就是嘴刁,见不得任何人活得比她自己好。就像她自己说的,是个妇道人家,你跟她置什么气?” 蒋氏觉得有些冷,更加靠近了宋怀风,手往他腰间探去。宋怀风身上有料,唯肚子那一块儿最暖和,伸手到那里去不消片刻就能暖和了。 只是今日宋怀风外头披了一件披风,多多少少有些阻碍。等蒋氏摸摸索索着过去时,不觉摸到了他身下的宝贝,她没由来的浑身一抖,一股麻酥酥的感觉窜到了头顶。 宋怀风亦是虎躯一震,脸顿时就僵住了,从紧咬的牙关漏出几个字:“人还在呢。” 蒋氏听他异样的嗓音,当下就柔媚的笑了,手下用力一揉。“今晚去我那儿?” 宋怀风此时早已将酒楼里遇到的不爽快扔到九霄云外去了,笑眯眯的把蒋氏的手从下面拉到手中。“你摸了我的宝贝,我是不是应该礼尚往来?” 说着,宋怀风一下子就往蒋氏的胸襟处探去,冰凉的指尖冻得蒋氏不由惊呼一声。很快蒋氏便钳住他的手,红了脸气息略微紊乱的说道:“死样,你急什么!” 两人急不可耐的回了蒋氏的院子,关起门来就做。 计荔和计雯两个婢女听见里面的响动,都羞红了脸捂着耳朵走开了。 宋怀风今日很猛,他将心里的所有不快都发泄在了蒋氏身上。等翻来覆去的将蒋氏蹂躏得连话也说不出了,他才疲累的睡了过去。 等宋怀风熟睡之后,蒋氏却悄悄的穿了衣裳出门了。 再 分卷阅读290 分卷阅读291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91 说沈氏这边,宋酒随着青水进了门,就见沈氏病恹恹地躺在床上,一脸苍白。 青柠站在一边替她提了提锦被,小声提醒道:“夫人,九娘子到了。” 沈氏这才睁开眼,侧身看着宋酒缓步进来的身影,低低的叫了一声:“阿姝来啦。” 宋酒见她这副病态,眼里的泪珠子哗哗的就往外掉。躺在床上的沈氏简直和她的亲娘在世时一模一样,每回自己去见娘的时候,她也会笑着说:“阿酒来啦。” 青柠见她哭成了泪人儿,急忙去劝:“九娘子快别哭了,夫人眼下刚好,你这一哭要叫夫人好一阵难受。” 宋酒赶紧擦了泪,换上笑走到床头坐下。“伯娘身子好些了?” 沈氏挣扎着要坐起来,宋酒便上前去将她扶起来,还在她身后垫了一个软枕以免她冻着。 沈氏虚弱的笑问:“刚从你祖母那儿出来?” 宋酒点头。“是,就是陪祖母聊聊,没什么大事。”宋酒猜想沈氏正在病中,老太太她们应该还瞒着宋怀风酒楼的事情。 “行了,你就别瞒我了。”沈氏拉着宋酒的手说道:“酒楼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只是不能去老太太那儿,就不晓得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宋酒见她在病中还牵挂着宋怀风的事情,有点于心不忍。方才在老太太那儿其实什么东西也没讨论出来,老太太担心她年纪小,点子不好;而大伯父又嫌这嫌那的,到底还是没有达成一致。 为了安抚沈氏,宋酒说了句违心的话:“伯娘不用担心,大伯父一定能找到法子解决问题的。您就安心养病,其他的事情都不要操心。” 沈氏咳了两声,叹道:“哪能不操心啊,我都替他操了十几二十年的心了,也不差这一两天。” 第一百零三章 :桃花 沈氏的病不重,就是有心结未解。 宋酒离去的时候,偷偷问了青水:“伯娘病了,大伯父可有来看过?” 青水偷偷往屋里瞧了瞧,失望的摇摇头。 宋酒最终还是将解决酒楼鼠患的法子说给沈氏听了,于情于理她都会说的。只是她这次对大伯父有些寒心,沈氏病了也不忘替他张罗一切,他却不来看一眼。更令她失望的是,第二日/她才知道大伯父昨夜去了蒋氏的院子,天明了才出来。 不过当宋酒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做不了什么,因为她也病了。 夜里在风里吹得太久,回到浮翠居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再加上她还未沐浴,就让忍冬烧了热水。谁知她竟然在浴桶里睡着了,等到水冷却了她才一个激灵醒过来。 第二日,她就恹恹的躺在床上,哪儿也去不了。 张大夫来看过,说是也染了风寒。他按着宋酒身上还有余毒未清来衡量,斟酌之后开了方子。等到要离去的时候,张大夫好心提醒宋酒道:“九娘子,你的身子可不是铁打的,万望保重。有很多事情还等着你去处理,可千万别倒下了。” 等张大夫离去之后,宋酒躺在床上胡思乱想起来。她觉得应该找柳衾帮个忙,查一查这个张大夫的身份。 想起柳衾,她又想起了看柳衾不顺眼的许嘉。 根据王之焕的话来推测,许嘉是他身边的人,而自己又是在半路上见到许嘉的,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当时有一段路本该有盗贼出没,而他们却能安然通过。 忍冬从外头进来,见宋酒正躺着出身,悄声问:“娘子在想什么?” 宋酒喃喃道:“男人。” 忍冬噗嗤一笑:“娘子是闲得无聊,净说起胡话了!” 宋酒浑身都是软绵绵的,说话也带着浓浓的鼻音。她起不来也动不了,只得朝着外边的忍冬喊道:“忍冬,你去叫许嘉进来,我有话问他。” “娘子等病好了再问也不迟,怎的偏要挑在这个时候问呢?”忍冬在屏风外收拾着衣裳,嘴里却能得空说话。 “你叫他来就是,趁眼下我记起来了。等会儿药熬好了,我喝了就睡了,怎么记得?” 忍冬只好出门去将许嘉喊进来。 眼看着就要入冬了,许嘉再怎么强壮也不能总待在外面吹风。所以宋酒就让他住到东边的小阁子里,一来方便他保护宋清盼,而来也方便忍冬她们去找他。 片刻,许嘉就抱着剑进来了。不过他却在外间的炉子边上站了一会儿,等身上的寒气都烤散了才进来。 因为床前有屏风隔着,许嘉见不到里面的情况,就抱手关切的问道:“娘子可还好?” 宋酒浓浓的鼻音又响起来:“还好,就是一点风寒。” “娘子找我有事?” 宋酒“嗯”了一声,翻了个身对着外边说:“许嘉,你还没想起以前的事情吗?” 许嘉一怔,知道她要问什么了。他淡淡的回道:“没有。娘子难道想要我回去?” “就是瞎问,你不要放在心上。”宋酒拨弄着纱帐的下摆,有些不舍的说道:“什么时候你想起以前的事情了,想要回到王之焕身边去,我不会拦你的。这是我以前对你的承诺,我决不食言。” 许嘉听出了宋酒的不舍,心下一暖。其实他也舍不得这个主子,舍不得可爱的小主子。他记不起自己以前是什么模样,但是他很喜欢如今的自己,他可以保护着自己想保护的人,这样的感觉很好! 月心呼着气进门,见许嘉在,怔愣一下便绕到宋酒的床前:“娘子,药煎好了。” 许嘉识趣的退了出去,既然他知道了宋酒的态度,心里也就安心了。不管他以后能不能恢复记忆,他都会留在宋酒身边,保护好小郎君。 宋酒喝了药,没多久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不再是以往惊心动魄的噩梦,而是一个美好得不能再美好的梦。等梦醒了,天色早已黑了。 屋里点了一盏灯,床边坐着一个人。宋酒以为是忍冬,便伸手去推:“忍冬,我饿了。” 那个人影突然凑近,抬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烧退了就好。” 宋酒听这声音有些熟悉,觉得在哪儿听过,但是刚醒过来脑子还是一片混乱,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么快就将我忘了?还是说屋里太暗,你没认出来?” 宋酒绞尽脑汁想了又想,才想起这个总爱闯进人屋子的人是谁。 “王之焕,你这行径是跟什么人学的?” 王之焕倒在她的身边,在她耳边自豪的说道:“我自己想的!” “你真是不要脸!” 王之焕低声道:“我不要脸的事可多着呢,你要不要一一试一下?” 宋酒满不在意的挑衅道:“比如?” 王之焕突然撑起身子,“比如这个。” 两片不温不凉的唇突然覆了上来,一阵幽幽的桃花香钻进了鼻中。宋酒想自己 分卷阅读291 分卷阅读292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92 的风寒大概是好了,否则怎么可能闻到花的香味。可是浑身上下都使不上力气,只能任由上面这个人胡作非为。 呼吸渐渐急促,她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开始燃烧起来,热得她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她有些紧张,害怕自己一下子喘不过气来,所以她费尽了力气才抓住了他的衣袖,像溺水的人一样往上面扬起脑袋。 可是她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动作惹来了更大的麻烦,上面的那个人以为她是在回应自己,欣喜的加深了这个吻。那两片桃花瓣先是在她唇角亲吻了几下,忽然改变了策略,改去偷袭正面。被吻的人没有防备,一下子就让他得逞了。 宋酒只觉得有一阵麻酥酥的感觉流过四肢,舌尖也微微发颤。她尝到了桃花瓣的味道,甜甜的,似乎还带着一点酒的味道。 事后,王之焕笑意盈盈的抹了一下双唇,赞叹道:“这药有点苦,好在最后都是甜的!” 宋酒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是从他发亮的眼神和含笑的声音能听出来,他很得意! 宋酒没好气的朝外间喊道:“忍冬,我饿了!”声音仍旧带着浓浓的鼻音,却又带着一点羞愤。 她觉得自己刚才一定是出现了幻觉才会觉得自己的风寒好了,而弄出这种错觉的罪魁祸首正得意的躺在自己身边。 第一百零四章 :示好 忍冬很快就准备好了吃食端进房内,她是知道王之焕在房内的,所以一点也不惊讶。 因为宋酒正在病中,吃不得油腻的菜式,便知能喝一点清淡的枣粥。王之焕贴心的从忍冬手里接过碗,用汤匙在碗里搅了几下,又低头去吹了吹,这才舀了一匙递到宋酒唇边。 宋酒含笑张嘴,接受了他的好意。 忍冬见他们两个情意正浓,笑弯了眉眼,悄悄退了出去。 “眼看着快入冬了,天寒地冻的在外面乱跑对身子不好,要是没什么事就待在房里。”王之焕一边喂她,一边关切的叮嘱。 宋酒咽下嘴里的粥,笑嘻嘻的回了句:“知道啦。” 等用过昏食没多久,第二道药又端了上来。宋酒喝了,不久又沉沉睡了过去。她其实不想睡的,但是这药效惊人,喝完就困。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了。王之焕当然是不能留在这里的,他在县学还有课要教授,在县衙里也有公务要处理,能来看她一次也是忙中偷闲。 月心正端着冒着热气的盆子进来,就听见床头有响动,就知道是宋酒醒了。她快中有序的放好盆子,走到窗边将帘子勾起。“娘子醒了?” 宋酒懒意洋洋的问了句:“什么时辰了?” 月心将另一边的帘子用钩子固定好,笑道:“现下正巳时三刻。” “都这么晚了?”宋酒撑起身子,月心赶忙去扶。 “快入冬了,天亮得晚,想是娘子以为还是辰时呢!” “阿盼呢?用过朝食没有?”宋酒一起来就担心这担心那的,连她自己也担心月心不能将她问的都一一答上来。 月心耐心的扶她起来,道:“小郎君早起了,也用过了昏食,眼下正在房中做功课呢!娘子身子还未痊愈,只管在房里养着就是。院里的大小事情,有我和忍冬两人看着呢!” 月心绞干了帕子递给宋酒擦脸,随后又从盒子里挑了些干梅花撒进水里,好让宋酒净手。这些事情都是忍冬一一教给她的,毕竟是在宋酒身边伺候的,这些可不能马虎了。 说起来忍冬这人也是心宽,宋酒以为自己用梅花泡手的习惯会让她起疑心,哪知这个小丫头根本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她肯定是以为这种事情是闺中女子常做的,就不以为意了。 正换着衣裳,忍冬抱着两株硕大饱满的黄菊进来,喜上眉梢。“娘子且看看,这菊花怎么样?” 宋酒认真瞧了几眼,见花瓣上还坠着水珠子,就知道今儿的天气阴沉。不过那水珠子在鲜艳亮丽的黄菊上挂着,看着就很鲜活,这对正在病中的人来说是最好的欣赏物儿。宋酒笑着夸了她一句:“眼光不错,赶紧找个好看的花瓶插上。” 忍冬“哎”了一声,转身就去挑花瓶了。 不消一刻钟,只见她抱着一个宝蓝色的花瓶进来,里边正插着方才那两束新采的菊花。不过忍冬的脸色不是很好,她皱着鼻子瞪着眼抱怨道:“娘子正在病中,可是有些人就是不安分,偏要到我们这里来搞事。” 月心正在替宋酒梳头,捡了重要的问:“谁来了?” “还能有谁?就是咱们许久不见的,被大郎君捡回来的娇娘呗!”忍冬将花瓶搁在长脚的花瓶几子上,没好气的说道。 宋酒见她气呼呼的模样,不禁笑道:“既然不想见她,打发她就是了,何必在这里生闷气?” “可她就是不走,一直拗在院里。说是大郎君是男儿,不方便来探病,特意遣她来的。” 月心说道:“娘子和大郎君又不熟,这探病一说未免有些牵强了。再者他有心来探病,也该请四夫人来,派这么一个身份不里不外的人来,是几个意思?” 忍冬觉得月心分析得有道理,赞同的直点头。 宋酒想了想,对忍冬道:“让她进来吧。” 见两个婢女心存疑惑,却不敢直接问,宋酒解释道:“大哥到底送了我一个貂蝉,要是这点小事都要拂他的面子,就显得我太小气了。” 忍冬知道娘子在家里的难处,将满肚子的怨气死死的压在里边,出门去将春芽领进来。 宋酒坐在榻上,腿上盖了一件秦氏送来的狐裘。月心担心她冷着,索性将汤婆子灌满了热水一并塞在她的手中。 春芽进来的时候,只觉得屋里暖烘烘的,熏得人昏昏入睡。这一冷一暖的冲击让她不由感叹,果然富贵人家的娘子生活得就是不一样。春芽一直没敢抬头,只低声下气地朝宋酒喊了句:“九娘子安好。” 宋酒自然是注意到她的不同,以前她们在义桥相遇的时候,春芽还是一个风尘女子,虽然地位低下,但尚能直视她。可眼下她已然是会成为宋家的婢女,这规矩还是要遵守的。 “大哥让你来看我,实在有心。只是我身子抱恙,不然一定亲自去答谢他上回送我一只狸花猫。” 春芽没想到宋酒不和自己叙旧,直接谈起了宋锦泽,一时茫茫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但是这满屋的热气一下子又将她冲醒了,是了,无论是在义桥还是在永嘉,她和宋酒的身份始终不对等,凭什么指望着人家和自己叙旧? 想到此,春芽的脑袋埋得更低了。“大郎君有心来看望九娘子,但是因着男女有别,只能遣婢来送些补品,还望九娘子保重身体要紧。” 宋酒一摆头,月心立即会意,上前去接了春芽带来的礼物。 “替 分卷阅读292 分卷阅读293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93 我多谢大哥一声,天也渐渐冷了,你在大哥身边伺候一定要时刻注意。”宋酒笑着说道。 春芽见她不像之前那样冷漠,加上这屋里实在太暖,她不由的也笑着回道:“婢自当谨记。”说着,她又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到身前。“九娘子,这是大郎君嘱咐婢交给您的。” 忍冬两大步过去,一把扯过她手里的纸张,转回身来交到宋酒手中。 宋酒看了两眼,明白了宋锦泽的意思。果然这探病还是带了点别的目的! 宋锦泽无非就是想留下春芽,但又担心老太太那边不肯,这才想着拉通一下自己这边的关系。拿人手软,吃人嘴短,他这招果然耍得不错。 宋酒笑着将纸递给忍冬,忍冬立即将纸还给春芽。 第一百零五章 :答谢 春芽以为宋酒拒绝了宋锦泽的请求,一颗心不由提了起来。 宋酒闲闲开口道:“大哥的意思我知道了,只是他不必这样做的。只要你认认真真学规矩,本本分分的做人,自有留下你的理由。要是你规矩学得好,我自然会跟祖母提一句,可若是学得不好,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无能为力。” 春芽也弄不清楚宋酒这是答应还是拒绝,不过话里有告诫她的成分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忍冬见不得春芽,便以宋酒病中需要休养为由将她打发走了。 只是春芽这前脚刚走,沈氏后脚就来了。 不过忍冬对沈氏的态度可比对春芽热络多了,简直一个是送瘟神,一个是迎财神。忍冬之所以会对沈氏的到来感到欢喜,无非就是沈氏是真心待宋酒好的人。她眼不瞎,知道哪些人一心赤诚,哪些人心怀鬼胎。 沈氏被忍冬的甜话儿逗得乐呵呵的,满面含春的进了宋酒的屋子。她嗓门向来大,却是不是那种令人生厌的,而是兼有着北方的豪气与南方的灵秀。 “我只道自己的病好了就万事无忧,哪里知道你这小心肝被我传染了。”沈氏看见宋酒斜斜躺在榻上,心里虽然心疼,面上却保持着微笑,免得病人看了愁容心里不痛快。 宋酒撑起身,让出了半边榻。“伯娘的病可全好了?” 沈氏伸手替她盖紧实狐裘,“都好了,只是你呀怎么也染了风寒。想是前儿夜里去我那里弄的,都怪我。” 忍冬端来热汤,递到沈氏手中:“夫人快别这么说了,怎么能是您的错儿呢?” 沈氏温柔的辞了热汤,说道:“你这屋里暖,我就不喝了。” 宋酒想着沈氏是冒着大风来的,手脚一定是冰凉的,就将手里的汤婆子给了她。“伯娘今日到我这里来,是不是大伯酒楼里的事情处理好了?” “你个机灵鬼哟!”沈氏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尖,宠溺的说道:“你说的法子确实惯用,这几天都不见老鼠出来活动了。” 宋酒点头,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 其实她给宋怀风出的主意实在很平常,就是多抓一些猫去酒楼里养着。等晚上老鼠出来活动的时候,那些猫闻到味儿了自然会伸出利爪将它们都抓了。之前宋玉恒他们提点子的时候没有想到这一点,大概是因为自小锦衣玉食的缘故,不知道家猫也是会吃老鼠的。 当然,这点对貂蝉那只大懒猫是不管用的。貂蝉只吃牛肉干,偶尔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也会吃上一两片青菜。 “对了伯娘,你记得提醒大伯一声,一旦酒楼的老鼠除完了,就得赶紧将猫抱走。”宋酒担心那些猫吃完了酒楼的老鼠之后找不到吃的,会对酒楼的厨房下手。 沈氏会意点头,“我会的,只要你说的,伯娘都会记在心里!”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沈氏又问:“你娘呢,怎么不见她来看看你?” 宋酒正想说估计是有什么事情要处理吧,忍冬就在一旁说道:“夫人今儿一大早就来看过了,只是娘子那会儿还没醒。眼下,夫人大概是和小郎君在房里做功课。” 宋酒蹙眉,嗔怪道:“怎么也不提醒我一声?我醒来那么久了,也不见你和月心哪个提起半句。” 忍冬吐舌,道:“是夫人不让说的。夫人担心您知道了,做这做那儿的费神。” 沈氏笑着劝宋酒道:“你也莫怪她们两个,你娘就是这样的人。你别瞧着她平时对你们兄妹几个不闻不问的,其实心里紧张得很。她不想对你们又宠又爱吗?自然是想的。可是她不能这么做,慈母多败儿,你娘是担心自己会对你们心软,教出没出息的儿女。” 忍冬插话道:“可我见大夫人对二郎君也极好,怎么不见二郎君是那种纨绔子弟呢?” 沈氏理了理鬓边的碎发,又好笑又好气的说道:“对锦承好那是你们现下看见的,以前我对他又是打又是骂的,旁人见了都觉得瘆得慌。我和玉露不一样,她心慈手软,我可是硬心肠。” “伯娘哪里是硬心肠,是刀子嘴豆腐心才对!”宋酒打趣道。 忍冬在一旁感慨,原来她一直错怪了秦氏。先前她觉得秦氏一点也不疼爱娘子,好像娘子不是她亲生的一样。如今她才明白,秦氏只是疼爱孩子的方式和其他人不同而已。 “对了,我今日从箱子里找到了这个!”沈氏挥手叫青柠和青水进来。 只见青柠和青水手上各抱着两匹布,一匹是桃花粉,一匹是海棠红。 沈氏从青水手里去过那匹海棠红的布匹,牵起一角在宋酒身上比对,满意的说道:“上回我见你穿那身海棠红的衣裳甚好,今儿一早青柠和青水两个在整理的时候正巧看见了,就想着拿来给你做一件冬衣。” 宋酒心下一暖,“伯娘费心了,海棠红的衣裳我都有一件了,再拿来做衣裳岂不可惜了。” “哎,你那是秋衣,我送你的是拿来做冬衣的,哪里可惜!”沈氏将海棠红布匹塞在忍冬手里,不容拒绝的吩咐道:“赶紧收好,趁着天儿还未真正冷起来,赶紧做好!” 忍冬笑着去将布匹放进衣橱。 沈氏看向青柠手中的桃花粉布匹,道:“这匹颜色太鲜了,也不适合我,就让忍冬和月心做一身新衣裳吧!” 忍冬和月心齐齐向沈氏拜谢。 留沈氏在浮翠居用过午饭后,沈氏说乏了,就由青柠和青水扶着回去了。 宋酒还念着秦氏在宋清盼房里,便遣月心去看看还在不在。 月心只带着宋清盼一人回来,“娘子,夫人早就离开了。” 宋清盼兴奋的上前来,炫耀着秦氏教他的功课。“娘亲,外祖母好厉害哦!” 宋酒含笑问:“怎么厉害了?难道有你师傅厉害?” 宋清盼觉得两个人都厉害,纠结了一小会儿才说道:“外祖母的字写得很漂亮,还能背很多的诗词!而且外祖母还很温柔,笑起来就像天上的婵娟!” 分卷阅读293 分卷阅读294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94 宋酒觉得新奇,宋清盼什么时候新学会了婵娟这个词。“阿盼,你知道婵娟是什么?” “恩!”宋清盼自豪的点头,“外祖母早晨刚教的,是天上的月亮!” 月心在一旁说道:“看来夫人很疼爱小郎君,教了小郎君不少东西!方才我去看时,发现小郎君竟然比平时多做了一半的功课!” 第一百零六章 :做客 又养了两日,宋酒的风寒才算好了。她正想着是不是该去跟老太太报个平安,顺便说自己要回县学去念书的事情。 其实去念书是假,她就是图个方便。若是不能去县学,她出勤园的机会就会越来越少,那么见苏覃和柳衾的机会就不多。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宋酒刚到静得堂的时候,老太太她们正要出门。 显然,老太太没料到宋酒会在这个时候来找她,一时间怔怔的没有说话。倒是于媪最先反应过来,笑呵呵的问:“九娘子身子刚好,怎么冒风来了?” 宋酒看着老太太身后跟着的一大群婢女,问道:“祖母要出门么?” 老太太点头,“上回你大伯的酒楼出了事情,要不是柳衾帮忙,恐怕早就关门大吉了。今日得了空闲,我也该去柳宅拜会柳老太太,答谢一番。” 宋酒上去搀扶着老太太,“祖母,我也想跟着去看看,您就带我一起去呗!”她半带点撒娇的朝老太太说着,眼神中流露出期盼。 老太太垂眸盯着那双抓着自己手臂的手,恍惚间想起了从前的日子。许久不见宋玉姝在自己眼前撒娇,老太太又是怀念又是感慨,最后她还是顺从心意点了头。 不过老太太虽然答应了,还是不忘在一路上叮嘱。虽然柳家的规矩不多,但是礼不可废,无论在哪儿都不能丢宋家的脸面。 宋酒很是乖巧的听了。 柳宅不是典型的园林住宅,外面清一色的白墙黑瓦,却又与别家的宅院不同。柳宅的宅子很豪气,至少从里到外都不是一般人家能比的。 柳老太太亲自走出门来迎接老太太,嘴里一个劲的唤着:“好姐姐,你怎么有空来看我?” 两人携手进了屋子,上座的罗汉床上早已备好了两个软垫,可见柳老太太对老太太的到来很上心。 等两位老人家都坐下了,柳老太太这才注意到宋酒也跟着来了,亲昵的问:“九娘子今日没去县学念书吗?” 宋酒摇头,含蓄一笑:“前阵子身子不大好,适才痊愈了。听说祖母要来柳老太太您这儿做客,我好玩儿,便央求祖母带我来了。柳老太太不会嫌弃我吧?” 柳老太太笑眯了眼,连连摆手道:“哪里哪里,我欢迎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弃你?”柳老太太转头惋惜对老太太说道:“可怜了我盼了好多年的孙女,到现下都没有一个影子。人家都说生男好生男好,却不知没有女儿,怎么凑成一个好字?” 老太太颔首,“是这个理,这家里没有一个女娃娃就会安静得不像话。我们活到这个年岁,不就是盼着能儿孙满堂吗?” 两个年近古稀的老太太在上座说着贴心话,一时间就将宋酒遗忘在一边。等她们想起来的时候,见宋酒仍是安安分分的坐在那里,眉目娴静,一点不耐烦的神情都没有。 柳老太太对身边的婢女吩咐道:“你们两个带着宋九娘子四处转转,我和好姐姐多说会儿话!” 老太太也有话要跟柳老太太说,觉得宋酒在这里多少有些不方便,就对宋酒嘱咐了几句:“别走远了,等会子若是找不到你,我就把你送给柳老太太做孙女儿了!” 柳老太太顿时哈哈大笑,左右不过“那敢情好”几句话。 宋酒带着忍冬和月心两个出门来,由柳家的婢女带着在柳宅里四处转转。按理她们该去西厢那边走走的,可是其中一个眼角有黑痣的婢女突然支开了另一个看起来比较老实的婢女,就带着宋酒往东厢去了。 月心察觉到不对劲,小声提醒道:“娘子,会不会有危险?” 忍冬在一旁见月心和宋酒在嘀咕,又见前头带路的婢女话又不多,心下不由窜了一股凉意。从进门的那一刹那开始,她就觉得柳家的下人似乎都很沉闷,不像宋家的下人碰到再艰难的事情也会喜笑颜开,反而带着一股丧气。 月心和宋酒说完话,快步跟上前面的婢女,客气的问道:“请问这位姐姐,我们为什么往东厢去?” 那个婢女侧过头,眼角的那颗黑痣就像是一粒老鼠屎黏在上边,再加上她的眼神没有善意,顿时给人一种阴气森森的感觉。 月心和忍冬顿时提心吊胆,生怕她要做出什么不法的举动,下意识的挡在宋酒的身前。 “再往前走就是了,有人想见九娘子。”婢女的声音听起来很淡薄,就像一具行尸走肉,能呼能吸,却没有情感。 宋酒盯着她的半边眸子看了许久,总觉得她那样的神情在哪里看过。知道婢女没有伤害她们的意思,宋酒便让忍冬和月心退开,继续往前走。 果真如婢女所说,她们没走几步,走在一座小院外停下了。 不等发问,婢女就开口了。“要见你们的人在里面。” 宋酒想既然都到这里了,索性就进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费尽心思操纵柳老太太身边的婢女,而目的只是为了见她。 院子里的风很大,吹得墙边的绿竹嗦嗦作响。软土上覆盖的枯黄竹叶被狂风一吹,快速聚拢成一团然后,然后在离地面不高的地方炸开。 宋酒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墙边的绿竹下,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这个院子阴气太重,而且看起来很久没有打理过了,所以那些枯枝败叶才能肆无忌惮的在院子里横飞。 屋子上用来糊窗的蓝纱早已褪了色,摇摇晃晃的挂在窗棂上,看着要掉了,却仍有一个角固执的依附在上边。 忍冬哆嗦着身子,睃巡着眼前的小院,小声对宋酒说道:“娘子,这里看着怪阴冷的,我们还是走吧。” 话音刚落,她们面前的房门突然发出一阵尖锐的吱呀声,像是苟延残喘的人发出的最后一声吼叫。 柳衾的衣袍被狂风吹得乱了形状,发出猎猎的声响。狂风并没有对他的双眼造成多大的困扰,他就站在门里看着门外的宋酒,启唇道:“不进来看看吗?” 宋酒站在门外,久久的注视着柳衾的面容。和前几日相比,他今日的气色不是很好,脸苍白得依稀能看见血肉下面脆弱的血脉。 宋酒的眼前突然闪过方才那个眼角有黑痣的婢女,她的皮肤也是苍白的,看不见一点血色。想着想着,她突然记起了那个神情在哪里见过。 第一百零七章 :试探 然宋酒以前跟随阿爹走南闯北的时候,见过一个老媪用摄魂的秘术操控人的心 分卷阅读294 分卷阅读295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95 智。她虽然跟随那个老媪学了一点本事,奈何学艺不精,只能维持片刻而已。 方才那个婢女脸上的神情就和她当初见过的一模一样,两眼无光,声音冷漠而无情。她忽然有些担心柳衾是不是也中了那样的秘术,就直勾勾的盯着柳衾的眼睛看了一阵。 柳衾站在门里,见宋酒久久不肯进来,以为她害怕,有心嘲笑她。“想不到平日里掌上拨千金的宋九娘子也会怕邪祟?这要是让你的对手知道了,岂不是只要装神弄鬼就能轻轻松松的将你的生意抢走?” 宋酒见他说话头头是道,两眼含光,才确定他没有中秘术。“难道经商的人就不能害怕鬼了?人都会有害怕的东西,只是各人害怕的程度不同而已。” 宋酒说着,便抬脚朝柳衾那里走去。 忍冬和月心虽然害怕,但还是一咬牙一跺脚跟着进去。 屋子里积了厚厚的灰尘,脚一落地就能留下清晰的脚印。圆桌上还铺着一张石榴红的桌布,一个结了蛛网的烛台零丁的站在上边,撑着一截没有烧完的蜡烛。四壁挂着蒙尘的字画,墙面有少数墙皮脱落,留下一些坑坑洼洼的小洞。 宋酒四下看了看,在床边最近的墙面上发现了一幅画。画上有一个婀娜多姿的女子,她的手里正拿着一块环佩,笑意盈盈的看着画外的人。这幅画似乎经常被人擦拭,所以看起来比其他的画都要干净。正因为如此,宋酒才发现画中的女子有一双明媚的蓝色眼眸。 在永嘉,有着蓝色眸子的人并不多见,所以宋酒第一眼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就惊讶的下意识喊出了声:“六姐!” 柳衾闻声走来,很是淡然的说道:“她正是宋环。” 宋酒的大脑霎时清明起来,她明白了柳衾为何要找上自己。他一直对自己说柳岑生和宋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自己却没想到宋环和柳岑生竟然是这样的关系。 就在宋酒整理思路的时候,月心却是在一旁低声啜泣。她先是微微的耸肩,努力压制着自己的哭声,但到最后她就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放声哭了起来。 宋酒被月心的哭声惊动,回头问道:“好端端的,你哭什么?” 月心抽噎道:“娘子,我只是伤心……”她指着墙上的画伤心的说道:“画上的六娘子,曾经是我姐姐的主子,我以为今生都不会有机会见她一面,不能替我姐姐伸冤。” 柳衾抢先一步问道:“你姐姐是谁?” 月心瞟了宋酒一眼,低声说道:“我姐姐名叫月初。” 宋酒更是震惊,上次在鹊桥仙听几个婢女私下谈起月初的名字,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和月心有关系。家里大大小小的婢女取个名字都是相似的,就好像青水和青柠,还有留清和留欢。听起来像是两姐妹,但是却是毫无血缘关系的两个人。 宋酒以为月心和月初也是如此,可是她想错了。 从破烂陈旧的院子出来之后,宋酒和两个婢女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老太太这边也和柳老太太说了许久的话,瞧着天色不早就要回去了。正好在出柳老太太院子的时候碰见了回来的宋酒,老太太见她们三个都吊着脸,想是此次柳家的游行并不令她们满意。 出了柳宅,上了马车之后,老太太才开口问她:“怎么,在柳家转得不尽兴?” 宋酒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恹恹的看着车壁上的花锦出神。 老太太盯着宋酒的侧脸看了一会子,找了话题自顾自说了起来。“柳家的宅子虽然比不上勤园好看,但也是有看头的。说说看,你们今日都去了哪些地方?” 宋酒一听,瞬时警醒。老太太难道是要试探自己? “能到哪儿去?”宋酒牵强的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柳家又没有女儿,我能找什么人玩儿。早知道这样无聊,我就不跟着祖母来了。” 宋酒的话越说越顺溜,干脆就继续瞎编,好让老太太以为自己今日的目的真是来玩儿一般。 老太太笑呵呵的将宋酒拉到自己身边,张开双臂搂着她。“你呀,都这个年纪了还只顾着玩儿!将来嫁到婆家去,可是要吃苦头的。” 宋酒见老太太提起这事,便有意无意的问了句:“祖母,前些日子我听母亲说您和祖父早就替我订好了婚事,可是真的?” 老太太的身子下意识的弹跳了一下,苍老的声音在宋酒的头顶响起。“你母亲告诉你也好,省得日后我们突然告诉你,你不依,又离家出走。” “那祖母给我定的是哪家的婚事?” 老太太缓缓拍着宋酒的后背,觉得告诉她也不算坏事。一来让她有个心理准备,知道自己要嫁的人是什么身份背景;二来也该让她渐渐知道自己身上担负着多大的责任,将来好振兴宋氏一族。 “是太原王氏家的五郎君,他小的时候长得眉清目秀,气度也是不凡。只是许多年未见,也不知他现下是什么模样。” 宋酒听老太太话里的意思,似乎她还不知道王之焕已经到永嘉来任知县了。不过按照宋淮宥那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子,老太太不知道也是正常。女婿和岳丈同时管理一个县,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宋淮宥没本事。宋淮宥心气儿高,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宋酒有心戏弄宋淮宥,便装作惊讶的对老太太说道:“咦,祖母,这就奇怪了!我在县学念书的时候听同窗们念叨,说是新来的知县就是太原王氏的五郎君呢!” 宋家察觉到老太太的气息加重,又添了一句不轻不重的话;“也许是我听错了,太原王氏的郎君多如牛毛,排行第五的又不止一个人。” 老太太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咬牙问:“你父亲呢,我好些天不见他来向我请安了。” 宋酒赶忙回道:“前些天出远门了,说是到乡下去。” 老太太眼下是有气撒不出,只好死死的咬紧牙关忍着。她渐渐松弛的皮肤下依稀能看见因愤怒而暴起的青筋,那闪着愤怒的目光将她气得扭曲的面容衬托得越发显眼。 宋酒暗地里一笑,就这么轻轻松松的将老太太的注意都转移到了宋淮宥身上。 第一百零八章 :二娘 这从柳家回来之后的几日,宋酒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和老太太说去县学念书的事,暂且就这么搁置了。 宋酒没事的时候就会到宋清盼的房里看他写字,宋清盼因为有王之焕的指点,字写得更上一层楼。他身量还小,便跪坐在圈椅上,手中执狼毫,有模有样的在宣纸上一笔一划的写着。 宋清盼写得极为认真,并不会三心二意。因为下月就到了他的生辰,宋酒答应会带着他和师傅一起庆祝,所以他写得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 屋内本来是暖意洋洋,但就是一瞬间的功夫,这股暖意就被突 分卷阅读295 分卷阅读296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96 然闯进来的忍冬给搅散了。 忍冬喘着气儿,像是跑了很长一段路。“娘子,出大事了!”忍冬指着静得堂的方向,咽了咽口水:“老爷他回来了,但是还带着一个女人,说是二房的二娘!” 宋酒蹭的站起身,怀里的书跌落在地上。她的每一寸目光都饱含着难以置信,宋淮宥下乡,就只为了接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回来?他将秦氏置于何地,将宋家的脸面置于何地? 忍冬隐隐察觉到宋酒身上的怒意,小心的问道:“娘子,你不要紧吧?” 宋清盼听得糊里糊涂,将狼毫搁在笔架上。“娘亲,二娘是什么意思?是两个娘亲的意思吗?” 宋酒和他闲扯了一阵,暂时不让他将注意力集中在这件事情上,然后对忍冬说道:“你留下来看着阿盼,我去一趟祖母那儿。” 忍冬忙不迭点头,赶紧接嘴道:“娘子去的时候千万不要和老爷对着来,方才我听遇夏说了,老爷眼下正和老太太置气呢!” 宋酒回房换上沈氏叮嘱着赶制出来的海棠红冬衣,再让月心取来一对金步摇插进发间,最后披上一件藕色的斗篷就出门朝静得堂去。 藕色的斗篷将她裹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见里边海棠红的衣裳。一路赶到静得堂,只见外面站了好些人,宋酒细细认了认,大房二房三房四房的婢女都在这儿。 还真是热闹! 门口的婢女挑开帘子,让宋酒进了隔扇门,而后将月心止在门外。老太太下了命令,眼下屋子里只有家里的几位主子,下人们都被遣了出来。 宋酒进里屋,第一眼就看见宋淮宥站在正中央,而在他右后方半步的距离站着一个眉目低垂的女人。 众人听见脚步声,自然而然的就转头朝宋酒看去。她身上还披着那件藕色的斗篷,因为屋里没有婢女替她除下斗篷,她就这么披着进来了。 于媪是老太太的心腹,眼下这种情况她是不用出去的。她见宋酒身上还披着斗篷,就自顾自上前去替她解了系带。 一身海棠红映入众人的眼帘。 宋淮宥身边的女人被这耀眼夺目的颜色刺了眼睛,下意识的想要挡,但又舍不得错过欣赏那衣裳上的每一个细节。她的眼睛从宋酒的领口看向两袖,又顺着往腰间、裙摆看去。每一处的做工都十分精致,尤其是那海棠花的花蕊还是用货真价实的珍珠装点的。 宋酒将女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心底一阵冷笑。看来今日这身新衣裳穿对了! “爹,您终于回来了!”宋酒笑吟吟的走到宋淮宥跟前一拜,抬头扫了一眼他身后的女人,好奇的问道:“咦,这位看起来有些眼生,是爹新买的婢女?” 宋酒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宋家的几位风度翩翩的郎君很不厚道的笑声。 宋淮宥原本在老太太面前吃了瘪,见自己的女儿此刻又来埋汰自己,终于忍不住大喝一声:“混账东西,她是你二娘!” 老太太见宋淮宥不由分说的劈头盖脸就骂宋酒是“混账东西”,气得暴跳如雷。“你才是混账东西!老娘我还没开始骂你,你倒先拿自己女儿开刀,在我这个老婆子面前摆起谱来了?” 老太太说完,重重的咳了好一会儿。 秦氏原本坐在一边不吭声,听见老太太的咳嗽声,她才像活了似的走到老太太身边轻轻的抚着背。“母亲,您慢些说话。” 秦氏的声音有些颤抖,只要是个正常人都能听出她一直在压抑着哭声。 宋酒看向秦氏,直截了当的问道:“娘,我就问你一句话。今日这位所谓的二娘要进门,你肯不肯?” 秦氏的眼神闪躲,一会儿看看黑着脸的宋淮宥,一会儿又看看宋淮宥,嗫嚅着始终没有开口。 “娘,没什么好犹豫的。”宋酒一把将宋玉恒揪起来,继续说道:“你才是爹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迎进门的正妻,凭什么在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人面前忍气吞声?你为爹生养了我、七哥还有三个人,你大可理直气壮的说你不愿意。” 宋玉恒也附和:“娘,你只管为你自己想想,那个女人是去是留全在你一句话!” “你们两个逆子给我闪开!”宋淮宥突然推开宋玉恒,幸好宋玉恒及时拉住了毫无防备的宋酒,否则宋酒一定会磕在桌角上,破相十之八九。 秦氏亲眼看见宋淮宥对两个孩子动手动脚,而她的女儿差点因为宋淮宥的蛮力而受伤。她再也忍不住了,愤然走下来,双手一把推开宋淮宥。“宋淮宥,他们是你的亲骨肉,你也下得去手!” 宋淮宥不受控制的扯住秦氏的双臂,一字一句的说道:“秦玉露,我告诉你,宋琦也是我的亲骨肉!少了这两个祸害,我还有一个儿子可以继承家业!”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说不出话来,沈氏如此,大李氏、小李氏亦是如此。唯独老太太听了这话,神色不变的坐在罗汉床上。但若是仔细看,仍旧能看出她眼里的失望。 沈氏最早反应过来,匆忙起身去稳住快要跌倒的秦氏。沈氏皱着眉头,不满地责怪宋淮宥:“二弟,你从前从来不会对音音大吼大叫的,怎么今日看起来像变了一个人!” 宋淮宥拧眉,还算客气的说道:“大嫂,这算是二房的私事,还望你不要插手。” 沈氏闻言,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了一声,甩手回了自己的位子。她要不是看在秦氏和自己交好的份上,哪里愿意去管他们的闲事?她为人再豪爽,待人再宽厚,也经不住宋淮宥这样埋汰人的! 私事私事,要真是私事就该关起门来解决,何必闹到老太太这里来? 第一百零九章 :不准 沈氏被宋淮宥气走了,在一旁一直看戏的大李氏和小李氏不由紧张起来。 小李氏暗暗观察了那个女人好一阵,她倒是好性子,任凭宋淮宥在前边替她出气,她就在身后装成受气媳妇儿的模样。对于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女人,而且是宋淮宥十分爱护的女人,小李氏有了危机感。 宋家偌大的家业,按照原来的格局来分家产,她们四房拿的也不多,全靠宋怀珉的俸禄支撑。这猛地来了一个人,而且还是打着宋琦生母的名号来的,岂不是意味着将来宋琦也有权替二房争取一份财产? 不,绝对不可以!小李氏暗暗握紧双拳,复杂纷纭的眼神几乎可以将那个女人的身上看出一个大洞。 大李氏在宋家的地位算不上举足轻重,但是她向来话不多,行事少有差错,再加上教养出了宋琳姿这个出色的宋家娘子,老太太对她也算不错。底下的人都说她赏罚有度,待人也宽厚,是个极其亲人的主子。但是鲜少有人了解,她也是一个内宅的女人,她也有自己要固守的东西。 大李氏的手肘靠在圈椅上,手中不断的 分卷阅读296 分卷阅读297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97 捻揉着一块月白色的绢帕,双眼盯着地上的那块火红的地毯出神。 宋淮宥身后的那个女人以为大李氏一直在盯着她的脚看,踌躇了几下,伸手将裙角往下扯了扯,暂且遮蔽住了鞋尖。 宋淮宥去接她的时候,根本来不及为她准备衣裳。她身上穿的衣裳已经是她最好的一件了,虽然有些短。这件衣裳还是十几年前宋淮宥亲手送给她的,她一直舍不得穿,想着这回到宋家一定要打扮得惊艳些,好让别人知道她这些过得不错。 可是到了勤园,她才知道乡间岁月容易过,外面的世界早就变得繁华万千了。她和宋家的几位阔气夫人一比,依旧是那么的土气。 老太太斜靠在罗汉床上,手指尖轻轻的触碰着自己丰润富态的耳垂,言词中肯:“音音,你是二房的女主人,你来决定。” 老太太叫秦氏音音,在情感态度上就是支持秦氏的。她将那个女人的去留问题交到秦氏手中,便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老太太绝对不会允许十几年前没有进宋家门的女人如今有机会进来,宋淮宥丢得起这个脸,宋家丢不起! 宋淮宥拧眉,眼神里充满了不解。“母亲,你以前分明答应过我的。只要阿琦长大成人,你就同意让蒹葭进门!” 老太太闭目端坐在罗汉床上,再也不看任何人。“那是缓兵之计,你难道不懂?当初将阿琦交给音音抚养的时候,你就该明白,宋琦这一辈子的母亲就只能是音音!” 宋淮宥见老太太死活不同意,便将目标转向了秦氏。他飞速的换了面孔,就像平时宋家上上下下都能看见的那副面孔。他声音温柔的对秦氏求道:“音音,母亲不肯,我想你会答应的对吗?毕竟阿琦是你带大的,你也不忍心他一辈子都见不到自己的亲娘。” 秦氏抬头,看宋淮宥的眼神带着寒光,直直的刺进他的心房。她不再称呼宋淮宥“宥郎”,淡淡的问:“宋淮宥,她叫什么名字?” 宋淮宥见她没有一开口就拒绝,知道此事有转机,欣喜的回道:“她姓杜,小名蒹葭。” 秦氏哼笑一声,笑里带着尖锐的讽刺。“她的小名是你取的吧?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宋淮宥,你的伊人从来都不是我!” 宋淮宥自知有愧,其实最初和秦氏缔结婚约的时候,他对秦氏是有情的。汴京有名的才女,相貌和家室都是好的,他见了也心动。可是秦氏有秦家的清高,总令他觉得自己配不上她,有一种低人一等的感觉。 成婚后的第三年,他遇上了杜蒹葭。至此以后,他才从杜蒹葭的身上找回了自信,才将从秦氏那里积蓄的自卑一一清扫干净。 宋淮宥想对秦氏说,其实自己心里是有她的,但是话一到嘴边,看到秦氏冷如欺霜的面容,又将话咽了回去。他和秦氏始终过不到一起去的,就算两人共同生养了宋玉恒和宋玉姝两个孩子,两人之间有的也只是亲情,没有海枯石烂的爱情可言。 秦氏见宋淮宥到了这个时候,仍旧像个缩头乌龟一样没有一点担当,原本还有一丝温度的心顿时就冷了。多年的夫妻情分,到今日就算全部挥霍干净了。秦氏转身,留给宋淮宥一个决然的背影。 她牵着宋酒的手,双目坚定的和两个儿女站在一起。她和宋淮宥的情分没了,但是为了两个孩子,她是绝对不会松口的! “宋淮宥,我不会准许杜蒹葭进宋家的门!” 她的手很有力,抓得宋酒的手腕生疼。宋酒离秦氏很近,清楚的看见她的眼角挂着两滴泪珠。宋酒明白秦氏的固执,她只是想要保护自己和宋玉恒。 “二哥,容我说两句话!”小李氏施施然起身,走到杜蒹葭身边转了两圈,心道:这杜蒹葭是哪点吸引了宋淮宥,竟然敢让他冒着被众人厌弃的危险坚持要迎她进门。 宋淮宥刚骂走一个沈氏,见素来不安分的小李氏又来添乱,两道眉毛顿时竖了起来。“弟妹,这是我的家事,难道你也想要插手?” 小李氏丝毫不将宋淮宥的威胁放在眼里,继续道:“难道二哥不想知道当年我遇上这等事情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反应么?” 宋淮宥两眼一眯,眼前匆匆闪过一些杂七杂八的画面。当年宋怀珉坚持要将乌氏迎进门时,小李氏好像没有闹过什么动静,而乌氏十分顺利的就进了宋家的门。宋淮宥以为小李氏是打算帮自己,心下一喜,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 乌氏当初是进了宋家的门,然而却落得个惨兮兮的下场。难道小李氏是想警告自己,只要蒹葭进了二房的大门,就会被秦玉露折磨得尸骨不存吗? 宋淮宥想着想着,眼前不自觉的闪过秦氏奸邪的笑,狠毒的手段以及扭曲的面孔,他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秦氏。 秦氏并不看他,只是别开目光替宋酒整理方才散乱的鬓发。 宋淮宥又步步紧逼,秦氏不肯让步,屋里的形势很焦灼。 突然,门外传来遇夏的通报声。“老太太,三郎君来了!” 第一百一十章 :进门 葭宋琦健步如飞的进来,随之而来的是一身的寒气。他进来的时候先是一愣,看了杜蒹葭两眼,随后依次向老太太和宋淮宥见礼。 杜蒹葭的目光自宋琦一进来就停留在他身上,片刻都没有离开过。 宋淮宥一见到宋琦,方才还是瞪眼竖眉的脸瞬间就缓和下来。宋淮宥欣喜的将宋琦带到杜蒹葭面前,“阿琦,快来见你母亲!” 老太太闭目冷冷的提醒:“她没进门,宋琦的母亲只有一个!” 宋淮宥讪讪的收回手,尴尬的站在原地。 宋琦察觉到屋里的气氛不对劲,老太太一脸厌弃的将头别向一边,连眼睛也懒得睁开。沈氏眼观鼻鼻观心的坐在坐上,嘴角挂着一丝讽刺的笑。大李氏也没有看宋淮宥他们,事不关己的绞着手里的绢帕。小李氏虽然站着,但见自己进来之后就不再说话了。 宋琦知道杜蒹葭的到来令家中的人不喜,但是她始终是自己的生母,而且父亲惦记她多年,如今入住宋家是最好的选择。一来自己需要一个真正的宋氏郎君的身份,二来他也不想被人嘲笑自己是没爹没娘的人。 宋玉恒罕见的称呼宋琦一声“三哥”,问他对此事的看法。 宋琦没有正面回答宋玉恒的问题,往前走了几步,在老太太的面前跪了下来。“祖母,念在她是我生母的份上,求您让二娘进门吧!您放心,她进宋家的门之后,母亲依旧是我的母亲,她只是我二娘。” 宋玉恒没想到宋琦竟然愿意让杜蒹葭进门,立即冲过去将他提起来,愤怒的骂道:“宋琦,你个忘恩负义之徒!娘辛辛苦苦的将你养大,你就是这么报答她的?如今爹随随便便带一个 分卷阅读297 分卷阅读298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98 女人回来,你就说她是你的生母,你要不要脸?” 宋琦的衣襟被宋玉恒死死的揪着,但他却没有生气,而是十分平静的回答宋玉恒:“七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母亲于我有养育之恩,而她却是给我生命的人。” “阿恒,放开。”老太太吐字清楚,但是话音很重:“阿琦,这件事的决定权我已经交给你母亲了。你母亲是二房的女主人,她有权决定杜蒹葭是去是留!” 宋琦扭头去看秦氏,眼神复杂。 秦氏养育他这么多年,早已像亲生母亲一样。若不是小时候机缘巧合之下听见宋淮宥提起他的身份,他应该会视秦氏如生母。只是很多事情就是这么巧,老太太喜爱宋玉恒多过喜爱他,而且被收养的儿子是不能继承宋家家产的,为了争一口气,他必须这么做! 宋琦用力扯开宋玉恒的双手,一步步走到秦氏身前,缓缓过了下去。 秦氏因为他这一跪,生生后退几步,顿时泪如涌泉,捶着自己的胸口说不出话来。 “母亲,我知道这么多年您一直视我如己出,无论衣食住行都与七弟分毫不差。可是每次出门都听见同窗在背后讥笑我,说我是没爹娘的孩子。母亲知道那种感受吗?就算有一个做官的爹,有一个书香门第的娘,我骨子里还是一个没爹娘的野孩子!” 宋酒扶着秦氏,感觉她的身子有些虚晃,赶紧让她坐下。 宋酒替秦氏开口:“三哥,外人怎么看是外人的事情。如果不是你心有芥蒂,又怎会惦记这事十几年?你知不知道你现下的做法,就是在把娘往绝路上逼!” 宋琦抬头就看见宋酒一脸的冷意,心下忖度一定要将她牵制住才行。秦氏心软,但九妹却是不好对付的。如果要让杜蒹葭留下来,就一定要秦氏点头,然后让九妹没有反驳的余地。 “九妹,你生下来就有爹娘疼爱,如何能懂这种被人遗弃的感受?”宋琦说得痛心疾首,继续对秦氏说道:“母亲你放心,只要二娘住进来,能够一辈子平安,您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话可不是这么说!”小李氏扭着细腰走过来,低头对宋琦道:“阿琦,婶婶可是过来人。你执意要这个女人住进来,恐怕日后你都要被她缠上!有些人求的不是平安,而是富贵!”小李氏的尾音拖得很长,还有意无意的瞟了杜蒹葭几眼。 “二婶不要一竿子打死一船人。”宋琦看向宋淮宥身后的杜蒹葭,见她正泪眼汪汪的看着自己,心中一直空缺的那块地方突然就被一丝柔软的东西添补上了。他坚定对小李氏说:“我相信二娘绝不会这么做!” 小李氏拨弄着自己的指甲,慢悠悠走开了。“谁知道呢!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 杜蒹葭终于有了可以开口的机会,她紧张的掐着自己的食指,迈着小步子上前来,声音细若蚊蝇:“夫人放心,我绝对没有什么企图,我来只是想要看看我的琦儿到底长得有多强壮。要是夫人不喜欢我,我这就回去。” 秦氏冷冷淡淡的回了一句:“那你请回吧。” “秦玉露,你什么意思!”宋淮宥一下子冲上来,开口就质问秦氏。 宋玉恒及时挡在秦氏的面前,眼睛直视着宋淮宥:“爹,你最好对娘客气点。你有儿子自然是什么都不怕的,可你别忘了我娘也有儿子!” “你个混账,你是老子的种!”宋淮宥一巴掌朝宋玉恒的脸打去。 老太太被这一记清脆的巴掌声惊得睁开了双眼,喊破了音:“逆子,你这是要绝自己的后吗?” 秦氏被激得忍无可忍,拉开宋玉恒,愤然抬手就给了宋淮宥一巴掌。 宋淮宥被打得发懵,不可置信的看着秦氏。成婚二十余载,秦氏从未对他动过手,今日竟然敢动手打他! “宋淮宥,我忍你忍得够久了!”秦氏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咬牙切齿的说道:“二十五年了,整整二十五年!这二十五年我为你做过多少事,十个指头不够,就算再来十个指头也数不清!七出之条我一样也没有犯过,敢问我到底哪一点对不住你?这二十五年,我起早贪黑的为你操持一切,渴了有水端在你的手上,累了有锦被盖在身上,我何时有过半句怨言?你要纳妾,可以,大可以跟我商量。但你今日的做法,真是令我感到恶心!你瞒了我二十年,二十年!哈哈哈……我秦玉露替别的女人养了二十年的儿子,听起来真是讽刺!” 第一百一十一章 :和离 你宋淮宥冷笑一声,反击道:“难道这二十五年我有亏待你吗?这二十五年,我从未跟你提过纳妾之事,让你把正妻的地位坐得稳稳当当,难道还不够吗?” 沈氏插嘴道:“二弟,你以为音音想要的只是一个正妻的位子吗?当年要不是你,她早就……” “大嫂!”秦氏喝止住沈氏的话,“你答应我不说的!” 沈氏不情愿的一甩手,无可奈何的将身子转向一边。 “宋淮宥,要让杜蒹葭进门,我可以答应。” 秦氏一开口,震惊四座。 宋酒紧张的摇着她的手,“娘,你真要让她进门?” 秦氏安抚的拍拍宋酒的手,面无表情的对他说道:“但是,我要跟你,和离!” 宋淮宥想都不想就说道:“不可能!” 秦氏步步紧逼,“那就让她滚出宋家的大门!” 杜蒹葭此刻也紧张起来,局促不安的去牵宋淮宥的衣角。宋淮宥回头见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实在不忍心再将她扔在外面不管。他亏待了杜蒹葭这么多年,不能再等了。 但是他又不能和秦氏和离,这要是让她的三个哥哥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思来想去,他始终没有找到一个好法子,不由乱了阵脚。 秦氏知道自己眼下正处于上风,顺势继续威逼:“宋淮宥,我绝对不会和她共侍一夫!当年你娶我的时候,可是亲口答应的。除非我亲口允许,否则外来的女人一律算作你的姘头!哦,对了!你大可放心,我们和离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和三位哥哥说的!” 宋淮宥眯起眼:“当真?” “这么多年,我几时骗过你?” 宋淮宥深吸一口气,双手一握紧,下定决心道:“好,我答应!” “我不答应!” 老太太由于媪搀着,颤巍巍的走下罗汉床。她之前一直在观望,是因为料定了秦氏一定不会答应宋淮宥。可是事情似乎没有朝着她预料的方向发展,秦氏竟然要和宋淮宥和离! 本朝妇女和夫家和离并没有什么不光彩,她们依旧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可是老太太不愿意让秦氏和离,也不能让她和离。在老太太的观念里,和离就等于男方被女方休了。所以她不能让宋家蒙羞,不能让宋淮宥沾上休夫的污点 分卷阅读298 分卷阅读299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299 ! 老太太好言相劝:“音音,你绝对不能和他和离啊!无论怎样都好,我求你留下来。今日一切的根源都在这个不干不净的女人身上,我替你做主,将她赶出去怎么样?” 秦氏失望的摇头,她知道老太太对自己还是有情分在的。可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在宋家待下去了,没有感情的婚姻,再继续僵持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原先她为了阿姝和阿恒两个,一直在忍。可是今日,她不想再忍了。儿子长大成人了,女儿出门历练了三年,早已练就了一番本领,不需要她再去保护了。这样也好,她才能安安心心的和宋淮宥和离。 “母亲,你不用劝我了。我为宋家奉献了二十五年的年华,已经够了。宋氏的宗祠里没有我的位置,还是留给合适的人为好!”秦氏含笑对老太太说道。 宋酒环抱着秦氏的双臂,轻声问道:“娘,你决定好了?” 秦氏决绝的点头,没有一丝的犹豫。 “那我支持你,和离!” 老太太瞪了宋酒一眼:“怎么你也跟着瞎胡闹!” 宋玉恒凑上前来,捂着被打红的侧脸说道:“祖母,九妹不是胡闹!我也支持娘和爹和离!反正我是受够了,娘以后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你是宋家的子孙,你想去哪儿!”老太太怒不可遏的问道。 宋玉恒捂着脸含沙射影的说道:“我不像某些人,少了一个爹又不是什么大事,照样活得多姿多彩!” 宋琦听了宋玉恒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他自小看着宋玉恒和宋玉姝长大,说没有感情那是骗人的。但是这点兄妹手足之情在利益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他需要的从来不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他要日后平步青云,要让所有人都臣服在他的脚下,才不枉他这二十年来的蛰伏。 秦氏催促宋淮宥:“你还不去准备笔墨?若是晚了,我反悔了,那她可就永远进不来了!” 宋淮宥恍然醒神,阔步走向门外吩咐下人去准备。 沈氏忧心忡忡的上前拉住秦氏,声音沙哑的问:“音音,你这么做不后悔吗?” 秦氏粲然一笑,眼里大放异彩。“芙灵,我其实……早就后悔了。” 沈氏一听,猛地转身背对着秦氏,手忙脚乱的掏出帕子捂着嘴无声地落泪。 秦氏上前去,温柔的劝道:“有什么好哭的?事情都过去了,这是命里该有的。” “我就是替你不值。”沈氏嘤嘤哭泣,含糊不清的话只有秦氏一人听懂了。 老太太脚步虚晃,顿时觉得眼前一阵昏花。幸好于媪及时搀扶住:“老太太,您小心些!” 秦氏闻声,不慌不忙的和于媪一同将老太太扶到罗汉床上。“母亲,事已成定局,你就算装病也不能改变。” 老太太是装的,这一点秦氏早就看出来了。 宋淮宥很快抱着笔墨进来,快速的将它们搁在桌上,全然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秦氏走下来,平生第一次对宋淮宥冷漠无情的说道:“既然都拿来了,就麻烦你再挥笔墨,写两份和离书吧!” 宋淮宥默然点头,沾了些墨,等着秦氏开口。秦氏当年是京中有名的才女,既然方才她那么说,就是要亲口说和离书的内容。 “盖说夫妻之缘,伉俪情深,恩深义重。论谈共被之因,幽怀合卺之欢。凡为夫妻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夫妇。夫妻相对,恰似鸳鸯,双飞并膝,花颜共坐;两德之美,恩爱极重,二体一心。三载结缘,则夫妇相和;三年有怨,则来仇隙。 若结缘不合,想是前世怨家。反目生怨,故来相对。似猫鼠相憎,如狼羊一处。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以求一别,物色书之,各还本道。 愿相公相离之后,重振雄风,再创伟业,巧娶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女。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秦氏念完,宋淮宥停笔问道:“你这么说,是想临别前再讽刺我一回吗?” “你若是想讽刺我,大可将此和离书最后一段改过。我希望你选聘高官之女,那是为你着想,你执意要理解成我讽刺你,我无话可说。” 宋淮宥无言以对,自行签了名字,将狼毫递给秦氏。 秦氏接过,挥手写下三字。“今日这里有这么多人作见证,日后我也不愁你想反悔了!宋淮宥,我们从此桥归桥,路归路,等我打点好行装,自会离开。到时候你想让谁住进鹊桥仙,就让她住吧。” “对了!”秦氏好心又提醒一句:“鹊桥仙这名字还是改了吧,金风玉露一相逢,终究是敌不过蹉跎岁月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再见 当杜蒹葭终于进了宋家的门,却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 老太太不待见她,当晚就让宋淮宥把她带走,不得再在自己的眼前出现。沈氏恨她将秦玉露气走,连半句恭喜的话也没有,丢下一声冷哼就离开了。大李氏和小李氏本就有亲戚关系,自然是同气连枝。这家里欢迎杜蒹葭的,就只有宋淮宥和宋琦两个人。 秦玉露因为和宋淮宥和离,便摘了宋秦氏这个头衔。当晚她没有回鹊桥仙,差遣留清和留欢两人回去打点行装,自己则是歇在了浮翠居。 翌日,宋酒以逛街散心为由,带着秦氏出门。秦氏的东西很多,一两天之内不可能收拾得清楚,自然会多逗留几日。正好宋酒也打算替她安排离开宋家之后的事,就将她哄骗出来。 “娘,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宋酒靠在秦玉露的肩头,小声问道:“你说过不会将和离的事情告诉几位舅舅,可想过之后去哪里生活?” 秦玉露爱怜的抱着她,温柔的声音几乎能滴出水来。“你放心,娘活了大半辈子,还怕照顾不了自己吗?只是苦了你和阿恒,还要继续待在宋家。” 秦玉露红了眼,她巴不得将他们兄妹两人带走,可宋玉姝和宋玉恒始终是宋家的血脉,老太太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再者他们两个跟着自己,不见得会过得比眼下好。宋淮宥不仁,但至少有老太太护着他们,宋淮宥再怎么厌弃他们兄妹两个,也绝对不会忤逆老太太的意思。 宋酒见秦氏半晌不说话,不由开口询她的意思:“娘,我有个想法,如果你觉得可行便依了我。如果不行,你再自己想办法如何?” 秦氏的下巴抵在宋酒的额头上,“你说说看。” “我想送你去临安,我在那里有一处宅子,还有一家酒楼。宅子有人看管着,酒楼也有店家负责打点,你只需要每月替我算算账就好。” 秦氏笑道:“你是担心娘会饿死?” 宋酒摇头,手指绞着腰间的束带,喃喃道:“你去那里,我能安心。” 宋酒想,临安的宅子是宋玉 分卷阅读299 分卷阅读300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00 姝买下的,酒楼也是她花钱买来经营的,眼下秦玉露遇上了麻烦,宋玉姝要是在的话,也一定会这么做的。自己这么做,不只是在替宋玉姝尽孝,也是求个心安。秦玉露到如今都还不知道宋玉姝已经死了,自己只是占据了她的躯壳替她报仇。 秦氏点头:“既然你想让我去,我便去吧。永嘉这地方我待了二十五年,许久不曾到外边去看看了,真是怀念啊。” 马车行到一间旅店门前,许嘉抬手扣了扣车板,道:“娘子,到了。” 秦玉露猛听见一个年轻的声音,顿觉不对劲。家中赶车的下人都是年过中年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年轻的人? “娘,他是我身边的人,不用担心。”宋酒掀开帘子,先行下车,随后再扶着秦玉露下来。 秦玉露甫一下车,就看见一个四肢发达的壮硕男子站在一边。两道目光有如雷电,让人见一眼就觉得有威慑力。她暗暗舒了口气,心道还好这人不是坏人,否则自己怎么放心把这样的人留在阿姝的身边。 许嘉走在宋酒身后半步的距离,说道:“娘子,花发就在这家店做事。等会儿我会想办法让他来见你,你和夫人先到房里歇息。” 宋酒点头,带着秦玉露上了楼。两人在屋里稍作休息,门外便想起了噔噔噔的敲门声。 花发欣喜的声音从外边传来:“娘子,我是花发。” “进来。” 秦玉露见又来了一个和宋酒熟稔的男子,转头问她:“他又是谁?” 宋酒并未解释,花发笑着上前来给秦玉露见了礼,寒暄道:“这位肯定就是夫人了!花发常听人谈起您,心想是什么样的美人才能生养出娘子这样的美人。今日一见,果真是不同凡响,惊为天人呐!” 秦玉露被花发的话逗笑了,掩嘴说道:“我不过是个内宅的妇人,你如何知道我?” 花发指着外面,嬉皮笑脸的回答:“自然是听外边的人说的,不过他们怎么说以后也和您没什么关系了。对了,我还未恭喜您脱离苦海呢!” 秦玉露笑而不答,宋酒眉梢一挑,问道:“你这消息够灵通的,从哪儿听来的?” 花发害羞的挠挠脑袋,“不是我消息灵通,是许嘉太老实,肚里藏不住话。被我一套,他自然就说了!” 宋酒细心观察了花发,发现他和来时大有不同。花发以前比较沉稳,但这次见他,他身上多了些市井气息。宋酒打趣道:“这才多久不见,何时学了一嘴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 花发也不怕秦玉露在这里,坦诚的回答:“这做一行人就得像一行人,老人常说的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一套,对我花发不顶用!那湿鞋的都是内心不坚定的,我可是正儿八经的,再说我娘要是见我真成了那样的人,不得气昏过去?” 宋酒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是自己让他在永嘉随意发展的,要不是信得过他,自己早就将他遣回临安去了。 说笑了一会儿,宋酒便说明来意:“花发,你看过几日能否跟店家告假,将我娘送到临安去?” 花发惊奇的问:“夫人要去临安?那娘子你呢?” “我不去,只娘一个人去。而且得你和许嘉一起将她送去,等安顿好了,你再回来。” 花发指着外头,小声的问:“许嘉不回来?” 宋酒摇头,握着秦玉露的手说道:“娘的安危全靠他,他得留在临安。” 花发了然点头,躬身退下了。 秦玉露这才开口:“玉姝啊,他们两个都是你身边用得上的人,你让他们送我去临安,叫我怎么放心?”秦玉露方才仔细想了想,能让女儿私底下差遣的定是身怀本事的人,要是一下子劝塞给了自己,万一女儿在此期间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 宋酒柔声劝道:“不碍事的,我除了去县学念书就是待在家里,能去哪里?再说还有人会保护我的,娘不必担心。” 秦氏疑惑的问:“你指的是?” 宋酒含笑看向门外的身影,“他就在门外,您想见他的话就喊一声。若是不想见,直接打发他走就是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女婿 秦玉露心里着实好奇得很,身子微微前倾,对着门外的人说道:“既然来了,还请进来见一面!” 门外的人闻言,推门而入。 秦玉露的两眼睁得很大,惊讶的出声:“是你!” 宋酒问道:“娘认识他?” 秦玉露正点头之际,王之焕已经步入房内,朝她拱手作揖道:“晚辈王之焕见过夫人。” “你就是王家的之焕?”秦玉露问了,还特意朝宋酒看去,见她点了头,又惊又喜。“之前在县衙见你,我不知你是新来的知县,真是对不住。” 王之焕含笑很是恭敬的说道:“该说对不住的人该是我才对,来永嘉上任也有一阵子了,还未曾登门拜访。上次夫人到县衙看望宋县令之时,我才知道您是阿酒的母亲。” 秦玉露对其他人的话向来敏感,听见王之焕十分自然的唤玉姝作阿酒,便问宋酒:“玉姝,你何时多了一个名字?” 宋酒腼腆的说道:“出门在外总不能用真名,因我开的是酒楼,便取了这么个小字。” 秦玉露会意一笑,“原来今日除了带我来认一认你手底下的人,还想让我这个岳母见见未来的女婿!” 宋酒再怎么脸皮厚也经不住秦玉露将事情说得这样直白,羞红了脸嗔道:“娘,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是自己来的,我可没让他来。” 王之焕含笑对秦玉露说道:“夫人,确实是我自己来的,阿酒她事先不知道。” 秦玉露见他们两人郎有情妾有意,心中悲喜交加。自己是从宋家的泥潭中挣扎出来了,可是自己的女儿却仍深陷其中。玉姝和王之焕的亲事一早就定下了,可是这注定了就是一桩暗藏阴谋的婚姻,玉姝日后嫁到王家能幸福吗? 想到自己这二十五年虚度的光阴,秦玉露有些害怕女儿步自己的后尘。她看得出王之焕的眼中有玉姝,而且那种感情很炽热。但就是这样炽热的感情令她担心,用情太深,到最后受伤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自己。 她到现在仍旧将老太爷当初说的话记得清清楚楚,宋家娘子的婚姻大事生来就不是自己能掌控的。她们注定了要被老太爷和老太太嫁到达官贵族家中,借以巩固宋氏的地位。如果这一辈的人不行,那就由下一辈的人去,直到有人能将宋氏的地位推到顶峰为止。 当初玉姝抓周抓到了算盘和奏折时,她就知道自己的女儿难逃被推到风口浪尖上的命运。所以任凭宋玉姝小时候再怎么顽劣,她也不制止。她想,如果老太爷和老太太见宋玉姝这般顽劣,实在不能成大事,一定会死心的。 分卷阅读300 分卷阅读301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01 可是老天总爱开玩笑,让她的女儿出逃到临安,还遇上了未来的夫君。 秦玉露觉得自己一定要做些什么,她要保住女儿的幸福,不能让她的一辈子和自己一样过得没滋没味的。 “玉姝,娘有些口渴,你去帮娘弄些茶水来。” 宋酒见屋里果真没有送茶水来,便出门去找小二弄壶茶水来。 等她离开,王之焕施施然问秦玉露:“夫人将她支走,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秦玉露一点头,赞道:“确实如此,既然你和玉姝走到了一起,有些话我不得不问问你。” 王之焕也不入座,“夫人但问无妨。” “你是怎样看待你们之间的婚事的?” “于王家和宋家而言,她只是权力斗争下的牺牲品。于我而言,她只是我未来的妻。” “那若是王家和宋家的人要她死,或是要你死,你该如何取舍?” “若有八成到十成的把握,我可保自己和她不死。但若是只有三成的把握,我会护她不死。” “那若是一成把握也没有呢?” 王之焕沉默良久,一字一句说道:“我做事从不会只留一成把握,我不会将自己置于死地,更不会将她置于死地。” 秦玉露认为他只是自负的表现,可是王之焕确实有自负的本事。她虽然未曾亲眼见过他的本事,但从宋淮宥那里听过不少。如果他身后没有太原王氏的背景,将女儿交给他,自己是放一百二十个心的。 “之焕,你们之间的婚事我做不了主,但是我有一事想请你答应我。若有朝一日,王家的人待她不好,烦请你给她一份和离书,放她远走高飞。” “不可能的。”王之焕笃定的回绝了秦玉露的要求,“她既已是我的人,我绝对不会将她拱手送人!夫人,今日/我可以实话跟您说,天下人眼中的王之焕未必就是真正的王之焕。我很小器,自己的东西绝对不会赠给他人,妻子自然也不行!” “那如果是她给你和离书呢?”秦玉露一针见血的问道。 王之焕怔住了。是了,自己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自己绝对不会给她和离书,但未必她就不会给。他知道她决绝起来,是做得出这样的事情的。 “夫人问了我这么多,原来是想我知难而退,退了这门婚事?”王之焕毕竟是王之焕,只要稍稍一动脑,就知道了秦玉露的目的。 秦玉露也不回避,坦然承认了。 “夫人只在这里劝我,却从未问过她的意思。您难道不想知道她到底愿不愿推掉这门婚事?夫人爱女心切的心情我理解,可是我希望夫人也能谅解我。之前在临安的时候,她险些就将我推得远远地,若不是重阳节那日表明心迹,夫人的心愿怕是早就达成了。” 正说着,宋酒已经端着茶水回来了。见王之焕还站在远处不动,笑问:“你站着腿不疼么?赶紧去坐着。” 秦玉露见她神情是那么的自然,心下一沉,知道此事已然没有转机了。心想:罢了,路是他们各自选的,走成什么样子还是得靠他们自己。 王之焕眼角的余光注意到秦玉露的脸色和缓下来,不觉笑了。 在旅店匆匆一见之后,宋酒便带着秦玉露回了勤园。 秦玉露的去意已定,剩下的就只是打点行装的事情。不过这些都交由留清和留欢她们做,再加上忍冬和月心两个热心肠的帮忙,一切准备得很顺利。 只是宋酒没有想到,在她在家陪秦玉露的时候,县学里有了变数。而且这个变数直接导致了日后宋家的第二次矛盾,也让宋酒在此后的无数岁月里想起来都不由的后悔。 第一百一十四章 :别后 秦玉露离开永嘉的时候,除了宋淮宥和杜氏没来,其余的人都聚集在了城外的十里亭中。 老太太年纪大了,不宜久站,是以坐在亭中的石凳上,下方还垫着一块暖烘烘的毯子。秦玉露就坐在她的身边,含笑对老太太说道:“母亲,以后音音不能侍奉在您身边,还请保重身体!” 老太太愁容满面,知道秦玉露无论如何也不会留下来了,万分悲戚的点头。她从手上取下一个翡翠指环放到秦玉露手中:“音音,是我宋家对不住你。怪我养了一个没出息的儿子,眼下到了这个时候也不来送送你。这指环是我珍爱之物,你放在身边也有个念想,千万别忘了我这个老婆子。” 秦玉露将翡翠指环贴身收着,去和素来相好的沈氏话别一阵,随后对急匆匆从酒楼赶来的宋怀风劝道:“大哥,虽然我已不是宋家的儿媳,但是我以芙灵好朋友的身份跟你说一句话。” 宋怀风微微喘着气,神色端正:“弟妹你且说,我听着。” “芙灵与我姐妹一场,我深知她是什么脾气。大哥与她夫妻二十几年,想必也清楚她的为人。望大哥珍之重之,不要再伤了母亲的心。” 宋怀风一怔,木然的点点头:“我知道了。” 秦玉露又走到蒋淑鱼面前,拉着她的手说了几句话,就松开了手。等她走到一边和大小李氏说话的空当,蒋氏偷偷转身摊开手掌,只见一张折叠的服服帖帖的纸躺在手心。她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走到一旁展开了信纸,不多时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秦玉露的背影,暗暗将信纸收入袖中。 话别了一圈,终于走到了宋琦的面前。 宋琦的气色不大好,许是对秦玉露心怀愧疚,秦玉露走到他跟前的时候,他一直不敢抬头。“母亲,儿子让您伤心了。” 秦玉露体贴的替他整理好有些褶皱的衣襟,淡淡的劝道:“不怪你,就算没有你,我也会和你爹和离的。以后娘不能再照顾你们兄妹三个,你身为兄长,答应娘好好照顾他们好吗?” 宋琦重重的点头,“儿子会的。” 秦玉露慨然点点头,捏了捏他的肩膀,“以后和你娘好好过!” 宋琦乍一听这话,猛地对着秦玉露跪下,吓了周遭的人一跳。没人看见他眼里蓄满了泪,却死命的忍着,他重重的朝秦玉露磕了三个响头,算是对秦玉露二十几年抚养之恩的报答。 宋酒和宋玉恒扶着秦玉露走到马车边上,深秋的风猎猎的刮着他们身上的斗篷,耳边只听见呼呼的风声。 宋酒一把抱住秦玉露,深深的吸了一口她身上的温香,闷声闷气的说道:“娘,等永嘉的事情做完了,我就去找你!” 秦玉露笑着抱紧她,面上装作坚强的说道:“傻孩子,等过完年了,你们就该去帝京了。娘在临安会好好的,你不用担心。好好和玉恒一起,兄妹两个相互扶持着,谁有难另一个就帮一把,这样娘就安心了。” 宋玉恒张开大手,一把将母亲和妹妹抱在宽敞的胸怀中。“娘,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九妹!等把该做的事情做完 分卷阅读301 分卷阅读302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02 了,我会带着九妹去找你。届时我们一家三口就能团聚了!” 送秦玉露上了马车,宋酒在马车外又叮嘱留清和留欢一路上要好生照顾着秦玉露,千万别叫她冷着饿着。 留清和留欢两个也都深深记在心里,两个婢女朝宋酒和宋玉恒深深拜了一拜:“请娘子和郎君珍重,婢和夫人在临安等着你们!” 马车很快就启程了,只留下两条长长的车轱辘印记在路上。 秦玉露一走,来送别的人便三三两两的跟着离开。唯独蒋氏落在了最后,像是故意等着宋酒。 宋酒见她一直站在马车前看着自己,遥遥的问了一句:“蒋二娘怎的还不走?” 蒋氏深深的望了宋酒一眼,高声对她说道:“你娘是真好人,我以前错怪她了!” 宋酒不知道蒋氏为什么没由来的说了这么一句话,但是听她的口气不像是有其他的意思,便不多想,紧随其后上了马车。 蒋氏身边的计荔也是摸不着头脑,从前蒋氏从不会这样夸秦氏一句的,怎么今日像吃错了药似的,竟然说秦氏是真好人。 计荔小心的将汤婆子放到蒋氏手中,不经意的一问:“二娘,怎么您今日念起二夫人的好来了?往日/您不是见不得她常哭哭啼啼,说她是个没主意的人吗?” 蒋氏将手放在汤婆子上,手指却不贴着汤婆子的表面,而是隔空感受它的热气。“这人啊当真就是这样的,知人知面不知心。有的人表面上看着很没出息,实际上她比任何人的心思都要细腻;可是有些人表面上看着纯然无害,一片忠心,可谁知道她背地里都干出了什么样的勾当!” 计荔没由来的打了一个寒颤,偷偷瞄了一眼蒋氏歪曲的嘴角,小心翼翼的问:“可是二夫人对您说了什么?” 蒋氏不语,只眼光毒辣的看着前面的车帘子,手里拔着斗篷上的白毛,狠狠的说道:“等回去了,咱们要关起门来清理门户了!家里的狐狸太多了,骚气冲天,闷得我心慌!” 计荔听得越发糊涂了,不知道蒋氏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想问,却又担心蒋氏生气,只好默默的坐在一旁不再开口。 哪知计荔不说话了,蒋氏偏偏又拉着她问:“老爷呢,我才留下来一会子的功夫,怎么就不见他的身影?” 计荔不敢欺瞒蒋氏,却又怕说了实话惹蒋氏生气,思来想去才挑了一个委婉的说法:“老爷见二夫人走了,便趁人不注意的时候骑马离开了。婢瞧老爷急匆匆的样子,想是酒楼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就没有说。” 蒋氏冷笑一声,吩咐道:“以后你和计雯两个多多注意一下老爷的动向,然后一字不落的告诉我。” 计荔想这种事蒋氏也没少让她们做,可是做这种事情也是有局限的,便为难的说:“二娘,老爷在外头的事情,我们做婢女的实在不清楚。” 蒋氏不耐烦的扶额,闭着双眼说道:“你表哥不是在酒楼做事吗?让他想办法跟在老爷身边,至于好处,少不了他的。” 计荔闻言,顿时喜笑颜开,连连点头哈腰:“是,是!我找个机会跟表哥提一下!” 第一百一十五章 :殷勤 眼看着就要入冬了,风越来越刮人面,在外头待个一刻钟都会叫人难受。勤园里各个院子的人巴不得整日都待在房里不出来,好好享受一下偷闲的乐趣。 可是有的人却是闲不住,早早的就往宋酒的院子跑。 秦玉露不过才离开一日而已,杜氏就巴巴的往宋酒跟前凑,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要避避嫌,等她心里的不痛快消磨得差不多了再来,显然杜氏并不属于那一类有脑子的。 月心本不是嘴碎的人,但见了杜氏这样没头没脑的往浮翠居跑,也免不了要在宋酒面前抱怨上几句。忍冬同样气不过,虽然不知道夫人和老爷和离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但她素来嫉恶如仇,对杜氏也就没有好脸色。 两个婢女将杜氏丢在院中晾了两刻钟,这才不情不愿的去将她请进来。 杜氏也是个能忍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半点不悦。她提着一盒东西进来,笑盈盈的问候宋酒:“玉姝,我听你爹说你最爱吃核桃酥,所以将家里的特产带过来给你尝尝!” 忍冬当即就捏着腔调推却了杜氏:“二娘,您有所不知,我家娘子是不爱吃核桃酥的。” 杜氏暗中和忍冬较劲,拼死了也要将那一盒核桃酥往宋酒的桌上放。不过她的面上却表现得云淡风轻,仍旧笑着对宋酒说:“玉姝,二娘知道你心里记恨我,但这已经是不可挽回的事情了,二娘也是没有办法。” 月心从外间端进来一碟干果,摆在宋酒身边的小几上,客气的对杜氏道:“二娘,娘子确实不爱吃核桃酥的。老爷素来不怎么关心娘子的饮食起居,自然是不知道娘子的口味早就变了的,这还要劳烦二娘您回去跟老爷说一声。老爷记得的也是娘子几年前的口味儿了,这些事情还是交给我们下人操心才妥当!” 杜氏听得不是滋味,讪讪笑道:“这种事情怎么好跟老爷说呢,他是县令,家里的小事自然是由我来操持才对。” 宋酒闲闲的剥着干果,将里边的果肉都挑出来,放进一旁干净的碟子里,等会儿要交给宋清盼吃的。她很是仔细的研究着手里的干果壳,并没有空闲去理会杜氏,只淡淡的说了句:“二娘只需要操持蒹葭居的一应事务就好,我这里有祖母关照着,日子过得也好。” 自从秦玉露和宋淮宥说过鹊桥仙的名字不好之后,宋淮宥当晚就命人将鹊桥仙的匾额拆了,隔日就换上了他亲自题字的蒹葭居。 杜氏连忙接过话:“那怎么行呢,老太太上了年岁,不可能事事都照顾得周全。再说了,阿琦和你们本就是一家兄弟姊妹,我虽不是你的亲娘,但照顾你也是我的责任。” 忍冬从来没见过这么死皮赖脸的人,娘子摆明了就是不想她插手浮翠居的事情,可是她还是一个劲的往里磕,真是不知好歹。忍冬气得脑袋一灵光,悄悄地溜到宋清盼的房里,一把揪起貂蝉就往外走。 “貂蝉,里头有个难缠的人,等会儿你进去,只管朝她身上扑!最好撕烂她的一张脸皮,才能替娘子出气!”忍冬在门外叮嘱貂蝉,见貂蝉喵呜了两声这才满意的进门。 貂蝉从忍冬的怀里溜了出来,在房里四处转悠,不知不觉的就转悠到了杜氏的身边。 杜氏原是在乡下生活,见了这种狸花猫也不害怕,很是亲昵的想要伸手去抱它。“哟,你这里竟然还养着这么好看的猫!” 貂蝉见一只粗手就要碰到自己金贵的猫毛,猛地朝杜氏嘶叫了一声,吓得杜氏一缩手,拍着胸脯喊救命。 忍冬和月心在一 分卷阅读302 分卷阅读303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03 边捂着嘴偷笑,宋酒只是偷偷睨了她们两个一眼,什么也没说。 杜氏被貂蝉这么一搅和,吓得原来是来做什么的也不记得了。“玉姝,你这猫也忒野了。女儿家身边养这样的猫不好,还是养些小兔子什么的最适宜!” 忍冬憋着笑说道:“二娘你有所不知,我们家貂蝉是用来辟邪的!有他在,甭管什么牛鬼蛇神,都别想祸害我家娘子!” 杜氏也不算蠢到家,知道忍冬这是在含沙射影的说自己,不过她却不放在心上。她想,自己有的是时间和她们慢慢耗,直到将宋玉姝嫁出去了,二房的财产还不是会落到自己手中? 宋酒头也不抬的说道:“二娘,你才刚进门,想必蒹葭居还有一堆事情等着您去料理,我就不留你了。外面风大,水汽也多,您过桥的时候仔细脚下,可别摔着了。” 杜氏笑呵呵的应下了,转身冷着脸出了门。 月心还算有心,亲自将她送出了院子才折回房里。 忍冬趴在隔扇门的帘子后边看了许久,直到月心掀了帘子,她才和月心一起进了里间。 “娘子,您怎么还好心提醒她路上湿滑呢?要是我,就得看她狠狠的栽一跟头才解气!” 宋酒这才停下剥壳的动作,看着泛光的窗户,笑道:“你当真以为我是好心提醒她的?” 月心也跟着笑,解释道:“二娘刚进了屋子,我便在她回去的路上倒了好些水。等二娘回去了,定会狠狠的摔一个跟头!” 忍冬见宋酒也不惊奇,这才明白只有自己一个人蒙在鼓里,鼓着腮帮子就去挠月心的胳肢窝。“好啊,你和娘子合起伙来瞒着我!” 月心躲躲闪闪到宋酒身后,哈哈带笑:“还不是怕你嘴快,一下子说溜了。” 宋酒等她们两个玩累了,这才将几上的碟子递给月心,让她给宋清盼送去。 忍冬嘟着嘴收拾着桌上的残渣,模样甚是可爱。宋酒轻轻点了她的额头一下,“好了,大不了我让你去做一件月心不知道事情,给你补偿回来。” 忍冬两眼一亮,快速的将桌上的渣渣清扫干净,等着宋酒的吩咐。 “等会儿你去一趟掬香馆,记得避开三哥。然后你再去提醒七哥,让他防着点杜氏,千万不要搭理她。她的殷勤献得太早了,我有些担心。我对她没有什么危害,所以她才会拉下脸来拉拢我。可是七哥不同,他和三哥都是爹的亲生子,将来有同等的机会继承家产。但是在外人面前,三哥始终是抱养来的,为了增加赢面,我猜杜氏一定会有所行动。” 忍冬明了,重重的点头,趁着月心还没回来,赶紧溜了出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 :彬彬 转眼,立冬一过,天气骤冷,北风更加强劲。虽然天气转冷,但是县学是依旧要去的。 宋酒因为家中出现的一档子事,耽搁了许久没去县学,等到终于得了空闲去县学的时候,才发现县学里的人都比原来胖了一圈。 其中以罗福生最甚,罗福生本就长得浑圆分不出哪里是腰哪里是腿,如今一穿上厚实的衣裳,顿时胖成了一个团子。他几乎是一路圆滚滚的到宋酒跟前的,努力挣着不算长的脖子问道:“宋酒,你这阵子都去哪儿瞎逛了?你不知道没你在的日子,真他娘的没滋没味儿!” 罗福生是个张口炮,一开嗓就没带停的。他素来在宋酒面前以兄弟自称,自然不会注意自己形象,偶尔蹦出一两句浑话,也觉得无伤大雅。 宋酒慢悠悠的从县学的大门外走进来,她身后正好跟着宋琳姿。 罗福生在宋酒跟前不要形象,不代表他在宋琳姿面前就不要形象。宋琳姿是县学里公认的才女,谁要是能将她娶回家,那可是一件值得炫耀的美事!而且宋琳姿的模样也生得好,就是标准的大家闺秀。谁不想取个大家闺秀放到家里呢? 先前罗福生也考虑过宋酒,奈何宋酒的性子不定,只能当做朋友来深交,要是作妻子是绝对不合适的。每回见到宋酒,他就觉得像是遇到了老爹生意上的竞争对手,心里别提有多梗了。 宋琳姿见罗福生愣在门前,好奇的问:“九妹你打他了,瞧他傻乎乎的模样,都合不拢嘴了!” 宋酒回头见罗福生的嘴张得老大,口水几乎要淌到地上了,一记刀手就劈在他的后脑勺上。“你今晨是不是吃得太多了?” 罗福生回过神,赶紧掏出帕子擦嘴,含糊不清的问:“你怎么知道?” 宋酒不怀好意的挑眉:“饱暖思**呗!” 罗福生脸一僵,耳根烧得通红。他瞄了宋琳姿一眼,见她像听不懂的模样,赶紧抱着帕子溜之大吉。 门外这时又进来一人,宋酒不认得他,目光就没在他身上过多停留。倒是宋琳姿一见那人进来,一双眼睛就像黏在了他身上,怎么也挪不开。 宋酒好奇的戳了戳宋琳姿:“四姐,他是谁啊?怎么以前从没见过?” 这时,罗福生不知又从哪里冒了出来。“他就是柳卜玉,你竟然不知道?” 宋酒被他突如其来的声音一吓,下意识的就往身后踢去,一脚踢在了罗福生的膝盖上。罗福生吃痛,哇哇的在后面乱叫。 柳卜玉好心的跑去询问罗福生:“你没事吧?” 罗福生靠在柳卜玉身上,骂骂咧咧道:“宋酒,你作死啊!” “谁让你突然窜出来的!活该!”宋酒理直气壮的怼回去。 宋琳姿赶紧制止两人,劝道:“你们两个不见面还好,一见面就闹个不停。福生你也真是的,九妹没来的时候,你一个劲的说想她,等她来了又吵个不停。” 罗福生气呼呼的背过脸去,并不看宋酒。方才宋酒险些揭了他的短,他才不要和她亲近! 宋琳姿满怀歉意的对柳卜玉说道:“柳郎君,实在对不住,你这一进来就让你看了笑话。福生你是认识的,这位是我九妹。” 柳卜玉闻言,因为扶着罗福生不好行礼,就对着宋酒颔首:“在下柳卜玉。” 宋酒记得宋琳姿上回考试超过了一个人,就是柳卜玉。听说柳卜玉是县学里的才子,对他印象还算不错,便拱手作揖道:“在下宋酒。” 这柳卜玉长得文质彬彬,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全然是一个读书人。不过他长得很秀气,两道眉眼很有善意,看人时总会时不时流露出温暖的目光。 宋酒一把将罗福生从柳卜玉身上扒开,低声说道:“你也学学人家,模样虽然不好,但至少行为举止也得学个一两分吧。” 罗福生噘嘴,努力将自己的脖子往里塞。“要你管!” 宋琳姿这时已经和柳卜玉先行进去了,留下宋酒和罗福生落在后面。 罗福生一直在宋酒耳边叽叽喳喳的念叨,但是宋酒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分卷阅读303 分卷阅读304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04 。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宋琳姿和柳卜玉的身上,他们两个之间涌动着一股暗流,罗福生心粗察觉不到,但是她却感受到了。 宋酒也不知道是不是该感谢一下王之焕,要不是他以前总和自己腻歪,否则自己此刻也察觉不到柳卜玉和宋琳姿之间的不寻常。 宋酒想了想,将罗福生勾过来,问:“福生,跟你打听点事情呗!” 罗福生一脸谨慎的盯着宋酒容光焕发的脸,心中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要!要打听你找包香眠去!” “他哪有你厉害,你可是县学里的百事通,不找你找谁?” 罗福生对宋酒的夸奖毫不动容。 宋酒眼珠子一转,循循善诱:“可惜了,我刚想告诉你四姐喜爱吃什么。既然你不愿,那我就去找包香眠,他肯定乐意!” 罗福生见宋酒要走,一把拉住她的袖子,愁眉苦脸的说道:“好,你问!” 宋酒转回去,笑呵呵的问:“将柳卜玉的家底说来听听!” “啊?”罗福生惊得下巴都快掉在了地上,“宋酒,你竟然一眼就看上了人家?” “别瞎扯,赶紧说!” 罗福生见宋酒也不像对柳卜玉有一见钟情的意思,就开口说了起来。 原来柳卜玉生在穷苦人家,家中并不宽裕。好在他很会念书,家里人见有盼头,砸锅卖铁的也苦苦让他进了县学。 宋酒想柳卜玉姓柳,柳衾也姓柳,他们两家会不会有什么关系,便随口问了一句。哪知道被罗福生当成笑话笑了半日才肯罢休。 “天下姓柳的人多了去了,难道同姓的人就得是亲戚不成?”罗福生捧着便便大肚笑道:“你也不想想柳家是做什么的,他们家的脂粉生意都做到汴京去了,每日都有白花花的银子进账。你再想想柳卜玉,他家简直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了。柳家要真和柳卜玉有点什么关系,难道不会帮衬着点吗?” 宋酒一想,罗福生的消息向来可靠,不会乱说。可她又有些担心宋琳姿,一个将来要被嫁入达官贵族家里的人,在这个时候起了别样的心思,怎么算也是弊大于利的。 但这些也是她的猜测,到底有没有这回事还得观察观察再说。如果确有此事,她还能给宋琳姿提个醒,让她晓得其中的利害关系。 第一百一十七章 :有情 上半日在课室听胡夫子讲学,晌午得了空闲,宋酒便去了王之焕的院子。 王之焕今日早晨是没有课的,所以他并不在院中。宋酒打开房门进去,在房里的榻上小憩。不知是不是因为这里是他的地方,宋酒睡得格外安心,不多时便入了梦乡。 慬陪同王之焕从县衙赶回县学的院子时,不由皱眉。“郎君,屋里有人。” 王之焕看着虚掩着的房门,微微一笑。“是她来了!” 慬瞬间就懂了,识趣的待在门外没有跟进去。 轻轻推开门,王之焕就看见宋酒躺在软塌上睡得正香,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脚步声。要是放在以前,她早就警觉的翻身坐起来。 蹑手蹑足的到软塌的另一边坐下,他便摸到榻上一片冰凉。屋里太冷了,他身体硬朗没有察觉到,可是她身子弱,要是病了恐怕又得喝药。 想起她皱眉不愿喝药的模样,他觉得又是好笑又是心疼。起身去让慬找来炭火,自己又找了一件温暖的衣衫盖在她的身上。 等到屋里渐渐暖了,宋酒便苏醒了。 “你回来了?”宋酒揉着眼,迷迷糊糊的问了一句,嗓音有些沙哑,透着别样的诱惑力。她的一双鹿眼有些迷蒙,水汪汪的看着王之焕。 王之焕只觉得心头一荡,眸光闪了闪,俯身就凑近去啄了一下。接着又带着惩罚性的舔咬了一下她的下唇,才坐了回去。“下回来的时候别在这里睡,仔细冻着。要睡也得等我来了,搂着你再睡!” 宋酒听他说前半句,心里有些不开心,但听了后半句,心中又觉得像灌了蜜似的,甜过了头。她伸手拉住王之焕的衣袖,就着力坐起来。 王之焕顺势将她揽在怀中,源源不断的有热流传递到她的身上。“用过中饭了?” 宋酒点头,反问:“你呢?” 王之焕轻轻的嗯了一声,忽而添了一句:“方才才用过的。” 宋酒一听,脸蹭的发热,伸手去拧他的腰,却被他半路拦截。“什么时候学得油嘴滑舌?” 某人得意洋洋的回答道:“自然而然,不用学!” 宋酒听他提起自然而然这四个字,猛然想起宋琳姿和柳卜玉的事,就随口问了句:“柳卜玉可是你的学生?” 王之焕半晌不做声,宋酒抬头看他,就见他埋头不知在算计什么。宋酒无奈,伸手捏了捏他的两颊,“你这是吃哪门子的醋?我就是随口一问,你难道还想暗里设计他不成?” “你无端问他,我当然要算算你和他有什么关系。”王之焕将她的两手握在手心,“岳母可是将你交付给我,那你便是我的媳妇儿!只要和你有关的人,不,是男人,我都要算计算计。” 宋酒笑盈盈的看着他,觉得他小气,却又不讨厌他的小气。她靠在他胸前,说道:“今日见四姐和他的关系不一般,想着你应该知道他,这才问的。” 王之焕听了,才放宽心。“他确实是我的学生,文章做得不错,品性也好。” 宋酒见他难得夸奖一个人,心里暗笑。如果自己说是自己想知道,他不得将柳卜玉贬得体无完肤? “之前娘跟我说过,家中的几个姐妹将来都是要嫁到汴京去的。我不知四姐有没有和哪户人家订过亲,若是没有还好说,可若是订了就不好了。我也不瞒你,宋家的每一位娘子都是身兼重任,将来是要振兴宋氏一族的。我担心四姐作出令宋氏蒙羞的事情,会落得惨淡收场。” 王之焕揉着她的手指,问道:“他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宋酒摇摇头,“我今日是第一次见柳卜玉,看得不大清楚。四姐隐藏的也很好,要不是平日和你待久了,我也察觉不到。” “那你找个时机和她说一说,你的话她应该会听的。”王之焕对宋琳姿的情况多少有些了解,她是县学有名的才女,念书有一套,道理应该听得进去。 宋酒看窝在王之焕的怀里,低低的叹了一声:“我就怕他们有情,却分两笼轻烟。柳卜玉的家室不好,祖母铁定不会同意这桩婚事。若是柳卜玉有柳衾的家室,此事至少能成功一半。” 王之焕迅速的捕捉到柳衾的名字,不爽的问:“柳衾又是谁?” 宋酒仓促的“哦”了一声,“就是柳家的二郎君,重阳的时候在老太太房里见过一次。” 王之焕眯着眼问:“真的只见过一次?” 宋酒咧嘴笑了:“不信 分卷阅读304 分卷阅读305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05 ?不信我也没有法子。” 两人在一处闹了一阵,宋酒见时辰快到了,想起还有一事没有讲,就将他推到一边正襟危坐道:“小雪那日正好是阿盼的生辰,我答应了要带他来见你,你在永嘉可有别的住处?总不能将他带到这里来,要是让旁人见你对我动手动脚的,有损你夫子的形象。” 王之焕心满意足的说道:“还没过门就知道心疼人了,看来我挑夫人的眼光不错!房子有的是,知县宅子你敢不敢住?” 宋酒见他又贫嘴,懒得再去制止他,任由他去。“那小雪那日,我带着阿盼来找你。” 王之焕点头答应了。 两人说完话,宋酒便起身整理衣裳,准备回课室去上课。王之焕很是贴心的上前来帮忙,宋酒便也去帮他把微乱的衣襟抚平。 …… 下半晌上完课回到勤园,天早已黑尽。 等梳洗完毕,月心进来禀报:“娘子,大夫人那儿遣人来请你过去用昏食,您去吗?” 宋酒想着许久没有陪沈氏用饭了,点头答应,让月心先去回话,自己去找宋清盼。 宋清盼正在房里逗貂蝉玩儿,一人一猫在床上翻来滚去。貂蝉嗅到宋酒的气息,飞一般的窜到她身边,显然是要讨肉吃了。 “貂蝉,你又要吃?方才我才给过你一块!”宋清盼坐在床沿穿鞋,恨铁不成钢的鄙视貂蝉。 貂蝉浑不在意,一个劲的蹭宋酒的脚踝。 “一边儿待着去,再吃就胖成球了!”宋酒一脚将它推到一边,“以后都没肉吃了,要吃自己找去!” 貂蝉可怜兮兮的喵呜两声,猫着步子窝在床边,肥硕的身子俨然就是一团球,只是上面多了一层毛。 宋清盼蹬蹬蹬的跑到宋酒身边,仰着头问道:“娘亲,是要用昏食了吗?” 宋酒轻轻刮了刮他的鼻尖,笑道:“对呀,娘亲带你去姨祖母那儿用昏食。” “姨祖母那儿有好吃的,可是姨祖父不陪姨祖母吃饭。”宋清盼小小年纪也能看懂一些事情,但是他毕竟还小,不懂更深层次的意思。 第一百一十八章 :勾当 沈氏房里一片暖意,婢女的脸上也透着喜庆,像是有什么喜事。 青柠和青水欢欢喜喜的将宋酒和宋清盼迎进门,手脚伶俐的替两人除了斗篷,这才带着他们往里间去。 沈氏正在灯下拨着算盘,哒哒的声音很是响亮。她的另一只手里捻着一支毛笔,时不时的要往手下的簿子上添上一笔。 青柠走过去提醒道:“夫人,九娘子和小郎君到了!” 沈氏这才将手里的忙活丢在一边,笑吟吟的起身上前,先是捧着宋清盼的小脸说了一会儿话,然后才拉着他们两个入座。“伯娘方才有些忙,没来得及去迎接你们。” 宋酒跟着她坐下,诚心实意的说道:“伯娘说哪里的话,整个枫林居上下都交到您手里管着,自然是没得空闲。我们又不是外人,自己知道进来的。” 青水在帘子边上问道:“夫人,可要开饭了?” 沈氏点头,继续和宋酒说话。言谈间说起宋清盼要过生辰的事情,沈氏脸上的笑意更浓了。“那敢情好,家里好久没有喜事了,要不趁着小家伙生辰好好闹一闹?” 宋酒却是笑着摇头,拒绝了沈氏的提议。“祖母怕是不喜欢我们这样做,毕竟六姐的事情在她心里始终是个坎。” 沈氏沉吟着点头,感慨道:“是啊,老太太嘴上虽然极少提及此事,可是心里都记着。只是苦了阿盼这个孩子,连办个生辰宴也不能声张。” 宋清盼伸手拉了拉沈氏的衣袖,声音暖暖:“姨祖母,娘亲答应带阿盼出去玩儿,所以阿盼不苦!” 沈氏听了,愈发怜爱宋清盼,将他搂在自己怀中,一个劲的唤着心肝。 “既然生辰宴办不成,姨祖母就送你件礼物。” 宋清盼一向对礼物毫无抗拒力,两眼亮晶晶的,像天上的两颗星星。“姨祖母说话可要作数哦!” 沈氏哈哈的笑着,连连点头:“作数!作数!” 饭菜还没有端上来,青水却先急匆匆的进来了。瞧她的脸色,有些讳莫如深的意思,她轻飘飘的喊了一声“夫人”,明显底气不足。 沈氏正和怀中的宋清盼逗乐说笑,听见声音一抬头,见青水少有的手足无措,心里突然咯噔一声。“什么事?” 青水看了一眼宋酒,仍是支支吾吾的不肯说。 沈氏有些不高兴,她从没将小九当成外人,自然也希望下人不把小九当外人,带着冷意的说道:“说罢。” 青水想着这件事毕竟是大房的隐事,当着九娘子一个未出阁的娘子说不大好。但是夫人眼下又生气,一时间自己也拿不定主意,只好硬着头皮说了。“二娘那边派了人来,说是有点事情想请您定夺定夺。” 沈氏没说话,只等着青水继续说下去。宋酒也就眼观鼻鼻观心的坐在一边,心思却飞来飞去的绕了好几圈。 “萃莺昨夜……昨夜爬到了老爷的……床上,今晨就被二娘逮了个正着……”青水照顾着宋酒在这里,所以没怎么将话说明白。但是沈氏却听懂了,握着宋清盼的手不禁一抖。 宋酒也听懂了青水的意思,但是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只听她们说。 沈氏想了许久,脸上并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神情,仿佛早就料到了一般。“这是她自己房里的事情,让她自己处理。” 沈氏想自己虽然是大房的女主人,有权处置那些心思不正的婢女。但是蒋氏既然亲自逮了个正着,而老爷又没有什么话说,可见蒋氏在老爷面前并没有讨到什么好处,所以才想请自己出山。 哪个男人不偷腥呢?沈氏经历过了宋怀风和蒋淑鱼的事情后,早就练就了一副铜墙铁壁,只要没在她眼前出现,她也懒得管。她怕自己管得太宽,到头来戳心的只会是自己,而不是敌人。 青水在一边等得急了:“二娘还说有些事情想和您商量,您就当是去看一眼,给她提提意见。” 沈氏不清楚蒋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处置萃莺她是没什么兴趣,因为萃莺是蒋氏的人,如果因此触怒了宋怀风,自己只会自讨苦吃。但是她还是想去走一趟,毕竟蒋氏自进门到如今,还不曾请过自己去她的院子。 “小九,昏食只能你和阿盼自己用了。伯娘去你蒋二娘那里,指不定什么时辰才能回来。” 宋酒随即起身,对正皱眉的沈氏说道:“伯娘,我跟你一起去吧。万一有个不妥,我还能在一旁做个见证,免得到时候被人说闲话。” 沈氏想了想,觉得她跟着去也好。但是要让她过早的接触这等子污秽事,自己心里是千百个不愿的。 宋酒看出沈氏的心思,接着说道:“这 分卷阅读305 分卷阅读306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06 些事情我迟早要碰上的,眼下我娘又不在家里,有些事情该如何处理还是得靠伯娘教教我。” 沈氏这才点了头,吩咐青柠留下来陪着宋清盼用昏食,她带着宋酒朝蒋氏的院子去。 沈氏不放心青柠一人照顾,就将忍冬也留了下来。 蒋氏的院子离沈氏的院子也不远,绕过一个小花园就是了。只是眼下正是初冬,草木早已凋零,小花园里看着十分萧条。不过蒋氏的院子里倒是和小花园里的景色不同,显然还有一些绿意,才像是人该住的地方。 计雯抱着两臂瑟瑟发抖的站在隔扇门前,两眼望穿秋水,一直等着沈氏。她远远的就瞧见一丝微弱的火光,也不顾风大,一个劲的冲到院门前等着。 计雯没料到宋酒会和沈氏一起来,先是一愣,随即谦卑的低下头颅,脚步匆匆的将两人带到蒋氏的房里。 蒋氏的屋里不比沈氏屋里暖和,像是故意将屋子里的温度弄成这样。 宋酒挽着沈氏的手进去,就见蒋氏面上铺满了一层寒霜,冷冷的坐在铺着软和皮毛的罗汉床上。 蒋氏的面前跪着一个人,纤弱的身材,从背后看去有几分玲珑秀气的味道。有两颗圆润的珠子坠在她那丰润的耳垂下,一晃一晃的,煞是勾人浮想联翩。 听见沈氏和宋酒的脚步声,那个身穿上等料子的婢女好奇的抬起头看了一眼,见是她们,慌忙又将脑袋埋了下去。 蒋氏的嗓音像剪刀开合时发出的刺耳的响声,她轻蔑的瞥了婢女一眼,讥讽道:“怎么,以为老爷会来救你不成?你自己做出见不得人的勾当,还妄想能脱身?” 第一百一十九章 :同气 宋酒还是第一次见蒋氏这样盛气凌人的模样,觉得这样的蒋氏才是真正的蒋氏。她往地上的婢女看了一眼,圆圆的脸蛋,樱桃小嘴玲珑小鼻子,看起来是个能让人心生怜惜的人儿。 仔细端详了一番婢女的全身,宋酒觉得婢女的年纪应该和蒋氏差不多大,料想她该是沈氏在来的路上提起的萃莺。 萃莺是蒋氏身边的心腹,她伺候蒋氏很久了,只要蒋氏一抬手一动眉,她就知道蒋氏心里在想些什么。她是不怕蒋氏的,一来她资历老,有这个资本。二来老爷在她跟前保证过,要是被大娘和二娘知道了,他会来搭救自己的。所以萃莺并不心慌,很是随意的跪在地上,连神情也是淡淡的,就像是一尊菩萨。 蒋氏不和她计较,起身去把沈氏拉到罗汉床上坐好,但见到宋酒也跟着来了,想着秦氏的好,也就没说什么。 沈氏瞟了一眼萃莺,问蒋氏:“家里的事情总是要我来打理,我一个头两个大,这是你房里的事,你自己解决就好,何必来问我的意思?” 蒋氏自从接了秦玉露的信纸后,总是三天两头的东想西想,她觉得自己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对沈氏暗中使绊子。“大姐,你才是家里的女主人,而且这件事又和老爷有关联,我总不能一个人关起门来处理,得问问你的意思。” 她的声音很柔很和气,完全没有方才责骂萃莺的那种尖酸,倒像是刻意讨好。 沈氏见蒋氏突然对自己和气了,一时接受不过来,心下猜想着是不是她的圈套。心里打着算盘,沈氏的嘴上却说着:“既然老爷和她滚过了,事情该做的也做了,你该问问老爷的意思。在这个家里,能拿主意的还不是老爷?” “要是能问老爷拿主意,我何必来打扰大姐你呢?”蒋氏双手搭在沈氏的手上,刻意压低了声音:“实话跟大姐说,今晨我是当着老爷的面儿掀了他们的被子,老爷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肯定记恨上我了。” 沈氏仍旧不动心,还是和蒋氏打着太极:“老爷没说什么,看来是要留下萃莺了。你也知道老爷的心性,放着年轻貌美的人儿在你身边,只能看不能摸得有多难受。他能忍到这个时候,可见对你还是有情有义的。” 蒋氏却不这么认为,若是放在以前,她是信的。可是秦玉露离开之前给她留了信,说宋怀风和自己身边的萃莺不清不楚,让她小心防范。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不信宋怀风对自己有情有义了,他就是喜欢自己能将他伺候得舒舒服服的,能什么事情都顺着他。 宋家的男人,哪个不爱风流?也许是有的,好比宋淮臣。这个时候,蒋氏突然有些羡慕起大李氏来,虽然宋淮臣话不多,前程也混得不如何,但至少他对大李氏是一心一意的。 秦玉露和二弟宋淮宥和离之后,蒋氏的心境变了不少。再加上萃莺和自己的丈夫有一腿这事,更加让她觉得男人不可靠。她忽然有些同情起沈氏来,她眼下的感受想必沈氏当年也经受过,而且还不止一次。 蒋氏觉得心里一阵恶心,突然就不想看见萃莺了,急忙让计雯和计荔两个将她绑了,关进柴房去。 萃莺离开的时候,脸上仍旧是淡淡的,嘴角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蒋氏拉着沈氏的手,说了一句这十几年来从未说过的一句贴心话:“大姐,这十几年来是我对不住你。” 沈氏的心颤抖了一下,疑惑的盯着蒋氏的脸一直看。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让蒋氏转了性子,以致于眼下能亲昵的拉着自己说这样的话。 蒋氏暗里和沈氏争宠争了十几年,虽然沈氏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跟自己计较,但她知道沈氏心里对自己是抵触的。她隔空吩咐宋酒帮她从妆台的最底下取来藏在里边的信,对沈氏说道:“大姐,你看了信之后就会明白我为什么会这样了。” 宋酒只是整件事的旁观者,蒋氏请她帮忙拿东西,她也好心的替她拿了,交到沈氏手中。 沈氏将信将疑的展开信纸,一眼就认出了那上边正是秦玉露的笔迹。 秦玉露在信中规劝蒋氏,蒋氏身边只有宋妙柔这么一个女儿,将来宋妙柔出嫁的一应事务都需要沈氏操办,所以蒋氏不应该和沈氏闹僵。而且沈氏是正妻,是宋锦承的母亲,是老太太最看重的儿媳,无论蒋氏再怎么努力,也不会翻身做主人。 等将来宋妙柔嫁了人,蒋氏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没有儿子傍身,能倚靠的也只有沈氏一人。指望宋怀风是不可能的,因为宋怀风随时有可能再纳妾,有了新欢,他还会管蒋氏的死活? 沈氏两手颤抖的捧着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将两眼看得酸疼了,才搁下。“其实音音才是那个看得最透彻的人,所以她才会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和离。” 蒋氏听沈氏的口气,是相信了自己,不禁松了一口气。 沈氏将信递给宋酒,温和的说道:“小九,你拿去看看吧。你娘是个聪明人,这上面的道理或许对你有些用处。” 宋酒接过去,只看了一遍就将内容记住了 分卷阅读306 分卷阅读307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07 。 沈氏深深呼了一口浊气,拍了一下蒋氏的手背。“其实音音说得有道理,老爷年轻的时候是个风流人物,不然你和我也不可能嫁给他。前嫌我也不计较,就随它烟消云散吧。往后你我相互扶持、同气连枝,不要辜负了音音的一番苦心。” 宋酒见她们像至亲的两个姐妹靠在一起,心中想着是否要将那件事告诉她们,思索了一阵还是决定说出来。“伯娘,蒋二娘,有件事情我想还是要跟你们说说。娘还在勤园的时候,有一晚去了祖母那里和祖母说了彻夜的话。娘是在祖母面前帮蒋二娘说好话,我瞧祖母当时的神色,估摸着也听进去了。” 其实宋酒对她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并不感兴趣,确切来说,她对宋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不感兴趣。她的目的很简单,只想为宋玉姝报仇,然后带着宋清盼离开,找个地方过自己的逍遥日子。 她不是宋玉姝,所以对宋家的人没有多深切的感情,所以到了该舍弃的时候她不会心软。 如果宋家的人能够一团和气的生活下去,比如蒋氏和沈氏,她乐意帮忙。但如果有人要将家里搞得乌烟瘴气,只要不牵涉到她和宋清盼身上,她只旁观而不插手。 第一百二十章 :死讯 萃莺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等不到宋怀风回来就死了,她走得很安静,是被灌了一杯掺了鹤顶红的毒酒。 沈氏和蒋氏最终决定不让她活着,因为这种事情传出去不会得来几句好,只会让人笑话。 宋怀风听到消息的时候只是闷闷的喝了一大口酒,然后对着门外的霜天吐了一口气。没人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也不敢去揣度他的心思。 过了几日,宋怀风一如既往的出门做生意去了。他不说萃莺的事情,沈氏和蒋氏两人也不提,全部都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因为萃莺的事情,宋怀风也少往蒋氏的房里去了,整日就窝在书房里不知在钻研什么。起初蒋氏和沈氏还会差遣身边的婢女去问问,但是跟在宋怀风身边的随从愣是一个字都不肯蹦出来,她们渐渐的也不去管他。 天气一日日的冷起来,偌大的勤园也跟着沉寂下来。不再是往日嬉笑打闹的场景,空留东风在房顶上、在屋檐下放肆的掠过。 老太太近日身子不大好,时常要咳上好半晌,等咳完了,又昏昏沉沉的躺在罗汉床上。沈氏带着宋酒去看过一次,但没坐多久就出来了。 沈氏拢着身上带毛的斗篷,吸了一口气,白烟在寒冷的空气中打着旋。“人老了,身子就开始跟着衰败下去。纵然是有金屋银屋,也都是个物件儿,换不来硬朗的生命。” 宋酒看着沈氏的背影,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暗示着老太太快要登仙了。宋酒心里知道,自己对老太太并没有多深的感情,只是当她是一个老人,平日里尊着敬着而已。 老太太的病时好时坏,但坏也坏不到什么糟糕的程度,因为有张大夫在一旁竭力保住她的命。 可是柳老太太就没有老太太这样好命了。 这一日,宋酒正待在沈氏的房里喝茶,同在的还有蒋氏和宋妙柔。 宋妙柔一直都是一个安静的人,至少她不会像宋锦瑶那样走路都是一副横行霸道的做派。宋妙柔不爱在人前露面,就算是露面了,话也少得可怜。宋酒一直以为宋妙柔才应该是大李氏的女儿,两人同样的话不多,无论谁瞧着都会说她们是母女。 自打蒋氏和沈氏同气连枝之后,沈氏的房里渐渐有了人气儿,屋子里的各样事物也开始鲜活起来。她这里一布置得暖意洋洋,蒋氏就总爱往她这儿跑,今日倒把宋妙柔也带来了。 蒋氏见宋妙柔一直闷着不说话,心里虽然有些不高兴,但还是笑呵呵对沈氏说道:“大姐你别放在心上,妙柔自小就爱闷头念书、绣花什么的,不大会说漂亮话。” 沈氏却不放在心上,笑着回了一句:“不会说漂亮话不代表不会做漂亮事儿,妙柔从小就聪慧,我是知道的!” 宋妙柔乍一听沈氏的话,猛地抬起头来看了沈氏一眼,两个眼睛黑亮无比。宋妙柔的容貌随了蒋氏,长得很好看,不过却没有蒋氏的媚态。也许是她念的书多了,容貌和气质自然和蒋氏的有了偏差。她就像一朵娇花娴静照水,有一种朦朦胧的说不清的气质,让人看了免不得要生了保护她的心思。 宋妙柔其实什么事情都知道,只是她不愿意说。她其实也有话多的时候,不过从前都用在劝慰蒋氏这个艰苦的事项上了。如今蒋氏和沈氏是一团和气,她也就落了个清闲。 宋妙柔听了沈氏的话,不禁心道:“沈氏是个有本事的人,也难怪二娘和她争了将近二十年的光阴,怎么都赢不了她。”这么想着,她忽然生出了一点想要亲近沈氏的意思,但很快这一点心思就跑得烟消云散了。 自从懂事之后,宋妙柔觉得自己应该和家里的每一个人保持距离,因为她生来就应该是一朵纯洁的花朵,不应该让这俗世里的纷扰浸染了自己至纯的心灵。她原是想剃了三千烦恼丝去做比丘尼,可是她又舍不得蒋氏,就这么一直耽搁了。等长到了这个年纪,她忽然又不想做比丘尼了,因为她听说老太太要把自己嫁到别人家去。 对宋妙柔来说,只要嫁到别人家去就等同拥有了自由。她到如今这个年纪也不知道什么是自由,不懂为什么话本里的娘子总爱向往闺房外面的世界。所以她想去看看,就不免要在宋家多待上一两年。 蒋氏和沈氏自顾自的在一边纷纷扰扰的说话,完全没有顾虑宋酒和宋妙柔。 宋酒就静静的端详着埋头沉思的宋妙柔,觉得她有点伤春悲秋的情怀,而这种情怀恰好是自己没有的。不过宋酒却不羡慕,她做了很多年的女商人,早已将闺阁中的小心思打磨成了锋利的剑刃,伤春悲秋对她来说就像是一个笑话,过了特定的年纪就不觉得它好笑了。 柳老太太的死讯传来的时候,蒋氏和沈氏的话也说完了,正喝着冒热气的茶水润喉。闻言,屋里的人具是一愣,显然都没有料想到。 青柠请示沈氏,“夫人,这件事要不要跟老太太说?” 因为老太太近日都在卧榻,掌家的权力暂时交到了沈氏手里。 沈氏饮完最后一口茶,沉吟道:“不了,老太太今儿的身子才刚好些,说了怕她联想到自己身上,伤了身心。” 沈氏既然暂时担起了掌家的责任,去柳宅吊唁的事情自然是由她来操心。她垂眸想了许久,先是吩咐青柠去告诉于媪一声,让她封锁好消息,不要让老太太听见。 接着,沈氏叫来青水,让她准备吊唁该穿的衣裳。 忙中有序的吩咐完一切,蒋氏和宋妙柔不知道何时已经离开了。沈氏疲惫 分卷阅读307 分卷阅读308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08 的坐在软塌上,觉得有些心力交瘁。掌管一个家可不容易,光是一个吊唁的事情就足够把自己累得够呛。 见宋酒还没走,沈氏伸手将她招过来:“小九,家里的几个孩子就你办事还算稳当,明儿去吊唁,你跟着伯娘去一趟吧。” 宋酒点头答应了。 沈氏其实是找不到人随她去,才捎带上宋酒的。 宋锦泽、宋锦承、宋琦以及宋玉恒四人这些日子不知道摸到哪里去了,人影都找不到。宋怀风一连三日未归,宋淮宥和宋淮臣最近又忙,家里连个能担事儿的男人都没有,沈氏没有法子,只好让宋酒来顶替他们的位子。 第一百二十一章 :吊唁 柳宅的门前立了一个报丧鼓,沈氏带着宋酒到门前的时候,负责敲鼓的人咚咚的使劲敲了两下。鼓声很大,宅子里的人很快就听见了。 柳夫人哭嚎着出来的时候,宋酒发现她比上一次见时瘦了许多,十根细指几乎只能看见皮包骨。柳夫人对柳老太太应该是有情意的,不然也不会一下子憔悴成这副模样。 “大夫人!”柳夫人耸动着双肩一下子就扑到沈氏的怀里,这是十分悲戚的表现。 沈氏垂着脸,努力搀扶着柳夫人,嘴里劝道:“死者已矣,还请节哀顺变。” 柳夫人哭得不久,象征性的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便将沈氏和宋酒迎了进去。 柳宅里设了灵堂,白花花的帆布,火光缥缈的长明灯摆在香案上,看着真有了几分哀戚的气氛。 柳衾是柳家的独子独孙,独有他一个人跪在灵堂里,不见柳员外的身影。 宋酒想自己和柳衾也算有点交情,看着他纤瘦的背影,不忍的上前去宽慰了句:“柳老太太溘然长逝,是去天上享福了,你想开些。” 柳衾的身子动了动,嘴唇一张一合无力的说了一句:“多谢。” 宋酒念着柳老太太还送过自己胭脂,想着怎么也要上柱香,便抽了三根香捻在一起。点火、扇灭,香及额拜了三拜,宋酒将香插进香炉中。 她偏头看了柳衾一眼,发现他的气色越来越差了。上次在柳宅见他,他就是一副病态,眼下他俨然就是一个垂死之人。 柳衾的一对眼窝深深的凹陷下去,原本狭长的眉眼也失了光彩,耷拉下垂。两颊的肌肉没了踪影,只露出两边高高的颧骨,看着有些瘆人。 宋酒看过比这还吓人的场景,也不觉得他难看。“柳衾,命是自己的,你得好好攥着!活着比一切都重要!”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和柳衾说了这些话,也许是看着他死气沉沉的面容不像自己往日认识的柳衾。在她心中,柳衾应该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人,他还有事情没有做完,怎么可以死呢? 柳衾的双腿跪得有些麻了,他吃力的扭动了一下,两片干裂的嘴唇继续一张一合:“放心,我暂时还死不了。大哥的事情还没有着落,我不会有事的。”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柳老太太的棺木瞧,宋酒以为他是舍不得柳老太太,就没再劝了。 沈氏还在安慰柳夫人,两人牵着手一直说着,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宋酒还惦念着柳岑生的屋子,便悄悄带着忍冬按着记忆中的路线朝柳岑生的院子去。 忍冬也是记得路的,她知道宋酒要去做什么,心里有些发虚。柳宅原本就是阴森森的,再加上今日柳老太太的丧事,柳宅的空气变得更加诡异,她害怕会有什么邪物。 “娘子,上回不是去过一次了么,怎么还要去?”忍冬知道阻拦不住宋酒,就跟在她的身边可以找话说,借此给自己壮胆。 “上回有柳衾在,我没有多看。这次趁他在灵堂里走不开,我们偷偷去找找线索。” 宋酒一步一步的踩在柔软的枯叶上,底下传来清脆的碎裂声。柳岑生的院子渐渐出现在两人的视线里,和上次见的没什么两样。 轻车熟路的推开柳岑生的房门,没了上次漫天飞舞的灰尘扑面而来,忍冬麻利的将门虚掩上。 宋酒先是去床边看了一眼宋环的画像,这才调头去另一边的书桌上找线索。可惜一无所获,只是知道了柳岑生有才,而且书极多。 忍冬百无聊赖的蹲在圆桌边上歇脚,眼珠子四处乱瞟,她实在害怕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突然她的眼角飞快的扫过一样东西,她没看清楚是什么,又将视线挪回去看了一眼。 “娘子,你快来!”忍冬激动的朝宋酒喊道。 宋酒闻声赶过去,在忍冬的指引下顺利的摸到了桌子底下的一封信。 信是用油纸包裹起来硬塞在桌缝中间的,鼓鼓的一包,所以宋酒取出来的时候费了很大的力气。 忍冬些许认得一两个字,便和宋酒头抵着头专心致志的看着那封信的内容。不过才没看两行,她就放弃了。“娘子,信里都说了什么?” 宋酒忍着寒意快速的将信读完了,随之而来的又是一股寒意,不过这次是从心里窜上来的。 信是宋环写给柳岑生的,里面全是一片欢喜。 宋环告诉柳岑生,自己有了他的骨肉。她还说愿意抛弃宋家六娘子的身份,无论他们去哪里都好,只要一家三口在一起。 言辞间虽然有一点点的担忧,但是欢喜还是多过担心。 宋酒不知道柳岑生当时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心情如何,不过根据他把信藏在这么隐秘的地方,还用油纸包裹着,应该很珍视它。 忍冬见宋酒久久不言,轻轻推了她一下:“娘子,信里都说了什么?” 宋酒淡淡一笑:“确认了一些事情,阿盼果真是他的儿子!” 忍冬小脸一沉,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她一直都知道小郎君不是娘子的亲儿子,可是到底是谁的,她也不清楚。如今知道了,心里却不舒服。 忍冬觉得小郎君怪可怜的,没了爹又没了娘。忍冬想着,决定以后要加倍的对小郎君好,要让他知道虽然没了亲爹娘,但仍有人能疼他。 宋酒将信藏在袖中,拉着忍冬飞快的离开了柳岑生的院子。算算时辰,沈氏该找自己了。 她这次到柳宅也没算白跑,起码拿到了一点证据。但她暂时不打算将这个发现分享给柳衾,等到时机适合的时候再拿出来也不迟。 宋酒猜得不错,沈氏和柳夫人说完话之后当真到处找她。沈氏认为柳宅人多眼杂的,要是小九有个不测,她怎么对得起秦玉露离开之前的嘱托。 好在宋酒平安的出现在她眼前,她随口念了句阿弥陀佛,带着宋酒出了柳宅。 柳宅里很冷,比外头还冷。 出了柳宅,沈氏这才重重的呼了一口气:“总算出来了,这柳宅古古怪怪的,我这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 忍冬当即点头附和道:“是呀是呀,夫人也察觉到了 分卷阅读308 分卷阅读309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09 ?婢只要一进去,浑身就开始发抖。” 于是乎,沈氏和忍冬达成了共识,将没有说话的宋酒拖上马车之后赶紧离开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救命 家里的四个郎君跑出去后终于回来了一个,正是老大宋锦泽。别看他溜出去的时候无声无息的,回来的时候阵仗却很大,都快赶上敲锣打鼓娶亲了。 小李氏好久没有见到宋锦泽的影子,还没等他前脚迈进门,就把他数落了一顿。对小李氏来说,在这个家里,宋锦泽如今就是她的主心骨。 宋怀珉远在北方的汴京,就算听见什么风吹草动也赶不回来,但宋锦泽不同,他是实实在在待在家里的人。正因为有他在,小李氏才能够安安心心的盘算自己的计划。 宋锦泽小的时候总听亲娘念叨自己这里不是,那里不是,如今知道自己长大了也不顾及他的面子,心里就有些气了。他颇有些不耐烦的挥挥手:“我这不是回来了嘛!您有空担心我,还不如去关心关心八妹,她的牛脾气要是再不改,仔细到了汴京没有人敢要她!” 小李氏被宋锦泽说得哑口无言,宋锦瑶的事情确实有些棘手。虽然她近来都是本本分分的没有闯什么祸事,但是安静得不像一个正常人。 小李氏无奈的将宋锦泽牵进门,岂料宋锦泽又退了出去,指着外边的另一驾马车说道:“娘,里边还坐着我的救命恩人呢,可不能怠慢了人家!” 小李氏才不管什么救命恩人呢,她一听见救命两个字就慌得上下摸遍了宋锦泽的身子,口不择言的问:“哪里?你可有伤到哪里?快掀开让我看看!” 宋锦泽用力扯开小李氏的手,“嗨”了一声:“娘,我没什么大碍,您就是妇人之仁,目光短浅。眼下恩人正在外面受冻,你不去看看我的救命恩人,叫外人知道了怪不好意思的!” 小李氏听他说话中气十足,气色也很红润,这才相信他确实没有什么不适,就跟在宋锦泽的身后去瞧他所谓的救命恩人。 宋锦泽对着小李氏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但是对着马车内的救命恩人就不一样了,活像个狗腿子流着哈喇子问道:“恩人,我已经到家了,您下来歇歇脚吧!” 小李氏见他端的是谦恭的态度,以为里面坐的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一双眼睛也是直勾勾的盯着车帘子。 未几,只见一只十分纤柔的白玉手伸了出来,撩开车帘。紧随其后的是一头乌黑亮丽的发,等到那人的整个脑袋显露在外面时,小李氏这才看清了恩人的全貌。 是个挽着垂髫分肖髻的女子,发间点缀着金灿灿的花钿,发饰很简单却有一种清新脱俗的靓丽。上身穿着月白的交领上襦,下身是一套流水的百褶裙,走起路来有几分仙子的味道。 小李氏暗中撞了一下宋锦泽的手,问:“她就是你的救命恩人?我瞧着就比锦瑶大上一两岁而已,能救你?” 宋锦泽只勾着嘴角坦然一笑:“当然!”说完,他上前去很柔和的对着自己的救命恩人说道:“恩人,这位是我娘,是宋家的四夫人。” 女子很有礼数的朝小李氏行了礼,清凉中带着柔软的声音传来:“秋遥拜见四夫人!” 因她是宋锦泽的救命恩人,小李氏也没有为难她,客气的点点头。又见宋锦泽在一旁不住的朝自己使眼色,小李氏忍着性子对秋遥笑道:“秋遥娘子,里边请吧!” 秋遥并不居功自傲,而是谦逊的后退一步,单手一展:“夫人先请。” 小李氏对她的印象好些了,认为她很有教养。 勤园里的其他人很快就知道了宋锦泽带回来一个天仙似的救命恩人,纷纷跑到汲雪楼来看热闹。当然,老太太是没有闲心来瞧的,因为她此刻仍旧缠绵病榻,连下地的力气都没有。 自从秦玉露离开勤园之后,宋酒便很少和蒹葭居的杜氏打照面,平日里除了去县学念书,大多数都是待在沈氏的枫林居。 这次到汲雪楼看热闹,沈氏自然就将她带来了,也没有落下宋清盼。 宋锦泽是个读书人,身上没有武功,所以在外面瞎玩很容易遇到危险。这次他就是玩得太疯了,险些栽到别人设的陷阱里。好在路上遇到了秋遥,他才幸免于难。 因为秋遥长得实在太美了,他舍不得就这么看着美人如花隔云端,硬是死皮赖脸的求着秋遥到勤园住一段时日,就算是歇歇脚也是好的。他自以为这样就能找机会将秋遥彻底的留下来,好给自己做媳妇儿,所以心里高兴,面上也笑得合不拢嘴。 宋酒牵着宋清盼来的时候,就看见他一脸痴相站在门前发笑。 等到沈氏在他耳边大喊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柔和的对沈氏拱手:“伯娘来啦?” 沈氏笑呵呵的问了句:“你的恩人呢,怎么没瞧见?” 宋锦泽一听各个都来欣赏他的救命恩人,心里美滋滋的。因为他认定了秋遥会是他将来的媳妇儿,所以很乐意将她向其他人展示,借以宣示所有权。 勤园有一半儿的主子都聚集到了汲雪楼,只是杜氏还没有到。但是也没有人提及她,毕竟是后来居上的外来人,其他人都不将她看在眼里。 宋酒隔着帘子就看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站在正中央,她不确定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左思右想的跟着沈氏往前走。 及至那人身后时,宋锦泽端着嗓子介绍道:“恩人,这两位一位是我大伯娘,一位是我九妹!” 宋酒屏气凝神的看着那人的后背,先是看到半边脸,然后那人的整张脸都展现在她的眼前。 果真是秋遥! 宋酒心里震惊,却极力的克制自己的情绪。也许秋遥只是碰巧救了宋锦泽,偶然到勤园来的。 秋遥仿佛和宋酒通了心思一般,像是从来没见过她,先是对沈氏行礼,然后对着宋酒行了一个平礼。 家里的人对秋遥的到来很欢迎,因为见她举止有退有进,身上没有平民百姓身上的市井气息,算得上是一个上等人。就连平日居高自傲的宋锦瑶也不免对她高看了两眼,少见的没有挤兑人。 小李氏和秋遥交谈过一阵之后,知道她是到永嘉寻亲的,只是眼下并没有找到。小李氏就做主将她留了下来,等秋遥找到亲友了再放她离去。 秋遥想推却她的好意,但在几房夫人的轮番攻势下还是作罢了。 秋遥就在众人的盛情相邀下留在了勤园。 第一百二十三章 :生辰 小雪很快就到了,正好是宋清盼的生辰。 天气依旧是冷的,却阻挡不了宋清盼那颗活蹦乱跳的心。天未亮,他早早的就从被窝里爬起来,噔噔噔的就往宋酒的房里跑。 他身量小,跑起步来几乎没有声响,以致于月心在守夜的时候根 分卷阅读309 分卷阅读310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10 本没有察觉到他溜出去的动静。 宋酒还处于迷迷糊糊半梦半醒的状态,猛地就被一双带着凉气的小手给冻醒了。她睁眼迷蒙的一看,正是宋清盼趴在床边,笑出了咯咯咯的声音。 宋清盼见她还是迷糊,伸手去推了推:“娘亲,快起来!你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宋酒怎么可能忘了呢?只是她昨夜帮着沈氏算账,熬到半夜才去歇息,眼下真的没有什么精神头。 “阿盼,天还未亮呢!你让娘亲再歇歇,起来之后再带你去好不好?” 宋清盼从她浓浓的声音里听出了她的疲累,顿时就心软了,乖乖的站在一旁不再吵她。 宋酒才刚眯了一会儿,复又睁开眼,伸手去摸了摸宋清盼的手臂。这孩子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裳就跑出来了,想必连月心都没有惊动。 她既心疼又无奈的捏了捏宋清盼的脸,“不冷么?” 宋清盼兴奋的摇头:“不冷!想着娘亲醒来要带阿盼出去,就不冷了!” 宋酒掀开锦被的一角,温柔的说道:“上来和娘亲再躺一会儿!” “好!”宋清盼像一只灵活的小猴子,一股脑窜进了被窝,咯咯地笑着搂着宋酒的手臂。他将脸埋在宋酒的衣袖里,深深的嗅了一口:“娘亲身上好香!” 宋酒很累,但又不想坏了小寿星的兴致,迷迷糊糊的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说话。“阿盼过了生辰该几岁了?” 宋清盼早在心里酝酿了很久的答案,一下子就答了出来:“六岁!” 等他答完,宋酒昏昏的睡了。 宋清盼不甘寂寞,在有些昏黑的空间里摸索着宋酒的青丝,无聊的在手里玩着。“娘亲,你还要睡多久?” 宋酒听见了,含糊的说了一句:“天亮就起来。” 宋清盼想着自己还要再等上大约一个时辰,顿时就蔫了。他心情不好,也就管不住自己的话匣子,滔滔不绝的开始说了起来,也不管宋酒听不听得见。 “娘亲,阿盼的生辰很想和琢哥哥一起过,可是琢哥哥不在。但还好有师傅,师傅不像以前那样板着脸了。” “师傅还会笑呢,笑得好好看!” “娘亲,你说师傅会送什么礼物给我啊?” 期间,宋酒偶尔还会跟他搭上几句话,但还是敌不过睡意,直到天大亮了才醒过来。 月心醒来之后发现宋清盼不见了,吓得出了一身冷汗。等她急急忙忙感到宋酒的房里,看见床边还摆着一双小鞋,这才放心大胆的离开。 等宋酒醒了,她和忍冬一人端着热水,一人抱着一套崭新的衣裳进了门。 一阵忙碌之后,宋清盼换好了宋酒为他准备的新衣,兴奋的抱着貂蝉在屋里转圈圈。 貂蝉似乎知道今日有喜事,早早的就趴在桌上等着讨吉利,好从宋酒那里要两块牛肉干来吃。 “貂蝉贼机灵了,娘子瞧他那眼珠子,简直可以用望穿秋水来形容了!再瞧他那爪子,恨不得眼下就将牛肉干抱在爪子里!”忍冬一边替宋酒梳头,一边埋汰着貂蝉。 宋酒在铜镜了依稀看见了貂蝉贼兮兮的猫脸,笑着说道:“今日没有牛肉干给你吃!牛肉干本来就金贵,照这样的喂法,你得吃穷我!” 话是对貂蝉说的。 貂蝉一听,泄气的喵呜了一声,下巴搁在桌上,仍旧盯着宋酒的背影看。 “不过……” 貂蝉一听见宋酒说了一个不过,两只耳朵飞快的竖了起来,脑袋也很精神的立了起来。 宋酒瞧他简直就是一个猫精,忍不住吃吃笑了。“今日带你去个好地方,那儿要什么有什么,管你吃饱!” 宋清盼听说貂蝉也要跟着去,更开心了。对他来说,貂蝉就是他的兄弟,能让貂蝉吃上好东西他觉得很不错! 梳洗完毕,月心领着几个婢女将朝食端了上来。 貂蝉虽然是一只猫,但是能喝粥,所以就很有派头的趴在另一边的小几上,舌头一舔一舔的吸溜吸溜喝粥。 两人一猫不快不慢的用完朝食,沈氏就到了。 宋清盼还惦记着沈氏要送自己礼物,迎面就像她扑过去,亲昵的喊了一声:“姨祖母!” 沈氏低头看着他圆溜溜的黑眼睛,笑着从袖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我们的小寿星又长一岁了!喏,这是姨祖母送你的礼物!” 宋清盼欢快又恭敬的接过来,打开一看,正是他惦记了很久的弹弓。 沈氏温柔的将热乎乎的手掌贴在他的后颈上,笑问:“前些日子特意问了忍冬你爱玩儿什么,姨祖母特意找能工巧匠给你打造的,喜不喜欢?” 宋清盼小鸡啄米似的的点头,“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宋酒见沈氏是真的很疼爱宋清盼,操持着偌大的家事,还不忘给宋清盼准备礼物。“伯娘,可用过朝食了?” 沈氏点头,“早用过啦!听你说要出去,我也不多逗留了!”说完,她转头对宋清盼说道:“阿盼,跟你娘亲出去可要听话哦!” 宋酒牵着宋清盼到勤园门前时,就看见一辆马车停在那里。 王之焕从马车另一边走过来,难得见他穿一身有颜色的衣裳。里边是一件石青色的常服,外边一件靛青色大氅,衬得他一身贵气尽显。 宋清盼一见他,立即兴奋的朝他冲过去:“师傅!” 王之焕任由宋清盼抱着自己的腰,一双眼睛却是看着门前的宋酒,笑意盈盈。 宋酒笑着下阶来:“怎么亲自来了?” 王之焕很自然的伸手去握着她的手,温热的感觉顿时包裹了她的手背和手心。“难得一起,自然不想将时光都浪费在等待这件事上。我担心时间太短,看不够!” 他说得一本正经,却逗笑了身后的忍冬和月心。 忍冬和月心一笑,宋酒很没脾气的就红了脸。装作生气的模样瞪了王之焕一眼,嗔道:“油嘴滑舌,没个正经!” 王之焕心安理得的接受她的瞪眼,笑着将宋清盼抱上马车,然后等宋酒上去了,他才跟着上去。 忍冬和月心两人则是受宠若惊的坐上了王之焕多准备的一驾马车,想着娘子喜欢这样的人,日后的日子一定会很甜蜜。 第一百二十四章 :温情 王之焕送给宋清盼的礼物很简单,却也是极其珍贵的。宋清盼拿着王琢写给他的信,好半晌没有回过神来,只在原地一个劲的嘿嘿傻笑。 因为今天是他的生辰,宋酒也不大管他。只要忍冬和月心随时随地都跟在他身边保证他的安全,他想做什么就去做。 貂蝉显然没有他那样的好兴致,就懒懒的窝在宋酒怀里,哪里也不愿去。 “貂蝉,自己找吃的去!”宋酒抖了它几下,它仍是死死的拽着宋酒的衣裙不愿松开爪子。 王之焕伸手去 分卷阅读310 分卷阅读311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11 挠了挠貂蝉的下巴,换来的是貂蝉不情不愿的喵呜声。 “厨房里有新鲜的牛肉干,眼下去兴许还有……”他话还未说完,貂蝉就像离弦的箭,咻的一声蹿了出去。 宋酒只觉怀中一空,顿时轻快了不少。“没用的家伙,只知道吃白食!” 王之焕看着空荡荡的门口,舒心的笑了。“终于走了!” 宋酒坐在铺着羊毛毯的榻上,隔空看了他一眼,嘴角的笑若有若无。“什么叫终于走了?貂蝉在这里你不高兴?” 王之焕往她身边挪了挪,大手将她的小手包裹起来。“她们在这里总碍事……” 腰间一紧,宋酒只看见眼前的事物成一个圆弧从眼前划过,脑袋向后一仰,就看见上方的雕梁画栋。一双湿润的眼睛一下子就闯入视线,紧随而来的是一阵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阿酒……我……想你了……” 宋酒一愣,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情深意切的回应:“我也是……” 最近两人极少见面,偶尔见上了也只是匆匆擦肩,话都没有说热络又分开了。她本来没觉得有什么,经他这么一提,确实觉得自己也思念他。日想夜想,有时连做梦都会蹦出他的身影。 温热的桃花唇互相贴合,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吸声充盈了整间屋子,气温急剧上升,瞬间点燃了两人的肌肤。 衣裳摩擦发出嘶嘶的声响,逐渐凑成了一曲撩人的乐章。 宋酒只觉得两颊发烫,有一道绵柔湿滑的线条从下巴滑到了自己的脖颈,被吻过的地方火辣辣的,下面的血脉几乎要贲张开来。 耳边全是咚咚咚的心跳声…… “之焕,热……”她轻吟一声,突然觉得这样的声音不该从她的口中飘出来,害羞的别开脸不再看上边的那个人。 王之焕的手轻轻覆上她的五指,宽厚温暖的掌心让她的神智又模糊了几分,她不知道此刻正在哪里,只是幽幽的闻到了香味,那香味直将她熏得微醉。 “阿酒……你是我的……” 低低的带着十分霸道意味的声音势如破竹的闯进她的耳中,一声又一声激荡着她的脑海。她觉得天旋地转,心里有些喜悦但是又觉得不甘心,凭什么自己就是他的呢? 这么想着,她修长的手臂一下搭在他的肩上,顺势勾住他的后颈。她头脑昏昏的闭着眼,凭借着仅存的一丝理智将手攀附到他的头顶,在一声闷哼中随即拔下了他的玉簪。 乌黑的长发如瀑一般倾泄在她如玉的面庞上,挠得她的鼻尖有些发痒。 王之焕笑眼弯弯的轻哼了一声:“你又调皮!” 那两片桃花唇再次贴了上来,不如上一次那样温柔,而是添了几分惩戒的意味,激烈的在如玉的贝齿后面扫荡。 宋酒只觉得脑袋快要炸裂了,两手软绵绵的使不上劲。趁着换气的空当,她含着哭腔道:“之焕,我错了……” “哪儿错了?”循循善诱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似乎还带着得逞后的笑意。 宋酒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猛地发现他的眸子像着了火似的,如狼如豺一般紧紧的盯着自己。她顿时就怕了,害怕他又接着来“惩罚”自己,赶紧顺势道歉:“我不该……” 话未说话,她猛地惊呼一声,忍不住又呻吟了一声。 原来王之焕不知什么时候就将自己的衣带解了,此刻他的手掌和自己的胸脯只隔着一层柔软的抹胸。 宋酒感觉自己的脑子受到了接二连三的轰炸,简直快要承受不住了。早知道最开始就不顺着他了,这下可好,自己就像入虎口的小羊羔。 他的墨发披散在她的身上,将她圆润的肩头遮掩住了,偶尔只露出一星半点的白光。屋里暖洋洋的,所以宋酒并未感觉到冷意。 他的手在衣襟下滑了两下就停住了,宋酒不知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只好屏气凝神的等着。哪知他忽的埋头靠在自己的肩窝,温热的气息熏染着原本就滚烫的肌肤。他低低笑了两声,微微偏过头在她的颈上深深嘬了一口。 “疼……” 其实是不疼的,就是有一点痒。 “这一刻还是留着等到红烛高烧的时候吧!”王之焕恋恋不舍的用食指抚摸着指腹下的滑腻肌肤,叹息道:“多好的机会啊!” 说罢,他将手抽了出来,翻身躺在一旁。不过他的手却是紧紧的抱着她的腰身,一刻也不松开。 宋酒侧身,理智也渐渐回转来了。她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好看的眉眼,暗暗惊叹自己险些睡了一个仙人,不知道是不是一个罪过。 她挪过身去,在他的眼角落下一个吻,随即又在他的耳边含笑说道:“之焕,谢谢你!” 王之焕伸手抚摸着她颈上的小红斑,得意的说道:“这可是证据,等过几日消散了,我再印上一个!” “你看,都将我的衣裳弄皱了。回去要是伯娘问起来,我怎么说?”宋酒嘟着嘴没好气的轻轻捶了他一下。 “就说是貂蝉弄的,他吃了我的牛肉,就得乖乖的背黑锅!”王之焕想去替她系衣带,被她一手拍开了。 “等会儿你忍不住,我可要凶你!” 王之焕痴痴笑了:“要真忍不住,我提前先办了就是!” 宋酒没再说他,知道他只是闹着玩儿的。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腻歪,屋外忽然响起忍冬的呼声。 “娘子,娘子!有大事儿!” 宋酒赶紧翻身坐起来,飞速的整理好衣襟。 王之焕紧随其后也起身,只是一头墨发仍旧披在肩上。 房门是关着的,忍冬也不便闯进来,只得站在外边急得跺脚。“娘子,小郎君的眼睛……小郎君的眼睛有事儿!” “吱呀”一声门响,宋酒已是穿戴整齐出现在忍冬的面前。她四处看了看,没发现宋清盼的身影,赶紧问道:“阿盼呢?” 忍冬仓促的“哦”了一声,指着另一边的院子:“小郎君和月心正在那边呢!他……” 宋酒没等忍冬说完,就朝那边的院子冲过去。 第一百二十五章 :蓝眸 宋酒赶到时,见宋清盼安然无恙的站在月心身边,顿时松了一口气。 宋清盼一见到她,撒开脚丫子就朝她扑过来。“娘亲,你看我的眼睛!” 宋酒半蹲着身子,伸手将他额前的碎发撩开,一双冰蓝的眸子嵌在他的眼眶里。她心头一震,觉得不可思议! 宋清盼的眸子竟然变成了蓝色的,来之前他的眸子分明还是黑溜溜的,像两粒葡萄籽。 “师傅!师傅!你快看阿盼的眼睛!”宋清盼并不知道自己身上的不同,只是认为自己的眼睛变成了蓝色的,很新奇。 王之焕极为认真的看过他的眼睛之后,拍拍他的肩膀,夸赞了几句就让忍冬她们带着 分卷阅读311 分卷阅读312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12 他到一边继续玩。 “可需要我找师傅来替他看看?”王之焕轻轻揽着正在发愣的宋酒问道。 宋酒无知觉的点了头,等她回过神来之后又摇头。“他的眼睛瞧着不像是病,而是天生的,只是到了六岁才显现出来。” “你六姐也是这样?”王之焕多少知道一些宋家的事情,再加上宋酒有时也跟他提过几句,他稍稍一推测就知道了。 “暂时不清楚,我可能需要去找一个人问问。” …… 宋酒带着宋清盼去了青冈山附近的秀林村,王之焕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也跟着去了。 按着原先的路线,宋酒很快就找到了萍秋的住处。 宋酒和宋清盼身后只跟着忍冬和月心两人,而王之焕就在村口等着她们。萍秋是个多疑的人,如果见了外人跟着,未必会将真相都说出来。 宋酒喊了一声,萍秋应声出来。见是她,萍秋的面上一喜,快步就来替她们打开篱笆门。 “九娘子快些进来,外面冷。” 萍秋的屋子比先前要好了,至少该御寒的物什一件都没有少。宋酒想她大概是用来自己上回送她的银子来置办了过冬的东西。 几人进了门,便三下五除二的脱了外面的披风。 宋清盼小小的身子露了出来,一双刚变的蓝色眸子十分显眼。 萍秋被他的眸子吸引住了,话也说不伶俐了。“九娘子,这位小郎君是……” “你看他的眸子,应该能猜得出来。”宋酒淡淡的说道。 萍秋喜极而泣,连忙跪在地上给宋清盼磕头:“小郎君大安!” 宋清盼不懂萍秋为什么要对自己行礼,惊吓着退开了。 宋酒在他身后说道:“阿盼,那是你萍秋姐姐,快去将她扶起来。” 宋清盼懂事,依着宋酒的吩咐,小嗓子很是清脆:“萍秋姐姐快快起身!” “哎!”萍秋抹着眼泪站起身,从头到脚将宋清盼看了个遍。 宋酒将宋清盼支到一边去玩儿,自己则是和萍秋说话:“萍秋,六姐一直都是蓝色的眸子吗?” 萍秋的眼神时不时的就往宋清盼那边看去,她攥着手答道:“这个我也不清楚,当初我是被四夫人临时调遣过去服侍乌二娘的。要说谁一直看着六娘子长大的,得是荼妤了。可惜荼妤在乌二娘走后就没了踪影……” “你说的可是跟着二娘嫁进宋家的婢女荼妤?”月心闻声而来,一鼓作气的问萍秋。 萍秋并不认识月心,皱眉问道:“你怎么知道荼妤的名字?按照四夫人的性子,不会将知道这件事情的人留在宋家的。” 月心黯然神伤的垂头:“我姐姐是二娘身边的月初。” 萍秋闻言,蹭的从椅子上站起来,长大了嘴巴看着月心。“你姐姐是月初?” 月心几不可见的点头,仿佛再多用一点力气,就会将头颅折断。 “报应啊,真是报应啊!”萍秋叹着气坐下,瞬间又苍老了。“四夫人自以为铲除了所有祸端,殊不知还有漏网之鱼,” 萍秋很高兴还有人能记着这些事情,笑着对宋酒说道:“九娘子,我觉得乌二娘还活着!” 宋酒和月心都屏气凝神等着她的下文。 “四夫人恨乌二娘,所以不会让她这么轻易的死去。四夫人不会怜惜我们这些卑贱之人的性命,但她怜惜乌二娘的生命,甚至恨到了一种无可自拔的地步。乌二娘不会死,那么荼妤就不会死。” 萍秋的话又给了宋酒一些线索,她似乎猜到了有一个人和荼妤有联系。 萍秋的日子不好过,身子也日渐消瘦,宋酒留着她还有用,所以不想她死。等回了城中,她吩咐月心去请一位大夫,让他去给萍秋瞧瞧。 她觉得,自己撒出去的网可以慢慢收了。只是她要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问出什么了?”宋酒掀开车帘子,迎来的就是王之焕的声音。 宋酒摇头:“也许真得找张大夫给阿盼瞧一瞧,要是没什么最好,如果伤到眼睛,事情就大了。” 宋清盼睁着眼睛看了看宋酒,又看了看王之焕,笑呵呵的说道:“娘亲,师傅,阿盼没事的!阿盼的眼睛一点儿都不疼!” 宋酒将担心都藏在心里,笑道:“不疼就好!等你琢哥哥看到了你的眼睛,一定会特别喜欢的!” “真的?”宋清盼转头去问王之焕,想要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王之焕点头,“阿琢最喜欢的就是蓝色,等他见了,一定欢喜得不得了!” 天未黑尽之前,王之焕便将她们送回勤园。 宋清盼先下了马车,留下宋酒和王之焕待在马车内。 “一日根本不够……”王之焕揽着她的腰,呢喃道。 宋酒笑着掰开他的十指,“等下次有机会了,再去不就行了?” “宋家总有一堆事情,你有机会脱身?” “机会总会有的,你要是闲不住,来找我也是一样的。” 王之焕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十分欢喜的在她耳边确认道:“当真?” 宋酒知道自己着了他的道,却也无可奈何,顺手摸了一把他的脸。“不过你也不能总往浮翠居跑,伯娘最近时不时就会到浮翠居坐一坐。” 王之焕盯着她颈上的粉红斑点,缓缓道:“我挑时辰来,不会让她们知道。” 两人在里边依偎片刻,宋酒才下马车。 等马车驶离,宋酒才带着宋清盼进勤园。 宋清盼的眸子总会惹来非议,宋酒知道这事瞒不了多久整个宋家的人都会知道。她阻挡不了悠悠众口,却能在事态严重之前找到解决的办法。 宋酒走在寒气深重的桥上,两边的湖中飘荡着缕缕白烟,一弯浅月倒映在湖中,银光闪闪的反射到几人的身上。 远远的看向浮翠居边上的撷芳斋,宋酒知道,秋遥此时就住在里面。 第一百二十六章 :纨绔 小雪之后,天气一日比一日寒冷,年关将至。 宋玉恒终于吊儿郎当的回来了,不过瞧他的样子不像是出门享受,而是出门受苦去了。 宋酒盯着他那棱角分明的脸庞以及眼下的淤青,眯着眼盘问道:“这些日子你跑哪儿去了?” 宋玉恒没有正面回答,抱着宋清盼满院子的乱跑,迎着风声说道:“出门儿玩儿去了呗!七哥这么大个人了,你还担心我丢了不成?” 如今宋淮宥根本不管宋酒和宋玉恒的死活,仿佛自己没生过这一双儿女。他每日出门只带着宋琦,及至蒹葭居点灯了,两人才晃晃悠悠的回来。 一家人,弄得四分五裂,亲不亲、近不近。 宋玉恒一回头,见宋酒若有所思的站在屋檐下,冷风吹得她鬓边的细发飘荡在朱红的唇前。他忽然生出了好多心思,有心疼,有惭愧 分卷阅读312 分卷阅读313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13 ,还有无奈。明明自己才是长,却总让幼小的九妹替自己担心。“九妹,等过完年,我们就去临安怎么样?” 宋酒回了他一个笑脸。 “哎呀,我们的九郎君回来啦!” 杜氏丰满的身段出现在浮翠居的月门前,浓妆艳抹,香气逼人。宋酒和宋玉恒隔着远远的距离就闻见了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脂粉味,浓得油腻。 宋玉恒显然是不待见杜氏的,他抱着宋清盼走向屋里,且走且说道:“阿盼,等会儿舅舅有好东西给你!” 宋清盼拍着手掌欢呼着,同样没有搭理杜氏。 采蓝从杜氏身后走出来,低眉顺眼的唤了一声:“娘子。” 宋酒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二娘在蒹葭居很得人心哦?” 杜氏明知故问:“九儿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酒听她这么称呼自己,不由厌恶的一皱眉。这个称呼向来只有秦玉露会这么叫,杜氏难道为了亲近自己,已经不惜从各个方向下手了吗? 采蓝显然是叛变了,不然杜氏么可能知道秦玉露以前怎么称呼自己的。 “我记得采蓝以前可是很忠心的人,没想到二娘这么快就将她收为己用了!许是我从前看走眼了。” 采蓝的头埋得更低了,在冷风中打了个哆嗦。 杜氏的嘴角抽搐了几下,才假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采蓝是个有前途的人!”杜氏怎么会听不出宋酒在有心挖苦自己,采蓝忠心都背叛了秦氏,难保不会背叛自己。但是自己有的是手段,怎么会担心采蓝背叛自己? “没想到某些人大字不识几个,竟然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看来后宅真是个好地方,改明儿我也不去听夫子念书了,直接待在家里就能通晓经义!”宋玉恒背靠在隔扇门上,痞里痞气的朝空中吹着热气,连一个眼神也懒得施舍给杜氏。 “小纨绔,你说谁呢!”杜氏这些年都待在乡下,左邻右舍的大娘们没少和自家的男人吵吵,她听得多了,脾气也不由向那些野蛮的大娘的暴脾气靠拢。宋玉恒并未指名道姓,她自己倒是对号入座了,泥土色的食指抻直了指向宋玉恒。 采蓝上前一步小声在杜氏耳边提醒:“夫人,千万不要和七郎君动气。上回老爷将七郎君打了一顿,老太太就对老爷发了一通脾气。您要想在老太太面前站住脚,可千万别动七郎君。” “呵!”杜氏的脾气一上来,就是九头牛也拉不住的。她虽然不能和宋玉恒动手,但是她可以动嘴啊。思及此,她两手一叉腰,学着村东头的沙大娘的派头,张嘴一来就是:“我照你祖宗,你照你仙人板板!”(照=日) “瓜娃子,你板命索?小心老娘两棒棒敲(kao,一声)死你!” “长德又丑,批话又多……”(此处乃四川方言,故音译) …… 宋酒听杜氏骂得激动,竟然连蜀地的方言也蹦了出来,不由和宋玉恒站在一起发笑。“二娘难道是蜀中人?我听说蜀中人骂人极有名声,今日倒是见识了!” 杜氏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学的是哪儿的方言,只因在村里听惯了,骂起来也不挑拣,想起什么就骂什么。 “玉姝,你懂道理,我只和你说。老七这个样子迟早是要被老爷打死的,你要是想他活着,就多管束他一些!” 宋玉恒嘁了一声,冷声道:“我家的事情,不要外人来瞎操心。更何况谁能在这个家里待下去,还未可知!丑话我可说在前面,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二房的财产就别想有人染指!” 杜氏一听,盖着厚厚脂粉的脸一皱,扑簌簌的就抖落了一层。“宋玉恒,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是贪图你家的财产吗?我知道你恨我,但是你娘离开宋家是她自愿的,我可半句话都没有说过!” 杜氏一边说,一边惨兮兮的落泪。滚烫的泪一落,顺着脂粉划出一道道沟壑,原本并不精致的妆容更丑了,活像个妖怪。 宋玉恒不耐烦的往里面走,临了丢下一句话。“采蓝,我念在以前你伺候过娘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但你最好有自知之明。闲杂人等,赶紧给我滚出浮翠居,要是再来烦扰九妹,我就烧了她的老窝!” 杜氏一口一个“小纨绔”,骂骂咧咧的在采蓝的搀扶下离开了浮翠居。她死死的扯着衣角,心里愤愤道:“我就不信我整治不了你个小畜生!老太太那儿我奈何不了你,难道我不能教你爹再收拾你一回么?想和琦儿抢家产,只有死!” 宋酒见杜氏一抖一抖的离开了浮翠居的地界,转身进门。“七哥,你何必跟她计较?她就是想拉拢我,并不会对我怎样的。倒是你,要是惹急了她,恐招来杀身之祸。” 宋玉恒翘腿坐在椅子上,优哉游哉的说道:“你放心,那个女人能搅出多大的风浪来?我不怕她跟我对峙,倒是烦她总来纠缠你。阿盼还小,你平日又极少在家,若不敲山震虎,我担心你院子里的人会倒戈相向。” 宋酒见他说得头头是道,好奇的走过去打量他。直到宋玉恒很不自在的换了个姿势,她才问:“你这些日子跑哪儿去增益你所不能了?” 宋玉恒打着哈哈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最多只能饿我体肤,我去哪儿增益其所不能?” 宋酒见他不愿说,就此作罢。只要宋玉恒不是杜氏口中的纨绔子弟,其余的事情她都不会干涉。 第一百二十七章 :撷芳 撷芳斋是临近浮翠居的一处小院子,地方不大,但是胜在清净。平时虽无人常住,但还是有婢女前去清扫,所以秋遥很顺利的就入住了。 因为宋锦泽格外关注秋遥,是以伺候她的婢女都是经过千挑万选的。说起来宋锦泽也是胆大,竟然敢私下挪动老太太院子里的婢女来服侍秋遥。要不是老太太眼下正缠绵病榻,而于媪又一个脑袋两个大的既要照顾老太太又要看管静得堂,否则宋锦泽怎么可能钻得了空子。 挑来的婢女一个叫忆娥,一个叫晴娥。两人都是顶好的不会搬弄主子是非的人,她们虽然好奇秋遥的来历,但时刻谨记着自己的本分,从不多嘴,伺候秋遥很是周到。 宋酒和秋遥也算是老熟人了,想着她到勤园做客,至少要去见一见她,以示东道主的礼数。但是她没想到,有人比她还热心。 宋锦泽住在东园,跑一趟西园得花上半天的工夫,他倒是不辞辛苦,三天两头就往撷芳斋跑。 宋酒在撷芳斋月门外正好和他撞面,笑问:“大哥闲来都不看书的吗?我听说国子监对学生要求甚严,考试若是倒退一个名次,可是要换班的。” 宋锦泽挥着肥手满不在乎的答道:“国子监的名次就是个摆设,只要有祖父和爹在朝廷当官,我还担心这些?” 分卷阅读313 分卷阅读314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14 宋酒暗暗摇摇头,觉得宋锦泽真是把自己的将来看得太美好了。 “话说,九妹你到这里来作甚?我记得你的浮翠居可不在这边!” 宋酒朝撷芳斋看了一眼,“我自然是来看望朋友的!” 宋锦泽闷头闷脑的,不知道九妹什么时候和恩人交上朋友的,不过这些都是琐碎事。妹妹们和秋遥打好关系了也是好事,等将来秋遥进门了,几个妹妹也能很快适应。 宋酒将宋锦泽的一脸痴相抛在身后,率先进院门。 忆娥正在院里打理几盆兰草,见是宋酒来了,慌忙拍干净手上的泥土前来行礼。“九娘子可是来看秋遥娘子的?” 宋酒含笑对忆娥说道:“忆娥,你先去处理一下身上的泥土吧,我自己进去找她!” 忆娥知道九娘子对家里的下人素来都是好脾气,不会跟自己一般计较,顺从的退下了。 宋锦泽颠着肚子跟进来,一个大头左摇右摆,四处乱瞟。 晴娥早就听见了院中的动静,打起帘子请宋酒和宋锦泽进去。 秋遥正在屋里调琴,见他们来了,仪态万方的起身。正要行礼的时候,宋锦泽伸着一双肥手就要去搀扶:“恩人恩人,不必多礼。眼下您是我家的客人,论理应该是我们好好招待你才是!” 秋遥并没有让宋锦泽真的搀扶自己,嘴角挂着礼貌的笑容:“在主人家做客,该有的规矩是一样都不能少的。” 宋锦泽嘿嘿的退开,朝门外喊道:“春芽,怎么还不进来?” 话音刚落,就见春芽迈着妖娆的步子进来,朝宋锦泽温声细语的说道:“大郎君,您要的东西,婢都带来了!” 忍冬搀着宋酒坐下,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就算此时不看春芽的脸,她也想象得出春芽肯定是一脸媚相,装腔作势的勾引宋锦泽。 想起在义桥碰到春芽时的情形,她恨不得当时就阻止娘子去救这个贱蹄子。良家妇女是和春芽无关了,骚浪贱用来形容她就很贴切。 宋锦泽大大咧咧的将春芽手中的盘子端过来,然后捧到秋遥的面前,讨好的说道:“秋遥恩人,这是我特意去永嘉最大的店铺买的甜枣,葡萄干儿,还有这个,这个可是有名的师傅做的千层糕!” 秋遥的脖子下意识的往后一躲,仍是笑着对宋锦泽说道:“宋大郎君,这些让你破费了,只是我不爱吃甜食。”秋遥抬头看了一边眼珠子都要落到盘子上的春芽,捻着帕子笑呵呵的说道:“不如你将这些甜食给她吃吧!” 宋锦泽千算万算,竟然没有算到秋遥不爱吃甜食,他以为所有的女人都爱吃甜食的,所以才不辞辛苦的去买。眼下恩人推掉了,只好赏给春芽。 说起春芽,宋锦泽不禁心头一荡,脑子里哇啦哇啦的就冒出前儿夜里的激战。 他臆想了秋遥一路,可是到眼下连美人儿的手都没摸着,说起来也是可气。但他到底是个男人,白日里积累的火气多了,夜里就睡不大安稳。可巧这个时候春芽就蹑手蹑脚的进来了,听着声响估摸着是要给他盖被子的。 宋锦泽一直有个毛病,就是夜里爱踢被子,所以春芽自从开始伺候他开始,每夜都会进来瞧个一两回。往日里两人都是相安无事,可是前儿夜里宋锦泽愣是急火攻心,那话又半晌不见凋零,无奈之下只好拉春芽来了事儿。 宋锦泽两眼一眯,趁着春芽接过盘子的时候随意摸了一把她的嫩手。春芽还是个外浪里也浪的女人,平日里就不怎么老实,一双眼珠子就能勾魂儿,更别提身上了。 春芽忍着颤栗老老实实的站在宋锦泽的身旁,眼睛却偷偷的斜视宋酒。 宋锦泽见宋酒在和秋遥说话,并未注意自己这边,大手就往春芽身上去。 春芽死死的咬着下唇,一双眼含着泪瞪着宋酒。她恨那个坐在眼前谈笑风生的女人,当初她要是救了自己的话,自己也不至于沦落风尘,也不会连宋琦的面儿也见不着。 当初在义桥的时候,她可是一眼就看上了宋琦,可恨宋酒和宋玉恒从旁搅和,让她的好梦断了。如果当时他们能留自己一夜,只要一夜,自己就有办法从此赖上宋琦,死也分不开! 宋锦泽当着秋遥的面对春芽上下其手,那话越来越大,撑得他面色开始发红。而春芽端着盘子的手也在发抖,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 “九妹,你先和秋遥恩人聊着,我有事去去就来!” 说完,宋锦泽一把拉起春芽就大步往外走,顾不得看宋酒在他身后投去谜一样的笑容。 “秋遥,作为朋友,有一件事我得提醒你。”宋酒端着茶杯暖手,最近有月事,身子总爱冷。“大哥对你的心思可不简单,你要是对他没有心思,趁早挑明了说。若是拖晚了,恐怕你很难脱身。” 秋遥坐在古琴前,指尖一下一下的抚摸过漆黑的琴身,“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有我的打算,希望你不要阻拦我。在临安的时候我没有阻拦,希望这次你能像之前的我那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一百二十八章 :错认 秋遥长得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人,身上有一种清冷的气质。宋酒在临安的时候虽然假扮过她,但是她身上的气质宋酒是学不来的。 宋酒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得久了,高贵冷艳那一套怎么也学不来,清冷对她没什么用处,换不来银子。她会的只有撒大网钓大鱼,在时机适合的时候果断下手,做到一本万利。 但秋遥不同,她虽然是舞姬,但自小就养尊处优,靠舞艺和琴艺就能名动天下。围绕在她身边的都是满身铜臭的男人,她有资格清冷,有资格视钱财如粪土。 宋酒想了很久,在临安自己为了接近苏道,确实利用了秋遥。这次秋遥只是利用了宋锦泽,并没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自己应该感谢她才是。“虽然不知道你接近大哥是为了什么事情,只要你不触及到我的底线,我可以坐视不理。” 秋遥的食指在琴弦上抹了一下,琴弦发出一道低咽。她笑了笑:“原来主子说得没有错,你确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商人。” “主人?” 秋遥颔首,娓娓道来:“祝虞便是我从前的主子,我想他到最后应该和你谈过了吧?我在临安的最后一项任务就是配合你演一出戏,让梅花别馆关门大吉。在任务完成之后,主子心善让我回了永嘉,所以你我才能在此地相见。” “祝虞是一个顶尖的商人!”宋酒不由赞叹道:“我仅能猜到他多次再暗处和我交手,却不知道连你也是他的手下。” 秋遥淡淡一笑,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如今我已不是他的手下了,世事无常,我和他最终走不到一条路上去。不如在该放手的时候放手,也免得日后各自为难。” 分卷阅读314 分卷阅读315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15 “你看得很开!” “人生无常,看得开些好!” “砰……砰……” 院子里突然传来花盆碎裂的声音,两人狐疑的往隔扇门走去,忍冬恰好打起帘子进来。 “娘子,老太太院里来人了!我看见还有其他人往蒹葭居那边去!” 宋酒赶紧出去,就见一个不常露脸的婢女扑倒在地上,许是因为跑得急,而且不熟悉撷芳斋构造的缘故。 婢女见自己要找的人出现了,也不管自己此刻是什么模样,火急火燎的开口:“九娘子,老太太不好了,您赶快去瞧瞧吧,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忍冬见缝插针问道:“老太太不是一直在养着吗?而且张大夫上回说老太太并没有什么大碍,怎么今儿就不好了呢?” 那婢女只是个传话的,根本不清楚老太太房里的情况,只一个劲的摇头。 宋酒见她也说不出个三七二十一来,带着忍冬她们就往静得堂赶去,秋遥紧随其后。 老太太的病往大了说不至于要命,往小了说却忽视不得。平日里都是张大夫从旁看护着,在养病期间一副药也没落下,可是还是出了这样的状况。 几房的人显然都没有料到老太太快不行了,一路七嘴八舌的往静得堂跑。 最后赶到静得堂只有几个人:大房的沈氏和蒋氏,以及宋妙柔;二房的宋淮宥、蒋氏;三房的宋淮臣、大李氏和宋琳姿;四房赶来的也就只有小李氏和宋锦瑶,宋锦泽和春芽到别处逍遥快活去了,传话的人没找着人,也就没管了。 宋玉恒和宋酒她们几乎是同时感到的。 一屋子的人黑压压的跪在老太太的床前,个个埋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张大夫正在前边为老太太诊治,额头上急出了满头大汗。 下跪的人里面有两个男人,所以在场的女人心里也不怎么慌张。如果此刻没有一个男人在这里主事的话,几房的女人们估计要乱得不可开交。 宋淮宥为大,小声的问张大夫:“母亲她怎么样了?” 张大夫耷拉着眼皮,叹气和摇头同时进行。“药石无医,老夫已经尽力了。老太太这病养了好久,总是迟迟不见起色,今日不知因为什么一下子急火攻心,唉……” 张大夫话音刚落,底下的女人们嘤嘤的哭起来。 宋淮宥和宋淮臣两人朝老太太的床前挪动着两个膝盖,面上凄悲。“母亲……” 宋淮臣拉着老太太的手,察觉到她的手只有常人体温的一半,心头更凄凉了。“母亲,我是老三啊,你睁眼看看儿子。” 老太太的眼皮动了两下,微微睁开一条缝隙,声音粗哑:“淮臣……” “哎哎哎,儿子在这儿!”宋淮臣哽咽着将老太太苍老的手紧紧的握在两手中,想借此给她一些温暖。“母亲,儿子和二哥都在这儿呢!” 宋淮宥往前挪了一步,跟着喊了一声:“母亲。” 老太太并没有答应他,而是吃力的看向宋淮臣:“三儿,怀……怀风呢?” 宋淮臣擦了一把老泪,“大哥出门做生意了,已经好一阵子没回来了。” 老太太沉重的呼了一口气,把头往上挪了挪,眼睛越过宋淮臣的耳边,模模糊糊看在许多人跪在后边。“怎么那么多……人在那里?” “……”宋淮臣埋头哽咽,半天不能开口言语。 还是宋淮宥比较冷静,解释道:“母亲好久没有见到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场面了,所以特意过来。” “唉,这叫什么……一家子……走的走,散的散……”老太太动了动手指,两眼泛着泪光:“怀珉……怀珉什么时候回来……过年啊?” 宋淮宥是县令,对官府的事情多少知道些,心里暗暗算了算日子,才回道:“年关之前一定能赶回来的,母亲不用担心。” “我做梦看见音音了……她刚才还给我端茶送水来着……”老太太的眼珠子转了一下,有些神志不清:“音音呢?快来让我看看!” 宋淮宥沉默了。 宋淮臣接过话:“母亲,二嫂已经离开了。母亲要是想见她,儿子一会儿就去写封信让二嫂赶过来。” “那个穿……穿蓝衣裳的是阿姝吗?” “母亲,那个不是阿姝,是我们家新来的客人。” 老太太执拗的说道:“我不信,分明是阿姝,让她来见我。” 宋淮臣无可奈何,只要朝秋遥抱歉一笑,无声的请她过来。 秋遥不是宋家的人,所以不用跟着跪在地上,这也就让老太太一眼就看到了她。她慢慢走到老太太床前,行礼:“老太太好。” 老太太等她进了,才发现眼前的人确实不是小九,失落的闭上眼。心道自己真是老眼昏花了,连自己的孙女也会认错。 第一百二十九章 :药丸 秋遥识趣的退开,暗中观察了老太太的气色,离开之时悄悄对张大夫做了个手势,请他到外边说话。 张大夫狐疑,但还是跟着出去了,不一会儿又见他急匆匆的进门来。 宋淮臣和宋淮宥此时已经被老太太赶到一边,围在老太太床边的是沈氏和大李氏她们。 张大夫小声对他们耳语了几句,两人便快步跟着张大夫往外走。 宋酒见他们搞得神神秘秘,便跟着出去。 “你不是说母亲的病药石无医了吗?眼下又跟我说有东西能治好她,这前后不一致,让我们怎么信你!”宋淮宥虽然刻意压着嗓子,但声音还是很大,幸而老太太在里边听不见。 张大夫为难的说道:“老夫之前说的确实是实话,但是这位娘子说她那里有味药丸,兴许对老太太的病管用。” “你瞧过了?到底管不管用?”宋淮臣急切的问。 “老夫方才确实瞧过了,能将老太太的病症压一压,但是不是长久之计。” 宋淮臣一把抓住张大夫的手,“那还犹豫什么,赶紧给母亲服下啊!” 宋淮宥却不同意,“虽然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些难听,但却是事实。秋遥娘子毕竟是外来人,她的药丸可不可靠还有待考证。” “考证个屁!”宋淮臣一把揪起宋淮宥的衣襟,两鬓的青筋鼓了起来。“宋淮宥,我告诉你,要是母亲因为你所谓的考证撑不过今夜,我要你陪葬!” “你给我放开,对长不尊,你有什么资格去做别人的夫子!” “我从前就看透你了!你以往都扮作孝顺的模样,母亲好好的时候你只知道甜言蜜语的哄她老人家,好东西也是隔三差五的送。眼下真到了危及的时候,你倒是打起了退堂鼓。我看你就是巴不得母亲早死,你好落得个清净!”宋淮臣说完,一拳砸在宋淮宥的脸上。 宋淮宥往地上吐了一口腥血,呸道:“宋淮臣,你这是诬陷!诬陷朝廷命官 分卷阅读315 分卷阅读316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16 ,可是犯大罪!” “我呸,就你是官儿,难道我就不是官儿了?”宋淮臣平日里话不多,整个人看着也是个木头脑袋,今日可能是受了刺激,话就像冒泡似的停不下来。“宋淮臣,要不是你将二嫂气走了,母亲也不至于一病不起。” 张大夫赶忙上前去劝架:“两位老爷啊,眼下可不是吵架的时候啊。老太太还等着药丸救命呢!您二位都是朝廷命官,肯定知道不孝也是一门大罪啊!” 宋淮宥气得目眦欲裂,站在张大夫身后吼宋淮臣:“你认为自己深情,只娶一个妻子就能让母亲喜欢上你么?简直是白日做梦,从小母亲就不喜欢你,让你插两根葱就真把自己当象了!我就算是装着去孝顺她老人家,也比你这个榆木脑袋强得多。我凭自己的本事立足,你一个县学长少给我在那儿吵吵!” “哎呀!两位老爷,您二位就别再吵啦!”张大夫两手一挥,从两人中间撤出来,去找秋遥借药。“既然两位老爷争执不下,那老夫就擅自做主,将这药丸给老太太服下。有句话虽然说得不好听,死马当作活马医,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两位也不想在大吉大利的日子里办丧事吧?” 宋淮宥和宋淮臣顿时噤声。 “秋遥娘子,老夫知道这药很珍贵,等老太太醒了,老夫会一一向她禀明的。”张大夫歉疚的看着秋遥,虽然自己不是宋家的一份子,但是看到宋淮宥和宋淮臣今日的作为,他也觉得自己的老脸没处搁置。 秋遥将瓷瓶递给张大夫,“张大夫不必如此,我到宋家做客,恰好又碰上老太太病危,正说明我们有缘。能够救人一命,是秋遥的福气。” 张大夫话不多说,拔腿就往里边走。 宋淮宥和宋淮臣这两个平日里不常打照面的兄弟是第一次吵架,虽然胜负未分,但以后兄友弟恭的戏是演不下去了。 等两人你推我挤的走进老太太的屋子,宋酒走到秋遥身边。“你出门还随身带着药丸?” 秋遥拢着披风,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坐下。“出门在外总要防范着,那个药丸我只有一粒,还是先前主子赏赐给我的。” 宋酒随她一起坐下,“祝虞的东西,应该很值钱。” 秋遥转过头,直视宋酒的眼睛。“你不想让老太太活下来,对吗?” 宋酒一怔,失笑道:“你为何这么问?” “她是你祖母,而且之前对你做过不好的事,难道你不恨她?” 宋酒摇头,“你想说我中毒的事?”秋遥从前是祝虞的手下,想要打听一些关于自己的事情简直是易如反掌,宋酒也不算瞒她。“那毒药是我自愿喝下的,并不是祖母逼迫。” “你好像算得很清楚?”秋遥笑着看向老太太的屋子,努嘴道:“那可是你的亲祖母,可是我并未从你的脸上看出半点担忧的神色。” “担忧一定要表现在脸上吗?”宋酒反问。 秋遥没有答话。 “我算得清楚是因为算账是我的习惯,我不会不辨是非的将它夸大。” 两人正说这话,秋遥突然对宋酒说道:“你看,有人来了!” 宋酒扭头一看,宋琦正大步朝天的往这边赶。 正好这个时候宋淮宥从屋里出来,迎头就看见宋琦,哀怨的道:“你怎么才来?” 宋琦微微的喘着气,“我听说祖母的病情突然加重了,眼下怎么样了?我特意却找神医求来的神药,兴许对祖母的病有帮助!” “唉……你怎么不早一刻钟赶来?你要是早些到,也不至于让人捷足先登了!” “祖母的病治好了?” 宋淮宥无奈的拍拍宋琦的肩头,失落的叹气:“进去看看吧,顺便给你祖母磕个头。你这些日子不在家,有人可钻了空子!” 宋琦脚步一顿,眼睛闪过一道暗芒。“谁?” 宋淮宥气不可耐,两个鼻孔出气很重。“还能有谁?就是你那个死胖子大哥!他请回来的救命恩人也救了你祖母一命!等你祖母的病好些了,还不得对四房青眼有加?” 宋琦没说什么,扶着气呼呼的宋淮宥进门。 秋遥在一旁小声说道:“你们家可真乱!你爹看不惯三老爷,也看不惯四老爷,那他是不是对大老爷比较和善?” 宋酒轻笑,“也许吧。” 第一百三十章 :区别(加更) 老太太服下秋遥的药丸之后,觉得自己身上越来越暖和了。脸上的气血渐渐恢复了没有生病之前的红润,整个人的精神劲也上来了。 宋淮臣伸手去试探老太太的手心,只感觉一阵又一阵的热量通过指尖传递到自己身上,他大喜道:“好了!好了!” 老太太在于媪的搀扶下坐起身,靠在床头,终于看清了底下跪着的一干人等。“都跪着做什么,还不起来?” 底下的那些人这才应声而动。 老太太问张大夫:“大夫,这是什么药丸,怎么我一吃下去就觉得腹内生出一团火,整个人都热起来了?” 张大夫瞟了一眼宋淮宥,答道:“这药丸是方才的那位客人所赠,我看它对您的病有所益处,特意求来的。” “是哪位客人,快快让她过来,我好瞧瞧!”老太太眼巴巴的看着众人,手腕一摇一摇的。 宋锦泽见难得机会,赶紧麻溜的起身,从众人身后将秋遥请到老太太面。“祖母,这位就是秋遥恩人!她不止今日救了您老,还救过孙儿一回呢!” 老太太虚着两眼,仍旧看不清秋遥的模样,也许是进来缠绵病榻带出的毛病。“走近些,我瞧个清楚!” 秋遥得体的凑近去,好让老太太看清楚。 “嗯,这孩子长得很不错,就像是画儿里走出来的!”老太太抬起手,秋遥顺势去握着她的手。“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秋遥柔柔的答了:“我叫秋遥。” 老太太听了很欢喜,“你救了我们祖孙二人的性命,我可是要好好的谢谢你啊!” “老太太,您的病刚好,答谢的事情以后再说。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养好身子,年关将至,没有好身体怎么能过年呢,你说是吗?” 老太太就像是个听话的孩子,很乖巧的点头。她最后对着宋锦泽说道:“锦泽,等祖母病好了,一定要好好奖赏你!” 宋锦泽眉开眼笑的答谢:“祖母,那孙儿可就等着了!” 宋淮宥和宋琦忿忿不平的站在人后,四只眼睛喷出一道愤恨的光,直朝宋锦泽身上去。 宋琦双拳紧握,将手中的药盒子捏得变了形状。他辛辛苦苦跋山涉水去找神医求药,结果却被宋锦泽近水楼台,抢先一步立了功。凭什么宋锦泽就带了一个救命恩人回家,就受了老太太的重视,而自己则被忽略在一边。 难道就因为自己见不得人的身份,所以 分卷阅读316 分卷阅读317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17 才不受老太太的待见? 这个家里的几个兄弟他统统都瞧不起,一个个毫无建树,当然除了宋锦承之外。老大宋锦泽,好色偷懒的死胖子一个,放着国子监优渥的条件不知道珍惜,只知道流连花丛。老七宋玉恒,简直就是一个纨绔子弟。他既不读书也不练武,整日漫山遍野的乱跑,从没见过他干过什么正经事。 相比之下,他更欣赏宋锦承。自己的功夫有一半是宋锦承教的,所以他自认与宋锦承是亦师亦友的关系。可惜宋锦承除了在武学上和自己有所交流之外,对其他的事情只字不提,不把自己当自己人。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爹叫了你这么久,你也不回应我一声。”宋淮宥和宋琦此时已经站在了静得堂的院子中,院中的那棵老树已经只剩下干枯的枝干,垂垂老矣。 宋琦回神,发现自己不知怎么已经出了老太太的屋子。他仓促的答了一句没什么,手里仍旧紧紧的握着药盒子。 宋淮宥将药盒子拿过来,告诫道:“日后做什么事情一定要快人一步,这样才能成为人上人。” 宋琦淡淡的说了一句:“爹以前做事也时常快人一步,可是仍旧只做了一个县令。” “唉……”宋淮宥盯着那棵老树长吁短叹,突然从花丛里捡起一颗大石头朝树上飞去。 “咔嚓……砰。” 石头打断了一根树杈,然后无情的砸在了地上。 “这就是爹想跟你说的,除了快人一步之外,还得有个贤内助。”宋淮宥负手走在前面,嘴角的笑看不出是狞笑还是惨笑,“知道我为什么要和秦玉露和离吗?” 宋琦疑惑的问:“难道不是因为娘的事情吗?” “哈哈哈哈……你还太天真!”宋淮宥憋着后面的狂笑,从唇齿间吐出一连串话来:“秦玉露太单纯了,根本不知道去争!我宋淮宥的女人,天生就得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女人!而你娘正好就是这样的人,她懂得为我争,也懂得为你争。” 宋琦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想起秦玉露离开的那日对其他人说的那些话,不由问出口:“爹,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母亲是为了你才不去争的?” “哈?”宋淮宥的眼角抽搐,不屑一笑。 “也许爹年轻的时候喜欢的是单纯的女人,所以母亲为了迎合您的喜好,才一直很柔顺。” 宋淮宥的脸色稍稍一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过他眼下也不想再提秦玉露的事情,对于他来说,和离之后的女人就好比一件旧衣裳,就算再合身也看不入眼了。 “秦玉露已经和我和离了,往后你也别称呼她母亲了,我听着膈应。往后你就管你亲娘叫母亲或者叫亲娘,说不定她高兴了还能多为你出些力!” 宋琦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爹说得对,一个不是宋家的人,他还需要惦记什么呢? “老爷!老爷!”杜氏的呼唤声从远处传来。 宋淮宥顿步驻足,等杜氏气喘吁吁的跟上了,才问:“什么事这么急?你不是该和大嫂她们一起照顾老太太吗?” 杜氏举着帕子就揩眼泪,“老爷,你得好好管管你那一双好儿女。你不知道他们私下里竟然骂我,还说不想认你这个爹!” “真有这样的事?”宋淮宥晕头转向地找东西,“棍子呢?我的篾条呢?玛的,一个小畜生还敢窜天了不成?” 杜氏见煽风点火成功了,继续哭道:“上回我去浮翠居找小九的时候,你那好儿子竟然口出狂言,说二房的财产将来全是他的,谁也别想抢去。老爷,你说妾身冤不冤啊,竟然被一个后生这样诋毁。我看在她们是秦氏的儿女的份上不跟他们一般计较,谁知道他们竟然想要动手打我!” 第一百三十一章 :质问 宋酒回到浮翠居的时候,见房里的烛火亮着,心下犯疑。 月心悄悄从宋清盼的房里溜出来,猫着身子跑到宋酒跟前低语:“娘子,老爷和二娘都在屋里,正等着您回来。” 月心的话才刚说完,宋玉恒大大咧咧的就从几人的身后冒了出来。“巧了,在门前就遇上了!” 宋酒转头问他:“你怎么来了?” 宋玉恒朝屋里努了努嘴,“被薄情寡义的老爹叫来的呗!九妹,等会儿你可得提防着点儿,我琢磨着一定是上回那女人怀恨在心,跟他吹枕头风了。” “先进去看看。” 宋玉恒将忍冬和月心都打发到宋清盼的屋子,“你们两个等会儿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出来,把阿盼给我看好了!” 宋淮宥早就备好了一根一人高的大棒子,只等着宋酒和宋玉恒进来就给他们当头一棒。 岂料宋玉恒也不是吃素的,隔着厚实的帘子吊儿郎当的朝里边高声笑道:“老爹,您就省省力气吧!您那点儿招数早就不时兴了,儿子我多年苦心钻研,早就将你那一套看得透透的!” 宋淮宥见自己的老底都被儿子揭了,丧着脸拄着大棒子往回走。“赶紧给老子滚进来!” 宋玉恒先宋酒一步晃晃悠悠的走进去,两只袖子灌着两袖冷风进来。他故意对着宋淮宥作了一个大幅度的揖,将袖里的冷风狠狠的朝宋淮宥甩过去。 “您老安好!” 宋淮宥磨着一口利牙,愤愤骂道:“畜生,连爹都不叫了?” 宋玉恒恍然大悟,再一次拍风向前:“哦!老畜生好!” “你你你!”宋淮宥的老脸青一阵白一阵,十指摩擦着大棒子,提起来就要打人。 宋酒一声喝道:“爹可要三思而后行,祖母的病才刚有些起色,要是因为爹的冲动之举又出了什么变故,将来您怎么好意思去见宋家的列祖列宗?” “好啊!你们两兄妹合起伙儿来威胁我!”宋淮宥咚的一声将大棒子杵在地上,两眼瞪得如铜铃,目含凶光。“秦玉露可真是教子有方啊!哈哈哈哈……” 宋淮宥笑够了,面上透着不正常的红润。他将大棒子丢在一边,一屁股坐在圈椅中,身子斜斜。“我问你们,上次你们母亲来,你们为何要对她出言不逊?还想动手打她?” “她?”宋玉恒和宋酒相视一眼,左右看了看,糊涂的问:“母亲回来了吗?我和九妹一向和母亲亲近,怎么会和母亲闹脾气呢?” “少跟我打哈哈,她不是活生生坐在这里吗!”宋淮宥啪的一掌拍在结实的桌上,惊得杜氏浑身向上跳了一下。 宋酒和宋淮宥不同,她并不会在言语上和宋淮宥对着来。一个人的情绪如果过分激动,容易生出许多事端,也最容易被人拿捏到把柄,所以此刻她看起来要比宋玉恒温顺得多。 宋淮宥见突破宋玉恒不成,只好从宋酒身上下手。 “玉姝啊,你娘她离家也有一段时日了,如今二房是 分卷阅读317 分卷阅读318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18 你母亲在掌家……就算你不为爹着想,也得为了二房的将来想想啊。眼下四房越来越得势,要是我们再没有什么表示,将来可就捉襟见肘了。” “您既然为了二房着想,为什么当初硬是要将二娘接回来呢?如果娘还在的话,兴许祖母就不会像眼下这样不待见您。佛家有句话,叫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二房就算将来真的沦落到捉襟见肘的地步,也是您咎由自取。” 宋酒抽空看了杜氏一眼,继续说道:“如果二娘有心,这几日多去祖母房里照顾,说不定祖母还能回心转意呢!” 宋淮宥此刻觉得自己的女儿就像一个阴鬼,说是无常更贴切一些。小的时候她就不让人省心,直到长大了,仍旧将属于他的东西一件一件的勾出去送人。他担心再这么下去,自己的命也会被她给葬送掉。 “玉姝,难道你不担心二房垮了,你和宋清盼无处安身?”宋淮宥还抱着一丝残存的希望,他认为女儿将宋清盼的命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如果拿宋清盼的事情做赌注,她一定会妥协的。 宋酒含笑,“您老多虑了,就算二房将来垮了,以我在临安的家财,养活他是不成问题的!您老还是多多关心自己还有二娘他们母子吧。” 宋淮宥越听越气愤,龇牙咧嘴,面上的五官纠结成一团,分辨不出哪里是眼,哪里是嘴。“你们两个不孝子,难道要我跪下来求你们?放屁!老子是你们的亲爹,老子就是你们的天,你们就得听老子的!” “嘁”宋玉恒抱手冷笑,“老头儿,我劝你不要执迷不悟了。自从你和娘和离之后,我和九妹的世界里就没了爹这个字。天?真是笑话!我要天作甚?天塌了,也有我替娘和九妹撑着。我要你何用?” 宋玉恒对宋淮宥早已厌恶透顶,他亲眼看着宋淮宥背着娘和其他女人乱来,对爹这个字早就无感了。“宋淮宥,我这辈子最遗憾的事情,就是成为你的儿子!如果能重新选择一次,我宁愿投身到清苦人家,也绝不会认你做父亲!” “娘做得对,她离开了你就自由了!往后你就守着这个女人和你的亲儿子过你的日子,别来烦我和九妹!” “玉恒,你这话可说得过头了!你爹一辈子都是你爹,你这么说话可是大逆不道!”杜氏起身,扭着身段走到宋玉恒身前装着一副慈母的做派指责他。 宋玉恒失望透顶的指着宋玉恒,“你看看,你们对她不尊敬,她可有埋怨你们?真是不识好歹!” “如果她当真没有埋怨,您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这消息还能长翅膀飞到你耳边不成?”宋酒讽刺道。 杜氏见宋玉恒一直瞪着自己,害怕的躲到宋淮宥身边,娇柔的说道:“老爷,妾身害怕……” “畜生,她是你二娘!”宋淮宥抄起一边的大棒子,虎虎生风的就往宋玉恒身上打。 宋玉恒很灵巧的躲避开,嬉笑道:“你真当我是吃素的?如今娘不在,谁还能管得住我?” 杜氏趁势一把抓住宋酒,骄傲的威胁宋玉恒:“小纨绔,你忘了还有她吗?她可是你的亲妹妹,只要你还手,我就一剪子插死她!”杜氏说完,亮出了手中的金剪子。 第一百三十二章 ::决裂 宋玉恒放声大笑,弄得宋淮宥和杜氏迷惑不已。 “你觉得凭你就能奈何九妹?小样儿,你手里的金剪子还是九妹小的时候玩儿剩下的!” 杜氏正揣摩宋玉恒话里的意思时,宋酒嘴角一扬,一记反手就夺了杜氏手里的金剪子。她一个旋转就绕到杜氏身后,金剪子瞬间就抵在了杜氏的咽喉处。 “二娘,我看你是小瞧我了!眼下这金剪子就在你的脖子上,你是何感想啊?”宋酒那如无常一般鬼魅的声音轻飘飘的飘进杜氏的耳中,吓得她两腿发软。 “老爷……救我……” 宋淮宥正虎虎生威的和宋玉恒掐架,猛地听见杜氏的呼救,手里的大棒子没来得及挥下去。 …… 沈氏伺候完老太太之后,一边捶着腰一边往外走,感觉一颗心砰砰的跳得紊乱。她觉得这是个不好的兆头,果然这个时候青柠就迎上前来,低声说了几句。 “当真?你可看仔细了?” 青柠点头。“二老爷老早就往九娘子的院里去了,婢瞧着杜氏不是个善茬,肯定是借机挑唆二老爷,想对九娘子和七郎君不利。” 沈氏扭动酸痛的脖子,淡淡的说道:“如果杜蒹葭真的有这个心思,那我无论如何也容不得她。音音的儿女,可不能被她给害咯。走,去浮翠居瞧瞧去!” 青柠扶着浑身疲乏的沈氏迅速的往浮翠居赶去,只刚到了院门前,就听见里面“畜生”“孽障”一类的谩骂。 听那气不可支的声音,想必就是宋淮宥了。 沈氏的手往青柠身前一摆,两眼看着屋里说道:“将你的小刀子拿来。” 青柠的脸一白,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夫人,这可使不得,他毕竟是二老爷。” “你只管拿来,我有分寸的。” 青柠只好默默将平日里用来防身的小刀子递给沈氏。 沈氏脚下毫不犹豫,一阵风似的就进了屋子。 宋酒仍旧挟持着杜氏,而宋淮宥拄着大棒子正在破口大骂。 一见沈氏进来,宋淮宥就不骂了。“大嫂,你来作甚?” 沈氏暗暗将刀子藏在袖中,挑眉笑道:“我可不是来看你!我惦念着阿姝睡得不安稳,过来瞧一瞧,没想到却看了这么一出戏。二弟,上回的教训难道不足以让你长记性吗?” 宋淮宥别过脸,“二房的事,不用外人插手。” 沈氏懒得和宋淮宥说话,转身往宋酒身边走去,笑吟吟的看着杜氏。“哟,这不是二弟妹么?怎么,偷鸡不成蚀把米?” 杜氏也是要脸的人,被沈氏像看猴儿一样的欣赏,羞愧的将脸别开。 沈氏找了个坐处,她实在太累了,站着说话腰疼。 “二弟,你们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好事。不如我出个主意,这样你既能满足新欢,也不用烦恼日后玉恒和玉姝跟你们作对。” 宋淮宥对沈氏总是抱着防范的态度,沈氏这个人很精明,心眼儿可多着呢! 杜氏不知道,想要点头,但是又担心用力过猛被金剪子伤到,只好吊着嗓子伤说道:“好,你说!” “我的主意很简单,只要二弟将玉恒和玉姝过继到我名下,这样不就皆大欢喜了?” “不行!(好!)”杜氏和宋淮宥同时开口,只是两人的回答南辕北辙。 宋淮宥坚决反对:“我不同意!老太太那儿要是知道了,不得扒我一层皮?等将来老太爷听到这事,我可能连半条命都保不住!不行,绝对不行!” 沈氏早就料到他是这样的反应 分卷阅读318 分卷阅读319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19 ,也不在意,只是去问宋玉恒和宋酒的意见。“玉恒、玉姝,伯娘方才的提议你们觉得如何?” 宋玉恒不假思索的答道:“我觉得甚好!跟着伯娘总比跟着一个老畜生强!” “玉姝呢?”沈氏最想知道的就是宋酒的回答,迫不及待的问。 宋酒垂眸想了想,如今秦玉露已经离开了宋家,自己是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但是这并不代表宋玉恒也是如此,他将来如果要为官,必须得有一个完整的身份。她可以自私的舍弃宋家,可是宋玉恒不能。 “我没什么意见。”宋酒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宋玉恒不是外人,她不能不为他考虑。 沈氏心中大喜,但为了表现得不那么明显,干咳两声道:“既然两个孩子都愿意,二弟就不要再犹豫了。” 杜氏一直被宋酒约束着,丝毫挣脱不开,但是听这桩买卖十分划算,不由打起了小算盘。如果宋玉恒和宋玉恒过继到大房名下,那么二房的财产可就落到自己和琦儿身上了。 “老爷,你就答应她吧!”杜氏急切的催促宋淮宥。 宋淮宥眼下很焦虑,一边是彻底和宋玉恒、宋玉姝断绝关系,这是他愿意的。另一边是将来要被老太爷责罚,如果严重了可能官位不保,这是他不愿的。 到底该如何抉择,他很苦恼。 “大嫂,我这两个可是混世魔王,你当真愿意收留他们?”宋淮宥将信将疑的问沈氏。 沈氏笑着说道:“二弟,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想我如今只有一子,盼儿女双全盼了十几年也未曾如愿。而你,轻而易举的就实现了我想要的。反正你也容不下他们两个,不如将他们过继给我。他们虽然顽劣,但和我的关系是极好的,总不会像眼下这样拿着剪子威胁长辈吧?” 宋淮宥心里想到:确实,宋玉恒和宋玉恒留在自己身边始终是个祸害,指不定哪日就会将自己这个亲爹给杀了。他的前途还很遥远,可不能断送在两个小畜生的手中。 思及此,宋淮宥松了口风。“既然大嫂这么想要他们,总得有个凭证吧。若是将来你反悔,我也好讨个说法!” “这有何难?”沈氏找来纸笔,铺在桌上。“白纸黑字,立字为证。” 宋淮宥咽了咽口水,提着大棒子走过去,毫不犹豫的提起毛笔开始写。 “从今日起,你宋玉恒和宋玉姝不再是我宋淮宥的儿女,以后是福是祸,是生是死,都与我无关!”宋淮宥丢下笔,冷哼着走开。 宋酒松开金剪子,一把将杜氏推向宋淮宥。“您的夫人可要看紧了!可别又闹一出和离的戏。” 沈氏在字据上签字,一式两份,随后第一份给宋淮宥。“二弟,但愿你日后不要后悔!” 宋淮宥毫不留恋的领着杜氏走了,从此与他们划清界限! 第一百三十三章 :揭秘(王琢的身份) 沈氏在浮翠居坐到子时,这才由青柠扶着回枫林居去。 她前脚刚走,宋酒房里的窗户边上就响起了三道咚咚咚的声响。忍冬正在铺床展被,准备伺候宋酒歇息,听见响动,她三两步过去将窗门一推。 “王郎君!”忍冬惊吓的连忙往四下看了看,随后才正视在外面冻得面色发紫的王之焕。“您怎么来了?” 宋酒三两下梳洗完毕,正裹着一件轻薄的亵衣出来,挑开纱幔问道:“忍冬,有什么动静?” 忍冬僵笑着回头,双手仍旧保持着开窗时的动作。“娘子,是王郎君……” 宋酒以为忍冬在逗弄自己,这丫头最近总是用打着王之焕的旗号来骗自己,头几次她还相信了。“别闹了,下回找个好一点儿的借口!” 宋酒笑着就要往床边去,忍冬当真急了,急忙唤道:“娘子,这回真的是真的!” 宋酒看她急得直跺脚,将信将疑的挪步到窗前。 王之焕果真就站在窗下,身上并没有披件挡风的披风。他的脸上并没有一丝变化,可能是被冷风吹僵硬了的缘故。 “看傻眼了?”王之焕仰头看着窗里边的宋酒,微微动了动已经被冻得麻木的双臂和双脚,接着说道:“赶紧去开门,窗我是翻不了了。” 后面的话是对忍冬说的。 忍冬偷笑着,飞快的去将房门打开。 宋酒亦是含笑,在他离开原地之后将窗子合上了。 王之焕面无表情的进来,浑身上下都是冰冷的寒意,若是靠近了些,就能感受到刺骨的凉气。 宋酒因为刚出浴,手脚都是暖和的。她主动去将他的手牵起来,想要将他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手中。奈何女人的手始终要比男人的小,就算两只手合起来也包不住他的一只大手。 她有些气恼,却还是很有耐心的用自己的温度去让他的手暖和起来。 忍冬抱着汤婆子进来的时候,见他们二人正你情我浓的面对面站着,王之焕看宋酒的眼神简直是要化成了一滩柔水。她悄无声息的将汤婆子放在他们能够看得见的地方,悄悄地关上门。 “来了很久?”宋酒仰头去看他,他的脸上还沾着一小片深绿色的竹叶。她抬手去将竹叶挑开,手心贴在他的脸上,想要让他的脸也能温暖一些。 王之焕笑了,一双眸子比星空还要闪亮。“从你爹和沈氏在立字据的时候就到了。” “怎么不到阿盼的房里去?就这么傻站在外面?”宋酒觉得自己手心的温度是有限的,要想温暖一个大活人,有些难。她拉着王之焕到榻上,顺手将忍冬留下的汤婆子塞到他手中。 “阿盼早已歇息,去吵他不好。” 王之焕把手捂热了,伸手去握住她的小手,见她穿得太过单薄,担心她染上风寒。“怎么穿得这样少?” 宋酒随意说了一句:“屋里比外面暖和,穿一件绰绰有余。”不过她还是起身去衣橱,挑了一件素袍裹在身上。 回来的时候,王之焕全身已经躺到了榻上。 宋酒笑着在他身边坐下,嗔道:“你倒是自在,一点儿也不拘束。” 王之焕忽的起身从身后抱住她,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他似乎很爱这样做,没有落下过一次。“只有在你身边,我才不用顾及别人的看法,做王之焕太累了……” 宋酒安静的等他说完,微微侧首:“那你不做王之焕,该做什么?” 一声窃笑从王之焕的喉间发出,他懒洋洋的靠在她的肩头,喃喃道:“做你……”他顿了顿,见宋酒正全神贯注的等着,忽而又笑了。“你的丈夫!”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整日胡思乱想些什么?”宋酒动了动肩头,将他抖开。 王之焕的下巴虽然从她的肩上离开了,可是双手依旧环绕在她的腰间。“阿酒,你不要难过……你还有我,他们不要你,我要你……” 分卷阅读319 分卷阅读320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20 宋酒的眼眶没由来的一热,仅仅因为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 和宋淮宥断绝关系一事,她其实一点儿都不难过。可是因为他的一句话,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有些难受。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茫然的看着中央的香炉,视线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之焕,我很好。不是他不要我,是我有心和他断绝关系。” 王之焕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她说。 宋酒转过身子,直视他的双眼,问道:“我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决绝了?你应该看不起这样心肠歹毒的我吧?” 她以为他会说不,以为他会说这样的她无论如何他也是喜欢的,可是他没有。 他只是平静的说了一句:“阿酒,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这是一件很久远的事了,久到听起来像是只在梦中发生过的事。 我这一生,还未成家就已经有了一个儿子,那就是王琢。 阿琢的身世,我瞒了你很久。他是我大哥的儿子,半岁的时候就以一连没了爹娘。 大哥是大伯的儿子,自小就是泡在药罐里长大的。因为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大伯对他颇为眷顾,待他胜过其他的儿子。 可是大哥成年之后,逐渐不满大伯的做法,两人隔三差五的就会闹一场,等闹过了之后又渐渐平息了。直到大哥和大嫂生下阿琢之后,他和大伯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激烈。有一次,就像你和你爹今夜的情形,大哥和大伯闹掰了,同样是立下字据,父子决裂。 当时我远在漠北,根本不知那时大哥的病已经是病入膏肓。他为了日后妻儿能够远离大伯的控制,不惜和大伯反目成仇。 阿琢长到半岁,大哥就去了。大嫂伤心欲绝,缠绵病榻,不就也魂归天外…… 我从漠北赶回来的时候,阿琢在襁褓中嗷嗷待哺,哭声响天震地。从此,我失去了从小挚亲的大哥,多了一个儿子。 如果我不是王之焕,或许我就能救大哥一命…… 宋酒听他讲得很平淡,可是她却听出了更多的东西。天下人都羡慕出身金贵、才华绝绝的王之焕,可是有几人知道他的苦楚? 他就像一个无助的人,安安静静的靠在自己的肩头,一个字一个字的吐露:“如果我不是王之焕,或许我就能救大哥一命……” 宋酒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回身抱住他。他那时的痛苦,她已然分担不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又来 王之焕提起陈年旧事,并不是让她心疼自己。他只是想让宋酒知道,她做得没有错。就算她这样做了,她仍旧是他心之所属的人,这一点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 宋酒岂会不明白他的意思,所以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她才开口:“你的心意我知道了,夜色已深,你也该回去了。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你那里应该有一堆杂事需要处理。” “我要处理的事情不多,倒是苦了你那位薄情寡义的爹。”王之焕勾唇一笑,讨好似的对她说道:“我已经将杂事推到了他的头上,那些要紧事他可是一点儿边角也碰不到!” 宋酒瞟了他一眼,“看把你能的!” “既然你未来的丈夫替你出了一口恶气,你是否应该表示一下?” 宋酒嘴角含笑,双手捧起他的脸,仰着头凑过去。 王之焕欣然闭上双眼。 然而宋酒只是将三根手指并成一团,轻轻的在他的脸上小啄了一下。 没有预想中柔软的触觉,王之焕觉得纳闷,睁眼一看,宋酒已经将手收了回去。 “已经表示完了,你该走了。” 王之焕眼里冒着火光,两眼顺着她的下巴一直往脖颈上看去。上回印下的痕迹已经褪去,一丁点也没瞧见。 宋酒看他的眼神不对,心里咯噔一下,急忙往后退。 王之焕已经先她一步拉住她,将她拉到身边,“小气鬼,为夫可是替你出了一口恶气,你就连吻一下都不肯。那么……” 宋酒慌忙护着脖子,含泪可怜兮兮的看着他。“上回害得我提心吊胆了好久,这下你又来。要是让伯娘看见了,你让我怎么说?” “那就直说,难道我们还需要藏着掖着?”王之焕很霸气的回了她一句。 宋酒只觉得头疼,他在这件事上固执起来,怎么说也不听。眼下她刚和宋淮宥断绝关系,一定有人在背后等着看好戏。正是这种风起云涌的时候,可不能让人看出端倪来。 “眼下正是多事之秋,你忍心看我被其他人拿来开刀吗?”宋酒早已将双手从脖子上拿了下来,很认真的问道。 王之焕也知道眼下不适宜做这样的事情,但是他就是想让其他人知道,她宋酒是名花有主的人。谁若是敢动她的心思,他绝不轻饶! “那今夜我就不走了。”王之焕一下子将她环抱在怀中,从榻上下来,抱着她往床边走去。 宋酒搂着他的脖子,脑袋枕在他的胸前,闷声闷气的说道:“你不老实。” 到底是怎样的不老实,她没说,但是他懂。 王之焕闷声笑了笑,“这次不会。” 将她放到床上,再替她除了素袍,王之焕转身走出去。 “你去哪儿?” 王之焕回眸一笑,“沐浴。” 宋酒脱口而出:“没有热水。” “降火,有冷水就行。”说完,王之焕闪身不见了。 宋酒则是红着脸坐在床头,两眼盯着他消失的地方出身。 很快,王之焕就回来了。身上带着一些香味,显然是用了她之前用过的沐浴的水。 宋酒的脸更红了,觉得有一种和他洗了鸳鸯浴的错觉。 王之焕好奇的凑过来,笑问:“你脸红什么?” 宋酒翻身躺下了,背对着他吩咐道:“熄灯,睡了。” 好一会儿没听见动静,等她好奇的转过身时,烛火正好灭了。 王之焕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好奇我不动身就灭了灯?” 宋酒只当没听见,然后听见他窸窸窣窣躺下的声响。 身边忽然多了一层暖意,那是从他身上传来的。 “你不是洗了冷水吗?怎么这么热?”问完之后,宋酒就后悔了。 她这分明就是在挑事情。 果然,王之焕凑近了一分,一只手偷偷摸摸的就伸了过来。“心是热的。” 王之焕攥着她的手往自己的胸口一贴,宋酒感受到手心下扑通扑通的跳动。 宋酒以为他握了一会儿就会松开,哪知道他攥着她的手就不分开了,还带着往胸膛上四处乱摸。 “适可而止。” 王之焕厚脸皮的回道:“这分明是你不老实,我可没有对你动手动脚。” 宋酒没有计较,睡意渐渐上头,她便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睛。 身边的人听见她均匀的呼 分卷阅读320 分卷阅读321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21 吸声,无声的笑了。他暗暗的松开她的手,往前挪动了好几分,然后将手臂越过她的肩头,将她完整的护在自己怀中。 鼻尖下传来清香,四肢都是温暖的,有一个人真好! 深夜,王之焕突然睁开眼,脸上全是难受的神情。 此时宋酒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仍旧酣眠。 原来王之焕睡得浅,宋酒在梦中无意间将膝盖顶在了他的腰下。如果是这样,他或许还能忍住,可是怀中的人好死不死的还连连动了好几下。 王之焕难受的闭着眼,轻声挤出几个字。“阿酒,这可是你先动的,不怪我……” 宋酒迷迷糊糊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舔自己的脖子,还有一只手从腰间滑了上去,在她的胸口为非作歹。 夜里她并没有穿抹胸,所以身上出了一身亵衣,别无他物。 她无意识的发出一道浅浅的低吟,一下子就清醒了。 “王之焕!” 宋酒一把抓住正在胸前的那只手,两眼冒着火光。“你可是亲口答应了的。” 王之焕好心提醒,声音低沉而又绵长:“阿酒,你的膝盖……” 宋酒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于是动了动自己的膝盖,觉得上面有硬邦邦的东西抵着…… 她的腿早就麻了,根本动不了。于是她伸手去,打算挪开挡路的东西。 一不小心就碰上了灼热的形似木棒的东西…… 王之焕闷哼一声,好像更难受了。 宋酒恍然大悟,她就算没见过,也听过。 这下可糗大了! “我……”宋酒的舌头打结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说对不住?可是她并不是有意的。说东西很好?显然不行。 于是王之焕低头在她的脖子上深深的嘬了一口,以示惩罚,随后翻身下床,消失在黑暗中。 屋里隐约传来水花四溅的声响。 等到宋酒坐起来的时候,王之焕已经穿好了衣裳,站在黑夜中。 “我先走了,你继续睡吧。” 然后宋酒就听见了窗户打开的声音,随后又合上了。 宋酒叹了一声,盯着头顶的帐顶发呆。一会儿往左翻,一会儿平躺,一会儿又往又翻,当真是辗转反侧。 如此折腾了半个时辰,宋酒才睡去。 第一百三十五章 :喜怒 宋家人是藏不住秘密的,尤其是涉及到过继子女这样的大事。就算是三令五申,还是有人管不住嘴,叼着话到处宣扬。 很快,消息七拐八绕的传到了小李氏的耳中。这时候小李氏听到的消息不知已经被添油加醋多少回了,早已没了原貌。 正当小李氏半卧在榻上数着宋怀珉还有多少时日才回来的时候,兰秋拖着沉沉的呼吸声进来,却没有立即开口说话。 小李氏正专心致志的数着日子,无暇顾及兰秋。她的尾指勾着一方绣着水仙花的绢帕,两手悬在半空中,指头一会儿弯下去,一会儿又竖起来,如此反反复复了好几回,仍旧没有算清楚宋怀珉的归期。 兰秋调匀了气息,不安的抠着自己的食指,反复望了小李氏好几次,揣度了一番才开口;“夫人,婢听说二老爷昨夜将七郎君和九娘子过继给大夫人了……” 小李氏正要弯下去的中指蜷缩着,像一只斗败的公鸡。她偏头看向兰秋,眼一瞟,无意中放了两道冷箭。“你再说一遍?” 兰秋听小李氏刀尖似的的声音,身子一抖。 不过她常年伺候在小李氏身边,知道小李氏就算再怎么生气也不会将怒火撒在她的身上,这才抿了抿唇继续说道:“婢原以为此事是谣传,今儿一早特意跑到浮翠居的院外看了一眼,谁晓得在半路上就看见大夫人身后跟着好多丫头,手里端着的绫罗绸缎不在少数。婢担心一路跟着大夫人会被逮住,就急忙赶回来禀报了。” 小李氏了解兰秋的性子,这小丫头绝对不敢编造谎言来欺骗自己,那么兰秋说的话便是真的。 小李氏揉着绢帕,眼珠子转个不停,心里波涛翻滚。说起来沈氏一直很疼小九那小妮子,简直要把她当亲女儿了,如此一来岂不是圆了她的心愿?她倒是不担心九丫头过继给沈芙灵,她只是弄不懂沈芙灵为什么还要收下宋玉恒那个拖油瓶。 宋玉恒可是宋家公认的小纨绔,平时不学无术也就罢了,到了关键时候还起不了什么作用。也不知老太太是吃错了什么药,偏偏对他疼爱有加,都超过了锦泽和宋锦承两个大孙子。 兰秋见小李氏几乎要将绢帕揉烂了,小声唤道:“夫人,您在想什么呢?可不要吓兰秋啊。”兰秋以为小李氏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所以一时间痴傻了。 “吓你什么?我不是好端端的?”小李氏穿上绣鞋,在房中来回踱步。 兰秋赶紧去替她整理衣衫,嘴里说道:“夫人,婢觉得这事可不能小看了。您想啊,二老爷也不傻,怎么会将自己的亲生儿女过继给大夫人呢?大夫人又不是没有子嗣,更何况二郎君还是个武功高手!” 小李氏突然停住,低头去看正在替自己打理衣衫的兰秋,问道:“你方才说大嫂有几个孩子?” 兰秋痴笑道:“夫人莫不是真被吓着了?连大夫人有几个孩子也记不清了。” 小李氏拍了一下兰秋的背,催促道:“我好着呢!你赶紧说说,大嫂有几个孩子?” “大夫人只有一个孩子,就是二郎君啊。” 小李氏“啪”的拍掌,恍然大悟。“原来她存的是这个心思!” 兰秋看小李氏的神情,知道小李氏已经猜到了。“夫人,婢私下曾听伺候二郎君的丫头说过,二郎君将来是要去考武状元的。您想,以二郎君的性格,他断然不肯拿着笔杆子做官的。也就是说,二郎君将来是要去战场杀敌。若是皇天保佑,二郎君能功成名就,那大房的势力就如日中天了。但若是二郎君战死沙场,大房应得的家财还有一个人可以继承。” 小李氏接过话,道:“宋玉恒!” 宋玉恒虽然是个纨绔子弟,可是认真算下来,要是宋锦承真的死在战场上,那大房的财产可就全落在了宋玉恒的身上。而且老太太、老太爷极有可能会念在宋锦承为宋家做了牺牲的份儿上,多分一份财产给大房。 沈芙灵的算盘打得可真响! 小李氏越想越不对味儿,抬脚就将长脚几子踢到在地,几子上的花盆砰地被摔碎了,黑色的泥土散落在地上。 小李氏觉得不解气,一怒之下将妆台上的首饰盒子一把扫了,乱七八糟的摔了一地。 “宋淮宥就是个废物,就是个傻子!”小李氏瞪大眼睛,盯着铜镜里的自己,狠狠的骂道:“从没见过这么愚蠢的人,亲儿子、亲女儿都要拱手送人!他以为宋琦那个狗/杂/种真的就是他的亲儿子? 分卷阅读321 分卷阅读322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22 也不瞧瞧杜蒹葭是个什么德行?刚进门那天晚上,我还瞧见她和车夫眉来眼去,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婊/子,他被扣了绿帽子也不知道!” 小李氏说累了,伏在妆台上微微喘气。 兰秋过来轻柔的拍着她的背,说道:“夫人,这话可不能在二老爷面前这么说。二老爷素来死要面子,绝对不许其他人说他二房的不是。眼下婢瞧着杜二娘很得二老爷的欢心,就连青天白日的,两人也总在屋里哼哼哧哧做那等子事情,您要是不小心说漏了嘴,二老爷铁定和您闹。” 小李氏冷哼,“我还怕他不成?一个小小的县令,能窜上天?就凭他那点儿本事,怎么不学怀珉去京里做官?跟女人吵架,算什么本事!” 兰秋柔声劝道:“您将来可是要做尚书夫人的,可不能和小县令一般见识。” 小李氏一听,心情果真好了不少,宋怀珉将来可是要官居户部尚书的,她这个尚书夫人得注意自己的形象。“你瞧着吧,将来有他后悔的时候!老太太那儿眼下指不定已经知道了,老太太这回肯定是要对二房死心了,这样也好,省得我亲自动手!” 兰秋翘着小指头轻轻的替小李氏揉肩,笑得花枝乱颤,两眼眯成了一条线。“咱们这位二老爷着实不怎么聪明,以前老太太对二房照护有加,完全是因为有二夫人在,如今他将二夫人赶走了,又将一双儿女送出去,当真是连压箱底儿的本钱都没了!” 小李氏闭着眼舒服的说道:“他根本没有做官的天分,要不是老爷当初念在兄弟一场,求老太爷给他求了一个官,他现下肯定待在家里吃白食呢!他为了当官下手也狠,竟然亲手解决了自己的岳丈。” 兰秋一惊,连忙问:“二夫人的爹难道不是得病死的?” 小李氏哼道:“病死的?当初所有人都以为是病死的,只有我偷偷去瞧过。宋淮宥冷笑着给自己的岳丈灌下毒药,亲手送上了黄泉路。可怜秦玉露嫁给他二十多年,仍旧蒙在鼓里。为了得到秦玉露的嫁妆,也为了当官,他可是费了不少心思。” 第一百三十六章 :糊涂 蒹葭居没有了秦氏,仍旧有条不紊的遵循着昔日的规矩。 采蓝坐在宋淮宥和杜蒹葭的房门前,看着渐渐高升的太阳,一脸落寞。往日秦氏在的时候,留清和留欢必定会守时的端着热水站在门前候着,然后听见秦氏亲切的一声“进来”,整个桃花坞就开始了鲜活的一天。 可是夫人走了,又来了一位夫人,她却一下子从天堂掉到了地狱。 杜氏从不守时,不会在特定的时辰伺候老爷起床,也不会对她们这些下人客气,从来都是颐指气使的尖酸刻薄样。 采蓝算着,还有一刻钟,老爷就该起身了。采蓝垂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其实自己是恨老爷和杜氏的,恨不得有时候买一包砒霜毒死他们。可是她不能这么做,因为这样会牵连到其他人。 正想着,老太太房里的遇春捻着帕子擦汗,一边擦一边喊道:“采蓝,怎么坐在那里?二老爷起了吗?” 采蓝赶紧站起来,忙不迭下去迎遇春,拉着她的手嘘道:“二娘和老爷还在睡呢。” 因着杜氏还未被扶正,所以采蓝这些婢女只敢在私下称呼杜氏为夫人,在外人面前一律称二娘。 遇春抬头看了看天色,只说了半句:“都这个时辰了。” 采蓝陪笑道:“遇春姐姐怎么到桃花坞来了?难道是老太太身子不见好?” 遇春摆摆手,“没有的事儿,老太太近来身子见好了,饭也比平日里多吃了半碗。我来这儿,是想请二老爷随我去老太太那儿一趟,老太太有要紧事儿找二老爷。” 采蓝又问:“是什么要紧事?我能知道么?” 遇春拉着采蓝往外边走,直到找了一处墙根儿,才小声的说道:“你这儿离得远,不知道也是正常的。昨儿夜里,二老爷将七郎君和九娘子过继给了大夫人。老太太听了,今儿早就发了脾气,这才派我来请二老爷过去。” 采蓝惊得捂住嘴,“二老爷怎能这么做?这要是让夫人知道了,岂不是要寒心?” 遇春叹了一声,“二老爷这回做得实在是太过分,我瞧老太太的脸色很不好,也许二老爷这回躲不过去了。二老爷也是糊涂,怎么能轻易将七郎君和九娘子过继给别人呢?也不问问老太太的意思,就擅自做主。” 采蓝正要说,主子的房里传出杜氏的声音。采蓝就咽了要说的话,带着遇春走到门前,“你先在这儿等会儿。” 遇春笑道:“快去吧,杜二娘不见你,听着声儿要发脾气了!” 采蓝急忙端着热水进去,将水盆搁在架子上,又去服侍杜氏。 杜氏拧着眉头问:“你跑哪儿去了,叫半晌都没人应!” 采蓝低着头瞄了一眼正在穿鞋的二老爷,回道:“回夫人、老爷,老太太房里派人来了,眼下就在门外等着呢。婢见夫人和老爷还没有起的意思,就在外面陪了一会儿。” 杜氏起身去帮宋淮宥穿衣,道:“老爷,老太太这么早就派人来,是不是知道了我们昨夜的事儿?” 宋淮宥半宿没有睡好,所以眼下吊着两个眼袋,回头问采蓝:“来的人有没有说什么?” 采蓝摇头,“婢刚陪了一会儿,夫人就唤婢进来了,所以没问到什么。” 宋淮宥垂着眼想了一会儿,慢吞吞的说道:“让她进来吧。” 遇夏进来的时候,宋淮宥已经穿好了衣裳,杜氏则是坐在妆台前梳妆。 “遇夏,母亲派你来的?”宋淮宥一边擦脸,一边问遇春。 遇春站得很端正,两眼盯着地面,并不去看杜氏。“二老爷,婢确实是老太太派来的。老太太说有些事要问问二老爷,还请您忙中匀一两个时辰给她。” 宋淮宥一怔,老太太往常可不会这么对他说话。他干笑了两声,“母亲真是爱说笑,我这就去看看她老人家!” 赶到的时候,老太太正在用朝食。 见宋淮宥进门,她连眼皮也懒得抬一下,问了一句:“吃过了?” 宋淮宥谦卑的站在桌前,摇头:“母亲的人一到,儿子就马上赶来了,还未曾用。” “嗯。”老太太慢慢的喝粥,也没说让他坐下来跟着吃一点儿,就让他这么一直站着。 宋淮宥摸不准老太太到底知不知道昨夜的事情,小心翼翼的问:“母亲,这么早唤儿子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若是没有,儿子还得赶去县衙处理公务呢!” 老太太终于肯施舍他一个眼神了,平静的问道:“听说你将小七和小九过继给了芙灵,可是真的?” 宋淮宥下意识的握紧双拳,咽了咽口水,才回道:“是真的,他们兄妹二人实在顽劣,前几 分卷阅读322 分卷阅读323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23 日还欺负到了蒹葭的头上,要不是有丫头在旁边护着,恐怕现下见到的就是尸首了。” “糊涂!” 老太太抄起桌上的碗就朝宋淮宥砸去,温热的粥不烫,却将宋淮宥的新衣裳洇湿了一大片。红枣八宝粥红一粒黑一粒的黏在身上,粘稠的粥液顺着锦制的衣料往下滑。 老太太的胸脯只见起起伏伏,鼻孔大开大合,出气很重。“你真是糊涂啊!” 宋淮宥被砸得魂不附体,下意识的跪下,连连呼道:“母亲息怒!母亲息怒!” 于媪赶紧扶住老太太,劝道:“老太太,身子要紧,身子要紧。” “玉恒和玉姝都是你的亲儿女,你怎能拱手送人?往后外人听了,都会在背地里议论你这个县令父母官当得失职,会骂我这个老太婆教子无方!我老了,都已经是半截儿身子入土的人了,不在乎这些闲言闲语。可是你们呢?你难道不怕将来的政绩簿上记你一笔后宅不宁吗?” 宋淮宥的脸刷白,他竟然忘了还有这事。 “你啊,为了一个野女人,闹得好好的二房四分五裂,家不成家!你说你,到底能成什么大事儿啊!”老太太撕心裂肺的捶着自己的胸口,面朝苍天吼道:“将来你让九儿的夫家怎么看她?你有没有想过后果?我跟你爹辛辛苦苦筹谋的大事,全都叫你给毁了!” 宋淮宥连连磕了三个头,眼里却不见半点泪水。 “母亲,儿子也是迫不得已啊!儿子这么做也是为了二房的安宁着想啊!玉恒和玉姝两个显然是因为秦氏的事情怨恨蒹葭,趁我不在想要报仇。母亲,蒹葭说什么也是我如今的妻子,而且琦儿也是我的亲儿子,我总不能一味地迁就另外两个而忽略了阿琦吧?” 第一百三十七章 :要人 老太太横眉冷对,对宋淮宥是彻底的死了心。男人啊,都觉得家花没有家花香,连她的亲儿子都是如此。 “我问你,如果我让芙灵将玉恒和玉姝还给你,你愿不愿意?” 老太太始终是不忍心,她不想看着自己的儿子到死了都没有人给他扶灵柩,也没有人给他下葬。 宋淮宥犹豫了很久,最后摇摇头,忐忑的说道:“母亲,您也知道大嫂她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何况昨晚我们都立了字据,违约了可是犯法的。再说了,大嫂对小九不差,小七平日里与大嫂的关系也不错,儿子相信大嫂会善待他们兄妹二人的。” 老太太失望的扭开头,宋淮宥是没得救了,朽木尚且能雕,而他连朽木也算不上。 “赶紧给我滚出去!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枉我还对你抱有一丝希望,可你真的绝情寡义到这种地步。难怪音音最后舍你而去,都是你活该!” 老太太边骂边将碗筷扔到宋淮宥的身上,一点儿也不怜惜。 于媪赶紧劝宋淮宥:“二老爷,您还是赶快走吧。” 宋淮宥灰头土脸的从老太太房里跑出来,一边跑一边将身上的米粒、饭菜往地上抖。等到跑出了静得堂的地界,他才停下来坐下歇息。 宋淮宥坐在湖边,湖面倒影着他的身影,佝偻着身子像个乞丐。他凄惨的笑了一下,对着湖面喃喃自语:“没想到过了二十五年,还是忘不掉啊……” 二十五年前,他亲手将自己的岳丈送上了黄泉路,从此夜夜噩梦不断。有时候他甚至觉得睡在自己身边的不是秦氏,而是岳丈。过了一两年,他的心病渐渐有了好转,一晃眼到宋玉恒和宋玉姝两人长大,他的噩梦又接二连三的开始了。 宋玉恒和宋玉姝不止和岳丈长得像,就连脾气也差不了多少。每每看见他们两个,他都会想起自己亲手杀人的一幕,夜里总睡得不安稳。 将宋玉恒和宋玉姝过继给沈氏,也算是除了一个噩梦。 …… 蒹葭居内,杜氏心情大好,抱着一个金算盘坐在桌前算账。算珠啪嗒啪嗒的响来响去,就算站在月门外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采蓝实在忍受不住这跟念经似的响声,端着一碟糕点进来,问道:“夫人这是在算账么?” 杜氏含笑点头,对这采蓝兴奋的说道:“采蓝啊,要不了多久,咱们二房可就要发达了!” 采蓝不明所以,“夫人说清楚些,婢愚钝,猜不出来。” “如今二房一下子少了两个主子,连带着两人的婢女、随从也会跟着减少,你说咱们不是赚了是什么?”杜氏高兴的哼起了小曲儿,不过采蓝却听不出她哼的是什么曲目。 杜氏笑,采蓝也跟着笑,不过是阴着脸笑。 “对了,我瞧着家里新来的客人,呃,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采蓝答道:“秋遥。” 杜氏点头,“就是她,她身边伺候的那两个婢女不错,有模有样的。我要是能将她们弄过来伺候,岂不是一件美事儿?” 采蓝正要说晴娥和忆娥是老太太身边的人,但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改口道:“婢也觉得她们两人不错,一举手一投足都十分有规矩,要是能来伺候夫人,别的夫人瞧见了一定会对您刮目相看的!” 杜氏在镜子前转了两圈,觉得自己越来越有贵夫人的气质了。这些日子在蒹葭居用了好些膏,可算将原来粗糙的手养细腻了,不过这脸上的黑斑点,还得多花一点儿工夫。 “采蓝,你说老爷的官儿还能做到哪儿去,我得好好想想到时候该穿什么样的衣裳最得体!” 采蓝在心里说了一句:“山鸡永远变不了凤凰,痴心妄想。” 不过她很快想好了措辞,舌灿莲花的将杜氏夸上了天:“按理,老爷做了这么多年的县令,如果要右迁,也一定是个大官儿!说不定老爷还能入京做京官儿呢,到时候夫人就等着享福吧!” 杜氏在脑中想象了一番,觉得美滋滋的,当下就做了决定。“采蓝,你想个法子,一定得将那个秋遥身边的两个丫头弄来。要是办好了这个差事,少不了你的好处!” 采蓝笑道:“婢眼下就有了点子,只是需要夫人您亲自出马。” 杜氏一听得自己亲自动手,有些不悦,但还是问了句:“一定得我亲自去?” 采蓝点头说道:“秋遥娘子身边的婢女,一个叫晴娥,一个叫忆娥,两人都是顶好的忠心之人,要是为夫人所用,便是好上加好了!虽然她们都是家里的婢女,但毕竟正伺候秋遥娘子,夫人突然要人,恐伤了客人的心。毕竟她是老太太和大郎君的救命恩人,您说是也不是?” 杜氏觉得采蓝说的有几分道理,让她继续说下去。 “婢觉得夫人应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晴娥和忆娥都是明白事理的人,一定不会让夫人空手而归的。但有一点,夫人一定要谨记,学会见缝插针。只要撷芳斋那儿有个风吹草动,您就得亲自出马 分卷阅读323 分卷阅读324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24 ,然后演一出温情戏,还怕不能手到擒来?” 杜氏满意的点头,嘴笑得合不拢。“采蓝,没想到你脑瓜子这么灵光!以前秦氏在的时候,怎么没有重用你呢?” 采蓝羞愧的垂头,“夫人谬赞了,以前秦夫人身边有留清和留欢两个机灵人,自然轮不上婢去凑热闹的。婢蛰伏如此,全是为了等候夫人进府,好从旁协助您!” 杜氏被采蓝的漂亮话说得飘飘然,笑着从妆奁里挑了一个最小的戒指,慷慨的放到采蓝的手心。“这是赏你的,等事儿成了,我再送你一个更大的。” 采蓝只笑笑不说话,再大又能大到哪儿去呢?这种残次品,夫人以前可从不会用的。也只有杜氏这种从乡下来的,才会当成宝贝一样,赏赐一颗都觉得心疼。 是夜,采蓝伺候杜氏和宋淮宥就寝之后,悄悄披上了一件墨色的披风,偷偷从桃花坞的一个鲜为人知的小洞跑了出去。 从最北面的绕湖石路去西院,是最快、也是最少人知道的捷径。 而到浮翠居,必须经过的就是临近浮翠居的撷芳斋。 采蓝一路疾走,到撷芳斋院门外时,她鬼使神差的就偷偷溜了进去。因为撷芳斋此时灯火通明,不像是只有一个主人的样子,听着声音很是热闹。 采蓝仔细辨别了一下声音,听到了自己正要找的那个人就在撷芳斋。 第一百三十八章 :假意 撷芳斋的屋子里暖意融融,两位主子乐呵呵的坐在一处说话,婢女们则是在一旁绣花样子,时不时插上一两句嘴。 晴娥出去一趟,回来哈着热气对秋遥说道:“娘子,外面有个叫采蓝的丫头,说是要进来。” 忍冬不满的撇嘴,低声斥道:“叛徒,既然跟了别的主子,就应该好好守着她的主人,跑到这儿来摇尾巴是什么意思。” 宋酒笑着对晴娥说道:“晴娥,你让她进来吧!” 忍冬气得一不小心扎伤了手指头:“娘子,她背叛夫人,也背叛了我们,你怎么还让她进来?” “她没有背叛我们。”宋酒耐心的解释道:“采蓝可是娘亲自挑选的人,怎么可能会出错呢?她之所以会去伺候杜氏,完全是假意投诚。如果她真的背叛了我们,上回杜氏来浮翠居闹事的时候,她完全可以火上浇油,犯不着劝杜氏不要对七哥下手。” 忍冬还是不信,哼哼着继续绣自己手中的花样子。 采蓝纤纤细步进来,对着宋酒和秋遥分别行了一礼。 宋酒递了一杯热酒给她,采蓝受宠若惊的接过去,一饮而尽之后才问道:“娘子为何不骂我?” “我不仅不骂你,还要夸你!”宋酒指了一个凳子,让她去坐。 采蓝见屋里的人都坐着,便顺从的去坐下。 宋酒才继续说道:“你在杜氏的眼前演戏尚可,在我这儿却是行不通的。那日在浮翠居,你不该暗中看我一眼,只因为你那一眼,我就知道你是刻意接近杜氏。” 采蓝笑着吸了吸鼻子,“娘子真是聪慧,婢竟然不知道已经露馅儿了。” 忍冬暗中看了看采蓝,还是原来的样子,但是她还是不大喜欢采蓝。只因秦氏从前让采蓝来监视着娘子,她对采蓝的印象始终停留在奸细这一词上,怎么也抛不开。但是知道采蓝不是叛徒,她也就心安了,还算温和的对采蓝说了一句话:“还好你只是假意投诚,不然方才我早就冲出去将你活活打死!” 采蓝笑了笑,没有言语。 “这个时辰,你不在蒹葭居伺候他们,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宋酒和秋遥剥着花生,好奇的问道。 采蓝见晴娥和忆娥都在,也省了去找她们的工夫。“杜二娘看上了晴娥和忆娥两个,想要将她们要过去伺候。” 晴娥和忆娥两人当即就紧张的站了起来,“怎么能?我们可是老太太房里的人,这事要是给老太太知道了,我们姐妹两人会被逐出勤园的。” 采蓝安抚道:“你们别着急,听我说完。杜二娘并不知晓晴娥和忆娥是老太太房里的人,我就想着来告诉九娘子一声,如果能将计就计,惩罚杜二娘娘,也算是为夫人出了一口恶气。” 秋遥看向宋酒,柔声问道:“你以为呢?” 宋酒并没有马上做出回应,晴娥和忆娥是老太太身边的人,该不该将计就计不是她能决定的,还得看她们两个的意思。 她看向焦灼的晴娥和忆娥,说道:“这件事我不能做主,如果当真将计就计了,晴娥和忆娥就得离开勤园。届时老太太知道整件事的始末,一定会知道大哥将她们调来这里的事情,到时候就算是有十几张嘴也说不清楚。” 秋遥倒是不在意这种小事情,她笑着说道:“如果老太太要将她们逐出勤园,那就让她们跟在我身边。我虽然孤身一人,但养活两个丫头还不算难事。” 宋酒私下拉了一下她的衣袖,意有所指:“你所在的地方恐怕不太适合她们。” 秋遥在帮花满楼的鸨母做生意,花满楼可是嫖/客们常去的地方,晴娥和忆娥都是良人家的孩子,怎么能涉足那样的地方? 秋遥含笑,推了推她的手,“你多心了,妤娘那儿的忙我只帮一阵子,又不是一辈子。再说了,我另有住处的,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宋酒不是多心,而是不想更多的人牵扯到这件事上来。 采蓝趁这个时候去试探晴娥和忆娥的意思,“晴娥,忆娥,你们也清楚,老太太那儿人手充足,你们在那儿只会是明珠蒙尘。秋遥娘子你们也伺候了一阵子,如果觉得她适合做你们的主子,便趁时机大好脱离勤园吧。” 晴娥和忆娥犹豫不决,她们觉得秋遥娘子是很好的主子,可是宋家的佣金很足,足够她们养活家里人了。如果离开勤园,那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呢? 采蓝继续说道:“就算你们此刻不走,明年开春,老太爷会派人来接宋家上下去帝京。你们家中有老有小,全指望你们养活,你们难道要跟着去?” 晴娥和忆娥相互看了一眼,知道采蓝说的不是假话,宋家要举家搬迁的消息,她们常听老太太身边的遇春提过。 宋酒和秋遥也不催促她们,一直静静的等着回信。 等一盏热酒凉透了,晴娥和忆娥毅然决然的跪到秋遥跟前,“晴娥(忆娥)愿意跟随秋遥娘子!” 秋遥会心一笑,抬手让她们起来。“我说话算数,等你们出勤园了,我就将你们送到我的宅子里去。工钱不会少你们一分一毫,你们只需要替我守着宅子就好。” 宋酒斟了一杯酒递给秋遥,“你又帮了我一次,我得谢你!” 秋遥接过酒杯,改了话道:“这话你可说错了,这次和上次是一样的,你帮了我,我也帮了你,我们两不相欠!” 分卷阅读324 分卷阅读325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25 “怎么说?” “上次因为有你,我才能回到永嘉。而这一次,你看我多了两个贴心的丫头,也免了我四处寻找的功夫!”秋遥轻轻碰了一下宋酒的酒杯,笑道:“所以啊,你我本就是互帮互助,何需言谢?” 宋酒将杯中的热酒一饮而尽,她忽然喜欢上了秋遥这样的人。她素来不喜欢欠人情,却喜欢别人欠自己人情。秋遥是一个例外,她能将事情分成两面看待,从不计较是自己欠了别人,还是别人欠了她。 她觉得,秋遥才是那个将万事都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人。但是这样的秋遥活得很洒脱,并没有斤斤计较的尖酸气息。 自这个夜晚开始,宋酒才算是和秋遥建立起深厚的友谊。她很珍惜这样的友谊,也同样珍惜秋遥这样的朋友,有了她,这一世应该可以活得很自在! 第一百三十九章 :投诚 杜氏没有想到采蓝办事很利索,竟然不用她亲自出马,就已经把晴娥和忆娥两人带来了。只不过两人来的时候是哭哭啼啼的模样,显然是受了什么委屈。 杜氏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采蓝说过晴娥和忆娥是比较忠心的丫头,她一定得牢牢地将她们掌握在自己的手心,为自己所用。 采蓝只将晴娥和忆娥留在门外,独自一人进屋对杜氏说道:“夫人,眼下您的机会可算来了!晴娥今儿早不小心打翻了热水将秋遥娘子烫伤了,秋遥娘子一怒之下就扇了晴娥一巴掌。忆娥又护短,见不得晴娥被人欺负,有心去保护晴娥,结果两人都被秋遥娘子给赶出来了。” 杜氏满意的拍了拍采蓝的肩膀,手伸到了妆奁中摸了摸,实在找不到有小又不值钱的首饰,就难为情的对采蓝说道:“采蓝啊,眼下我这里正吃紧,等到了下个月,我再赏赐你更大的!” 采蓝平日里伺候杜氏,怎会不知道她有多少首饰?只是杜氏向来吝啬,她也懒得为了这点蝇头小利坏了大事。她善解人意的一笑,“夫人,不碍事的,婢又不图这些。您还是趁着时机大好去安慰安慰晴娥她们,切记一定要提您身边缺少得力的丫头伺候,这样她们才能听懂。” 杜氏了然点头,随手端着桌上的一盘精致的糕点出门去。 晴娥和忆娥正坐在院里的石板上抱头痛哭,没有察觉到沈氏已经到了身边。 沈氏将自己的手帕递给她们,安慰道:“你们受了什么委屈,怎么跑到这儿哭来了?” 两人吓得当下就惊慌失措的站起来。 忆娥哽咽着答道:“回二娘,婢名叫忆娥,她是我的妹妹,叫晴娥。我们姐妹二人是伺候秋遥娘子的,今日一早被娘子赶出来了,不敢再回去。还好采蓝姐姐心善,带着我们到这儿来,不然我们真不知该去哪儿。” 沈氏见晴娥一直哭个不停,捻了一块糕点递到她的嘴边,晴娥顿时就不哭了,拿着糕点吱吱呜呜的吃着。 “你们的事方才采蓝也跟我说了,只可怜了你们两个,伺候什么人不好,竟然去伺候一个所谓的老太太的恩人!”杜氏爱怜的摸了摸晴娥发红的侧脸,“下手也够狠的,都肿了。” 杜氏回头对屋里的采蓝喊道:“采蓝,拿盒膏药出来!” 采蓝早就准备好了,只等着杜氏唤她。甫一听见杜氏的声音,她便应了一声,隔了一会儿才出门来。 杜氏接过药膏,亲自替晴娥上药。为了将她们两个收入帐中,她也算是煞费苦心,反正这种上药的事情她在乡下也常做。 替晴娥抹完药,杜氏又吩咐了小厨房准备了一些饭菜,让她们姐妹二人吃个够。 晴娥和忆娥并不客气,卯足了劲儿开吃,一顿狼吞虎咽之后,才意犹未尽的放下碗筷。 杜氏笑吟吟问道:“吃饱了没有?不够我再让厨房的人做。” 晴娥和忆娥连连点头,答谢道:“吃饱了,多谢二娘如此厚待我们姐妹两个。只是眼下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伺候秋遥娘子了。” 杜氏等了这么久,没想到这两人还是要回去,原来的笑就沉了下去。 采蓝见状,小声提醒道:“夫人,您难道忘了婢说过什么?晴娥和忆娥可是忠心之人,就算秋遥娘子打了她们一巴掌,她们也会回去继续伺候她的。这种事情急不得,等会儿您只需要略施小计,保管她们两个对您言听计从。” 小李氏心急,赶紧催促:“你快说说,怎么做?” 采蓝在她耳边耳语了一阵,小李氏便起身往外走,不一会又回来了。 晴娥和忆娥仍旧说要走,害怕秋遥找不到她们回去老太太那儿告状。 小李氏答应不再强留,笑着将她们送到门边。 这时,门外突然吵杂起来,其中还有呼唤晴娥和忆娥的名字的人。 “晴娥,你这惹事精,还不快随我回去!娘子听说你私自逃跑,要打你三十板子,以儆效尤!” “忆娥,你也逃不了,还不随我速速回去!” 晴娥害怕得依偎着忆娥,含着哭腔道:“姐姐,怎么办,三十板子可是要死人的!我不要回去了!” 忆娥也是小脸惨白的站在门前,不敢朝外面走。 “晴娥,忆娥,要不你们今日就留在我这里。”杜氏趁机说道:“我好歹也是二房的夫人,她们不敢把我怎么样的。如果你们能留在我身边伺候,那就更好了,那些人就不敢抓你们回去了!” 晴娥和忆娥面面相觑,外面传来死亡般的呼唤,而里面是救人一命的活菩萨,是个正常人都知道该如何抉择。 晴娥和忆娥当即就跪下了,哭得梨花带雨。“二夫人,求求您救救我们!” 杜氏瞟了一眼采蓝,暗想采蓝的点子着实不错,三两下就成功了。 杜氏亲自将她们牵起来,让采蓝带着她们从偏门离开,到后院去。而她则是出去让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媪们各自散了,欣欣然又回到屋里。 采蓝回来的时候,杜氏正得意洋洋的坐在窗边打算盘,又在盘算自己能赚多少银子了。 “夫人,晴娥和忆娥已经安顿好了。等明儿一早,她们就会来伺候您!” 杜氏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继续拨着算盘。她没有注意到,采蓝笑眯眯的看了她好一阵儿,然后转过身离开了蒹葭居。 …… 宋淮宥从县衙回来的时候,见院里多了两个眼生的丫头,就随口问了杜氏两句:“她们是你买来的?” 杜氏喜滋滋的摇头,“她们自愿跟着我的,我可没有花一分钱!” 宋淮宥知道她精打细算,也就不再问了。自从秦氏将留清和留欢带走之后,蒹葭居确实缺少人手,如今添补两个也没什么大问题。 杜氏和他说笑了一会儿,谈起了正事:“老爷,琦儿的事情你可有想想?将来他是要做官还是 分卷阅读325 分卷阅读326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26 ……” 宋淮宥摇头,眉毛紧皱。“琦儿的武功不错,可以去考武试。文试不适合他这种舞刀弄剑的人,唉,还是让他自己想想吧。” “可是琦儿万一去了军营,回不来怎么办?” “你就是妇人之见!”宋淮宥烦躁的起身,“男子汉大丈夫,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要事,整日窝在这后宅,难道要学你们穿针引线吗?” 杜氏见他生气了,赶紧去认错。“是妾身多言了,夜深了,老爷还是早些安寝吧。” 第一百四十章 :推卸 老太太的病大好,宋酒去看望她的时候,她已经能站在窗边嘟着嘴逗鸟儿了。她的病一好,总爱将闲在家里的媳妇儿、孙女儿们叫来热闹热闹。 今日便是宋酒和秋遥一道来静得堂陪她说话解闷儿。 老太太对秋遥很是喜爱,对宋酒也不差。一个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一个是自己的亲孙女儿,而且还是才刚被自己亲爹抛弃的孙女儿,她总会多疼爱一些。 遇夏和遇春从外头进来,身上满满都是阳光的味道,温暖中带着一股清香。 遇夏笑呵呵的对老太太说道:“老太太,外头的天气可好了!太阳足,要不您出去走走,对您的身子也有好处!” 于媪当即就走到门边往外瞧了瞧,阳光透过帘子的缝隙跑到屋里,透明而轻盈,像极了春日的暖阳。 老太太远远的看了一眼,觉得遇夏的提议不错,便叫上宋酒和秋遥一起到外面走走。 老太太故意不让于媪搀扶自己,而是让宋酒来扶她。她一步一步的慢慢往前走,身子有时候不受控制的会往宋酒身边倾斜。 老太太老了,再加上身子有些发福,靠在她身上的力气自然是有些大的。不过宋酒没有抱怨,只是暗中使劲扶着老太太,弄得额头上布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子。 “阿姝啊,你爹把你过继到你伯娘名下,你恨他吗?”老太太忽然开口问她。 宋酒颔首,淡淡的答道:“恨,不过不是恨他抛弃了我和七哥,而是恨他抛弃了娘。他从前从未把我和七哥当作子女来看待,这些我都是知道的。” 老太太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满是皱纹的手牵着宋酒的手,感慨道:“你恨他也好,不恨他也罢,他始终是你爹。我老了,不指望你和玉恒能够重新回到他身边,只希望将来他垂垂老矣的时候,你们能看在他赐予你们兄妹二人生命的份儿上,堂前扶棺时能够帮上一把。” 宋酒没有答应老太太的请求,垂着脑袋沉默的扶着老太太往前走。 老太太见她不同意,但也无可奈何。因是宋淮宥自己种下的,后果自然也得由他来承担,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问心无愧。 老太太正想着,于媪在她身后疑惑的小声说了句:“那两个不是晴娥和忆娥么,怎么会在杜二娘身边?” 宋酒没想到陪老太太出来散步,也能撞上杜氏。秋遥在一旁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眼下是个不错的机会。 宋酒回了秋遥一个感激的眼神,随即对老太太说道:“祖母,我记得晴娥和忆娥是您院里的丫头,怎么会在……” 她惊讶的看着杜氏,仿若浑不知情的模样。 老太太的眼中闪过一道暗芒,看杜氏的眼神是嫌弃的、厌恶的。“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于媪领命,快步走向杜氏那边,和杜氏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因为隔得远,宋酒她们听不见于媪和杜氏在说什么,但见杜氏神情变来变去,比变脸还要快。于媪侧着身子,只能猜出她大概是因为杜氏的不信自己的话,红着脸说得异常激动。 老太太拉着宋酒往前走,“让晚夕搞不定的人,我还是头一回见到。” 宋酒担忧的劝道:“祖母可千万不要动气,您身子才刚好!” 杜氏正在和于媪争执不休,抱着两手趾高气扬的说道:“你是什么东西,我身边的婢女也是你能指指点点的?难道没有人教你规矩,见到主子要行礼吗?” “你如今还不是正经的主子,就敢教训起我身边的老人了。要是将来让你当上了二房的女主人,岂不是要独霸整个勤园?” 老太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于媪身后传来,一听就知道她的病已经全好了。 杜氏看着老太太穿着一身青黄褙子,在宋玉姝的搀扶下前来,一时间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在宋家可谓是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任何人都不能忤逆她的意思。虽然杜氏刚来不久,却是知道这个道理的。 杜氏规规矩矩的给老太太行礼,吊着嗓子喊了一声:“母亲。” 老太太眼角一扫而过,冷声道:“宋家只有正牌的夫人才能唤我作母亲,我倒不记得老二何时八抬大轿将你娶进门的?” 杜氏的脸一僵,找不到话来回答。 老太太眼下气焰正旺,继续逼问:“晴娥、忆娥两个是我院里的人,怎么跑到你身边去伺候了?难道你们见我已是垂死之人,就想趁早瓜分我的东西不成?” 杜氏被老太太的气势吓得连连后退,一边拨浪鼓似的摇头一边瑟瑟发抖的说道:“母……回老太太的话,儿媳并没有这个意思。儿媳是见……” 老太太抢过话:“见什么见?我知道你贱,但没料到你竟然如此不要脸,光天化日之下骂自己贱!” “老太太,你冤枉我了,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老太太瞪了杜氏一眼,吩咐于媪:“晚夕,把她给我打趴下!还有晴娥和忆娥,要是不想死,就给我动手!” 于媪是老太太身边的人,自然是听老太太的号令。而晴娥、忆娥两人本就是假意投身到杜氏身边的,下手自然不会轻。 晴娥和忆娥分别架住杜氏的两只胳膊,于媪绕到后方,对着杜氏的膝盖后方的腘窝就是一脚。这一脚下去,让杜氏喊着疼跪在了地上。 杜氏痛得眼泪跟牛泪似的样大串大串的掉落,她声音嘶哑的喊道:“老太太,你真的冤枉我了。” 老太太狠狠的朝她的肩头踹了一脚,冷若冰霜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杜氏,不要妄图跟我斗。我走过的路比你吃过的盐还要多,你那点儿小伎俩太嫩,上不了台面!你的生死不过是我的一句话而已,你要想在宋家做你的宋二夫人,最好不要搞小动作。老二傻,我这个当娘的可不傻。” 杜氏嘶嘶的捂着自己的肩头,突然想起晴娥和忆娥原本不是自己身边的丫头,她事先并不知情啊,如果老太太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不会责怪自己的。 “老太太,我当真不知晴娥和忆娥是您身边的人,我要是知道了,就是借我一百二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抢您身边的人啊。老太太,她们两个之前是服侍秋遥的,不信你问问秋遥!” 第一百四十 分卷阅读326 分卷阅读327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27 一章 :责罚 老太太闻言,转头去看秋遥。她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念头,秋遥怎么会将自己身边的人弄走了?难道秋遥的手段高明到了这样的境界,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将她身边的人给撬走了? 秋遥见杜氏将黑锅推向自己,她也不着急,从容不迫的走上前来,向老太太解释:“老太太,其实晴娥和忆娥先前确实是在伺候我。但我没想到她们是您身边的人,大郎君将她们带到撷芳斋的时候,只说供我差遣,并没有讲明是您身边的婢女。” 老太太见此事又牵扯到宋锦泽,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其实秋遥差遣晴娥和忆娥并不要紧,要紧的是她今日要对付的是杜氏,自然是什么屎盆子都要往她头上扣。但是杜氏还不算蠢,知道推卸责任。 如果是宋锦泽将晴娥和忆娥叫走的,那她觉得这其中并没有什么问题。她院里的人做事向来稳重,宋锦泽挑一两个去伺候秋遥这位救命恩人也是情有可原的。 于媪和老太太心有灵犀,见老太太眼下正为难,她顿时心生一计。“老太太,先前大郎君来找我借两个丫头,说是有用。婢当时忙着照顾您,也没怎么在意。眼下想起来,晴娥和忆娥两人去伺候秋遥娘子是合情合理的,并不是杜二娘所说的那样。” 杜氏眼看着仅有的一线生机在顷刻间消失于无,心里乱成一团麻,怎么理也理不清楚。“老太太,您饶了我这次吧。我真的不知道啊……老太太……” 杜氏知道此刻如果不向老太太求情的话,自己极有可能死得无声无息。可是她不想死,她还没有将二房的财产拿到手,还没有看着自己的儿子功成名就,怎么能死? “老太太,求求您,你大发慈悲,绕了我吧……” 老太太绝情的退后,冷冷的吩咐道:“杜氏进门未满三月便将长辈的婢女据为己有,是为偷盗。偷盗为七出之一,违者当休!但念在杜氏无知,只罚去祠堂抄写经书五日!” 于媪虽然老了,但是力气还是很足。她将杜氏从地上提溜起来,打算将她扭送到祠堂去。 老太太又加了一句:“晚夕,她不是正妻,没有资格进祠堂。就让她跪在祠堂外抄写吧,免得惊扰了祖先。” 等于媪和杜氏离开之后,老太太才看向晴娥和忆娥两人。 晴娥忆娥两个虽然极少接触老太太,但是老太太今日的作为早就将她们吓得一愣一愣的,那还敢说什么求饶的话。她们赶紧在老太太的面前跪下,紧闭着双眼等老太太的发落。 “晴娥、忆娥,你们先后背叛了我两次,已经不能再留在静得堂了,更不能留在勤园。你们收拾好细软,趁早走吧。” 忆娥赶紧磕头谢恩,晴娥紧随其后也磕头谢恩。采蓝说的话果然没有错,老太太只是将她们赶走而已,并不打算要她们的性命。 宋酒见老太太疲惫的揉了揉鼻梁,小声问道:“祖母,我送您回去?” 老太太点头,将身子靠在宋酒身上,慵懒的往回走。 秋遥没有跟上她们,而是留了下来。她将晴娥和忆娥牵起来,将一份简化的地图交到忆娥手中,“这上面画着去宅子的路线,你们到了之后对守门的人报我的名字,就可以进去了。” 晴娥感恩戴德的问道:“娘子什么时候回去?” 秋遥含笑摸了摸晴娥细嫩的脸蛋,“等我的事情办完了,就回去!” …… 汲雪楼内,宋锦瑶正趴在榻上裹线团,小李氏则是坐在一边挑选最新的一批首饰。 小李氏时不时的要观察宋锦瑶一眼,见她安安分分的玩儿自己的线团,心中才安定了不少。 哪知她脑子里刚飘过安定二字时,宋锦瑶忽然停了动作,朱红的唇勾出一抹难以形容的笑,像是在幸灾乐祸。“娘,又出事儿了!” 不一会儿,兰秋就风一阵儿似的出现在小李氏眼前。“夫人,天大的喜事儿!杜二娘被老太太罚去了祠堂抄经书,而且特意吩咐了不准进祠堂,只能跪在门外抄写!” 小李氏只觉得心头飘过一阵凉意,转头去看了宋锦瑶一眼,宋锦瑶已经低头去玩儿她的线团去了。小李氏狠狠的甩头,一定是自己在胡思乱想,锦瑶最近一直安安分分的,方才的笑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兰秋问道:“夫人,您不高兴吗?杜二娘被老太太责罚,这说明二房大势已去,对我们构不成威胁了。” 小李氏点头,赶紧吩咐兰秋将披风找来。“你随我看看去,没有亲眼见着,我心里不踏实。” 宋锦瑶抬头插话:“娘,我也去!” 小李氏皱眉,拒绝宋锦瑶的跟随。 女儿的心理已经扭曲了,可不能再看自己做那些落井下石的事情,要是她将这些学了去,将来成为一个杀人狂魔就是自己的罪过了。小李氏虽然坏,但是她不想自己的女儿跟她一样。 “你留在家里,哪儿也不准去!你祖母最近身子渐好,今儿才刚见了九丫头,明日肯定会叫你过去。你好好准备准备,别给娘丢脸!” 宋锦瑶木然的点点头,撇着嘴继续玩儿自己的线团。 小李氏左右都看不到岁燕和岁华的身影,不满的说道:“你身边伺候的人怎么都这么粗心大意,时常看不见她们的身影。” 宋锦瑶若无其事的回了句:“我让她们上街去买蜜饯了,一会儿就回来。” 兰秋也在找人,找的是明秋。“夫人,婢好几日都没瞧见明秋了,您可有见过她?” “锦瑶,明秋前几日不是陪你散心吗,她人呢?”小李氏见宋锦瑶一直抱着手里的线团不松手,心想那线团有什么好玩儿的,值得她这么关注? 宋锦瑶摇头,低声道:“我哪儿知道,许是贪玩儿,自己跑了吧!”她笑嘻嘻的举起手里的线团儿,对着小李氏的脸问道:“娘,就是一个丫头而已,没了就没了,瞧把你担心的!” 小李氏懒得再和她废话,匆匆带着兰秋就出门了。 宋锦瑶将线团儿放到怀中,找到线头,一圈一圈的拆开,绳子一环一环的垂在地上。 等线团拆到一半的时候,里边赫然隔着一只细嫩的白白的手。 “既然你这么喜欢这儿,就留在这里好好陪着你的主子吧!” 宋锦瑶的眼睛闪着光亮,又一圈一圈的绕着线团,恢复它最初的样貌。然后她将线团滚到小李氏的床底下,慢悠悠的离开。 第一百四十二章 :落井 宋家祠堂门前,于媪毫不怜惜的将杜氏扔到门前。于媪拍了拍手掌心,弹去手上沾染的脂粉,不冷不热的说道:“烦请杜二娘好好在此抄写经书,婢先走了。” 杜氏对着于媪远去的背影呸了一口口水,“狗仗人势的东西!老娘几十年没有动过笔杆子了,你个老 分卷阅读327 分卷阅读328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28 东西让我抄经书,也不怕到时候闪瞎你的狗眼!” “有闲心在这里骂街,倒不如赶紧动手抄写经书!” 小李氏扭着细腰走上前来,雍容华贵的狐毛领衬托着她精致的脸。两人一站一坐,一笑一怒,高低尽显。小李氏上下打量了一番仪态尽失的杜氏,捂着嘴偷笑:“老太太的话向来被奉作金科玉律,若是有人敢违背她,下场一定会很惨。我见你实在可怜,好心提醒你,千万要将这经书抄好咯!” “四夫人专程跑来看我的笑话?”杜氏嘴角一勾,还不忘整理一下自己的妆容,好让自己在小李氏面前不输身份。 小李氏自然看穿了她那点小心思,讥讽道:“山鸡永远做不成凤凰,何必自取其辱,我可不是你这种小人物能攀比!知道什么是前朝后裔吗?那是天生的贵族,与你这等凡夫俗子不在一个等级。我李家虽然失了天下,但仍旧有显赫的皇族身份,在你这具卑屈的身子面前不知要高贵多少!” 杜氏暗哼一声,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吊着嗓子挑眉道:“我常听别人说,越是高贵的人,底子越是肮脏,往往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放肆!”兰秋啪的一掌,将杜氏扇得头晕目眩。 小李氏掩笑,“侮辱皇室贵胄,未来的宋二夫人,您可承受不起呢!” 杜氏扭了扭牙,将腥味的血吐到地上,恨恨的瞪向小李氏。“四夫人,我与你井水不犯河水,你来看笑话也看够了,可以离开了!” “杜蒹葭,我告诉你……”小李氏一步一步的走过来,手迅速的钳住杜氏的下巴,使劲往死捏。“宋家一半儿的家财只能到我四房的手中,你最好识相点儿,不要来打这份儿主意!” 杜氏从牙缝间挤出几个字,“我到宋家只是为了琦儿,你说的家财我根本不感兴趣!” 小李氏哼笑,一把将她推倒在地,“希望你说的是真话,否则……”她埋头在杜氏耳边低语了几句,而杜氏的脸色瞬间刷白,惊恐、难以置信、害怕这些情绪都杂糅在她那张脸上。 就在小李氏和杜氏说话的空当,兰秋就将看守宋家祠堂的人找来了。 看守的人长得短小精悍,两只眼睛油腻腻的,时不时的瞟向杜氏。他朝小李氏欠了欠身,恭敬的说道:“四夫人,今儿是什么风将您吹到这儿来了?小的未曾迎接,还请四夫人恕罪。” 小李氏扫了那人一眼,觉得脸生,便问了句:“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刘老叟呢?” 看守的人当即又鞠了一躬,忐忑的回道:“小的是新来的,贱名苟二。刘老叟今日有点事情要去处理,所以看守祠堂的活儿暂时由小的来顶替。” 小李氏点头,斜了地上的杜氏一眼,吩咐道:“这是二老爷身边的杜二娘,这几日都要跪在祠堂门前抄经书。老太太吩咐了,不能让她进祠堂,你可记住了?” 苟二点头哈腰:“这个方才老太太身边的于媪已经吩咐过了,四夫人只管放心!” 小李氏见苟二是个能洞晓主人心意的人,有心吩咐他办事,便让他送自己出去。甫一到大门外,小李氏给兰秋使了眼色。 兰秋麻利的从袖中掏出一袋银子,递给苟二。 苟二那油腻腻的眼珠子一转,就知道四夫人是有事要私下吩咐他了。他捧着双手接过钱袋子,压低了声音笑问:“四夫人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只要用得到小人的地方,您只管开口!” 小李氏向来心思明达,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她从不小气。“杜二娘没有个三五日是回不了勤园的,这几日在这儿,你只管给她吃一些米糠、馒头之类的东西,只要饿不死就成!” 苟二的脑袋转了转,又问:“那杜二娘晚上住哪儿?” 小李氏从不关心这些,随意摆手道:“你住什么样的屋子,就让她住什么样的!等过几日来人接了,让她打扮的干净些,不要让人看出端倪来。” 苟二心知肚明的点点头,抱着钱袋子乐呵呵的将小李氏送走了,这才急不可耐的往回跑。 苟二是刘老叟的侄儿,平日里游手好闲惯了,没什么大作为。刘老叟是不大喜欢他的,但是近来刘老叟身边事多人忙,不得已之下只好找苟二来顶替自己。 刘老叟原想着距离年关还有一阵子,老太太那儿肯定还没有吩咐下来,所以祠堂这儿多半是不忙的。谁料想他前脚刚走,杜氏就被拎来了。 苟二是个好色之徒,平日里时常留连那些低等次的风月场所,他一见杜氏那散发着浪荡气息的身体,两眼一下就直了。左右这位杜二娘瞧着也是不得老太太高看的人,二娘嘛,说得好听些是个主子。但是说难听了,也就是个玩儿物,用腻烦了就得扔。 苟二从前从未享用过这种货色,自然是想染指一番。他摩拳擦掌,美滋滋的甩着麻杆儿似的手臂就往祠堂跑去。他心里还想着,能和二老爷玩儿同一个女人,那滋味儿别提有多爽了!就是不晓得那杜二娘品性如何,要是她誓死反抗,自己可讨不了好处。 苟二一边跑一边谋划着该怎样对杜氏下手,最后他选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用药,既能让杜二娘无法反抗,又能让她事后对自己言听计从! 于是苟二先跑去了刘老叟时常待的厨房,搞了两样看起来比较适合主子吃的东西。既然要让杜二娘吃下去,这饭菜可不能太劣质了。 “嘿嘿嘿……”苟二从怀里掏出一份儿用油纸包着的药,全部洒进了桌上的那碗刘老叟剩下来的鸡汤中。“啧啧啧,想不到我苟二这辈子还能走这等狗屎运!哎呀,多谢祖宗保佑!” 苟二双手合十,朝着窗外的青天拜了拜,忽然想到也该多谢刘老叟,便又对着那碗鸡汤喃喃自语:“多谢您老人家成全!”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不贞 杜氏跪在祠堂门前,正是饥寒交迫。她抱着身上仅有的并不暖和的衣裳,冻得瑟瑟发抖,心里将小李氏和老太太骂了个遍。 苟二端着热气腾腾的鸡汤以及一碟小菜殷勤的跑过来,很温和的递给杜氏。“二娘,赶快将鸡汤喝了暖暖身子吧。” 杜氏抬眸瞟了一眼苟二,打心眼儿里瞧不起他这种身份低微的奴才。她转眼去看他手里的鸡汤,汤上漂浮着一层油脂,露出一丁点鸡肉的颜色。她不禁吞咽了一下,冷漠的回绝了。“我从不吃这种低等的东西!” 苟二不屑的撇嘴,“杜二娘,您真把自己当做主子了?您的事情我也听刘老舅说了不少,说到底你和我一样,都是从底下爬上去的。也许你还未发迹之前吃得比这东西还差呢,你也别磨叽了,喏!” 杜氏眼巴巴的盯着那碗鸡汤看了许久,才抬起手去接。不过她在喝鸡汤之前特意说了一句:“我 分卷阅读328 分卷阅读329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29 是看你端着辛苦才愿意喝的,你可不要得意!” 苟二油腻腻的眼睛微微眯了眯,笑着连连说道:“那是自然!”等你喝完了,我的好事儿也就办得顺手了! 都说吃人嘴软,杜氏狼吞虎咽的将苟二的鸡汤和小菜吃完之后,对苟二的态度也好了些。她本就没有要抄写经书的意思,索性靠在祠堂大门左边的石柱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苟二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 苟二和她平起平坐,揣着手说道:“苟二!”他一边说着,眼睛却不由自主的去瞟杜氏单薄的身体,几层单薄的衣料将她风骚的身躯掩在里面,若隐若现的,比那种最下等的小姐要好太多! 杜氏吃饱喝足,暂时没了烦恼,闭目靠在石柱上休憩。“苟二,今夜我住哪儿……” 虽是闭着眼睛,但杜氏还是感觉到了困乏,她的整个身体都在渐渐的颓软。她的话才问到一半,就已经昏睡过去。 苟二盘腿坐在地上,流着口水盯着杜氏的脸看了好久,最后才跃跃欲试的摩拳擦掌。“啧啧啧,虽然脸黑了点儿,却够味儿!” 苟二伸手去摸了一把杜氏的脸,虽然不是吹弹可破,但是比从前的那些货色要好,更滑腻!“虽然是半个主子,这肌肤就是保养得不错!杜二娘啊,今夜恐怕您就得伺候小的了!嘿嘿嘿……” 苟二吸了吸鼻子,扒着柱子站起来,然后弯腰去将杜氏抬起来,一把扛在肩上。 杜氏无意识的哼了一声,身体却没有什么动静。 苟二暗暗得意自己的药用得好,虽然先得让她睡上一觉,但是这期间她可以任意被自己玩弄,绝不会反抗。 一脚踹开柴房的木门,苟二难得怜香惜玉的轻轻将杜氏搁在硬邦邦的石床上。 这柴房原来就是一间破破烂烂的柴房,后来刘老叟见苟二实在可怜,就找人收拾干净了丢给苟二居住。柴房里边虽然简单,墙面有些许脱落,总体来说还算不错,至少是个能挡风挡雨的地方。 石床上铺着两层厚实的被子,柔软足够但就是臭气烘烘。苟二不大爱收拾自己的窝,时常在外面风流够了,回来就倒头大睡。他身上沾染的劣质脂粉味和他身上的汗臭味儿全都渗透到了石床的被窝里,天气一热就臭得能熏死人。 苟二笑呵呵的跑去把门关上,然后飞快的爬上了石床。苟二蹲在石床上,歪头歪脑的欣赏杜氏的睡姿。 看够了,他才胡乱的拆解了杜氏身上单薄的衣裳。 因杜氏正在昏睡中,对他的动作没有任何的回应,苟二觉得没意思,拆到一半就停了手。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飞快的从石床上跑下来,一溜烟朝外面跑去。 苟二回来的时候,手里攥着一把绳子以及一根早已干枯的篾条。 杜氏很快就苏醒了,因为苟二贪图便宜,买了只有一半效果的假药。不过苟二也不觉得自己吃亏,左右都是用来快活的,计较太多反而没了趣味。 杜氏一睁眼,就看见自己衣衫不整的躺在一张臭气熏天的大床上,四周破败不堪。 她撑着手坐起来,就看见苟二一脸贱笑的坐在窗前,顿时惊呼:“啊!” 杜氏飞快的扯过臭烘烘的被子挡在自己的身前,两只眼睛里全是不安和惊慌。“你……你好大的胆子!” 苟二翘着腿,丝毫不将她的怒吼放在眼里。“杜二娘,你眼下可是我的猎物,难道不应该和颜悦色的跟我说话吗?” 苟二起身,短小精悍的身子一下子凑到石床上,吓得杜氏一下子往后靠。苟二见她退,就往前凑,口腔中散发出一股臭气,酸酸的,还带着隔夜饭菜的味道。 “杜二娘,我瞧你可不简单呢!”苟二贼笑道:“你昏睡之后,身体可要诚实很多呢!” 杜氏下意识的将手覆在胸前,一不小心触碰到两粒湿漉漉的发硬的珍珠。杜氏的脑子轰然炸裂,随手抄起一件东西就扔过去。 “你个下流的狗东西!无耻!” 苟二轻松的躲过,强扑过来,将沈氏堵在墙角。他的喉结一上一下的滚动,毫无规律。“杜二娘,今日还是从了我好些!老太太将你赶到这里,你难道还有翻身之地?” 杜氏眼睛一闭,抬脚就往苟二的两股间踹去。 苟二见识多了这样的手段,随手一拽就将杜氏的脚握在手中。但他也不挪开,就这么一直搭在那个地方。 杜氏的脚踝就搭在那个地方,清楚的感受到了一切。 苟二那双油腻腻的眼睛大放异彩,口水不自觉的就流了出来,滴在了被角上。 杜氏想要伸手去推苟二,企图逃跑。那知苟二一下子就扑上来,一张脸在她的身上拱来拱去。 杜氏被他这么一搅,再加上那药还有些作用,没有什么回手的力气。 杜氏的身子开始发热,虽然这并不是她自愿的,但是她不想再反抗了。她从前在乡下的时候,何尝没有碰到这样的情形? 一个村子的男人,几乎都睡过她家的那张摇摇欲坠的床。 苟二哼哧哼哧的声音在简陋的柴房里回荡,随后也响起了杜氏的迎合声。 杜氏躺在石床上,脑袋里混混沌沌的想到,这一定是小李氏安排的。她为了和自己争夺财产,竟然用这样的手段对付自己! “二娘,你……”苟二正风流快活,见杜氏神魂飞天,惩罚似的拿起篾条抽打她的身子,接着又肆无忌惮的继续。 所谓的三贞九烈,讲的并不是她杜蒹葭! 杜氏在最后一次放纵之后如此想到。 第一百四十四章 :见面 宋淮臣近日在县学苦心指导学子学文,连热饭菜也来不及吃上一口。大李氏心疼他宵衣旰食,恐他伤了身子,便每日到县学去给他送饭。 这日,大李氏从县学回来,同时也给老太太带了一个震惊的消息。 原来新来的永嘉知县真是宋玉姝的未来夫婿,而且他还在县学给学生们授课! 老太太听到消息的时候,再三向大李氏确认了好几回。直到大李氏答道口干舌燥时,老太太这才信了。 老太太足足思考了一个时辰,随后将宋酒唤道静得堂来。 遇夏打起帘子,宋酒含笑进来,对着老太太问道:“祖母这么着急找我,可是有什么急事?” 老太太抬手点了一下宋酒的额头,闷声闷气的抱怨道:“你这孩子,王家那孩子到了永嘉,也不见你提起半个字!要不是你大婶婶今日在县学中见到了,你打算瞒我到几时?” 宋酒没想到是这事,愣了一会子才在老太太身边坐下。“祖母说的王家孩子,指的可是王之焕?” 老太太睨她一眼,没好气的哼了一声:“难道还有别人吗?” 宋酒微微皱眉,疑惑问道:“祖母,我只知 分卷阅读329 分卷阅读330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30 道他是县学里的夫子,不晓得您还认得他。要真是如此,我早就告诉您了!” 老太太的眼皮动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太原王氏和宋家的婚事只有他们这些做长辈的才知道,小九怎么会知道这些呢!想到此,老太太才抿嘴笑了。“是祖母记性不好,忘了有些事情你还不知道!” 宋酒表现得十分乖巧,并没有问老太太是什么事情。老太太见她如此,看她越是觉得称心如意。她从前最不喜欢小九那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脾气,如今见她改了,心里高兴。 “对了,你明日去一趟县学,将王家的郎君请过来。他到永嘉做客,祖母该见见他的,也好谈谈你们之间的事情!” 老太太说完,叫来于媪。“晚夕,吩咐下去,明儿准备好上等的饭菜,家里有贵客要来!” 于媪应声去了,嘴角还挂着一丝甜蜜蜜的笑容。老太太高兴,她也跟着高兴。 翌日,宋酒便亲自去将王之焕请来了勤园。 王之焕走在宋酒身边,看着一路的景色,感慨道:“往日都是夜里悄无声息的来,终于能光明正大的走正门了!” 宋酒暗中戳了他一下,哪知手却被他抓住了。 “你在勤园可不要轻举妄动,家里的眼线太多,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被老太太知道。” 王之焕笑着说道:“放心,周围都没有人!” 一路到了静得堂,王之焕才松开手。 往常会见客人的地方都在东园的掬香馆,但是老太太视王之焕与其他人不同,就让宋酒直接带他到静得堂来。 老太太的屋里,此时只坐了大房的沈蒋二人、三房的大李氏以及四房的小李氏。家里其他的小娘子都各自待在各自的闺房中,不得随意到外面走动。 王之焕和宋酒是订了婚约的,所以老太太认为他们两人见面没有不妥。但是家里的其他小娘子不同,可不能让她们出来,免得见了王家的孩子之后动了什么了不得的心思。 王之焕进来,屋里的几人全都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 老太太手里转着一块玉佛,心里庆幸道:还好将家里的几个女孩子都关在了闺阁,否则让她们见了王家的郎君,一下子春心萌动,可是要坏了大事。 老太太心中在想,其他几位夫人心中也是思绪不断,人心各异。 她们都知道小九和王之焕是订了婚约的,今日见老太太有心要见他,想必是想确认王家的人是否足够让宋家付出这么多的努力。 小李氏倚在圈椅中,一双眸子转了转,自打见了王之焕貌若仙人之姿后,她下定了决心。原来她还想着让锦瑶争一争,毕竟能嫁到太原王氏也是件好事。但王之焕进门之后的一个动作,就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王之焕随着宋酒进来的时候,正好有一根木签子勾住了他的衣角,他想也不想,手起刀落就断了那块衣角。 小李氏见他的动作,认定了他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绝对不能将锦瑶送到他的手中。 沈氏看了王之焕许久,笑着对老太太说道:“母亲,这日子过得可真快啊!从前儿媳还在汴京的时候,阿韫还是新婚之人。一转眼,她的孩子就已经这么大了!” 王之焕和宋酒坐在一边,对沈氏恭敬礼貌的说道:“沈姨母这些年过得还好?母亲时常提起在帝京的往事,对沈姨母和秦姨母都思念得紧。” 沈氏饮了一口热茶,借此掩饰自己的激动。“我也好些年没见你母亲了……” 王之焕这时又问:“秦姨母呢,怎么不见她?” 这回,老太太和屋里的几位夫人都是一愣,不知该怎么回答他。 其实王之焕早已知道秦玉露和宋淮宥和离的事情,但是为了避免宋家的人怀疑他和宋酒相熟,只好挑这个问题来转移她们的注意。 几房的夫人相互挤眉弄眼,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都将目光投向老太太,请示她的意思。 老太太秉承着家丑不可外扬的理念,认为绝对不能让王之焕知道宋玉姝已经被过继了,讪讪笑道:“你秦姨母去探望几位哥哥了,玉姝这阵子都是由你沈姨母照顾着。” 好不容易过了这一关,老太太松了口气,又笑呵呵的问王之焕:“你如今也过了弱冠之年,你母亲可有跟你提过你的婚事?” 王之焕点头,转头温柔的看了宋酒一眼。“母亲提过的,所以这次到永嘉来,也是为了看一看阿酒!” 老太太疑惑,看了他们两人一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说的阿酒是谁。 大李氏因为去问过宋淮臣,所以及时跟老太太解释道:“母亲,小九在县学中用的名字是宋酒,饮酒的酒。” 老太太这才了然的点头,但仍是有些不悦。“怎么去县学还要用个假名字?琳姿去县学念书也没有用假名字。” 沈氏赶忙说道:“母亲,玉姝的名字听着就是个柔弱女子的名字。您是不知道,玉姝的样貌和玉恒相似八九分,一穿上男装就分辨不出来了。所以玉姝在县学用个假名字,也是为了能和同窗相处!”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不爽 老太太她们和王之焕聊了一阵子,便让宋酒领着他去勤园各处转转。 “之焕啊,勤园是先皇在位时下旨建造的,既然来一趟就好好转一转吧!这大冬天的虽然没有什么繁华的景色可看,但总会有些令你意想不到的风景!” 才一会儿的功夫,老太太对王之焕的态度亲热了不少。先前她还称呼他为王家孩子,眼下已经能自如的称呼他的名字了。 可见,老太太是认定了他。 宋酒与王之焕从静得堂出来之后,就向北到浮翠居去,只是在半路上遇见了两个人。 宋锦瑶正拽着宋妙柔在长廊下,长廊与长廊间有一处亭子,亭中的石桌上摆着不少吃食。 两人吃吃耍耍竟然跑到了这种地方? 宋酒不禁笑了笑,转头对王之焕低声道:“看来你的魅力不小,老太太分明吩咐过不准她们出来,为了能见你一面,她们可是冒着被责罚的风险!” 王之焕低头看宋酒的侧颜,并不去看宋锦瑶和宋妙柔。“她们要看我,我挡不住。但是我的眼睛,我能控制,所以我只看你一个人。” “得了吧!”宋酒往前走,已经到了亭下。 宋锦瑶今日穿了一套粉白的衣裳,衬得她十分娇小无害。宋妙柔仍旧是寻常装扮,一身浅色襦裙,既不显眼,但是也不失身份。 宋锦瑶见宋酒过来了,墨黑的眼珠子打量了一番王之焕,这才对宋酒说道:“九妹,八姐可要恭喜你了!家里几个姐妹都没有你这样的福气,自小就定下了亲事,你可要好好珍惜。” 宋酒礼貌的回应:“多谢关心!” 宋锦瑶将身后的宋妙柔拉到身前,仿佛她才 分卷阅读330 分卷阅读331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31 是排行第五的妙柔,而不是和宋酒同岁的八娘子。 “五姐方才说有话要跟你们讲,我就先走了!” 宋锦瑶的手指在宋妙柔的肩上拍了拍,笑呵呵的走了。 宋妙柔目送着宋锦瑶离开,原本唯唯诺诺的气质大改,恢复了宋酒认识的那个宋妙柔。“九妹,今日在这里见过我们的事能否不要告诉祖母?” 宋酒私下与宋妙柔的关系尚可,以她对宋妙柔的了解,绝对不会忤逆老太太的命令,除非是有人逼迫她。“五姐,她是不是威胁你了?” 能威胁到宋妙柔的事情,除了蒋氏之外,宋酒想不到其他。 宋妙柔一直紧张的握着自己的手指,将指关节都握得泛白了,仍不肯松开。“九妹,千万要小心八妹。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八妹了,她就是个丧心病狂的恶魔!” 宋妙柔激动的抓住宋酒的手,嗓子喊破了音。 王之焕心疼宋酒被宋妙柔狠狠的攥着,上来说道:“五姐,还请您松手。不然我袖中的刀剑可不长眼,一不小心伤了你,怕不好跟老太太解释。” 宋妙柔瑟瑟将手抽回来,看了王之焕一眼,缓缓说道:“其实锦瑶今日找我,是想让我来设计……勾引,勾引王郎君。” 宋酒看了一眼王之焕。 王之焕很淡然,请害怕得发抖的宋妙柔坐下慢慢说。“五姐,我见你对阿酒是真心,所以才相信你说的话。我想问五姐,方才的八娘子为何对阿酒心有怨恨?” “祖母从前疼爱九妹就多过她,她心里自然爽快!”宋妙柔抬头看了一眼宋酒,羞愧的说道:“其实从前我也和她一样想过,但是后来六妹出了事之后,我就明白了。命都是注定的,羡慕不来。” “可是八妹没有想通,自从九妹重新回到勤园,再一次得到祖母的关爱,八妹就变了。”宋妙柔从袖中掏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绣帕,既嫌弃又害怕的丢在桌上。“这里面的东西,就是八妹弄的。” 宋酒打开一看,里边赫然是一截被切断的——小指。 “这……” 宋妙柔看到那一截手指,恶心得跑到柱子边干呕了一阵才虚弱的说道:“那是明秋的手指!明秋是三婶婶身边的丫头,前些日子听说不见了踪影。” 宋酒看着桌上的手指,猜想明秋估计已经不在了。 “方才八妹来找我,如果我不帮她,她就会用同样的方式对我娘下手!”宋妙柔流着泪说道:“九妹,我只有一个娘,不能让八妹伤害她。要是她以大婶婶的性命来威胁你,你也一定会答应的!” “可是五姐并没有答应她,不是吗?”宋酒盯着宋妙柔,一字一句说道。 宋妙柔点头,“因为我知道你比我强,你一定能想到办法来对付八妹。就算你不想动手,也有人会替你动手的。” 宋妙柔看了一眼王之焕,继续道:“我一直都知道你和王郎君相识,也知道你不想管这个家里的闲事,向来都是能避则避。我今日对你们说了实话,就是希望能借九妹你的手,或是王郎君的手来保护我和我娘。” 王之焕低声对宋酒道:“你这位五姐很聪明!” 宋酒赞同的点头,确实如此。 宋妙柔一直都很聪明,但是她懂得韬光养晦,懂得将自己所有的锋芒都收敛起来。论才学,她比宋琳姿厉害;论心思,她比宋锦瑶还要灵活。可是她也有短板,蒋氏就是她的短板, 宋妙柔做不到心狠手辣,因为有蒋氏在。为了保护蒋氏,她不得不柔弱。在宋家,只有不出风头才能长长久久的活下去,所以一直以来无论有多艰难,她都在阻止蒋氏做一些蠢事。 宋妙柔说完了自己要说的话,就告辞了。 王之焕挥手将桌上的小指收起来,对宋酒说道:“五姐说得对,你确实应该小心一下八娘子。我见这刀法娴熟,想必是操练了许多次,下手狠辣,绝对不会留一点余地。” 宋酒头疼的坐在石凳上,喃喃道:“我只想查清一些事情,并不想管这些闲事。” 眼下宋玉姝的事情还没有实质性的突破,虽然已经有了一两个证人,但是还不够。 人不够。 时机不够。 王之焕轻轻的揉着她的太阳穴,安慰道:“既然你不想处理,我来。” “你想管?” “不想,但是为你的安危,不得不管。” 宋酒无可奈何的点头,算是答应了。她现今已经不是那个置身事外的宋酒了,再这么闹腾下去,她担心自己会越陷越深,就会被宋家的每一个人掣肘。 “等过了年,我带你去帝京。”王之焕温和的说道,他觉得宋酒只要离开了宋家,一定会是从前意气风发的模样。 在永嘉的时日,她被折磨得有些颓唐。他喜欢的、爱的,是那个能在风云变幻间果断抉择的宋酒,而不是眼前这个被拘束在宋家后院的宋玉姝。 王之焕从身后拥住宋酒,宋酒顺势靠在他的怀中。 “之焕,等过了年,我们就离开永嘉。去哪儿都好,只要不再有这些烦心事,只要有你、有阿盼,去哪儿都好……” 王之焕默默点头,“好……” 第一百四十六章 :求带 宋锦瑶对宋妙柔施加威胁一事一出,导致宋酒不得不将计划提前。 月心将宋清盼牵到房中,疑惑的问:“娘子是要带着小郎君出去?” 宋酒抬手,将宋清盼招到身边,一边对月心说道:“他最近要念书,就不带他出去转了。” 自从宋清盼的眼睛变成了蓝色之后,他就不大爱出门了,一得空就待在浮翠居念书。偶尔宋酒出门,才带着他去找王之焕,但大多数也是为了念书的事情。 宋酒担心他因为眼睛与被人不同而变得郁郁寡欢,捏了捏他已经瘦下来了的脸,笑道:“阿盼想不想随娘亲出去玩儿?” 宋清盼抿着嘴摇摇头,“阿盼不去,阿盼还要念书。过几日师傅就要考我了,娘亲带着月心姐姐和忍冬姐姐出去吧!” 宋酒盯着他那晶蓝的眸子,诚挚的说道:“阿盼千万不要因为眼睛的颜色与其他人不一样而不高兴,无论阿盼变成什么样子,娘亲都喜欢。” 宋清盼连连点了两下脑袋,反过来安慰宋酒:“娘亲,师傅说过,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阿盼犯不着为这等小事不开心。” 忍冬抱着装针线的小簸箩进来,一听见宋清盼的话,当即就开怀大笑:“小郎君跟着师傅可长进了不少呢!来,跟忍冬姐姐说说,你师傅还说了什么?” 宋清盼素来与忍冬她们亲厚,并不将她们当奴婢看待,所以对她们,他自然是有问必答。只见他翻着晶蓝的眼睛想了一会儿,很是正经的说道:“师傅还说娘亲就是人不可貌相的典范,而他则是海水不可斗 分卷阅读331 分卷阅读332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32 量的最佳例子。” “哈哈哈哈……” 忍冬和月心两人笑作一团,显然是有心笑话宋酒。 宋酒见她们难得乐一乐,就随她们笑。她对宋清盼说道:“阿盼,你的玉兔坠子可带着?” 宋清盼低头,伸手从衣襟里掏出挂在脖子上的玉兔坠子。“娘亲是说这个?” 宋酒点头,笑问:“能将它借给娘亲一日吗?等晚间回来了,娘亲立刻就还你!” “喏!”宋清盼没等宋酒说话,很快就将玉兔坠子取下来,放到宋酒手中。“阿盼是娘亲的亲亲宝贝,所以玉兔坠子也是娘亲的亲亲宝贝!娘亲要,只管拿去!” 宋酒欣然而笑,暖心的搓着他的小脸,“娘亲的亲亲宝贝怎么这么乖巧呢?以后亲亲宝贝要是不在娘亲身边,娘亲可是要伤心死了。” 宋清盼一把扑进宋酒怀中,撒娇道:“那阿盼就一辈子待在娘亲身边,等阿盼长大了,帮娘亲赚更多的银子!” 忍冬憋笑道:“小郎君真是个贴心的宝宝,知道娘子喜欢银子,专挑娘子喜欢的话说!” 月心在一旁补充道:“那可不是!咱们小郎君最最贴心,等将来娘子有了孩子,要是跟着小郎君一起,长大了一定会更加孝顺娘子!” 宋酒说笑道:“要是真有,就给阿盼生一个小妹妹,好让阿盼好好的宠着她!” 宋清盼兴奋的拍拍手,认定了宋酒以后真的会生一个妹妹似的,要跟宋酒拉钩钩。“娘亲可不能反悔,一定要给阿盼生一个小妹妹!” 从浮翠居出来,宋酒便往临近的撷芳斋去。 秋遥时刻都在撷芳斋,不愁找不到她的人。 自从晴娥和忆娥离开勤园之后,老太太特意拨了两个还算机灵的婢女去伺候她。两个婢女一个叫木棉一个叫木槿,虽然两人做事都还算勤恳,但比起晴娥和忆娥两个,终究还是有点差别的。 木棉性子较为活泼,此刻正在院里指点几个婢女打扫各处。一见宋酒来,木棉赶紧吩咐了婢女几句就来迎接宋酒。“九娘子来啦?秋遥娘子此刻正在屋里画画儿呢,您来了她一定高兴!” 眼下木棉她们正伺候秋遥,宋酒自然也对她们客气,笑问:“木槿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外边?难道屋里没有人伺候秋遥?” 木棉笑着答道:“木槿就在里头,婢是在里面闷得慌,这才出来透透气儿!” 宋酒见撷芳斋的事情不多,但人手有限。虽然这些人伺候秋遥已然足够,但是偶尔一忙碌起来就显得有些仓促了。“你继续做事吧,我自己进去。” 秋遥是闲来无事,索性就找找乐子,吩咐木槿她们找些纸来随便写写画画,一个没注意就过了一个时辰。 宋酒进来的时候,秋遥正觉着手脚酸麻,就搁下笔起身。 “你瞧你,大好的天气不去外头转转,就窝在屋子里装斯文!”宋酒笑着进来,木槿唤了她一声就让开了。 秋遥揉了揉肩膀,举止娴雅,要是别人不知道的一定会以为她是宋家的娘子。“你还好意思说我!这几日怎么不见你来看看我?我可听说这几日,你只顾着带着你儿子出门玩耍,你可有把我这个朋友记在心里?” 秋遥说着,故意背过身去,不再搭理宋酒。 宋酒笑着赔罪:“好了好了,我不过说了你一句,你就轮番轰炸我。是我错了,今日我们就出去转转?” 秋遥回眸瞟了宋酒一眼,歪着头问道:“我可不信你,无事献殷勤,快说,有什么目的?” 宋酒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她回头对木槿说道:“木槿,你这儿怎么连杯热茶也没有?” 秋遥心神领会,微微抬了抬下巴,说道:“木槿,壶里的茶水凉了,你再去添点儿热茶来。” 等木槿出去了,秋遥才看向宋酒。“说罢,什么事情这么神神秘秘的。” 宋酒正色道:“我想请你带我去见一个人。” “何人?” 宋酒一字一句的说道:“花满楼的妤娘。” 秋遥盯着宋酒看了好一阵儿,噗嗤一声笑了。“你见妤娘作甚?上回你和你七哥去花满楼的事幸亏是瞒下来了,否则你得被老太太骂死!” 秋遥以为宋酒又想去花满楼瞎胡闹,便也不把她端正的神色看在眼里。 “秋遥,我知道你和妤娘的关系匪浅,也知道只有你带我去见她,她才肯对我正眼相看。”宋酒摩挲着手中的玉兔坠子,暗中握紧了双手。她咬了一下下唇,继续说道:“如果我没猜错,妤娘从前就是从勤园出去的吧?你和妤娘交情匪浅,一定知晓个中原因。” 秋遥原本松散的神情渐渐的凝固了,到最后俨然成了肃穆之态。“玉姝,你一定要去见她吗?” 秋遥只有在说正事的才会称呼宋酒为玉姝,平日里她都是亲昵的称呼宋酒“小九”。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不识 秋遥的手在桌沿划过一下又一下,眉眼低垂,嘴角微微翘起一边。“我以为你不会跟我提这个要求,没想到……” 宋酒接过话,笑容带点苦涩。“没想到我还是看出来了,对吗?秋遥,你我是朋友,所以我才不打算瞒着你去见妤娘。妤娘对我很重要,我必须去见她!” 宋酒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秋遥,她担心秋遥会因此生气。她本可以早些提出来的,但是出于私心,宋酒一直延后到此刻。 秋遥于她,是难得的好友。云湘、祝珂她们虽然也是她的朋友,但是意义是不同的,秋遥比云湘和祝珂还要了解她,所以宋酒待秋遥自然与云湘她们不同。 “我的小九啊,你早该和我说的!”秋遥含笑绕到桌前,抬手在宋酒的脑袋上崩了一下。“你知道我等你问我,已经等得肝肠寸断了。” 宋酒哭笑不得,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肩膀,嗔道:“好啊你,竟敢作弄我。” 秋遥抿着嘴发笑,“走吧,我带你去见她!” 秋遥拉着宋酒就往外走,木槿正好端着热茶进来,见她们要出去,着急问道:“娘子去哪儿?” 宋酒笑呵呵的跟在秋遥身后,丢了一句话给她:“我带她出去转转,你和木棉在家里等着吧!” 木槿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鬼头鬼脑的端着茶水站在门前张望,末了才喃喃自语:“才刚说要喝热茶,怎的一会子就变卦了?” 花满楼有个规矩,不到华灯初上,花满楼绝对不会开门迎客。无论你是腰缠万贯、还是家世显赫,在这儿都得乖乖地候着。 原因无他,因为花满楼有王牌。那就是花满楼的花魁,莫愁新! 莫愁新艳名传遍天下,一则她姿容艳丽,是无数风流人物的梦中常客;二则她曾救过当今**的性命,皇室为感激她的救命之恩,赏赐她良田千顷、黄金百两。 分卷阅读332 分卷阅读333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33 秋遥站在花满楼门前,转头对宋酒说道:“等会儿要是见到莫娘,你只管走你的路,你要理睬她。她眼界甚高,不会将你我放在眼里的。” 宋酒打趣道:“以你的姿容,在花满楼中竟然没有抢了她的生意?” “你个小叼嘴!”秋遥扯了她一下,“我做什么生意?她做的是皮肉生意,我只不过是一双手弹几根弦的小人物,怎会抢她的风头?” 秋遥说着,上前去拍门。 门后传来一道尖细的嗓音:“谁啊?” 秋遥细听了一下,含笑道:“是我,秋遥!” 门吱嘎一声开了,一个长得还算壮实的男子从门后跳出来,嘻嘻哈哈的对秋遥说道:“秋遥你可来啦,妤娘这些日子可是天天念叨你,你要是再不来,妤娘就得找你去了!” “好了,我这不是来了。”秋遥往门内探了一眼,“妤娘在吗?” 男子眼珠子往上了翻了一下,悄声道:“眼下正在楼上歇息,你先进来。” 秋遥和宋酒一道进了花满楼,男子虽然好奇她的身份,但始终没有开口问一句。 秋遥将男子打发走,当即带着宋酒上了二层。 “叩叩叩。” 门响了三下,无人应门。 “妤娘,秋遥回来了。”秋遥对着门缝吹了一口气,气息略微急促。 宋酒的耳力不错,听见房内的人翻了身,只是没有开口说话。 秋遥抿抿嘴,知道妤娘是在和自己生气。前些日子她不告而别,妤娘一定急坏了。“妤娘,我知道你没睡,上次是我做得不对……” 里面的人终于开了金口:“哟,你哪里不对了?不对的人是我,当初怎么找上你了呢?你走吧,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犯不着你来操心。” 秋遥急了,又叩了三下房门。“妤娘,我今日带了一个人来见你,是你一直想要见的人!” 躺在艳丽又浮夸的床上的人睁眼,从鼻中呼出热气,显然是不在乎的。“我今儿不见客,让他回去吧!” “妤娘不会这么不通情理吧?”宋酒透过纱窗看见妤娘已经坐了起来,正在床边整理自己的青丝。“还是说过了两三年,你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了?” 妤娘的手卡在发丝间,一双眼怔怔的望着那一扇门,双唇一张一合,拼凑出三个字:“九娘子。” 一阵风席卷起轻纱,门咯噔一声开了。 秋遥惊讶的抬眸看了妤娘一眼。 妤娘却是紧紧的盯着宋酒,从上到下,从下到上,每一寸都不放过。 宋酒卓然而立,任凭妤娘打量。只有妤娘确认了她的身份,那么接下来的事情才好说。 妤娘的脸色瞬间沉淀下来,转身往里走。“进来吧。” 秋遥上前去替妤娘打理她那还未梳理清楚的青丝,一边对妤娘说道:“我觉得是时候了,今日小九说要见你,我便觉得瞒不住了。” 妤娘从镜中观察宋酒的一举一动,仍旧在确认宋酒的身份。 宋酒并不藏着掖着,干脆走上前来,任凭她看个清楚。“不知道妤娘可看清了?还是……我应该叫你荼妤?” 妤娘正要拿梳子的手一顿,僵持在半空中,她眼角一飞,余光看向宋酒:“宋娘子今儿是上门来找茬的?” “茬我找不着,但是我想找你!” 宋酒寻了个坐处坐下,半躺在一边的软塌上,支着两腿闲散的说道:“妤娘离开宋家这几年,似乎过得很好?” 妤娘的嘴角抽了抽,不怒反笑。是了,这才是九娘子! 九娘子是从来不会和其他人客气的,她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自信,只要她想,这世间的一切都可以是她的! 妤娘摆摆手,让秋遥不再帮她打理头发了。“秋遥,你这些日子难道是在宋家?” “当然!”宋酒抢过话答道,随手抄起一个苹果咬了一口,汁水饱满! “妤娘不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礼物?”宋酒一顿手,从手中滑出一个莹白的坠子。 妤娘见那坠子在空中晃了晃,激动的扑过去将它握在手中。“娘子……这是娘子的东西……” “终于承认了!”宋酒坐直了身子,低头去看满眼是泪的妤娘,扬声问:“这下你该确认了我的身份了?” 妤娘点头,哽咽道:“九娘子,我知道是你,我一直都知道是你……可是你并未认出我呀,上回你同七郎君到花满楼,连七郎君都惊讶了,为何你半点感觉都没有?” 秋遥上前去扶激动得痛哭流涕的妤娘,劝道:“妤娘,小九她不是不认,是因为不识!她在临安的时候被人害了,到眼下也没有恢复记忆。” 第一百四十八章 :魄散 离开花满楼的时候,东方青蓝的天上悬起一个还不算清楚明了的月亮,淡淡的银白色交杂着丝丝轻白的云。 宋酒和秋遥携手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好半晌没有开口说话。 直到华灯初上,七彩的光亮从两边的楼房上照射下来,宋酒才木木的问了秋遥一句:“你冷吗?” 秋遥挨近她,小声说道:“还好。” 她们两个都披着御寒的披风,头上戴着一个镶着毛边的斗篷,只留一张吹弹可破的脸在空气中。两人紧紧相依,呵出的热气总能跑到一出去。 宋酒抬头看了一眼空中的月,眉间突然多了几分厌恶的神色。“秋遥,我讨厌这个地方。” 秋遥跟着她的目光看去,都说月是故乡明,她却觉得永嘉的月色一点儿也不美。“我也不喜欢这个地方。”这个地方留存着太多她不想回忆的东西,曾经的屈辱,曾经的落魄,都是她不想再回忆的。要不是祝虞搭救她于水火,她也许早就死在了这片肮脏的土地上。 “秋遥,你是一个谜。”宋酒不再去看月亮,而是牵着秋遥继续往前走。“你的从前,该是何等的富贵……” 秋遥嘲讽一笑,“我已不提从前,从前的事情最好留在从前。” “我们在这里伤春悲秋,而其他人却是言笑晏晏,真让人不爽!”宋酒吹了一口气,不服气的揉了揉鼻尖,吸了两下。“走!今儿带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宋酒说完,扯着秋遥就往前跑。她们跑得很快,跑得头上的斗篷被寒冷刺骨的风吹到了肩上,一上一下的起伏着。 秋遥从未如此放肆过,迎着风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小九,你跑慢些!” 宋酒迎着风跟着秋遥一起笑,却笑出了泪。 宋酒带着秋遥跑到热闹的街上,隔壁的酒楼中正有人在斗酒,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充盈着整个酒楼。 “走!咱们去斗酒去!” 秋遥笑完了腰,眼神期待脚步却是踌躇不前。“当真要去吗?万一咱们斗输了,没有银子给怎么办?” 宋酒很是昂扬的哼 分卷阅读333 分卷阅读334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34 了一声,得意的说道:“你可别小瞧了我!论斗酒的技术,恐怕没人能赢得了我!” “小九,你今日和寻常不大一样,难道妤娘与你说了什么,你心里不爽快?”秋遥盯着宋酒的脸看了许久,却没有瞧出个所以然来。 宋酒亲昵的扯着秋遥往酒楼里走,边走边说道;“妤娘能说什么?我今儿高兴,许久没有尝尝永嘉的酒了,以后就没有机会尝到了。” 秋遥听她说得不清不楚的,认为她是糊涂了,扯着不让她进去。哪知宋酒的力气大,硬是拖着秋遥进了酒楼。 酒楼里此时坐满了人,三五桌都在斗酒,有的激动地骑在桌上划拳,有的则是在大口大口的灌酒。 角落里坐着两个道士模样的人,一老一少,他们面前的桌上摆着一大壶热茶以及两碟小菜。显眼的老旧帆布架在一根破竹竿上,斜着立在墙角。 酒楼里喝酒的大多数是男人,此时来了两个女人,自然吸引了不少眼球。 有的男人喝高了,一张脸醺得通红,七拐八绕地凑到宋酒和秋遥身边,嘿嘿笑道:“两位小娘子,来喝酒啊?” 宋酒斜眼瞪了他,毫不客气的推了他一把,然后豪气的朝最里边儿的小二喊道:“张小六,给我来一壶好酒!” 正在前后忙碌的小二一听见女声,顿时一溜烟跑了出来,一见来人的容貌,他那笑开了花儿的脸顿时就耷拉下来。“宋娘子,怎么又是你啊!怎么两三年不见,你还惦记着我呐!” 宋酒随手捻了一颗花生,连壳带粒儿的扔过去。“麻利点儿,照老样子给我来一壶!” 墙角的少年对身旁的老道士说道:“师傅,那个女子不正常。” 老道士连眼皮也懒得抬一下,一双筷子在两个碟子中来来回回,比打仗还要激烈。“只管吃你的饭,别人的事情少管点儿!” 少年不满地哼了一声,赌气道:“师傅常说要救人救人,眼下那女子身上不干净,您却放任不管!祖师爷在天上一定对师傅你失望透顶了!” 老道士白了少年一眼,嚼着花生囫囵道:“你那三脚猫的功夫,怎么就看出人家身上不干净了?那可是县令的女儿,乱说话可是要被降罪的!” 少年得意洋洋的一撇嘴,“得了吧,县令早就不要她了。眼下她身上覆着一股怨气,若是不消,恐生变数!” 老道士仍旧不紧不慢的吃着,吧嗒吧嗒嘴:“你怎么知道不消就会有变数?小子,你的路还长着呢!”老道士抬头看了远处的宋酒一眼,眯了眯眼笑道:“得人恩果千年记,是个不错的孩子,可惜了……” 少年虎头虎脑的蹙了蹙鼻子,完全不懂老道士在胡诌什么。 “少管闲事,她活不过今晚,就让她做她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少年闻言,这在低头继续吃自己的东西。 远处的宋酒扫了角落的两个道士一眼,扬起了嘴角。 宋酒的喝完了一坛子的酒,才得偿所愿的带着秋遥离开。秋遥早已累得不行,刚贴到车壁上就沉沉睡去了。 宋酒将秋遥安顿好,让车夫守着车子,自己则是一个人走到了无人问津的河边。 “你快些走吧,剩下的事情我会替你完成的。”宋酒对着眼前漆黑的空气说道。 须臾,一团黑气从宋酒身上脱离开来,在她眼前渐渐形成了一个人形。“宋酒,我要多谢你……” 宋酒看着那团黑雾,想要笑,却连一点笑容也挤不出来。“是我要谢你,我借用了你的身子,而你却变成了一抹离魂。” 今日在花满楼的时候,玉兔坠子上宋玉姝的最后一缕魄附在了宋酒的身上。这具身子原本就是她的,所以当宋玉姝的魄上身时,并没有什么异常。 妤娘之所以没有看出什么异常,全是因为宋玉姝。 那团黑雾渐渐的变淡,声音也越来越微弱。“宋酒,六姐的事情,还有阿盼……就全靠你了……” 一行泪无声的从眼角滑落,宋酒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哭。 不是她哭,而是这具身子在哭。 “我在你的记忆里看到了他,我和他是有缘无分,你们一定要幸福……下辈子,我不求金银、不求富贵,只求和你做姐妹,来报答你的恩情……” 那团黑雾彻底的消散在宋酒眼前。 从此,这世上真的不再有宋玉姝…… “对不起……”宋酒瘫坐在地,突然觉得心上少了一样东西,空落落的。 第一百四十九章 :意切 进东园,远远望见芙蓉榭那边亮着火光,忽明忽暗的在空中闪动。 秋遥指着那处低声问道:“小九,你瞧那儿……” 宋酒只看了一眼,并未放在心上。“许是哪房的丫头在那儿玩耍,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吧。” “你也觉得天色不早了,哪房的丫头还会在这个时辰特意跑到芙蓉榭那儿去玩儿?你可别告诉我芙蓉榭能够住人!”秋遥紧紧的拽着宋酒的衣袖。 眼下天色昏暗,皓月隐在云层后更添了几分清冷诡异。 秋遥虽然是较为镇定一类的女子,但也有怕的东西,比如鬼神。 此刻芙蓉榭那边有一簇火光跳跃着,隔着远远的湖面,就像是一簇鬼火。 宋酒此时已是精疲力尽,之前宋玉姝的魄依附在她的身上,已经耗费了许多体力,眼下她只想回浮翠居好好睡上一觉。但拗不过秋遥,宋酒只要带着她往芙蓉榭去察看。 芙蓉榭是个四面通风的地方,又临水,在这个时节根本不是个游玩的好去处。 此刻芙蓉榭中,春芽提着一盏灯,饱含深情的注视着眼前的宋琦。 “三郎君,春芽说了这么多,你难道还是无动于衷吗?”春芽的嗓音甜柔,好似街上卖的糖人儿,外表惊艳里面甜腻,但吃得久了对牙齿不好。 宋琦背过身,声音就像耳边呼啸而过的风一样寒凉。“你是大哥身边的婢女,就应该一心一意的伺候在他身边。当初在义桥救你,完全是出于仁慈。既然你选择待在大哥身边,就该离我远些!” 宋酒和秋遥偷偷走到芙蓉榭外时,正好听见宋琦的声音。宋酒赶忙将秋遥拉进一旁的花坛之后,迫不得已听了一次墙角。 “三郎君只需告诉春芽,你心里难道没有我吗?”春芽泪光闪闪,目光一直停留在宋琦身上。 “我……没有。” 春芽一把从身后抱住宋琦,“你看,你心里是有我的!不然你怎么会迟疑这么久,你心里是有春芽的!” 黑暗中的宋酒勾唇一笑,原来是在表明心迹啊。 宋琦蹙眉盯着自己腰间的纤弱的手臂,想要伸手去将她扯开,但是一想到她是宋锦泽碰过的女人,就连碰也不想碰一下。 “春芽,你最好立刻松手。你应该 分卷阅读334 分卷阅读335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35 知道我有武功,万一伤了你,我不好跟大哥交待。” 春芽把自己的脸贴在宋琦的后背上,笑着摇摇头。“我不要松手,春芽就是为了来找你才跟着大郎君进来的。” “可你已经是大哥的女人了,兄弟妻不可欺,我断断不会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宋琦感受到一股热气不断的呵在背脊上,柔柔的挠着他的心房。 春芽素日和宋锦泽做那事早已积累了许多经验,宋琦微微的一个挣扎以及渐渐急促的呼吸,她都能察觉到。她无声无息的勾了勾嘴角,两只手开始四处乱摸。 “三郎君,如果你不嫌弃奴家,奴家可以跟在你的身边。或者春芽可以继续待在大郎君身边,将大郎君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日后你的胜算也能多一成!” 春芽的条件是十分诱人的,宋琦的大脑在飞速的运转,盘算着如果春芽为自己所用,那自己扳倒宋锦泽的几率能有几成。 “三郎君觉得春芽的主意如何?” “嗯……”宋琦不禁紧闭了一下眼睛,面目狰狞。“你……你……” 春芽很是得意自己的杰作,宋锦泽就爱自己使的那些招数,一旦男人兽性大发,她的愿望也就达成了。 “春芽,你……”宋琦闷哼了好几声,反手一把将春芽推向漆红的柱子,火急火燎的贴上了春芽的唇。 灯笼啪嗒一声被风吹落在地上,黑夜中仅有的一丝光亮也不见了,只有一阵没有情意的来自最原始的交配的声音。 黑夜中,突然响起一声枯枝被踩断的声响,在这种刺激的环境里格外刺耳。 宋琦和春芽正是意乱情迷的时候,猛地被这声音打断,登时从彼此的身上弹开了。 春芽虚空捞了一把,并未有抓住宋琦。 灯笼重新被点燃,春芽正摸索着系胸前的带子。 宋琦一脸寒霜,打着灯笼走到芙蓉榭外,并未见到人影。 春芽的发丝凌乱,脸上还带着一阵醺红以及突然被打断好事的不满。“看到什么了?” “方才分明听见有人的脚步声,来看时却什么的都没有。” 春芽从宋琦手中接过灯笼,朝能藏下人的花坛后走去。 没有人,但是花坛边上的一只断枝上挂着一缕碎布。春芽将它拿起来,宋琦已经赶过来了。 “看来真的有人在这儿。”宋琦千算万算,竟然没想到有人会藏在这里。 春芽哼笑了一声,偎在宋琦的怀中,仔细端详着手中的布条。“别急,我知道是什么人!” 宋琦闻言,眸中一闪。“谁!” “还能有谁?当然是你那亲爱的九妹,当初不肯让我跟着你来永嘉的宋九娘子呗!” “又是她!”宋琦眯了眯眼睛,寒芒飞快的从眼前闪过。 春芽是个女人,直觉一向很准。“又?难道她以前也做过同样的事情?” 宋琦冷着脸,抽身离开,丢了一句:“不要以为我上了你,你就能打听我的私事。” 春芽望着宋琦冷漠的背影,不甘心的攥着布条,咬牙切齿道:“宋酒,你又搅了我的好事!我春芽发誓,若不能让你身败名裂,我便不得好死!” 而此时,宋酒正飞快的拉着秋遥往撷芳斋的方向飞奔。 直到跑到了东园的中间地带,宋酒才气喘吁吁的停下来。“真是流年不利,丫头和主子偷情也能被我撞见!” 秋遥体力不如宋酒,喘得比她还要厉害。“小九……哈,你说那个春芽和你三哥会不会发现是我们?” 宋酒摇头,“我也不清楚,等明日看看情况再说。” “小九,我如今才知道,宋家当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从主子到下人,没有一个心里是干净的。”秋遥说完,突然发现自己说得太绝对了,赶忙补充道:“当然,总是有例外的。” 宋酒并不在意,歇了一会儿就将秋遥送回撷芳斋,自己则是回浮翠居去。 等一进门,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桃花香,她就知道有人来了。 围屏将里外隔开,宋酒只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从中间穿过。 第一百五十章 :大火 不用猜,里面的人一定是王之焕。 宋酒绕过围屏,见他的墨发湿哒哒的垂在身后,身上披着一件素袍站在那里对着自己笑。 “你真把这儿当家了?” “有你的地方就是家,这儿是你的家,自然也是我的家!”王之焕牵着坐到榻上,细心的替她擦去还未挥发的汗水。“怎么跑出一身汗?方才一定吹了风,仔细又染上风寒。” 宋酒笑着看他关心自己的紧张样子,顺势靠在他的肩头。“今儿可把我累坏了。对了,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虽然王之焕将那些琐碎的事情全部推给了宋淮宥,但不代表他没有要紧事要做。 “公务虽然重要,但也要抽空来见你一面。”王之焕一下一下的梳理着宋酒的发丝,柔声说道。 宋酒对他的这些话早就习以为常,也不再说他油嘴滑舌。手心感触到一股湿意,宋酒抬头看了一眼他那还是湿漉漉的墨发,笑了:“怎么不让忍冬送一张帕子进来?” “她早就准备了,只是我嫌麻烦才没有弄。” “得了吧,平日里这些事情都得有人伺候才行,你偷偷跑到我这里,哪还有人伺候你?” 宋酒起身,要去取一块帕子来给他擦头发。 腰间猛地一紧,又被拉了回去。 “不用去了,我早就习惯了,再过一会儿自然会干。”王之焕拥着她,深深嗅着她发间的香气。“你也累了,不要为我做这么多。” 宋酒仰着脸笑道:“我想为你做,那是我乐意。若是我不愿意,就算是九头牛也拉不动我。” “你乐意,我也不愿你动手。将来你嫁给我是要享福的,可不能操劳了。” “谁答应嫁你了?” “白纸黑字的订婚书可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还有你娘也答应了,难道你想反悔?” 宋酒调皮的点头,“没错!” “不准!” “为什么?难道我除了你就无人可嫁了?” 王之焕斩钉截铁的点头:“不错。” 宋酒沉思,“那可不一定,等甩开了你,我就去找钱改容,又或者去找祝虞!钱改容过些年当上大理寺卿,说不定我还能做个大理寺卿夫人,多气派!祝虞那儿也不错,祝虞多金有颜,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王之焕越听心里越堵,扳过宋酒盯着她的眼睛咬牙切齿的命令:“他们两个,你一个也不能选!” 宋酒见他上当了,有心再调戏他。“怎么不能选?难不成我要守着你过一辈子不成?人生百年,谁知道陪我到最后的人是不是你?” “其他人你都可以选,唯独他们不行!”王之焕紧张的握着宋酒 分卷阅读335 分卷阅读336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36 的两肩,眼神从未有过的认真和慌乱。 其他人他都不担心,唯独钱改容和祝虞是不受他控制的。 钱改容于宋酒,是一个知己,但谁能保证钱改容不会由她的知己变成她的丈夫?世事难料,如果自己不能陪她到最后,必须得有一个人保护她。 但是那个人一定不会是钱改容或祝虞! 王之焕清楚祝虞绝对有保护她的能力,但他不想把自己心爱的人交给别人。 钱改容和祝虞在宋酒的心中是有分量的,如果不是因为她对自己倾心,那他们三人绝对可以平起平坐。 以后也许会有人替代他的位置,但至少他是最特别的存在。但如果替代他的人是钱改容或祝虞,他忽然没了胜算。 “总之,绝对不能选他们!”王之焕怒气冲冲的在宋酒的脖子上吸了一口,又留下了一个红痕。 “你!”宋酒无奈的叹气,能怪谁呢?这完全她自己就是自作自受。 一阵玩闹之后,宋酒便去沐浴。 王之焕听着忽高忽低的水声,悄悄靠近沐浴的屏风外。 “乖乖回去待着,否则今晚你就回你的知县府去!”宋酒看着屏风下的鞋尖威胁道。 须臾,那鞋尖就不见了。 是夜,王之焕算是留下来了。 屋里的烛火熄灭之后,宋酒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事没问。“之焕,宋锦瑶的事情处理好了?” 王之焕还记着她方才戏弄自己的“仇”,故意不说。“亲我一下,我便告诉你。” 宋酒在黑暗中哼了一声,并不动。王之焕便主动凑上来,对着她的唇肆虐了一番才餍足的笑了。 “流氓!”宋酒不满的擦了擦嘴,将脑袋全部藏进了被中。 王之焕呵呵笑了,耐心的将她哄出来。“八娘子的事情有些难办,她比我们想象得还要狠。慬偷偷的潜进四夫人的房间,竟然发现她的床下藏着一只手。” “二婶婶不知道?” “她若是知道,汲雪楼那边也不会如此安静了。”王之焕伸手将宋酒搂进怀里,继续说道:“我让慬调查了,那只手确实为死去的明秋所有。” “那你打算如何处理宋锦瑶?”宋酒闭着眼,细细想了想。“二婶婶是前朝后裔,那宋锦瑶自然也带了皇族的身份,要是这么突然死了,定会引人怀疑。” “不过是个在走下坡路的前朝后裔罢了,虽然她死了多少会有些麻烦,但我能处理妥当。不过,眼下最紧要的是保护五姐和蒋氏。” 宋酒赞同,“五姐和蒋伯娘从前与我并不熟,但是娘离开前特意嘱咐我关照她们,想必是因为她们本性不坏。家里难得有两个识大体顾大局的人,还是留着比较好。” “嗯,听你的。” 两人说着话,困意渐渐袭来。两人正要入睡时,院里却突然嘈杂起来。 不断的有惊恐的声音从院外飘过,忍冬和月心都被惊醒,两人去了解情况之后赶紧来禀报。 “娘子!听说是枫林居那边走水了!眼下正是火光冲天,枫林居上边的天儿都红了!” 宋酒身上的瞌睡一下就吓没了,赶紧起身。 王之焕燃了烛火,冷静的替她找来衣裳。“先将衣裳换好,再去看看。这个时辰走水,定有蹊跷。”说完,他又将忍冬和月心唤进来,伺候宋酒更衣。 忍冬和月心两人手脚飞快,衣裳很快就穿好了。宋酒顾不上梳妆,裹了一件斗篷就走。 王之焕也没了睡的意思,从书架上挑了一本书在灯下缓缓看着,等着宋酒回来。 宋酒几乎是一路飞奔,枫林居那边的火光隔着老远也能清楚的看见,可想而知这场火烧得有多热烈。 忍冬和月心紧紧跟随,生怕宋酒一个不小心摔着。 第一百五十一章 :损伤 入眼的全是火,猛烈的吞噬着每一块能够燃烧的木料,扑面而来的是一阵又一阵的热浪,炙烤着面部的每一个细微的白毛。 耳中能听到的全是噼里啪啦的声响,好好的一座院子,在剧烈的声响中竟然被烧掉了一大半。 漫天的火光,熊熊的火焰,来来往往泼水救火的人,惊慌失措的主子以及闻讯赶来的人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能为力。 宋酒在杂乱的人群里寻找沈氏的身影,这个不是,那个也不是…… “伯娘!伯娘!” 被大火烧的是沈氏的院子。 老太太颤巍巍的赶来,满眼震惊的看着眼前的烈火,左寻右找。“芙灵去哪儿了?” 老太太这一喊,所有人才回过神来,也跟着喊。 “大夫人……大夫人……” 一道微弱的声音从隐秘的花丛里传来,沈氏一身狼狈的坐在地上,身边蹲着同样狼狈的青柠和青水两人。 宋酒破涕而笑,赶紧跑上去。“伯娘!你没事可真好!” 沈氏抬手摸了一下她的脸,抬头对赶来的老太太唤道:“母亲。” “可有伤到哪儿?” 沈氏摇头,“只是蹭破了皮,无大碍的。” 老太太回头看了一眼还在肆虐燃烧的火焰,原本有些驼的背更弯了。“好端端的,怎么会走水?” 宋酒此刻无暇顾及走水的原因,她抹了一把泪,将沈氏从地上扶起来。 大李氏和宋淮臣披着一件单薄的衣裳赶来,急忙跑过来问:“幸亏大嫂逃出来了,这场火来得蹊跷,恐怕是人为。” 老太太看了一眼他们,催促他们回去。“大冷的天儿也不知道多穿点儿,赶快回去!” 大李氏和宋淮臣在家里一向没有什么话语权,既然老太太这么吩咐了,两人这就紧了紧衣裳,相依相偎的往回走。 小李氏也来了,只不过从妆容上看是经过一番装扮之后才来的。 “大嫂可还好?你说都临近年关了,也算是天干物燥,大嫂怎么不小心着点儿?” 宋酒对她投去一个虚无缥缈的眼神,咳了两声:“二婶婶来得倒凑巧。” 小李氏没有笑,眼下笑也不合适,于是她对着已经被扑灭的残垣叹道:“可不是来得巧么,正好赶上灭火。” 宋酒不再搭理小李氏,扶着沈氏对老太太说道:“祖母,我扶伯娘到蒋伯娘哪里去,夜里风大,您还是回去歇息吧。眼下火已经被扑灭了,其余的事还是等明日再商议吧。” 老太太环顾了四周,除了这个院里有光亮,其余的地方都是黑压压的一片。“也好,等天亮之后再说。” 宋酒将沈氏扶着往蒋氏的院子去,将烧得乌黑的雕梁画栋抛在身后。 走水的时候,蒋氏没有赶来。等她们到蒋氏的院子时,才知道原来是宋妙柔夜里忽然病了,上吐下泻,整个人被折磨得不成人样。 沈氏一听,也顾不上自己身上有伤,随着计雯往宋妙柔的屋子走去。 分卷阅读336 分卷阅读337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37 屋里亮着,一众的丫头分列两边,皆是垂头站立。 猛然见这样的架势,沈氏和宋酒的心中都生出一股不安。今夜突发的事情实在太多,先是大房正妻的院子被烧,接着是妾室屋里的孩子生病,说是巧合也没人会信。 蒋氏一夜未睡,一脸倦容守在宋妙柔的床边,连身上的衣裳也来不及更换。 沈氏蹑手蹑足上前,一手轻柔的靠在蒋氏的肩上,起伏了两下。 蒋氏所有的注意都在宋妙柔的身上,也没有注意到有人来了。她擦着眼泪回头一看,见是沈氏和宋酒,眼泪更加汹涌了。 “先不哭,我们出去再说。”沈氏低声对蒋氏说话,伸着脑袋去察看宋妙柔的病况。 三人出了宋妙柔的屋子,转而来到蒋氏的房间。 蒋氏压制了太久的哭声终于能够肆无忌惮的释放出来,一个劲埋在沈氏的肩头,抽噎道:“姐姐,要是妙柔那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 沈氏搂着蒋氏,扭头去问计荔:“妙柔的病,张大夫怎么说?” 计荔,人如其名,长得是红彤彤白嫩嫩的模样。她比计雯要冷静,脸上只看得见愁容,却不见半点泪痕,也难怪能成为蒋氏的心腹。 “回夫人的话,张大夫说娘子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再加上郁结在心,才闹得个上吐下泻的症状。” 郁结在心?沈氏狐疑,妙柔那孩子平日里虽然话少,但不至于到郁郁寡欢的地步,怎么会郁结在心? “妙柔这些日子总是疑神疑鬼的,我出个门她总要跟着,一双眼睛警惕四周从没闲着。就连在家里,她也是将门窗关得死死的,夜里总要缠着我一起睡。”蒋氏一抽一噎的说道。 宋酒听蒋氏的话,大概也猜到了宋妙柔为何病了。全然是被宋锦瑶的威胁给吓住了,她如此在乎蒋氏的性命,自然日思夜想,因此熬坏了身子。 蒋氏哭得无泪了,才想起问沈氏和宋酒的来意。 “我那院子被一把邪火给烧了大半,我寻思着到你这儿来歇一晚上,等天亮了老太太那边自会审问。” 蒋氏大惊,“邪火?这个天气总不至于烧去一大半吧?你院子里的丫头可都是数一数二的机灵稳重,怎么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青柠和青水这时端着一盆清水进来,“夫人,您手上的伤得上些药,不然会坏掉的。” 沈氏这才撩开袖口,一条筷子般长短的伤口赫然映入眼帘。 “伯娘,方才你怎么说只蹭破了皮?”宋酒取来帕子,浸水绞干去擦拭伤口。 沈氏忍着疼说道:“说了又能怎么样呢,老太太也只是关切一两句,更何况还有其他人在,有些人巴不得我出点什么事,这样才能衬她们的心如她们的意。” “都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瞧着勤园这一大家子的人,分的分散的散,哪里还是一个大家庭?”宋酒埋头仔细的替沈氏清洗伤口,再敷上一些药粉。 “伯娘今夜就在蒋伯娘这里歇息,等天明之后看祖母如何处理。这个家到底还是祖母在做主,就算伯娘眼下正掌着家,在大是大非上还是不能擅自做主的。” “可不是嘛。”沈氏嘶了一声,继续道:“其实我倒希望老太太别将掌家的权力给我,你大伯又不在朝中做官,日后家里的财产怎么也不会多我们大房一两份。老爷在外经商,就是日后分家,我们也能独自生活。只可惜她们总想不清楚这一点,眼红我掌管着家里的大小事务,明面上害我不成就来暗的。” 第一百五十二章 :修葺 一把大火,将沈氏的屋子烧成了一堆黑黢黢的断壁残垣,宋酒站在废墟前,仅凭着记忆勾勒出这屋子的原貌。 “怎么不回去?” 王之焕左等右等也不见她回来,便出来寻她。 院子里的下人早已散了,只搁下几盏灯笼稀稀落落的固定在树杈上,照映出一个单薄的身影。 宋酒回头的瞬间,斗篷已经披在身上,一股暖意瞬间包裹着她的身体。“我来看看这场大火是否是人为。” 王之焕一扫眼,抬起手指向东南角那烧得最为严重的一角。“火应该是从那里烧起来的,说不定还加了一些东西。” “能否查出是什么东西?”宋酒心中存了些希望,若是有一点线索说不定就能查出纵火的人。 王之焕给了她否定的答案,“眼下正是风大的时候,稍微有点火星子就能迅速的燃烧起来。如果要在一瞬间起火且不易被扑灭,须得在房门上洒上烈酒。但若是洒烈酒,大夫人应该能察觉才是。” “那如果纵火之人是趁伯娘入睡之后才洒上烈酒的呢?火势越来越大,伯娘和婢女们都只顾着逃命,自然察觉不到。”宋酒冷静的分析,她并非有意要找茬,而是急切的想要找出罪魁祸首。 眼下大房已经成为众人的眼中钉,宋锦瑶以蒋氏的性命来威胁宋妙柔,小李氏虽然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但肯定对沈氏掌家一事颇为不满。 且不说大李氏,因为她实在是没有记恨大房的理由。宋家所有的人都认为三房在争夺家产一事上毫无胜算,平日里与三房的关系也是不冷不淡的,而三房也不在意,老老实实的过他们的日子。 但二房那边可就不同了,杜氏眼下一定恨死了自己。 宋酒想着,觉得沈氏的房子被烧毁,自己是有一份责任在的。 “之焕,王家也和宋家一样么?家里的人互相勾心斗角,就为了那一点儿蝇头小利,争得鱼死网破。”宋酒靠在王之焕怀中,眼睛一直盯着那堆废墟,心中百感交集。 王之焕嗯了一声,“王家的争斗比宋家要多,一是后院女人们的争斗,二是男人之间的争斗。女的为争宠,男的为争官,风刀霜剑堪比战场。” “你去过战场吗?”宋酒微微仰头,看着他圆滑的下巴。 王之焕的下巴往下动了动,“自然是去过的,在漠北的时候曾与种卿黄沙百战,守漠北五年安定。” 宋酒恍惚记得漠北的风光,自言自语道:“儿时我也曾去过漠北,险些在那儿丧命。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去了,怕死……” “漠北虽是四下荒野,却好过这繁华的都城。” “之焕,我觉得王宋两家也许用不着在朝堂上斗,宋家就已完败。宋家同室操戈,王氏兵不血刃便已定了结局,当真没有什么必要。”宋酒轻嘲,从前她只看眼前的事情,并不想介入王宋两家的争斗。她始终不是真正的宋玉姝,没有责任和义务去替宋家完成振兴家族的任务。 但接二连三的发生这些事情之后,她忽然看得更远了。她从这一方小小的后院跳脱出来,看到了日后宋家的败局,无法挽回的败局。勤园就是宋家穿在外面的衣裳,外面看着仍是 分卷阅读337 分卷阅读338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38 光鲜亮丽,但内里已是千疮百孔。 宋酒闭目,深吸道:“之焕,如果将来宋家败了,能否放过大房和三房的人?” 王之焕微微诧异,“只放过大房和三房?” 宋酒点头,宋玉姝的事情必须要有个了结,而二房、四房以及老太太那儿都逃不了干系! “好,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答应。” “那我不嫁你,你可答应?”宋酒笑问。 “你敢!”王之焕紧紧的搂住她,“你若是敢跑,我追到天涯海角也不放。” 宋酒笑着没有言语。 东方破晓,青白的光线一条一条的打在废墟上。被烧焦的木炭上的一层灰白的薄片,被风一吹,扑簌簌的飘飞在空中。 王之焕在天明之前就已经离开了,宋酒则是整理好衣襟,返回蒋氏的院子去接沈氏。 等赶到静得堂的时候,些暖的阳光早已照耀了静得堂的院子,有几分和暖的意思。 宋怀风仍旧没有回家,不知道他的生意做到哪里去了。宋锦承也寻不到身影,听掬香馆那儿的仆人提起,说是外出访友了,便也不提。 一大家子稀稀拉拉的赶来,很快就坐满了。 宋琦来的时候,目光在宋酒身上停留了片刻,等宋酒察觉到时,他便躲闪开了。 宋酒也不知他是否知道昨晚的事情,只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与平日无异。 老太太端坐上位,扯着嗓子一顿一顿的说道:“昨夜芙灵的院子起火,你们也该听说了。至于为什么会起火,我想问问你们有什么想法。” 众人都垂首静默,屋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都不肯说吗?”老太太冷眼一扫众人,威仪之气渐渐的从她身上渗透出来。“不用我说你们也该知道,家里的院子、屋子周围都放不得半点引火的东西,为何好端端的能烧起一把邪火?” 老太太环视一周,见三个孙子只有宋锦泽和宋琦在,插了句话:“玉恒呢,跑哪儿去了?” 宋锦泽正要趁机给宋玉恒安个罪名,哪知宋酒已经开口了。“祖母,七哥前阵子心情不大好,我担心他想不开,就让他出门散心去了。不过祖母不用担心,七哥出门时带着仆人的,不会有事。” 老太太原本有气,但听宋酒说宋玉恒心情不好,料想是因为秦氏的离开给闹的,也就不追究了。虽然不追究,但一想起二房的那点儿事儿,老太太不免瞅了瞅死板的坐在座上的宋淮宥和杜氏,心里很窝火。 杜氏在祠堂跪了两日,就被宋淮宥接回来了。 “祖母,伯娘院里失火的事情一时半会儿是查不出来的。不如祖母将此事交给孙儿来查,届时孙儿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宋锦泽挺着微胖的身子上前来,讨好老太太。 老太太自然知道一时间查不出,见宋锦泽毛遂自荐就答应了。 “眼下芙灵的院子被烧,需要请人来修葺。一场大火烧完,芙灵那儿肯定是没有积蓄的,你们另外几房想想法子凑出些钱来,尽量在半月之内修好。年关将至,家里总得规规整整的才好过年。” 第一百五十三章 :算计 一屋子的人你看我我看你,心里盘算着如何委婉又不失身份的拒绝老太太的提议。 沈氏的位子离老太太只有两三步的距离,她坐在座上十分清楚的将所有的人神色都看在眼里。 夫妻大难临头尚且各自飞,何况他们这些与自己并不亲密的“一家人”。 “母亲,犯不着为难弟弟、弟妹他们。烧的是大房的房子,自然是由大房来管,怎么能让弟弟、弟妹们掏钱呢?”沈氏一边温婉的对老太太说着,一边歉意的朝众人笑笑。 老太太见没有人肯站出来说话,心中不爽。眼下正是考验一家人齐不齐心的时候,儿孙们的做法当真令她失望。“既然你这么说,那你自己做主吧。” 众人再无逗留的意思,纷纷告辞。 小李氏出门后,在门外等了一会儿,见宋锦泽慢吞吞的走出来,拉着他往汲雪楼的方向走去。 宋锦泽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和春芽的事情被发现了,一张脸忽白忽青,手心顿生虚汗。“娘,你慢些走,到底有什么事?” 小李氏一回头,正巧看见宋酒站在静得堂的檐下。一束束透明的光线穿过雕梁画栋照在她衣襟的金片上,反射一道有力的光晃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宋锦泽见小李氏停了脚步,也跟着扭头去看。 宋酒背着手站在檐下,嘴角噙着笑,亮白的贝齿与那殷红的唇形成鲜明的对比。 小李氏摸不准宋酒的意思,率先问了句:“小九儿站在那里作甚?还不回去?” “二婶婶与大哥的感情真好,连走路也要和二婶婶挨在一块儿。我想着八姐从不挨着二婶婶走,心中有些感慨。”宋酒笑得更深了,两只鹿眼弯成了月牙。“大哥和二婶婶慢走,顺便替我向八姐问个好!” 小李氏回以一笑,扯着宋锦泽快步走了,仿佛有人在后面追她似的。 这时,杜氏和宋淮宥也从屋里出来了。见宋酒站在门外,宋淮宥先是一愣,随后便沉着脸不说话。 宋酒扭头看了他一眼,眼角一飞,头也不回地走了。 宋淮宥捕捉到了她不屑的眼神,喝道:“你给我站住!” 宋酒已经走下了台阶,正站在垂丝海棠树下。 这个季节,垂丝海棠是不开花的,就连树叶也少得可怜。所以当宋酒站在树下的时候,那枯枝败叶很有力的张开怀抱做出要保护宋酒的姿势,他怔住了,一时间想不起自己要说什么。 “二老爷要是没有话说,我可不奉陪了。”宋酒福了福身,撇嘴抬脚要走。 “你连亲爹也不叫了?”宋淮宥已回神,板着脸斥道。 宋酒回头嗤笑,一挑眉一飞眼。“爹?我爹可不在这儿!” “你!”宋淮宥被呛了一句,剩下的话再也骂不出来。 “无话可说,那我便走了。”宋酒走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对了,好心提醒你们一句。三哥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你们若是闲来无事,就多多关心你们的宝贝儿子,不要来烦我和七哥!” 杜氏拧着眉头质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琦儿成不成家关你何事?” 宋酒并不在意杜氏是什么神情,“如果二位不想让一个小小的丫头做儿媳的话,还是趁早给三哥寻一门亲事要紧。我言尽于此,信不信随意。” 回到浮翠居,婢女上来禀报,说是秋遥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宋酒快步进去,果真见秋遥坐在房中。 秋遥将汤婆子递到她手中,问道:“大夫人的事情处理好了?” 宋酒抱着汤婆子钻到榻上,囫囵点头。“算是吧。” “可需要我帮忙?我这些年 分卷阅读338 分卷阅读339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39 多少攒了些银两,兴许能帮大夫人解燃眉之急。” “不用,伯娘说她自有办法。”宋酒饮了一口热茶,肺里才暖起来。“大伯这些年做生意赚了不少,伯娘不会天真的将银两藏在家里。” 秋遥在一旁拨弄着琴弦,含笑道:“真不知这宋家还有多少事是你不知道的。” “这我哪里知道,完全是靠猜的。我好歹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换作是我,也绝对不会将银子藏在身边。”宋酒靠在榻上,颇为怀念在临安的日子。“现下想来,还是在临安好!” 秋遥噗嗤一笑,“那你可还回去?” 宋酒沉吟:“自然是要回去的,我娘还在临安等我呢!” “我跟你说句掏心掏肺的话,你可别恼我。”秋遥撑着脑袋和宋酒说话。 宋酒将自己裹成一团,像个粽子似的坐在榻上,模样很是滑稽。“你只管说,我不恼。” “你那当县令的父亲是否脑子有些问题?他不念夫妻情分与你母亲和离,这我暂且不多做评论,但是他又将你和七郎君过继给大夫人,我就不大明白了。难道只三郎君是他的血脉,你和七郎君就不是了吗?” 宋酒以为秋遥要说什么,原来是替自己抱不平,笑了笑:“有什么稀奇的,一样米养百样人,他将我们过继了也好,省得日后我做起事来有所顾忌。” “你是指你六姐的事情?”秋遥正了正身子,“妤娘昨日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回来的路上我见你和素日不同,又不好问你。” “就是提供了一些证据,旁的没有什么进展。萍秋同我说过,乌二娘也许还活着,昨日将这事说与妤娘听的时候,她也不确定。当初妤娘被小李氏支出去买东西,回来之后连乌二娘的面也没见着。” “如果乌二娘还活着,你猜她会在哪儿?” 宋酒摆头,“这种事情向来只能看天意,我们越是期待,结果反而会令人失望。顺其自然吧……” 正说着,外面忽然稀里哗啦的落起雨来,一点预兆也没有。 秋遥起身去推开一扇窗,伸手去接了一两滴,回头对宋酒笑道:“看来下雨这种事情也得看天意,谁也不能预见今日要下雨,可他偏偏就下了。” 宋酒仍旧裹着被子不肯下榻,支着脑袋看了一眼外头下不长久的雨丝。“放心,这点儿雨量一会儿便结束了。冬日的雨和夏日的差不多,来得快去得也快。” 秋遥便关牢了窗子,又回到古琴前坐下,随意弹了一首曲子。 宋酒难得闲下来,虽然她不大爱听这些高雅的东西,但秋遥爱弹,索性就闭眼听上一回。 枫林居的那一场大火就好像这一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人们不会刻意去关心一场雨来得如何,但对突如其来的邪火可就不同了。 事后,几房的人个个都按兵不动,唯沈氏次日找来工匠,开始修缮自己的屋子。 第一百五十四章 :被盗 枫林居被一把大火烧了之后,这一大家子暂且安生了几日。但好景不长,总有人嫌日子过得太安稳,非要找些事情来做一做。 宋酒此时正坐在静得堂老太太的屋中,手里抱着貂蝉,眼眸低垂,极其认真的听着小李氏一家三口在老太太面前哭诉。 哭诉的内容大约是她李家世代传下来的免死金牌被偷了,而且那金牌还是先皇在世时御赐之物,丢了会被砍头之类云云。 老太太起先是不信的,免死金牌这种东西,小李氏只在进宋家门的第二日拿出来给众人看过一眼,后来便不再众人眼前出现过了。再者免死金牌可是皇家之物,哪个胆大不怕死的敢去偷? 但见小李氏带着宋锦泽和宋锦瑶在她眼前哭个没完,那伤心的程度几乎到了如丧考妣的程度,老太太也不得不信了。 “你先别急着哭,先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来。”老太太到底是个沉得住气的人,被小李氏三人这一哭闹,竟然还能如此沉稳的讲话。 小李氏擦擦泪,在宋锦瑶和宋锦泽的搀扶下站起身,才一耸一耸的说道:“前儿我突然想起许久未曾擦拭金牌,就让兰秋取了出来。母亲您也知道,当初我爹将这金牌送给我当嫁妆,自然是希望怀珉不顺时能有个退路。那日擦拭完金牌之后,因着家里进进出出的全是工匠,有时声音弄得大了些扰得人心烦,我便去吩咐了几句。回来之后我也没想起金牌的事情,等今日记起,再问兰秋时才知道金牌不见了。” 老太太沉吟片刻,“前前后后可都找过了?也许是锦瑶见金牌好玩儿,拿去耍耍也不一定。” 宋锦瑶一听老太太点自己的名,连忙道:“祖母,锦瑶并未动那东西!这几日母亲事多,我不忍去叨扰所以一直待在房里。” 老太太见不是锦瑶,遂看向宋锦泽。宋锦泽也是摇头,说自己极少去汲雪楼,就是去了也只是陪母亲说说话,根本见不着金牌的影儿。 “那可就奇怪了,旁的人又不常去汲雪楼,为何金牌会不见?”老太太自然的皱着眉头,心里却是洞晓了小李氏的意思。 小李氏的院里丢了东西,自然会先拿自己院里的人开问。能在汲雪楼里解决的事情自然不会闹到她这儿来,来了便说明是被外人所盗。 老太太心中一沉,面上不大高兴。这件事说大了可是杀头的罪,免死金牌虽然是先皇赏赐的,但到底是皇家的东西。要是被有心人知道,拿到圣上面前一说,那老太爷和宋家不得一落千丈? 往小了说,此事也不能不了了之。小李氏虽然是宋家的媳妇,但她身后还有一个华王府的娘家撑着,要是她向娘家的人多两句嘴,宋家的日子也不能好过。 一时间,老太太心上、脑子里乱成一团,这等与家族安危牵扯上的事情该由老太爷处理的,但是老太爷眼下远在帝京,远水哪里救得了近火。 小李氏见老太太不发话,催问了句:“母亲,您倒是给儿媳出出主意啊。要是这件事儿泄露出去,恐父亲和怀珉在京中难做。虽说怀珉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但父亲还留在京中呢。” 老太太一听,混沌的脑子顿时拨开云雾见青天。是了,老太爷还在帝京,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害得老太爷在朝堂上失势。“那你先说说,你想怎么查?” 老太太不是吃素的,既然小李氏能闹到她这儿来,肯定是有了怀疑的对象。 小李氏两眼一瞟,目光从二房、三房那边转了一圈,才到宋酒这边。宋酒和沈氏、蒋氏坐在一处,也不知她是想看谁。 小李氏嘴角一扬,眼珠子几乎要翻到了天上,只看见一团灰白的眼白对着她们。 宋酒捋着貂蝉的毛,思索着等会儿要是小李氏栽赃陷害自己,自己是否应该放貂蝉上去咬她。 “其实儿媳是这么想的, 分卷阅读339 分卷阅读340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40 偷金牌的人一定是有急用才会出此下策。我们家近来也出了不少事情,再说这不是要到年关了么,一个院多多少少需要打赏什么的……”小李氏不明说,只一个劲的在老太太面前绕弯子。 宋锦泽站在一旁,像是掐准了时机开口:“前几日大伯娘的院子不是被大火给烧没了么……” 宋酒转眼去看宋锦泽,他此时的神情是何其的天真,就像孩子一样童言无忌。可惜他已不再是童言无忌的年纪,说出这话定然是有目的的。 老太太不傻,听了宋锦泽的话,看了他许久。直到宋锦泽幡然领悟,一拍脑门说道:“是孙儿说错话了,孙儿不该怀疑大伯娘的。伯父是做生意的,何愁没有银两来修缮屋子。” 杜氏正巧在这个时候插话:“那可说不准,我听说大哥这些日子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丢下四处的生意不管,眼下正有两三家的小二在闹事呢。” 老太太看向沈氏,脸色灰沉沉的,像极了外面的天色。“芙灵,可有此事?” 沈氏见瞒不住,只好点头。“是有此事,不过九儿她昨日已经去瞧过了,说是做事的小二没了主心骨,一时想不开而已。” “玉姝去看过?”老太太显然是没想到宋酒会做这样的事。 宋酒点头,“我在临安也是做生意的,大伯的其他几处生意虽不是酒楼的,我尚能应付。” 老太太像是送了一口气,一连说了两个好字。 “可是大伯的生意确实受了影响,收益大概也不如从前。”宋锦瑶在一旁小声的说了句,声音不大但是老太太能听见。 宋酒此时就想放貂蝉去咬眼前的这三个人,如此想着,她也真这么做了。 貂蝉虽然平日里懒惰,但不至于丢了猫的尊严,每日少不了要磨三回爪子。宋酒一拍它的背,它一个躬身扑到了小李氏的身上。 小李氏大惊,尖叫了一声,将貂蝉甩开了。 貂蝉在慌乱中划了三人一道口子,得意的跑回了宋酒的怀中。 “玉姝,你养的畜生怎么不看好!”宋锦瑶怒气冲冲的到宋酒的面前。 宋酒含笑道:“八姐你也说它是畜生,畜生的脾性我可不懂,自然管不住!这和画画是一个道理,画人画虎难画骨,你看着是这个模样,哪知他内里是什么模样?二婶婶方才的意思我大概也听懂了,无非是说伯娘动了邪心偷了免死金牌。” 第一百五十五章 :怀疑 小李氏两手环抱,两串豆子大小的珍珠项链在她的胸前晃荡着。“诶,玉姝你可不要乱说。我几时说怀疑大嫂了?你说这话可要拿出真凭实据来!” 宋酒倚在圈椅中,百褶裙的下摆垂在地面上,貂蝉正抓着百褶裙的一角玩耍。“二婶婶,你和大哥八姐一唱一和的,难道不是在怀疑伯娘么?二婶婶真当这一屋子的人是瞎子和聋子么?” 小李氏面色一僵,嘴努了努,没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她一手像拍苍蝇似的一挥,撇嘴道:“眼下这个家里就只有大嫂那儿缺钱用,我第一个怀疑到她身上也是正常。如果这事儿摊在二房、三房身上,你们第一个怀疑的也肯定是大嫂。” 二房和三房的人都低头垂眸不发言。 “看吧,你们不说便是默认了!” 蒋氏实在看不惯小李氏那趾高气扬的样子,禁不住开了口。“四弟妹,大家好歹是一家人,一定要将话说得这么难听么?眼下证据都没找着,你就冤枉大姐,恐不大好。” 小李氏虽然是笑着,不过那一边嘴角向上,一边嘴角向下,颇为有趣。“哟,什么时候妾室的人也敢来和正妻说话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大房的正妻是你蒋二娘!” 蒋氏以前的嚣张气焰也不比小李氏差多少,此时被小李氏一激,身子已经上提,要起身和她理论。 沈氏暗中拉住蒋氏,朝小李氏说道:“四弟妹,淑鱼没有资格和你说,那我可有?” 沈氏之所以拦住蒋氏,完全是不想她在老太太面前丢脸。自打老太太的病好了之后,沈氏就时常带着蒋氏去老太太房中尽孝。也亏得秦玉露在离开之前真心实意的劝了老太太一回,蒋氏才勉勉强强能在老太太面前露脸。这些日子,蒋氏已经能在老太太那儿说上几句话了,可不能因为小李氏而功亏一篑。 “大嫂,发生了这种事情,我也不想的。但那毕竟是先皇赏赐的东西,丢了,我们一家的性命都赔不起。大嫂如今正掌家,想的也比我们这些小的多,应该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如果不是大嫂或者大嫂身边的人拿的,还请让我搜一搜你的屋子。” 沈氏啜了一口茶,慢条斯理的说道:“四弟妹恐怕还不清醒,我那屋子早就让大火给烧得干干净净,哪儿还有地方藏赃?” 杜氏在一旁又插话:“不是还有蒋二娘那儿嘛!” 蒋氏愤而拍桌,“二弟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杜氏盈盈而笑,“没什么意思啊,只是为四弟妹提供一个线索而已。” 宋淮宥皱着脸开口:“你们也别在这里吵了,既然是丢了东西,就该每一房都查。只查大嫂的枫林居颇有针对之嫌,还是每一房都查一查,以示公正。” 宋淮臣也开口:“母亲,儿子以为这样最好。”宋淮臣虽然看不上宋淮宥,但是二哥这个提议他还是赞同的。他向来是对事不对人,只要有理,他都可以支持。 老太太见家里仅剩的两个儿子终于说了句有用的话,方才点头。“眼下也只有如此了,你们都坐在这里,我派我院里的人去搜。这样也没人敢再说徇私舞弊之类的话!” 大家都知道老太太院里的人都是顶尖儿的好手,素来只听老太太的吩咐,想要叛变是绝不可能的。 宋酒起身,抱着貂蝉对老太太说道:“祖母,我眼下可不能留在这里。阿盼在浮翠居还等着我回去用饭,貂蝉这猫儿也还饿着呢!” 杜氏挑眉道:“难道院里没有人服侍他不成,他也不小了,都已经是六岁的人了,吃个饭也得你去陪?还有貂蝉这只猫,脾性诡异得很,饿它一两顿又不会怎样。” “杜二娘说得倒轻巧!请问你当过娘么?你知道教育孩子要言而有信么?”宋酒说完,笑了。“也对,你大概是不知道的。连二老爷都不知道的事情,你又怎会知道!” 宋淮宥死死的捏着圈椅的把手,面上一阵红一阵白。他知道宋酒是在拐着弯儿骂自己,咬着牙吐出三个字:“让她去!” “不行!”宋锦瑶一把拦在出口,“她一定是想去将赃物转移,绝对不能让她走!” “八姐,你们方才怀疑是伯娘偷你们的金牌,眼下又来怀疑我。难道我做人当真差到这样的地步,只是回个院子也让你们这样时刻提防?” 她这话的意思就 分卷阅读340 分卷阅读341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41 是四房的人不止这个时候针对她,平日里也派了许多双眼睛盯着她。 小李氏不蠢,转头瞪了宋锦瑶一眼。“让她去。” 老太太闭着眼说道:“让遇夏跟着去,等用完午饭就过来。其余的人就在我这里用饭,今儿就将这偷金牌的人给找出来。” 宋酒点头,抱着貂蝉退出了里屋。 出门不久,从浮桥那边来了好多人。手里提着锯子斧头之类的工具,有的身上还扛着根大木头。 宋酒问身后的遇夏:“他们都是去枫林居修屋子的?” 遇夏点头:“是,因他们都是男子,不好让他们走南边儿的哪条路,毕竟四夫人的院子在那儿,这才让他们从中间的桥上过来。” “那里面短小精悍的人怎么看着不像个木匠?”宋酒指着一个小眼睛、身材短小的男人,疑心他的身份。她向来看人准,是不是木匠或石匠,一眼就能分辨。 遇夏仔细看了一眼,“也许是人手不够,来凑数的。只要能如期修好屋子,这些事我们也不大管的。” 既然遇夏如此说了,宋酒不再多言,抱着貂蝉往浮翠居走。 回到浮翠居的时候,宋清盼早早的就在外头等着了。见遇夏也跟着宋酒回来,甜甜的喊了一声遇夏姐姐,就跟着宋酒进屋了。 遇夏不是浮翠居的人,就由月心引着到月心的房里稍作歇息。 宋清盼兴奋的拉着宋酒往里面走,“娘亲,师傅来了!” 宋酒含笑,原来这小家伙儿等在外面就是要告诉自己这个消息。 王之焕正在窗边看外面的风景,见她进来,便将窗户关上。“听说四夫人的免死金牌丢了?” 宋酒惊奇,“你怎么知道?” 王之焕摸了摸宋清盼的脑袋,笑道:“你院里养了只信鸽,你不知道么?” 宋酒看着宋清盼笑嘻嘻的模样,了然。难怪王之焕每次都能及时知道自己的动向,原来是阿盼报的信儿。 第一百五十六章 :假的 宋酒在榻上坐下,抬头去看王之焕:“小李氏家的免死金牌你该是知道的,华王府出来的东西你应该见过。” 王之焕过来,在她身边坐下,一手覆盖在她的手上。“自然清楚,而且是一清二楚。” 宋酒顾及到宋清盼还在屋里,刚要抽手,就被王之焕按住了。“他去隔间写字了。” 宋酒也就不挣扎了。“那你将那免死金牌的模样说说,免得小李氏拿一块假的来糊弄我们。” 王之焕轻笑,“她那块金牌本就是假的,再假也不能假到哪儿去。” “怎么说?” “当初先皇命人铸造免死金牌的时候,更改了祖先制度。免死金牌看似是纯金打造的,其实不过是一块铁而已。只是华王府的人不知其中缘由,仍旧把它当做纯金的,指望着落难的时候能变卖银两,真是天真!” 宋酒仰头一笑,觉得华王府有些悲催。得了一块免死金牌,还不是真的。 “免死金牌虽然不是赤金的,但也是皇家御赐之物,四夫人岂会不留神它?多半是为了栽赃陷害你或者大夫人。她既然如此看重金牌,说明她不会随意摆放,极有可能会贴身带着。” 宋酒沉吟:“既然要她露馅,就得想个法子让她露馅才行。” “免死金牌是铁,只需要找一块磁石将它吸出来便可。”王之焕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这里面的磁石足以将那块金牌吸附出来,你拿去用。” 宋酒打开一看,果真是一块磁石。“你准备得真是万全。” 王之焕得意一笑,凑上去对着她的唇一咬。“事事都劳累你来,还要我做什么?” “也对,事事都劳累我,所以我得讨点本钱回来!” 宋酒将王之焕往后一推,他原本就是靠在她身上,力气都在上半身。宋酒一推,他就跟着往后倒在榻上。 宋酒趴在上面,纤长的手指点了点他的鼻尖,笑道:“往常都是你欺负我,这回也轮到我欺负你一回!” 她的手指一挑,牵开了他系着绳结的衣带,唇已经到了他的嘴边。“你求我,说不定能放过你!” 王之焕两眼闪着光亮,“不求。” 宋酒便欺身而上,就在他闭目那一刻,她笑着往他的颈间去。 深深吸了一口,直到他觉得疼了,抑制不住的低吟了一声才停下。 “娘亲在和师傅亲亲吗?” 宋清盼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帘子下,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好奇的看着他们。 宋酒赶紧坐起来,“谁告诉你这叫亲亲的?” 宋清盼咬着嘴唇道:“琢哥哥告诉我的,琢哥哥说师傅总和娘亲亲亲,亲亲以后会生一个可爱的妹妹!”其实王琢当时跟他说的是弟弟,但他喜欢妹妹,才将话改了。 宋酒面色一僵,转头去看王之焕,王琢可是他教的,他平日里都教了孩子什么? 王之焕只当没看见宋酒的眼神,笑着对宋清盼说道:“等你娘亲嫁给师傅了,保证给你生一个妹妹!” 宋酒暗中拧了他一下,下榻去吩咐忍冬将饭菜端进来。 王之焕则是慢条斯理的整理自己的衣衫,嘴角始终带笑。 用过午饭,宋酒便带着王之焕给的磁石去静得堂。 老太太那儿才刚用过午饭,众人都神色淡淡的坐在座上喝茶。 遇夏先进来传话:“老太太,九娘子回来了。” 老太太先问了句:“小九午饭用得如何?” 遇夏知道老太太这是在变相的问九娘子的动向,“九娘子才刚用完饭就跟着婢来了,一刻也没有耽搁。” 老太太这才吩咐让宋酒进来。 “祖母派去的人查得怎么样了?” 于媪答道:“先去了三老爷的海棠斋搜查了,并未找到。随后又去了蒹葭居,也是无果。” 宋酒笑问:“也就是说眼下只有伯娘这边的枫林居和我那儿没查了?” 于媪似笑非笑,“按理来说,应该是四夫人的汲雪楼和大夫人这边的枫林居未查。” “那还查吗?如果要查,就得快些。如若不查,我还有事情想请教二婶婶呢。” 于媪也做不了主,转头去看老太太。 小李氏坐着,笑吟吟道:“请教我?我可不敢!谁不知道宋家的九娘子本事大着呢,我可担不上‘请教’二字。” 宋酒朝小李氏走去,只觉得自己身上的磁石有隐隐摆动的迹象。 那便是在小李氏身上无疑了。 “我听说皇家赏赐的免死金牌都是纯金打造的,不知道二婶婶带着它重不重?” 小李氏脸上的笑消失了,警惕的看着宋酒。“你什么意思?” 宋酒仍笑,“但我又听人说,其实先皇赏赐的免死金牌并非赤金打造,所谓的免死金牌不过是一块铁牌。二婶婶 分卷阅读341 分卷阅读342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42 从前是华王府的郡主,想来应该是知道这事的哦?” 宋锦泽在国子监读书,虽然不学无术,但有些事情他还是知道的。有一回听同窗念叨过,说是从先皇开始,所有的免死金牌都用铁铸造。但为了顺口,仍旧称作免死金牌。 “原来真有此事……”宋锦泽想着想着,竟然神不知的说了出来。 他这一说,让小李氏慌了神。 “二婶婶,试问一块铁牌子,有谁会去偷呢?”宋酒从袖中取出锦囊,在小李氏的身前晃了晃。 “哐当……” 一块颜色鲜亮的牌子掉落在地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地上。 宋酒弯腰去捡起铁牌,“免死金牌是什么样,我想老太太和大叔叔应该见过,还请两位看看。” 于媪先上前来拿铁牌送到老太太手中。 宋淮宥见宋酒连他的名字也不提,心中更是不爽。 等老太太看过了,于媪又将铁牌送到宋淮臣手中,中途在宋淮宥面前连顿都没顿一下。 宋淮臣仔细辨认之后,对老太太说道:“母亲,这确实是四弟妹之前给我们看的免死金牌。” 老太太的眼神骤冷,如风刀霜剑一样砍向小李氏。“仙蕙,这免死金牌分明就在你身上,为何要说假话?” 小李氏通的一声跪地,“母亲,这……这不是儿媳的主意啊……免死金牌分明是被偷了,怎么会在儿媳身上出现……” “还狡辩!”老太太喝道。 正当此时,遇春急匆匆进来。“老太太,秋遥娘子在外面求见,说是逮到了一个在静得堂外边鬼鬼祟祟的人。” 第一百五十七章 :反转 秋遥进来之后,木槿和木棉两个将一个身材短小的男人扭送进门。 宋酒只用余光看了一眼,正是午时看见的那个可疑的男人。 只是秋遥怎么会碰巧在这里遇见他? 秋遥端端正正的给老太太行礼,“秋遥擅自前来叨扰老太太,是秋遥的不是。只是眼下这桩事情比较紧急,秋遥也顾不上规矩一说,就算是惹得老太太不高兴了,秋遥也须得说一说。” 老太太一直将秋遥当恩人看待,自然不会责怪她。“秋遥你只管说就是。” 秋遥侧身一让,那男子便完完全全的出现在老太太眼前。 “前几日大夫人的院子才刚着火,我心里不踏实就出来转转。哪晓得在路上看见这个人鬼鬼祟祟的扒在老太太的院子外面,我见他身上穿的是与工匠一样的衣裳,又见他行踪诡异,这才将他扭送到这儿给老太太处理。” 老太太移开目光,看向跪在地上的男子。“叫什么名字?” 男子哼哼唧唧道:“苟二。” 宋淮宥身边的杜氏身子一震,险些撞翻了桌上的茶盏。 宋淮宥拧着眉责怪道:“怎么魂不守舍的?” 杜氏急忙掩饰自己的神情,匆忙答了句:“许是困了。” 其他人没将这个小插曲看在眼里,杜氏暂时松了口气,心里仍旧是七上八下的。 老太太年纪大了,不宜长时间的说话,所以问话的事情就由于媪代劳。 于媪走到苟二的面前,厉声问:“你是大夫人请来的工匠?” “不是,小的就是临时顶替的……” 于媪看了老太太一眼,继续发问:“为什么在院外鬼鬼祟祟?” 苟二的脑袋几乎垂到了地上,他微微偏头,余光瞄了座上的杜氏一眼。 杜氏察觉到他的目光,顿时坐立难安。 一边跪着的小李氏见自己的时机来了,赶紧喊道:“母亲,一定是他偷了免死金牌,然后又偷偷塞到我身上的!” 其他的人都互相看了几眼,却什么话也没说。 苟二的反应却很激烈,削尖的脑袋愣是从地上抬了起来。“老太太,老太太冤枉啊!什么免死金牌,小的压根就不晓得啊!” “那你无缘无故跑到老太太的院外做甚?若非做贼心虚,怎么会鬼鬼祟祟?” 苟二急得脸通红,脖子也跟着红了一大片。“老太太,苟二绝对没有偷什么东西啊……” 于媪趁机插嘴问道:“那你在院外作甚?” “我……我……我……”苟二终于正眼看了杜氏,神色纠结片刻之后很艰难的说道:“我是来看杜二娘的……” 平地一声雷,众人惊坐起。 沈氏眯着眼问:“你是杜二娘的亲戚?” “不是……” “是……” 杜氏和苟二几乎同时开了口,答案却不尽相同。说不是的是杜氏,说是的人是苟二。 蒋氏先前被小李氏的话堵得心慌,眼下有了发泄的机会,自然就开了口。“杜二娘说不是,你又说是,你们这牛头不对马嘴的,恐怕难以令人信服。” 杜氏偷偷去看宋淮宥的脸色,他方正的脸上已经笼罩了一团黑气。杜氏的心忽的颤了颤,觉得自己的脖子一凉,有一种人身分离的感觉。 于媪说道:“苟二,你可要将话说清楚了。杜二娘好歹也是个主子,污蔑主子的后果,你该晓得。” 于媪这时已经认出了苟二,他分明就是杜氏被罚去祠堂时看守祠堂的人。 苟二支支吾吾的说道:“小的就是想来看看杜二娘,看看她过得好不好……” “住嘴!”杜氏激动地站起身,左手的掌心磕在了桌角上,疼得她面色一白。 苟二被突如其来的声音一吓,顿时就不敢说了。 “你是从哪里来的,与我有什么关系?口口声声说来看我,你和我有半点关系吗?”杜氏叫嚣着,手一挥,“采蓝,将这个狗杂碎赶出去!最好几棒子打死了好,省得来这里坏我名声!” 采蓝站在原地不动。 于媪沉声道:“杜二娘,眼下还是老太太当家做主。” “二娘,你怎么能这样?”苟二的手被反扣着,挣脱不得,只能扭着身子愤愤的大吼:“在祠堂的时候,你可不是如此无情的人!想你当初在我身下承欢时,还口口声声叫我二哥哥,怎么眼下就骂我狗杂碎了!” 杜氏最担心苟二将此事抖出来,所以才让采蓝将他赶出去。不成想他竟然在这个关口说了出来。 杜氏赶紧去拉着宋淮宥的手腕,一个劲的晃动。“老爷,你千万不要听他胡说,我对老爷是忠贞的……” 宋淮宥冷着脸挥开杜氏的手,大庭广众之下被带了绿帽子,他的面子都被杜蒹葭给丢光了。 小李氏见苟二承认了和杜氏的奸情,心中着急。如果她不能利用苟二脱身,那四房日后可就完了!上回她只是吩咐苟二给杜氏一些难堪,谁想到杜氏竟然如此不守妇道,和苟二这样的货色搞在一起。眼下她也顾不得这么多了,须得将苟二的偷盗罪名坐实了才行。 “母亲,你可千万不要听信他的 分卷阅读342 分卷阅读343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43 一面之词。上回我也去过祠堂,杜二娘那时正认认真真的抄经书,怎么会和他不清不楚呢?他就是想赖掉偷免死金牌的罪名,才故意这么说的!” 杜氏的眼睛睁大了片刻,没有想到小李氏会在这个关头帮她。她也没多想,只要小李氏肯替自己作证,那自己应该是安全了。 老太太沉着脸坐着,目光在小李氏、杜氏以及苟二之间来来回回。 仙蕙是华王府的人,就算真的是她假借偷金牌的事情来污蔑芙灵,也不能治了她的罪。家里几个儿子中,就属老四怀珉最争气,如果连老四也落魄了,那宋家就真的要一蹶不振了。 方才见杜氏的神色,显然是和苟二干了不清不楚的勾当。但是为了帮仙蕙开脱,暂且就不计较这件事了。 老太太干咳了两声,落槌定音:“苟二偷盗先皇御赐的免死金牌本是死罪,但念在他能及时归还,只杖打十大板,赶出勤园。仙蕙是被冤枉的,还不赶紧扶她起来。” 于媪熟知老太太的心思,沉默的去将小李氏扶起来,还不忘小声提点道:“四夫人,下回万不可这样了。” 小李氏心有余悸的点头,回了句:“谢于媪指点。” 第一百五十八章 :诚邀 苟二被扯下去打了十棒子,赶出了勤园。 然而宋淮宥的脸色比猪肝色还要难看,死死的绷着一张老脸,半个字儿也吐不出来。 屋里死一般的沉寂。 所有人都知道老太太为什么会这样处理,也知道杜氏和苟二干的勾当是坐实了的。 杯盏里的茶水从热气腾腾挥发到见不到一点儿热气,等凉到了杯底时,宋淮宥终于坐不住了,起身大步离开。 才走到院中央,宋淮宥终于忍不住一口老血喷涌而出。鲜红的颜色蒙蔽了他的眼睛,眼前一片红光闪过,紧接着就是一片黑暗。 “不好啦!二老爷晕倒啦!” 众人闻声赶来,就见宋淮宥一动不动的倒在一滩红血旁。 宋淮宥被气倒了,卧床三日。 这三日,宋家的格局焕然一变。老太太对二房死了心,二房便没了立足之地。如今已形成了大房、三房、四房三足鼎立的局面,因为小李氏有华王府在背后撑腰,勉强排在三房的前面,而大房则是遥遥领先三房和四房。 都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话用在宋淮宥身上十分贴切。 就在宋淮宥养病的第三日,县衙的人来了。说是他处理的那堆琐碎事情中出了纰漏,要他赶紧回县衙处理。 审核的人自然是王之焕,他未来的东床快婿。 宋淮宥好不容易才调养好的身子,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刻经不住打击,又病倒了。 宋酒听秋遥带消息来的时候,只是微微一笑。 王之焕就是想替她出口气,既然他高兴,就随他玩儿好了。 这日,从临安来了一封信,是看管临安宋家酒楼的原叔寄来的。 自从临安的鼠疫彻底解决之后,酒楼的生意也渐渐回暖。因为圣上的赏赐,使得四海之人都知道了临安有这么一家酒楼,不消一个月,酒楼便宾客满座。 秋遥正在逗貂蝉玩耍,瞥见她的神情,笑问:“怎么,想回去了?” 宋酒如实点头,“确实想回去了,只觉得永嘉不如临安好。待在这儿怪没意思的,还不如回去做生意赚银子。” 正说着,宋酒还发现原叔的信之后还有一封信,是宋君顾的。 宋君顾已经过了秋试,明年春天就要去帝京参加礼部的考试。除此之外也说了他近来的状况,以及谷一椿和谷夫人待他如何体贴之类的话。 见他一切都好,宋酒也就安了心。阿弟总是要长大的,她不可能永远守在他的身边。 在家中闷了几日,宋酒决定出去看看柳衾。 上次见柳衾是在柳老太太的丧礼上,柳衾那时看起来神混不清,也不知这个时候如何了。那件事情如果要顺利进行,还是得靠他帮帮忙。 到柳宅的时候,宋酒吃了闭门羹。 柳衾并不在家,柳夫人也不知去向。 既然找不到人,宋酒便驱车去了县学。因为胡夫子教授的《诗经》课程早就结束了,所以这些日子宋酒和宋琳姿都没到县学念书。但是县学中的其他学子仍旧是要上学的,尤其是王之焕教授的学生,他们明年三月也要参加礼部的考试,所以这个时候县学里仍旧是一片生机。 苏覃算是县学里的“浪荡子”,他平日并不需要念书,时常东走西顾。旁人只当他是疯子,从不接近。 宋酒东拐西绕了一大圈,没有找到苏覃的身影。 “你在找什么?” 王之焕手里还攥着一卷书,站在假山旁好奇的看着宋酒。 宋酒刚想说要找苏覃,但想起他醋意一起就收不住的样子,便改了口。“无聊,随便转转。你不是在讲学么,怎么出来了?” “我给他们出了题目,眼下正抓耳挠腮的想着如何落笔。” 宋酒笑道:“那你也不该丢下他们就出来了,你这夫子忒不负责任。” 王之焕一步一步的靠近,“经义便是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我平日对他们指点有加,夫子的责任可是尽得完完全全。倒是在你这儿,我的责任还没负……” 王之焕高大的身躯将她禁锢在假山和他之间,耳边传来阵阵温热的风。 “这是县学……” 王之焕轻笑,“怕什么,这儿没人……” 两瓣唇顷刻间覆了上来,宋酒也就缴械投降了。 “咳咳咳……” 宋酒有些意识不清,但是被这声音吓了一个激灵。 苏覃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另一块假山旁,僵笑着脸看着他们两人。 王之焕的嘴角抿了抿,不高兴了。 苏覃笑出了一口白牙:“宋九娘子好高的兴致,竟然在这儿……” 宋酒的脸微红,但既然被看见了,她也就是红了脸,旁的倒没觉得有什么。“你怎么来了?” 苏覃收起了一口白牙,“感应到九娘子找我,我便来了。” 宋酒觉得苏覃肯定是故意这么说的。 王之焕站在她的身后,她分明感受到了从他身上跑出来的无尽的醋意。 苏覃仍觉得自己的戏演得不够,又添油加醋道:“怎么,难道不是九娘子在到处寻我么?方才我听不丑说九娘子为了寻我,可是将整个县学都走遍了!” 宋酒察觉到身后的寒意越来越强,赶紧对苏覃做了个佩服的手势。“行了,下回请你喝酒,求你好好说话。” 苏覃这才对着王之焕说道:“王夫子不要在意,方才我就开了一个玩笑。” 宋酒瞪了苏覃一眼,“苏覃,你这玩笑可大了。” 王之焕笑得很有深意,“苏覃?我听说六年前你是县学里 分卷阅读343 分卷阅读344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44 数一数二的人才,怎么眼下混得如此落魄?” 苏覃的脸一僵,笑容定格在嘴角。 果然,和王之焕开玩笑,没有好下场。 宋酒低声对苏覃道:“你快走吧,得空了我来找你。” 苏覃忙不迭的点头,心道,王夫子骂人连脏字都不带,真能戳人脊梁骨! “那苏某就不在此打搅二位了,告辞。” 苏覃的脚方才迈出两步,就被王之焕叫住了。“苏覃,我知道你不是真傻。等你恢复原来的模样时,可愿意随我去汴京?” 苏覃呆呆的在原地站了许久,他应该没听错。 “你没有听错,我问你可否愿意随我去汴京?”王之焕正色道。 “王夫子为何要这么做?” 王之焕看了一眼苏覃浑身上下破败的衣裳,道:“蓝缕挡住的只能是佯装的外表,掩不住坚毅的心,我认为你不该在此地蒙尘。” 第一百五十九章 :名籍 苏覃隐忍了六年,唯一让他坚持下去的信念就是为柳岑生报仇。他不知道为柳岑生报仇之后,自己应该做什么。是该在永嘉继续庸庸碌碌的活下去,还是重新拾起当初和柳岑生约定好的承诺。 他为了那个人已经有六年没有正常过了……但是他不后悔,只要为了那个人,他做任何事情都是甘愿的。 哪怕那个人不知道他的心思。 苏覃犹豫了很久,“夫子请随我来,我有些事情想请教你。” 王之焕对宋酒说了句“等我”,便跟着苏覃离开。 也不知他们会谈到几时,宋酒打算去王之焕的屋子里等。就在走出假山群时,碰见了看守藏书阁的岳学究。 “学生宋酒见过岳学究。”宋酒朝他作揖道。 岳学究像是在此等候了许久,脚下的土地已经有细微的凹陷。“你随我来。” 宋酒不明就里,但顾及他老人家是学究,还是跟了上去。 去的地方自然是藏书阁,除了这个地方,宋酒也想不出岳学究能带她去哪儿。 老旧的房门吱嘎一声开了,岳学究负手进去,七拐八绕的将宋酒带到了藏书阁的后院。 偌大个藏书阁后边别有洞天,竟还有一个雅致的后院。怪不得平日只在藏书阁这片地方看到岳学究,原来住了这么一个好地方,自然哪儿都不想去了。 岳学究径自在茶几的另一边坐下,显然对面的位子是留给她的。 宋酒也不客气,说了句叨扰就坐下了。 “上回借的书可看完了?” 宋酒正伸手去接岳学究递过的茶杯,闻言手一滞。最近勤园事多,她借的书还有大半没看,眼看着还书的日子就要到了。岳学究这是在变着法儿提醒她记得还书。 “学生近来事多,借的书还未看完。学究请放心,学生一定会在规定的时间内来还书的。” 岳学究淡淡的嗯了一声,浅浅的嘬了一口茶。“我听苏覃说你们近来多有交集,可是谋划的事情有了进展?” “岳学究指的是哪件事?”宋酒知道苏覃和岳学究的关系匪浅,也许苏覃会将那件事对岳学究讲,但是她摸不准岳学究的意思,还是谨慎些好。 岳学究抬眸看了她一眼,嘴角轻轻的向上一扬,颇有些赞赏的意味。“看来岑生选你,是选对了。” 岳学究认得柳岑生,宋酒不觉得奇怪。令她奇怪的是,听岳学究的口气,他似乎和柳岑生颇为亲密? “岳学究说什么选不选的,听得学生一头雾水。如果学究不嫌麻烦的话,还请说得清楚些。”宋酒看着他苍老的脸庞,两道深深的纹路从他的鬓角一直延伸到下颔。 岳学究看着窗外的一颗尚有绿意的树,缓缓道:“苏覃和柳岑生都是我的学生,学识、为人都在他人之上,我对他们很是欣赏。若不是当初我将那本名籍给柳岑生看,也不会害得他英年早逝,更不会让苏覃放弃科举,在县学整日装疯卖傻。” 名籍,又是名籍!宋酒只要一听到这两个字,总会情不自禁的想起很多事。自从她重生到宋玉姝身上后,所有的事情都和那本名籍有关系。 “我知道柳岑生将那本名籍给了你。”岳学究看着宋酒的眼睛,眼神中带着悲天悯人的意味。“那本名籍本就是害人的东西,到了你的手中,反而害得你在外漂泊了三年。” 宋酒心道,那是你还不知道宋玉姝因为那本名籍已经丧了命,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学究说那本名籍是害人的东西,害人之物本就不该留在人间,所以学生早已将其烧毁。这世间再没有所谓的名籍,也没有所谓的贪官。”宋酒的声音很平淡,眼神也很平淡。 岳学究哈哈大笑,脸上的两条纹路因为大笑而扭曲成了两条弧线。“就算没有名籍,这世上的贪官依然存在。这段日子,我在暗中观察你多日,我知道你不是那种徇私舞弊之人,不会因为名籍上有你宋家的人就毁了那本名籍。” 宋酒淡淡一笑:“可学生当真是将它毁了,而且是灰飞烟灭。” “但你都将它熟记在心了不是吗?”岳学究捋着胡须道:“老夫听说宋家的九娘子生性顽劣,自小就不爱念书。但是老夫从柳岑生那里了解到,宋家的九娘子其实记性极好,几乎是到了过目不忘的境界。” “学究也说了这是道听途说,当不得真。” 岳学究从身后的木匣子中取出一本书,递到宋酒面前。“这一本才是货真价实的贪官名籍,柳岑生拿到的只是我删减过的。” 宋酒迟疑了一会,翻开了那本名籍。 宋老太爷、宋怀珉、宋淮宥的名字赫然在列。 这是她先前没有看见过的,柳岑生给的那本名籍上是没有他们三人的名字的。 “岳学究不过是个教书的先生,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官场之事?难道说岳学究也在这行贿行列之中?”宋酒抬眸反问。 岳学究倒是个镇定人,“老夫未到永嘉之前,曾在汴京太学中讲学。只因看到了某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只好辗转于此。哪曾想到了永嘉,竟然发现了更大的阴谋。蛇鼠一窝啊!蛇鼠一窝!” “岳学究当初既然选择了漠视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为何还要将这本名籍交给柳岑生,害得他丢了性命?”宋酒盯着岳学究的眼睛,强忍着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因为这本名籍,柳岑生死了,宋环死了,宋玉姝也死了。如今难道还要搭上苏覃的性命吗? “柳岑生也是无意间发现的,他那时一见到名籍便激动异常,以致于后来他将那名籍偷偷带了出去,我也不知道。” 宋酒轻笑:“岳学究是料定了他会将名籍带走,所以才特意准备了删减本吧?柳岑生视你为师傅,必定会和你说哦一些事情,比如他与我六姐情投意合云云。而 分卷阅读344 分卷阅读345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45 你料定了柳岑生因为担心六姐因此受到牵连,会将名籍拿去给六姐,所以才故意将名籍调包。” 岳学究的脸色终于不再是老神在在,渐渐凝重起来。“难道贪官污吏就不该受到惩治吗?他们搜刮民脂民膏,伤人性命就没有人管吗?若我朝所有的官吏都如此,那天理何在,天理何存?” 第一百六十章 :情深 “天理?难道岳学究这样的作为就是天理了?为了唆使柳岑生去状告宋家,害得他丢了性命,害得我六姐在生下孩子之后神情郁郁,不到三年就走了。难道这也是天理?” 岳学究沉默无言。 “岳学究如此憎恨我宋家出了这么多贪官,为什么不自己去状告?为人师表,难道不该以身作则吗?” 岳学究扯着苍老的嗓子道:“老夫命不久矣,今日叫你来就是为了将这本名籍交到你手中,至于如何处理,全看你的意思。” 宋酒发了一通脾气之后,心情舒畅了不少。“名籍是你自己写的,要处理也是你自己来。” “难道宋九娘子不怕我将这本名籍交给王知县?据我所知,太原王氏的人也在寻找这本名籍。如果真的落到他们手中,宋家上下恐怕都要被斩头。” 威胁,岳学究在威胁她。 宋家多数人的性命她可以不管,但是大房和三房的人她不可不管,还有阿盼,他年纪还小…… 宋酒最终还是收下了那本名籍。 岳学究的样子,确实是将不久于人世的病态。想来这些年他的日子也不好过,柳岑生的死多少对他造成了打击,所以他才放弃了讲学,跑到藏书阁躲着。 等宋酒离开了,岳学究艰难的扶着茶几旁的柜子站起身,蹒跚到墙角的一方大柜子前。他推开衣柜的门,两块紫黑色的牌位静静的站在衣柜里。 “夫人,巧儿,快了,这一天就要到了……等宋家倒台了,我就来陪你们。”岳学究死死的抓着柜子的边缘,哽咽道:“宋家的三个贪官会遭到报应的,他们害了你们母女,我一定要他们偿命!” …… 攥着本说厚不厚说薄不薄的名籍,宋酒的脑袋很疼。在临安的时候就烧了一本,这回又要再烧一次,真是麻烦。 “卜玉……” 宋酒正苦苦思索着在何处将名籍烧了,就听见假山后面传来一阵娇柔的声音,而且这声音还是她所熟悉的。 “四姐?”宋酒一边往假山那儿走去,一边轻声喊道。 未几,宋琳姿衣衫微微凌乱的从假山后面出来。 宋酒眼尖的看见了一块灰色的衣角,对着宋琳姿身后喊道:“既然被我撞见了,何必再躲躲藏藏?” 出来的人是柳卜玉。 宋琳姿羞红了脸,柳卜玉亦然。 宋酒含笑用了苏覃先前打趣她的话来打趣宋琳姿,“四姐好高的兴致!” 宋琳姿脸上的红晕未褪,着急的拉住她。“九妹,此事你万不可叫家里人知道。四姐知道你嘴巴严,一定会帮四姐保守秘密的。” “四姐,你和他是动真格的?”宋酒挑眉问道。 宋琳姿点头,回头看了柳卜玉一眼。 宋酒叹道:“可是你该知道家里人不会同意的,明年三月你就要去汴京,偏偏要在这个时候……” 宋琳姿紧紧的握了一下宋酒的手,“九妹,我知道将来要嫁的人不是他,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我只想着在剩下的时日里和他开开心心的在一起,其他的事我都不想管。” “可六姐的下场你是知道的,难道你也想柳卜玉和柳岑生那样吗?” 宋琳姿一个劲的摇头,泫然欲泣。“我自然不想。我不会和六妹一样,六妹她是铁了心要和柳岑生在一起,我不同,等明年三月我会去汴京的。” 宋酒盯着宋琳姿天真的眸子,问道:“四姐管得住自己的心么?恐怕到了那个时候,哭着喊着要留下来的人是你!” “九娘子难道就如此信不过我和琳姿?”柳卜玉走上前来,单手抱着宋琳姿的肩膀,眼睛直直的盯着宋酒。 宋酒终于看清了柳卜玉的样貌,清清秀秀的,一派斯文。论长相,不难看;论才学,他也是有的。可是论其身份,并不能算是门当户对。 这样的身份,宋老太太是不会答应的。不说老太太,就连宋淮臣和大李氏也不会同意。他们就只有宋琳姿这么一个女儿,哪里肯让她跟着一个穷书生一起过苦日子。 “柳卜玉,并不是我瞧不起你的身份,而是这个所谓的门当户对瞧不起你的身份。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害了她?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可是她不行。四姐她就是一根筋,认定了那个人就不会改的,念书是这样,挑人也是如此。如果你们执意要在一起,将来就只有私奔和殉情这两条路!” 宋琳姿正要说,宋酒根本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私奔,宋家是绝对不会允许的。大婶婶和大叔叔只有四姐这么一个女儿,说什么也会将她关在家里。而殉情这一条,我相信你是不会选的。你家中还有缠绵病榻的母亲要侍奉,绝不会丢下她去做儿女情长的傻事。” 现实总是残酷的,宋酒也不想将这些话说得如此露骨,但是为了宋琳姿好,她不得不这样做。 宋环和柳岑生如此,结果双双殒命,留下一个宋清盼孤苦伶仃。如果宋琳姿再如此,伤得不仅是大李氏和宋淮臣的心,也是伤她的心。宋酒不想再有第二个宋清盼出现,所以她得在一切还来得及的时候想办法补救。 “九妹,你为什么要来管我们的闲事呢?我和柳郎如何,也是我们自己选的,结果如何我们都愿意承受!”宋琳姿扯开宋酒的手,眼神冷漠。“多谢你用六妹的事情来告诫我,我绝对不会跟六妹一样犯傻。她爱上的是一个本就不该爱的人,而我不同,柳郎就是我该爱的。” 柳卜玉也说道:“九娘子,希望你能成全我和琳姿,不要将此事告诉老太太。我和琳姿是真心相爱的,如果当真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我愿意为了她殉情!” 宋琳姿听他这么说,含着热泪感动了唤了一声:“卜玉……” 宋酒最后看了宋琳姿一眼,“四姐真的下定决心了?” 宋琳姿重重的点头,“九妹,你活得太理智了,什么都要算得清清楚楚,感情不是做生意,算不清楚的。” 宋酒淡淡一笑,宋琳姿到底不如秋遥那样了解她。 “四姐既然决定了,那以后我也不再管你们的闲事。只希望你们不要再弄出一个阿盼,然后再来托付给我。我能力有限,心也有限,养不起两个人。四姐如今是和我生分了,日后我也拿不出多余的感情来替你养孩子。” 宋琳姿面色难看的送走了宋酒,怔怔的在原地发愣。直到柳卜玉唤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 分卷阅读345 分卷阅读346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46 神。 第一百六十一章 :发现 天气正是好的时候,难得遇上阳光正暖的时候,宋酒命人抬了一把椅子到院中,顶着日头晒了半日。 貂蝉还是老样子,能窝着绝对不会到处跑。但是宋清盼今日有空闲,在院子里玩得尽兴,貂蝉忍不住还是掺和了进去。 门房有人来报,说是门外有一个姓苏的读书人找九娘子。忍冬猜想应该是苏覃,吩咐门房的人稍等片刻,自己去回话。 宋酒听完忍冬的禀报,眯着的双眼一睁,一个硕大的太阳就在眼前,有些刺眼。 苏覃不会无缘无故的找上门来,除非是什么紧要的事情。 忍冬看了看院外正等着的人,小声问:“可要让他进来?” 宋酒已经站起身,“不了,我去见他。有些话不适合在家里说,还是在外面安全些。” 月心备好了斗篷,正从房里出来。两个婢女伺候着她将斗篷披上,有特意加了一个汤婆子,这才肯放她走。 到勤园的大门口时,几个好事儿的人正支着脑袋往外看,两只招风耳竖得尖尖的,唯恐错漏了什么消息。 宋酒回头一个斜眼飞过去,那几个人慌忙摇头晃脑的扭头叽叽喳喳的不知在说什么。 苏覃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同情一笑。“看来九娘子在家里过得也很艰难。” “尚可,对了,你今日怎么跑到这里来找我?” 苏覃的举动很是神秘,将宋酒招到离勤园较远的一处角落,方才说道:“我昨日出了趟城,回来的路上发现了了不得的事情!” 宋酒问:“你出城去做什么?” 宋酒的戒心很重,苏覃是知道的,他也没在意。“昨天是我爹的忌日,我总得去给他老人家烧点香不是?” “你继续说。”宋酒也知道自己的戒心重,苏覃和她也算是合作关系了,但是生意做得久了,很难再轻易相信一个人。没办法,老毛病了,一时也改不掉。 “回来的路上,我在一处还算平坦的小丘上歇息了一阵,刚要动身离开的时候,一不留神就从丘上滚了下去。”苏覃说得一愣一愣的,想必仍有些余悸。“那小丘下是个大坑,一个人摔下去至少得摔断几根骨头。好在我命好,掉下去的时候有个东西给垫着。说起来,我运气也不错,你猜我身下压着的是什么?” 宋酒并不打算答他,他遇见的东西她怎么能知道。 “是一具尸体,不对,几乎算是干尸了。”苏覃说着,不自觉的抱了一下自己的双肩。 “九娘子,你看这是什么?”苏覃从腰间掏出一样东西,悬在半空中让她看。 是一块儿木牌子,上边的红线几乎要变成了黑线,细溜溜的搓成了一条。木牌子在半空中旋转了两圈,速度不快,所以宋酒也能看清上边写的是什么内容。 柳家胭脂铺。 宋酒心突突一跳,上回去找柳衾,他不在。难道…… “九娘子别瞎想了,这不是柳二郎的牌子。他没有这牌子的,这牌子只有柳家的柳员外才会有。”苏覃将木牌子收回手中,神色渐渐舒缓了。 说起来,自从回了永嘉,她还从没见过柳员外的人。柳老太太和柳夫人到宋家做客的时候,柳老太太去世的时候,都没有看到柳员外的身影。 她以为柳员外是生意做大了,无暇顾及家里。没成想,原来这人已经成了不会说话的尸体了。 宋酒沉吟了一阵,问道:“柳员外的尸体呢?” 苏覃哦了一声,将牌子收回腰间。“他还在大坑里躺着呢,我正要去县衙找差役去将他捞上来。想着这消息估计对九娘子你有点用处,就先来告诉你一声。” “先不去县衙,带我去那个大坑看看。” 苏覃吓得往后跳了一步,神情惶恐。“九娘子,还去啊?那地方风水不好,我可不想再下去第二次!” 宋酒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你不肯去也可以,回头我跟县令说一声,就说你一个不小心拿了柳员外身上的木牌子,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别的居心……” “行行行,我怕了您了……”苏覃拱手作揖,一脸的不情愿。 去城外,肯定不能用自家的马车。宋酒和苏覃到街上招了一辆马车,谈好了价钱,再买了一捆粗绳,匆匆往城外去。 天色尚早,加上又是艳阳天,车夫赶车也稳当,一路上没遭什么罪。 很快就到了苏覃所说的那个小丘,吩咐车夫在道上等着,苏覃领着宋酒往小丘边上走去。 如苏覃所说,小丘还算平坦。但没想到这样平坦的小丘,另一边却掩藏着一个要命的大坑,一个不留神摔下去,估计下辈子只能缠绵病榻了。 苏覃找了一颗还算粗壮的树,绕着树干绑了三圈,扎了个死结。 宋酒将剩下的绳子丢到下面,绳子像小蛇一样嘶溜溜的滑了下去。苏覃虽然害怕,但还是个男人,总不能让宋酒一个女人先下去。所以他攥着绳索,两脚蹬在石壁上,一跳一跳的下去了。 等到下方传来苏覃安全的声音,宋酒也跟着苏覃之前做的动作,一跳一跳的下去。 说是石壁,其实多数是土,只不过面上有一层脆弱的石块覆在上面,姑且叫它石壁。脚下的一些石子硌着脚心,多少给了宋酒一些安全感。以前和爹出远门的时候,虽然走过不少崎岖的路,但像这样攀爬还是第一次。 很快,宋酒便安全着地了。 因为坑上覆盖着一些藤蔓,再加上阳光只能照到小丘上,大坑里就有些阴暗了。 苏覃再次探访,自然是做好了准备的。他从袖里掏出火折子,一吹,坑里总算有了光亮。 这个坑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挖凿的痕迹已经久远得几乎看不清了。边缘虽然有些杂草,但是眼下是冬季,有也是枯草。 地上有些细小的白骨,看起来像是老鼠的骨架。 苏覃将火折子往前靠了靠,朝中央努了努嘴。“喏,柳员外就在那儿!” 宋酒循着火光看去,果真看见地上躺着一个人,准确来说是一具干尸。 尸体身上的衣裳已经很破旧了,有的地方甚至还破了,露出了一块惨白的骨头。能看见骨头,说明那个地方被一些动物撕咬过,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只咬了一部分就不再咬了。 坑里的空气流动不快,但是里面却没有臭味。宋酒觉得奇怪,人死了不应该会散发出身体腐烂的味道吗?就算只剩干尸一具,坑里空气不好,应该会有残留的腐烂味道才对。 第一百六十二章 :离奇 宋酒记得自己的爹离世的时候,他在棺材里躺了一两日就已经有了一些腐味儿,为什么柳员外的尸体却没有? 这个时候要是钱改容在就好了,以他的经验,一定能判断出柳员外是什么时候死的 分卷阅读346 分卷阅读347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47 ,死因是什么。 苏覃见宋酒正在发呆,抬起空余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九娘子,想什么呢!眼下正有一具尸体摆在你眼前,你还有心思发愣?” 宋酒回过神,走到干尸的旁边。“想起了一个朋友,他验尸很是厉害,若是他能在这儿,我们也不会束手无策了。” 苏覃掌着火,为了分散对干尸的注意力,他只好和她找话聊。“九娘子的朋友是什么人,说不定我也听过他的大名。” “钱改容,现今的大理寺少丞。”宋酒抬头看他一眼,“听过没有?” 苏覃讪讪一笑,一口白牙在烛火的照耀下白森森的。“自然听过,只是不知道他这个时候已经做了大理寺少丞。江南钱氏和太原王氏这一辈都出了两位有名的状元郎,我也算个读书人,还是知道些的!” 宋酒在干尸旁转了两圈,仍旧没有看出什么来。她没见过柳员外的样子,不能确定这个人是不是,但至少能确认不是柳衾。柳衾的身量要比这个人高上许多,衣裳的颜色要鲜亮一些。 苏覃看眼下也没有什么进展,提议道:“不如还是将这事上报县衙吧,县令老爷眼下不在,至少还有知县嘛。”苏覃这个时候才想起宋酒之前是在蒙他,宋淮宥这个县令老爷近日都卧病在家,县衙的一应事务都是知县在监管。她怎么可能去跟宋淮宥告他的状呢!唉,失策失策! 苏覃失落之余,也佩服了一番宋酒的手段和勇气。可不是每个女子都能像她这样对着一具干尸半晌没有反应的,不但不怕还很有兴致。啧啧,这个女人真可怕。 宋酒思索了一会儿,同意了苏覃的想法。“对了,记得将柳员外的木牌子放回去,省得到时候县衙的人因为这事三番两次的找你问话。” 苏覃恍然大悟,赶紧将木牌子掏了出来,原模原样的放回了原位,嘴里还念叨着:“柳员外您莫怪……” 处理好一切,宋酒先蹬着石壁回到了小丘上,苏覃随后。 回到城中,与苏覃去县衙禀告此事。 县衙的人丝毫不敢懈怠,三两下准备好家伙事儿就出发了。如今县令不在,他们顶头的老爷就成了知县,知县要求甚高,他们做事哪敢拖泥带水? 尸体运回县衙的时候,王之焕已经接到消息赶到了。 紧随其后赶到的是柳夫人和柳衾。 柳夫人最近好像消瘦了,原来那双丰腴的手已经形销骨立,宛如只有一副骨架,只是有一层皮包着而已。 王之焕在堂上坐定,并没有敲惊堂木。这回不是审案,只是认领尸首,所以没有必要搞得如此严肃。 仵作早已验过尸,柳夫人在柳衾的搀扶下颤巍巍的走到停放尸首的担架前。 一旁的差役好心的替她揭开尸体上面的白布,一张褐色的干枯到发皱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柳夫人来不及细看,哇的一声就哭嚎起来,也不知是给吓的,还是真把尸体当成了柳员外。 差役和善的安慰道:“柳夫人,还请仔细的辨认一下这是否是柳员外。” 柳夫人还是哭,十指捂着脸一个劲的摇头。 差役拿他没办法,只好向柳衾求助。 柳衾很冷静,从进门到此刻,宋酒发现他的情绪从未有过波动。 他也消瘦了许多,比上回柳老太太去世时还瘦。因为他一直站在柳夫人身边,柳夫人是瘦到了皮包骨,所以衬托出他身上还有几两肉。 “我归家晚,未曾见过他的模样。”柳衾的语气十分冷静。 差役不明就里,好在一旁的另一个人小声提醒了他一句,他才想起柳衾是近来才回到柳家的。 永嘉这儿地方不大,所以消息也藏不住,这家有件鸡毛蒜皮的小事,隔日就能满大街的传。差役平日里不是处理打劫案就是处理杀人案的,心里总会压抑着不爽快,没事的时候聊聊别人家的丑事全作消遣。 眼下也就只有柳夫人能辨认尸体到底是不是柳员外,没柰何,差役只好等她哭够了再问。好在柳夫人哭得也不久,等她消停了,自然愿意去辨认。 柳夫人认柳员外和宋酒他们是不一样的,宋酒和苏覃认人只靠那一块木牌子,而柳夫人是看尸体的左手。 “我家老爷以前做胭脂的时候,不小心伤了手指,只需要看看他的中指上有没有一道伤疤,就能辨认。”柳夫人手拿着帕子擦泪,却不去碰尸体一下。 差役只好代劳,一番尸体的左手,果真看见一条伤疤蜿蜒在中指上。差役赶紧回身拱手对堂上的王之焕禀报:“知县,尸体的手指上确实有伤痕。” 柳夫人闻言,一下子瘫软在柳衾的怀中。 柳衾仍是淡淡的站着,脸上没有一点神情。 王之焕问仵作:“验尸的结果如何?” 仵作上前来答道:“回知县,据小的推测,柳员外应该是意外失足跌落大坑丧命的。这位苏郎君也说过,当时他经过那片地方的时候,曾不小心摔下去过。小的仔细检查过柳员外的身上,除了跌落造成的伤痕和动物撕咬过的痕迹,旁的就没了。” 柳夫人中途醒了一下,求王之焕尽快让她将柳员外的尸体带回去,好办理丧事。 此案也算不上案子,没有疑点,王之焕便允了。 柳衾扶着柳夫人离开的时候,宋酒追了上去,问道:“柳衾,前几日去找你,你不在?” 柳衾这时眼睛里有了点神采,他点头:“恩,苎萝那边有些事情要处理,我便去了几日。你找我有事?” “没什么,就是去看看你。” “既然没事,那我就先走了,我大哥的事情暂时得麻烦你,我近日有些忙。” 宋酒答应了,目送他和柳夫人离开。 王之焕从堂内出来,冷不丁来了一句:“认识?” “宋家和柳家素来交好,难道你不知道?”宋酒笑着岔开话题,免得他又揪着这事不放,一下子又生一堆醋意。“明日就是腊八了,你那儿伺候的人可准备了熬腊八粥的东西?” 王之焕揽着她往外走,“只我一人过节,吃不吃无所谓。倒是你,明日一定没有空闲出来,要不我去看你?” “别!”宋酒按住他的手,“明日家里上上下下都会热闹的半夜,你来了也只是守空房,还是待在你的知县府吧。” 两人笑闹了一阵,宋酒见天色不早,就告辞回去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腊八 老话说,过了腊八就是年,今日正好就是腊八了。 宋家照例在上半晌祭祀完祖先之后,就等着晚间的那一顿腊八粥了。 虽然宋家的人还没来齐,这顿腊八粥还是吃得津津有味。等吃完腊八粥之后,外面突然想起了嘭嘭嘭的炸裂声。 遇夏和遇春两个打了帘子进来,笑呵呵道:“老太太, 分卷阅读347 分卷阅读348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48 是外面在放烟火了!” 宋清盼一听,坐不住了,抓着宋酒的袖子一直晃,想要出去看。 他还是小孩子,家里又没有其他的孩子陪他玩耍,好不容易有新鲜的玩意儿可以看,他自然坐不住。 众人等老太太先走,才一个挨着一个出去。 在永嘉县,过腊八也是要放烟火的。不只是天上放,大街小巷也有不少,不过这些都是小孩子们爱玩儿的。大人们在一边看,就是图一个热闹喜庆。 一行人现在勤园的浮桥上看了一阵天上燃放的烟花,然后才去大门前。 天上的烟花仍然不依不饶的嘭嘭嘭的炸裂,似乎一定要比个你美我绚。勤园外面的街道上,不知几时已经站了好些人,有老有少,有高有矮。老的都抱着手看小的在不远处拿着火折子去点燃鞭炮的引线,有的胆小的小孩子就站在老的人旁边,一双眼睛盯着去点炮仗的小孩儿的手,一副跃跃欲试但又害怕的样子。 有的人见勤园的大门开了,目光纷纷转向这边。有些熟识的邻居遥遥的对着老太太他们喊道:“宋老太太,今年又出来看啊?” 宋老太太满面春风,笑容可掬。“是啊,都是老传统了,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突然,炮仗点响了,在一阵欢声笑语中爆的极其热烈。孩子们哦哦的叫着,在大人们的腿与腿之间穿梭。 在门前看了一阵儿,老太太她们的兴头还没下去,宋清盼就揪着宋酒的衣裳难受的说道:“娘亲,我肚子疼。” 他方才在席间多吃了两碗腊八粥,眼下会肚子疼也不奇怪,估摸着要出恭了。 宋酒跟沈氏报备了一声,牵着宋清盼往勤园里边走。 离大门最近的地方在汲雪楼,东园虽然也有地方,但是在北边的掬香馆,太远了。 带着宋清盼往小李氏的汲雪楼去,从院外经过的时候,宋酒忽然听见一道极微弱的声音。 月心见她顿住了脚步,疑惑的问:“娘子,何事?” 宋酒将宋清盼交到她手中,吩咐月心和忍冬带着宋清盼先如厕。 汲雪楼这个时候正房是没有掌灯的,因为小李氏此刻正陪着老太太在大门外看烟火。可她方才真的听见了一道微弱的呼救声,就是从院里传来的。 因为今日是腊八,汲雪楼里其他的婢女都去大厨房喝腊八粥了,所以眼下这里就是一个黑灯瞎火的院落。 “救命……” 又是那道声音,颤抖得如同秋遥时常弹到的人音,时强时弱。 宋酒想,别是鬼吧?她虽然见过宋玉姝的魄,但对这一类东西还是有敬畏之心的。 手心**,她的脖子也开始发热了。这是她在害怕的情况下的自然反应,如果真是鬼魂的话,等会儿她的反应还会更激烈。宋酒摸着墙一步一步的往里挪动,夜里黑,她只能靠敏锐的耳朵辨别声音是从何处来的。 “救救我……” 声音近了些,像是从左边的一个小屋里传来的。 宋酒鼓足勇气一股气跑到那边,找了一块假山作掩护,竖着耳朵辨别方向。黑暗中隐隐有什么东西滑过地面,摩擦着地面上已经干枯的树叶,发出嚓嚓的声响。 她怕蛇,一听到类似的声音就会汗毛竖起。宋酒咽了咽口水,咬着下唇祈祷千万不要是蛇。 还好,不一会儿那声音就远了,宋酒这才松了一口气,汗水打湿了亵衣,紧紧的黏在了后背上。 “叮叮叮……”不远处又传来一阵诡异的声响,冬风乍起,宋酒不禁打了冷噤。 像是有锁链在敲打这木质的门板,三两下的响着,毫无规律。响声不是很大,似乎是摇晃锁链的人力气不够,只能勉强使出一点力气。 宋酒不清楚汲雪楼的构造,但知道那个房子绝不是给主人住的,应该是平时用来摆放柴火之类的杂物的。不过这样的时节,怎么还会有人被关在柴房里呢?难道是小李氏院里的丫头私下有了冲突,打击报复不成? 锁链敲打房门的声音间或传来,在这个无人的院子里格外四处飘荡。 宋酒想了想,如果真是丫头被其他人报复了,那她出手救人也是可以的。她不是想帮小李氏,而是见不得大过节的死人。 如此想着,她也不怕了,三两步走到了那件屋子前面。 里边的人似乎听见了她的脚步声,停止了敲打房门。院子里又恢复了沉寂。 宋酒站在房门前,借着空中偶尔闪过的光亮,看到了房门有了一道能容下一只手的缝隙。房门的锁扣上有一把大锁锁着,锁环足有大拇指一般粗。不就是报复么,怎么还用上了这样的大锁? 据她所知,这样的琐只有县衙的牢房才会用,目的就是为了防止犯人逃跑。 正在她发呆的时候,缝隙中突然伸出了一只惨白而又枯瘦的手。 宋酒忍不住尖叫了一声,因为那只手实在不想一个正常人的手,虽然只是一晃而过,但她确实看清楚了那双手很白,指甲很尖很长,就像书里写的妖怪的指甲。 “救救我……”那只手的主人在门后扯着嘶哑的喉咙道。 那只手的尾指上吊着一把钥匙,与其说是吊,倒不如说是箍着一把钥匙。她的手实在太瘦了,拴着钥匙的铁线孔很小,竟然能容得下她的小指。 “你是谁?”宋酒勉强稳定了自己的声音,警惕的退后了一步。 门后的人没回答,仍旧说着“救救我……” 宋酒没有动。 那只手收了回去,不一会儿又伸了出来,手心多了一样东西。“救我……这个……给你……” 又是一阵火光闪过,那人手中的东西突然亮了一下。 宋酒伸手去拿过那样东西,对着空中的火光一看,眼睛睁得很大。 这和宋清盼的玉兔坠子好像。 难道门里关着的人是乌二娘? 宋酒赶紧去取那人小指上的钥匙,因为过于激动,好几次钥匙都从她手中滑到了地上。 第一百六十四章 :救人 稳定了情绪,宋酒终于将钥匙送进了钥匙孔内。“啪嗒”,大锁开了。 拴住房门的锁链哗啦啦的落到了地上,砸起了一阵灰尘。 门内的手打开了房门,然后,惨白的手先伸出了门槛,然后是胳膊,接着是上半身…… 借着光亮,宋酒亲眼看着那个人从门内爬了出来。她身上的衣裳原来应该是白色的,这一点宋酒是根据她腋下的一小片还算干净的布料推测出来的。因为她身上已经脏得不成样子了,黑乎乎的黏在衣裳上,分辨不出是什么东西。 终于,那个人完完全全的从门内爬了出来。 宋酒回头看了一眼屋里,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楚,但是从里面传来一股难闻的气味。 “二娘?”宋酒试探性的叫了那 分卷阅读348 分卷阅读349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49 个人一声。 那个人没有应,但是扭过头看了宋酒一眼。“谢……谢……”她说这话的时候很吃力,好像她只有在说“救救我”的时候说得格外流畅。 宋酒举着那个玉兔坠子追问道:“这个坠子是你的吗?” 那个人胡乱的点头,乱糟糟的头发上散发出一阵恶臭。宋酒这才看清了她的脸,其实也看不清,因为脸上不知黏着什么东西。用蓬头垢面来形容眼前的这个人,似乎是最贴切的。 “娘子,娘子你在吗?” 院外传来忍冬的呼唤声,低低的,似乎是怕惊扰了院子里的其他人。 宋酒对着院门喊道:“院里没人!” 忍冬的声音又传了进来:“娘子,老太太她们似乎已经看完了烟火,正要回来呢。”忍冬以为宋酒进汲雪楼想要查什么东西,就自作主张替她望风。 “忍冬你进来。” 不一会儿,忍冬已经跑了进来。看到她身边坐着一个吓人的怪物,忍冬要尖叫,但手已经快一步捂住了嘴巴。 “来帮把手,把她扶到浮翠居去。” 忍冬来不及问,因为此时老太太他们已经往回走了,要是她们眼下慢了一步,一定会被发现的。忍冬赶紧弯腰去将女人扶起来,宋酒则是走到门前将房门锁起来。 “阿盼呢?” 忍冬忍受着女人头上的臭味,捏着鼻子道:“月心已经带他回去了,我放心不下,特意来寻娘子。” 因为有忍冬的帮忙,宋酒很快就将女人扶回了浮翠居。 月心先一步到,听见院子里有动静,赶紧出来看,当即就愣住了。“娘子,你怎么弄了一个怪物回来?” 宋酒来不及解释,“赶紧扶她进去,还有别让阿盼看见,免得吓着他。” 月心接过女人,道:“小郎君此刻在自己房里,不会过来的。”说着,忍冬和月心两人将女人扶进屋里。 不过她们没将女人带到内室去,只将她搁在一个软墩上。 女人不会走路,宋酒在扶她回来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全程宋酒和忍冬几乎是抬着她来的,她的脚都不点地。 女人大概被关了很长时间,只会在地上趴着,或是在地上坐着。 忍冬擦了一把汗,问道:“娘子,她是什么人?怎么弄得这个样子?” 宋酒摇头,“我也不知,她被关在汲雪楼东面的一间屋子里。回来的路上我听见有人求救,进去一看,才知道是她。” 月心蹙眉问道:“会不会是四夫人惩治的丫头?从前四夫人心情不顺的时候也爱责罚几个人。”月心从前在汲雪楼待过一段时间,所以清楚小李氏的脾气。 宋酒把玉兔坠子给她看,“可她手中有这个,可见不是一般的丫头。” “这不是小郎君的坠子么?”忍冬和月心同时问道。 月心细看了一下,又道:“这坠子和小郎君的像,但不是小郎君的。小郎君的坠子要干净些!” 宋酒三人在一边说了一阵,那个女人始终无动于衷,只是呆呆的伏在桌上,眼神很空洞。 忍冬实在受不了她身上的气味,“娘子,我先去弄些热水给你梳洗,然后再处理她。” “先让她洗。”宋酒攥着坠子,看了看那个女人。 热水很快就准备好了,忍冬和月心将那个女人架到了浴桶中,花了小半个时辰才将她洗干净。 宋酒趁这个时候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出来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洗干净出来了。 “可算是洗干净了!”忍冬呼着气道。 月心找来帕子,正要去替女人擦头发的时候,突然怔住了。“娘子,你看她……” 宋酒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看到了一双冰蓝的眸子。 “娘子,她该不会是……”月心不确定,声音也就很小。 宋酒也不确定,伸手去推了推她,“二娘,你还认得我吗?” 女人听见她的声音,缓缓抬起头来,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呆呆的摇摇头。 正巧,女人的肚子轱辘响了。 “忍冬,去准备一些饭菜来。” 忍冬应声去准备了。 月心在看着她,宋酒便去沐浴。将身上的味道洗去了,宋酒才穿好衣裳出来。 女人已经在用饭了,吃得狼吞虎咽,期间还被呛了几口。忍冬很好心的替她拍了拍背,劝道:“慢些吃,没人和你抢。” 月心走到宋酒身边,目光也在女人身上。“娘子,你将她救回来,难道打算将她安置在浮翠居?如果四夫人发现人不见了,指不定会大肆搜查一番,到时候……” 宋酒看着女人瘦得凹陷下去的脸,还有皮包骨的手,道:“月心,你猜她是不是乌二娘?” 月心猜不着,说得模棱两可。“也许是,也许不是。虽然她拿着和小郎君一模一样的坠子,但不代表她就是乌二娘。” “先让她在你和忍冬的房里住着吧,别让其他人看见。” 月心点头,“知道。” “明儿一早,你去一趟撷芳斋,将秋遥娘子请过来。” “娘子打算和秋遥娘子商议此事?” “恩。” 月心带着女人出去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宋酒躺在床上,毫无睡意。也不知他今日吃了腊八粥没有?哦,她忘了,在汴京,他们过腊八吃的是腊八面,并不吃腊八粥。 “娘子还不困么?”忍冬在帷帐外问道。 宋酒轻轻嗯了一声,“你自去睡,不用等我睡。” 忍冬起身去燃了一块安神的香片放入香炉中,“娘子且宽心入睡,事情总有法子解决的。娘子做生意的时候总有主意,我相信这件事也能顺利解决的。” 宋酒默默点头,翻了身觉着困了,便闭了眼。 第一百六十五章 :女人 一觉醒来,又是个晴天。冬日就算有个太阳挂在天上,仍旧觉得冷。 秋遥算着时辰,在宋酒刚用完朝食的时候来了。 昨夜救回来的女人一大早就醒了,执意不肯待在月心的房里,趁着没人注意爬到了宋酒的房间。大概是因为她是宋酒救回来的,她便认定了宋酒不会害她。 女人一见到陌生人,缩着两肩爬到宋酒身后藏了起来,只露出一双好奇的眼睛。 她一个大活人在这儿,秋遥不可能看不见。“小九,你这儿怎么多了一个人?” 宋酒扭头看了女人一眼,道:“我找你来就是为了她的事情。”秋遥好奇的坐下,只等着宋酒的下文。 “她是我昨夜从汲雪楼里救出来的,应该被关了很久。还有一点,她身上有一块和阿盼一模一样的玉兔坠子。那玉兔坠子是我六姐留给阿盼的东西,如今她这儿也有一块,你不觉得奇怪么?” 秋遥朝她身后看了一眼,“你怀疑她就是乌二娘?”秋遥仔细 分卷阅读349 分卷阅读350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50 看了一下那个女人,骨瘦如柴,身上没有一点看起来像乌二娘。唯独她眼眶中的一双蓝色的眸子与常人不同,这一点似乎和乌二娘又有些关联。 “她的神志不清,昨夜问她问题,她什么也不答,见到陌生的人就躲着。明明昨夜还和忍冬月心住一个屋子,今早一见就好像没见过似的,害怕的躲到我身后,谁也不亲近。” 秋遥一笑,“这我倒是看出来了,她只和你亲近!” 宋酒不置可否,“你看这事该怎么处理好?小李氏说不定这一两日就会发现人不见了,而我们连她是什么身份都不知道。” “这有什么可担心的,四夫人既然能将她关这么久,说明她对四夫人来说很重要,重要得不想要其他人知道。既然是隐秘的事情,四夫人怎么会拿到明面上来张扬呢?你且宽心让她在这里住着,我找个机会去一趟花满楼告诉妤娘,让她认一认。” 秋遥上下打量了一番女人的衣着和身材,摇头道:“这些日子你将她好好养着,最好能养得丰腴一些,也好看看她原来的样子是不是乌二娘?你看看她,搁在大街上每个人都会说她是个疯子。” 宋酒:“也好。” 正说着,门前传来宋清盼的呼声:“娘亲!娘亲!” 宋酒暗叫不好,正要让忍冬她们拦着,他已经进来了。 宋清盼冲进来,见秋遥也在,乖巧的朝她拱手。“见过秋遥姨母!” 秋遥含笑点头,问了句:“什么事情让阿盼这么高兴啊?” 宋清盼兴冲冲的举起手里的东西,是玉兔坠子。“娘亲,这个坠子和我的一模一样!是娘亲买来的么?” 原来他拿的是女人手里的那一块玉兔坠子。宋酒这才想起来她之前交给月心,让她将坠子淘洗干净,不想被他看见了。 女人一见宋清盼手中晃动的坠子,两手伸出去哇哇的乱叫。 宋清盼没有注意到宋酒身后还藏着一个人,而且这个人长得很丑,头发乱蓬蓬的,怪吓人。他皱着眉往秋遥身边靠了靠,抖着声音问道:“娘亲,她是谁啊?” 女人的手撑在地上,一寸一寸的往前挪动。下半身像一条蠕虫,一拱一拱的坚持不懈的往前。 秋遥将宋清盼往身后拉了拉,对宋酒喊道:“快些让她停下来,怪吓人的。” 宋酒起身去将女人扶起来,放她在圈椅中坐下。女人的腿不能活动,也不知她被关了多久,竟然连走路也不会了,只会像只虫子一样在地上乱爬。若不是她还有双手,可能就会像一条蛇一样爬行,宋酒只要一想到这个场景,浑身就不舒服。 女人枯瘦的手指指着宋清盼,张嘴啊啊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宋清盼一开始被女人给吓到了,但是此时见她很可怜,似乎很想要自己手里的这块坠子,他心一软,走到女人的身前,将坠子递过去。“给你吧。” 女人毫不客气的扯过去,宝贝似的攥着玉兔坠子。宋清盼同情的看了她一眼,忽然想到什么,从袖中掏出一块糖,“给你。” 女人扭开身子,瑟缩成一团。 宋酒见状,对宋清盼说道:“阿盼,她怕生人,你放到桌上吧。” 宋清盼乖乖的将糖搁在桌上,跑到宋酒身边坐下。 “要不要找个大夫给她看看?”秋遥问道。 宋酒沉吟道:“眼下带着她出去太冒险了,要不找张大夫来看看?” “张大夫信得过吗?” 宋酒想起张大夫曾两次暗中帮忙,认为这个人应该信得过。“张大夫不像是会搬弄是非的人,有几次我见小李氏想要拉拢他,最后都没能得逞。” 秋遥思索片刻,道:“既然你认为信得过,就请张大夫来看看吧。不过你可不要对他全盘托出,免得日后连一条退路都没有。” “我知道。”宋酒一时间想起晴娥和忆娥两人,也不知道她们两个现下过得怎样。“晴娥和忆娥她们还好吗?” 秋遥饮了一口热茶,道:“还好,就是有些无聊。我不在宅子里住,她们两人守着一座空宅子,一定有些烦闷。” 宋酒笑道:“虽是无聊了些,但是衣食无忧,也算是她们的福气了!” 秋遥赞同的点头。 聊了一阵,秋遥便起身告辞了。 宋酒带着宋清盼去念了一会儿书,吃过午饭,也到了午睡的时候。 宋酒正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一阵仓促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忍冬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 “娘子,大老爷回来了,大夫人请你现在过去呢!” 宋酒迷糊了一会儿,睁眼,懒洋洋的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来,只是有些状况……” 她动了动,忍冬伸手去将她扶起来。 因午睡前开了一扇小窗,此刻有几缕阳光从缝隙里跑出来,打在青翠的瓷瓶上,烙了一个镂空的海棠形状。宋酒看着那束阳光发了一会儿呆,想着宋怀风早不来晚不来,怎么等腊八过了才来? 忍冬见她半晌不动,以为她实在睁着眼睡觉,小声唤道:“娘子,可不能再睡了。” 宋酒点点头,在忍冬的服侍下换了件衣裳。藏青色的交领上襦,一袭石榴红的百褶裙,看上去端庄稳重极了。不过她不大满意,太老成了。 “怎么挑了这件?” 忍冬手不停的系衣带,道:“大夫人吩咐了让娘子穿得稳重些,别叫人轻看了。再有,就是想在气势上压人一筹。” 第一百六十六章 :胜利 压人一筹? 宋酒转了转眼珠子,难道宋怀风请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回来不成?竟然需要她打扮得如此隆重。 忍冬取了一套金灿灿的首饰,递到她眼前。“娘子看这套可还合适?” 宋酒点头。花钿、金钗、手镯、耳饰,都是金光闪闪的,别说压人一筹了,十筹都足够! 枫林居,蒋氏的院子。 因为沈氏的院子还在修缮中,宋怀风回来之后能去的地方自然只有蒋氏的院子。院子里一眼望去摆满了红彤彤的箱子、盒子,四四方方的红纸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年字,看来是宋怀风采办回来的年货了。 宋酒看也不看,直接进了蒋氏的屋子。 计荔打起帘子,让她进去,当即朝屋内喊道:“九娘子到了。” 沈氏和蒋氏正在一旁坐着,脸上看不出喜怒。难得见一次面的宋怀风则是坐在正中央的圈椅中,咂咂嘴喝着茶。 见宋酒到了,宋怀风笑了一下:“小九来啦!” 宋酒上前去对着他行了一礼,“大伯父总算回来了。”宋酒和宋玉恒虽然过继到了大房的名下,但他们都长大了,要改口是很难的。好在沈氏和宋怀风也没逼着他们改口,一家人还是和从前一样称呼。 宋怀风摆摆手,“出去采买了一 分卷阅读350 分卷阅读351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51 些过年的货物,来得迟了些,错过了腊八。” 蒋氏阴阳怪气的说道:“老爷不只是去采买货物吧?我看还买了女人回来!” 宋怀风的脸色一瞬间有些难看。 宋酒偷偷看了沈氏和蒋氏一眼,见她们脸色都不好。看来沈氏让她穿得如此隆重,为的就是这事。 沈氏不像蒋氏那般说话,端着正妻的风范,道:“老爷既然将人带回来了,今日不见,日后大家也要碰面的。正好今日小九也在这里,一道见了吧,省得麻烦。” 宋怀风的脸色更不好了,他擦了擦嘴,两个眼珠子左右飘了两下。“呃,你们从哪儿听来的流言蜚语。我就是出门采办年货,并没有……” 沈氏打断他的话,“老爷还要瞒下去吗?赵娘私底下都和我说了,赵娘家的跟在老爷身边做事,老爷有个风吹草动他都知晓。这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 宋怀风喃喃道:“女人就是管不住嘴……” 蒋氏正摆弄着自己刚染的指甲,瞄了宋怀风一眼,笑道:“老爷就让出来让我们看看呗,说不定她长得比萃莺还好看。” 被蒋氏戳到痛处,宋怀风抿了抿嘴。萃莺的死他一直耿耿于怀,这次离家也是因为此事。没想到他出去一趟回来,正室和妾室竟然联手了。 宋怀风想了想,既然这事已经瞒不住了,索性就让她们看个够。反正他早就厌烦了这两个人,要不是看在多年夫妻的情分上,他也想休了她们。 他起身走到门外,从一众丫头中牵出一个人,带到了屋内。 “喔,我当是什么人呢!”蒋氏呵笑道:“我瞧她的年纪,应该和小九一般大吧。这个年岁,都足够做老爷的女儿了,没想到竟然要和我成为姐妹!” 宋酒看了那个穿着婢女衣裳的女人,真是大好年华!光从侧脸就能看见她富有弹性的脸蛋和丰润的耳垂。 那个女人倒是很识趣,似乎意识到屋里的三个女人都不是好惹的对象,埋着脑袋行礼。“婢来荷见过夫人,见过二娘,见过九娘子。” 宋酒嘴角含笑,启唇道:“抬起头来我看看!” 来荷有些惊慌,但又不得不抬头,两只眼睛微微抬起,不敢直视宋酒。 蒋氏冷哼了一声,“区区皮囊,不过如此。” 来荷的注意不在蒋氏的身上,而是在宋酒的身上。 宋酒的那一身藏青色绣着艳丽海棠花的上襦一下子印在了她的眼中,上面的海棠花开得真是艳丽极了,翠绿的枝叶衬托着花的娇贵,雍容大气。一袭石榴红的百褶裙与藏青色的上襦相互碰撞,竟是如此合眼。 对了,其实更吸引来荷眼球的是她头上闪着金光的花钿和金钗。 来荷柔柔的恭维道:“九娘子长得真好看!” 宋酒收了笑意,“我这张脸可没有首饰好看。” 一句话绵里藏针。 来荷心头一凌,这九娘子好大的气场。 沈氏咳了一声,来荷立马看向她。“既然你是老爷带回来的人,日后就好生伺候老爷。枫林居的规矩多,望你好好牢记在心。老太太那儿也不用你去请安侍奉,这些自有我和淑鱼操持。毕竟不是正经的主子,劳不得你费心。” 宋怀风开口:“芙灵,你何必夹枪带棒的说话?难道我如今连纳个妾都不行了?” 沈氏失笑,“行啊,我也没拦着老爷您啊。不过老爷可要搞清楚,来荷是你买回来的人,做不得主子的。这要是给母亲知道了,我这儿可承受不起。” 宋酒朝沈氏投去赞许的目光,沈氏做得可比秦氏好多了,事事都要压宋怀风一筹。秦氏做得决绝,而沈氏不同,别人让她不爽了,她自然不会让别人痛快。 宋怀风不能说什么,因为来荷确实是他买来的。他朝来荷摆手,“你先下去吧。” 沈氏叫住:“慢着,我还有一事要说。” 来荷顿脚,回过身听训。 “前些日子,我的院子走水,一路过来的时候老爷该是看见的。眼下我也是和淑鱼挤一见屋子,枫林居没得空闲的地方,恐怕要委屈老爷的新欢了。” 来荷赶忙道:“婢全听夫人吩咐。” 这一仗,显然是来荷败了。宋酒摇摇头,要想在沈氏这里讨好处,几乎是不可能的。 沈氏满意的笑了,“既然来荷没有意见,那么就委屈你暂时和院里的丫头们挤一挤了。哦,如果老爷觉得不方便的话,大可在外面买座宅子给她住。” 宋怀风大惊,他刚起了这样的念头,没想到就被沈氏点到了。他讪讪一笑,“还是住在家里吧。” 沈氏不管他,继续说道:“老爷离开多日,底下的产业出了不少问题,都是小九在替你看着。如今老爷回来了,还是尽快处理为好。风花雪月的事情,什么时候做都不晚,可别为了这些事坏了大业。” 这样一番威吓下来,来荷已经是出了一身汗。而宋怀风也不好过,出门的时候两腿有些发软。 沈氏的这一仗,胜利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喝茶 果真是应了沈氏的那句话,宋怀风回来的次日就忙得脚不沾地,连理会来荷的工夫都没有。 这日,宋酒派人去请了张大夫来给房里的那个女人看病。 张大夫不好口舌,对女人的事情一概不问,只专心看他的病。不过女人似乎很抗拒张大夫的靠近,只要张大夫上前一步,她就往角落里爬。 为了让她安安静静的看病,宋酒只好吩咐忍冬和月心去摁住她。哪知她这几日养了些许力气,硬是将月心的手咬出了一排血牙印。 女人抓狂的往角落里爬,嘴里呜啦啦的不知在叫喊什么。她的眼里全是惊恐,虽然掩在发间,但是宋酒还是看见了。 宋清盼在门外听见声音,赶紧跑进来。 女人挥舞着尖锐的指甲,谁要是靠近她,她就能用那长长的指尖划破谁的喉咙。 宋清盼因为一糖之交,不忍看女人如此狂躁。他又从袖中掏了一块糖,小心翼翼的凑过去。 女人察觉到有人靠近,锋利的指甲朝着宋清盼的脖颈直直的插下去。 忍冬和月心吓得尖叫,生怕宋清盼被她伤着。宋酒见情况不对,赶紧冲过去。 女人的长长的指甲还未触及到宋清盼的皮肤,就停住了。她愣愣的看着宋清盼的眼睛,被他那双晶蓝的眸子吸引了。 女人的手抓住了宋清盼的手臂,眼中淌出了两行泪水。“啊……啊……”女人短促的啊了几声,不知想说什么。 宋酒赶紧从她手中将宋清盼解救出来,月心和忍冬立刻将她控制住。 “娘亲,她不会伤害我的。”宋清盼抬头对宋酒说道。 宋酒对张大夫道:“劳烦张大夫看病吧。” 宋酒将宋清盼送回房间,回来的时候 分卷阅读351 分卷阅读352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52 张大夫已经看完了。 “九娘子,她的神智失常恐怕是受了什么刺激所致。至于她的双腿,老夫以为应该常带她走走。她的双腿完全能够行走,只是她心里不愿意或者是忘了怎么行走。” 宋酒点头,“我知道了,有劳您了。今日之事,还请张大夫保密。” 张大夫拱手,“这是自然,老太太那儿若问起来,老夫知道该怎么做。” 忍冬送张大夫出去,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个人,是宋锦瑶身边的丫头岁华。 好在月心已经将女人送回了她们的屋子,岁华来的时候宋酒才能淡定的坐着喝茶。 “何事?” 岁华上前,福身道:“九娘子,我家娘子想请九娘子和秋遥娘子到湖心亭饮茶。” 饮茶?宋锦瑶何时和自己的关系这般好了?宋酒含笑道:“你回去跟八姐说,我这儿有好茶,自斟自饮也别有一番乐趣,就不去叨扰她了。” 岁华又道:“娘子说,若是九娘子不喜欢饮茶,去饮酒也是好的。湖心亭眼下风光正好,娘子想请九娘子和秋遥娘子前去一览。” 风光正好?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湖心亭就在整个中园的正中央,在一片湖上,四面都是湖水,何来的风光?难不成她宋锦瑶能在大冬天的变出荷花不成? “娘子命人在湖心亭摆了许多珍贵的花种,其中以四季海棠最多。娘子说九娘子喜欢海棠,所以想请您去看看!” 忍冬挤眉弄眼的说道:“八娘子也不怕湖心亭四面吹风的环境将四季海棠给冻死了?我家娘子虽爱海棠,但不是每一种海棠都喜欢。” 岁华吃瘪,抿嘴不知该说什么。 宋酒搁下杯盏,问道:“去请秋遥娘子了么?” 岁华连忙点头,“岁燕已经去请了。” 宋酒估摸着秋遥会答应,人在屋檐下,秋遥不会拂了宋锦瑶的面子让她难堪。“罢了,反正我在这儿也闲得慌,就去看一遭吧。” 岁华喜滋滋的退了出去。 忍冬会意,挑了件素净的衣裳给她换上,还不忘准备好厚实的斗篷以及汤婆子。 宋酒先去撷芳斋找秋遥,两人一道去湖心亭。 宋锦瑶早已在湖心亭恭候宋酒和秋遥了,宋酒摸不清她的意思,暂且和她唱着姐妹和睦的戏码。 两厢见礼之后,宋酒笑问:“八姐今日好大的兴致,竟然挑了这么个好地方!” 宋锦瑶两手一扬,得意的对她们说道:“九妹和秋遥娘子看看这儿的四季海棠开得如何?” 秋遥含笑道:“甚美。” 宋酒淡淡道了句:“尚可。” 宋锦瑶似乎早就料到了她们会这样回答,也不在意,请两人入座。“听岁华说,九妹不想饮茶,我特意换成了酒。也不知道合不合秋遥娘子的口味,秋遥娘子有没有想喝的酒?我让人去拿。” 秋遥摇头,“无碍的,秋遥不胜酒力,只能小酌。秋遥对酒要求不高,八娘子随意就是。” 岁燕和岁华两人上来斟酒。 “八姐怎么不选个温暖的地方,偏要在这里来吹风?” 宋锦瑶笑而不答。 炉中还烫着热酒,一丝丝的白眼不断冒起来,被风一吹,散了。 “五姐的病可好了?”宋锦瑶问道。 宋酒的手一顿,难道宋妙柔的病和宋锦瑶有关?“啊,五姐这些日子都在静养,我并未见过她,想来应该好些了。” 宋锦瑶诡异一笑,低声道:“那就好。” 秋遥趁宋锦瑶喝酒的时候看了宋酒一眼,宋酒点头示意她安心。 “你们怎么不喝酒?难道是嫌弃我的酒不好?”宋锦瑶眯着眼笑问。 “自然不是。”宋酒和秋遥都浅饮一口。 宋锦瑶今日的举动实在反常,宋酒和秋遥都对她有戒备,所以三人聊着聊着便找不到话说了。还是岁燕比较机灵,趁机说道:“娘子不是邀请九娘子和秋遥娘子来赏花的么?既然来了,不赏花怎么能行呢?” 宋锦瑶才笑了。“是了,今日主要是赏花。”宋锦瑶起身,沿着湖心亭一边的浮桥走过去,两边都摆着鲜红的四季海棠。 宋酒和秋遥起身,跟在她的身后。 宋锦瑶回身指了指一盆海棠,道:“这盆海棠开得最好,九妹看看是否称心?若是喜欢,你尽管拿去!” 宋酒埋头看了一眼,不喜欢。她喜欢的是垂丝海棠,是能够高挂枝头让心欣赏的。而不是这种盆栽的海棠,得弯腰去看,时间久了容易腰疼。 宋锦瑶见她不说话,就知道她不喜欢了。“秋遥娘子也看看,是否有喜欢的?” 秋遥倒是认真的看了看,回头的瞬间正好看见宋锦瑶笑着朝宋酒的后背一推。 第一百六十八章 :落水 那一双恶意的双手就在宋酒的身后,触手可及。 秋遥慌乱的吼了一声:“小九!” 宋酒听见秋遥惊恐的叫声,一回头就看见秋遥扑了过来,强大的冲击力让她左边的浮桥倒去。 秋遥的身影和宋锦瑶的身影从她眼前一闪而过,一条丝滑的衣带从她的手中滑过,她抓不住。 她的后背撞在了结实的石桥上,后脑勺下传来闷闷的一记响声。宋酒觉得眼前一晃,天上的鸟儿由一只变成了三只。 “噗通……” 浮桥下传来落水的声。 宋酒的脑子顿时清醒过来,赶紧爬起来往下一看,秋遥和宋锦瑶掉下去了。 “秋遥!” 岁燕岁华,忍冬木棉,她们都被方才的一幕吓呆了。 宋酒红着眼吼道:“还不去找人!” 又听见两道一前一后的落水声,有人下去了。宋酒只看见两道身影飞快的扎进了水中,不知道是何人。 秋遥率先被救上来,宋酒赶紧脱下斗篷将她紧紧的裹住。抬头看时,才发现救秋遥的人是宋锦承。 “二哥。” 宋锦承浑身湿透了,几缕头发散落在鬓边。“赶快去找张大夫!”说完,宋锦承抱着已经昏迷的秋遥往离这儿不远的枫林居跑去。 因为宋锦瑶还在水里,宋酒暂时还不能离去。 宋锦瑶被救上来的时候还是清醒的,救她的人是柳衾。柳衾回头对几个发呆的丫头喊道:“快回去准备热水,给你们娘子暖暖身子!” 宋锦瑶被送回了汲雪楼。 宋酒并不关心宋锦瑶如何,所以直接往枫林居跑。秋遥为了救她,竟然拉着宋锦瑶一起落水。她何德何能,竟然值得秋遥为了她这样做? 忍冬见她死死的咬着下唇,担心的劝道:“娘子,秋遥娘子会没事的,你先放松下来。” 赶到蒋氏的院子时,张大夫刚好从里边出来。宋酒一把拉住张大夫,慌张的问:“张大夫,秋遥她怎么样了?她有没有危险?” 张大夫的声 分卷阅读352 分卷阅读353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53 音就像一记救心丸,“九娘子莫要担心,秋遥娘子就是喝了些湖水。有可能会发烧,但无性命之虞。” 宋酒松开张大夫的手,快步进屋。 宋锦承还在,沈氏和蒋氏也在。 秋遥闭着眼躺在大红的床上,发丝就像水草一样杂乱无章的贴在她的脸上。她的呼吸很均匀,就好像平常睡觉一样。 沈氏见她满头大汗,心疼的劝道:“秋遥已经睡了,等她醒了你再来看她,啊。” 宋酒茫然的点头,转身去看宋锦承。宋锦承还来不及换衣裳,一身锦衣紧紧的贴在身上。 “二哥,多谢你救了秋遥一命。” 宋锦承慌忙去托住下跪的宋酒,“九妹,你这是做什么?” “今日若不是二哥,秋遥可能就……” 宋锦泽和沈氏一起将宋酒扶起来,“九妹,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我救她,其实也是因为你。方才远远的我就瞧见锦瑶在你身后鬼鬼祟祟的,我疑心她对你欲行不轨,岂料赶到的时候这位娘子已经拉着她坠下湖去。” 沈氏一惊,“锦承,你说是锦瑶?” 宋锦承点头,两个拳头攥得死死的。“锦瑶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沈氏又问:“锦瑶也落水了,那她人呢?” 宋酒道:“被柳家的二郎君救了,眼下已经送回汲雪楼了。” “柳二郎君怎么来了?”沈氏问的是青柠。 青柠惴惴不安的回道:“夫人,今日门房那儿送来的消息,柳二郎君今日是来做客的。只是方才出了这样的状况,婢没来得及说……” 沈氏摆摆手,“罢了,不怪你。” 蒋氏在一边问道:“那柳二郎君眼下在何处?” 青柠摇头,“兴许还在四夫人那儿。” 因秋遥还未醒来,只好让她暂时住在蒋氏的院里。宋酒回到浮翠居的时候,柳衾坐在前厅等候她多时了。 “柳衾?”宋酒进来,见柳衾浑身湿漉漉的坐在圈椅中。“你怎么来了?” 柳衾笑了一下,“来看看你,我这就走了。” “等等,你这身湿衣裳穿出去,恐要染上风寒。”宋酒回头对月心吩咐道:“你去将阿盼房里的那套衣裳拿来,就是上回七哥落在那儿的那一套。” 宋玉恒时常到宋清盼房里教他练字,上回他走的匆忙,就没带走。 月心很快就捧了一套衣裳回来。宋酒让柳衾去隔间将湿衣裳换下,她在正厅等候。 柳衾身量与宋玉恒差不多,他近来消瘦很多,宋玉恒的衣裳穿在他的身上有些空荡。 “多谢。”柳衾换了衣裳出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宋酒将一杯烫好的热酒递给他,“喝杯热酒暖暖身。” 柳衾将酒喝完,就告辞离开了。 月心进来,问道:“娘子,怎么不见秋遥娘子一道回来?” “她方才落水了,眼下在蒋二娘院里休养。你去告诉木槿,让她准备几身衣裳送去枫林居。” 月心应是,匆匆赶去。 秋遥在蒋氏那里休养了两日,就搬回撷芳斋了。 宋酒听说,宋锦瑶因为这次落水染上了风寒。忍冬说的时候,脸上全是幸灾乐祸的神情。“害人害己,秋遥娘子没有染风寒是秋遥娘子的福气。八娘子染风寒就是她自作自受!” 月心在一旁赞同的点头,“我听那边的丫头说,八娘子这几日病恹恹的躺在床上,有时像撞邪似的嘿嘿的笑,吓得她们都不敢靠近八娘子的屋子,免得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宋酒喝着热酒,道:“你们在这儿说说就好了,可别拿在外头说,万一被人听见了,说我们浮翠居没有教养。” 月心和忍冬点头应了。 在浮翠居的那个女人这几日在忍冬和月心的帮助下,渐渐开始用脚走路了。不过一开始是比较难的,只有在她们的搀扶下她才能轻轻的使用脚挪两步。一旦离开了她们的搀扶,她又会趴到地上用手支撑着前行。 女人依旧怕生,但是对宋清盼的态度很奇怪。有时她能盯着宋清盼的眼睛看上一个时辰,都不带眨眼的。 宋清盼许是因为遇到了和他相同的人,渐渐的和女人亲近了,还时常拿一些糖给她吃。 因为秋遥病了,去见妤娘的计划便暂时搁置一旁。宋酒每日都会到撷芳斋和她说说话,总算过了小半月。 秋遥能自由在院中走动的时候,宋锦瑶还躺在床上养病。 第一百六十九章 :归家 二十八,在汴京任金部员外郎的宋怀珉回来了。 宋家上下自然是一派欢声笑语,其中最高兴的要数老太太,一路含笑带泪的带着宋怀珉去汲雪楼。 宋锦泽和宋锦瑶两人还算乖巧,一路上都恭恭敬敬的跟在人群后方。也许是因为宋怀珉对他们兄妹管教甚严的缘故,宋锦泽和宋锦瑶不怎么亲近宋怀珉,倒是对小李氏亲近。 小李氏欢喜得合不拢嘴,天知道她盼了多久才将宋怀珉给盼回来。 待老太太坐定,宋怀珉一掀袍子,跪在地上朝她磕了三个响头。“儿子给母亲磕头了。” 老太太很是满意的点头,于媪上前去将宋怀珉扶起来。“四老爷上回一走,老太太可是一直念叨着您呢。这下可好了,四老爷回来了,这年也能团团圆圆的过!” 老太太招宋怀珉上前来,问道:“你父亲在汴京还好?身子可还硬朗?衣裳鞋袜可够穿?” 宋怀珉连连点头,“都够!圣上体恤父亲为朝廷尽心尽力,特意赏赐了好多东西!父亲虽然不能回来过年,但临走时吩咐了,等天气一回暖咱们就搬到汴京去住!” “好好好!”老太太笑着拍着宋怀珉的手背,放他回去坐了。 宋锦泽和宋锦瑶一起上来,对宋怀珉行礼。“父亲安好。” 宋怀珉正喝着茶,将茶盏搁下后先问宋锦泽:“锦泽,你回来得早,在家可有温习课目?” “呃,有的有的。”宋锦泽自从回来之后就只顾着流连花丛,哪有空闲去读圣贤书。但是老爹问起,他总不能照实说,就随口搪塞了过去。 宋怀珉看向宋锦瑶,见她虽然瘦了不少,但样貌渐渐有了小女儿的羞态。他不禁在心里感慨,这一眨眼,小女儿也长大了,日子过得真快。“锦瑶啊,听你母亲说你喜欢绯色的布匹,爹这次特意从汴京给你带了好几匹。” 小李氏将宋锦瑶拉到身边,委屈的对宋怀珉说道:“老爷,你看锦瑶是不是瘦了?前些日子这孩子不知怎么搞的,竟然掉到了湖里,足足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宋怀珉向来疼爱宋锦瑶多一些,听小李氏这么一说,关切的问:“锦瑶,身子可好了?爹这回还带了好些珍贵的补药,你要什么只管跟爹说,可不能把身子弄垮了。” 宋锦瑶 分卷阅读353 分卷阅读354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54 微微一笑,有些动容。但想起她从前疼爱宋环比疼爱自己还要多,心肠一下子又硬了。她不过就是宋环的替代品,如果宋环还在的话,她的爹可不会这么关心她。 “多谢爹爹关心,锦瑶的病已经好了。至于爹爹说的那些药材、布匹什么的,不该只给我一个人,家里还有好几个姐妹呢,也应该分一些给她们。” 老太太对宋锦瑶的这番说辞很满意,噙着笑道:“锦瑶这么做就对了,果然是生了一场病,性子也温顺了不少。” 宋怀珉看了屋子的众人一眼,没有瞧见秦氏的身影,倒是二哥宋淮宥身边坐着一个未曾见过的女人。他心中疑惑,就问了出来:“怎么不见二嫂?上次她还托我回来的时候替她给小九带一盒汴京的酥饼呢。” 老太太沉默不言,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 宋怀珉察觉到气氛不对,悄声问身边的小李氏。“怎么回事?怎么母亲还有大嫂她们一个字都不肯说?” 小李氏瞥了老太太一眼,见她没有反对,才说道:“二嫂已经和二哥和离了,而且小九和玉恒两个已经过继到了大嫂的名下。此刻二哥身边坐着的是二房的妾室,姓杜。” 宋怀珉点头嗯了一声,转头对老太太说道:“母亲,儿子给您带了好东西,这就给您看看。”他如此轻描淡写的将此事带过了,这让宋淮宥和杜氏面上很难堪。 不过难堪归难堪,他们也不能说什么。二房如今已经失势,在老太太面前根本开不了口,就是难堪也得忍着。 宋淮宥心中郁闷,上次苟二的事情他还耿耿于怀。杜氏和苟二到底有没有苟且,他不知,但是他这些日子都没有碰杜氏是事实。一来他心里不爽快,一见到杜氏的脸就想起苟二的话。二来他的身子不大好,衙门的事情、家里的事,事事都不让他顺心,他哪里还有这个心思? 宋怀珉和老太太在说话,小李氏则坐在一旁发呆。 她心里有些不踏实,那个女人一直被她关着,却在前一阵子不见了。大锁还锁在链条上,里边的人却不见了,想想就绝对不对劲。那个女人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能逃到哪里去?难道是被其他人救走了? 要是被外人救走了还好,起码不会再让她回来。可要是被家里的人救走了,万一被怀珉看见,那她多年的苦心经营不就白费了?这些日子她前前后后想了很久,觉得小九最有可能救走那个女人。人是在腊八之后的第三日发现不见的,那两日自己都在家里待着,其他人根本进不了这个院子。 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在腊八那天,那晚在放烟火,所有人都去看烟火去了。楼里的丫头们都去大厨房喝腊八粥,汲雪楼是一个人也没有。她记得烟火看到一半的时候,小九牵着宋清盼悄悄走了,极有可能是她干的。 宋酒正和沈氏说话,觉察到小李氏的目光,她的嘴角微微勾了一下。 宋怀珉回来了,宋锦承也回来了,眼下就只差宋玉恒了。 说起宋玉恒,他近来总是来无影去无踪的,无人知晓他到底去了哪里。上回见他的时候,宋酒总觉得他和以前有些不同,至于哪里不同她说不上来。 眼看着就要到腊月三十了,要是他再不回来,老太太生气了恐怕要打他一顿。老太太虽然疼爱儿孙,但是涉及到家庭教养的问题,如若说不听,就只能打。棒下出人才,多少是有些道理的。 从汲雪楼回来,月心打起帘子,道:“娘子,七郎君回来了,眼下正在小郎君房里。” “回来了?”宋酒前脚刚进门,听见月心的话后,退了出来。“既然回来了,怎么不去祖母那儿请个安?要是让人知道了,又得拿他的把柄。” 月心道:“婢瞧七郎君神色疲惫,想是匆匆忙忙回来的。娘子等会儿和七郎君说话的时候可千万别冲动,七郎君是真心惦记着您,才会风雨兼程的往回赶。” 第一百七十章 :三十 宋酒走进宋清盼房里时,宋玉恒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榻上睡觉。虽然姿势不大雅观,但好在他并没有张着嘴巴,否则口水一定淌成河。 宋清盼被他裹着一道躺在榻上,挣扎不得。见宋酒进来,宋清盼赶紧喊道:“娘亲,舅舅压着我颈子疼。” 宋酒笑着去将他解救出来,小声道:“你舅舅是喜欢你,不然怎么抱着你睡?” 宋清盼嘟着嘴不信,“舅舅骗人,他说要给我糖吃,结果一躺下就睡着了。” “那是舅舅太过劳累了,等他醒了一定给你。你想想,舅舅什么时候骗过你?” 宋清盼想了想,好像玉恒舅舅当真没有骗过自己,他便自顾自去找貂蝉玩耍了。 宋玉恒醒来的时候,屋里已经点了灯火,明晃晃的亮如白昼。 灯火下晃着一个绰约的身影,宋玉恒揉了揉眼,慵懒说道:“九妹,你回来了?” “这些日子你都跑哪儿去了?好不容易等你回来了,又弄得一身疲惫。”宋酒打湿帕子递到他手中。 宋玉恒接过,胡乱的擦了脸,已没了白天见到的那副倦容。“嘿嘿,我就是四处转转。想着快要三十了,不能再晃了,就日夜兼程赶了回来。见你不在,又听月心说二叔回来了,我就在这儿等你呗。” 忍冬端着饭菜进来,一一摆上桌。 宋玉恒也饿了,拿起碗筷就开吃,吃相倒是斯文的,与他睡觉的姿势正相反。 “对了,我带了一盒酥饼回来,是你爱吃的。”宋玉恒咽下一口饭,说道。 月心已经将那盒酥饼拿了过来,宋酒一看那盒子的包装,眼神一变。“你去汴京了?” 宋玉恒用饭的手一顿,须臾扭过头道:“哪有,就是在永嘉附近瞎玩儿。” “那你这酥饼从哪儿弄来的?”宋玉恒刚要说,宋酒立刻说道:“你别想蒙我,二叔叔刚从汴京回来,给我捎回来一盒酥饼,和你这盒一模一样。难道这家店从汴京搬到了永嘉附近不成?” 宋玉恒见瞒不住,挥手让忍冬和月心先出去。 “我确实去了汴京,骗了你是七哥不对。”宋玉恒惭愧的别开脸,饭也吃得没滋没味。 “那之前总找不到你的身影,也是因为你去了汴京?” 宋玉恒老老实实的点头。 宋酒不再问了,催他赶快吃饭。 她这厢不问,宋玉恒那厢开始疑惑了。“九妹,你不问我去做什么了?” 宋酒白了他一眼,“你既想说,早就说了,何必等我来问?既然不说,那就是至关重要的事情。谁都有秘密,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其他的我不过问。” 宋玉恒沉默了,埋头继续用饭。 年三十很快就到了,宋酒特意去了一趟小厨房。 年前宋清盼总爱念叨要吃包子,今日是三十,她并没不打算蒸 分卷阅读354 分卷阅读355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55 包子,而是想做馄饨。 在小厨房忙活了一个时辰,出来的时候宋清盼正眼巴巴的站在门外往里看。“娘亲,忍冬姐姐说你在包馄饨,是真的吗?” 宋酒含笑牵着他,“不错,娘亲今日是在做馄饨,想吃吗?” 宋清盼忙不迭点头,“现下可以吃么?” “要等晚上才能吃。” “为什么?娘亲这么早准备好,为何要晚上才能吃?” 宋酒笑了笑,弯腰在他耳边说道:“夜里你师傅要来,要是让他知道你白日吃了馄饨没给他留,你猜他会怎样惩罚你?” 宋清盼恍然大悟,“原来娘亲存的是这样的心思!那阿盼就等师傅来了再吃!” “除了你师傅之外,你舅舅和秋遥姨母也有份。” 宋清盼失望的仰天长啸了一声,哀怨道:“舅舅和秋遥姨母能见师傅么?” “你舅舅和秋遥姨母不来我们这儿,但是娘亲得给他们送一份儿去啊。舅舅平时多疼你,秋遥姨母也护着你,你说说该不该给他们送去?” “恩,应该的!”宋清盼乖巧的点头。 “这才乖嘛!” 年三十的夜晚,永嘉再一次放了烟火,比之腊八的烟火,这一次的更加绚烂,也更加华丽。 宋家上上下下都聚在了老太太的屋里,分了两桌坐下。一家人难得团圆,所以这顿饭吃得格外热闹。 因惦记着夜里还要吃馄饨,宋清盼在席上并没有多吃,只挑了些平日里吃不到的菜式尝了几口。宋玉恒也知道夜里要吃九妹亲自做的馄饨,就少吃了些。 回到浮翠居的时候,夜色也晚了。宋酒牵着宋清盼在院里四处走走,听见院外有脚步声,遂踱步到月门边上。 宋锦承正提着一壶酒还有食盒走过,宋酒叫住了他:“二哥往哪里去?” 宋锦承闻声,转过来。“原来是九妹啊,夜已深,还等着守岁吗?” 宋酒笑了笑,“守岁是阿盼这样的孩子才会做的,不适合我这个年纪了。二哥要去找大哥和七哥一起守岁吗?” 宋锦承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东西,脸微红,一双眸子一闪一闪。“我将这些东西送去撷芳斋,也让秋遥娘子过个好年。” “伯娘让你送的?” “我自己送的。上回她不是为了救你落水了么,我想着也应该感谢她一番。” 宋清盼凑上来说道:“锦承舅舅,秋遥姨母不大喝酒的。” 宋锦承的脸又红了几分,在灯笼的照耀下更像是酡红。“多谢阿盼的提醒,舅舅知晓了。明日舅舅给你糖吃!” 宋酒道:“二哥别惯坏了他,每日都有人给他送糖吃,牙都要吃坏了。” 宋锦承点头,大步隐在了黑夜中。 “娘亲,师傅怎么还不到啊?阿盼等了好久,肚子饿了……” 宋酒摸着他的脑袋,安抚道:“许是给你准备礼物去了,你耐心再等等。” “喔。” 王之焕来的时候两手空空,让宋清盼很是失望。不过也只是失望了一会儿,在热气腾腾的馄饨被端上桌的时候,他暂时将这事抛到脑后了。 王之焕不解徒弟对他善变的态度,问宋酒:“你和他说了什么,方才他好像对我很失望?” 宋酒将筷子塞到他手中,嗔道:“你两手空空的来,他当然失望了。今日是三十,明儿就是初一了,你难道不打算送你徒弟一件礼物?” 王之焕笑了,“原来为了这个,你放心,我已经吩咐慬去准备了。倒是你的那份,我已经准备好了。” “什么?” “吃完了我再告诉你。”王之焕神秘一笑,埋头吃碗中的馄饨。“香!” 第一百七十一章 :相伴 三十的夜晚永远都是热热闹闹的,烟火在天空中瞬间炸裂,一声高过一声的巨响回荡在飘着淡云的黑暗的天空中,转瞬即逝的绚烂烟花渲染着人间的欢喜。 宋清盼在院子里哦哦的乱转,貂蝉被他搂在怀中,一颠一颠的,险些将刚下肚的牛肉干给吐出来。 五彩斑斓的火光映照在王之焕的衣衫上,斜长的身形落在檐下,分外迷人。宋酒悄悄转头,余光瞥见了地上的影子,笑着将脑袋靠在他的身上。 人影成双。 “你说我的礼物已经准备好了,在哪儿?” 王之焕的肩头微微一动,“恩?” 宋酒摊开手,抿嘴笑道:“我的礼物。” 一样东西忽然从顶上垂下来,悬在她的眼前。 “其实早就想给你了,担心你不肯收,才选在了这样的日子……”王之焕轻轻挽起她的手,将一个同心结放在她的手心。“阿酒,希望多年之后,你还能像如今这样站在我身边。” 宋酒动容,侧身一把环住他的脖颈,对着他的唇吻了下去。 人的一生,有多少个多年呢?宋酒算不清楚。但是此刻,她只想陪着身边的这个人,度过一个又一个的三十,等到白发苍苍了,还要这样。 腰间突然多了一只手,紧接着传来糯糯的声音。“娘亲,阿盼也要亲亲!” 王之焕揽着宋酒的腰,笑着对宋清盼说道:“阿盼长大了,可不能向娘要亲亲了。” 宋清盼努着嘴反问:“师傅可以和娘亲亲亲,为什么我不可以?” 宋酒在一旁看热闹,看他如何作答。 “因为你琢哥哥很早就不向娘亲要亲亲了。” 宋清盼一听,低头思忖了一会儿,抬头道:“既然琢哥哥没有亲亲,那我也不要亲亲了。阿盼不要娘亲的亲亲了,阿盼亲亲貂蝉!” 貂蝉舞着小爪子趴在宋清盼的肩头,舔了舔他的脸蛋。很受用的模样! “什么时候阿琢也能唤你一声娘亲?”王之焕低头在她耳边问道。 宋酒只白他一眼,“好生不要脸。” “我要脸作甚,要你就够了!” 宋酒作势要打他,笑着扑进他的怀中,脸埋在他的怀中。“今年的礼物,你送得也忒寒酸了,就一个同心结。” 话虽如此,她的心可甜蜜着呢。 “明年三十,我把自己献给你可好?”王之焕抚摸着她的秀发,笑道。 “不要,还是来点实际的,比如金山银山什么的。这样我就能在临安开很多酒楼,称霸整个临安城!”宋酒掰着指头算了算,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自己能在临安开几家酒楼。 王之焕无奈一笑,“财迷,等你收了我,我所有的东西就是你的,还怕不够么?” 宋酒一愣,恍然大悟。“是哦,有了你,我还要金山银山作甚?到时候你就去管理酒楼,我就四处去转转,江山万里,足够我转上好些时候!” “好啊,你只想着你舒坦,倒将我留下累死累活。你说,你要我这个夫君作甚?” 宋酒紧紧的搂着他,两眼弯弯。“说 分卷阅读355 分卷阅读356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56 笑的,我哪敢抛下你?” 撷芳斋 秋遥正打算宽衣休息,木槿从门外进来,犹豫着说:“娘子,二郎君来了,可让他进来?” 正解衣带的手一顿,秋遥看向窗户,仿佛能透过纱窗看见外面的人。“他来做什么?这个时辰二郎君应该和几位郎君一起守岁才是。” 木槿又道:“二郎君手里提着酒和食盒,许是来给娘子送东西的。” “那请他进来吧。”秋遥系好衣带,往正厅去。 宋锦承大步进来,将一壶酒和食盒搁在桌上。见秋遥乌黑的青丝已经放下,才明白她准备歇息了,他略带歉意道:“深夜打搅,娘子不碍事吧?” 秋遥含笑请他坐下,客客气气的说道:“二郎君多虑了,秋遥是客,二郎君是主,客随主便嘛。” 宋锦承听她这么说,越发觉得愧疚。但想起今日可能是唯一一次和她单独说话的机会,便壮了胆子继续说道:“今是三十,秋遥娘子独自一人过年,太过清冷了。我……我来看看你这里缺不缺什么。” 秋遥含笑,“多谢二郎君关心,秋遥这里什么都不缺。老太太向来多关照我,什么东西都是用好的,我感激都来不及呢!” “那就好,那就好。”宋锦承有些紧张,手心捏了一把汗。 “上回的事情,秋遥还要多谢二郎君。若非二郎君,秋遥眼下已经进了阴曹地府。”秋遥起身,倒了一杯热茶,递到宋锦承跟前。“秋遥不胜酒力,只得以茶代酒,多谢二郎君的救命之恩。” 宋锦承抖着手接过,一饮而尽。 秋遥对站在一边的木槿说道:“木槿,你去和木棉一道看看我要的那件衣裳可好了?若实在不行,就用火烤一烤。” 木槿应是,退下。 “二郎君有话请直说吧,秋遥虽不是男儿,但却喜欢直来直去。”秋遥那一双晶亮的眼睛直直的落入了宋锦承的眼中,好似两颗星星。 宋锦承被那两道光芒晃得眼睛疼,憋在心里的话一下子就咽到了肚子里。说了,往后两人在家中见了难堪;不说,也许日后见了还能寒暄几句。 打定主意,宋锦承强笑着摇头。“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今日只是来看看秋遥娘子可好。娘子是九妹的朋友,自然也是我宋锦承的朋友,仅此而已。” 秋遥的眼神闪了一下。“既然如此,二郎君还是赶快回去吧。想必大郎君和七郎君他们正等着你呢。” 宋锦承点头,转身时的动作有些僵硬。 “二郎君请稍等。”秋遥快步进了内室,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个藏青色的锦囊。“这锦囊是秋遥养病期间闲来无事做的,送给二郎君,只当做救命之恩的答谢。” 宋锦承的心方才经历从云端落到地面,眼下又从地面蹿上了云端。“多谢娘子,我会好好保存的。” 秋遥淡淡道:“小小心意,等郎君到了汴京,能扔就扔了吧。这种小玩意儿,比不得汴京的精美。” 秋遥将他送出门,临了叹了一声。 宋锦承站在撷芳斋的月门外,摩挲着手中的锦囊,感觉就像大梦了一场。 院内忽然想起了古琴的琴音,宋锦承不知到是什么曲目,只觉得有一种悲壮的情绪堵在心中。今日人也看了,想做的事情也做了,也该无憾了。 另一边的小屋里,木棉听见琴声忽然抬头,对木槿道:“二郎君是走了?” 木槿点头,“该是走了,否则娘子也不会抚琴。” 木棉是懂琴的,她不解的晃着脑袋,喃喃道:“可这大好的日子,娘子抚一首《满江红》,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七十二章 :初一 大年初一,只要主人一醒,下人们都会迎上来说上一句:“大吉大利,万事如意!” 当宋清盼兴冲冲跑进来时,忍冬迎上去笑着道:“小郎君,大吉大利,万事如意!”宋清盼赶紧停下脚步,有模有样的朝忍冬拱手道:“忍冬姐姐,大吉大利,吉祥如意!” 忍冬笑着塞了一个橘子在他手中,“承您吉言!” 忍冬刚走,月心上前来,同样道:“小郎君,大吉大利,事事顺心。”宋清盼又拱手:“月心姐姐,大吉大利,吉有余庆!” 月心塞了一个红彤彤的苹果在他的手中,“承您吉言!” 好不容易和她们拜了年,宋清盼才到了宋酒面前。“娘亲,新年大吉大利!” 宋酒将他拉到身边坐下,“大吉大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宋清盼笑嘻嘻的从袖中掏出一盒糖果,还有一封书信。“这是师傅送给阿盼的新年礼物!糖果和琢哥哥的信!” 宋酒挑眉问他:“糖果也是你琢哥哥送的吧?你师傅就没送你点儿别的?” 宋清盼难为情的埋下头,嘟囔道:“师傅给了红包,不过阿盼想一个人留着。” “那你就留着吧,娘亲又不要你的!”宋酒无奈的拍拍他的脑瓜子,“等会儿娘亲带你出去玩儿,顺便带着丫丫出去。” “丫丫也去?” 宋酒点头。丫丫是宋清盼给那个女人取的名字,眼下还不能确认她是不是乌二娘,所以只好叫她丫丫。 这些日子,女人的身子也渐渐丰腴了,但精神还是没有恢复。月心虽然见过乌二娘的画像,但过了几年,再加上女人实在太瘦了,分辨不出。 忍冬和月心进来,带着一瘸一拐的丫丫。这些日子,在忍冬和月心的努力下,总算能让女人自己走路了。 隔了一会儿,秋遥也从撷芳斋赶过来了。今日起得早,没有人会注意到她们,更不会注意到她们中间还夹着一个丫丫。 她们今日要去的地方,正是花满楼。 “还好咱们提前准备好了,不然今日出门拜年的人那样多,一不留神暴露了可不好。”秋遥上了马车,对宋酒说道。 宋酒赞同,“正是,今日大房、二房、三房和四房的人都要去拜年,或是等着人来拜年,要是和他们撞上了,那还了得?” 忍冬在一旁痴笑,“娘子和秋遥娘子都是绝顶聪明的人,才会想到这么好的点子。要是换做我和月心,早就昏头昏脑了。” 一车人嘻嘻哈哈笑作一团。 很快,马车就在花满楼的后门停下了。 秋遥率先下去左右看了看去,确定无人注意到这里,才去敲门。 一个脑袋伸了出来,见是她,赶紧将门打开。“秋遥娘子快请进来,妤娘正等着你们呢!” 宋酒她们才从马车内出来,匆匆进去。 一堆瓜子儿皮哗啦啦从楼上飘了下来,众人抬头一看,却是花满楼的花魁——莫愁新,莫娘。 秋遥仰着脑袋对楼上的莫愁新道:“莫娘,这大好的天儿,你怎么有闲情逸致在此嗑瓜子儿?” 莫愁新不愧是花满楼的花魁, 分卷阅读356 分卷阅读357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57 虽看不清她的身材,但从那圆润的肩头能猜个大概。两只眼睛斜长,眼角扑了些粉红的粉,配上眼角下方的一颗痣,很有韵味。瓜子儿的皮从那两片嫣红的唇间吐出,一张一合,能看见红唇包裹下的皓白的贝齿,整整齐齐的一排,嗑瓜子儿倒是不费劲。 莫愁新呸了一口,又是两片儿瓜子壳儿飞下来。“我是个大闲人,可不想你秋遥娘子,成天在勤园中吃香喝辣。”说着,两眼一飞,不再理会楼下的秋遥。 妤娘很快就出现在莫愁新身边,满面笑容招呼她们。“还在下面作甚,赶快上来!” 进了门,宋酒悄声问秋遥:“你不是只在花满楼帮忙么,怎么莫花魁把你当仇人似的对待?” 秋遥勾唇一笑,“她就是这个性子,时常与我拌嘴。” 上了楼梯,妤娘已经在楼梯前等着了。她的眼神往宋酒的身后一看,有些好奇:“当真找到了?要不是,我可要打你。” 秋遥拉着她的手往里走,“妤娘,你瞧你说着要打我,几时动过手了?你就是太在意了,都不敢去亲自确认。” 妤娘讪讪一笑,进门。 宋酒牵着宋清盼进门,迎面就撞上了莫愁新。 “诶哟,好俊的小郎君。瞧瞧这蓝色的眸子,简直和妤娘的一模一样。”莫愁新有一回见过妤娘的眼睛,只是匆匆见过一次,但却记在了心里。 妤娘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她的蓝色眸子变成了黑眸,但是与她相熟的人都知道这事。 宋清盼听出了点意思,仰头问宋酒:“娘亲,那位婶婶和我一样么?” 宋酒含笑点头,遥遥对着妤娘道:“你眼下要认主也可,只别吓着他。” 妤娘正在窗边抹泪,闻言转过身来,一双眼睛通红。 宋酒对宋清盼道:“你去那边,那位婶婶有话跟你说。” 妤娘哭着跪在宋清盼面前,两手拽着他的双臂,一把将他搂在怀中。“小郎君,荼妤终于见到你了。荼妤对不住你……” 宋清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妤娘哭得伤心,只好出声安慰道:“荼妤婶婶,你别哭。” 莫愁新碎碎念,去将妤娘扶起来。“你这副样子,要是让其他姐妹见了,怕是以后都不服你。” 宋酒招手,月心和忍冬将丫丫带进来。“妤娘,你跟了二娘这么多年,应该能辨别出来她到底是不是二娘。” 妤娘泪眼汪汪的看向瑟瑟缩缩进来的丫丫,在看到她那双蓝色的眸子时终于忍不住了。“夫人!” 女人的眼神有一瞬间闪过了震惊,四肢僵硬得不能动弹。 妤娘撕心裂肺的哭,将妆容都哭花了,露出了一张还算清秀但已经苍老的脸庞。 女人的手终于动了动,情不自禁的覆上了妤娘的脸,替她擦去了泪水。“阿……阿……一……” 妤娘忙不迭点头,“夫人,我是阿妤啊,就是我!” 女人说不出其他的话来,一个劲的落泪,不住的喊:“救命,救命!” 妤娘又哭,伏在女人身上哭,哭得两肩上下抖动。“夫人,都怪我!都怪我!” 秋遥和莫愁新听见妤娘的哭声,忍不住背过身去偷偷擦眼泪。 宋酒紧紧的拉着宋清盼的手,死死的咬紧牙关。宋玉姝、宋环,你们看见了吗?我找到乌二娘了,很快,很快就能知道真相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异国 一屋子的人,哭的哭,擦眼泪的擦眼泪,一脸的悲戚,不过也有几分喜色。 最后还是花满楼的花魁娘子,莫愁新忍不住了。她吸着鼻子骂道:“大过年的,才初一就哭成了这副模样,日后这花满楼还做不做生意了?” 妤娘这才停了哭声,其余的人赶紧念了句:“大吉大利,客似云来。” 宋酒上前去扶住乌二娘,眼下已经不能叫她丫丫了。“二娘,你先去坐。” 乌二娘,四房的二娘乌月牙,如今她的身份算是确定下来了。 宋酒招宋清盼过来,“阿盼,来给你外祖母磕头。” “娘亲,我不是已经有一个外祖母了么?”宋清盼不解的问道,丫丫一跃成为他的外祖母,他多少有些反应不过来。 宋酒道:“阿盼有两个外祖母,眼下娘亲与你说,你大概也不懂。等你长大了,娘亲再将所有的事情告诉你,眼下先给你外祖母磕个头。” 宋清盼半知半解的过来,乖乖的给乌月牙磕头。“阿盼给外祖母磕头,愿外祖母长寿安康,大吉大利!” 妤娘将他牵起来,哽咽道:“夫人听懂了,你们瞧她的眼里还有泪!” “听懂了就好,她的神智时而清醒时而混沌,我也束手无策。”宋酒轻轻一叹。 妤娘低声说了句:“也许夫人需要更大的刺激,才能想起从前的事情。” 秋遥问道:“还有什么事情能够刺激到乌二娘?难道你要让她去见四夫人不成?” 妤娘瞬间冷若冰霜,“我当然不会将夫人往虎口里送,夫人眼下还没有恢复正常,我绝对不会让小李氏知道夫人还活着!” 莫愁新补话:“那你打算如何刺激她?难不成要打她一棍子?” 妤娘看了看门外,转头询问宋酒的意思。“我这里有一个客人,从前和夫人极为熟悉,如果九娘子同意的话,我想让他来见见夫人,说不定……” 宋酒不知还有什么人和乌二娘相识,但听妤娘的口气,应该是值得信赖的,就答应了。 妤娘一个人去另一间屋子,将人带到这里。 来的是个实打实的汉子,身材魁梧,卷曲的络腮胡将整个下巴遮盖得严严实实。 宋酒两眼一眯,来的好像是个人物啊。他身上有种卿那种军人的气息,眼神热情却又冷漠,无端的让人生寒。 “妤娘说的客人就是他?” 妤娘点头,恭敬的对那个男人说了句她们听不懂的话。 宋酒明白了,来人是异国人士。 男人一连点头,时不时抬头看宋酒,顺带着看了看她身边的宋清盼。因为乌二娘被带到里间休息,所以男人并未见到想要见的人,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 等到妤娘说完了话,男人走到宋酒身前,带过来一阵强烈的风。 “宋九娘子,久仰大名!”男人拱手说了句汉话。 宋酒惊讶的问:“你懂汉语?”方才听妤娘用异国的话同男人讲话,她以为男人听不懂汉话。 男人点头,拱手不客气道:“我虽不是汉人,但汉话说得极好。” 宋酒无形中将宋清盼揽到了自己身后,笑问:“阁下既然会说汉话,何以要和妤娘用异国的话来交流?难道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吗?” 妤娘的眼神飘忽,不敢直视宋酒。 宋酒轻笑,看向男人。“我以为我好心将二娘带来,会知道更多 分卷阅读357 分卷阅读358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58 的事情,可是眼下并非如此啊。” 秋遥是和宋酒站在一边的,见这个男人和妤娘的关系匪浅,她也心生戒备。 男人将她们的动作和眼神看在眼里,笑得十分豪迈。“听说九娘子是个极会做生意的人,今日一见,果真不假。都说商场如战场,九娘子眼光毒辣,态度千回百转,若是男子,领兵打仗也不在话下!” 宋酒扯了一下嘴角,阿谀奉承的话里真心实意有几斤几两,她是知道的。“阁下还不打算自报家门吗?如果要见二娘,不拿出点真心实意怕是不成。” 男人握拳在嘴边干咳了一声,络腮胡的两边很明显的往上动了动。“不知九娘子可听说过安定国?” 宋酒点头,“知道,十七年前被我朝全数歼灭。从某种程度上说,安定国已经灭国了。” 男人不知笑了没有,倒是声音沉重了几分。“安定国灭国是事实。既然九娘子知道安定国,那我的身份说出来九娘子也不会觉得惊讶了。我就是安定国的守城将军,索蒙。” “守城将军?安定国已经灭了,将军不该以身许国吗?”宋酒挑衅道。 索蒙低下了高昂的头颅,气势也低了几分。“本将还有命令在身,等完成了,自会殉国。” 妤娘揪着眉头上前道:“将军,灭国已经过去了十七年,该放下了。” “妤娘难道也是安定国的人?”宋酒问道。 妤娘点头,“九娘子猜得不错,我确实是安定国的人。灭国之后,安定国的子民无处安身,只好东奔西跑。有的北上,有的南下,我便是随着人群逃到了这里。” 索蒙忽然伸手拉住了妤娘,没再让她往下说。 宋酒自然将他们之间的动作看在眼里,暗道这个叫索蒙的守城将军好强的戒备心。 索蒙对宋酒拱手请求:“宋九娘子,你想知道的,我已经说了。能否让我见见你今日带来的人?” “索蒙将军和她有什么关系,为何非要见她不可呢?” “我们曾是旧相识。” 宋酒“哦”了一声,起身时看见门外还站了一个人,和索蒙的装扮一样,裹着大氅,也是络腮胡。不同的是,那个人手里握着武器,看样子不像是汉人所用的。 “索蒙将军和我二娘是旧相识,但是二娘如今神志不清,恐怕认不出你。”宋酒挑眉含笑,看他怎么接。 索蒙被逼无奈,一咬牙一闭眼,道:“我与她曾是要好的人,她一见到我一定能想起来的!” “啊!终于承认了?”宋酒笑着围着索蒙转了两圈,道:“可是,二娘已经成家了,眼下孩子都有了。你想,一个嫁作他人妇的女人,如何能记得起从前的情人呢?” 索蒙长得不算黑,乍一听宋酒的话,吓得脸刷白,魁梧的身子险些就站不住了。 妤娘赶紧在身后扶住他,用乞求的目光看向宋酒。“九娘子,还请不要为难索将军。将军为了找夫人,已经疲惫不已。” 第一百七十四章 :公主 倒是个痴情的人儿! 宋酒坐回位子,郑重其事的问索蒙:“索蒙将军,我有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要问你,还请你不要顾及,诚实的回答我。如果你的答案令我满意了,那我就让你见二娘。” 索蒙岂会放弃一丝一毫的机会,赶紧点头答应。 “二娘嫁给我二叔叔宋怀珉十几年,生下了我六姐宋环,两人情意如何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三年前我六姐溘然长逝,紧接着二娘也不知所踪,等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是疯疯癫癫、骨瘦如柴。我问你,如果当时你就在永嘉,你会怎么做?” 索蒙的双眼迸射出两道烈火,能够将人烧得灰飞烟灭。他的指关节被捏得咯咯作响,“如果当时我在这里,我定要杀了宋怀珉,为月牙报仇!” “那如今呢?你还想这么做吗?” 索蒙发红的眼睛看着宋酒,一字一句道:“如今我除了想杀了宋怀珉,还想杀了害月牙母女的人!” 宋酒赞许他的勇气和深情,对忍冬吩咐:“去将二娘请出来。” 乌月牙一瘸一拐的出来了,神情怯怯。 索蒙一个激动,当即朝着乌月牙就跪了下去,长长的喊了一声:“公主!” 宋酒惊得站起身。 秋遥、莫愁新、忍冬和月心几人都惊得呆站在原地。 妤娘也跟着索蒙跪了下去,喊道:“公主,将军来看你了!”喊完之后,她又用安定国的话朝乌月牙喊了一句什么,反正只有他们四个安定国的人知道。 令人惊奇的是,一向只会说“救命”的乌月牙竟然用安定国的语言说了句什么,让妤娘和索蒙激动得直落泪。 索蒙和妤娘都站起身,老泪纵横。索蒙的目光在看乌月牙的时候完全没了热情和冷漠的结合体,而是格外的温柔。配着那满脸的络腮胡,竟然有些不协调。 宋清盼扯了扯宋酒的袖子,“娘亲,为什么荼妤婶婶要叫外祖母公主?公主是什么意思?” 索蒙看宋清盼的眼神不对,也许是因为他方才的一声外祖母。 宋酒向宋清盼解释:“公主的意思大概和帝姬是一样的,你还记得云湘姐姐吗?” 宋清盼瞬间就明白了。“那云湘姐姐能叫云湘公主么?” “不能,因为在我们国家,云湘是亲王的女儿,只能称为宗姬。而只有圣上的女儿才能被称为帝姬,也就是他们说的公主。公主也是很多年以前的叫法了,如今不能这么叫了。” 索蒙插话进来:“宋九娘子,他是你的儿子?” 宋酒只回了他一句:“从前是我六姐的,眼下和以后是我的。” 索蒙明白她的意思,就不再追问了。 “二娘方才对你们说了什么?把你们激动成那样?” 妤娘回道:“夫人虽然说不了汉话,但是安定国的话却能说。她方才说的是平身。” “索蒙将军,人也见了,也该离开了。眼下还不是你们相认的时候,有件事日后还要麻烦你。等处理完了,你若想带二娘离开,我不阻拦。” 索蒙得了宋酒的承诺,依依不舍的看了乌月牙一眼,用安定国的话对她说了一句,掉头离开。 从花满楼出来之后,宋酒带着宋清盼去了一趟柳宅。 大年初一,总得去看看柳衾,也让他见见宋清盼。 门房的人去通报,过了很久仍不见出来。宋酒正打算敲门的时候,门开了。 柳衾走了出来。“新年好,大吉大利!” 宋酒立刻回道:“大吉大利!你怎么出来了?” 柳衾回头看了一眼,“家里不大方便,就不请你进去坐了。我们找个好去处坐坐!” 宋酒只好跟着他去了最近的茶楼,因为是大年初一,往来拜年的人挺多,很是热闹。要是到了初二 分卷阅读358 分卷阅读359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59 初三,街上基本上见不到什么人了。 柳衾依旧是泡茶的人,他在泡茶的间隙看了宋清盼一眼。“怎么把他带来了?” 宋酒道:“难道你不想见见你的侄儿?” 柳衾含笑,逗宋清盼:“喊声叔叔来听!” 宋清盼看宋酒的脸色,见她也在笑,只好乖乖的喊了一声:“叔叔过年好!”他的舅舅有好几个,偶尔来一个叔叔也不错! 柳衾的手一抖,手中的杯盖险些掉了。他及时掩饰自己的神色,不自在的说:“原来有亲人的感觉是这样的好,早知道……” 宋酒听见他低低的叹了一声,好奇的问道:“早知道什么?” 柳衾笑了笑,“没什么,给,喝茶。” “乌二娘已经找到了。” 柳衾含笑,看不出多少激动的神色。“找到了就好。” “但有一事,你可能不知道。”宋酒握着茶杯,观察着柳衾的脸色说道:“乌二娘是安定国的公主。” “安定国已经灭国,哪里还有什么公主?”柳衾轻笑,慢悠悠的喝茶。“我记得先皇曾经下旨肃清安定国的皇室之人,不成想还有漏网之鱼。啧啧,一个公主,如果让人知道,不知能换多少赏银。” “你说,小李氏和宋怀珉知不知道乌二娘是安定国公主的事情?” 柳衾噙着笑,眼神扑朔迷离。“不好说,也许知道,但是为了保命一直守口如瓶。和余孽沾染上关系的人,下场都不好。也许不知道,所以才能肆无忌惮的欺负她们母女两个。” 宋清盼在宋酒身边昏昏欲睡,宋酒见状,让他卧在自己的腿上小憩,又将斗篷取来披在他的身上。 柳衾全程都在注视着她的动作,手中的茶水始终没有动过。 宋酒抬头,正好看见柳衾正看着自己发呆。“怎么,想把你侄儿接过去养?” 柳衾回过神,摇头。“这样辛苦的事情,我做不来。你细心,照顾他最合适不过。”柳衾埋头从袖中取了两样东西出来,先递了一样过去。“这个是给阿盼的新年礼物。” 宋酒接过去,一掂,嚯,这个锦囊装的银两可不轻。“柳衾送礼物特俗气,怎么送钱?不送红包?” “红包日后我再送,这些钱是给他做新衣裳的。”柳衾又将手里的另一样东西递过去,“这是给你的新年礼物,礼物不如阿盼的贵重,不要嫌弃才好。” 是个长长的盒子,宋酒打开一看,里边躺着一根银簪。银簪上刻着繁复的花纹,最上边的托上镶嵌着一颗红豆,很鲜艳。 “偶然看见的,觉得很衬你,就买了。不怎么值钱,你若是嫌弃,扔了也行!”柳衾喝着茶,余光偷偷看着宋酒。 宋酒将簪子放回去,然后将木盒子放到袖中。“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虽然你没有千里而来,但情意够了,我收下了!不过,我可没有准备给你的新年礼物。” 柳衾含笑看向宋清盼,“他就是你送给我最好的新年礼物,我无憾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圈套 汲雪楼,宋锦瑶正闲闲坐在窗边,精巧的下巴搁在手背上,眉目含情,极目远眺。 “娘子,婢回来了。”岁燕规规矩矩的站在宋锦瑶身后。 宋锦瑶淡淡嗯了一声,“如何了?” 岁燕犹豫片刻,道:“柳二郎君今日出门了,不过见的人是……九娘子。”岁燕拿眼偷偷看了看宋锦瑶的脸色,见她没有要发脾气的迹象,心中舒坦了些。 “好啊,宋玉姝,你连柳衾也想染指。”锋利的指甲掐入了鲜嫩的肉中,但是宋锦瑶丝毫没有察觉到疼痛,而是眼神厉厉的盯着远处喃喃自语。 岁燕小心翼翼的问道:“娘子,要不咱们今日也去拜访柳二郎君,总不能让九娘子得了先机。” “要我跟在她的身后学样?她够资格么?”宋锦瑶起身,道:“你去准备准备,初三我们去见柳二郎君。” 岁燕一怔,“可是初三不适宜出门……” “你顾及这些做什么?要是人人都在大年初三的时候不出门,那街上的店家还做不做生意了?你少废话,赶紧去准备。”宋锦瑶不耐烦的打发了岁燕,又将比较听话的岁华唤进来。 岁华不如岁燕有胆识,性格胆小,但因为她事事都听宋锦瑶的吩咐,是以私底下宋锦瑶多喜爱她一些。 岁华颔首低眉站在宋锦瑶面前,“娘子有何事吩咐?” 宋锦瑶招招手,岁华很有眼色的凑过去。 “岁华,你等会儿到药铺去买……” 岁华听得耳红脸涨,怯怯问道:“娘子,这东西可不能乱用,万一……” 宋锦瑶小脸一拉,“你只管去买就是,但有人问起,千万不能说是我要的,懂吗?” 岁华一向对宋锦瑶唯命是从,凡是她的命令只有遵从,从不敢违抗。“婢知道的。” 初二,宋锦瑶修书一封,以宋玉姝的名义送到了柳宅。 柳衾回信,答应了。 初三,宋锦瑶赴约。 赴约之地是城中的一处较为隐秘的旅店,虽隐秘,但规模不比其他知名的旅店差。 宋锦瑶特地早了一个时辰赶到旅店,为的就是安排好一切。 旅店的小二小脸相应,躬身问道:“这位娘子,请问此刻是否需要预备膳食?” 岁燕瞧着小二奉承的脸,冷声冷气的道:“眼下不急,我家娘子还有客人要见,你且退下。若是有需要,我再来寻你。” 宋锦瑶忽的开口,“岁燕,你去街上替我买两串糖人来。” 岁燕不懂她怎么在这个时候想吃糖人了,躬身退出门去买。 宋锦瑶将头上的皂罗取下,露出了富贵人家才有的精致的面容。“小二哥,我且问你,你们这里是否只要给钱,就能替客人办事?” 小二脸上的笑容越发深了,“瞧娘子您说的,客人就是我们的天,天说什么,我们就得照办不是?娘子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只是这银两……” “价钱好说,只要事情成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小二的脑袋疯狂的点了起来,笑呵呵的道:“娘子您尽管吩咐,小的赴汤蹈火也要替您把事情办成了!” 宋锦瑶勾勾手,岁华立即从怀中取出一包药粉,递到小二的面前。“这样东西,劳烦小二哥在端酒上来的时候,稍微加一点儿进去。” 小二含笑接过,“这好说,好说!娘子只管放心,交给小的,包管您满意!” 小二兴奋的耸着两肩下去了。 岁燕拿着糖人回来的时候,宋锦瑶将两串糖人赏给了岁燕和岁华两人,并没有要吃的意思。 一个时辰之后,楼梯口想起了小二的说话声,以及一个沉稳的脚步声。 宋锦瑶不慌不忙的将皂罗盖在头上,坐在桌前一动不动。 分卷阅读359 分卷阅读360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60 “这位娘子,您的朋友到了!” 小二推门,柳衾从外面进来。 “柳二郎君别来无恙?”宋锦瑶隔着皂罗羞怯的对柳衾说道。 柳衾见到岁燕和岁华的时候,就知道眼前戴着皂罗的女人不是自己常念想之人。 “不知道这初三的日子,八娘子请我到这里有什么事情要谈?如果是要拜年,似乎这样的日子并不合适。” 宋锦瑶惊异的问:“柳二郎君何以知道我是谁?我记得送去的信上写的是九妹的名字。” 柳衾又叹又笑:“起初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见到八娘子身边的两个婢女,一时就想起来了。那日在勤园中救起八娘子的时候,恍惚间看到了八娘子身边的人。” 藏在皂罗之后的嘴勾唇一笑,看柳衾的眼神越来越温柔。“柳二郎君记性真好,若是放在我几个哥哥身上,定是见不到这样本领的。” 柳衾问:“八娘子请我来,可有要事?若是没有,柳某该告辞了。” 宋锦瑶的身子向上一提,手已经将头上的皂罗取了下来。“柳二郎君就这么急着离开么?上回的救命之恩,锦瑶一直找不到机会报答你,好不容易将柳二郎君邀来,郎君又急着离去。难道是锦瑶哪里做得不对吗?” 柳衾坐了回去,“我救八娘子并没有什么目的,八娘子不必计较这些。” “那你为何要救我?” “因为八娘子是九娘子的姐姐,我与九娘子是朋友,按道理该出手相救的。” 宋锦瑶含着一汪泪,问出了自己最讨厌的问题。“难道不是因为二郎君喜欢九妹,所以爱屋及乌,才肯屈尊救我?” 柳衾的的眼神一闪,立即答道:“八娘子多虑了,你我两家素有交情,我救你是应该的。” 宋锦瑶已经知道了柳衾的心意,藏在桌下的双手一下一下的攥紧,两眼定定的看着柳衾,突然笑了。“柳二郎君既然对九妹无心,那就是我唐突了。为了报答之前的救命之恩,同时也为了表达锦瑶的歉意,还请柳二郎君在这里用过饭再走。” 小二很会挑时辰,宋锦瑶的话音刚落,他就端着酒水上来了。与他来的还有一个小二,那个小二是负责端饭菜的,而他手里端着的正是宋锦瑶要的酒水。 小二笑着斟了一杯酒,放到柳衾的桌前。“这杯是这位郎君的。” “这是娘子您的!”小二这么说,无意是告诉宋锦瑶事情已经办妥了,剩下的事情就全靠她了。 宋锦瑶使了眼色,岁燕和岁华与小二一道出去了。 宋锦瑶举杯,“柳二郎君,这杯酒是为了答谢你的救命之恩,还请不要推却。” 柳衾仰头一杯饮尽。 第一百七十六章 :出错 旅店的厨房,方才送酒水上去的小二突然抱头惨叫了一声,引得正在忙碌的师傅纷纷侧目。 “你脑子搭劳了?在那儿哇啦哇啦什么?” 小二连连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小二苦着一张脸从厨房出来,带着怜悯的眼神朝楼上看去。 完了,他方才好像给错人了。天地神灵啊,那位娘子拿的酒杯,貌似是加了药的。 …… 柳衾看着扑倒在桌上的宋锦瑶,面无神情。 宋锦瑶只是暂时昏迷了而已,不消片刻她便睁开了眼,只是四肢都使不上力气,脑袋昏昏沉沉的。 “柳二郎君,你还没走?”宋锦瑶欣喜问道。 柳衾前去扶她,哪知他的手一接触到宋锦瑶,宋锦瑶便顺势倒在了他的怀中。 “柳衾……柳衾……”宋锦瑶攀附在柳衾的手臂上,脸蛋一直在他的怀中蹭来蹭去。“柳衾,为什么你要喜欢宋玉姝那个小贱人?我难道不好么?” 柳衾只是扶着她的两臂,尽量将她往外推。 宋锦瑶不甘心,凭什么自己的救命恩人要对自己的妹妹倾心?谁都可以,唯独宋玉姝不行!“柳衾,宋玉姝不会喜欢你的,你不如喜欢我,只有我对你好,只有我心心念念你。” “八娘子,你醉了!” 宋锦瑶扬手一挥,“我没醉!我告诉你,柳衾,你的酒里被我下了药,今晚你哪儿都别想去!”宋锦瑶忽怒忽喜,攀着柳衾的脖子,道:“柳衾,你和你大哥长得一点都不像……也亏在你们长得不像,我才能遇见你……” 柳衾捏着宋锦瑶的手越来越重,问道:“八娘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见过我大哥?” “呵呵呵……何止见过?他和宋环的好事还是我牵线搭桥的,如今宋玉姝那个小贱人能养着一个乖巧的儿子,还是我的功劳!”宋锦瑶仰着头对柳衾笑,“柳衾,我不喜你大哥。他就是一个百无一用的书生,倒是你,风度翩翩,又会做生意……” 柳衾挑眉,咬牙切齿的问:“我大哥是无用的书生?八娘子当真是这么以为的?” 药效越来越大,宋锦瑶的脑袋已经烧得糊涂了,开始胡言乱语。“柳衾,你不知道,宋环的儿子其实本来不会有的,是因为我,是因为我帮了他们一把,他们才会哈哈哈……” 柳衾见她笑,自己也笑。“八娘子,你千算万算,恐怕想不到今日来赴约,我早已料到了你的目的。” 宋锦瑶此时已经神志模糊了,拉着柳衾就往床那边走。 柳衾毫不怜惜的将她丢在床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不断扭动的身躯,冷笑:“宋锦瑶,我大哥的死也有你的责任,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早早的下去见他的。”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干吞入腹。 “咳咳咳……”因为没有服水的缘故,柳衾剧烈的咳嗽了一阵。等展开衣袖的时候,一滩血迹印在袖口。 柳衾只是惨笑一下,慢慢褪去了衣衫。 帷帐落下,灯灭。 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翌日,惨白的光亮照进旅店的客房中时,宋锦瑶疲惫的睁开眼。 身边早已没了那人。 门口有两个人影在晃动,不用猜也知道是岁燕和岁华。 宋锦瑶费力的推开锦被,露出了泛着青紫印痕的藕臂。 锦被再往下滑,只看见斑斑点点的血印子惨烈的印在惨白的垫絮上。 宋锦瑶盯着数不清的斑点看了许久,嘴角慢慢的上扬。 门外的岁燕和岁华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一同默不作声。八娘子行事一向令人费解,她们身为下人,不该说也不敢说。 等到宋锦瑶唤她们进去的时候,她们都是胆战心惊的,唯恐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惹恼了宋锦瑶。 宋锦瑶劈头盖脸的就问岁华:“岁华,柳衾是什么时候走的?” 岁华道:“天明时分走的。” 其实柳衾是在四更天的时候走的,但是岁华怕说了实话让她不高兴,只好撒了谎。 分卷阅读360 分卷阅读361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61 宋锦瑶听了果然心情大好,又问:“他离开的时候神情如何?” 岁华推了推岁燕,让她说。 岁燕道:“柳二郎君离开的时候步伐有些虚,好像一阵风就能将他吹走似的。婢觉得柳二郎君许是昨夜劳累过度了……才致使今晨离开的时候,面色有些发白,形容有些消瘦。” 宋锦瑶点头,含羞道:“他累也是正常的。” 她一动,岁燕和岁华赶紧上来伺候她穿衣。当触及她浑身的青紫时,免不得一阵发汗。 岁燕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娘子回家之后可千万别让夫人瞧见这些印记,要是夫人气急,一定会告诉老爷。老爷发起怒来,可是谁都劝不住的。而且娘子也知道老爷多疼爱您一些,到时候心已寒,不知要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举动来。” 宋锦瑶心情好,要是放在平日里,一定会板着脸教训岁燕一顿。她嘴角噙着笑,“放心,娘不会发现的。” 离开旅店的时候,宋锦瑶还多赏赐了小二一锭银子,吓得小二哆哆嗦嗦的连路都走不稳。 月心将宋锦瑶彻夜未归的消息禀报给宋酒的时候,宋酒没多想。 “小李氏现下一心都在二叔身上,哪有心思去管她?让她闹腾吧,我若是管了,还会惹闲话。”宋酒剥着橘子,看了看外头,问道:“他们走了?” 月心摇头,“还在呢,索蒙将军对乌二娘真是情深,这回来还带了好些珍贵的药材。” 自从初一从花满楼回来之后,索蒙将军每日都要来看上乌月牙一回,完全将勤园当成了自己的家。 宋酒也懒得管他,只要他不到处招摇,随他怎么看乌月牙都行。 月心站在一边,手中也在剥橘子。“娘子,若是乌二娘想起从前的事情,要将小郎君带走,您会同意吗?” “我只答应索蒙将军让他带走乌月牙,可没答应送他一个外来的外孙。再说了,阿盼于他就是个拖油瓶,他心里能愿意?宋环是乌月牙亲生的女儿,也不见他有几分关心,何况是阿盼?” 月心了然点头,但又想到一个问题。“那王郎君呢?小郎君也不是您的亲生子,万一以后王家不同意让小郎君跟过去,该如何?” 宋酒嚼了一瓣橘子,道:“若他们不愿意,我便带着阿盼回临安去。阿盼虽不是我亲生的,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相处这么久,总会有感情的。再者,我养活自己和阿盼并不困难,何须担心?” 月心嘴唇嚅动,话到嘴边时见她如此,便不想再添烦忧。 第一百七十七章 :败露 十三,夜。宋琳姿于勤园外夜会柳卜玉,被杜氏撞见。 宋琳姿、柳卜玉大惊,落荒而逃。 十四清晨,杜氏将此事告知老太太。老太太大怒,不由分说就派人去将宋琳姿抓来,跪于静得堂大院之中。 时天正飘雪,寒风萧瑟,宋琳姿长跪院中,眉发尽白。 老太太端坐罗汉床之上,两颊逐渐松弛的皮肤下垂,嘴唇紧紧地抿着,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宋淮臣和大李氏冒着风雪赶来时,宋琳姿几乎成了一个雪人。 大李氏撕心裂肺的一口一个“我的儿”,两手已经解下了斗篷披在宋琳姿的身上。宋淮臣见她这样,料想她是不会跟着自己一道进去见老太太,只好自己一个人进去。 “老太太,三老爷到了。” 老太太的眼皮动了动,身子却纹丝不动。 宋淮臣噗通跪下,如鲠在喉。“母亲到底为何要这样责罚琳姿?琳姿尚小,若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请母亲示下。子不教皆父之过,请母亲示下!” 老太太拖着苍老的声音说道:“老三呐,琳姿这孩子在走小六的老路啊!” 宋淮臣神魂俱震,声音一声高过一声。“不可能,琳姿怎么可能会这么做?不可能的,一定是母亲弄错了。母亲,琳姿素来乖巧聪慧,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何况还有前车之鉴。” “可是事实就摆在那里,昨夜姓杜的女人亲眼瞧见的。” “母亲难道宁可相信一个外来人的话,也不愿相信琳姿是被冤枉的?”宋淮臣红眼问道。 老太太揉了揉眉心,“要真是姓杜的女人瞎说,我也不至于如此气愤。你且去问问你外边儿的好女儿,看她承不承认?” 宋淮臣犹豫片刻,撩起袍角起身出去了。 白茫茫大地,银装素裹。大李氏那件大红的斗篷披在宋琳姿的身上是如此的显眼,好似白雪中绽放的一株傲骨红梅。 宋淮臣脚步沉重,细雪在脚下被碾出咯吱咯吱的细碎响声。宋淮臣捏着拳头,问道:“琳姿,你是否同什么人做了不检点的事情?” “老爷,你在说什么啊?”大李氏搂着体温渐渐冷下去的宋琳姿,不可置信的问道。她绝对不会相信自己的女儿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宋琳姿艰难的张口,一股热气从唇间喷涌而出,哈成了一道白雾。“父亲既已知晓,何必再问?”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在冰天雪地中炸响。 “糊涂啊!”宋淮臣的老眼瞪得目眦欲裂,打宋琳姿耳光的手不住的颤抖。“难道宋环的事情还不够让你长记性吗?你为何偏偏要……” 大李氏呆愣了许久,才缓过神来,哆嗦问道:“琳姿,你告诉娘,你爹说的都不是真的!你告诉娘啊!” 宋琳姿在雪地里跪了许久,四肢已经麻木了,好在两片嘴唇还能活动。“娘,爹说的是真的。” “你说,那个人是谁!我现在就去办了他,趁你们现在还没做什么,一切都还来得及!”宋淮臣叱问。 宋琳姿想要仰头,奈何脖子已经冻僵了,只好平视前方,道:“爹不用这么费心,等女儿在这冰天雪地了冻死了,柳郎自会下来陪伴女儿。” “琳姿啊,你怎么这么傻?世间男人的话,有几句能信的?那些接近你的人,哪个不是为了宋家的家产?你怎么就不开窍呢?”大李氏又气又怜。 宋淮臣知道宋琳姿不会将那个男人供出来,朝院外吼道:“一砚、一墨,赶紧给我进来!” 一砚一墨是宋琳姿身边的婢女,平日都伺候在她身边没有什么事情她们是不知道的。 一砚、一墨急匆匆跑进来,跪在宋琳姿的身边,“老爷有何事吩咐?” “我问你们,琳姿平时都和什么人接触?尤其是和哪家的男子接触?”宋淮臣虽然平时在县学教书,但发起怒来也不简单。一砚和一墨当初是宋淮臣亲自挑选送给宋琳姿的婢女,对宋淮臣一直都是毕恭毕敬的。 “你们二人胆敢有半句谎言,我定不轻饶!”宋淮臣这一喝,将一砚和一墨吓在当场。 一砚不忍宋琳姿一直跪在这么冰冷的地方,要是一直这么跪着,日后一 分卷阅读361 分卷阅读362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62 定会落下病根的。“回老爷的话,与娘子相好的人,是县学里的柳郎君。” 宋淮臣拧眉,“哪个柳郎君?” 一砚扭动瞥了宋琳姿一眼,咬牙道:“是柳卜玉。” “柳卜玉!那个家徒四壁的人?”宋淮臣难以置信的看向宋琳姿,“琳姿,你脑子糊涂了不成?柳卜玉是什么家境,你又是什么身世?门不当户不对,这本就是一桩混账姻缘!” “爹身为县学长,难道也在乎这些?” 宋淮臣蹲下身,恨铁不成钢道:“爹是县学长不错,为人师长,是该一视同仁。但此事,首先我是你爹,不是你的夫子!为人父母,难道要为父眼睁睁看着你深陷迷途而不知返吗?” 宋琳姿闭上双眼,不忍去看他的眼睛。 屋内,宋淮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混了进来。 老太太嫌恶的看了他一眼,问:“你不在蒹葭居里待在,跑到我这里来作甚?” 宋淮臣上前去替老太太已空的茶杯倒上热茶,讨好道:“母亲,我听说琳姿和柳家的那位有不清不楚的事情……” 老太太冷光一扫,“听姓杜的女人说的?哼,她嘴巴倒是挺大的,拿到哪里都敢说!” 宋淮臣讪讪道:“母亲先不管儿子是从哪里听到的,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要处理好小四这件事情么?” 老太太抬眼问道:“你管三房的事情作什么?三房的事情老三和瑞娇自会处理,你就别操这份心了。” 瑞娇是大李氏的名字,先前老太太总想不起,竟是在这个关口记起来了。 宋淮宥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见老太太不待见自己,仍是一个劲的往上贴脸。“母亲,如果此事交给三弟和三弟妹他们处理,不怕出现四房以前的状况吗?” 老太太这次无话能够反驳了。 “那你说怎么办?” 宋淮宥凑上去,低声道:“不如母亲将此事交给我,儿子一定会办得比上次好,而且保证不会让小四落得和小六一样的结局。” “你有几成把握?”老太太动心了。 宋环的事情,宋淮宥以前处理得虽然不是十分完美,到底还是保住了宋家的声誉。这次老太太也没有更好的人选,宋淮宥买遂自荐,她只好选他。 宋淮臣比了个数字,“八成。” 第一百七十八章 :围禁 十五,天仍降大雪。本是元宵佳节,勤园中虽然装设得十分喜庆,但人人的脸上见不到一丝喜色。 宋琳姿被禁于海棠斋的闺房中,里三层外三层站满了人,将整座院子围得密不透风。 不巧的是,十四那天宋琳姿在雪地里跪了一日,夜里就发起了烧,整个人开始说胡话。直到眼下,她还是昏迷不醒的躺在床上。 那厢,宋淮宥冒着漫天的大雪,一路跑到老太太的静得堂。待拍散了身上的白雪,宋淮宥才进门。 老太太听见响动,已经端着身子等他了。“怎么样了?” 宋淮宥一拍手,笑了。“事儿都搞定了!” 老太太当即就松了一口气,“太好了,总算是保住琳姿这丫头的命了。” 宋淮宥在心中道,你想保住的不过是宋家的名誉而已。 “老太太,三老爷来了。”遇夏在帘外道。 宋淮臣进来,肩上已经湿了一大片。“母亲匆忙唤儿子来,有要紧事?” 老太太点头,沉声道:“柳卜玉的事情,已经办妥了。你去跟琳姿说说,让她死了这条心。宋家的女儿,将来都是要嫁到帝京做贵夫人的,不能埋没在永嘉这片小地方上。柳卜玉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天下的男儿多得是。等开了春,到帝京去,她想要什么样的任她挑选!” 宋淮臣不确定的问了一句:“柳卜玉死了?怎么这么突然?” 老太太看了一眼宋淮宥,宋淮臣立刻就明白了。“二哥可真会挑时机。” 宋淮宥笑笑:“二哥这是在为三弟你排忧解难,三弟还不领情了?” 宋淮臣不搭理他,对这老太太拱手道:“儿子先回去看看琳姿的情况,就不陪母亲您了。” 老太太也担心宋琳姿的情况,至于属于哪种关心就不得而知了。“也好,让瑞娇多劝劝她。” 浮翠居 整整一夜,大雪裹了一簇青竹,清晨时分,雪势渐小,正好扑簌簌的往下落。 宋清盼在院中玩雪,宋酒则陪着乌氏站在檐下观看。 月心穿过月门进来,身后留下了一串脚印。 “娘子,三房那边出了点事情。” 宋酒命忍冬将乌月牙扶回屋里,才问道:“何事?” “四娘子昨日在老太太院里跪了一整天,夜里就发了高烧,眼下正烧得糊涂。方才婢在回来的路上看见三老爷面带苦涩,从静得堂出来。” “昨日发生的事情,为何昨日不来找我?四姐是因为什么事情被祖母罚跪?” 月心晓得她在生气,道:“昨日老太太那边消息把得严,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们这里是不知道的。四娘子生病的事情,还是今早婢在大厨房那边听见的。负责老太太膳食的几位媪说,四娘子因为和外边的男人不清不楚,被杜二娘瞧见了,告到了老太太那里……” “杜氏?”宋酒哼道,“这个杜氏是存了心要害四姐不成?这种事情私底下和大李氏说一声,让大李氏防着点就好。何必要闹到老太太那里去,弄得两边都不舒坦!” 月心低头不语,杜氏心里存了什么样的心思,明眼人都知道。 “你去取我的斗篷来,我们去一趟海棠斋,看看四姐的状况如何?” 宋酒眼下最担心的就是宋琳姿,上回见她和柳卜玉一起,自己没有阻拦。本以为他们待在一起久了就会腻,谁料想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海棠斋里里外外都站满了人,声势浩大如此,足以见得老太太对此事有多关注。 宋酒进门的时候,屋里只有大李氏一人坐在宋琳姿的床边。 听见脚步声,大李氏转过身来。“原来是玉姝啊,天儿下着雪,你怎么来了?” 宋酒的目光飞快的扫过大李氏通红的眼眶,上前握着大李氏的手,道:“大婶婶要保重身体,眼下四姐正病着,要是您也病了,还有谁会管四姐?” 大李氏点头,揪着衣襟道:“我知道,只是琳姿一直昏迷不醒,我这心里实在是难受。” “大婶婶先到一旁歇一歇,我来照顾四姐。” 月心会意,上前扶了大李氏到一旁歇息。 宋琳姿尚未清醒,但嘴里一直在喊着柳卜玉的名字。 宋酒轻叹一声,宋琳姿用情太深,怕是走不出来了。恍惚间,她还记得宋琳姿在县学里说的话,说到时候被发现了,他们一定会坦然接受。 结果,一个卧榻不起,一个不知音讯。 分卷阅读362 分卷阅读363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63 说起来,柳卜玉也忒不是个男人。当日极言他对宋琳姿的情深,结果眼下连他的身影也没瞧见。 “四姐,你说你这是何必呢?既然知道会有今日的结果,为何还要执意如此?柳卜玉与你相差太多,根本不适合你啊。这事且不说祖母不同意,就连我当日也是反对的。可你呢,既然拿得起就该放得下。” “六姐的下场如何,你应该也知道。只是你比她幸运,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宋酒握着宋琳姿的手,轻声劝道:“宋琳姿,醒过来吧。日子还长,从前的事情就当是黄粱一梦,从今往后,找一个门当户对真心爱你的人共度余生。错误犯一次就足够了,万不可再来一次。” 宋琳姿的指头微微动了一下。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声“老爷”,看守院子的人都是宋淮臣派来的,见到宋淮臣自然要打招呼。 宋淮臣一路点头答应过来,到阶下时突然停住了。他仰头看了看宋琳姿的房门,匾额上是宋琳姿的字迹,写着“琳琅”二字。 宋淮臣莫名热泪盈眶,埋下头擦了擦眼。再抬头,眼中一片肃然。 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前,正在犹豫之际,一墨掀开了帘子。“老爷?” 床上的宋琳姿突然惊坐起,眼睛睁得如铜铃。“卜玉!” 她的手虚空捞了一把,醒神一看,身边只有宋酒。眼前的人不是柳卜玉,而是婢女一砚。 见她醒来,最高兴就是一砚了。一砚忙喊道:“夫人,娘子醒了!娘子醒了!” 此时,宋淮臣以及进来。 宋琳姿一脸希冀的看着宋淮臣的脚步,“爹,柳郎来了对吗?” 她方才在梦中见到柳卜玉了,仍是最初在县学见到的模样,冠带飘飘,书生意气。 宋淮臣并未走上前来,只是远远的站着,不带感情的说道:“柳卜玉已经死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求情 柳卜玉死了! 宋琳姿难以相信。 宋酒不敢置信。 才一两日的功夫,柳卜玉竟然死了?难道柳卜玉是什么病秧子不成,轻轻一吓就能一命呜呼? 宋琳姿扶着床沿,哑着嗓子问宋淮臣:“爹,你是骗我的对不对?卜玉怎么可能会死?我们前日才见过的,怎么会?” 宋琳姿往前扑过去,宋酒和一砚只是一瞬间没留意,她就从床上摔了下来。 宋淮臣想要去扶,最后还是忍住了。“这是柳卜玉的遗物,你看了之后自然就会相信。”宋淮臣将东西丢在桌上,转身离去。 宋琳姿被一砚扶到床上,又要去拿那东西。 宋酒唯恐她又摔下来,赶紧说道:“四姐莫急,我替你拿过来。” 宋淮臣留下来的是一个绣着香草的锦囊,针脚细密,只有心细之人才能做出这样细腻的东西。 宋琳姿急不可耐的抢过去,一见到锦囊顿时埋头大哭。“卜玉……卜玉死了……他死了……” 宋酒劝道:“四姐,死者已矣,你刚醒,别又倒下了。” 宋琳姿抓着她的手,又哭又笑:“九妹,你知道吗?这锦囊是我送给他的,他答应过我,除非死,否则锦囊绝不离身。呵呵呵,他怎么能抛下我一个人呢?” 一砚心头一跳,“娘子,你千万不能想不开啊。也许这是老爷他们使的计,为的就是让你忘了柳郎君。” 宋酒点头,“一砚说得有道理,四姐还是先将身子养好,亲自去看他一眼,就知道大叔叔他们有没有骗你。” 宋琳姿摇头,道:“这锦囊已经落入他们手中,卜玉怎么可能还活着?九妹。九妹!我求求你,你去向祖母求求情,让我去见他最后一面吧!九妹……” 宋琳姿死死的拉着宋酒的手,面上全是泪水。 “四姐,你这又是何苦?你昨日在雪地了跪了整整一日,身子还未痊愈,如今又想出去,祖母绝对不会允许的!” “我不管,我管不了那么多。我若是见不到他最后一面,我心有不甘!” 大李氏匆匆赶来,就见宋琳姿失魂落魄的坐在床上。“琳姿啊,你听娘说,柳卜玉绝非你的良人,如今他走了也好。你趁早忘了他,日后到了帝京,再寻一个比他好上千万倍的。” 宋琳姿扯着大李氏的衣角,“娘,连你也这么狠心!他不是别人啊,她是女儿心爱之人!” “心爱之人,不一定就是长相厮守之人。日后白头到老,难道你要守着一座家徒四壁的房子,和一个垂垂老矣的无用书生过日子?”大李氏搂着宋琳姿,道:“琳姿,娘和你爹都是为了你好。你是家中的才女,和那样的人在一起,不该是你的结局。娘只有你一个女儿,日后可全指望着你啊!” 宋琳姿这个时候哪里听得进去这些话,仍执着的道:“娘,你去求求祖母,让我出去见他最后一面好不好?” 大李氏心一狠,“没得商量,你好好在房中养病。等家中的事情处理好了,我们就去帝京!” 大李氏含泪离开了。 宋琳姿激动过度,晕倒在床上。 一砚和一墨又是一阵惊呼和忙碌。 宋酒从房里出来的时候,雪势更大了,似乎要下个没完没了。 月心在后边问道:“娘子,我们是要回浮翠居吗?” 宋酒回头看了一眼宋琳姿的屋子,道:“去静得堂。” 老太太似乎料到了会有人来替宋琳姿求情,将房门紧闭,任何人都不见。 宋酒吃了个闭门羹,却没有要退缩的意思。 “祖母,请您放四姐去见柳卜玉最后一面!” 宋酒站在风雪中,对着老太太的屋子大喊。 “祖母,请您放四姐去见柳卜玉最后一面!” 屋里没有人答应。 “祖母,请您放四姐去见柳卜玉最后一面!” …… 如此重复了一遍又一遍,老太太仍没有心软。 宋酒在静得堂的院中跪下了。 月心急忙劝道:“娘子,天冷,你这是做什么呀?昨日四娘子跪了一日就病倒了,难道你也要……” 宋酒紧紧的盯着老太太的房门,一声声唤道:“祖母,请您让四姐去见柳卜玉最后一面!” 于媪打开房门出来了,站在檐下心疼的说道:“九娘子这是何苦呢?老太太这里无论如何也不能通融的,您还是回去吧。天儿冷,仔细生了病。” “于媪,劳烦您去给祖母传个话,就让四姐见柳卜玉最后一面吧!” 于媪摇头,抱着两手道:“四娘子本就有错,老太太只是罚她在房中悔过,已经是极大的宽容了。九娘子若是执意如此,惹得老太太不高兴了,兴许四娘子会被关到祠堂去。祠堂那儿地方简陋,以四娘子的身子怕是受不住。” “难道祖母就忍心看着四姐死在房里吗?祖母 分卷阅读363 分卷阅读364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64 自以为不让四姐去看柳卜玉最后一眼,是为了四姐好。岂知道,四姐若是看不到柳卜玉,一样会死!” 遇夏突然打起帘子出来,在于媪身边说了几句话。 于媪叹了一口气,对宋酒道:“九娘子,老太太请您进来说话。” 月心赶紧将宋酒扶起来。 老太太正卧在罗汉床上,面朝里背朝外,显然不想看到任何人。 宋酒在她身后跪下,轻声唤道:“祖母。” 老太太苍老的声音从前面传来:“眼下怎么不喊了?我听你方才在外面喊得十分起劲呢!” 宋酒颔首低眉,“玉姝知错了。” “阿姝啊,这样的事情已经是第二次了,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呢?当年宋环被我关起来,也是你来求情。如今琳姿被关,又是你来。你这样,不是伤祖母的心么?” 宋酒一愣,原来这样的事情,宋玉姝从前也做过。 “祖母,玉姝之所以这样做,完全是因为四姐的情况和六姐不同。如今柳卜玉已死,四姐仍是清白之躯,您让她去见一见柳卜玉的尸首也无妨。兴许四姐见了,能够回心转意也说不定。” 老太太抬起搭在腿上的手,道:“这样的事情我经历了两次,宋环没有改,琳姿自然也不会。她们两个虽然不是亲生的姐妹,但做法还真是如出一辙。” “你也别再替琳姿求情了,从前就是因为我答应了你,结果宋环就铁了心要将宋清盼生下来。最后还不是死了?这次我就是要晾一晾琳姿,好让她反省反省。这个家的重担,最终还是要指望你们这几个女儿家撑起来啊!” 第一百八十章 :撞墙 老太太似乎是铁了心不让宋琳姿去见柳卜玉最后一面,无论宋酒如何求情,她都没答应。 宋酒见求情不得,只好先回浮翠居,然后再想办法。 黄昏时分,海棠斋那边突然传来消息:宋琳姿见看柳卜玉最后一面无望,心灰意冷之下撞墙,殁了。 浮翠居的烛火燃了一夜。 十六,宋家上下开始料理宋琳姿的后事。举园皆白,食素三日。 二十三日,宋琳姿的尸体下葬。 大李氏李瑞娇几度晕厥,宋淮臣一连几日都是面如菜色。 老太太伤心过度,在床上躺了三日。 “有情人终成不了眷属,到了还是要到阴司去结成一对儿。” 宋酒情绪低沉,宋琳姿的事情给她的打击不小。原本宋琳姿可以不用死的,如果她当时劝住了老太太,那么宋琳姿有可能会活下来。 忍冬替她拢好斗篷,安慰道:“娘子,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你千万别揽在自己身上。就算当日劝住了老太太,让四娘子去见了柳郎君最后一面,四娘子最后也会跟着去的。” 月心也道:“那日瞧四娘子的深情,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恐怕四娘子在听到柳郎君死的时候,便没了活下去的念想。让娘子去求老太太,不过是为了支开我们。” “柳卜玉的墓在哪里,我替四姐去看一眼。” 忍冬和月心相视一眼,“娘子,天这样冷,还是过些日子再去吧。” “过几日还有其他的安排,今日就去见一见吧,我怕以后就没机会去看了。” 忍冬和月心一听,猜到了宋酒之后将会做什么,就不阻拦了。 两人先去打听了一下柳卜玉的住处,吩咐车夫驾车。 宋酒在等待的时候,恍惚间见到一个和柳卜玉长得极像的人站在远处。 那人似乎发现了她在看他,急忙转过身离去。 宋酒那里肯让他走,快步追了上去。 那人似乎没料到宋酒会跟上来,在宋酒抓住他的那一瞬间惊叫了一声。 宋酒将他扯过来一看,两眼瞬间睁大了。 “柳卜玉,你不是死了么?” 忍冬和月心追上来,看见柳卜玉以为是在大白天见鬼了。 宋酒松手,冷眼看他。“看来大叔叔说你已经死了,是假的?” 柳卜玉目光闪躲,嗫嚅道:“谁说我死了?” “哼,这是可笑!四姐为了你命丧黄泉,而你却活的好好的!”宋酒讽刺道。 柳卜玉道:“我不知道她会死!当时宋家的二老爷找到我,说只要我放弃琳姿,就能饶我一条性命。我家中还有母亲要奉养,不能……” 宋酒冷笑着看他说下去,心中一片冰凉。 宋琳姿看错了人,信错了人。 “柳卜玉,你还是不是男人!你知道四姐死之前求我什么吗?她求我去跟祖母求求情,让她去见你最后一面!她宋琳姿是什么人?是家里公认的才女,她从小就是被人仰望的,却为了你,毅然决然的撞墙而死!” 宋酒一把推过去,质问道:“那个时候你在哪里?你可曾想过来看她一眼?她在冰天雪地里长跪不起的时候,你在做些什么?你读了这么多圣贤书,上养父母你是做到了。可是你却愧对了宋琳姿!什么狗屁忠孝仁义,你身上除了有孝,还有什么?” 柳卜玉还不了嘴,只得步步后退。 他越是如此,宋酒就越瞧不起他,认为是他高攀了宋琳姿。 “你还记得当日在县学里说的话吗?你亲口说的,为了四姐,你可以殉情!呵,可你如今在做什么?苟且偷生!你不是想活么?好,我让你活着,让你生不如死的活着!” “我告诉你,四姐到死也没有忘记你,自然到了阴司也会念想着你!” 柳卜玉吓得面色惨白,浑身哆嗦躲在墙角。 “宋淮宥都给了你什么好处,才让你把那个锦囊交出去的?你又是用那只手接受他的恩惠的?” 柳卜玉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左手。 宋酒勾唇一笑。“从今往后,你就牢牢记住宋琳姿这三个字!” 一道银光闪过。 柳卜玉的左手落地,鲜红的血液四处喷溅,有的甚至溅到了宋酒的衣衫上。 “啊!”柳卜玉又惊又怕,空出来的右手不知所措,不敢去握已经断掉的左手。 忍冬和月心没有料到宋酒会如此做,皆咬牙站在身后。 宋酒提着手中的匕首,走上前去对柳卜玉道:“柳卜玉,你该感谢我还是宋家的人。不然,我就算被抓进大牢也会要了你的命!这是你欠宋琳姿的,余生你就慢慢偿还吧!” 柳卜玉痛红了双眼,咬牙切齿的骂道:“宋玉姝,你这个魔鬼!宋琳姿死了,干我何事?当初是她不知廉耻的巴结我,我才肯和她亲近。” “你最好立刻闭嘴,否则我将你的舌头也割了!”宋酒晃了晃手中的匕首,朝刀刃吹了一口气,只听见嗡嗡的响声。“我手中的匕首有多快,你方才也感受到了。我告诉你,我是个生意人,生意人不是没有做过杀人越货的买卖!” 柳卜玉的脸色 分卷阅读364 分卷阅读365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65 更白了,虽然更多的原因是因为失血过多。 宋酒失望的看了柳卜玉最后一眼,吩咐身后两个吓呆的婢女:“忍冬,月心,回家!” 柳卜玉面部狰狞的看着地上的那只原本属于自己的手,忍痛弯下腰去捡起来。随后又扯了外衫将受伤的左手包裹起来,一颠一颠的走了。 宋琳姿的死,因为柳卜玉的断手而落下帷幕。 只是可怜了宋淮臣和大李氏两人。宋淮臣和大李氏已是中年,膝下只有宋琳姿一个女儿,如今连女儿也没了,两人伤心之深可以想象。 宋酒认为宋琳姿的死,她是有一定的责任的,尤其是知道柳卜玉是那样的伪君子之后。为了弥补从前的过失,宋酒每日都会去陪着大李氏,以防她一时想不开也跟着宋琳姿而去。 宋淮臣还好些,伤痛了几日便恢复如常,只是头上多了许多白发。 三房正值伤心之秋,二房却迎来了春天。宋淮宥和杜氏近日颇多动作,三天两头就往老太太房里送东西,献殷勤。 忍冬道宋酒面前念叨的时候,宋酒只笑笑就过去了。 眼下他们动作弄得越大,将来也许跌得越惨。宋酒这是在用欲擒故纵的招数在吊着他们,因为老太太那边无论如何也不会再高看二房,所以他们做再多的事情,也绝对不会重新获得老太太的喜爱。 第一百八十一章 :摊牌 立春,候东风解冻,蜇虫始振,鱼陟负冰。 天气回暖,浮翠居的前的草芽有了点点绿意。 花满楼寄来一封书信,上道:今日宜起事,迟恐遭变数。 信是秋遥写的,一月时秋遥辞了老太太,回花满楼去了。 宋酒将信纸折叠,燃了烛火,将纸烧成灰烬。 吩咐了月心留在浮翠居看顾宋清盼,宋酒带着忍冬和乌月牙往静得堂去。 等宋酒到了静得堂,忍冬便去各房请人。今日要唱一出大戏,少了其他人怎么能成? 前来打起帘子的人是遇夏,她惊讶的道:“九娘子今日怎么到这儿来了?不去瞧三夫人了?” 宋酒回笑道:“大婶婶已经缓过劲来,不需要我时常在边上照顾了。倒是这些日子忙着大婶婶的事情,极少来这儿看看祖母。” 遇夏将她应进去,边走边道:“老太太今日还念叨着您了,可巧您就来了!” 宋酒跟在后边道:“真是巧!” 老太太正坐在罗汉床上,杜氏就坐在一边。见她来了,杜氏先站了起来,“这位是谁呢?有一阵子没见了!” 宋酒恍若没看见她,只向老太太行礼。“祖母安好?” 老太太含笑抬手,“来来来,让祖母看看你瘦了没有?” “好吃好喝都有,怎么会瘦呢?”宋酒瞥了一眼杜氏,见她一脸悻悻的站在原地。 老太太摆着脸,瞪了一眼杜氏,道:“杵在那儿作甚,找个地方自己坐!” 说罢,老太太又问宋酒今日都吃了些什么。 宋酒简略的说了些。 经过宋琳姿一事之后,老太太越发看重家里仅剩的三个孙女儿了。将来宋家要谋大业,还需要几个孙女从中斡旋,要是这个时候出了什么岔子可不好。 杜氏被冷落在一边,见插不进话,心里痒痒,故意跳开话题问道:“小九最近怎么不去县学了?我听老爷说,县学的夫子已经开始讲学了,而且你二叔叔近日也到县学去了。” 宋酒收了笑脸,撇嘴道:“杜二娘这不是存心膈应我和祖母么?家里上上上下都知道当初我去县学念书,是四姐提议的。如今我不去县学念书,就是为了不让祖母想起这件事。哪知杜二娘忒没有眼力价,硬是要提起此事,这不是存了心要伤祖母的心么?” 杜氏脸一僵,眼睛不自觉的去看老太太的脸色。 老太太本来觉得没有什么要紧的,但经宋酒这么一说,她便觉得杜氏这是别有用心了。宋琳姿的事情是杜氏来检举的,今日提起的人又是她,很难让人相信她心里没有别的心思。 老太太耷拉下脸,“不会说话就回去养养花,别成天往这里跑。我这里婢女什么的都不缺,不需要下人。” 老太太这是在半暗半明的说杜氏是个下人,杜氏自然听得出来,但又不好立刻就走,犹犹豫豫的,活像个受了气的媳妇儿。 说话间,几房的人陆陆续续的到了。 先到的是四房的小李氏、宋怀珉以及宋锦瑶。 宋锦瑶刚进来,嘴巴就像开了炮似的,不满道:“九妹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竟让我们到祖母这儿来?” 老太太不明所以,疑惑的看了宋酒一眼。 “等人齐了我自然会告诉八姐,八姐眼下就先坐下等着吧。” 宋锦瑶顾及老太太在,便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大房的沈氏、蒋氏以及宋怀风也来了。 等到四房的人都来齐的时候,宋锦泽和宋玉恒才姗姗来迟,只是不见宋琦的身影。 宋锦瑶终于忍不住了,不耐烦的问道:“九妹,眼下人都到齐了,可以说了?” 宋酒笑道:“不急,我还有一件事想先问问在座的诸位呢!” 沈氏见她神神叨叨的,问道:“小九,有什么事情值得如此兴师动众?而且专门挑在了老太太的屋里?” 老太太也想知道,只是沈氏先将这话问了。 宋酒看向沈氏,问道:“伯娘,我娘在离开之前应该和你说过,我失忆的事情吧?” 其他人都看向沈氏,他们都不知宋酒竟然失忆了。 沈氏点头,“音音确实同我说过。” “因为我失忆了,所以在我回到永嘉的这段日子,我都不曾提起过六姐的事情。大家也许认为我是想通了,其实不然,我只是忘了而已。今日,我就想请教各位,当年四姐和柳家大郎君的事情。” 众人屏气凝神,纷纷看向老太太。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老太太的身上,她有些不自在,问道:“阿姝啊,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今日再提,是什么意思?” “祖母,我只问你一句。如果当初我没有带着阿盼逃到临安,你是不是打算将他也处理了?” 老太太的眼神躲闪到一边,两个手心互相摩擦着。 她这样的举动证实了宋酒的猜测。 “当初回到勤园的时候,我不明白为何大家总是对六姐的事情避而不谈。在这儿待了几个月之后,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六姐的死,其实是祖母你允许的。” “放肆!” 宋淮宥拍案而起,喝道:“宋玉姝,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宋酒斜视宋淮宥,“二老爷,烦请您坐下。我如今与你没有半点关系,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你!”老太太朝他摆手,宋淮宥只得忍气吞声。 小李氏在一旁 分卷阅读365 分卷阅读366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66 笑道:“小九啊,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空口无凭,你可不能冤枉你祖母!” “哦!”宋酒看向小李氏,笑道:“我倒忘了还有二婶婶你呢!” 小李氏看着宋酒的笑容,心里咯噔一声,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有一点想不通,六姐还在弥留之际,乌二娘也还活着。为何六姐一死,乌二娘就不见了踪影?这一点,我想二叔叔也想知道吧?” 宋怀珉以为乌月牙早就死了,可是听宋酒这么一说,他心底就起了疑心。宋环出事的时候,他并不在家,等回来的时候,偌大的汲雪楼就只剩下小李氏和宋锦瑶。他问过,可小李氏总是三言两语提到别的事情上,日子长了,自己也渐渐忘了。 小李氏面不改色的问道:“你这是空口说大话,无凭无据的,你凭什么说宋环的死和我有关系?” 宋酒含笑,“我说了六姐的死和二婶婶有关吗?好像没有吧!” 小李氏顿时就慌了神。 “二婶婶先不急着为自己辩解,我有一个人想先请你见一见。也许二叔叔也见过呢!” 说罢,宋酒对着门外的忍冬喊道:“忍冬,将她带进来!” 众目睽睽之下,乌月牙走了进来。 宋怀珉在见到乌月牙的第一眼就从座上跳了起来,激动万分。“月牙!月牙你还活着!” 第一百八十二章 :害怕 乌月牙怕生,自然也害怕宋怀珉。一见到宋怀珉过来,慌忙躲到忍冬身后。 宋怀珉问宋酒:“玉姝,月牙怎么会弄成这样?” 的确,宋怀珉会惊讶乌月牙的变化。如今的乌月牙已经不是从前的乌月牙了,她变得骨瘦如柴,除了一双异于常人的蓝眼睛和令他熟悉的样貌之外,没有一点和从前相似。 宋酒道:“二叔叔与其问我,倒不如去问二婶婶。我想这个问题二婶婶应该能回答,而且能够回答得很仔细。” 小李氏在宋怀珉的注视下连连摇头,无辜的说道:“老爷,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千万别听小九胡扯!” 乌月牙一听见小李氏的声音,突然疯狂地大喊大叫,紧紧的拉着忍冬。“救命救命!” 小李氏起身,看着疯狂的躲在人后的乌月牙,眼神轻蔑。“她是哪里来的疯子,仗着和乌月牙相似就想和宋玉姝合起伙来诬陷我?” “二婶婶这是在做什么呢!人可是我从你的院子里救出来的,平日里你都用的大锁将她锁着,难道只因为她眼下会站会说话,你就不认了?” “小九,你说月牙是你从汲雪楼救出来的?”宋怀珉问道。 宋酒点头,“就在东面的柴房里。” 宋怀珉身子一抖,“原来那间屋子里关的就是月牙,早知道是她,当时我就该推开门去看看的。” “李仙蕙!你这个毒妇!”宋怀珉一把提起小李氏的衣襟,恶狠狠的道:“你当初为何要骗我,说月牙离家出走了?” 小李氏咳了几声,喘气有些费力。“老爷,连你也不信我?” “我是想相信你,可是月牙就在眼前,你让我如何信你?没想到这么些年,你还是没有半点改变!我真后悔当初娶了你这个毒妇!” 小李氏呵呵笑了,“宋怀珉,你后悔?你为了这个余孽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你知不知道她爱的人并不是你,你又知不知道,她乌月牙根本就不是中原人!” “你胡说,月牙与我情投意合,为何爱的不是我?当初是我将她救回来的,我自然知道她不是中原人士!” 小李氏轻笑,“那你知不知道乌月牙是安定国的公主?”小李氏将后半句话咬得很重,生怕宋怀珉听不清楚。 “什么公主!她就是从安定国逃到帝京的难民!”宋怀珉反驳道。 “你见过哪国的难民逃难的时候还穿金戴银的?安定国是蛮夷,多是不识字的草莽。可是乌月牙呢,她通识汉文,能说汉话,是一般的难民吗?” 小李氏扯开宋怀珉的手,继续说道:“我还未嫁你之前,尚且还有族姬的身份,我身后还有一个华王府,要知道这些消息并不难。可你执意要娶她,我为了嫁你,只好同意了你纳她为妾。我处心积虑为你扫除祸患,到头来却不讨好!” 老太太被小李氏的一席话惊得坐不住了,“仙蕙啊,你方才说的可是真的?乌氏真的是安定国的余孽?” 小李氏扭头看向老太太,“事到如今,我骗你们做什么?如果不是我一直在背后瞒着,父亲、二哥还有怀珉能够在仕途上顺顺利利的走到如今?” 她这么一说,所有人看乌月牙的眼神都变了。 如果乌月牙真的是安定国的公主,那么她就算死了也是死有余辜。先皇曾经下令,凡是安定国的余孽一律处死,要是让人发现宋家窝藏余孽,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这么一想,其他人觉得小李氏这么做是对的。 “难道月牙嫁给我之后,生下了宋环,还不够格做汉人吗?”宋怀珉叱问。 小李氏哼道:“真是不可理喻。” 宋酒开口道:“这些事情二叔叔还是私下和二婶婶说罢,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当初六姐的死,我总觉得有蹊跷。六姐喝下的药是从哪里来的?六姐时常在深闺,又怎么见到柳岑生的?这些我想问一问二婶婶以及诸位。” “有什么蹊跷?宋环生下那个小贱种之后身子就不好,一直熬了三年,才走的。”小李氏撇嘴道。 “可是我记得当时有人来过六姐的房间,将一瓶药递给了六姐,虽然拿瓶药被我喝下了。后来我才知道那种药的名字**草绿,是宋家特有的毒药。我想,这种药得只有祖母和几位长辈才知道吧?” 老太太和几位老爷脸色一变,皆不敢去看宋酒。 她眼下质问的,正是这些年他们一直藏在心里的事情。这件事情大家都知道,除了宋怀珉之外。 “既然大家都不承认,那我只好请证人来说一说。” 话音刚落,只听见帘子嚯的响动了两下,有人进来了。 进来的人是萍秋,宋酒在几日前就偷偷将她接进了勤园。 小李氏一见到萍秋,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你是人是鬼?” 萍秋笑得诡异,步步紧逼。“夫人不认得婢了,婢是萍秋啊!” 宋怀珉认得萍秋,她从前是小李氏身边伺候的人,因为乌月牙产下了宋环,被调动到了乌月牙身边。 “萍秋,你不是……死了吗?” 萍秋上前来给宋怀珉行了礼,道:“老爷,萍秋并没有死。是老天怜我,留着我这条命回来揭穿夫人的真面目!” “萍秋!真是萍秋!”一旁的宋锦泽惊讶的说道。 萍秋看了宋锦泽一眼,唤了声“大郎君”。 “萍秋当初是 分卷阅读366 分卷阅读367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67 二婶婶的婢女,是二婶婶为了监视乌二娘才被派过去的。二婶婶,你说对吗?”宋酒笑问。 小李氏矢口否认,“胡说八道。宋玉姝,你今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难道就是为了查清宋环的死因吗?” “正是!据我所知,六姐剩下阿盼的时候,她的身子还很好。可是过了一年,就开始缠绵病榻。至于原因,还是由萍秋来说比较靠谱!” 萍秋道:“六娘子产下小郎君的时候,身子确实很好。一年过后,夫人突然给我安排了一件差事,就是在六娘子的饭菜里加一些药,就这样过了两年,六娘子才熬不过去的。” “胡说!你这个贱婢本就是该死的命,如今又跑回来陷害我!”小李氏抬起手就去抓萍秋,萍秋的身子弱,禁不住她的折腾。 就在萍秋闪身躲过去的时候,宋怀珉一把抓住了小李氏,才没让她继续闹腾下去。 第一百八十三章 :交待 遇春在门外喊道:“老太太,柳二郎君来了!” 宋锦瑶闻言一惊,扭头往帘子那边看去。 只见一身青蓝色衣裳的柳衾缓缓进来,朝众人拱手道:“贸然拜访,请各位见谅。” 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客气,哪有贸然拜访的客人会这样? 宋锦瑶却不这么想,她赶紧起身,笑着上前去:“柳郎君今日怎么来了?快请坐!” 宋怀珉恰到时机的咳了两声,宋锦瑶察觉到其他人都在看自己,赶紧退开了。 此时,宋酒已经从罗汉床那边起身,对柳衾笑道:“你今日似乎来得迟了些。” 柳衾忍不住咳了两声,道:“有些事情耽搁了,没有耽误你吧?” 宋酒摇头,“你来得正巧。” 宋锦瑶在一边看着两人“眉目传情”,恨不得上去拆散他们。 宋淮宥脾气不好,见一会儿的功夫又来一个人,火气就忍不住窜上来了。“宋玉姝,你到底要玩什么花样?你找以前的人来也就算了,眼下还将柳家的人请来的。难道你嫌我们丢人丢得不够彻底吗?” 宋酒挑眉反问:“请问宋县令,你还有脸可以丢吗?” 宋淮宥的脸色立马就变得与猪肝无异。 “请柳衾来,自然是有我的道理在。柳衾是柳岑生的弟弟,有权知道柳岑生的死因是什么,不是吗?”宋酒盯着宋淮宥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 那洞穿人心的眼神看得宋淮宥不寒而栗,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大腿。 宋酒这次不再找他们的茬,而是去问宋淮臣。“二叔叔,四姐出事的那日,您是从哪里得知柳卜玉已经死了的消息?” 宋淮臣看了老太太一眼,又看了宋淮宥,如实说道:“那日,你祖母找我来静得堂谈话。你爹……二哥也在,然后你祖母便告诉了我这个消息。” 宋酒问老太太,“祖母,那柳卜玉死的消息,您是从何处听来的?” 老太太闭口不言。 宋酒料到了她不肯说,继续说道:“祖母,四姐入土那日,回来的路上我遇见了柳卜玉。真是奇怪,他不是死了吗?为何我会在路上碰见他呢?” 老太太顿时目光凌冽的看向宋淮宥,“你不是说已经解决了吗?” 宋淮宥急忙道:“母亲,儿子只说会处理此事,但从未说过要取他性命啊!” “二老爷,四姐是四房的人,为何你一个二房的人要来插手这件事呢?还是说,从前六姐的事情,你也是这样做的?” 宋淮宥被自己的女儿质问,心里当然不好受,于是就仗着自己年长资历高,骂道:“宋玉姝,你看清楚了,我是你爹!是永嘉的县令,你现下的态度如此不逊,难道想让我抓你去坐牢不成?” 宋酒迎难而上,“宋县令好大的口气,好大的官威啊!当日和我娘和离的时候,当日将我和七哥过继给大房的时候,你可曾想过今日?你还记得你是我爹,我却不知道你哪点值得我叫你一声爹?你是县令又如何?你未来的女婿还是知县!官比你大,官威比你足,你将我关入大牢也得先问他意思才行!” 她的这一番话说起来慷慨激昂,中间都不带停顿,一气呵成。既显得她心中有气,又显得她不惧宋淮宥的欺压。 “宋县令,我再问你一次,七年前柳岑生的死是不是你造成的?” 宋淮宥死不承认,道:“不是!” “看来宋县令的嘴真是严实,为了名籍,你杀了柳岑生,却不敢承认!永嘉的百姓有你这样的父母官真是他们的悲哀!” “宋玉姝!你说够了没有!”宋淮宥大喝一声之后,猛地回过神来。“你方才说什么?那本名籍还在你身上?” 宋酒冷笑,“果然还是名籍比较重要吗?” 宋怀风见宋淮宥和宋怀珉的脸色一变,觉得这里面有猫腻,问道:“什么名籍,我怎么不知道?” “大伯当然不知道!”宋酒踱步到宋怀风面前,道:“大伯一直以来都在经商,官场上的那些龌龊的勾当自然不会和你沾边,你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 宋怀风见老太太的脸色也不大对劲,“母亲,难道这件事您也知道?” 老太太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那本名籍在哪里?”宋淮宥和宋怀珉异口同声的问道。 宋酒淡淡道:“烧了。在临安的时候就烧了!这种害人的东西,害得六姐丢了性命,也害得柳岑生丢了性命,我留着作甚?” 老太太听说名籍已经毁了,浑身都松散了。她一直都在担心那本名籍,唯恐它落入其他人的手里,听是烧了,心也安了。 “祖母该是高兴吧?可是祖母不知道,在临安,为了这本名籍,我险些死了!”宋酒看着老太太松散的身躯,替宋玉姝感到不值。 在临安的时候,她无意间翻到宋玉姝写的一篇关于老太太的信。信上写满了她对老太太的思念之情,而宋玉姝始终觉得最对不住的人就是老太太。可是到头来,老太太根本没有在乎过她的死活。 老太太在乎的,永远是宋家的声誉。 “如今柳衾就在这里,害死柳岑生的人是谁,我想他心中也清楚了。” 柳衾看了一圈屋里的人,道:“七年前我大哥离开之后,我曾来过一次。那个时候我只知道他和六娘子暗生情愫,并不知六娘子怀了他的骨肉。也就是那一次,我知道一个秘密。原来我大哥和六娘子的姻缘,其实一场阴谋!” 柳衾指着宋锦瑶,道:“八娘子,我还记得当时在勤园门口听见你这样说,宋环就该配柳岑生这样的人。庶出配庶出,正正好!也亏得你在其中牵线搭桥,我大哥和六娘子才走到一起。” 宋锦瑶面色惨白,下意识的捂住嘴。原来那个时候柳衾已经认识她了,那柳衾之后接近她…… 柳衾恨恨道 分卷阅读367 分卷阅读368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68 :“可是八娘子你如今不也走了这条路吗?我也是庶出之身,你不也在我身下承欢?初三那日,你费尽心思,假借九娘子的名义邀我出去,企图下迷药使我意乱情迷。幸好天助我,让你喝下了那杯酒!” “原来你!”宋锦瑶皱着眉,指着柳衾。“原来你是故意接近我的,那日下水救我也是假的!” 柳衾冷笑,“那日下水救你是真,但我想救的人并不是你!” 第一百八十四章 :失控 宋锦瑶最不想听到的话,柳衾最终还是说了。 “我想救的人是九娘子,只是碰巧掉下去的人是八娘子你,顺手罢了。” 宋锦瑶的脑袋瞬间嗡嗡作响,一股血气直冲脑顶,此刻她的脑中什么东西也没了,只有一个声音在说:“救你只是顺便……” “宋玉姝!”宋锦瑶尖叫,“为什么你每次都要抢我的东西?” 她疯狂的冲向宋酒,额头边上的青筋突起,眼珠子瞪得老大。“凭什么?凭什么你在的时候,祖母要向着你?你走了,祖母终于疼爱我多了些。可是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为什么不死在临安?” 宋酒此时正背对着众人,宋锦瑶突然冲上来是她没有预料到的。宋锦瑶不要命的拽着她的衣裳,头上的珠钗晃得乱七八糟。 “啊!啊!”乌月牙见有人欺负宋酒,从忍冬的庇护下跑出来,两根芦柴棒似的手疯狂的推宋锦瑶。 “救命!救命!” 小李氏见状,赶紧去保护宋锦瑶。而宋怀珉为了乌月牙不被她们伤害,也冲了上去。 “既生瑶,何生姝?”宋锦瑶在慌乱中拔下头上的钗子,紧紧握在手中,猛地朝宋酒刺去。“宋玉姝,你去死吧!” 宋酒岂会让她得逞,拽着她的手往她的手上刺。 “小心!” 不知道谁吼了一声。 等宋酒回过神来的时候,乌月牙已经躺在了她的怀中。 一把匕首直直的刺入了乌月牙的腹部,鲜血很快染红了她的衣衫。 拿着匕首的人正是宋怀珉。 “月牙,月牙,不是我!”宋怀珉一个劲的摇头,方才有只手控制着他的手。对了,是锦瑶。 宋怀珉的身上总会随身带着一把匕首,出门为了防身用的。这一点小李氏和宋锦瑶都知道。方才宋锦瑶打算用钗子刺宋酒,其实只是虚张声势。 宋锦瑶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趁宋酒不备的时候,从宋怀珉的身上抢来匕首,好一击致命。可是宋怀珉下意识的护住了自己的匕首,宋锦瑶便借了宋怀珉的力道,因为这样杀了宋酒的几率更大。 但谁也没料到,乌月牙会替宋酒挡了这一刀。 “二娘!二娘!”宋酒赶紧捂住她留血的地方,滚烫的液体汩汩从她的指缝中渗出来。 “姝……”乌月牙对着宋酒笑,她好像记起来了。 宋怀珉手中的匕首哐当落地,他扑过来,跪在乌月牙的面前。“月牙,我不是故意的……月牙,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乌月牙慢慢扭过头看他,费力的张口,道:“珉,恨……” 她想说的是,“宋怀珉,我恨你!” “公主!” 一道豪迈的声音十分强劲的穿透窗户传了进来。 很快,索蒙就冲了进来。他的身后还跟着十几个身着异服的安定国人。 索蒙一直潜伏在勤园,他知道今日宋酒会和宋家人摊牌,特地来这里等着。只要事情一解决,他就带着乌月牙离开。 可是还没等屋里的人谈到最重要的地方,里面就乱了。他透过窗户看到了里边的情况,就冲了进来。 一屋子的见十几个身佩长刀,模样凶狠,吓得全部躲到老太太那边的罗汉床上。 索蒙一脚踢开挡在前面的宋怀珉,将乌月牙抱到自己怀中,“公主,我来救你了!” 索蒙抱着乌月牙起来,宋怀珉早已爬了起来挡在他的身前。“你是什么人,是怎么进来的?” 索蒙啐了一口,“破门烂木,还能挡得住我?宋怀珉,你伤了我安定国的公主,这笔账我日后一定会找你算清楚的!眼下我劝你识相点,我的弟兄手里都带着家伙,要是不想我血洗整个勤园,你就让开!” 小李氏在后面喊道:“老爷,你让他们走吧!他们都是安定国的余孽,如果都留在这里,我们宋家全都会没命的!” 宋怀珉虽然鼓着气,但是双拳难敌四手,他打不过这些莽汉,只好让路。 宋酒开口道:“索蒙将军,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索蒙背着宋酒,点了点头。他对自己手下说了句话,当即就有一个汉子站出来,走到宋酒身边。 “九娘子,后会有期了!”说罢,索蒙抱着乌月牙快速离开。 宋酒低声对索蒙留下来的汉子说了句话,那汉子几大步走到一堆人的面前,将宋淮宥拉了出来。 宋淮宥手无缚鸡之力,只好任由汉子将他推过来。 “宋玉姝,你又想玩什么把戏?” 宋酒从地上捡起之前宋怀珉掉下的匕首,掏出帕子慢慢的擦拭。“宋县令,有一件事情,我很想问问你。我那次险些死了,是不是你让宋琦动的手?” 宋淮宥哈哈大笑起来,“我为什么要让宋琦杀你?那时你娘还在,你和宋玉恒还是我的儿女,我为什么要杀你?杀你还不如杀了宋玉恒有用!” “三哥今日怎么不在呢?”宋酒环视一周,道:“要是三哥今日在的话,我们可以当面对质。” 宋淮宥哼了一声,负手站着。 “宋县令一定以为宋琦当时杀我的时候没人看见吧?可惜啊,后来那个人当真就被我遇上了。你说,如果我把那人找来,去官府告一状,宋琦还能去参加武举考试吗?” 宋淮宥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你敢!宋琦不过是听我的吩咐办事,此事和他全无关系!” “终于承认了?”宋酒挑眉,两眼迸出一股冷意。“宋淮宥,你为了一本名籍,当真可以牺牲掉自己亲生女儿的性命?” “那是你自寻死路?四年前,如果你乖乖的将名籍交出来,之后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你也是宋家人,为什么要帮着外人来害自己人?” 宋酒以前也问过自己同样的问题,宋玉姝也是宋家人,为何要帮着外人呢? 其实,宋玉姝曾经也想将名籍交给宋淮宥的。只是,他们之后的举动伤了她的心。宋环的死,乌月牙的失踪,月初的死,桩桩件件都在刺激着宋玉姝。 “这一切都是被你们逼的!如果当初你们没有给六姐送药,没有将柳岑生杀死,我或许还会交给你!” “宋淮宥,今日,你就替她们偿命吧!”宋酒提起匕首,一刀划过了宋淮宥的胸前。可惜宋淮宥躲了过去,只伤到他的手臂。 “宋 分卷阅读368 分卷阅读369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69 琦,你来了没有?”宋淮宥大喊道。 第一百八十五章 :土匪 风声猎猎,门前的帘子被刀剑劈开,一阵寒光闪过众人的眼睛。 宋玉恒察觉到不对,赶紧走到宋酒身前,将她护在自己身后。“九妹,这些人也是你找来的?” 宋酒摇头,自己今日只找了索蒙那一拨人。 宋琦提着剑冲进来,抱拳道:“父亲,人都带来了。” 宋淮宥眉梢尽是得意,“宋玉姝,你没有料到吧。我让宋琦出去,就是为了找一帮土匪来对付你。” 门外隐约想起了刀剑碰撞的声音,测测生寒。 宋玉恒的手往后靠了靠,等到触碰到了宋酒身上的衣服料子时,他的心总算踏实了。娘不在,他要守护的就是妹妹。 宋琦的手中有剑,宋玉恒手里什么都没有。但是宋玉恒仍是无惧无畏的模样,他坚毅而有冰冷的声音冲口而出。“宋县令,勾结土匪犯的可是死罪,难道你要让宋家上下陪葬吗?” 宋淮宥寒冷的目光闪过宋琦手中的长剑,背着手踱步到一边,得意的说:“等把祸害解决了,何人会知道曾经有土匪出入过勤园?” “难道你连这个也不怕了吗?”宋玉恒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灿灿的令牌,金光反射到宋琦的冰冷的剑身,亮得有些刺眼。 宋淮宥无意间看了一眼,背着的双手垂落,惊讶道:“你怎么会有十五皇子的令牌?” 宋酒只看见宋玉恒的手中一块令牌,却不知道它的来历,原来是皇子的物什。可是宋玉恒什么时候和皇子有关系了? 不过宋淮宥惊讶了一会儿,又恢复如常。“哼,就算你有十五皇子的令牌又怎样?不过是一个落魄的皇子,在圣上面前根本说不上话,就算你死了,也无人问津。” 宋琦冷眉一扫,朝外面喊道:“来人,该收网了!” 过了好一会儿,仍旧没有人进来。 宋琦和宋淮宥慌了,人呢? “宋县令,别来无恙啊!” 门外进来一个身穿荼白衣袍的人,目似远山空荡,没有半点温情。 他的手中也提着剑,刀口舔血。 宋淮宥愤愤道:“王知县。” 来人正是王之焕。 “勾结土匪,宋县令难道想被革职?”王之焕见宋酒安然无恙,继续说道:“门外的土匪已经被我解决了,宋县令眼下该想想是束手就擒,还是继续负隅顽抗?” “王之焕,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宋淮宥咬牙切齿道:“你不就是想得到有关宋家贪污受贿的名籍吗?我告诉你,名籍早没了,你死心吧!没了名籍,我看你们太原王氏该如何扳倒我宋家?” 王之焕道:“没了名籍,我照样能扳倒你们,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宋琦道:“爹,你还跟他费什么话?眼下我们的帮手全没了,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还不如杀出去,兴许还能保住性命。” 宋琦提着剑,朝杜氏喊道:“娘,你赶紧出来,我保护你们出去!” 杜氏闻言,赶紧跑到宋琦身后。 “爹,娘,你们先出去。我来断后!” 宋淮宥拉着杜氏正要跑,突然腹中作痛,倒在了地上。 杜氏顾不得她,飞快的冲了出去。 王之焕和宋琦已经交上了手,从屋里打到了屋外。 宋淮宥疼得满地打滚,心里却想着怎么出去。 柳衾一脚踩在他的手指上,居高临下的说:“宋二老爷,你这么急着走做什么?我大哥的仇,我还没有和你算一算呢。等我们算完了,你再走不迟!” 宋淮宥忍着腹中绞痛,问:“柳衾,是不是你?” 柳衾含笑,“什么是我?我可是什么都没有做,二老爷千万不要诬陷我。” 宋淮宥本来只是腹痛,渐渐的觉得后头一阵恶心,垂眼一看,一阵白沫从口中冒了出来。 “你……”宋淮宥抓着柳衾的衣角,瞪大了眼睛,“是不是你?” 柳衾垂眸含笑,口中念念有词。 很快,宋淮宥就一命呜呼了。 院外的刀剑声已经消失了,宋酒出去看时,早已不见了王之焕和宋琦的身影,连带着杜氏也不见了。 宋淮宥死了,死得令人措手不及。 一连串的事情发生,老太太就算再见过世面,也经不住吓,两眼一黑,晕了。 其他人也被吓得不轻,草草将宋淮宥的尸体抬到偏房安置好,一家子的人窝在一起,心有余悸。 回到浮翠居的时候,偌大的院子里竟然没有一丝光亮。 忍冬蹙眉嘟囔道:“月心哪里去了?怎么不知道点灯?” “月心?” 黑暗中传来一道微弱的声音,“娘子……” 忍冬赶紧点了灯,一看,月心就倒在地上。 “月心!”宋酒赶紧去将她扶起来。 月心拽着她的袖子,哭道:“娘子,小郎君被人带走了!” 宋酒心一跳,“谁?” “不知道,蒙着脸没看清。娘子,都怪我……” 宋酒将她扶到榻上,“忍冬,端碗热茶来。” 月心抖抖嗖嗖的将热茶喝下肚,泪光闪闪。“娘子,你赶快去找小郎君!” 宋酒掐着自己的手心,道:“先不急,抓走阿盼的人一定有其他的目的。” 抓走宋清盼的人,宋酒不知道是谁,但是一定和那本名籍有关。 宋琦和杜氏抓走宋清盼的几率极小,王之焕方才是追着他们去的,他们怎么会有机会过来? 如此等了一日,抓走宋清盼的人没有送消息来。 宋酒开始慌了,万一他们的目的就是宋清盼呢? 暮色来得仓促,屋里很快被黑暗席卷。没有点灯,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挂在床帘边的的铃铛轻轻的晃动着。 那还是宋清盼贪玩儿,偶然挂上去的。她见挂在那里也好看,就没有取下来。眼下,她的身边就只剩下时隐时现的铃铛声了。 宋酒坐在窗边发呆,冷风如惊涛骇浪般扑面而来,无情的刮着她的脸,她感到脸上的肌肤裂开了一道又一道很细却很疼的伤口。 “月心,梅花开了吗?我闻见香味了。”淡淡的声音在漆黑的屋子里想起。 回答的却是忍冬,“娘子许是闻错了,浮翠居里并未种梅花。” “喔,当真是我闻错了。”宋酒眼神木然,听见院中的竹叶声娑娑的响个不停。“月心哪里去了?” 忍冬站在隔扇门前,悄悄抻着袖口擦泪,尽量平静的回道:“月心在厨房。” 其实月心是躲在院子外面偷偷的哭呢。 宋酒拧着眉毛,隐隐听见了院外传来的抽泣声。 第一百八十六章 :恨他 信,是在雷电交加的时候来的。 一支飞镖夹带着冷峻的风 分卷阅读369 分卷阅读370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70 ,噌的一声划破窗纱,刺进了窗棂的骨髓中。 床头的铃铛落地,摔得四分五裂。 宋酒抖着手展开信纸,只有一句话:城外落土坡上,带上名籍,交换宋清盼一条命。 原来是冲着名籍来的! 顾不上披斗篷,她便消失在院门前。 阿盼的性命,比任何一样东西都重要。 落土坡是上次发现柳员外的地方,经过那个地方的人少,就算在那儿发生一场打斗也不会有人发现。 守城的士兵并没有拦住她,一来她是县令之女,二来她是知县老爷未过门的妻子,虽然这些消息是近日才传开的。 头顶的苍穹不断的劈闪一道又一道的银色的裂痕,像极了黑瓷摔碎的瞬间。若是再迟一点,会有大雨,阿盼的身子弱,怕是要淋坏了。昏暗的道路上,看不真切路的痕迹,只能靠着偶尔闪过的电光辨别方向。 她骑的马很不乖巧,一路都在反抗她的控制,所以速度慢了许多。宋酒胸中憋着气,心里又急,忍不住抽了马屁股几鞭子。马被打得疼了,嘶鸣了两声疯狂地往前冲。 她的袖中藏着匕首,如果绑架阿盼的人想要搞什么动作,她绝对要和他们拼命! 在狂风雷电中不知狂奔了多久,终于到了落土坡。下马的时候她险些从马背上栽下来,果真是三天不练手生。 落土坡上站着一个人,只有一个人。 宋酒喘着气,吼道:“我来了,阿盼呢?” 那人转过身来,她看不清他的面孔,可是他的手里却揪着一个矮个子的小人。 是阿盼! “阿盼!娘亲来了!”宋酒大喊。 可是他没有任何的动作,没有向往常那样兴奋或是害怕地叫她一声“娘亲”。 “你到底是什么人?”宋酒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努力的睁大自己的眼睛,“阿盼怎么没有什么动静,你骗我?” 一道电光在她的身后闪过,照亮了不远处的那个人的面孔。 宋酒忽然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定是天黑的缘故,她才看错了,一定是这样的。 似乎开始下雨了,一滴雨水砸到她的眼皮上,顺着眼睑落了下去。 她咬紧牙关,恨恨的磨出了几个字:“王之焕!” 原来这些日子她都被骗了,真是荒唐!难道她注定了两辈子都要被人欺骗? 王之焕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明亮的光闪过他的眼,似井中的水刺骨的冰冷。“阿酒,我只要名籍!” 她的脚一软,似乎支撑不起自己了。她好不容易相信的人,经历过一次互相欺骗的两个人,她决定了要爱一场,可是真相就像冰在井里的瓜果,看着光鲜亮丽,里面却爬满了蛆。 “你难道不打算解释一下吗?”宋酒死死的攥紧拳头,眼泪从眼球四周拼命的往中间涌动,都被她瞪大眼睛阻挡住了。 他用平淡到无情的话回道:“一切都是局,我只想要名籍。” 许是因为她和他之间的关系,慬并不在这里。 她忽然有了想和他同归于尽的念头,骗了她的人,都应该不得好死! “名籍,名籍,名籍……一本名籍竟然没有你徒弟的性命重要!王之焕,我眼瞎,才会心甘情愿的跳下来!是我眼瞎,是我愚蠢!都是我,当初在钱宅的时候,我不该看你的……是我活该!” 人心隔肚皮啊,以前爹总是这么说的,原来真的有这么一回事!她还记得娘在临终前说过,“儿啊,知人知面不知心。日后觅得如意郎君,要用心去看,不要用眼,眼睛会骗人。” 王之焕捏着身前的小人,“我劝你最好将名籍给我,否则他就会葬身下面的坑里。你是知道下面有多深的,他小小的身子怕是不经摔。” “衣冠禽兽!”宋酒喝道,眼泪被风灌进了嘴里。“王之焕,你们王家的人都是冷血无情的禽兽,从前是这样,眼下也是这样!你不是要名籍吗?我给你就是!” 宋酒从袖中掏出岳学究给她的名籍,“我可以给你,但是你先让阿盼醒过来!” 王之焕在宋清盼的身后点了几下,他才有了动静。 她迫不及待的喊了声:“阿盼,娘亲来救你了!” 宋清盼带着哭腔喊道:“娘亲……” 雨势大了,如针脚一般扎在她的后背,疼得她心里难受。还好阿盼没事! “可以将名籍给我了。”王之焕不耐烦的催促。 “你先让阿盼过来,我自会给你。我对宋家的事情不感兴趣,你要怎样处理随你便!我只要阿盼平安无事!” 王之焕将宋清盼往前一推,宋清盼趔趄着往下坡的宋酒那儿跑去。 只是他没跑几步,一道寒光随着闪电在宋酒的眼前一晃,那个小小的身影往前一倾,倒了。 几颗温热的雨滴落在她的脸上,黏黏的,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手突然剧烈的抽搐,细密的针脚不停的从身后扎下来。她心口突然破了好几个口子,倒涌的血液堵在胸口,几乎要窒息了。 “阿盼!”她冲了过去,那具小小的身子从坡上滚了下来,身上脸上都沾了一层泥。她伸手去将他抱起来,掌心却触碰到了黏稠的液体。她的手还在抽搐,怀中的人也跟着抽出起来。 “阿盼,娘亲来救你了。”她拨开他被雨水冲散的碎发,声音低得如呜咽。“娘亲……来救你……” 掌心能清楚的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在渐渐的退下去,但是他背后的血仍在往外冒,聚在她的手心,烫到了开了口的心。 半年的光景,阿盼几乎成了她的亲生儿子。她疼他,爱他,将他视作和阿弟宋君顾同样重要的人。可是,眼下她最重要的人死了。 而杀他的人,是她爱的人。 “王之焕!你要名籍,我给你!为何要杀他?他是你徒弟不是吗?”他亲手教养了半年的徒弟,他当真忍心下手吗? 王之焕提着剑,冷冷的道:“徒弟而已,我若要,多的是人想做我的徒弟。妻子亦是如此,一件衣服罢了。” 她最恨的,就是他这副高高在上的态度。她最恨的,就是这一副仙人的模样,冷漠而无情。她仰头问:“王之焕,你有心吗?” 他没有回答,默然走到她身边一把将名籍抢了过去。 宋酒恨极了这个人,骗她的人、杀了宋清盼的人,都应该去死!她奋力将手中的匕首刺向他,入腹,非死即伤! 王之焕举剑反击,但因为腹部受伤,只在她的背上划开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念在过去的情分,我不杀你,日后不复相见!”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失魂 你试过一个人绝望地站在断崖边上,想要保护的人死了,而罪魁祸首是你爱的人的滋味么? 暴风骤雨中,只有她抱着宋清盼逐渐冰冷的尸体,孤立 分卷阅读370 分卷阅读371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71 无援。 “喵……喵……” 貂蝉不知何时来了,毛发全被雨淋湿了。它抖了几下,凑到宋酒的身边,咬着她的衣角。 风雨中,她只听见了貂蝉呜呜的声音。 “貂蝉,别闹,仔细吵醒了阿盼。”宋酒抬手将它拍开。 貂蝉仍不死心,换爪子去抓她的衣角。“喵喵!喵……” 貂蝉表现得很狂躁,甚至跳到了宋清盼的身上乱踩。 “下去!”宋酒大吼。 貂蝉被她的怒吼声吓得毛骨悚然,弓着身子静静的待在她的身边。 “九妹……九妹!” 远处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呼声,先是一个人的,然后就是好些人的声音。 貂蝉闻声,飞快地跑过去。 宋酒仍是抱着宋清盼的身体不肯松手,他身上的血几乎流干了,热乎乎的小手冷得如冰。 “九妹!”宋玉恒很快赶来了,扳着她的肩说:“九妹,七哥来了。” 她终于忍不住了,扑到宋玉恒的怀中开怀大哭。“七哥!阿盼没了……阿盼没了!” 宋玉恒将她紧紧的抱着,心疼的安慰:“九妹,七哥都知道,七哥都知道……” 也不知哭了多久,她力不可支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是躺在床上的,帐顶是浮翠居的帐顶。 忍冬坐在床边抹泪,似乎很久以前她也是这样,一边替她擦汗一边哭泣。 “我要死了吗?”几近绝望的声音。 忍冬哇哇的哭了起来,“娘子不要吓唬忍冬啊!”她伏在床边,背随着哭泣声上下耸动。“娘子,小郎君才刚没了,你可不能出事啊……” 是啊,阿盼没了。 她疼了半年的孩子,就这样没了,太突然了。 宋酒盯着上边的帐顶发呆,无用的泪水顺着眼角滚落到枕上,很快没入其中。 “娘亲……” 是阿盼叫她。 “阿盼!”宋酒激动的撑起身,目光锁定隔扇门。她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阿盼就是站在门前,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 “阿盼,娘亲在这儿!” 忍冬的泪落得越凶了,两手钳住她的双肩,劝道:“娘子,小郎君已经没了,你不要这样……” 门前没有阿盼的身影,也没有她熟悉的那双眼睛。一切都是梦,她是在做梦,只要梦醒了阿盼就能回来了! “我在做梦,我一定是在做梦。”宋酒喃喃,躺回床上,抓着忍冬的手。“忍冬,你不要吵我。我一定在做梦,等梦醒了就好了。” “娘子,娘子,你不要吓忍冬啊。”忍冬的泪落在她的手上,是滚烫的,有温度。 不,这一切都是梦。 “九妹!”宋玉恒来了。 忍冬赶紧冲过去,“七郎君您来了就好了,娘子她一直在说自己是在做梦,婢怎么劝也听不进去。” 宋玉恒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宋酒,吩咐忍冬去打一盆热水来。 “九妹,该醒了。” 宋酒睁眼,看见宋玉恒的身上披着孝衣,身上还有一股火烧纸的味道。 “七哥,你穿孝衣做什么?我还在做梦是吗?” 宋玉恒在软墩上坐下,埋头说:“爹走了,家里正在办丧事。还有……阿盼的也跟着一起。” 宋酒坐起来,吼道:“不可能,阿盼没死,办什么丧事!” 宋玉恒按住她,“九妹,你冷静些。事实就是如此,阿盼没了,昨晚你亲手抱着他,看着他断气,难道还能活?” 宋酒默不作声,眼泪一个劲的从眼眶中奔涌而出。 “阿盼怎么死的,你难道忘了?昨晚你怎么说的,难道你也忘了?”宋玉恒皱着眉头,虽然不忍心,但为了她能够清醒点,只好接着说:“你还说要为阿盼报仇,结果你此刻在做什么?不敢面对现实,让忍冬和月心两个小丫头哭得手忙脚乱。” 一瞬间醍醐灌顶,她还要为阿盼报仇! 是那个人、那个禽兽杀了阿盼,她要他偿命! “走吧,去看阿盼最后一眼。”宋玉恒退出去,忍冬和月心红着眼将热水端了进来。 月心哽咽着将她扶起来,劝道:“娘子一会儿可要镇定些,小郎君向来喜欢娘子开开心心的,一定不忍看到您落泪的模样。” 忍冬取来一件素白的衣裳给她换上,道:“方才老太太那儿吩咐过了,娘子若是到灵堂去,记得给二老爷磕个头。二老爷生前虽然糊涂,但到底对娘子有生养之恩,磕个头也是应该的。” 宋酒没有回答,她眼下关心的可不是这些。宋淮宥又不是她的亲爹,她没有那么多眼泪给他。 灵堂里四处都是白色,正中央摆放的是一口棺材,里边放的该是宋淮宥了。 宋酒木然跪下,给宋淮宥磕了三个响头,起身。“阿盼呢?” 宋玉恒带着她往灵堂里面走,许是因为宋清盼走的突然,家里来不及准备,只好临时去棺材铺买了一口还算合适的过来。 宋清盼小小的身子躺在里边,身上穿的衣裳是过年时她新给他做的一身。 宋酒附上他的脸庞,轻轻抚过他的眉眼,那双眼睛永远不会睁开了。 宋怀风实在不忍心,想要上前去安慰她。宋怀珉一把拉住他,瞪了他几眼,他悻悻的收回迈出去的脚。 “九妹,人也看了,该让他们合上了。”宋玉恒轻声道。 宋酒没动,问宋玉恒:“宋琦和杜氏找到了吗?” 宋玉恒摇头,“也许已经逃出了永嘉,他已经死了,宋琦和杜氏回来也没有意义。”宋玉恒的余光瞥了一下宋淮宥的棺材,轻讽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都是他自找的,怪不得任何人。活着会被朝廷追究勾结土匪的罪名,倒不如死了,免得相看两生厌。” “阿盼下葬的地方,不要和他在一处。”宋酒看也不看宋淮宥的棺材,大步走出了灵堂。 宋淮宥当初要杀宋玉姝,说明他也是想杀阿盼的。阿盼活着的时候,她不让宋淮宥见到他,死了也不会让他们遇见。 宋怀风追出来,“玉姝啊,阿盼的事你不要总放在心上。日子总是要过的,你若是闲不住,就来帮大伯的忙。” 不一会儿,宋怀珉也跟了出来。宋怀风察觉到背后有人,就不再说了,眼看着宋酒落寞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 第一百八十八章 :守灵 守灵的时候,宋酒来了,手里提着一盒糖果。 守灵的人只有宋玉恒以及二房的几个婢女,与寻常人家的丧事比起来,宋家的灵堂可谓冷冷清清。 宋酒将买来的糖果搁在宋清盼的桌案前,打开盒盖,说道:“阿盼,这些都是你爱吃的糖。以前娘亲总管着你,让你少吃些。这一次,你只管敞开了怀吃,娘亲不会骂你的。” 宋玉恒正跪在宋淮宥的桌案前 分卷阅读371 分卷阅读372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72 ,身前的一口盆中烧着纸钱,黑色的纸灰带着点点火光在空中转了两圈,又回归火盆。 有句话老太太说得在理,无论宋淮宥生前如何糊涂,他还是宋玉姝和宋玉恒的亲爹。虽然她和宋玉恒过继到了大房名下,与他断了父子缘分,无需给他守灵。但宋琦和杜氏逃了,总要有人来给他守灵。 宋酒从宋玉恒的大腿旁抽出一沓纸钱,一张一张撕开,丢入火盆中。明黄的火焰一碰到纸钱就开始疯狂地舔舐,盆中的火更旺了。 “七哥,逼他将我们过继给伯娘的事,你怨我吗?”宋酒机械的扯着纸钱,眼却盯着宋玉恒。 宋玉恒一边往火盆里丢纸钱,一边道:“哪有什么怨不怨的。只要你过得好,七哥无所谓。七哥看得出他对我们兄妹没有爱,只有冷漠。伯娘对你好,对我也不错,你这么做七哥是支持的。” 宋酒抬头看向宋淮宥的牌位,问:“他走的消息,你给娘传消息去了?” 宋玉恒点头,“到底曾是夫妻,我想应该让娘知道。” “嗯,至于娘来不来看他,全看他以往待娘如何了。”宋酒跪在软垫上,漫不经心的问:“你在十三皇子手下做事?十三皇子待你如何?” “十三皇子如今还不得势,朝中只有几位大臣看好他。虽然十三皇子近来才从民间回到皇宫,但他待人极其宽厚,我在他底下做事还算顺心。” 宋酒听他这么说,稍微宽了心。 明亮的火光映得她的脸隐隐绰绰,眼下的黑眼圈很是显眼。宋玉恒只是看一眼都能注意到,心疼她将所有的事情都憋在心里。“你若是在家里憋得慌,就出去转转,去找你认识的人说说话也好。只不过最近不要去找柳衾,柳宅近日也在办丧事,你去了怕要触景生情。” “柳宅怎么又在办丧事?这次是何人?” “听说是柳夫人,近来传闻她身子不大好,熬到这个时候已经是上天垂怜了……九妹,你去哪儿?” 宋酒去给宋清盼烧了些纸钱,吩咐忍冬和月心别让火灭了,便匆匆走出灵堂。 “我去找柳衾。” 柳宅果然在办丧事,门前高高挂着两个刺眼的白灯笼,上边贴着两个生冷的“奠”字。 守门的人将她引进去,还是原来柳老太太逝世时用的灵堂。 柳家的人如今只剩下柳衾一人了,柳老太太、柳员外以及柳夫人先后都离开了,偌大的柳家就只有柳衾一人。 下人前去在他的身后道:“郎君,宋家的九娘子来了。” 柳衾的头点了一下,起身来见宋酒。 “这个时辰该歇息了,你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 柳衾比之前更消瘦了,斜飞的眉眼再没了往日的神采,有些恹恹。 宋酒往他身后看了一眼,道:“听说你这里也在办丧事,来看看。我先去给柳夫人上柱香。” 柳衾侧身将她请进灵堂,亲自燃了三炷香递给她。 上完香之后,柳衾带着她到灵堂前的院子中,问道:“你方才说我这里也在办丧事,难道宋二老爷的丧事也在这几天?” “除了他的丧事,还有阿盼的。” “什么?阿盼?”柳衾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上回见他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 宋酒面无表情的说道:“昨日,王之焕为了名籍亲手杀了他。” 柳衾一拳砸在身旁的柳树干上,骂道:“混蛋!他人呢?我去找他算账!” 宋酒看他的拳头上泛起了点点血珠,两眼发昏,想起宋清盼死的时候。那个时候,她的眼中只有红色,漫天的红色。 “我去知县府问过,那里的人说他已经回帝京去了。” “我去找他!一定要亲手杀了他!”柳衾没走两步,就栽倒在地。 “柳衾!” 柳衾倒在地上一阵咳嗽,衣袖上被血水洇湿了,很是刺眼。 宋酒慌忙掏出帕子替他擦嘴,“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这几个月来,每回见面你都不是一个样子。到底出了什么事,将你折磨成这副模样?” “咳咳咳……”柳衾攥着她的帕子,手指的颜色竟然比帕子还要白。“方才你来找我,我便已经知道了……老太太的死,柳员外的死还有……”柳衾抬眼看向灵堂,继续说:“柳夫人的死,你一定起了疑心。” “既然你猜到了我的来意,是否跟我说实话实说?” 柳衾躺在她的臂弯中,咧嘴笑了。“他们的死,的确和我有关。大哥的死我一直耿耿于怀,如果不是他们漠视不管,大哥也许还能活。” 宋酒问道:“柳老太太和柳夫人死得突然,你用的是什么法子,竟然没有人怀疑?” 柳衾轻笑,“还能有什么法子?你瞧我如今的身子,除了使用秘术之外还有其他法子么?” 原来真的是秘术,原来她初见柳家的婢女时就觉得不对劲,竟然真的是秘术。 “整个柳宅的人,都被我控制了。起先是对身边的婢女下手,后来渐渐有了起色,我便找到柳员外,在他身上下咒,亲手将他从断崖上推下去。后来老太太察觉不对来质问我,我本想让她再多活一阵子的,可惜她不知道珍惜。” 宋酒的手在隐隐的颤抖,“那柳夫人呢,她可是生你的人。” “哼,她?我最恨的人就是她!当初若不是她嫌我们兄弟二人在一起不好养活,将我送了人,大哥就不会死!” 宋酒沉默了,这其中的恨她是不懂的,没有资格去妄加评议。 柳衾覆上她的手,瘦削的面孔开始痉挛。“宋酒,杀宋淮宥,我一点也没有手软。当初他杀了大哥,还要杀你,我不能忍。我杀了他,你就不用担上弑父的罪名,这样很好。还有,宋锦瑶的事情……其实我是不愿和她那个,但我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回不了头了。” 宋酒含泪,“你这又是何必?” “你放心,她和我做那样的事情,身上已经染了毒,将来你只要给她下一剂寻常的药,她便会一命呜呼。”柳衾觉得自己的大限快到了,不舍的拉着她的手,想要多看眼前的人一眼。 “宋酒……苎萝山上的歌声不好听,你日后路过还是不要去了。” 柳衾闭了眼,死在了宋酒的怀里。 第一百八十九章 :悔恨 回到勤园的时候,已是第二日的下半晌。 柳衾也走了,和阿盼一样走得这样突然,让她措手不及。 “九娘子,怎么在这里站着?”舞情拉着她往后退,宋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站在东园的湖边上,若是再往前走一步就会掉下去。 舞情看她一脸倦容,以为她在灵堂守了一夜累了,柔声劝道:“九娘子,二老爷和小郎君虽然去了,但还有大夫人和大老爷不是?人各有命,不能事事都强求。” 分卷阅读372 分卷阅读373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73 宋酒听她絮絮叨叨,想起宋琳姿也才没离开多久,心中更是难受。“舞情,大婶婶呢?” “夫人在屋里呢,正巧夫人命我去买些东西,回来就见您在这儿站着。”舞情说着,还指了指搁在一旁的石桌上的东西。 “带我去见见大婶婶,我有些话想和她说。” 舞情想着让夫人劝劝她也好,便答应了。 因为宋琳姿的事情,大李氏也消瘦了不少。宋酒再见她的时候,她那梳得整齐的发间藏了好些白发,眼角的皱纹也多了许多。 见她来,大李氏放下手中的东西。“玉姝怎么来了?” 宋酒忙去按住她的手,让大李氏坐了回去。“就是想来看看大婶婶,顺道和大婶婶说说话。” 大李氏抬手去将她额前的一缕散发别到耳后,笑容很苍老。“我知道你的难处,都是有感情的人,猛然间走了,一时适应不过来很正常。但是玉姝啊,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有的人得将她铭记在心里,这样才不会忘。常挂在嘴上说,日子久了,成了习惯便容易忘记。” 宋酒咬咬下唇,问:“大婶婶想四姐吗?” 大李氏低低的叹了一声,摇着头说道:“怎么不想?简直是每时每刻都在想她。我这一辈子就琳姿这么一个孩子,花了多少年的心血才将她养大成人,她这一走,我比任何人都要心痛。” 大李氏捶着自己的胸口,哽咽道:“当初要是能多生一个孩子,我的心也能少痛一些。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我这里痛得难受……” “大婶婶……”宋酒见她哭,心里也难受。她跪在大李氏身前,头埋在大李氏的腿上,哭道:“大婶婶,都是我不好……都是我……” 大李氏抚摸着她的脑袋,“这哪里是你的错?都是琳姿自己的选择罢了。我知道琳姿不笨,她知道那样做的后果,可是她还是做了……知女莫若母,我都知道。” 宋酒抬头,“大婶婶,四姐和柳卜玉的事情我知道,可是我没有告诉你。这都怪我,如果我将他们的事情告诉你,四姐也不会,不会……” 大李氏将她拉起来,抹着泪说道:“就算你跟大婶婶说了,结果只会更糟,到时候就会换成是我逼死了她。她就是个倔脾气,认定的事情哪会回头?大婶婶不怪你,不怪你。” “可是大婶婶,我心里难受……”宋酒埋在她的怀中,眼泪全部落在了大李氏的衣襟上。“大婶婶,是我害了四姐。我明明有机会拆散她和柳卜玉的,即便是让她恨我。” 柳卜玉并不是宋琳姿的良人,是宋琳姿看错人了。如今想来,就算让宋琳姿恨自己,她也要揭穿柳卜玉的丑陋面目! “不难受,不难受。”大李氏轻柔的拍着她的后背,看着桌上的那一堆宋琳姿曾经练过的字,默默的流泪。 说不难受,又怎会真的不难受呢?都是为了让双方心里好受些。 “大婶婶,我想去四姐的房里看看。” 大李氏点头允了,“你去吧,琳姿的东西还没来得及动,都原封不动的摆着呢。等到三月,全家都搬到帝京去,说不定连一样东西都不会剩下。” 来引路的是宋琳姿身边的一砚和一墨,两人一路上都一言不发。 宋酒问一砚:“你们日后有什么打算?我听四姐说过,你们在永嘉还有亲人,日后是不会和她一道去帝京的。” 一砚和一墨是宋淮臣当初替宋琳姿挑选的陪读婢女,伺候宋琳姿饮食起居的人并不是她们。 一砚垂首,道:“婢打算和一墨留在永嘉,平时过年过节的也好去看看娘子。家里上上下下都去帝京,但勤园是不会卖的。婢和一墨就守着海棠斋,守着娘子的闺房。” 宋酒拍拍一砚的手臂,“往后在四姐坟前,替我上一炷香。” 宋琳姿的房间还是原来的模样,文房四宝摆放整齐,桌案之后的书架上放满了书,一屋子的墨香。 一墨多情,一进到房间就忍不住哭了。 一砚低声斥道:“哭什么?九娘子方才才哭过,你还想让她再哭一次?” 一墨的肩头一耸一耸,“我只是想起娘子还在的时候,时常同你我一道读书……日后这样的日子,不会再有了。” 宋酒默默在宋琳姿的屋里转了一圈,问一砚:“四姐和柳卜玉的书信都放在何处?” 一砚走到桌案后方,从抽屉中取了出来。“都在这儿,娘子平日里都不让我们碰,就放在了里面。” “将这些都烧了,随便找个地方烧,不要拿到四姐的坟前去。” 一砚和一墨觉着奇怪,“九娘子,这些可是娘子最宝贝的东西,怎么能?” 宋酒冷声道:“柳卜玉并没有死,他还好好的活着。他背叛了四姐,凭什么还要四姐一直惦记着他?” 一砚和一墨并不知道柳卜玉没死的事情,这件事只有当时在老太太屋里的几个主子知道,下人是没有机会听到这些的。 “柳卜玉没死,那娘子岂不是白白殉情?”一墨瞪着眼,打心底希望宋酒说的是假的。 “你们是要留在永嘉的,所以我不瞒你们。四姐下葬那日,我见到了柳卜玉,还卸了他一只手,就算是替四姐报仇了。” “卸一只手怎么够?他害死了娘子,难道还想苟活?我这就去杀了他,替娘子报仇!”一墨喊着就要走。 一砚一把拉住她,“你去不是送死吗?你以为杀了他,就能替娘子报仇?到时候你被关进了大牢,他还好好活着的时候,有你后悔的。” “那我能怎么办?”一墨揪着一砚的手,哭道:“娘子待你我不薄,难道我们知道了真相,就只能干坐着什么都不做?” 第一百九十章 :去也 宋酒上前去将一墨按住,道:“往后你们可以报仇的方式有的是,眼下可不要多生事端。他已经被我卸了一只手,生活上多有不便,就算是步入仕途也多为人耻笑。你们心中实在不忿,在街上遇见了,朝他啐两口就是对他最大的打击。这叫生不如死!” 一墨这才冷静下来,顿时觉得九娘子的处事比她们高明多了。 从海棠斋出来,宋酒又去了蒋氏的院子。 蒋氏正和沈氏在屋里坐着,外头跪着宋怀风带回来的女人——来荷。 宋酒经过来荷身边时,来荷急忙叫了一声。“九娘子,你发发善心,求两位夫人饶了妾身吧。” 宋酒转头扫了她一眼,见她泪眼氤氲,心里有些烦躁。宋酒没有问来荷,而是问站在一边的计荔,“她犯了什么事?” 计荔剐了来荷一眼,道:“回九娘子,二娘今日不见了一只镯子,是前几日老太太赏的。婢带人去搜,正巧在她房里搜到了。夫人震怒,便罚她在外头跪着。” “那就跪着吧。”说罢, 分卷阅读373 分卷阅读374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74 宋酒转身进屋去了。 来荷在身后一直大喊冤枉。 “嚎什么嚎?跟鬼哭似的!”蒋氏不耐烦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正巧宋酒刚进屋。 蒋氏讪笑,“小九怎么来了?方才不是说你,你莫要放在心上。” 宋酒点头,“我知道,二娘是在骂来荷。” 蒋氏起身将她拉到榻上坐下,沈氏正好从内室出来。 “小九,听青水说你刚从海棠斋那儿过来?” “去看看大婶婶,四姐出事之后不曾和她说上几句话。” 沈氏哀叹一声,悄悄将从前给宋清盼备下的糖果藏在身后。青水悄声上前去接过糖果,转身进了内室。 宋酒看着青水的背影,对沈氏说道:“日后阿盼都不会到伯娘这儿要糖吃了,伯娘房里的糖还是散了吧。” 沈氏握着她的手,“我是怕你见了伤心,你一伤心,我也跟着难过。” 宋酒含笑,“以后不会了。” 她看向蒋氏,“二娘,五姐最近身体如何?” 蒋氏的眉心微微皱了一下,一会儿又展开了。“还是病着,不过身子比之前好多了。我听说小八最近病了,不知道得的是哪方面的病。” 宋锦瑶和柳衾的事情,在几房也不算什么隐秘的事情了。蒋氏从前说句话都要看小李氏的脸色,眼下宋锦瑶做了这样的丑事,连带着小李氏的面子也丢了。蒋氏见小李氏没了脸面,仿佛她自己长了脸似的,对四房也不像从前那样忌讳了。 “还好妙柔识时务,要是她敢和宋锦瑶一样做出那样的龌龊事,我非得打死她不可。”蒋氏说着,随手拈来几颗瓜子嗑着。 宋酒道:“五姐聪明,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往后二娘要对五姐好些,为了二娘,五姐时常受委屈。” 蒋氏齿间的瓜子儿嘎嘣一声碎了,她兴致缺缺的将手中的瓜子儿丢到桌上。女儿受苦她是知道的,因为她为娘的身份不高。 宋酒见她听进去了,接着说道:“之前宋锦瑶曾用二娘的性命威胁五姐,五姐怕二娘受伤害,只好委曲求全。好在五姐同我说了,不然事情会变成哪样为未可知。” “那小蹄子还敢威胁妙柔?难道真当我是病猫不成?”蒋氏恨恨道。 “眼下再追究这些没有意义,二娘听进去就好。往后只要对五姐好些,等五姐将来嫁人了,也能惦记着你,哪样您面上也有光不是?” 蒋氏低着头沉思。 宋酒又对沈氏说道:“伯娘吩咐人打发了外面的来荷吧。” 沈氏瞄了一旁的蒋氏一眼,问:“难道你要替来荷求情?” 宋酒摇头。“自然不是。来荷犯了事,小惩小戒让她长长记性就是。要是她心血来潮告到伯父那儿,仔细伯父和你闹。我知道伯娘是不怕的,也比我娘勇敢,但总这样闹着,得了便宜的人只会是来荷。” “你担心伯娘的地位不保?” “凡是都有个万一。”宋酒想到在临安的时候,爹还在世的时候,胡氏对她百般的好,等爹走了,胡氏的真面目就露了出来。“人心难测,眼下伯娘看着来荷没有身份、没有地位,但指不定将来她不会凌驾你之上。卫皇后就是个例子,伯娘千万要记得。” 色衰而爱驰,爱弛则恩绝。 宋怀风不是宋淮臣,不会一辈子只钟情一个人。蒋氏、萃莺还有来荷,都是活生生的例子。只不过蒋氏要好些,她懂得退让,懂得为将来做打算。 宋酒的话,沈氏都记在了心里,不过心里总有一个疑惑。小九今晚怎么会和她们说这么多话?好像在交待身后事一般。 沈氏越想越害怕,握着宋酒的手下意识的握紧。“小九,你可不要胡来。你娘还在临安等着你,你要是敢犯浑,伯娘首先就不会饶你。” 宋酒轻轻一笑,“伯娘想到哪儿去了,只是近来事情少了,想得多了,来你这儿发发牢骚罢了。” “最好是这样,你不知方才我光是想着,心里就害怕。” 来荷很快就被打发走了,临走的时候还大声的喊了句:“谢九娘子的恩!” 宋酒只当没听见,等来荷离开了,她也起身告辞了。 出枫林居的月门时,忍冬正提着昏黄的灯笼站在门前等她。 曾几何时,也有这么一个人在夜色之下,手里提着一盏灯笼等她。那时的烛火看起来是那么温暖,眼下想来,只是表象而已。 “娘子,时辰不早了,您回去歇歇吧。”忍冬不忍的劝道。 宋酒牵着忍冬的手,才发觉自己的手已经冻得没了知觉。默默抽回,她才道:“忍冬,以后就只有你和月心了。你们两个一定要互相扶持。” 忍冬狠狠的点头,保证道:“娘子放心,我和月心一定会一直陪在娘子的身边!” 宋酒微微一笑,自始至终陪在她身边的人只有忍冬。也只有忍冬这个傻丫头不计任何后果的跟在她的身边,苦一起,乐也一起。 “将来一定给你找一户好人家,千万不能委屈了你。”这话既是对忍冬说的,也是她对自己说的。 “那娘子千万不要将忍冬指远了,不然忍冬想看娘子一眼还要走很长的路。” 宋酒点头,“好。” 第一百九十一章 :搬家 翌日,忍冬举着一封信冲进了沈氏的房里。“夫人,娘子不见了!” 沈氏一下子站了起来,桌上的碗筷没有放稳当,一下子被她绊到了地上。“什么叫不见了?昨夜她还在我面前说话,怎么就不见了?” 忍冬喘着气将信交到沈氏手中,“这是娘子的字迹,月心说是给夫人您的。” 沈氏急忙拆开,越往后看脸色越发惨白。“这个傻孩子,怎么……来人啊,赶紧去将老爷请来!” 蒋氏听见了这里的动静,挥开珠帘匆忙进来。“大姐,出了什么事?怎么一大早就听见你这里闹哄哄的?” 沈氏急得直跺脚,将信递给蒋氏。“小九她走了!” “走了?”蒋氏接过信却没有看,她就是想看也得会识字啊。“这么说小九昨日说的那些话,是特意说给我们听的?” 青柠回来禀报:“夫人,老爷不在家里。听来荷那边的人说老爷今晨早早的就离开了,好像九娘子给老爷提了有关酒楼的意见……所以老爷一大早急匆匆就走了。” “他什么时候都不急,偏生在这个时候去!”沈氏焦虑的两头走,又问:“老太太那边听到消息了没有?” 青水摇头。 蒋氏仓促的啊了一声,提醒沈氏:“玉恒和锦承两个不是在家么?让他们两个去追一追,兴许还能追上。” 沈氏忙让青柠去一趟掬香馆。 宋玉恒和宋锦承得知消息,连忙策马出了永嘉,铩羽而归。 二月匆匆一过,惊蛰始,雨水愈多,乍 分卷阅读374 分卷阅读375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75 暖还寒。 宋家的九娘子离开已经有些时候了,起先宋家人还会请府衙的人去找,渐渐地,在每次都无果之后,便放弃了。 近来,宋家上下都在忙着打点行李,为上帝京做准备。 檐下,宋妙柔披一御寒的外衣,呆呆的盯着屋檐边上挂着的雨滴。 明琴停下手中的活,过来问道:“娘子又在思念九娘子了?” 宋妙柔颔首,叹道:“也不知她近来如何?一个人孤身在外总是要吃些苦头,比不得在家里。” “娘子担心这些作甚?当初九娘子带着小郎君去临安,不也过得好好的?”明香一向嘴快,在忙碌中说了这么一句。 明琴怕宋妙柔听了这话心里不舒坦,换了个说法道:“娘子且宽心,九娘子吉人自有天相,就算在外头也会平安无事的。您想九娘子当初在临安都能做生意,如今换个地方一样能有所作为。” 宋妙柔拢了拢衣襟,咳了两声。“但愿吧。可惜了我这身子迟迟不见好,要不我早去寻她了。” 明琴扶她,“娘子还是进屋歇息吧,吹了风对身子不好。” 宋妙柔听话的往里走,问道:“八妹最近怎么样了?我不常出门,也不清楚家里的情况。” 明琴抿嘴,“还能怎样,娘子又不是不知道八娘子的脾气。八娘子就算做出了那样的事情,可她是四夫人的女儿,身后立着一座大山,有什么好愁的?” 宋妙柔连忙捂住明琴的嘴,蹙眉道:“日后这话到了帝京可不能再说了,华王府虽然不比从前有势力,但还是和皇家有些关系。我们人微言轻,不要去和他们硬碰硬。” 明琴了然。 “那祖母那儿呢?” 明琴接着回到:“老太太最近身子好,许是因为要搬家了,心情也好了。”明琴想着宋家接连走了好些主子,可是老太太的日子照旧过得和乐,也不知道她老人家心里是怎么想的。 明香上来问道:“娘子,这些东西可要带到京城去?” 宋妙柔低眉一看,是她平日里无事的时候随手做的花样子。“不带了,这样的东西带过去也用不上。那些大官的家里有的是绫罗绸缎,不缺我们这些,拿去不但讨好不了人,反而会被耻笑。” 明琴和明香原先对帝京是充满希望的,可是近来听宋妙柔提起帝京,总觉得心头吹过一丝冷风。天子脚下,难道不该是繁华又温暖人心的么? “到了帝京,凡事要三思而后行,千万不能逞一时之快。”宋妙柔深谙女人之间交往的路数,不敢有半点懈怠。在帝京,要想在那个圈子中站稳脚跟,最重要的就是多听多看,少言慎行。 明琴问道:“娘子,婢知道娘子一到帝京,夫人她们就会给您择选夫君。如果那人不是娘子喜欢的,娘子该怎么办?” 宋妙柔淡淡的笑了,“哪有什么喜不喜欢?如果注定了是那个人,那我一定不会退缩。只要离开了这个家,外面的天地都应该是我的。你跟了我这些年,何时见我对这些事情上心?” 明琴思索片刻,确实如此。她家娘子从不会为了将来嫁给什么样的人而发愁,似乎她来到这个世界的使命并不是为了嫁人。 娘子在意的,似乎只有夫人的喜怒。这些年若不是娘子一直在背后默默的替夫人收拾残局,恐怕夫人早被老爷给抛弃了。 宋妙柔在榻上躺下,闭目养神。 明琴轻轻的替她盖上薄被,正在转身的时候听见宋妙柔的声音。 “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色衰而爱驰,爱弛则恩绝。” 明琴知道,这是李夫人最出名的话。李夫人至死也不愿武帝见她最后一面,为的就是让武帝想起她时永远是她最美的模样。 娘子应该是从这两句话里悟出了什么,所以对虚无的事情总是淡淡处之。 宋妙柔躺着,却想起了那次和宋酒的谈话。 她的九妹坐在她的床边,眼中的光是那样的耀眼,就是亿万星辰也不及她眼中的闪亮。 “五姐,往后再遇上像宋锦瑶那样的事情,你千万别忍着,该出手时就出手。我知道你一直很聪明,家里的几个姊妹中,就属你看得透,所以我才愿意跟你说。” 宋妙柔看着她,笑道:“你不知道我最羡慕的人就是你,你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的,想要去哪儿,想要什么东西都能做到。可我不同,我事事都要衡量,唯恐自己和娘的身份不保。你夸我聪明,其实我就是心机深沉罢了。” 她的九妹浑不在意,“聪明也好,心机深沉也罢,就是个人生存的手段。五姐羡慕我,无非就是羡慕我自由而已。若是五姐想,一定能得到的。” 是啊,只要她想,她也能得到。 宋妙柔暗暗握紧拳头,心道:九妹,你如今去何处找你的自由了? 三月,诸事皆备,可出行。 浩浩荡荡的车队从勤园门前离开,举家迁往帝京。 第三卷 :汴京卷 第一章 :进京 帝京,天子脚下,怎是一个繁华就能形容的? 京城最大最高的樊楼前,一个纤弱的身子瞻仰着这座庞大的建筑。彩楼上红绸飘飞,连串的灯笼微微摆动。楼下来来往往的客人,进去时笑容满面,出来则红晕爬耳,脚步踉跄。 窦小六抖了抖斜跨在肩上的包袱,咂咂嘴:“樊楼就是樊楼,造得比我家房子还高!等我有钱了,一定要来这儿喝上几盅!” 一旁路过的大爷好心拍拍窦小六的肩膀,“小子,想进樊楼,你得有很多银子才能进去。我看你这副身板,就算干苦力活,一辈子也进不去的。” 窦小六的指头在鼻尖来回滚了几下,颇为不满。长这么大,还没人这么瞧不起她。“大爷,你去过樊楼吗?” 大爷一哽,悻悻走了。没走几步,一边的一个乞丐一伸腿儿,大爷摔了个底儿朝天,像个翻不了身的癞蛤蟆。 “哈哈哈……”窦小六叉着腰躲在人群后面笑,努努嘴幸灾乐祸道:“天道好轮回,看谁饶过谁!” 等看热闹的人都散了,窦小六走到那个伸腿儿的乞丐面前,从胳肢窝下面抖出两个铜钱出来放到乞丐的黑瓷破碗中。 “我身上的钱不多,方才多谢您了!”窦小六虽然自认自己行事总是贼兮兮的,但是她知道知恩图报。 乞丐是个眼盲,他对着窦小六笑了一下。“女子出门在外可要当心,帝京可危险着呢。” 窦小六很是怀疑乞丐没有眼瞎,围着他转了两圈,蹲下身好奇的请教:“您眼睛看不见,怎么知道我是女的?” 乞丐咧嘴一笑,指着自己的耳朵自豪的说道:“全靠它!” 窦小六嘿嘿嘿笑了,学着江湖上的侠客拱手道:“佩服佩服!” 乞丐似乎和窦小六有缘 分卷阅读375 分卷阅读376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76 ,又和她说了几句话。“这位娘子是第一次出远门吧?” 窦小六嗨了一声,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哪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娘子,就是个野丫头。您叫我小六吧,听着亲切!” “你一个小丫头跑到帝京来做什么?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乞丐握着手中的竹竿子,黑漆漆的眼珠似乎能看到街上每一个人的面孔。 窦小六席地而坐,撇着嘴感叹:“家乡闹了灾荒,家中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去哪儿不是去?不如来天子脚下发发财!” 乞丐喔了一声,“都是为了讨生活啊。” 窦小六瞄了一眼乞丐的破碗,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两圈,贼兮兮的问:“您一天能赚多少?要是成效好的话,我就跟着您混了!” 窦小六从小就是个自来熟,无论和什么人都能聊得天马行空。 乞丐拍了她一掌,生气道:“没出息!大好的青春,你学着我讨饭?京城遍地都是银子,要赚钱自己找去!” 窦小六摸着隐隐发痛的后脑勺,瘪嘴:“你怕我跟你抢饭碗?我还不想呢!我这次来京城,可是要来找人的!” 乞丐没好气的问:“找什么人?我兴许知道,能给你指指路。” 窦小六凑过去,说道:“宋君清,听说是樊楼的东家!” “我呸!”乞丐手中的竹竿子戳在地上咚咚咚的响,“你听谁说的?樊楼的东家要能是宋君清,我给你磕两个头!” 窦小六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着了,皱着小脸道:“不是就不是呗,至于这样唾沫横飞吗?”说着,窦小六抹了一把脸。 乞丐盘腿,问窦小六:“你从哪儿听到宋君清的大名的?” 窦小六挠挠头,仰头看天。“嗯……我想想啊……好像是在来京城的路上。我听路上吃酒的人说京城有个特别厉害的人物,叫宋君清。他们都说宋君清是樊楼的东家,腰缠万贯,走路都直不起腰了。” 乞丐的鼻孔里吹出了两道不忿之气,“所以你想着他腰上钱多,打算来抢点儿?” 窦小六的小心思被乞丐猜到了,也不管他看不看得见,红着脸说道:“他的银子那么多,赏我两串儿也没啥!” “你呀!”乞丐又打了她一下,“一个丫头,怎么就掉钱眼儿里去了?” 窦小六这次生气了,“你又打我!我让你打我,我让你打我……”窦小六抡起拳头朝乞丐身上打去,嘴里不停的念叨。 乞丐哈哈哈的笑,“雷声大雨点儿小,小丫头果然太心善了!” “哼,我还不是担心你一把老骨头,要是给我打残就不好了。”窦小六气呼呼的坐回去,肚子却咕咕抗议了。 “拿去吃!”乞丐递给她一个白花花的大馒头。 “不要。” 乞丐不怒反笑,“怎么,真生气了?” 窦小六哼哼两声。“嫌弃。” “嫌弃?那你还同我坐了这么久?”乞丐将大馒头塞到窦小六的手中,“赶紧吃,一会儿他们来看见,可就没你的份儿了……” 乞丐的话还未说完,窦小六已经风卷残云的吃去了一大半。担心乞丐也饿,窦小六将剩下的一半给乞丐。“我吃饱了,剩下的你自己吃。” 窦小六起身拍拍屁股,对乞丐说:“洪老伯,下回我再来看您。” 乞丐疑惑的抬起头,听到窦小六的脚步声在自己的身前晃动。“你怎么知道我姓什么?” 窦小六拍拍乞丐的竹竿子,笑呵呵的说:“这上面不是刻着嘛,我的眼睛可有用着呢!” 乞丐简直拿这个小丫头没办法,就像个山间的小野兔儿。“你要到哪儿去?” 窦小六已经跑了好远,蹦蹦跳跳的吼道:“我去大理寺!” “这丫头不会犯什么事儿吧?”乞丐嘀咕道。 大理寺不是窦小六的终极目标,她去那儿只是为了堵一个人。 宋君清。 窦小六有个小癖好,嘴馋。尤其是对酒,只要闻到味儿,不管多远,口水能流三尺长。一路上她听说京城有个叫宋君清的人,酿酒很是了得,所以她想来试一试能不能待在宋君清身边做个婢女。 留在宋君清身边做婢女,多好啊!窦小六遐想着,宋君清长得俊,还会酿酒。光是这两点,就足够她乐呵一辈子了。 “嘿嘿嘿……”窦小六摩拳擦掌,猫在大理寺的对面,就等着宋君清来。 听说宋君清和大理寺的寺丞关系极好,三天两头就往这儿跑。外头的人都在传,宋君清一定有龙阳之癖,不然为何总是霸占着大理寺丞不放? 第二章 :抱腿 窦小六觉得自己的运气不错,简直可以说是走大运了。 “哈哈哈,果真让我看见宋君清啦!”窦小六朝天上拜了拜,“感谢老爹在天上保佑,等小六发达了,一定给您弄一套规整的坟头。” 窦小六谢完在灾荒中不幸走掉的老爹,精神抖擞地挺直腰板儿往大理寺的大门走去。 洗刷得刺眼白阶上站着一个身着华服的年轻人,正是她要找的宋君清。 窦小六憋足了气,卯足了劲儿冲到宋君清的面前,万分仰慕的说道:“宋君清大官人,我叫窦小六。我对您的崇敬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希望您能收下我,我一定鞍前马后,唯您马首是瞻!” 有时候窦小六觉得自己很霸气,但有时候也很怂。而此刻,她在宋君清的眼中无疑是个溜须拍马的怂货。 窦小六对美是有追求的,长得一般人站在她的面前就像一盘炖稀烂的萝卜汤,就算再好喝也没用。宋君清像什么呢?窦小六冲出去之前想到了一样东西,她最喜欢喝的酒,美得呀,就算喝上一辈子都不够。 宋君清似乎对这种场面见怪不怪了,很是淡定的问:“你仰慕我什么?” 窦小六抬头飞快的看了宋君清一眼,觉得他的眼睛长得很漂亮,像家乡天上的星星,水汪汪的会说话。“大官人哪儿我都很仰慕!” 话一冲出口,窦小六觉得这话有很多重意思,怕宋君清听了觉得她有意调戏他,连忙改口:“我的意思是说,大官人您才高八斗,容貌绝世,是小六的……这个!” 窦小六不知该怎么夸他,猛然间竖起大拇指,笑呵呵的看着宋君清。 都说宋君清生得一副好相貌,果真不假。窦小六越看嘴越馋,真想立刻喝到宋君清酿的酒啊。 “君清,怎么站在外面不进去?” 窦小六正在欣赏宋君清的姿容时,从大理寺内出来一人。 啧啧,天下长得好看的男人难道都走到一块儿去了?可惜啊可惜!窦小六不禁摇头,这位应该就是大理寺丞钱改容了。 本来窦小六是不知道钱改容这号人物的,她可是奉公守纪的百姓,没事儿干嘛要知道大理寺丞的人。可是只要和宋 分卷阅读376 分卷阅读377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77 君清扯上了关系,她就不得不关注一下了。 钱改容是男生女相,虽然轮廓分明,多少还是会被人误认成女子。而宋君清就是个标标准准的好男儿了,眼大眉丰,气质也好! 许是因为窦小六的眼神太过炽烈,钱改容不得不注意到她。“如果有冤,先去开封府衙备案,根据案件轻重分门别类之后才能到大理寺来。” 窦小六连连摆手,“我不是来报案的!” 宋君清见窦小六的举动很真诚,不禁笑了,对钱改容说道:“你可不要吓着人家,她就是来和我说说话的。” 窦小六觉得钱改容看自己的眼神很怪异,就像隔壁村的花狗对着她家门前画的一只母狗使劲叫唤时,她看花狗的眼神一样。 窦小六觉得瘆得慌,难道自己是狗? 很快她就摆脱了这样的念头,自认笑得很亲切,对钱改容说道:“钱寺丞,您千万别误会,我就是想跟自己一直仰慕的人说一会儿话。大官人依旧是您的,谁也抢不走。” 宋君清其实不是官,因为他在京城很有名,而且和钱改容有那么一层特殊的关系在,所以京城的人都管他叫“大官人”。 果然不出她所料,钱改容对她的态度有所转变。窦小六心想,钱改容还真是将大官人看得紧啊,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 钱改容对宋君清说道:“今日带你去一家新开张的店,那儿的菜式和环境都不错。” 宋君清点头,和钱改容一道走了。 窦小六那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一把扑过去,哪里知道脚下被什么东西给绊了。 “哎哟……”窦小六吃了一嘴的灰,呸了几口,才发现自己正抱着宋君清的小腿。 天呐! 窦小六的第一反应不是松手,而是抱得更紧了。宋君清的腿啊,她终于抱到了! 就在窦小六还在暗自庆幸的时候,头顶传来宋君清冷冽的声音。“小六抱了许久,是否该放开了?” 窦小六很不要脸的仰着脑袋,心想:这个角度看去,宋君清还是这么好看,为啥他就这么俊呢? “大官人,您府上缺丫头吗?我吃得不多,觉睡得也少,最重要的是我力气挺大!”窦小六引以为豪的也就只有这点了。 钱改容说道:“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君清府上并不缺下人,你走吧。” 窦小六才不管他说什么,她想要跟的人是宋君清,又不是钱改容。虽然日后很有可能要和钱改容搞好关系,可是眼下她才不管呢。 “大官人,您就可怜可怜我呗。我家乡闹了灾荒,好不容易到了京城,身上一个子儿也没有。如果您不收留我,明日乱葬岗上就要多我这个人了。”窦小六瘪嘴,想哭却哭不出来。 窦小六心有些慌,没有眼泪,大官人不信怎么办?可是眼下她实在哭不出来啊。窦小六一着急,一个不留神咬到了嘴里的皮。 “哇……”窦小六终于哭了出来,可是嘴好疼。 “罢了罢了,你起来吧。”宋君清妥协了。 窦小六哭哭啼啼的爬了起来,虽然嘴还是很疼,但她心里高兴! 原来哭一哭还是有好处的,原来大官人最受不了人哭啊。窦小六学会了一个绝招。 接下来,窦小六很有幸地跟着宋君清和钱改容去吃饭了。 他们管吃饭叫“用膳”,窦小六觉得很没劲。吃饭就吃饭呗,叫啥用膳?又不是皇上,搞这些名堂有意思? 等到了吃饭的地方,窦小六才知道原来吃饭和用膳是有天壤之别的。 窦小六看着桌上的二色茧儿羹、不炙吹饼、鹌子水晶脍、炒白腰子……不禁在心中感叹:“我窦小六这辈子是走了大运了,老爹都没吃上的好东西,我倒是先吃上了。” 宋君清见她一直不动筷子,问:“不合你的胃口?” 窦小六泪眼朦胧的看了看钱改容,然后一直看着宋君清。“大官人,我是感动啊……我爹真是没口福,全让我碰上了……” 感叹归感叹,窦小六抹了两把泪,开始大饱口福了。 第三章 :豪华 窦小六吃过晚饭,不,应该是用膳之后,挺着圆滚滚的肚皮走出了吃饭的小店。就在窦小六慨叹京城的夜色如何美的时候,她很不合时宜的打了一个饱嗝。 窦小六忙去看宋君清的脸色,却瞄到了钱改容惊异的眼神。也是,像钱改容这样的世家子弟,怎么能忍受她这粗鄙的行为,而且她还对宋君清心怀不轨。 宋君清辞别了钱改容,带着窦小六回自己的住处。 窦小六一方面高兴自己终于能和宋君清独处了,一方面又觉得自己打乱了他们之间的平衡。但是窦小六也只是想想而已,能够和宋君清同住屋檐下,其他的事情都不要紧。 “大官人,从今往后我是要伺候您了是吗?” 宋君清一身清隽,京城的月色落在到他的身上,泛起一层淡淡的光辉。“我身边已经有伺候的人了,你且去马厩里给马匹喂食和梳洗。” 窦小六在心中哀嚎一声,忙活了这么久,就换来一个在马厩的差事。“大官人,我一个弱女子怎么能去马厩呢,您给我换一样差事呗。” “在大理寺的时候,你不是说自己力气大吗?我觉得马厩的差事十分适合你。好好做事,会有出头之日的。”宋君清说完,就先进门了。 家里管事的是位老伯,待人还算和善。“听大官人说你叫窦小六?” 窦小六认命式的点头,“老伯,马厩的活儿重不重?一天能有几个时辰能见到大官人?” 管事的老伯刻意咳了两声,“小六啊,其一呢你得管我叫宅老。其二,管马厩的下人是没有机会见到大官人的。大官人平日里很忙,不会到马厩去。不过,你要是将马匹伺候好了,说不定哪日大官人高兴了,给你升一升位分也是可能的。” 窦小六识相的喊他一声宅老,趁机看了看宋府的内部构造。 “哎,宅老,那里是什么地方啊?”窦小六指着一处栽着海棠树的院子问道。 宅老笑了,“你可真有眼光,那儿正是大官人的院子。当初咱们大官人买下这个地方的时候,就是因为看上了院里的几棵海棠树。” 窦小六狐疑,君子不都是喜欢君子兰或是梅花、菊花之类的吗?怎么大官人的喜好这么独特。 “那请问宅老,今晚我睡哪儿?”窦小六除了关心吃的问题之外,最关心的就是睡觉了。 宋府的地方并不大,算起来也就两处独立的院子。一处是主人居住的,另一处就是供客人使用的,至于其他的三四间房子就给下人居住。 虽然宅老一直在说宋府地方小,窦小六却觉得这里比她家大上好多。但是她住的屋子,就足够她一家人住了。 窦小六觉得自己最近 分卷阅读377 分卷阅读378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78 福星高照,以致夜里做梦的时候笑出了声。好在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住,不然其他人一定以为她是个疯子,禀告大官人之后将她赶出去。 翌日,窦小六起得比打鸣的公鸡还要早。宋府的被子太软了,让她觉得有些不踏实。家乡的床板虽然硬了点儿,但是睡得安稳呐,不会做完一个梦之后就给舒服醒了。 窦小六伸着懒腰出门时,宅老正在提着扫帚扫地。“宅老起得真早!” 宅老很满意窦小六不是个偷闲的人,和蔼的给了她一个笑脸。 “宅老怎么做这种粗活儿,家里难道没有负责打扫的?”窦小六很快就把宋府当成了自己的家,所以对这个家的情况很上心。 宅老恍然想起自己还未给窦小六讲明家里的情况,边扫边道:“我昨日跟你说过家里地方不大,但是忘了跟你说家里的下人也很少。整个宋府只有四个下人,我负责管家,有一个丫头伺候大官人,另一个老媪负责膳食,再一个就是你了。” 窦小六突然觉得宋君清很穷,家里的下人少得可怜。 宅老一看窦小六那哀悯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你可别多想,大官人只是嫌人多吵杂,这才要了这么几个人。” 窦小六认定了宅老说的不是真话,宋君清就是很穷。她忽然有些可怜宋君清了,名声在外,日子过得却很清贫。 这么一想,窦小六觉得自己有了新的使命,那就是帮助宋君清赚很多很多的银子! 宅老忙在一旁催促道:“时辰也不早了,你该去马厩里伺候马了。” 窦小六有了目标之后,认为养马虽然是个辛苦活儿,但是有前途啊。不吃苦中苦,哪成人上人?于是窦小六很有朝气的奔向马厩,那儿就是她发家致富的第一步! 宅老很欣赏窦小六这种干活儿积极的年轻人,想着若是她以后表现良好,自己可以在大官人面前替她美言几句。 养马这种事情,窦小六还是有经验的,这跟养牛是一个道理。 窦小六家里养不起马,倒是养过一头犁地的牛。马岂是寻常百姓能养的?这些年马匹一直很稀缺,战场上打仗最需要的就是战马,每年都要供给军队很多战马,所以普通人家是没有马的。 窦小六自小就和家里的牛很亲近,所以不害怕马厩里的马。 “哟哟,这马养得不错啊,这筋骨真强劲!”窦小六拍了拍马背,笑着去抬水。 不得不说,马的待遇要比牛好上许多。窦小六记得她家的牛到死的时候她也没给它洗过一次,脏了就赶它到泥塘里滚一圈儿,绝对让它舒服得哞哞叫唤。 “马儿啊马儿,你可比我家的老黄有福。”窦小六举着刷子在马身上刷来刷去,感慨自己从前怎么不好好对待老黄呢? 马哼哧几声,甩头,一把水渍飞溅到窦小六的脸上。 “啊呸……”窦小六呸掉嘴上的水,看着和自己一样高的马背,想打又不敢。 以前她家的老黄可不会这么不识趣儿。 好不容易伺候马沐浴,窦小六的另一件差事又开始了,清扫马厩。 窦小六找了一块帕子塞住自己的鼻孔,提着一把大铲子进了马厩。马站在外面看着她,似乎还得意的踢了两下蹄子。 “等小六我发迹了,第一个要算账的就是你!”窦小六一边铲着马粪,一边忿忿不平。哪家的婢女像她这么凄惨?本想着每时每刻都能看到大官人俊朗的容颜,结果却被派到这儿和一匹马相处…… “这哪是福星高照啊?” 第四章 :背影 窦小六有个毛病,活儿做得多了容易饿。在大理寺门前说大话的时候,她只想着宋君清能收下她,没有顾虑到进来之后的境况。 “饿啊……”窦小六拄着大铲子靠着马厩的柱子干嚎,想着这个时候能有个吹饼该有多好。 清扫马厩只进行到一半儿,窦小六就动不了了,饿的。她今日起得早,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呢。不吃饱,哪有力气干活儿? 于是窦小六将大铲子丢在一边,兴致冲冲的拍了一下马背,一溜烟儿不见了。 窦小六闻见了饭菜的香味儿,顺着飘香过去自然就找到了厨房。“宅老也真是的,都不告诉我厨房在哪儿,唉,万事都得靠自己啊。” 窦小六扒在门边,只伸一个脑袋进去打探情况。 厨房里有一个老媪正在拿着刀噔噔噔的切菜,锅盖底下钻出了好多白烟,雾蒙蒙的笼罩在老媪的周围。窦小六仿佛听见了锅里的水在沸腾,仿佛看见锅里正煮着她最爱喝的大白菘汤,咕噜咕噜的声音让她的肚子更饿了。 老媪忽然抬头,窦小六没来得及收回脑袋,只好嘿嘿嘿傻笑。 “你就是新来的窦小六吧?”老媪笑问。 窦小六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比任何时候都要乖巧。 “快进来,到前面去烤烤火。”老媪指了指灶台前的那张被火光映得发光的小板凳,“听宅老说你被安排去养马了,养马可是个苦力活儿,不吃饱怎么成?” 窦小六受宠若惊的跑到灶台前乖乖的坐好,干柴在灶里烧得很起劲儿,噼里啪啦的。“老媪,您叫我小六就行。对了,我怎么称呼您?” 老媪的笑容很温和,眼角的褶子挤到一起去了。“我夫家姓崔,你叫我崔媪就是。” 老媪手中的刀一直哆哆哆的切个不停,她还能匀出空当和窦小六说话,窦小六很佩服。窦小六觉得世上能当娘的人刀法一定很好,比如她娘。说起她娘,窦小六的肚子响得更欢了,她娘总是会在她饿的时候及时的送来一碗热腾腾的白菘汤,那滋味儿别提多好了。 崔媪含笑看着窦小六眼巴巴的样子,说道:“饿了吧,一会儿就好了!” 窦小六打小在乡间野惯了,对吃的要求不甚高,当崔媪盛了一大碗热腾腾的白菘汤和一大碗白米饭给她时,她很满足。 “白米饭,上好的白米饭啊!”窦小六一边吃,一边在激动得流眼泪。她老爹都没福气吃上的上好白米饭,给她吃上了。 崔媪见她哭得稀里哗啦,心疼她饿了这么久,特意给她端来一碟小菜。“慢慢吃,吃完再去干活儿啊!” 窦小六在宋府的第一顿饭不是和宋君清吃的,心里有些小失望。但转念一想,昨日在小店已经和他同桌了,值了! “下一次一起吃饭,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窦小六嚼着白米饭含糊不清的说着,两眼闪亮亮的盯着碗里的白菘。 吃完早饭,窦小六要回马厩了。临走前,崔媪特意塞给她一把煮熟的黄豆,让她饿的时候吃点儿解解馋。 窦小六是吃饱了,可是马厩里的马还没吃呢。等到窦小六回去的时候,那匹马正在马厩前焦躁的踢着马蹄,马鼻子里的出气声比雷声还响亮。 分卷阅读378 分卷阅读379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79 “哟,眼下知道饿了?之前甩水到我脸上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饿的时候?”牢骚归牢骚,窦小六是舍不得虐待它的,她还指望着靠它博得宋君清的青睐呢! “兄弟,咱们打个商量呗!”窦小六摸着马的身子,笑得贼兮兮。“我把你伺候好了,到时候大官人用你的时候,你跟他显摆显摆,这样我窦小六就能升官儿了。成不?” 马往下动了两下脖子。 “好嘞!这就给你开饭!”窦小六就是心眼儿大,明知道马是听不懂她的话,但是就想找找乐趣。 喂马之后,窦小六继续提着大铲子清扫马厩。 马厩里堆了一大堆已经脏了的干草,显然已经不适合留在这儿。拿铲子去铲干草肯定费劲儿,窦小六很机灵的发现了墙角的那把钉耙。 “嘿嘿,有了钉耙,多少干草都不怕!”窦小六将钉耙扛在肩上,哼着小调儿进了马厩。一钉耙下去,能薅好多干草,窦小六干得更起劲儿了。 干草弄干净之后,窦小六重新添置了一些干净的干草,才将马牵回马厩。 “小六!”宅老真会挑时候,正巧在她刚做完活儿的时候来察看。窦小六甚至怀疑他一直在暗中偷偷的关注自己的一举一动,所以能出来得这样准时。 “不错嘛,小六真能干!”宅老拍拍窦小六的肩膀,满意的捻着胡须说道。 窦小六不知谦虚为何物,拍拍胸脯豪迈的说道:“那当然,小六办事,宅老只管放宽了心!” 宅老听后哈哈哈笑了一阵儿。“对了小六,你随我出去一趟。” 窦小六眨巴眼,“干啥?” “家里的梅花快没了,你跟我去买些回来。” “哦。”窦小六点完头之后惊讶了,“宅老,咱们要梅花作甚?眼下都是四月下旬了,梅花都开完了嘛!” 宅老对窦小六这种一惊一乍的行为还未适应过来,暗中摇头。“我是去买干梅花,你不去我可找服侍大官人的盈娟咯。” “去去去,小六去!”窦小六才到京城两日,还没看过京城的全貌呢,当然想去。 随着宅老去大门的时候,窦小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大官人!” 可惜宋君清并未听见她的呼声,扬长而去。 “宅老,此时大官人出去作甚?” 宅老走得很是端正,连一个眼神也懒得给她。“在宋府,你要学会少打听多做事。” 窦小六蹙蹙鼻头,低声嘟囔:“是,小六记住了。” 窦小六第二次见宋君清,只得到一个冷漠的背影,她很伤心。不过伤心只是暂时的,很快就被京城街道上的繁华给淹没了。 她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人,四处乱跑,时不时的发出惊叹。旁人都拿鄙夷的眼光看她,她都不在乎,本来她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野丫头。 “小六啊,你如今是宋府的人,得注意一下宋府的形象。”宅老上了年纪,脚力跟不上她,只能在她身后喊。 窦小六嘴上答应了,但一见到新奇的事物就将宅老的嘱咐抛在脑后。 第五章 :皇子 宅老要去的地方是一家药铺,里边卖有晒干的梅花。药铺的小二一听宅老要一箱,觉得这单买卖太大了,得去请示一下东家。 窦小六在一边嗑瓜子儿,问宅老:“您老要这么多梅花有啥用?看不出来您老还懂得保养啊!” 宅老瞪了她一眼,低声喝道:“小六,你这没规没矩的,让人看了笑话。” 窦小六把瓜子儿塞到布兜里,咧嘴笑道:“您老就当不认识我不就成了?您看看我这一身儿哪像是宋府供人使唤的婢女。” 窦小六是在故意呛他,谁让宅老不肯给她一身像样点儿的女装。难道去养马就不能穿女装嘛? 宅老无奈的摇头,拿窦小六没办法。“行行行,你继续磕瓜子儿,等会儿搬梅花的时候可要卖力些!” 窦小六立马掏了一把瓜子儿出来,啪嗒啪嗒的嗑了起来。“宅老,您早说不就成了?我看您也不像能搬得动箱子的,这苦力活儿啊还是得我来。” 不是吹嘘,窦小六是真的有力气。想当初在乡下的时候,她老爹为了家里人能多一口饭吃,硬是把窦小六拖下了田。好在窦小六不是那等记仇的人,要不是她爹当初的生拖硬拽,恐怕在灾荒之后不久她也跟着去了。 小二很快就回来了,窦小六瞧他那马不停蹄的样子,就知道谈成了。小二请宅老和窦小六在隔间喝喝茶,稍后片刻,他们好去装货。 等窦小六吸溜吸溜喝完一壶茶的时候,小二抱着箱子出来了。窦小六傻眼了! 说好的一箱子,以为是能装下一个人的那种大箱子,结果就是一个能单手抱着的小木箱。窦小六想,这家黑店是蒙了宅老呢?还是宅老蒙了这家黑店? 窦小六凑过去问宅老:“宅老,这就是你所谓的一箱子?” 宅老点头,看来他没有眼瞎。 等从药铺出来之后,窦小六还是不明白。她手里的小木箱里能装多少梅花,她闭着眼都说猜出来,就这么点儿梅花需要一袋石子儿那么大的银子? 宅老见她在后面摇头晃脑的想不通,笑呵呵的问:“是不是想不通为何?” 窦小六老老实实的点头。 “方才那家药铺是京城最有名的,他家的梅花都是用顶级的方法烘干的,保留了梅花的味道。大官人特别喜欢他家的梅花,所以每隔半月我都会来买一回。” “那方才的小二为何以为这是单大买卖?”窦小六分明瞧见了那小二惊讶的眼神。 宅老捻着胡须道:“他是新来的,没见过我。” 窦小六弄明白了这件事之后,又有一件事不明白了。“宅老,大官人用梅花有什么用?” 宅老不愿多说,连连摆手。“做好你的分内之事,其他的能不问就不问。” 窦小六在心里嘀咕:“我分内之事就是养马,难道你要我问你马的生养问题?” 就在窦小六夹着小木箱跟在宅老身后晃悠的时候,突然看到宋君清从一家酒楼出来。 “宅老,是大官人!” 宅老似乎见怪不怪,瞥她一眼,继续走他的路。“家里还有事情要做,快些走。” 窦小六哪里肯干,待在原地看宋君清接下来要去哪里。不一会儿,酒楼里出来一个衣着更华丽的男人,似乎是来追宋君清的。 窦小六的小心思蠢蠢欲动,抱着小木箱跟了上去。凡是和大官人沾边儿的人非富即贵,跟上去说不定能知道许多关于大官人的小秘密,嘿嘿…… “你来京城一月有余,今日一见,你连面子也不肯给我?”衣着华丽的男子皱眉问宋君清。 窦小六还是第一次见宋君清有这样的神情,两道眉凌厉斜飞,眼中的光像一柄利剑几 分卷阅读379 分卷阅读380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80 乎能杀死人。窦小六兴奋了,原来大官人还有如此不为人知的一面! 宋君清开口了,“祝虞,我到京城有我的事情要做,实在没有闲暇和你叙旧。我听说大内找回了失踪多年的十三皇子,没想到是你。祝贺的话我也不多说,只希望你不要再来找我,我只想一个人办我的事。” 窦小六心道:“原来那个穿得好长得好的男人就是十三皇子,果真和大官人扯上关系的人不是有钱就是有权!” “看够了?”祝虞冷眼一扫,窦小六只觉得耳边嗖嗖嗖的刮过一阵冷风。 “嘿嘿,我不是有意偷听的。”窦小六抱着小木箱走到宋君清身边,笑得很贼,“我就是来寻我家大官人的。” 祝虞看向宋君清,问道:“什么大官人?你做官了,你明知道……” 宋君清出言打断祝虞的话,“我知道哪些事情该做哪些不该做,你放心,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宋君清看到了窦小六手中的小木箱,“宅老带你来买梅花了?” 窦小六点头,努嘴道:“就是有些贵,这一箱子就要一袋银子。” “那以后换一家买吧,走,回家去。”宋君清先行一步,将名叫祝虞的十三皇子撂下了。 窦小六觉得皇家的人还是不能得罪的,遂陪笑脸道:“十三皇子,我家大官人近来事儿多人忙,您多多担待,多多担待!” 祝虞倒是不在意,很难得一个皇子能这般善解人意。“你们住在何处,改日再登门拜访。” 窦小六在心中连连拒绝,方才大官人可是拒绝了他的示好,她才不会犯傻呢。“十三皇子,这个我不方便说,告辞啦!” “等等,你叫什么名字?” 窦小六用手指比了一个六,道:“窦小六!” 被皇子问名字,真是破天荒头一遭啊,窦小六觉得自己赚大发了。 “小六!”宋君清已经走出去很远了。 窦小六一阵风跑过去,“大官人,我来啦!” 宋君清不知什么时候买了一把糖,递给窦小六。“拿去吃。” 窦小六受宠若惊的接过,“多谢大官人。” “今日的马喂得如何?” 窦小六就知道宋君清一定会问,早已打好了腹稿。“很好!我将马厩里里外外都打扫干净了。对了,宅老还亲自去看了。” 宋君清买的糖很甜,几乎快将窦小六的牙给甜掉了。但是窦小六舍不得扔,全部塞进了布兜里。 到了宋府,宋君清独自一人回自己的院子。窦小六则抱着小木箱找宅老去了。 本想着今日见不到大官人一面,哪里想到不但见了,还碰上十三皇子。 于是,窦小六这夜又做了美梦,从床上滚了下来。 第六章 :巴豆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窦小六本来是不信的,但是此时此刻她信了后半句。 窦小六蹲在茅厕里,仰头看着木板门上褐色的细细长长的纹路,一脸酱色。眉毛皱成了八字,还得用手死死的捏着鼻子,不让臭味钻进鼻里。 “谁那么昧良心,在我的饭菜里下巴豆!”窦小六一边说,一边回想自己今日都见过哪些人。 大官人是不可能的,自打上回在街上碰过一次面后,窦小六就没再见过他。平日里接触最多的是马厩的那匹脾气和她很像的马,难不成马修炼成精了? 除了马,窦小六最常接触的也只有宅老和崔媪,可是他们都对她很好啊。虽然最近她时不时会犯点儿小小的错误,但也犯不着这么整治她吧? 另外一个人,就是盈娟了。盈娟是大官人的侍婢,今早还和她一起吃早饭来着。 “不会是她吧?”窦小六一个激动,手一放,顿感臭气熏天,险些臭晕在茅厕里。盈娟没道理会害她呀?窦小六憋了一肚子气,直到小脸涨得通红时想通了。 盈娟是嫉妒她! 宋府上下就四个下人,大官人平日待宅老、崔媪和盈娟都是一个态度,唯独对窦小六不同。一起吃过饭,一起回府,甚至还让窦小六这个新人去养大官人最心爱的马。 如此盘点盘点,窦小六打了个哆嗦。盈娟这丫头的小心思真不简单呐,巴豆吃多了可是要人命的,盈娟是想置她于死地!好在她近日一直沉思怎样接近大官人,对吃的少了兴趣,今早的早饭只喝了两口粥,才少遭些罪。 窦小六想通了,神清气爽地从茅厕出来。跑了十趟,不通的也通了。 “哎,宅老宅老!”就在窦小六思索着该如何回敬盈娟的时候,正好看见宅老走在前面。看他摇头晃脑的模样,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听见窦小六的呼唤声,宅老一转身,手里的布袋还未来得及揣进兜里。“是小六啊,找我有事?” 窦小六笑得两只眼睛也看不见了,龇牙咧嘴的凑上去:“宅老,我瞧您印堂发黑,是不是有什么难事?” 宅老眼睛一亮,“你怎么看出来的?” 窦小六神神叨叨的指了指天上,“自然是看出来的!” “瞎掰!”宅老浑然不信,攥着布袋唉声叹气的走了。 窦小六快步跟上去,一直在他身边唠唠叨叨:“宅老,您有啥事儿,跟我说说呗!小六虽然年纪小,见识还是有的,说不定我还能给您出个主意!” 宅老想了想,窦小六的脑瓜子确实挺机灵了,说不定真有什么法子。“嗯……这几日我身子不大爽快,肚子里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堵着。” 说着,宅老将布袋打开。“我猜该是吃多了,就想着去买些巴豆来通一通。结果还没吃上,今儿一看,就少了一大半儿。这东西可不是乱吃的……” 宅老还在絮絮叨叨,窦小六却明白了。原来盈娟给她下的巴豆是从宅老这儿偷的,偷鸡摸狗,盈娟这个人很不好! 打定主意,窦小六笑呵呵的对宅老说道:“您老将剩下的半袋给我,我保证明儿一早就揪出偷巴豆的家伙。” “当真?”宅老虽然认为窦小六很机灵,但并不十分信任她。一是因为窦小六是新来的,新人总爱出风头。二则窦小六时常笑得贼兮兮的,给人的感觉不大踏实稳重。 窦小六认为宅老这人心眼儿多,明明很简单的事情,他偏偏要想这想那,大好的机遇都被他给放跑了。“哎呀,宅老,您就信我一回!” 大概是窦小六的眼神太过真诚,宅老最终还是答应了。 窦小六揣着剩下的半袋巴豆,很是招摇的跑了一趟厨房。她猜盈娟一定会去看看她的熊样,早早的便去厨房候着了。 崔媪是个很实在的乡下人,家里有一个和窦小六差不多大的孙子。每回窦小六一跑到厨房,崔媪总会私下给她一些解馋吃食,吃食是崔媪自家的,并未窃取宋府的一分一厘。 “小六啊,今日怎么不见 分卷阅读380 分卷阅读381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81 你咋咋呼呼的说要和白菘汤?”崔媪正在生火,抽空问了一句。 窦小六正要回答,听见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故意拔高了声调。“我还不饿,一会儿再喝!今日喂马实在太轻松了,想必是崔媪早上煮的粥太好喝。” 瞄到盈娟进来的身影,窦小六咧咧嘴,笑问:“盈娟姐姐,你说说崔媪今日煮的粥好喝不?” 盈娟一愣,见窦小六神采奕奕的盯着自己,仓促的答了句:“好喝。” “嘁,盈娟姐姐说假话。”窦小六提起斧头,哐当一声将木头一分为二。 盈娟好奇的看看她,“小六,你今日力气似乎很足?” 窦小六卖力的点头,又抡起斧头劈了一条木头。“当然,早上喝了一大碗粥,力气多得没处使!” 灶中的火噼里啪啦的燃了起来,崔媪走出来问盈娟。“大官人今日想吃什么菜?” 盈娟在灶前的小板凳上坐下,火光映得她的脸像上元节街上卖的红鬼面具,大眼獠牙,还吐着猩红的舌头。“大官人今日不在府中用膳。” 窦小六丢一块柴过去,道:“盈娟姐姐,你伺候大官人的时候有没有偷偷看过大官人的脸啊?” 不知是火光太亮,还是灶前太热,窦小六看见盈娟的眼下两圈酡红,就像她喝醉时常有的模样。 “唉……”窦小六的一声叹息淹没在她的又一声劈柴中。 盈娟并没有和窦小六一起吃晚饭,拿着自己的那份儿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窦小六倒是吃得很开心,喝了两大碗香喷喷的白菘汤,外加一小碟儿肉末。 夜里,窦小六躺在柔软的床上翻来覆去,床头的白月光透过小孔照在她的一双眼睛上。 孔是窦小六自己挖的,因为家乡的窗子就有这么一个小孔,她总是透过小孔看外面的天色。 “床前明月光……下一句是啥咧?哦,孔上眼双双……举头望明月……低头喝菘汤!”窦小六真是爱死了这首诗,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写的,十分符合她的爱好。 “盈娟啊盈娟,你干嘛要害我呢?”窦小六实在想不通,大家都是喜欢大官人的,为啥就不能好好相处? 就像从前小弟也喜欢娘,她也喜欢娘,但是两人从来不争不闹。 第七章 :升官 窦小六起了个大早,特意跑到宅老门前,嘭嘭嘭的敲门。 宅老才刚洗漱完毕,不耐烦的开门,见是窦小六便将门合上了。 “宅老,您老怎么这样呢?”窦小六坚持不懈的敲门,在门外唠唠叨叨。“宅老,昨日不是说好了给您揪出偷巴豆的人吗,您老忘了?” 门再次打开了,宅老瞥了她一眼。“巴豆也给你了,你打算怎么做?” 窦小六猫进宅老的屋子,将布袋往桌上一丢,牵着宅老跑了。“您老先跟我来,一会儿再解释。” 宅老忙中还不忘将门带上,“年轻人就是莽撞。” 窦小六带着宅老藏在门前不远的一株老槐树下,摸了一把巴豆给宅老看。 “你手里的是巴豆,那布袋里装的是什么?”宅老想起窦小六丢在桌上的是他昨日拿的布袋,可是布袋里巴豆怎么还在窦小六的身上? 窦小六想席地而坐,但顾及到宅老在身边,恐他一会儿要念叨自己没规矩,只好蹲着。“布袋里装的是大豆,平时崔媪总爱给我一些,我没舍得全吃。” 宅老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你这瓜娃子,怎么这么讨人喜欢呢?” 窦小六摸着后脑勺嘿嘿笑了,“人见人爱呗!” 宅老顿时明白了,窦小六不仅笑得贼,还不要脸。 就在宅老仰头看天,心里数着窦小六的毛病时,有人来了。 窦小六连忙推推宅老,“有人!” 进去的人因为是背对两人的,所以窦小六和宅老都没看见来人的面孔。不过看她一身的装扮,他们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宅老的声音在窦小六的头顶响起:“你早知道是她?” 窦小六轻哼一身,“那可不?我昨日就是被那一半儿巴豆给害惨了,跑了十趟茅厕。”说起来,窦小六觉得自己的两腿还是虚的。 宅老一把将窦小六从地上提起来,说道:“走,也该去和她见见面了!” 窦小六自然是乐意奉陪的,恭恭敬敬的扶着宅老。 两人在门前等了一会儿,偷偷溜进宅老房间的人蹑手蹑脚的出来了。 “偷完了?”宅老很生气,虽然已经知道了偷东西的人就是盈娟,但猜到和亲眼见到是不一样的。 当初还是他亲自将盈娟举荐给大官人的,如今盈娟做出这样不厚道的事,宅老觉得自己的老脸在火辣辣的燃烧。 窦小六的小脸也在火辣辣的燃烧,不过不是因为丢脸,而是高兴。“盈娟姐姐,这么早你怎么从宅老的屋子里出来了?” 盈娟慌忙之中将布袋藏到袖中,可是窦小六已经先她一步拽住了她的手。“盈娟姐姐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怎么瞧着这么眼熟。” 窦小六看了宅老一眼,恍然大悟道:“哦,这不是宅老的布袋么?怎么会在盈娟姐姐手里?” 盈娟僵笑道:“这布袋是我捡的,听说是宅老的,这才来归还。可惜宅老不在,我想着下回碰见宅老了再归还。” “可巧了,我昨日可是拿着宅老的布袋去了一趟厨房,不知道盈娟姐姐看见了没有?” 窦小六将布袋子抢过来,笑呵呵的掏出里边的大豆。“姐姐看看这巴豆如何?” 盈娟脸色大变,唇色全无。“这……不是巴豆。” 宅老发怒了。“这当然不是巴豆!盈娟啊,枉我这么信任你,你怎么能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窦小六瞄到盈娟的眼眶起了一层雾,心里很是佩服。什么时候她也能想要眼泪就留眼泪就好了,这样大官人受不了她,就能任着她来了! “宅老,盈娟知错了。您千万不要告诉大官人,盈娟以后再也不敢了。” 宅老摇头,“已经晚了。小六,抓她去见大官人。” 窦小六爽快的应下,扭送盈娟往宋君清的院子走去。 宅老黑着脸跟在她们身后,脚步很沉重,估计是在琢磨一会儿该怎么和大官人交待。 窦小六可没这闲工夫去管宅老在想些什么,她这次终于可以进宋君清的院子了,正激动得像个没头的蚊蚋。 窦小六扭着盈娟到栽着海棠树的院子时,宋君清正站在院子里盯着海棠树出神。 “大官人!”窦小六几乎时提着盈娟就往里面跑,那样子比饿狼扑食还要可怕。 好在宅老在后面适时地拉着了她,不然宋君清极有可能将她赶出府去。 宋君清没有去管窦小六和盈娟,而是声音冷淡的问宅老:“出了何事?” 宅老在前面 分卷阅读381 分卷阅读382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82 站了好一会儿,才勉为其难的回道:“回大官人,盈娟偷窃巴豆企图害窦小六,已人赃俱获,请大官人定夺。” 窦小六屏气凝神,巴不得宋君清狠狠的惩治盈娟一回,好替她出气。 然而,宋君清只是朝窦小六和盈娟的方向看了一眼,很是冷漠的一眼。“逐出府去。” 宅老拱手:“遵命。” 窦小六傻眼了,她不是心疼盈娟被赶出去,而是宋君清竟然不生气。 盈娟伺候了宋君清这么久,他难道没有一点感情? “还站着作甚?” 窦小六回过神时,宅老已经押着盈娟走了,院子里只剩下她和宋君清两人。 “那个……这个……大官人,您看……” 还没等窦小六说完,宋君清已经转身进了屋子。“喂马的事情,日后还是交给宅老。从今日起,你到这儿来伺候。” “好嘞!”窦小六脚下轻飘飘的离开了宋君清的院子,直到回了自己的房间,狠狠地拍了自己的脸一阵,她才信了。 她窦小六“升官”了! 窦小六兴奋的从兜里掏出一把豆子,丢了一粒在嘴里嚼着。“没想到吃了点儿巴豆就能换来和大官人独处的机会,实在太划算了!” 就在窦小六翘着腿嚼豆子的时候,突然意识到她在吃的是巴豆! “啊呸……呸呸呸。”窦小六从床上滚了下来,火急火燎的去找水。 以前村里的老学究总爱讲乐极生悲,窦小六一直没弄明白,在咕噜咕噜漱口的时候,她终于明白了,还另外记住了一个词儿——幸灾乐祸。 窦小六忐忑了一晚上,害怕夜里再跑十趟茅厕。一直挨到鸡打鸣儿,窦小六终于松了一口气。 窦小六苦着脸,心道:往后再也不要吃豆子了……就算有人拿着刀威逼,她也不吃! 第八章 :适应 都说朝廷里的官儿每升一等,说话的底气就能足一成,腰板儿挺得跟门板儿似的。 可是窦小六却没有这样的感觉,宋府如今就只剩下她、崔媪和宅老三个下人,宅老级别比她高,崔媪待她比待儿子还要好,她哪敢对他们硬气? 窦小六是个很有觉悟的人,尤其是对宋君清。但就算她再怎么有觉悟,还是进不了宋君清的身。 今日宋君清又出门去了,只留窦小六一人守在院子里。窦小六是个闲不住的人,要让她安安分分的待在家里等宋君清回来,简直是要了她的命。 盈娟嫉妒自己不是没有道理的,窦小六趴在墙头上想。窦小六一边唉声叹气,一边想自己是不是太失败了? 宋君清昨日点名道姓的让她过来伺候,结果今早她屁颠儿屁颠儿的打着热水过来时,宋君清连门也没让她进。窦小六想,婢女不就是来贴身伺候主人的吗?怎么大官人像个不食荤腥、不近女色的道人。 窦小六愤愤地拔光了墙头上的青草,见自己的指甲缝儿里全是青色的汁液和污秽,便百无聊赖的开始清理起十指来。 “小六啊,大好的光阴,你趴在墙头数星星呐?”宅老仰着头在院外看着窦小六,嘴角笑得都快裂开了。 窦小六嘁了一声,哼道:“大白天儿的哪有星星,只有太白!” “看来你还没闲傻,赶紧下来跟我去喂马!”宅老朝窦小六挥手,自己先走了。 窦小六想也不想,从墙头上跳了下来,乐呵呵的跟上宅老。“宅老,以前盈娟都是怎么过来的?整天儿坐在院子里,就为了等大官人回来,她不闹心么?” 宅老啧啧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成天的像个猴儿似的上蹿下跳?盈娟可是个女儿家,大官儿不在的时候,她可以绣绣花儿种种草,几个时辰就这么过去了。你呢?大官人才离开半个时辰,你就闲得趴在墙头。” 窦小六嘟囔:“我本来就不是整整规规的女儿家,绣花儿那种精细活儿当真不适合我。” 宅老见她面无愧色,还有几分得意,无奈的笑道:“你就嘚瑟吧,改日等大官人物色到中意的人了,你就等着来替我喂马吧!” “那敢情好,我要是来喂马,您老还落得个清闲。”窦小六才不会让别人取代她的位置呢!只要她们赶来,她就提着扫帚耍个十八般武艺将她们全都赶出去。 窦小六想着想着,不知怎的就记起那个问她名字的十三皇子了,也不知道大官人今日出去是不是去见他了。 “宅老,我跟您打听个事儿呗。”窦小六那贼兮兮的笑容又出现在脸上,“听说十三皇子是从民间找回来的,这事儿可是真的?” 宅老瞥她一眼,“嗯,是有这么一回事儿,你问来作甚?” 窦小六挠挠头,嘿嘿笑道:“陪您老去买梅花那日,我正巧看见大官人在和十三皇子说话儿呢!” “真的?”宅老诧异万分,显然从前从未听宋君清提起过这号人物。“不过大官人既然和大理寺丞钱改容相熟,认识十三皇子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宅老捻着他的胡子,沉吟:“我听茶楼说书的老先生讲过一两句儿,说是朝中的大臣有一半儿是偏向十三皇子的。别看十三皇子去年才从民间回来,短短几个月之内就办了好几宗漂亮的案子!我瞧着十三皇子的势头不错,是个能成事儿的人。” 窦小六在身后给了他两个白眼儿,心道:是不是能成事儿的,得由皇上决定吧?皇帝高兴让谁做下一任皇帝就让谁做,可不是他们这些百姓能左右的。 “慢吞吞的在后边作甚,还不快些跟上!”宅老催促道。 窦小六一撇嘴,笑着回应:“就来!” 宋君清是傍晚回来的,一身的酒气。 窦小六也不知他醉了没有,犹犹豫豫的上前去扶他。因着早晨宋君清冷着一张脸吩咐的,没事儿的时候不得近他身。 搀扶到宋君清的手臂时,他并没有反抗。窦小六想,该是喝醉了。 “大官人,小六去给您弄碗醒酒汤来?”窦小六试探的问了句。 宋君清摇头,脚步有点踉跄。“不必,扶我到阶上坐会儿。” 窦小六刚想说地上凉,宋君清已经拖着她过去坐下了。 星光漫天,没了月亮在一边抢眼,星星几乎要将自己的光亮都散发出来。窦小六其实比较喜欢有月的夜晚,因为足够亮,走路不容易摔着。 “床前明月光,孔上眼双双。举头望明月,低头喝菘汤。”窦小六开始念起了自己胡编的诗。 “呵呵,瞎编!”宋君清躺在阶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天上。“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正确的诗句应该是这样的,瞧瞧你念的都是些什么?” 窦小六觉得宋君清好像不大高兴,虽然方才他在笑,可是笑里带着点儿苦味儿。那样的感觉就像她 分卷阅读382 分卷阅读383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83 正高高兴兴的准备喝菘汤时,突然尝到了一股辛辣的味道,心里很不爽快。 “大官人不高兴吗?”窦小六跟着躺了下去,学着宋君清的样子仰头去看漫天的星星。 耳边传来宋君清轻轻的声音,“嗯,酒喝多了而已。窦小六,我的马你喂得如何了?” 窦小六心一惊,“大官人,您不是说不让我养马了吗?” “难道前几日不是你在养马吗?”宋君清反问。 窦小六的声音低了下去,“是。” “那喂得如何了?” 窦小六想着那匹马得意得踢着蹄子的时候,她真想一铲子给它拍过去,但也只是想想罢了。“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宋君清皱眉,道:“好好说话。” “哦……”窦小六噘着嘴道:“养得挺好的,马吃什么都香。” 宋君清不再说话了,窦小六扭头去看时,他已经闭上了眼睛。 宋君清的眼睛是极好看的,白日里远远看着就像山里的野鹿的眼睛,水汪汪的很迷人。眼下闭上了,瞧着就像一双月牙儿。 窦小六壮着胆问:“大官人,你为啥不让我进屋去伺候您呢?” “等你适应好了,自会让你进来。”宋君清忽然睁开眼,窸窸窣窣的起身,独自一人进屋去了。 窦小六又被关在了门外。 第九章 :脸色 自打窦小六得到了宋君清的那句适应之后,每日都活蹦乱跳的。只要宋君清不在家,窦小六绝对要跟在宅老身后不停的念叨,直到把宅老念叨烦了,她又去崔媪那里念叨。 崔媪是个好性子,每回都笑呵呵的听她讲,才不像宅老那样没耐性儿。 这日,宋君清出门后,宋府来了位不速之客——钱改容。 窦小六开门时见到他的面孔,不知是喜是忧,只好僵笑着脸道:“钱寺丞来得好巧啊,我家大官人正好出去呢!” 钱改容似乎是轻车熟路了,自顾自进了宋府的大门。“那我就在这里等他回来,小六不介意吧?” 窦小六心道:哪敢呐?您可是大官人跟前儿的红人儿,要是惹怒了您,大官人不得把我千刀万剐咯。 “钱寺丞里边儿请。”窦小六很是恭顺的引着钱改容进了宋府。 钱改容笑问:“你在这里养马养得如何了?君清可只有那一匹,且是他的爱马,你要是养不好,仔细他生气了。” 窦小六客气的笑了笑:“钱寺丞真是好记性,只不过小六眼下并不养马,而是负责伺候大官人!” 说这话的时候,窦小六的心里别提有多神气了。她就是要呛死钱改容,眼下大官人的身边人可是她窦小六呢! 钱改容的脸上又出现了初见面时的笑容,窦小六无意中觉得在他眼里自己又成了那条花狗。“那你可要小心伺候着,君清有事脾气不大好,你多担待。” 这是什么话?窦小六狐疑,她的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钱改容竟然不吃醋? 领钱改容到宋君清的院子时,窦小六就停下了。她是不能进屋的,只能将钱改容放在这儿。 钱改容似乎也知道其中的缘故,兀自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 窦小六闲下来就想找个人说说话,不然总觉得浑身不对劲儿。“钱寺丞,您知道大官人的院子里为何会有海棠树吗?” 钱改容的指节敲敲石桌,道:“茶水都不送上一壶,就想让我开口?” 窦小六的觉悟极高,一溜烟儿跑去端茶。 “这下您可以说了吧?”窦小六还特意将一碟儿点心往前推了推,唯恐一会儿他又找借口推脱。 钱改容的嘴角弯了弯,饮了一口热茶,道:“院子里栽得都是垂丝海棠,等过些日子天气和暖了,满院都是绯红的垂丝海棠。君清最爱的就是垂丝海棠,看着这些他心里才能舒服。” 窦小六在一旁听得很专注,原来这海棠树叫垂丝海棠啊,长见识了。 钱改容接着说道:“当初君清到长安来的时候,我也没料到。才半年的光景,他似乎变了许多,不像是我从前认识的那个人,但分明又是他。” 窦小六撑着脑袋羡慕的说道:“那钱寺丞和大官人的关系一定极好。” 钱改容淡淡一笑,“君子之交淡如水罢了。” 窦小六听不懂这话的意思,权当他实在膈应她不想他们那样有深厚的交情。 钱改容在宋府坐了半个时辰,宋君清回来了。 宋君清进院子的时候,一见钱改容正和窦小六聊得正欢,眉轻轻一挑。“看来是我打扰二位了。” 窦小六最想见的就是宋君清,丢下钱改容就跑向他。“大官人您可回来了,钱寺丞在这儿等了半个时辰,刚说要回去呢。” 宋君清闻言看向钱改容,问:“不坐坐?” 钱改容点头,“自然要坐。” 窦小六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钱改容进了宋君清的屋子,而她只能在外面干看着。窦小六决定日后见了钱改容,一定不能给他好脸色,太不值当了。 钱改容看着也是善解人意的,怎么就不顺便一提,让她跟着进去呢? 在这儿碰了壁,窦小六决定化悲愤为食欲,去厨房补回来! 崔媪见窦小六难得有一回没有炫耀自己很快就要进大官人的屋子,笑呵呵的问:“小六啊,怎么蔫蔫儿的就来了?是不是大官人不回来用晚膳?” 窦小六摇头,一屁股坐在灶前的板凳上,撑着下巴跟崔媪诉苦:“崔媪,大官人同钱寺丞的关系很好么?” 崔媪递了一块儿腌制的酸莱菔到窦小六的手里,“吃一根儿,一会儿保准你火辣辣的!” 窦小六嚼着莱菔,听崔媪慢慢说道大官人和钱改容的关系。 “大官人可不是京城的人,似乎和钱寺丞是一个地方的。大概是三月的时候,钱寺丞突然找上我,说要我来宋府给大官人做饭。我就想,和钱寺丞关系不一般的人,应该是什么富家子弟。想着能赚些银子,我就来了。” 窦小六忙问:“崔媪见过大官人几回?” 崔媪笑了笑,“我哪像你,也就在进府的那日见过大官人一回,平日里都待在这厨房。我跟你说啊,既然你能在大官人身边侍奉,就得小心点儿。你想想盈娟,她刚来多久啊,就被大官人逐出府了。” 窦小六往灶里添了柴,笃定道:“我才不会像盈娟那样呢,窦小六可是个有本事的人,从不做偷鸡摸狗的事情。” 崔媪爱怜的看了她一眼,“那就好!” “崔媪,那大官人和钱寺丞的关系真和外头的人说的一样么?”窦小六最担心的也就只有这个,要是大官人是个不近女色的,拿她的发财大计不就泡汤了? “别听外人瞎胡说,宅老之前说过一句话,叫什么……清者自清,记不大清楚了,反 分卷阅读383 分卷阅读384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84 正大官人和钱寺丞只是好友。” 窦小六蹙鼻,大官人将钱改容看作朋友,她是信的。可是钱改容似乎没有这样的想法,看大官人的眼神儿很不对劲儿。 方才的半个时辰,钱改容能絮絮叨叨的讲上大官人的许多事情,那眼神儿、那语气,是朋友之间该有的? 窦小六砸吧嘴,在灶前烤了一会儿火,困意渐渐上来了。 “小六!小六!窦小六!” 崔媪急忙放下菜刀,“小六,宅老在外面喊你呢!” 宅老气呼呼的冲进来,瞪着老眼看向窦小六。“小六啊,大官人正找你呢!” 窦小六忽然来了精神,“找我干啥?” “钱寺丞要留下来用完膳,你快些将晚膳端过去!” 窦小六立马就蔫儿了,拖着长长的尾音:“哦……我知道了。崔媪,劳烦您快些准备了。” 第十章 :如愿 钱改容在宋府用过晚膳之后,窦小六亲自送他出去。对这种没有眼力价的人,窦小六向来都不怎么喜欢,即便他和大官人的关系不一般。 “夜黑风高,钱寺丞走好啊。” 钱改容临走前特意嘱咐窦小六:“夜里你记得在门外守着,晚间他喝了些酒,恐要起来找水喝。” 窦小六想着宋君清还没让她守过夜呢,今儿能守一次也不错。辞了钱改容,窦小六兴高采烈的跑回院子。 屋里的烛火已经灭了,看来宋君清是歇下了。窦小六找了一个避风处,缩成一团,静候宋君清的召唤。 四月的夜风虽然不比冬日的寒冷,但毕竟是在夜里,更深露重的可说不准。 “哈啾……”窦小六再一次在夜风中醒来,揉着鼻头正准备再次入睡,隐隐听见房里传来宋君清的声音,虽然小,但她确实听见了。 看来钱改容的叮嘱是对的,大官人夜里起来找水了,不过听着怎么像没找着呢? 窦小六弯着身子爬到门前,然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往门内看去。“太黑了,啥也看不见!” 经过再三思虑之后,窦小六冒着被赶出去的风险进了宋君清的屋子。“是钱寺丞特意吩咐我在这儿守着的,不是我好奇。” 窦小六嘀咕着进门。 “大官人……大官人?”窦小六在黑暗中摸索,找到了桌上的烛台。 一星火光燃了起来,窦小六四处看了看,然后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宋君清。 宋君清只着了一件素白的亵衣,纤长的手搭在床沿,似乎是要下地? 窦小六蹑手蹑足的走过去,听见他在喊:“水……” “啧啧,一杯水难倒英雄汉。”窦小六哀怜的摇头,去倒了一杯水。好在钱改容和宋君清用过晚膳之后,她特意送来了一壶白水,不然眼下就只能给宋君清和隔夜的茶。 窦小六伺候人是有一套的。从前阿弟在家的时候,那孩子皮得很,总仗着他年纪小就对她呼来唤去。 于是小小年纪的窦小六就锻炼出了一身侍候人的功夫。 宋君清喝下白水之后,总算安静了,很不客气的背过身去继续呼呼大睡。 窦小六觉得这桩买卖一点儿也不划算,她进来给大官人端茶送水,他不但不会说声多谢,说不定明日还会因为此事对她说道一通。 “唉,我窦小六怎么就这么命苦呢?” 窦小六虽然怕宋君清一早起来责骂她,但还是寸步不离的守在他的床前,唯恐他什么时候又嚷着要喝水。 窦小六第三回 睁眼的时候,火烛已经烧去了一大半儿,去看宋君清时发现他的脸通红,两道眉紧紧的皱在一起。 “哎呀,可别吓我啊!”窦小六伸手一探,就跟摸着了一块儿烧红的铁似的,赶紧缩回来。 “怎么烧起来了?”窦小六麻利的起身,蹭蹭蹭的跑去厨房烧热水。 从前在家,只要她有个头疼脑热,她娘总会烧伤一盆热水,用帕子在热水里滚一遭敷到额头上,保准见效。 窦小六的作用在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来了,就算没有崔媪,她照样能生火。她爹在她小的时候没少让她干活儿,小到端茶送水,大到下地犁田,她可是样样精通。 虽然窦小六样样精通,但她可不想每一样都做。她可是要做生意发大财的人,怎么能长久的做这些粗活儿? “大官人要是看见我窦小六这么厉害,会不会让我以后都进屋去伺候呢?”窦小六想了一路,也笑了一路。 她动作迅速,扯一条帕子丢进盆里,又飞速的捞起来绞干。滚烫的热水将她的小手烫的得通红,就像酒楼里常有的炖猪蹄儿。 帕子敷在宋君清的额头上,每隔一会儿就要换一次。如此折腾了几十个来回,窦小六的眼皮就开始打架了。 窦小六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醒来的时候两条胳膊腿儿已经发麻了。她下意识去找宋君清,他还闭着眼在睡,额头已经不烫了。 “还好还好。”窦小六活动活动筋骨,正要起身时,宋君清醒了。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宋君清的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窦小六,她觉得无处遁形。 “呃,这个……”窦小六晃了晃手中的帕子,笑呵呵的回道:“大官人,昨日听见您在房里有动静,小六心中不甚担心,就进来瞧了一眼。不巧的是,大官人夜里着了凉,额头发烫。小六斗胆,就留下来伺候。” 宋君清动了动自己的手,应该是使不上劲才信了窦小六的话。“你出去吧,吩咐崔媪准备一点白粥。” 窦小六念在宋君清还在病中,就不拿伺候他这事儿做条件逼他让自己进来了。 能进一次宋君清的房间,窦小六已经觉得很满足。往后机会多得是,宋府里面又没有人和她争,得慢慢来。 将早膳送到宋君清房里时,他已经穿戴整齐。 窦小六好奇的问了句:“大官人是要出门?” 宋君清过来坐下,接过盛着白粥的瓷碗。“一会儿还有要是要处理,不能因为生病就不去。” “要不我去请个大夫来给大官人瞧瞧?安全起见嘛。” 宋君清举止优雅的喝粥,很快一碗粥就见了底。“不必,只是夜里踢了被子,犯不着小题大做。” 窦小六乖乖的收拾碗筷,出门的时候宋君清喊住了她。“一会儿准备一下,跟我出去一趟。” “好咧!” 窦小六觉得宋君清偶尔生一场病也是好的,虽然这样想不大厚道,但只有这样她才能更接近宋君清。 从一开始的不准进门,到眼下能待上片刻,窦小六觉得她的人生简直像乘了一匹快马,咻咻咻的就跑了几千里。 出门前,窦小六特意去看了一下马厩里的那匹马,很亲昵的拍了拍它的马背。她到宋府的第一件差事就是养马,如今能混到这样的地位,这 分卷阅读384 分卷阅读385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85 匹马的功劳也不小。 虽然它平日里有些小得意,但大是大非上还是比较听窦小六的话的。窦小六很欣赏这匹马的性子,也就包容了它时不时就踢蹄子的习惯。 窦小六是第一次和宋君清一起出门,往日都是她站在后面看着他匆匆忙忙的出去。今日竟然能和大官人一道,她上辈子是修了多少善事才有这样的福气啊? 第十一章 :眼瘾 宋君清是一个谜,窦小六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没有人知道宋君清从哪儿来,也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窦小六在街上吃吹饼的时候听见人们谈论这些,轻嗤一声。谁说没有? 钱改容和十三皇子就知道! 宋君清去对面的成衣铺做衣裳,没让窦小六跟着。窦小六闲闲的站在吹饼摊儿上,赌气似的狠狠咬了一大口吹饼。大官人将她带出来,又不让随身跟着,真是让人又喜又气。 “诶,小六啊,你进宋府这么久,摸清了大官人的底细没有?”卖吹饼的大哥听其他人在谈论,心中也好奇。 窦小六被宋君清亲自领回宋府的事,在京城已经是人尽皆知。众所周知,能进宋府的人绝不是一般人,要么是大理寺丞钱改容介绍去的,要么就是凭借真材实料进去的。 窦小六在大理寺前的一番举动,当晚就传遍了京城。宋君清能答应收下她,想必她身上有什么特别的才能。 “大哥,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心慌。”窦小六咬着吹饼,挥开凑到自己面前的吹饼大哥。“你们以为我进了宋府就能接近大官人了?” 窦小六啐了一口,接着说道:“想都别想,我进去就被指去喂马了。今日能跟着大官人出来,还是破天荒头一遭呢!” 吹饼大哥嗨了一声,撇嘴道:“你跟大伙儿说实话,以后你来这儿吃吹饼,不要钱!” 窦小六咽了咽口水,不要钱的吹饼,好诱人啊!可是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说不定外面的人知道的事情还比她多呢。 “大哥,我是真的不知道。”窦小六眼巴巴的盯着锅里的吹饼,能有什么办法,大官人根本没有什么料儿能抖啊。 在摊上吃吹饼的人还想再诱惑窦小六,这时宋君清从成衣铺出来了,直直走向窦小六这边。 见他一来,方才还哄闹的人立刻规规矩矩的坐回原位,不过眼睛却偷偷的乱瞟。 窦小六注意到他手中提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漆黑的木盒上用金漆描绘出一幅蝶恋花的图景。窦小六对京城的一些小事儿还是清楚的,但凡成衣铺用这样的木盒子装衣裳,一般衣裳的主人就是个女人。 难道这是送给她的?窦小六在心中窃喜,之前总跟宅老念叨她的衣裳不好,没成想大官人就带她来了。 可是大官人怎么知道她穿多大的衣裳呢? 宋君清将金漆木盒子递到窦小六手中,道:“随我去个地方。” 窦小六喜滋滋的抱着木盒子,脚步甚是轻快。“大官人,这衣裳是您的么?”窦小六决定装傻,想要宋君清亲口说是送给她的。 “送给一会儿要见的人。” 窦小六的脸红一阵儿白一阵儿,觉得很丢脸。幸好方才没有直接问是不是送给她的,不然真要丢脸丢到家了。 宋君清明显感觉到窦小六跟不上他的步伐,回过头,就见窦小六瘪着嘴,十指紧紧的箍着金漆木盒。“不舒服了?” 窦小六可怜的抬头,“大官人,回家以后能让宅老多给我添置一身衣裳么?自打进了宋府,我就只有两套衣裳。” 宋君清思虑片刻,点头道:“回去自己跟宅老说罢,就说是我的意思。” “多谢大官人!”窦小六瞬间就恢复了斗志。 宋君清要去的地方,窦小六这一辈子都没去过。不,应该说一辈子也没敢想过。 德亲王府。 窦小六仰着脑袋,嘴巴几乎能塞下一个鸡蛋。 门前一左一右各一石狮子,身着皮甲的府兵擎着兵器守在门前,一脸凶狠样。暗红的大门上方挂着一块牌匾,匾额上齐刷刷写着几个鎏金的大字。窦小六一字一顿的念道:“束造德亲王府。” 宋君清在一旁纠正道:“是敕造德亲王府。” 窦小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六个字儿她认得五个,也不错了!“大官人,您到这儿来见什么人?” 宋君清叫上她,走到府兵跟前,递去拜帖。“劳驾禀告宗姬,就说旧友拜访。” 府兵冷冰冰的接过拜帖,似乎没有进去的打算。 窦小六知道他是狗眼看人低,不满的对宋君清说道:“大官人,人家似乎不愿意咱们进去呢!” 府兵的脸色一变,两眼放光。“您就是大名鼎鼎的大官人?” 宋君清颔首,“鄙人宋君清,劳驾禀告宗姬一声。” 府兵点头哈腰,抬脚一进门儿不见了踪影。 窦小六从不知宋君清的威慑力竟然有这么大,只需要报一个名字,就能让人瞬间变脸。 一边的府兵和善的说道:“大官人千万别介意,王府每日总会来些莫名其妙的人,搅得人心烦。王爷特意吩咐,小的们也是奉命办事。方才多有得罪,请您见谅。” “无妨,你们职责所在,我岂会责怪?”宋君清的双眼看向里面看不到尽头的院子,“只是他方才为何如此激动?” 府兵笑了笑,“他可喜欢大官人您酿的酒了,昨日还说着要是能见上您一面,一定要和您聊上几句!” 窦小六在一旁插话道:“那他如愿以偿了!” 府兵讪讪一笑,不一会儿进去通报的府兵就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了。 “大官人,宗姬请您进去。” 宋君清点头,对他笑道:“请问阁下姓名。” 府兵搔头,支支吾吾的回道:“魏大牛。” 宋君清递给他一块小木牌,“改日去樊楼,将它给管事儿的人,我酿的酒你随便挑一壶。” 魏大牛受宠若惊的接过,“多谢大官人!” 窦小六嫉妒了,她没能得到的小木牌,凭什么魏大牛就有? 可是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窦小六心情郁闷的随着宋君清进了德亲王府。 窦小六一路感慨魏大牛好命,一路欣赏德亲王府的景致。果然是皇亲国戚,这院子比大官人的还大,还豪华! 一路上碰见了许多婢女、奴仆,她们身上的衣裳可比窦小六的要好上许多倍。有的婢女穿的是绯色的轻纱褙子,头簪珠花,耳坠圆珠,略施薄粉…… 人比人,果真是要气死人。窦小六艳羡的看着她们,心想自己什么时候能穿上那样的衣裳。 宋君清似乎看破了她的心思,说道:“你若是喜欢,可以留在德亲王府。我可以同宗姬说一声,珠花耳坠胭脂都会有。” 窦小六的脑袋一阵乱 分卷阅读385 分卷阅读386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86 摇,嘿嘿笑道:“我就是过过眼瘾。” 第十二章 :宗姬 德亲王府不是一般的大,窦小六的两条腿儿都已经走酸了,竟然还没到宗姬的院子。 窦小六觉得还是宋府适合她,地方不大不小刚刚好。 “大官人里面请!”引路的婢女将他们带到一座院门前,对院中的一位着青绿色褙子的丫头说道:“鸣翠姐姐,客人到了。” 被唤作鸣翠的丫头颔首,放下手中的活计过来。 窦小六站在宋君清的身后,瞧见鸣翠拿眼打量了大官人一番,还捂着嘴羞怯的笑了一下。“久闻大官人风姿绰约,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窦小六当即就不满意了,风姿绰约不都是说女人的吗?鸣翠这么形容她家大官人,心里有几个意思? 宋君清并没有生气,问道:“宗姬在何处?” 鸣翠边说便往里边走,“宗姬就在屋里,大官人请随我来!” 窦小六跟随宋君清进了宗姬的屋子,只见屋里的金香炉中有青灰色的细烟如小蛇一般从香炉的小孔中钻出,鸣翠走过香炉的时候,细烟晃动了一下,竟跟着她走了。 窦小六好奇,趁没人注意的时候伸手去一撩,那长长的细烟被搅得乱七八糟,缺了美感。等窦小六收回手继续抱着金漆木箱时,隐隐闻见自己身上香喷喷的。 她一抬袖子,一阵香味儿扑鼻而来,原来是香炉中的香沾染到她的衣裳上。窦小六暗暗得意,她这回也做了个香美人! 帘子是用上好的玛瑙串成的,窦小六悄悄一摸就知道是真货。到京城之前,她曾经和一队商队混在一起。商队里有贩卖玉石的商人,窦小六性格好,能和他们打成一片。 有一回那个卖玉石的员外挑了一块儿上等的玛瑙给窦小六,笑道:“给你开开眼,等日后去了京城,别被有心人给骗咯。” 玛瑙帘子之后,有一人坐在铺着软垫的榻上。窦小六不敢细瞧,但知道那人的年纪不大。 宋君清四平八稳的走进去,向那人拱手施礼。“草民宋君清见过宗姬。” 窦小六也有模有样的跟着宋君清学,但是她手里还抱着木盒,举动就显得有些滑稽可笑。“草民窦小六见过宗姬。” “免礼。”声音很是清脆,带着三分稳重七分喜悦。 窦小六一抬头,就见宗姬一直盯着宋君清看。那眼神儿,简直就和她娘每天站在院门外等她爹一样,她娘说那叫望穿秋水。 “听说大官人来京城已经有一段时日了,怎么这个时候才来找我?”宗姬慢悠悠的饮了一口茶,似无意非有意的问道。 窦小六听见宋君清笑了,没错,是听见的!往日宋君清的笑都是淡淡的,没有任何声音。可今日不同,他的确笑出了声儿。 “近一年未见,云湘的架子愈发足了。” 宗姬搁下手中的茶盏,起身坐到宋君清旁边的位子上,嗔道:“若不是我听说钱改容近日和一个姓宋的人走得近,恐怕过了生辰我也见不到你!” 宋君清笑道:“我这不是专程来给你送礼物的吗?”宋君清对窦小六摆摆手,窦小六很识趣的将手里的木盒递过去。 宗姬揭开盒子一看,见是一套湛蓝如水的对襟襦裙,嘴角微微一勾。“你的眼光一向很好,我很喜欢。” 窦小六正盯着那件襦裙欣赏的时候,猛然发现宗姬已经去牵宋君清的手了。 窦小六大惊,那可是宋君清的手啊,宗姬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摸了?她再去看宋君清,他竟然没有半点不适! 大官人他……窦小六的脑子有些凌乱了,大官人到底是喜欢男的,还是喜欢女的? 莫非……男女通吃? “你身边的小丫头挺有趣!”宗姬笑意盈盈的看向窦小六,眸中闪着灼灼的光芒。 宋君清瞥了窦小六一眼,摇头道:“有趣是有趣,就是太笨了。” 笨?窦小六惊愕,大官人竟然说她笨?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夜里他嚷嚷着要喝水的时候,还是她不离不弃的守在床前呢。 宗姬笑了笑,“我瞧着挺机灵的,尤其是她的眼睛,圆溜溜的就像葡萄。我记得阿盼的眼睛也是这样,怎么不见他跟着来?” 窦小六正忿忿不平的时候,捕捉到了宗姬话里的一个人物,一个她从没听过、没见过的人物。 阿盼是谁?难道和她一样? 宋君清的眸子一暗,声音很低沉。“二月的时候走了。” “走了?他家里人来接他了?” “你走之后,发生了很多事。” 宗姬拍了拍宋君清的手背,安慰道:“不想说就不用说了,对了,眼下你住在哪里?不如搬到王府来与我同住?” 窦小六在心里替宋君清拒绝:王府地儿太大了,还是住家里舒服。 她正想着,宋君清已经开口了。“不必了,我喜欢清静。再说,我这身打扮住进王府,还不惹外头的人说闲话?” 宗姬噘嘴,哼道:“我何需顾及外头的人?” 宋君清又问:“那种卿呢?你们之间本就有许多阻碍,还是要多为自己考虑考虑。” 窦小六这个时候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外人,而且听得一头雾水。好在窦小六的脑子比较灵光,稍微整理整理,也猜得七七八八。 总之,宋君清从前是个有故事的人。 就在宗姬和宋君清谈话的时候,窦小六的肚子突然咕噜咕噜的响了起来。窦小六觉得此刻自己的脸上一定是红白交加,而且表情多得数不清。 宋君清无奈的摇头,“赶紧去。” 窦小六夹着两腿飞快的溜出门,临了还听见宋君清说了句:“你看看,说她笨是有原因的。” 宗姬呵呵笑了,银铃般的笑声透过窗扉传到了她的耳中。“你若是嫌弃她,不如将她给我。这么有趣的人儿,留在身边乐呵乐呵也是极好的!” 窦小六飞奔到茅厕,憋红了脸,喝道:“好个屁,我窦小六又不喜欢女人!” 王府的茅厕和寻常人家的还是有些区别的,起码不臭,因为四周养了好多花儿去味儿。窦小六在一片花香中,想起宗姬得意的模样,恨恨的在门板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划痕。 既然来一趟王府,不留下点儿纪念就对不起她窦小六的名字。 “窦小六到此一游。”窦小六随身带了一把小巧的匕首,还是她在路上捡来的。 防身绰绰有余,偶尔用来刻字也不错! 第十三章 :亲王 从茅厕回来,窦小六特意在外头逗留了一会儿。 与其听两人含情脉脉的谈话,不如在外头吹吹风赏赏景。 这一赏不要紧,窦小六把德亲王给赏来了。 彼时窦小六正叼着一朵花儿在院门前,闭目哼曲儿。也不知是谁高唱了一声 分卷阅读386 分卷阅读387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87 :“王爷到!” 窦小六吓了一个激灵,腿一抖直挺挺的往前一倒。等她睁开眼的时候,一双漆黑的绣着金线暗云的靴子映入眼帘。 “你是哪个院儿的丫头,这么没规矩!” 声如洪钟,摇山动地。 窦小六忍痛爬起来,摸着下巴看了看来人。窦小六一下子就想到了肉包子,太像了! 圆润的脸庞,额头上依稀有几道褶子。两个眼珠子瞪得贼大,配上两道横飞的浓眉,简直就是个露了馅儿的肉包子。圆滚滚的身材,再华贵的衣裳也遮不住他那形似孕妇的肚子。 那人身边的随侍吼道:“大胆,见到王爷还不行礼?” 窦小六恍然大悟,原来他就是德亲王啊。窦小六还是惜命的,赶紧跪下高声呼道:“草民窦小六见过德亲王,王爷千岁!” 德亲王虽然看起来一脸凶相,声音倒是温和。“不知者无罪,起来吧。” 里面的鸣翠听见随侍的声音,急忙出来了。“鸣翠见过王爷。” 德亲王不怒自威,问道:“云湘呢?” 鸣翠低头回道:“宗姬正在房中和大官人谈话呢。” “什么大官人?”德亲王大袖一挥,阔步进了院子。“堂堂一个宗姬,竟然在闺房中和一个男子见面,要是传出去,皇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窦小六默不作声,瞧瞧跟在德亲王的随侍身后。她在幸灾乐祸,马上就能看到宗姬遭殃了,那场面一定十分精彩! 德亲王拍开玛瑙帘子,冲进了宗姬的屋子。整个过程,他都没有看宋君清一眼。 宗姬惊奇德亲王怎么会来,起身问道:“爹,你来做什么?” 窦小六暗暗喜道:“好戏开场咯!” 哪知德亲王脸色一变,柔声道:“云湘啊,你要见客人直接在大厅见就是了,怎么能将客人带到闺房中来?” 窦小六傻眼了,德亲王不该狠狠的骂宗姬一顿吗?窦小六想起自己的遭遇,感叹人比人真是气死人。以前她要是将隔壁村的小牛哥带到家里坐坐,她爹绝对会抄起扫帚将小牛哥轰出去。 怎么到了德亲王这里,就变了呢? 宗姬对德亲王耳语几句,德亲王看宋君清的眼神立马就变了。德亲王兴奋的抓着宋君清的肩膀,哈哈笑道:“原来就是你啊!哈哈哈,去年云湘总跟我提起你!没想到你就是京城中人人皆知的大官人!” 宋君清很是客气的见礼,“草民见过德亲王,冒昧来访,还请德亲王多多包涵。” 窦小六发现德亲王的两只眼睛在放光,那样的眼神她也有过,所以她一眼就能看出来。德亲王笑得合不拢嘴,“包涵包涵,只要是你啊,我都包涵!” 宗姬瞅了德亲王一眼,叮嘱道:“爹,你别吓坏了人家。” 德亲王连连点头,果真不再大笑。 窦小六糊里糊涂的跟着宋君清从德亲王府出来,忙问道:“大官人,怎么德亲王和外头的传闻不大一样?” “传闻有真有假,端看你怎么想了。他方才对我那样客气,不过是有求于我罢了。”宋君清的嘴角扯了扯。 窦小六惊讶,“德亲王竟然有求于您?” “德亲王好酒,去年他应该喝过我送给宗姬的酒,今日见了我,定是再想要一些。” 窦小六了然,原来德亲王和她窦小六有同样的爱好。 “让开让开,闲杂人等不准挡道!” 窦小六被人蛮横地推开,险些栽到,好在宋君清及时拉住了她。 “什么人啊,出个门儿排场这么大?”窦小六揉揉被撞疼的手臂,两眼打量正在缓缓驶过来的马车。 街道上本就人多,这时再来一辆马车,再怎么宽敞也被他们弄得很拥挤。百姓叽叽喳喳的凑在一块儿,纷纷猜测来人到底是何人。 窦小六身边的一个半高男孩儿对此嗤之以鼻,“是王家的人!” 窦小六凑过去,眨眨眼。“小哥儿,你说的王家是哪个王家?” 那小男孩儿嫌弃的瞅了她一眼,道:“这京城除了太原王氏的王家,还有谁能整出这样的排场?” 窦小六对太原王氏还是有所耳闻的,祖上出了两位丞相,想不知道都难。而且这两位丞相都是贤臣,为什么他们的后人就如此飞扬跋扈? “马车里坐的,是王氏惠文的妾,听说是出门买胭脂水粉。” 窦小六啧啧道:“买个胭脂水粉而已,她也不怕自己玷污了太原王氏的名声。” 宋君清突然说道:“太原王氏的名声能有多好?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 短短的两句话,窦小六听出了宋君清话里的不屑和嘲讽。 大官人难道和太原王氏的人有仇怨? 窦小六常听人讲,人呢,不作死就不会死。 显然马车里面的小妾就是在作死。 街道实在太挤,不知从哪里滚来一块圆滚滚的石头,车轱辘碾过去的时候裂了。硕大的马车眼看着就要倒下来,众人纷纷作鸟兽散。 窦小六下意识的拉着宋君清就跑,不过没跑多远就听见了尖叫声。 窦小六心里美得呀,这叫自作自受! 宋君清远远的看向倒在一边的马车,眼神默然。 马车里的小妾很快被婢女搀扶出来,窦小六仔细瞧了一眼,是个美妇人。 美妇人皱着眉,一边挥着帕子掸去身上的尘土,一边咒骂身边的婢女。在她抬头看向这边时,那连珠炮似的嘴忽然就不动了。 美妇人盯着他们看了许久,窦小六自认为她是不认识美妇人的,那么美妇人看的人就是宋君清了。 窦小六还是第一回 看见有女人面对着宋君清的脸不动心的,美妇人的眼里有两种情绪。 惊讶。 还有恨…… 窦小六别过头去问宋君清:“大官人认识她?” 宋君清神情平淡的说:“不认识。” 既然大官人说不认识,窦小六也就懒得再看了。“那我们赶紧回家吧,我肚子饿了。” 宋君清点头,还不忘嘱咐道:“别忘了偶尔去照料一下马厩的马,听宅老说你养马的技术不错。” 第十四章 :嘴馋 窦小六与宋君清并肩离去,并未注意到她们身后有一双森冷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们的身影。 街边的百姓还在指指点点,美妇人嫌恶的看着他们的眼光,催促身边的婢女。“剪春,你个死丫头,还不赶紧帮忙!” 剪春埋着头去和车夫一起扶马车,奈何他们两人的力气有限,根本不能将马车扶正。 美妇人在人们的指指点点下火气大发,抬脚踹了剪春。“没用的东西,这么点小事儿都办不好!” 剪春咬紧牙关,坚决不让眼泪掉下来。她愤愤的看着钱慕予的脚尖,没错,就是钱慕予。 当初钱慕予不知检 分卷阅读387 分卷阅读388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88 点,爬上了王氏惠文的床榻,等钱家的人发现时已经晚了。三老爷一怒之下扬言要将她赶出钱宅,要不是三夫人在一旁拦着,剪春此刻也不会出现在这儿了。 王家和钱家闹得不可开交,最后还是王惠文退让了一步,让钱慕予跟他回京城,做他的妾室。 妾不如妻,钱慕予不会不知道。但她再吵再闹也无济于事,她已经没了清白之身,哪有人家肯要她? 剪春本想趁钱家人在忙碌钱慕予的事情时逃走,岂料她一直被钱慕予扣在身边,哪儿也不能去。到京城,是剪春最不愿意的。 “你个小贱蹄子,敢瞪着我,回去让你吃板子!”钱慕予自从当了王惠文的妾之后,脾气就像一把大火越烧越旺,只要沾上一丁点儿火星子保准能烧得灰飞烟灭。 那些百姓实在看不过眼,纷纷上来帮剪春的忙。 这个小丫头实在太可怜了,被主人打成这样也不知道哭一声。 有了他们的帮忙,马车很快就立了起来,但已经不能用了。 剪春缩着脖子,偷偷去瞄钱慕予的神色。 “还愣着干嘛,还不回去找人来接我?”钱慕予挥着帕子,气呼呼的转身进了临近的一家茶楼。 “小丫头快去吧,省得那个狠毒的妇人又责罚你。”一个好心的大婶提醒剪春,剪春才恍然回过神来。 再说窦小六,捂着空空如也的肚子回到宋府的时候,发现门口竟然站了好些人。 她看了看宋君清,疑惑的问:“大官人,咱们走错地方了?” 宋君清坦然自若的走在前面,“进去吧,是十三皇子来了。” 窦小六十分惊奇,上回见大官人和十三皇子在一起的时候,两人还是针尖儿对麦芒。怎么这次提起十三皇子,大官人这么平静? 一路上都没有见到宅老,窦小六猜他一定是去招待十三皇子了。这个年头,有个皇亲国戚来家里坐一坐,都是天大的喜事。 宋君清的院子外也站了好些手持兵器的人,个个都虎着一张脸,把这儿当成了自家。 窦小六过去的时候,轻轻哼了一声。有个耳朵尖的人听见了,回头瞪了她一眼。 窦小六很怂,一溜烟儿跑到了宋君清的面前。只要有大官人在,看你们能拿我怎么样。 “小六,赶紧跟我喂马去!”宅老甫一出了门,揪着窦小六就往外走。 窦小六心不甘情不愿的拉着宋君清的袖子,“大官人,我能不能不去?” 宅老给了她很结实的一巴掌,打得她的后脑勺嗡嗡的响。“宅老,你又打我!” 宋君清对宅老说道:“让她留下吧,有我看着,不会有问题的。” 窦小六得意洋洋的朝宅老吐了吐舌头,宅老万分无奈的出了院子。 “大官人,我闻见酒香了!”窦小六才不会无缘无故的留下来,自然是闻到了从宋君清房里传出来的酒味儿。 她的鼻子可灵了,好酒劣酒,只要过一过鼻子就能分辨出来。 宋君清难得对她笑了笑。“没想到你的鼻子挺灵的!” “嘿嘿,我就是嘴馋,想喝一口。”窦小六一闻酒味儿,就知道是好酒。 好酒岂有独享的道理?窦小六就厚着脸皮留下来了。 十三皇子应该是等了很久,窦小六发现桌上有宅老准备的点心,上面已经少了两块。 窦小六虽然脸皮厚,但是要喝人家的酒,总得把礼数做全了。她上前去,拱手对端坐在首座的十三皇子道:“草民窦小六参见十三皇子!” “免礼。”十三皇子的声音很纯澈,就像山间汩汩流动的清泉。“窦小六,上回只问了你的名字,还未和你好好说上几句话。” 窦小六受宠若惊,忙弯腰赔笑道:“不敢不敢,能被十三皇子记住名字已经是草民的福气,怎么能妄想十三皇子和草民说话呢?” “哈哈哈,你这小丫头真是有趣。”这话是对宋君清说的。 迄今为止,已经有好些人说她有趣了。窦小六其实没觉得自己有多有趣,一定是他们过惯了富足的生活,对她这个底下人有些好奇而已。 宋君清施施然坐下,与十三皇子的相处方式十分随和。“你这回还带了酒?” 十三皇子将封盖解开,笑道:“我酿的彩凤酒,答应要送你一坛的。” “你记性倒是不错。”宋君清看向在一边垂涎三尺的窦小六,“没有器皿,怎么喝酒?” 窦小六领悟,赶紧跑去找了三个白瓷碗。 喝酒一定要用大碗,不然不够豪气,窦小六是这么认为的。 凑巧的是,十三皇子和宋君清也是这么认为的。两人端着窦小六找来的白瓷碗,相视而笑,“果然是爱酒之人。” 宋君清一向管她不严,窦小六自己舀了一碗酒,自顾自到一边品酒去了。 十三皇子则是和宋君清在一处闲聊。 十三皇子聊他在皇宫的趣事,在窦小六听来是很无聊的,不过十三皇子说得很有趣儿。而宋君清聊得,是京中几家酒楼的生意,其中也包括樊楼。 窦小六一听樊楼,眼睛都要直了。能去樊楼喝酒,那才是人生的一大美事啊! 宋君清吃完一碗酒,没有再说酒楼的事情,而是问起了十三皇子的私事。“你走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你就是十三皇子。直到上次见你,我才想起那日从你家出来时,偶然见了大哥一面。” 十三皇子慨然一笑,“第一次他说我是皇上遗留在民间的皇子,我不信。直到看见我娘留下的另一半手书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从来就不是祝家的人。” 第十五章 :从前 宋君清喝了些酒,脸上有了些红晕。他轻轻笑了,说:“其实你姓赵,名字一样好听。赵虞,足以和祝虞媲美!” 窦小六暗暗笑了一会儿,其实她觉得祝虞好听些。大官人怕是为了安慰十三皇子,才这么说的吧。 十三皇子给宋君清满上酒,道:“你还不如你的丫头实诚,连她都觉得赵虞这个名字并不好。” 宋君清也不在意,“你又不是第一次见我,当初交手多次,你该清楚我的脾气。” 窦小六小小的幻想了一下祝虞和大官人在一起的场景,觉得这两人也很般配。但越往深处想,窦小六就吓住了。 钱改容和大官人的关系不一般,十三皇子又和大官人的关系不一般,就只有她是个局外人,不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窦小六的小心脏隐隐作痛,原来大官人并不是她一个人的。一个人闷闷不乐的喝酒,窦小六也不知自己喝了多少。 迷迷糊糊半睁着眼时,她看到十三皇子和宋君清都是斜斜的坐着,脑袋竟然是横着的。 她听见十三皇子在说:“既然来了京城,不如跟我一起。你要什么我都能帮你得到。” 分卷阅读388 分卷阅读389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89 然后宋君清开口:“我要王之焕的命,你能给我吗?” “我要知道原因。” “他杀了我儿子,难道我不该取他的性命?”宋君清的声音在颤抖,后边的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咬出来的。 “杀人偿命,我要他加倍偿还。” 窦小六心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竟然能让大官人这么恨他?不过大官人几时有了儿子? 十三皇子的叹息声传到了窦小六的耳中,窦小六忽然觉得十三皇子是懂大官人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因为这一声叹息,深深的触动了窦小六的心弦。 “我帮你。” 窦小六的眼皮支撑不住,很快就闭上了。她想,大官人应该是很高兴的。 只要十三皇子肯帮他,那么大官人就不会那么痛苦,杀子之仇也能很快了结。 窦小六酒醒,东方已经翻白。 房门大开着,刺眼的太白光照在门框上。门框上有几条细密的树影,安静而祥和。 窦小六眯着眼走到门边,宋君清就站在院里仰头看着垂丝海棠的花苞。 垂丝海棠要开了。 宋君清的衣裳还是昨日的那一件,窦小六走出去,问道:“大官人昨夜没有歇息?” “嗯。” 窦小六盯着他的侧脸,恍惚间想起夜里听见的那些话。“大官人从前有儿子?” 宋君清没有否认,嘴角含笑,说道:“他叫宋清盼,已经六岁了。” 原来宗姬提到的阿盼就是大官人的儿子,宋清盼。六岁的男孩子,应该是活蹦乱跳的,窦小六想到了她的弟弟。 窦小六有个弟弟,只可惜在家乡发生灾荒的时候跟着她爹走了。弟弟叫窦小七,是家里的泼猴儿。她爹本想给他取个霸气侧漏的名字,但她娘说贱名好养活,就取了窦小七。 窦小六觉得弟弟不应该叫小七,若是不叫小七,他就能和自己一起活下来了。 “阿盼有一双很漂亮的蓝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和你很像,不过没有你贼。”宋君清笑着说道:“他爱吃糖,我担心他把牙吃坏了,不肯让他多吃,谁知他以后再也吃不到了。” 窦小六拍拍自己瘦削的肩头,豪迈的对宋君清说:“大官人要是不嫌弃,就在我肩上哭一会儿。” 宋君清笑了,摇头道:“宅老来找你了。” 窦小六觉得宅老就是她的克星,每回她正想对大官人做些什么的时候,他老人家总会不合时宜的出现。 “小六,你看看时辰,还有心思在这儿瞎站着?”宅老气得胡须都飞了起来,“大官人还未用早膳,你不去厨房催一催,倒来打搅大官人!” 窦小六赌气道:“我没有!” 宅老觉得窦小六近来越发没规矩了,大官人对她好点儿,她就蹬鼻子上脸,以为能攀上高枝儿了。 这孩子不实在,宅老想着一定要扭转窦小六的思想。 “宅老,您揪疼我了!”窦小六气呼呼的从宅老的魔掌中逃了出来。 “小六啊,咱们做事讲究一个务实,千万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大官人心地好,不想揭穿你,但我不忍心看着你堕落下去啊。”宅老苦口婆心的劝道。 窦小六捂着耳朵,在心里默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行了,你赶紧去厨房催催。” 窦小六一溜烟儿跑了,生怕宅老又追上她一阵说道。 窦小六在宋府待了快一个月,宋君清院里的垂丝海棠早已开了。 绯红的花瓣垂在枝头,盈盈可爱。窦小六偶尔手痒,别了一朵下来插在发间,臭美的在院子里瞎转。 宋君清这些日子似乎很忙,窦小六记得他开始忙碌是在她那次醉酒之后。 不用想,窦小六也知道大官人在找那个杀子仇人。 这一日,窦小六正要出门去买梅花,就看见一个檐子在门前停下了。 檐子不是在大街上随便租用的,看到上边的标志,窦小六想应该是哪个官儿家里的檐子。 檐子落地,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妇人从里面出来。头上戴的是金簪,腰间配的是玉饰。窦小六的眼闪过一道光亮,真货! “请问这里是宋君清的家吗?”中年妇人上前,对窦小六的态度倒是不错。 窦小六点头,“是大官人的府上,请问您有何贵干?”这一招是她跟宅老学的,一般没有要紧事的人听了这话就会识趣的走了。 中年妇人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锦囊,塞到窦小六手中。“能不能请你进去通报一声,就说伯娘来找他了。” 窦小六从未听宋君清提起他还有伯娘,她把锦囊还给中年妇人。“夫人请回吧,我家大官人并不在家。” 窦小六正要离开,妇人拉着了她。“那我能否在这里等他?” 这位夫人倒是个不会为难人的,窦小六点头说道:“您请便,我还有些事要办。” …… 窦小六按例买了足够的梅花回来的时候,先前那檐子还在,只是中年妇人不在了。 等她赶到宋君清的院子,见房门开着,就知道宋君清已经回来了。 “你身边的丫头倒是很懂事,没有随意让人进来。” 第十六章 :阿弟 宋君清的伯娘一来,可把窦小六给忙坏了。 先前她以为妇人只是过来攀亲戚的,没成想大官人竟然让妇人进了门。只一想起她在门外对妇人的态度,窦小六就心虚。 窦小六其实只愿意和宋君清住在一起,要是人多了,就显得聒噪。所以妇人来的时候,她一是为了赶人,二才是为了妇人所说的懂规矩。 窦小六忙前忙后,一会儿端茶给伯娘喝,一会儿又递一块儿糕点过去,十分殷勤。 看宋君清对伯娘的态度,应该是个重要的人。窦小六日后想要留在大官人的身边,没有伯娘的支持怎么能行? 伯娘对她的态度倒是亲切,问她平日在府中都做些什么,窦小六都如实答了。窦小六将伯娘满意的目光收入眼中,心里美滋滋的。 晌午吃饭的时候,窦小六无意间听见伯娘唤大官人“九儿”,她好奇就竖着耳朵听了两句,但没听出个所以然来。 伯娘只问了大官人为何只身一人到京城来,为何将全家人都抛在脑后。 窦小六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大官人是有家的,但似乎他并不怎么喜欢那个家。因为自从窦小六进来之后,从未听过大官人提起过有关那个家的事情。 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家,使得大官人连一个字都懒得提。 更让窦小六好奇的是,为什么来找他的人不是大官人的娘,而是伯娘呢? 恰好伯娘就开口说话了。 “九儿,你爹是糊涂,是活该,他还没下葬你就走了,这些我都不怪你。可是你想想你娘,她还在临安等着你,你怎么能这么任 分卷阅读389 分卷阅读390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90 性?” 大官人时常冷着的一张脸似被穿堂风吹破了一个角,紧接着碎裂得荡然无存。窦小六才知道,原来一个人恨起另一个人来的时候,是多么的可怕。 大官人恨那个杀了他儿子的人,所以千里迢迢赶到京城,只为了报仇。但是她也恨伯娘所说的那个家…… 窦小六在门外听见大官人几近咆哮的声音,他在说:“宋家和王家的事情,为什么都要担在我们的身上?难道没了我们这些后辈,宋家就会垮掉不成?伯父、大叔叔、二叔叔,还有祖父,他们有本事,为什么不凭借自己的能力去升官坐堂!只会拿女人做交易,算什么本事!” 喧闹过后是一阵寂静,窦小六木楞的站在门边,听见伯娘无奈的叹息飘飘荡荡的传出来。 院子里的垂丝海棠开得正艳,满眼都是绯红。可是绯红的背后,还有稀稀疏疏的几片翠绿的叶子。 窦小六觉得大官人还有他所说的宋家的后辈,就像那繁花之后的绿叶。繁花娇艳时,他们阅尽众生之相。繁花凋零,他们仍挂在枝头,等一场寒凉无情的秋风打落他们的一生。 一辈子只做陪衬,无人所知。 伯娘还在房里高高低低声同大官人讲话,大官人却不再讲了。 窦小六坐在阶上,看着满院的垂丝海棠出神。 富人有富人家的苦,穷人有穷人家的难,总之,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高门贵族虽然享受荣华富贵,但心里总是煎熬。贫苦百姓常喜乐,但总为生计发愁。 “唉……端看个人的造化咯!”窦小六撑着下巴喃喃道。 伯娘走的时候,天色渐晚。 窦小六站在门前远远的看着伯娘乘坐的檐子渐渐消失在街角,像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把人紧紧的禁锢在里面。里面的人能走出来,却还是要进去。 正欲转身进门的时候,一个十分年轻的男子冲了过来,喊道:“且慢!” 窦小六在灯火下仔细看了一会儿,并不认识他。“你是什么人?” 男子身量比她高,嗯,比隔壁村的大牛哥还高。他手里提着几盒包着油纸的盒子,似乎是为了防水特意包上去的。 “请问这里可是宋君清的府上?”男子跑得急,气息尚未平稳。 窦小六点头,“是呀,有何贵干?” 男子见窦小六点头,笑了笑,抬脚就往里面走。“那就好!” “诶!你回来!谁让你进去的?”窦小六伸着手去抓他,谁料他的步子太大,让她扑了个空。 “可恶!”窦小六碎碎念的关了门,飞快的去追擅自闯进府里的男子。 这人把这儿当成自家了?也不问问她同不同意! “阿姐!阿姐!”男子兴致冲冲的跑进了院子,宋君清正好从屋里出来。 窦小六一把扑过去,揪着他的衣角喝道:“好你个无赖,我让你进来了么?” 男子笑呵呵朝宋君清说道:“阿姐,你快让你的丫头松手。这个人毛手毛脚的,比不上冬儿乖巧。” 窦小六气不过,她最讨厌别人拿她和另外一个不认识的人相比了。窦小六很不客气地踩了男子一脚,还碾了几下。 男子吃痛,呼救:“阿姐,你不管弟弟的死活了?” 宋君清这才上前来拨开窦小六的手,说:“小六,他是我阿弟,宋君顾。” 宋君顾瞅了窦小六一眼,得意的说道:“我阿姐的家就是我的家,你奈我何?” “谁是你阿姐,他是我家大官人!”窦小六插着腰咬牙切齿的回嘴。 宋君顾打量了一番宋君清的衣着,突然哈哈笑了。“阿姐,你竟然骗了一个傻乎乎的丫头!” 窦小六揪着一张小脸,不肯相信自己思慕了这么久的大官人是个女人,还是一个有儿子的女人! 她提心吊胆的等着宋君清说话,小手紧紧的攥成一团。 宋君清只是看了窦小六一眼,抬手一巴掌拍在宋君顾的肩上。“你不是要参加会试了么,还有空到我这儿来?” 宋君顾笑着和宋君清一道进屋去,“先前你只同我说在京城买了院子,我问你你不肯说,我只好四处打听了。” 窦小六含着一泡眼泪孤独的站在院中,不知道是自己太蠢,还是大官人掩饰得太好。 一个月了,整整一个月她竟然没有发现大官人是女的! “哇……爹,难道你眼睛不好了吗?怎么也不托梦告诉我?”窦小六哭哭啼啼的出了院子。 宋君顾听见哭声,笑得岔气儿。“傻丫头啊,是你自己眼神儿不好,怪你爹作甚?” 第十七章 :女的 窦小六的人生第一次遭受了重大的打击。 心心念念的大官人是个女人,和她窦小六一样的女人。老天爷,你是在玩儿我么? “我说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哭?”宋君顾不知什么时候跑出来了,还找到了她藏身的地方。 窦小六飞快的抹去眼泪,逞强的说道:“我什么时候见我哭了?我没有!” “哟哟哟,两只眼泡还红着呢,嘴真硬!”宋君顾一掀衣袍,在她身边坐下。“我阿姐的事情让你很伤心?” 窦小六哼了一声,别过头。“不然呢!”她一直仰慕的大官人竟然是个女的,不伤心才怪。 她还幻想过以后跟大官人一起生活呢,如今梦想全部破灭了。 “看开些,我阿姐确实长得……雌雄难辨,你弄错也是正常的。她的演技,若是认真起来,连我也害怕。” 宋君顾塞了一颗糖到她手中。 “请你吃的,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还是要多谢你这些日子照顾我阿姐。” 窦小六顶着两颗发酸的眼泡看着宋君顾,发现他长得挺好看的,尤其是眉眼和大官人很像。 她突然想起晌午伯娘提起的家人中并没有宋君顾,只提过大官人有一个哥哥叫宋玉恒。“你不是大官人的亲弟弟?” 宋君顾在她的额头上敲了一记,重重的强调:“我是阿姐的亲生弟弟,其他人都是假的。” “哦,那大官人的儿子是你亲外甥?”窦小六将宋君顾给她的糖丢到嘴里含着,咕哝问道。 宋君顾沉吟片刻,“阿盼……即使不是亲的,我也当他是亲的。只是可惜你没能见到他,那孩子眼睛倒是水灵灵的,人也聪明。要是用功念书,再过几年就要到京城来参加会试。” 窦小六记得方才大官人说过,宋君顾是要参加的今年由礼部举行的会试。“你今年是参加文举还是武举?” “自然是文试。”宋君顾拍拍自己的两臂,自嘲道:“你瞧瞧我这副身量,若是到了战场上,岂不是要站着等人杀?” 窦小六很不厚道的笑出了声,“我听伯娘说,大官人的七哥可是个文武兼备的人才,怎么你只能文不能 分卷阅读390 分卷阅读391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91 武?” 宋君顾哼道:“休要将我和宋玉恒相提并论,那个大骗子!当初到临安的时候,装得比书生还弱,连我阿姐也被他给骗了!” “那他便是很厉害了?”窦小六笑得很开心,终于找到一个能报仇的机会了。 宋君顾瞅她一眼,挑眉道:“你故意激我?” 窦小六拱手道:“哪敢哪敢!” “哼,谅你也不敢。你若真敢这么做,我叫阿姐把你赶出去。” 窦小六的饭不是白吃的,她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痛得宋君顾从地上跳了起来。 “窦小六,你谋杀啊?” 窦小六朝他扮鬼脸。“怎么的,许你欺负我,就不许我欺负回去了?” 宋君顾向来不和女的动手,忍着怒火看完窦小六的表演,大步离开了。 “嘁,小气鬼!”窦小六咬着嘴里的糖,觉得心里不那么堵了。 果然,还是要找一个人解解气才能舒坦。 不过舒坦只是一时的,窦小六觉得不够。于是,一向以食为命的窦小六奔向了一日要去五趟的厨房。 何以解忧?唯有菘汤! 崔媪见窦小六瘪着嘴进来,忙过去关切的问:“小六啊,怎么啦?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啦?是不是宅老又打你了,崔媪替你出气去!” 崔媪那温暖的声音催得窦小六声泪俱下,一把抱住崔媪哇哇哭了起来。“崔媪啊……我被骗啦!” 崔媪不明所以,拍着她的后背,温柔的问:“有人骗你的钱啦?钱丢了只是小事儿,人没事就好啊。” 窦小六将涕泪全都擦在了崔媪的衣裳上,吸着鼻子道:“崔媪,大官人是女的,大官人是女的啊……” 崔媪也是一愣,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哽了半天才哽出几个字。“大官人……是女的?” 窦小六的脑袋点得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崔媪,大官人不是美男子了。我以后再也没脸在外面炫耀了,哇……” 崔媪急忙捂住她的嘴,劝道:“小六啊,这种事情有什么好炫耀的?京城中的人关注大官人,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龙阳之好啊,谁愿意受天下人的指指点点?” 窦小六不明白,她宁愿大官人是个男的。“外面的人要是知道大官人是个女的,就不会对大官人毕恭毕敬了。” “你这傻孩子。”崔媪抻起粗糙的袖口去替窦小六将涕泪擦干净,接着道:“大官人是个女的才好呢!天下人要是知道大官人是个女的,不得将她奉为女英雄?你想想,有哪家的娘子能像咱们大官人这样,和樊楼搭上生意?” 窦小六想想也是,京中的官家娘子虽然有些比较有名,但是论才能,比起大官人还是难以望其项背。 “好了不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崔媪将窦小六按到小板凳上坐好,又从锅里舀了一碗热腾腾的菘汤递给她。 “喝碗菘汤,然后去伺候大官人。从前咱们是如何伺候,今后还怎么伺候。不能因为大官人是女子,我们就有所怠慢,知道么?” 窦小六点点头,抱着碗咕噜咕噜的喝了起来。 在喝汤的时候,窦小六看着灶里的火星子,想起了一件事。 难怪当初钱改容和宗姬看她的眼神总让她觉得瘆得慌,原来他们早知道了大官人是女子,只是没有告诉她。 窦小六暗暗将这笔账记下了,等到再见到他们两个人时,一定要想个法子讨回来。 夜里,窦小六躺在松软的床上,透过窗上的小孔看到了天上的一轮月。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大官人上次将正确的念法讲了,窦小六记住了。 但是记住了又能怎样,却没了原来的意思。 “床前明月光,孔上眼双双。举头望明月,低头喝菘汤!”这样的诗才适合她窦小六的风格嘛,既有诗意又有烟火气。 这一夜,窦小六难得没有做梦,一觉睡到了天亮。 青山全过眼,万事留在心。 这是她娘教给她的,凡是不要太计较,船到桥头自然直。“还是我娘实在,教给小六的都是实用的大道理。去喂马咯!” 第十八章 :回家 宋家派人来请大官人回家,窦小六便跟着宋君清一起去。 宋家里她们住的宋府很远,平日里要是出个门,是见不着面的。其实不见面也挺好,一旦见了就容易发生很多不好的事情。 窦小六从宋君清那里得知宋老太爷是朝中的从二品大官,当今的户部尚书。户部尚书可是个肥差,她从前就听说但凡是管钱的都能从中捞些油水。 从二品官员的府邸自然要比一般的宅院高级许多,里边的一花一草、一亭一台都是极有讲究的。窦小六不懂,但第一眼看见的时候就觉得宋家一定富得流油。 来迎接大官人的是一个长得窈窕的女子,着一身桃花色上襦衬着湖青色百褶裙,行动间几乎不见百褶裙的褶子摆动。 再看她的姿容,虽不是极为惊艳的那种,但一眼看去十分养眼。 宋君清上前去扶住她的手,亲昵的说:“五姐怎么出来了,有下人带路你何必跑一趟。” 窦小六知道这是宋家的五娘子,便上前去行礼道:“小六见过五娘子。” 五娘子微微颔首,牵着宋君清往里面走。“家里的兄弟姐妹们,除了我,还有谁能来接你?” 宋君清只是笑笑,“家中的人可好?” “眼下是好了,不过一家子才搬来京城没多久,一切都在适应。”五娘子看了看宋君清一身男装,蹙眉道:“你来怎么也不换一身衣裳?你私自跑来京城,祖父心中本就不畅。这一身若是教祖父看见了,定要生气。” 宋君清只拉着她走,无所谓的说道:“他生气便生气,我能怕?我到京城之后,从未穿过女装。此时让我改过来,一时间也不习惯,暂且将就着罢。” 一路穿堂过亭,便到了宋老太爷和宋老太太住的院子。 院中的丫头们见到宋君清,皆是福身喊了声:“九娘子。” 宋君清只对站在最前面的一个长相清秀,看起来比较健谈的丫头说:“遇夏,近来可好?” 那个叫遇夏的很是规矩,屈腿道:“蒙九娘子关心,遇夏一切都好。九娘子还是快些进去罢,老太太和老太爷已经等了很久了。” 窦小六一边感叹老太太身边的丫头规矩严谨,一边随着宋君清进去了。 进了隔扇门,正堂的正中央坐着两个上了年纪却很有威严的老人。窦小六猜想那二位就是宋老太太和宋老太爷了。 五娘子上前去禀报老太爷,“祖父祖母,九妹来了。” “我还没眼瞎!” 老太爷的手搭在太师椅的扶手上,生硬的面孔如一睹厚不可测的墙,迎面朝她们而来。 分卷阅读391 分卷阅读392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92 窦小六暗暗吞了吞口水。 宋君清施施然前去对着老太爷和老太太拱手,“祖父祖母,我回来了。” 窦小六倒吸了一口凉气,大官人是不要命了?宋老太爷显然已经生气了,大官人一没有给他们磕头,二没有使用敬称。 后果很严重…… “你如今是目中无人了是吗?”宋老太爷一掌拍在圈椅上,窦小六依稀能听见木头在发抖。 宋君清没有说话。 “宋玉姝,我告诉你,这个家如今还是我当家做主!你别以为自己死了爹、走了娘,就可以在我面前任意妄为。” 老太太忙劝老太爷,“老爷,你莫吓着她。” “小九啊,赶紧给你祖父磕个头。你不知道这些日子你祖父都在四处打听你的下落,你伯娘……你娘能找到你,也是从祖父这儿得到消息的。” 窦小六提心吊胆的站在大官人身边,心想原来大官人的真名叫宋玉姝。那宋君清便是他杜撰出来的假名字了。 “祖父派人来找我,是有要事相商?”宋君清掸了掸衣袖,道:“如果是为了名籍的事情,我无话可说。阿盼为了名籍而死,祖父认为我会毫无保留的说出来?” 宋老太爷的脸一冷,两眼阴鸷,眼角的皱纹突突的抽动。“宋清盼也是宋家的一份子,他的死我们宋家自然要报。” “报?怎么报?祖父知道谁是凶手?”宋君清冷笑一声,“若要论仇说怨,宋家也脱不了干系!祖父口口声声说阿盼是宋家的一份子,敢问阿盼出生的时候,你可有抱他一下?后来我与阿盼回到永嘉,你可有来过一两封书信过问过他?” “老夫平日里要操心公务,哪有这闲工夫。”宋老太爷不自然的摸了摸下巴。 “既然祖父您公务繁忙,报仇的事情就不劳您费心了,我自己会解决。”宋君清看了看在座的人。 大房的人还在,二房却是一个人也没了。三房如今只剩下大李氏和宋淮臣,四房似乎和从前没什么变化,还是只有小李氏和宋怀珉。 宋雪滢没有出现,不过无关紧要。 “古人常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祖父身为朝廷的官员,连齐家都没有做好,何谈治国,遑论平天下?方才祖父那番说辞,让我怀疑您连修身也没有做好!” “孽障!” 这一声是老太太骂的,她的下巴不停的在抽动,额头上的青筋隐隐凸显。 “玉姝,他是你祖父,注意你说话的态度!” 宋君清嘴角一撇,嘲讽道:“是我祖父又如何?背上骂名又如何?总比背着一个贪官污吏孙女的头衔好!宋家的一毫一厘,我一点儿也不稀罕。将来坐上了高官厚位,你们的心会舒坦吗?你们害死的人不会出来找你们吗?今日,我就在这里把话说明白了。今后我只替阿盼报仇,宋家的事情不要来烦我,也不要再来问我名籍的事情,小心我翻脸不认人。” “你自私自利,难道也要拖着你七哥下水吗?”老太爷怒目圆瞪质问道。 宋君清轻笑,反问:“你以为你现下还能左右七哥?” 宋老太爷亦是轻笑,“你别忘了玉恒和你现下可是在大房的名下,还是宋家的人。只要我一日不同意将你们的名字从宋家的族谱上删去,你们兄妹二人永远也脱不了干系?” “真的?”宋君清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在众人眼前晃了晃,“当初宋淮宥和伯娘签的契约就在我手里,这上边可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写着,只要宋淮宥死了,我和七哥便不属于二房或大房。” 第十九章 :同住 老太爷一把将宋君清手中的契约抢过去,一双眼睛飞快的扫视上边的内容。 宋君清好整以暇,静静地看着老太爷脸上的颜色一变再变,活像一个大染缸。 当初让宋淮宥和伯娘签署的时候,她在其中懂了些手脚,可惜宋淮宥当时盛怒之下并未注意到。 老太太看向伯娘,抬起的手一直在发抖。“芙灵,你怎么能将你手中的那份给她?” 伯娘沈氏用帕子擦去眼角的泪,回道:“母亲,九儿她是无辜的啊。这些年,难道我们折磨得她还不够吗?母亲从前看似真心心疼小九,可是真正的原因不就是想让小九乖乖地任你们摆布吗?” 沈氏上前去握住宋君清的手,流着泪继续说道:“小六本来可以不死的,可是母亲硬要她死。不只是为了保住宋家的名誉,还是为了警告小九吧?可笑锦瑶那个孩子一直将九儿视作眼中钉,殊不知她才是母亲您最疼爱的那个。” 老太太的眼中含着不解,“芙灵,你怎么会这样想?” “不怪我会这么想,是母亲做得太过了。从小九儿要什么,您就给她什么,从未严厉要求她守规矩。欲擒故纵,这一招捧杀,媳妇也是看了十几年才看出来的。为了等九儿嫁到王家后搅得王家家宅不宁,母亲便纵容九儿任性妄为,敢问母亲不是如此吗?” 老太太无言。 窦小六站在她们的身后,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宋老太太和宋老太爷怎么这么狠心?还有大官人的亲爹,竟然狠得下心将子女过继给别人,当真是难以形容。 也无怪大官人平日里看着是那样的冷漠,经历了这些奇葩得令人心寒的事情,谁能开心得起来? “娘子!娘子!” 门外忽然吵杂起来,似乎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窦小六偏头往外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青色轻纱褙子的婢女站在院中,她被外面的婢女拦着,两只眼睛却巴巴的看着里面。 宋君清道:“既然无事了,我便走了。对了,忍冬是我的丫头,并未和宋家签契约,我一并带走,省得待在这里耗费你们的口粮。” “你站住!”老太爷喝道。 “还有事?” “我问你,害死宋清盼的人是什么人?” 宋君清笑道:“我说了你便会替我报仇?” “我听说你近日频频注意王家的举动,难道杀宋清盼的是王家人?” 老太爷抬起头的时候,宋君清已经出了门。 “祖父既然是户部尚书,朝中定有不少双眼睛替你盯着,你只消去问他们就好,何必问我?” 忍冬站在院中,淌着眼泪一把抱住宋君清。“娘子,忍冬总算见着您了!我以为娘子不要忍冬了……” 宋君清拍拍她的后背,“阿盼的事情安排好了吗?” 忍冬从身后的花坛上取来一个黑黝黝的小坛子,捧到宋君清手中。 “这是小郎君的骨灰,忍冬觉得永嘉不适合小郎君,便带到京城来。婢想小郎君一定是愿意待在娘子身边的,所以婢就一直带着,等什么时候见着娘子了,亲手交给您。” 宋君清轻轻的**着坛身,低声道:“我们回家。” 窦 分卷阅读392 分卷阅读393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93 小六十分佩服忍冬有远见,她似乎知道大官人来一定会带她走,都将包袱收拾好了。 来的时候是两人,回去的时候就成了三人行。 出了宋家,宋君清便问忍冬:“七哥没有同你们一道来京城?” 忍冬摆头,“七郎君在永嘉的时候就走了,具体到哪儿去了婢也不清楚。” 回到宋府,宅老便让忍冬和窦小六挤一间房。 窦小六没有不愿意,反而欢迎之至。若是放在以前,在她还以为大官人是男子的时候,她是一千一万个不愿的。 但如今的形势不同了,大官人既然是女的,她同谁争也没有多大的意义,因为她的目标就只剩下了赚大钱。 忍冬就是个连轴转的命,一到宋府就前前后后的忙个不停。窦小六有些惭愧,大官人嫌弃她笨是有原因的,宋君顾说她没有忍冬好也是有原因的。 她不会绣花,不会泡工艺繁复的茶,更不会做可口的饭菜,她做的饭菜向来只合适她自己的胃口。 但是窦小六并不为此气馁,她还是有长处的。毕竟她会喂马,而忍冬不会。 夜里,窦小六和忍冬躺在细软的床上。窦小六悄声问:“忍冬,大官人从前过得很惨么?” 她听见忍冬叹了一声,“在临安的时候是不错的,自从回了永嘉,不如意的事情总是隔三差五的找上门。” “大官人在临安的时候很厉害么?我记得钱寺丞和十三皇子都是大官人在临安的旧相识。” “钱寺丞我是知道的,不过你说的十三皇子是什么人?我家娘子在临安并不认识什么十三皇子。” 窦小六在黑暗中翻了个身,“十三皇子的原名叫祝虞。” “哦,原来是祝家的大郎君啊。我只听宋家的人提起过一两次十三皇子,不成想就是祝家大郎。” 窦小六和忍冬相依偎着,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压低了声音问忍冬。“钱寺丞从前和大官人的关系很好么?他们是不是……” “你别瞎猜。”忍冬打住她的话,“娘子待钱寺丞就是对待朋友一般。” “那说不准钱寺丞对大官人存了别样的心思呢!”窦小六嘟着嘴道。她可是看到了钱寺丞看大官人时的眼神,似一汪春水荡漾着温柔。 忍冬笃定的说道:“娘子决计不会和钱寺丞在一起的,娘子心有所属之人不是他。” “那是谁?难不成是王家的人?” 忍冬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窦小六得意的哼哼道:“我自然是知道的,我还知道娘子要找他报仇呢!” 窦小六常听人说,恨有多深,爱就有多深。大官人恨不得手刃了王之焕,谁知道她心里是不是将他想了千千万万遍? 忍冬不知说了一句什么,声音太小,窦小六听不清。但她后来的话窦小六不仅听见了,而且还记在了心里。 “娘子最恨的就是背叛,尤其是她倾尽所有信任的人反过来插她一刀,她岂能不恨?” 窦小六就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能让大官人又爱又恨。想着想着,渐渐的睡了过去。 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第二十章 :被抓 忍冬恐怕是在东方泛起鱼肚白之前就出门了,因为窦小六伸手去探她睡过的地方,已经冰凉一片。 窦小六并不着急,慢慢换好衣裳,她便去了马厩。 忍冬从前是大官人的婢女,自然更清楚大官人的习惯和喜好,有她在身边伺候,能够省不少事。 到的时候宅老已经在给大官人的爱马喂草了,窦小六忙冲过去抢过他手中的活计。“宅老,您歇着,这些小事儿还是交给我做!” 宅老那一双精明的老眼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让她很不舒服。“小六啊,怎么不去伺候大官人,跑到这里来作甚?” 窦小六撇嘴,抓了一把草递给马儿,说道:“忍冬都已经来了,还需要我作甚?反正大官人也嫌我笨,最好的法子就是来喂马。” “哟,吃醋啦?” “谁……谁吃醋了!”窦小六结结巴巴的朝宅老一噘嘴。 宅老笑眯了眼,“还不是吃醋?我都闻见醋味咯!忍冬回来,你就没脸待在大官人身边了?你当初死皮赖脸的功夫哪儿去了?” “哼,我才没有死皮赖脸。” 她窦小六才没有死皮赖脸呢! “嗨,随你怎么说吧,年轻人啊有这个精力,我老啦不行咯!”宅老摇头晃脑的坐在一边儿哼曲儿。 窦小六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根本听不懂。京城的话她多少能听懂一些,宅老哼的却是一点儿也不懂。 “宅老,您老哼的是什么呀?我怎么一句也不懂?” 宅老哈哈笑道:“这是吴语,你从北方来的,怎么能懂?” “哦?宅老是哪里的人?” “临安。” 窦小六猛地拍手,“大官人也是临安的,难怪宅老会在这里做事!” “我在这里做事已经很多年了,并不是大官人把我从临安找来的。” “那宅老在京城多年,不思念自己的家乡吗?” 独在异乡,怎么会不想念自己的家呢?宅老方才在唱家乡的曲儿,说不定就是想家了。 “在临安已经没有什么亲朋好友了,只是偶尔回忆儿时的趣事罢了。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回去了也无人认得我,不如就在京城过一辈子算了。” 窦小六凑过去问:“那宅老百年归西之后也不回去吗?” 落叶归根,窦小六想宅老是想回去的。 宅老沉默,“要的罢……” 窦小六看见宅老满脸落寞,赶紧跳开话题。“宅老,不如你教教我你方才唱得曲儿。我不会吴语,您就用京话教我呗!” “那你听好了。” “汉皇重色思倾国……” 窦小六提着嗓子跟着唱了一句:“汉皇重色思倾国……” “御宇多年求不得……” “御宇多年求不得……” 才学了两句,窦小六就觉得京话唱出来的曲儿没了方才的味道,便求着宅老用吴语教她两句。 学了一半,宅老就催着她去看看大官人那里的情况。 “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窦小六踏着欢快的步子进了院子,宋君清正坐在院子里盯着手发呆。 “小六,你方才在唱什么?” 窦小六笑笑,“宅老方才教了我两句曲儿,我觉着好听,就哼哼。” “大官人,您手里的玉佩好漂亮呀!”窦小六知道大官人手中的形似蝴蝶的玉佩一定是件好东西,肯定值不少银子。 “你若喜欢,就拿去。”宋君清将玉佩给她。 “当……当真给我了?”窦小六觉得不对劲啊,这么值钱的玉佩,大官人怎么能随随便便的送人呢? 分卷阅读393 分卷阅读394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94 “大官人,要不您再考虑考虑?” “你若是不想要,就算了。” “不,我怎么会不想要呢?”窦小六笑呵呵的将玉佩收进怀中。 宋君清又拿出一袋银子给窦小六,窦小六顿时就吓呆了。 大官人这是要赶她走? “大官人……这……这是什么意思?”窦小六吓得连话也说不利索了。 宋君清将银子给她,道:“崔媪今日身子不适,不能去做饭买菜。眼下你有闲暇,便替崔媪跑一趟吧。” 窦小六长舒了一口气。 她还以为大官人这是要赶她走呢。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不过崔媪病了,她应该去看看才是,平日里崔媪对她那样好。“大官人,我能先去看看花媪吗?” “将菜买好了,你便去吧。” “好!” 窦小六揣着银子出门了,因为心里装着事情,一路上脚步飞快,而且为了早些见到崔媪,她抄了近路。 “老子让你叫唤!让你叫唤!”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窦小六转过街角的时候听见小巷里传来吵杂的声音,她好奇便去看了一眼。 是几个穿着好料子的不知是谁家的仆人在殴打一个男子,男子身上已经衣不蔽体了,那些人并没有半点怜惜,将男子仅有的遮羞布也打烂了。 窦小六觉得他们人多势众,自己是决计没有可能打赢的,所以她觉得应该去衙门报案。 可是她这一看不要紧,只是她是偷偷摸摸去的,转身的时候一不小心惊扰了那堆彪悍的汉子。 汉子个个目露凶光,“看什么看!给老子滚出来!” 窦小六撒腿就跑,没奈何还没跑到巷口就被抓了回来。 “大爷,各位大爷,我就是一个过路人。” “过路人?”里边长得甚是彪悍的男人顶着他的肥头大耳走过来,笑得狰狞,狂吼道:“你以为老子会信吗?” 窦小六往后缩,生怕他横飞的唾沫溅到自己的脸上。“大爷,我真是路过的。你瞧我一个弱女子,能做什么呢?” “老大,你瞧她笑得贼兮兮的,一定不是什么好鸟!” 你才不是好鸟!你全家都不是什么好鸟! 窦小六在心中大骂。她再不济也不会欺负一个骨瘦如柴的人,比他们高贵多了。 “哟哟哟,这小眼神儿得劲儿!”那个老大摸了摸下巴,圆咕碌的眼珠子转了一圈,道:“把她带回去,看她的貌相,卖给哪位夫人娘子做丫头,还能赚不少银子!” “哎!别别别!大爷,我错了,我错了!您饶了我吧!”窦小六都不认得他们,要是将她买到什么偏远的地方去,她不就一辈子也见不到大官人了么? “少给老子叽叽喳喳!给她蒙上脑袋,顺便让她闭嘴,吵得我脑子疼!” 一瞬间,窦小六的四周一片黑暗。 不知谁给了她一记拳头,她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第二十一章 :蠢猪 “小心呐,妹妹你可小心点儿!” “你放心好了,只要将它拿下来就行!” “诶呀,你这样子若是叫母亲她们见了,又要说你了……” 窦小六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的,耳边不停的传来女儿家娇嫩的声音,就像山里的鸟儿。 烦死了!还让不让人睡了! 等等,睡?青天白日的,她为什么要睡? 窦小六想起之前见到的那个肥头大耳的汉子,她,被绑了! “嗯……”他爹的,谁把她绑起来了? 窦小六动了动,她似乎是躺在地上的,因为后背很凉。 头上被麻袋套着,嘴巴还被什么臭烘烘的东西给堵着,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来人啊,救命啊! 窦小六像一条虫似的在地上滚了一圈儿,她的四周似乎还有其他人在。窦小六用手戳了戳旁边的人,那人同样用手回应了她。 “呜呜呜……” 紧接着,她的四周想起了一片呜呜的声音。 哇,不会吧!那些汉子不止绑了她一个人? 窦小六有些害怕,她一路逃到京城时也没有被绑架过,怎么在天子脚下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嘭!” 房间的门被人很不客气的一脚踹开了。 窦小六害怕的往后退,身边的那些人同样不知所措的往后退。 “给她们解开!” 很快,窦小六就看见了光亮。 窦小六眯着眼往四周看了看,大概是一间柴房。因为被人特意收拾过,所以看起来比一般的柴房要干净。 “喂,你把我抓来作甚?”窦小六觉得自己已经被抓了,何不问出他们抓自己的原因。 “哟哟哟,是昨天那个贼兮兮的丫头啊!”那个肥头大耳的汉子大步从门外进来,嗓门极大。“老子劝你老实点儿,等会儿要是有夫人娘子选上了你,你不得对老子千恩万谢。” “呸!我去你大爷!”窦小六啐了一口,等着汉子威胁道:“我家大官人要是知道你抓了我,一定将你大卸大块!” “哎哟喂,我好怕哦!”汉子扭着那肥硕的腰身,忸怩作态道:“你家大官人算个屁,老子跺一跺脚,整个京城也要抖三抖!” “来人,将她们带到院子里站好!” 窦小六被一个男人提着后领子出去了,他们这些人还真是不客气。 其他的女孩子因为害怕,只能认命的走出门。唯有窦小六不怕死,一边走还一边破口大骂,几乎将他们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你这死丫头也不知道积点口德,以后下了地狱小心阎王让你做个长舌妇!” 提着窦小六的汉子被她的豪言壮语给震惊了,怕肥头大耳的汉子责怪,在一边威胁道。 哼,我能怕你?都落到了这步田地,反正我是怎么也见不到大官人了,死前还不许我骂个爽快了? 因为窦小六很不老实,汉子担心她一会儿又瞎闹,只好在一边牵制住她。 其他的女孩子倒是很安分,一个个都安安静静的站着,不敢抬起头。 窦小六正大光明的将四周的环境看了个遍,发现这似乎是一处极有钱的人家的院子。 上回见过亲王府的构造,这里与亲王府有些相似,但是有些东西是亲王府有而这里没有的。 难道这里也是皇家的院子? 正在思索间,窦小六听见了女儿家娇滴滴的声音传了过来。她身边的汉子钳着她肩膀的手也松了不少,看这程度得是多饥渴啊。 远远的看见一片红一片绿朝这边过来,近了才看清是两个年纪偏小的女子。她们手执团扇,眼睛以下的姿容都藏在团扇后面,只有一双含着盈盈秋水的眼睛露在外面。 啧啧,好好的光阴不知道在闺房里待着,跑到这里 分卷阅读394 分卷阅读395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95 凑什么热闹? 因为她们极有可能是肥头大耳的汉子口中所说的娘子,所以窦小六对她们没什么好感。 好在那两个女子还知道避着院里的这些汉子,只是远远的朝这边喊道:“朱大哥,今日又有什么好东西啊?” 肥头大耳的男子媚着笑脸回道:“回两位娘子的话,今日送来的是一批丫头。” 窦小六在后边噗嗤一笑,朱大哥,猪大哥!哈哈哈,太有趣了。 难怪汉子长得肥头大耳,原来和猪是亲戚啊。 “死丫头,你笑甚?”猪大哥回头训斥道。 窦小六笑道:“我在笑猪呢!” “哦,你少废话!”男子转头继续去看那两位娘子。 真蠢!窦小六骂道。 “两位娘子可要来看看?”猪大哥喊道。 那两个小娘子站在一蹙低矮的树丛后面,笑盈盈的答道:“不了不了,一会儿要是有哪位夫人来,我们两个再过来。” 猪大哥的肥脸顿时就耷拉下来,叹息着回来。他心里不畅快就拿窦小六撒气:“你这死丫头,真是晦气!” “猪大哥,我那儿晦气了?人家娘子是守规矩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小九九,打着旗号让娘子来选丫头,就是想垂涎人家娇嫩嫩的小娘子。 呸,老娘才不会让你们得逞咧! 窦小六得意洋洋的站着,哼起了宅老教她的小曲儿。 也不知大官人有没有发现她不见了,宅老他们有没有着急。还有崔媪,她的身子不舒服,自己还没去看她一眼呢,就被抓到了这里。 “郎君,郎君!您可慢点儿走!” 就在窦小六哼曲儿哼得兴致正高的时候,一个身量中等的男孩子进了院子。 猪大哥见有生意上门,赶忙搁下手里的茶水,起身去赔笑脸。 “这不是小郎君嘛,怎么有空到小的这儿来了!” 被猪大哥唤作小郎君的男孩子往猪大哥身后看了一眼,很是沉稳的道:“昨日来附近玩耍,不知是不是将贴身的玉佩落在了这里。” “这决计是不可能的,小的这地方低贱,平日里只有咱们这些下人才会来。小郎君不如去其他地方找找?” 男孩子小脸一沉,森冷的眸子凝视着猪大哥。“你的意思是说,这院子是你家?” 猪大哥躬身,气势弱了一些。“小的不敢。” “那便让我进去找一找!” “这……这……” 男孩子负手,转身要走。“既然这院子是你的,我便不进去了。等我回去问过阿爹的意思,再来同你商量商量。”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猪大哥赶紧跑到男孩子的前方,已经跪了下去。“小郎君要进去……就进去罢,只不要对五郎君提起。” 第二十二章 :要人 猪大哥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和小主人拧着来,只见他浑身的肥肉在衣裳下面滚来滚去,每一圈都在发抖。 男孩子低头斜他一眼,身上有着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深沉。“怎么,你怕我爹?” 猪大哥惶恐万分,双手一个劲儿像抖得如筛糠。“小的不敢,五郎君是主子,小的是万分敬畏,怎么能叫怕呢。” “那你为何让我不告诉我爹?难道你这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成?”男孩子墨蓝的下摆在猪大哥的眼前一晃而过。 猪大哥连忙跪着追上去,“小郎君就可怜可怜小的吧,小的家里人多,活得不容易。” “不容易……”男孩子的脚步一顿,眼光却是看着窦小六她们这边。“如今这世上,有谁活得容易的。你说是不是?” 猪大哥忙不迭磕头,咚咚咚的几乎要将石头地给磕破了。“小郎君说得是,说得是。” “起来吧,我也不为难你,找到了我就走。” 猪大哥赶紧爬起来,毕恭毕敬的跟在男孩子身后。平日里没听说这个小郎君有这么厉害啊,难不成因为是五郎君的儿子,所以得了他的真传? 猪大哥一想起京城疯传的各种流言,吓得浑身一哆嗦。 窦小六看着那个比自己矮一点儿的男孩子进来,心想要是阿弟还在该有多好。 男孩子对窦小六她们视若不见,只一心一意的去找他的玉佩。猪大哥也没敢闲着,忙吩咐人四散去帮忙找。 找了快半个时辰,窦小六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喊道:“猪大哥,你可别忘了我们这一群人还在这里呢!” “吵吵什么吵吵?给老子闭嘴!”猪大哥不敢对男孩子撒火,但是可以对窦小六她们发脾气。 “我饿了!我饿了!”窦小六嚷嚷道。 猪大哥被她吵得不耐烦,大手一挥,招了几个汉子上来。“把她的嘴堵上,要是再吵吵,给她一顿拳头吃!” 他爹的!你们把我抓来还不管饭? 窦小六觉得自己是进了贼窝,窝里住着一群铁公鸡,连顿饭也不给。 “死肥猪,我告诉你,要是让我家大官人找到你,我非要让大官人卸了你的猪蹄儿!”窦小六张口咬了上来抓她的汉子一口。 “嘿,你这丫头给脸不要脸是不?”猪大哥冲上来,三下五除二就像窦小六擎了起来。 窦小六就像一根撑衣杆上挂着的一件衣裳,无力的在他手中晃荡。她一张脸都憋红了,觉得一股气全堵在了嗓子眼儿,上不去下不来。 “你个……死……肥……猪……” “娘的,竟然还敢骂!”猪大哥的巴掌迎着风就朝她扇过来。 窦小六似乎感受到了掌风,心道: 惨了惨了,这下死定了! “住手。” 肥厚的手从她的鼻尖一扫而过,依稀还有几分杀气。 窦小六听见那一声住手时,提着的心顿时落了回去。 万幸,万幸! 凌空的身子安全着地,窦小六赶紧呼吸了好几口气。 男孩子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问猪大哥:“她犯了什么事情,你要这样责罚她?” 猪大哥赔笑道:“就是个不听管教的丫头,给她点教训。” 窦小六啐了一口,“谁是你家的丫头!我要去官府告你的状,告你光天化日之下拐卖人口!” 男孩子瞅了猪大哥一眼,“她说的可是真的?” “小郎君可不要听她胡言乱语,这里面就属她最难管教。昨日没让她吃饱饭,她今日就来瞎嚷嚷” 男孩子盯着窦小六看了一会儿,“既然是家里的婢女,不如将她给我吧。” 猪大哥为难了,“这……小郎君院里的人都是五郎君千挑万选的,这恐怕不合适吧。” “你不肯?” “不不不不,小的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愿意。” “那就给我!” 猪大哥抬头,就看见窦小六嘿嘿嘿的笑着,贼兮兮的。他忽然觉得将窦小六抓回来是 分卷阅读395 分卷阅读396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96 一个十分不明智的决定。 从前没发生过的事情,就在抓了窦小六之后接二连三的出现。先是小娘子们不肯过来挑人,接着是小郎君执意要进来找东西,现下还要起人来了。 要知道,他这里的人都是要钱买的。 可是他又不能跟小郎君要钱,如果要了,传到五郎君的耳朵里就是要命的事情! “如果小郎君喜欢,便带走吧。” 猪大哥像送瘟神似的将窦小六送出了院子,临了还说道:“你走吧走吧,别回来找我。” 窦小六哼哼,我铁定会来找你的!然后让大官人卸你的猪蹄! 眼下她是逃出狼窝了,可是要怎么出去呢? “你叫什么?”男孩子问。 窦小六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男孩子点头。 “窦小六!” 男孩子又问:“哪个窦字?” “窦娥冤的窦。” 窦小六发现男孩子的眼中闪过一道光,然后见他笑了。 “你识字?” 窦小六讪讪的摸了摸后脑勺,“一半一半。” 她识字确实是只认一半儿,上回不就将敕造给念成了束造么。 “嗯……小郎君,既然您将我从猪大哥那里救了出来,不如将我放了吧。我家大官人还在家里等着我回去呢。” 窦小六觉得这个男孩子是个好人,不然也不会将她救出来了。 “我觉得你很好玩儿,所以想留你在府里待上两天。” 不好玩儿,她一点儿也不好玩儿。窦小六抚额望天,敢情这孩子也不是个善茬儿。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我爹的师傅是大夫,眼下就在我爹那里。我带你去瞧一瞧?” 窦小六飞快的摆手,她哪敢去啊。猪大哥那样的人一听到你爹的名号,都吓得要尿裤子。她是个弱女子,怎么经得住吓? 她还要回去呢,可不能把命丢在这儿。 男孩子的手里拿着一块玉佩,窦小六疑惑了。 “你方才不是来找玉佩的?” 男孩子精明一笑,“聪明!我方才是故意进去的。” 窦小六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咦哟……你不是真进去挑丫头的吧?” “我哪有这么龌龊。”男孩子将玉佩挂回腰间,“朱老二这个人臭名昭著,在京城很是有名。我们家又大,要管的事情太多,便让他钻了空子。日复一日,各房对他都让着几分,就愈发助长他的威风。” “肥猪不是挺怕你爹么?你为啥不让你爹去管管?”窦小六不信那样厉害的人会放着这样的米虫吞噬了自己的家底。 男孩子叹了一声,“我爹说没有证据不能定罪。” 第二十三章 :留下 窦小六觉得根本没有这个必要,像猪大哥这样的祸害,就该一刀了结了他,还要什么证据。 虽然是这么想的,窦小六还是很想知道男孩子有没有找到证据。“那你说说,今日都找到了什么证据。” “你呀!” 窦小六恍然大悟,敢情她是被利用了。 “小郎君,听我一句劝,我靠不住的。你听说过墙头的草么?我就是。” 男孩子笑笑,“我请你吃大餐,你还走么?” 窦小六眼睛都直了,她眼下正饿着呢。这男孩子真会威胁人啊,他尚且如此,他爹得厉害成什么样子? “成交,带我去吃饭!” 男孩子笑吟吟的走在前头,吩咐人去准备饭菜。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男孩子回头说道:“王琢。” 王?姓王? 窦小六傻眼了,这里不会就是王家的府邸吧? “那个,王小郎君,这里是……是太原王氏的府邸?” 窦小六真希望王琢摇头,然而她的希望破灭了。 “你知道这里?” 窦小六掩面哀嚎,她怎么能不知道?大官人最恨的人就住在这里面。 等等,既然大官人最恨的人就在王家,她不就可以在这里探清楚底细,然后给大官人报信么? 哈哈哈哈,她窦小六真是太聪明了! 哎呀,怎么脸红了,嘿嘿…… “小六,你怎么脸红了?”王琢疑惑的看着她。 “咳咳,没什么。”窦小六心里有了主意,看王琢也变了眼神儿。 如今王琢就是她打听王家消息的一个重要工具,可不能丢了。 “小郎君啊,我想了想,你这里有许多好吃的,就让我多在这里住些日子?” 王琢警惕的看着她,怎么这人方才还一脸坚决,眼下就跟一条贪婪的小狗儿似的。“你想好了?万一你家大官人急着找你怎么办?” 窦小六眼下并不在意这些,她相信大官人的实力,查出她在这儿不是什么难事。 “小郎君放心,就吃你几顿饭,不会吃穷你。” 窦小六跟着王琢去了他的院子,地方清幽,是个念书的孩子该住的地方。 院里的人早已备好了饭菜,窦小六很不客气的就坐下了。“小郎君不吃点儿?” 王琢摇头,“食有律,眼下还不到用膳的时候。” “那我就不客气啦!” 窦小六抱起大碗吸溜吸溜的吃了起来,顾不得旁边那些婢女诧异的目光。 那些婢女都是没见过吃相这么难看的女子,一时间都待在原地看窦小六表演花式吃饭。 窦小六习惯性的往手边伸去,发现没有她最爱喝的菘汤。“小郎君,你平日里不喝菘汤么?” 旁边的婢女噗嗤一笑,“我们小郎君才不会喝那种低贱之人才喝的菘汤,就连我们也是不喝的。” 窦小六觉得没劲,人生要是没了菘汤还有什么意思? 倒是王琢对她的话起了兴趣,“菘汤好喝吗?我从前只吃过我娘亲做的包子,并未喝过菘汤。” “当然好喝,那可是人间美味!”窦小六滋溜嘴,更想喝了。 王琢回头瞥了一眼方才在发笑的婢女,道:“你们赶紧去厨房,让煮两碗菘汤来。” “小郎君,这……郎君的吃食都是定好的,一时要变……” 王琢两眼一扫,“不去?” 婢女赶紧离开。 “小郎君,既然你娘在,为何不让她给你做呢?”窦小六吃饱,就等着菘汤来喝足了。 等菘汤来还有一会儿,她便和王琢闲聊起来。 “我娘不在这里,她和我弟弟到别的地方去了。” 窦小六了然,原来是没了娘的孩子。 真可怜。 菘汤很快就被端来了,婢女还是不放心。“小郎君平日没吃过这样的东西,要是吃坏了肚子可怎么好?” “你们只管去做自己的事情,若真有不测,我自会跟阿爹说,怪不到你们身上。” 婢女这才退开,临走时还瞪了窦小六一眼。 瞪啥瞪 分卷阅读396 分卷阅读397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97 ?难道我不会? 窦小六本想跟她理论几句,但菘汤在前,她忍住了。 与其费唇舌去跟毫不相关的人理论,不如好好品尝她的最爱。 “小郎君赶紧尝尝。” 王琢试探的尝了一口,只觉得有一股甘甜碰触到了舌尖。别看只是一碗清水,原来是有味道的。 “这菘汤真好喝!” 窦小六得意的摇头晃脑,“我没骗你吧?” 有钱人家的郎君就是金贵,连菘汤这种好东西也没尝过。大鱼大肉惯了,偶尔也需要清淡小食来淡淡口。 吃过饭,王琢要去念书了。 窦小六不是王家的婢女,不能跟在一旁。好在王琢特许她在院子里随意走动,她才不至于闲在屋里发霉。 不过在院子里四处走动也是有风险的,其他的婢女怕她踩坏了这里的花花草草,又担心她一不小心弄坏了小郎君的墨宝,一天下来没少让窦小六烦心。 黄昏时,王琢回来了。 见窦小六耷拉着脑袋坐在石阶上,笑问:“怎么,让你在院子里随意玩耍,累了?” 窦小六没打算告状,也懒得告状,虽然白日里那些刁难她的婢女一直在偷偷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小郎君,今晚我睡哪儿?” 窦小六可不愿和那些烦人的婢女一起住,所以眉心都皱到了一起。 王琢显然是注意到了她的神清,攥着书进门。“你今晚就歇在偏房吧。” “小郎君,今夜是婢守夜。” 白日刁难窦小六最厉害的那个婢女出来了,她暗中朝窦小六龇牙咧嘴。 窦小六有王琢撑腰,自然不怕她。“那敢情好,今夜就不劳烦各位姐姐操心了。” 王琢也认为不需要其他人守夜,便说道:“院里的事情都是你在忙,正好有个空闲,你就去歇一歇。” 婢女还想再说,见王琢的脸色已经变了,只好应下。“是。” 等婢女离开,窦小六兴致勃勃的道:“你院里的丫头真有意思,竟然不听你的话。” 王琢在桌前坐下,笑道:“家里的事情复杂,信得过的人并不多。你没见过我爹院子里的人,比我这里厉害多了。” “你爹不管?” 能让猪大哥吓成那样的人物,他身边的婢女竟然比王琢这儿的还厉害。 “我的情况与我爹的有些不同,我这里的丫头是大房那边安排的,而我爹那儿的人则是祖母安排的。” 第二十四章 :玉佩 窦小六尚在梦中,鼻尖突然发痒,像是有什么毛茸茸的在她鼻子上蹭来蹭去。 “哈秋……”擦着鼻子从被窝里爬出来,一直猫正趴在她的床头。 “哪儿来的猫,打扰我做好梦!”窦小六哼哼唧唧的从床上跳下来,那猫儿也跟着她跳。 哟呵,这猫还挺有趣的! 难道王琢还养猫?那孩子半夜三更都在念书,哪有闲暇照顾这只猫儿。 仔细一瞧,这只猫长得还挺好看。一双绿幽幽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似的,粉嫩的鼻头微微一动,在她的脚边不停地嗅来嗅去。 窦小六弯腰去将猫儿抱起来,还挺沉。“你这肥猫,平日里吃了不少好东西吧。” “喵……”猫儿往她怀里钻,一双爪子胡乱的扒着她的衣襟。 “好色猫!”窦小六揿着它的脑袋,一双眼珠子瞪着它。“女孩子的胸怀可不能乱钻。” 这猫可是只公猫,窦小六想可不能让它占了便宜。 揪着猫从偏房出来,王琢正站在院子里背书。 “你醒了?” 一边的婢女低低的哼了一声,“可不就醒了,要是再不醒就该去请她了。” 王琢的眼珠子斜了一下,虽然想教训一下身后的婢女,但一想到大房的人要来找麻烦,就作罢了。 窦小六可不愿大清早的就被人说道,抱着猫下阶来。“我说一大早的怎么这么吵闹,原来是有只多嘴的麻雀在外头叽叽喳喳,吵得人心烦。” 王琢知道她是在贬损丫头,笑着回应她:“你若是觉着心烦,一会儿教人收拾了它,最好让它再也飞不起来。” 那个婢女小脸瞬间刷白,悄无声息地退开了。 没了碍眼的人,窦小六觉得四周的空气都清新多了。 “小郎君,这是你养的猫?” 王琢往她怀里看了一眼,似是惊奇。“这是阿爹养的猫,是前些日子阿爹在街上捡的。它一向只在阿爹的院子待着,今日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窦小六一听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人养的,她方才这么对这只猫,要是让他发现了,可不好。 王琢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将猫抱过去,说道:“你跟我去一趟我爹的院子,我将它送回去。” “能……能不去么?”她有些心虚,她方才可没对这只猫客气,将它的猫脸一阵揉搓。 她再三推辞,王琢也猜出了她在害怕什么。“你放心,我阿爹只对犯错的人严厉,你是我的客人外加证人,阿爹是不会为难你的。” 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不敢去啊,她有错啊…… “喵……” 猫儿叫唤着跳回了她的怀中,还很友好的舔了舔她的手背。 咦?这猫不怪她? 窦小六觉得世间的事情真是新奇,她方才那样对这只猫,猫竟然不生气。 既然这猫亲近她,那不就是说明一会儿王琢他爹不会怪罪她了?如此一想,窦小六觉得不那么害怕了。 到了院外,一看里边的情形,窦小六认为王琢昨日没骗她。 这院子不是那么好进的。 “小郎君,郎君眼下正在忙,没有功夫见外人。”守院门的婢女瞅了窦小六一眼,很是不屑。 王琢站得很笔直,仿佛是在接受婢女的检阅一般。“她是我的客人,随我一道来给阿爹送猫的。” 婢女低眉看了一眼,窦小六的怀中确实抱着一只猫。那猫也确实是五郎君养的,平日里可娇气了,她们这些下人连碰都不能碰一下。 一个外人,猫才见了她几次,怎么就亲昵到这个份儿上了?婢女很不服气,有意刁难窦小六。 “既是送猫,小郎君一人进去即可。她是必须要留在外面的。” 窦小六翻白眼,就你那点儿小心思,当我窦小六蠢的?“怎么说我也是捡到这猫的恩人,你们五郎君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哎呀,这要是传出去,还要不要脸哦?” 窦小六抱着猫转身,余光打量着婢女的神色。 “乡下人就是这么没规没矩!”婢女嘴角一扯,哼道。 “啪!” 窦小六想都没想过王琢这孩子竟然会打人,那声音清脆的呀,特别悦耳! 婢女始料未及,惊诧的看着王琢。“小郎君……婢做错了?” 王琢拉着窦小六进了院子,丢下一句 分卷阅读397 分卷阅读398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98 话。“回头自己向阿爹领罚。” “诶,你挺厉害的嘛!” 窦小六觉得王琢方才的那一掌下去特别的威风,正要再称赞他两句的时候,王琢抬起发红的手掌呼呼的吹气。 “疼死我了……” “……” 王琢那高大的形象在窦小六眼中掉了一大截。 去的不是五郎君起居的屋子,而是书房。 王琢站在门外规规矩矩的敲了三下,喊道:“爹,儿子有事要禀。” “进来。” 那一声就像一块儿冰散发出的寒气,冻得窦小六的脚黏在了原地。 王琢推开门进去,见她没跟上,又探出头问:“小六,你在作甚?” 窦小六心道:看不出来我在害怕吗? 再看王琢时,已经没了影儿。 “嘁!” 谁怕谁,反正她就是来当个证人而已。 书房很大,四面都陈列着各式各样的书籍,新旧不一。左右的小窗开了一半,清风从缝里钻过来,又从另一边挤了出去。 这叫通风,窦小六听说藏书多的人都会这么做。 “爹,您养的猫今晨跑到我那儿去了。”王琢对着桌案上正埋头奋笔疾书的人说道。 窦小六**着猫的毛,偷偷去看那人的脸,只看到乌黑高束的发。 “貂蝉。”男子唤了一声。 窦小六只觉怀中一动,紧接着猫儿如流箭一般飞了出去。猫儿滚成一坨球,栽进了男子的怀里。 “你去哪里皮了?怎么叼了一块玉佩回来。” 窦小六闻言,一摸怀中的玉佩。 不见了! 好啊,你这死猫,吃豆腐之后还顺手牵羊! “死猫,你把玉佩给我拿回来!”窦小六很不客气的对着男子怀中的猫大吼。 男子将玉佩从猫的猫爪上取下来,神色一怔。 抬头,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正用食指指着自己。 不是那个人。 “这玉佩你从何处偷来的?” 窦小六真想仰天长啸,偷?她长得很像扒手吗? “这是我的,你快还给我!” 窦小六冲过去,王琢一把拉住他。 “小六,你先冷静。” 第二十五章 :赶猪 让她冷静,也得先把玉佩还来。 “王琢,你不是说你爹好相处么?骗人,竟然污蔑我是贼!” 是可忍孰不可忍。 王琢的爹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那双冷漠的眼睛盯着窦小六。“我在再问一次,这玉佩是从何处来的?” “我都说了,是我自己的!” 大官人送我的东西,怎么会是偷的。难不成还是你的了? 五郎君见问不出什么,拿着玉佩回了原位。“什么时候肯交待了,我再考虑该不该给你。” 窦小六死死的瞪着他,真想在他身上盯出一个大洞。 “阿琢,你今日来只是为了送猫?”五郎君看向王琢。 王琢拱手回道:“爹,朱老二的事情,儿子已经找到证据了。” “在何处?” 王琢指了指身边的窦小六。“就是她,窦小六。” 窦小六的下巴抬得很高。 哼,这个证人她不当了。 “小六,你说句话。”王琢抵了抵她的手肘。 窦小六磨着牙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除非将玉佩还我。” 王琢为难了,一边是证据,一边是自己的爹,该如何取舍。 如果错失了这次机会,下一次就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挣扎了片刻,王琢拱手对着座上的五郎君说道:“爹,不若就将玉佩给她吧。眼下解决朱老二的问题要紧,总不能见着家底都被他掏空了。” 窦小六瞥见王琢上前去了,不一会儿就将玉佩递到她的面前。 这才像话嘛。 王琢乞求的目光看了她一会儿,窦小六点点头。这孩子想要的不就是让她将猪大哥的老底都掀出来么。 “你是怎么进来的?”五郎君淡淡的问了句。 还能怎样进来,肯定是被猪大哥抓来的呗。“被朱老二绑来的。” “主人家住何处?” 这个也要问? 窦小六瘪嘴道:“宋府,宋大官人家。” “哪个宋大官人?” 他连大官人都不知道?窦小六抚额,京城的大街上随便拉一个问,他们都知道大官人指的是谁。 “我家大官人是钱寺丞的好友,同时也是十三皇子的好友,名动京城的大官人宋君清。”怎么样,是不是怕了?怕了就赶紧把她放了。 王琢见他爹问的都是和朱老二无关的问题,心慌了。他还等着亲自去抓朱老二呢。 “爹,朱老二的事情……” 五郎君起身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头,赞赏道:“这事你做得不错,证人挑得也好。让慬去抓人吧。” 说罢,他便离开了。 窦小六愣在原地,就这么结束了? 王琢兴致冲冲的拉着她去找慬,趁热打铁,一定要将朱老二的院子一锅端了。 朱老二正在和弟兄们在屋里喝着小酒,粗糙的脸上布满红晕。 王琢带去的人一脚踹开了大门,惊得朱老二他们如鼠四处逃窜。 可惜屋子太小,一伙人很快就被抓住了。 朱老二虽然喝了酒,但他酒量大,还不到大醉的程度。他见窦小六回来了,大嗓门一嚷嚷。 “你这死丫头,怎么跑回来了!是不是来讨打!” 窦小六朝他脸上唾了一口唾沫,“我是来报仇的!你个死肥猪,拔毛的公鸡,抠门儿!” 朱老二抡起拳头就要打她,慬在前面结实地踢了朱老二一脚。 结果就是朱老二像一块儿猪肉似的砸在墙上,然后咚的一声砸到地上。 “娘的,是谁踢老子!”朱老二的一身肥膘很能经打,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慬冷着脸站在他的面前,道:“看清楚我是谁!” 朱老二睁大眼睛盯着慬看了一会儿,慢慢地,慢慢地缩了下去。“慬……” “既然知道是我,就该知道你自己犯了什么事。” 朱老二哆嗦着身子,肥膘随着他的颤抖而颤抖。“五郎君……打算……怎么处置我?” 慬将他提起来,道:“逐出王家,最好不要在京城见到你。” 朱老二送了一口气,还好只是被赶出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他还是能东山再起的。 慬提着朱老二离开的时候,窦小六朝他踢了一脚。 那些被朱老二抓来的女孩子,王琢和慬也都将她们放了,还给了她们一些银子作安慰。 窦小六笑嘻嘻的看着王琢,“我的银子呢,既然我已经帮你解决了此事,打赏总得有吧?” 慬扫了她一眼,“你还得留下来,没有郎君的吩咐不能离开。” “啊,啊? 分卷阅读398 分卷阅读399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399 ” 窦小六抓狂的看着慬离去的背影,得意的笑了一下,很快将笑容隐去。 你让我走,我还不走呢。 又在王琢的院子赖了一日,看着那些婢女咬牙切齿,但又不得不伺候她的模样,窦小六心情大好。 “诶,窦小六!”院子里的大丫头气呼呼的叉着腰站在窦小六的面前,“你别占着茅坑不拉屎,既然你要待在这里,总得做些事情。” 窦小六躺在石头上,叼着一根嫩草说道:“我有做事啊,你们小郎君心烦无聊的时候,我不是陪他说话么?” “你别装傻,我说的是你得干活儿!” “我是你们小郎君请来的客人,凭什么要干活儿?”窦小六挥挥手,懒散的吩咐道:“我渴了,给我端茶来。” 婢女瞪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没有,你自己没有手脚?” 窦小六立马将自己的四肢收缩成一团,嘿嘿笑道:“没有,还真得你去倒茶来,我才能起来!” 婢女将手中的帕子一丢,狠狠地在上面碾了几脚。“没有,谁愿意伺候你个乡下人谁去!” “哦。”窦小六翻了个身,“你们小郎君或许愿意,要不我叫一声试试?” 王琢此时正在房中练字,窦小六不能打搅他,只好和婢女在外面斗气,借此打发时辰。 婢女听说昨日小郎君竟然打了五郎君院里的丫头一巴掌,事后五郎君什么也没说,倒是三夫人将那个婢女责罚了一顿。 一想到小郎君发狠打人的样子,她就觉得后背发凉。 伺候窦小六事小,打搅了小郎君事大。要是她办事不力的事情传到大夫人的耳中,大夫人非得扒了她一层皮不可。 婢女谄媚的笑笑,“小六,你稍等,我这就去给您烧水。” 窦小六满意的点头,“快去吧。” 窦小六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错啊,原来被人伺候是这样的滋味。 第二十六章 :现身 继续在王家待了一日,窦小六在婢女的伺候下险些忘了自己还有正事要做。 正当她要从王琢的嘴里打听一些消息的时候,王五郎君派人来请她过去。这个时候找她,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窦小六过去的时候,王五郎很不客气的伸手,道:“玉佩拿来。” “凭什么!”窦小六死死的捂着自己的胸口,那可是大官人送给她的,宝贝得很呢! 慬握着长剑走过来,阴冷的眼神就像老鹰在捕捉猎物。“识相的,你自己拿出来。” 简直就是强盗!还有没有王法了? “不给,要玉佩没有,要命一条!”窦小六雄赳赳气昂昂地挺起了自己胸脯,叫嚣道:“有本事你自己来拿啊,欺负弱女子算什么本事。” 手中的长剑噌的一声出鞘。 窦小六吓得往后退,还真来啊? “拿不拿?” “不拿。这是我的,凭什么给你!”窦小六盯着王五郎的背影喊道:“王琢怎么会有你这样不讲道理的爹,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慬,动手。”王五郎头也不回,冷冷的吩咐道。 窦小六看着慬手中的剑扬到空中,对着她的脑袋劈了下来…… 完了……这回要交待在这里了。 大官人,你可千万不要忘了我窦小六啊。 “住手!” 刺耳的声音从身后的高墙之上传来。 刀风从她的耳边擦过,几缕碎发掉到了窦小六的肩上。 “呼……好险……” 只是方才的声音怎么这样熟悉? 窦小六回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大官人! “大官人!”窦小六喜极而泣,“我还以为大官人不管小六的死活了……” 一抹青白的身影从墙头飞跃而下,宋君清已经站在了地面。 “小六,你有没有事?” 窦小六激动的直摇头,“没事没事,小六好着呢!” 大官人来救她了,就算再掉几根头发她也愿意。 “你终于肯现身了。” 王五郎此时已经站在了窦小六的前面,高大的身影将窦小六的矮小身子挡在了身后。 王五郎和大官人相识? 宋君清的眼一直盯着王五郎,恨意滔滔。话几乎是她一个字一个字硬生生挤出来的: “王之焕,你好得很呐!” 窦小六惊得捂住了嘴,王五郎竟然是王之焕! 王之焕冷笑一声,“此话应该我来说才合适。” “娘亲!” 院外突然传来王琢的呼唤声。 宋君清神色一动,回过身去看来人。半高不高的身子,半束起的黑发,一双乌黑的眼睛。 不是阿盼……不是他…… 那一双眼睛不是晶蓝色的,阿盼叫她的声音是带着几分可怜的,而不是欢呼雀跃。 王琢冲到她的面前,一把抱住她的腰身,亲昵地喊道:“娘亲,你终于来了。” 如果说宋君清方才的神情有一丝动容的话,眼下是什么也不剩了,唯有冷漠。她断然推开王琢的手,“你走开。” 王琢既不解又可怜的望着她,“娘亲,你不认识我了吗?” 宋君清呵呵笑了两声,瞥了王之焕一眼。“认识,怎么不认识?就算化成了灰我也认识!” 咬牙切齿,恨不得吃了他的肉,喝了他的血! “王之焕,你杀了我最亲近的人,如今连我身边一个小小的丫头也不放过。我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你要对我这样狠?” 宋君清揪着自己的衣襟,一滴泪在她的眼角滚动,一瞬间奇迹般的不见了。 泪?她早就哭干了,在阿盼死的时候随着雨水全部流干了。就算是将她身体里的血液挤出来,也是干的。 “我何时杀了你最近亲的人?当初你不辞而别,我去宋家找你时你便没了踪影。” “编,你接着编!”宋君清笑得那样张狂,似乎只要王之焕一个不注意,她就能冲上去给他一刀。 “我始终想不通,他可是你的徒弟啊,你为什么下得了手?午夜梦回的时候,你难道未曾梦见他站在你的床头痛苦地喊你一声师傅吗?” 窦小六站在一边根本插不上话,只能看着大官人质问王之焕。 这个恶魔,杀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徒弟!还有没有人性? 但是他似乎没有什么觉悟,一副无辜的模样站在原地,堂而皇之地说着:“你到底在说什么?再次相见,你难道没有什么想要解释的?” “呸,解释?”宋君清吐出了一口血水。 她已经恨到连咬伤了舌头也不自知。 “杀人偿命,这就是我要的解释!” 王之焕似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心疼的唤了一句:“阿酒。” “别再叫我阿酒,你不配!”宋君清的眼里布满了血丝,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分卷阅读399 分卷阅读400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400 “自阿盼死后,世间再没有宋酒这个人。是我傻,是我不长记性,明明已经栽过一次跟头了,却还是选择相信你。结果呢?结果你就是这样对我的,我到底欠了你什么,你要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骗我?” “我何曾骗你?” 宋酒凄然一笑,“你何曾骗我?你何曾骗过我?王五郎君,您这忘性还真大啊,这么快就忘记了?” 王之焕上前一步,蹙眉道:“难道我们不能心平气和地说一会儿话?你总是这样剑拔弩张,我如何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一直都是这样剑拔弩张,你如今才知道吗?”宋君清一步一步走过来,“王之焕,你知道我这辈子最恨的是什么吗?我最恨别人背叛我,一丁点儿也不行。第一次你骗了我,我不怪你,因为我也骗了你。可是第二次,我全心全意的信你,你却亲手将我最宝贵的东西毁了……” “你知道吗……阿盼离开之后的这些日子,支撑着我活下来的唯一的念头就是……让你死!” 宋君清的手一扬一刺。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鲜血迅速染红了王之焕胸前的衣衫,汩汩如流水一般往外流。 王之焕惊诧地看着握着匕首的宋君清,“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听我说几句? 慬立刻推开窦小六,飞身到王之焕身边扶住他。“郎君。” 王之焕仍旧看着宋君清,眼中全是不解。 “阿酒……为什么要这样?” 宋君清握着匕首的右手在发颤,她死死的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字说道:“我说过,不要再叫我阿酒,因为你——不——配!” 第二十七章 :夫人 王琢尖叫着跑到王之焕的身边,哭喊道:“阿爹,快来人呐,快找大夫来啊!” 王之焕的面色很快变得苍白,他攥着王琢的手说道:“阿琢,将院子里的人都管好……不要让她们去报信!” 王琢流着泪点头,“我知道,我绝对不会让祖母知道的!” “呃……”王之焕按着流血的地方,正中心脏。 她下手还真是一点不留情。 窦小六慌乱地跑到宋君清身边,拽着她的衣袖问道:“大官人,眼下怎么办?我们能逃吗?” “小六,趁眼下事情还未传出去,你赶快走吧。” “大官人,你不走?” 宋君清紧紧的盯着躺在地上的王之焕,说道:“我要亲眼看着他死。” “大官人不走,我也不走!”窦小六豪气的说道。 “家里的事情我已经吩咐妥当,忍冬还等着你回去跟她会合。”宋君清推了她一把,下了死命令。 “如果钱改容来找我,不准跟他透露半个字,否则我不认你这个丫头!” 宋君清认真起来的时候着实挺吓人的,窦小六只好认命的从墙头上翻了出去。 “你当真……有这么恨我?”王之焕费力的问道。 宋君清笑得十分淡然,“等我们到了黄泉之下,我再告诉你答案。只不过眼下我要先看着你先死。” “呵呵……你这又是何必?”王之焕笑了笑,鲜血从他的嘴角涌了出来。“你既恨我,何必与我共下黄泉。” “因为我要带着你去见阿盼,要你这个做师傅的在他面前磕头认罪!” 鲜血越流越多,王之焕的神智渐渐模糊,不过他还是硬撑着一口气问:“自从你出现在这儿,就一口咬定是我杀了阿盼,证据呢?” 宋君清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厚颜无耻,攥着匕首冲过去,却被慬打掉了手中的匕首。 “慬,莫要伤她。” 宋君清现下想起来了,他身边还有一个慬。 “慬,你怎么跟了这样人面兽心的主子?要是许嘉在这里,决计不会和你一样!” “九娘子错怪郎君了,当初确实是九娘子先在永嘉消失,郎君几度寻你无果,只好回京城。” “错怪?我亲眼所见,你的好主子亲手在阿盼的后背划了一刀,他就这样没了。你知道我抱着阿盼,他的血从我的指缝中流过去,我却没办法将它们全部送回去的感受吗?你知道他在我的怀里一寸一寸冰冷下去的感受吗?” “这一切都是王之焕,都是你亲手造成的!”宋君清吼得脖颈、脸上全是红通通的。 “王之焕,你今日若是不死,明日我也要杀你!你明日不死,我后日也要杀了你!” 王之焕无奈的看她一眼,像他从前在永嘉的知县府里那样无奈的说了一句:“阿酒,真的不是我……” 说罢,他便昏了。 “爹!爹!”王琢那刺破耳膜的声音一阵又一阵的冲击着宋君清的耳朵。 她仿佛听见了远远的传来的阿盼的声音,还有雨夜里隆隆的雷声,噼里啪啦的闪电声。 “娘亲……救我……” “阿盼。” 阿盼就站在阶上,伸着小手在对她笑。那双晶蓝的眸子在阳光下格外耀眼,似乎在对她发出邀请。 她刚想伸出手去,却听见王琢疯狂地在她身边大喊。 “娘亲!娘亲!你醒一醒啊!” 她分明是醒着的,她方才亲手手刃了仇人,怎么可能睡呢? 她还要等着王之焕闭上眼,才能放心啊。 “冤孽啊冤孽……老夫当初怎么劝你们的,一个个弄成了这副模样!” 她的身边有很多声音在吵,可是她是醒着的,为何看不到他们? …… 真正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三日之后了。 宋君清从梦中惊坐起,窗户大开着,猛然吹来一阵凉风。 外面是漫无边际的黑暗,只有一两盏微弱的烛火在庭院里燃烧,摇摇晃晃,残灯疏影。 “娘子醒了?” 进来的是一个很年轻的婢女,梳着两个圆髻,着一身鹅黄的半臂褙子。 她记得这里似乎是王家,具体是哪里就不得而知了。 “这里是何处?” 婢女似乎有些怕她,隔着远远的将盘子搁在床沿,便站在一边。“这里是五郎君的院子。” 也对,王之焕昏过去之前吩咐王琢不能将她在这里的消息透露出去,她也只能待在这里。 “王之焕,他怎么样?”她本想问他死了没有,但顾及到这样婢女极有可能不会回答,便换了一个说法,横竖也是一个意思。 她不提还好,一提起,那个婢女扫她一眼气愤地夺门而出。 看婢女的模样,宋君清也知道王之焕这个时候还未醒过来。 被她狠狠地刺进了心脏,失血又那样多,能撑得了几时? 婢女一走,很快又来人了。 不同的是,这一回进来的是一个妇人。 妇人簪金戴银自是不用说,一身锦衣华服所出不凡,那是京城独有的成衣阁定做的。 “苗儿说你醒了 分卷阅读400 分卷阅读401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401 ,我来看看你。” 宋君清眉心不禁一蹙,她并不认识这个人。 “请问您是……” 妇人在桌旁坐下,笑得很温柔,但是身上有一股浑然的大气。“我是之焕的母亲。” 原来是王之焕的亲娘,唐韫。 宋君清颔首:“王夫人。” 王夫人见她身上穿的仍是男子的中衣,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说给她听的。“苗儿怎么不给你换一身衣裳,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宋君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淡淡一笑。 “唉,让你见笑了。只是见你是女儿家,穿男装总会有些不习惯。”王夫人笑得很和蔼,却字字挑刺儿。 “王夫人出身高门,见了这些不习惯也是正常。”宋君清觉得背后发凉,抬手将窗户关小了些。 “你没有话想对我说?” 宋君清挑眉,“王夫人想听我说什么?” “你很谨慎,和之焕说得一模一样。”王夫人自斟自酌,话题慢慢转到了王之焕的身上。 “他说什么王夫人可不要全信,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未必看得清我是怎么样的人。” 就像她始终看不透他是什么样的人一样。 王夫人侧首看了看她的眼睛,缓缓道:“我在你的眼里看到了恨,你很恨我儿子?” 第二十八章 :相对 珠帘晃动,夜来风。 王夫人一直盯着她看,似乎要从她的眼里看出个一二三来。 “天色已晚,王夫人该回去歇息了。” 宋君清下了逐客令。 王夫人好整以暇,一身从容。“这里可是王家。” “刀山火海我都去得,区区一个王家能奈我何?”宋君清一边整理锦被,不禁打了个哈欠。 “你伤我儿,不打算认错?”王夫人好奇,她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子,无情起来比蛇还要冷血。 可在之焕口中的人并非如此。 “夫人请回吧。”宋君清躺下,背对着王夫人。“他死了我也不会苟活……” 王夫人似乎是怒了,出门时狠狠的将门摔上。 宋君清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低低说道:“他若不死,就算不眠不休,我也会亲手杀了他。” 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床边坐着一人。 “你怎么来了?” 定是窦小六同他说了。 钱改容小心翼翼的扶她起来,两道眉拧成了一个结。“我若不来,你恐怕就要被王家的人碎尸万段了。” 宋君清一笑,“哪有这么恐怖,看你紧张成这个样子,我原本没什么也被你吓着了。” 钱改容倒了一杯热水递到她手中,顾不上擦去自己额头上的汗珠。 “窦小六和忍冬她们还在宋府?”宋君清一手接过他递过来的茶水,另一只手抬起来去替他擦汗。 在她看来是十分正常的动作,钱改容却是一愣,目不转睛。察觉到她疑惑的眼神,钱改容慌忙说道:“对,窦小六和忍冬都在,说是要等你回去一起走。” “这两个傻瓜,我都落在这里了,还怎么回去。” “我带你走,你肯吗?” 宋君清愣愣的看了他一会儿,复笑道:“不肯,不亲眼看着他死,我怎么能走。” “或许,阿盼的死并非他所为。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并不是机关算尽之人。” 钱改容知道这件事对她的打击有多大,他本可以趁此机会跟着她一起声讨王之焕的。可是他不能,作为大理寺的寺丞,他的眼睛不允许他这么做。 案件本就会扑朔迷离,从迷雾中查清真相是他职责所在,不能因为一己私欲而置公义于不顾。 “君清,你应该和他兴平气和的坐下来慢慢谈。依你所说,他当时是去追宋琦和杜氏,并没有空余去掳走阿盼。” “眼下,你也开始劝我了?”宋君清难以理解,她眼下能相信的只有钱改容而已,为什么连他也劝自己相信王之焕。 如果真凶并不是王之焕,那她一直执着的是什么? “我不想你以后后悔,他就在房里,你若有空就去看看他吧。” 钱改容说罢,便起身离去。走到门边时停住了,“你若是执意要走,派人来告诉我一声,我就在阿琢的院子里。” 宋君清从窗户的狭小的缝隙中看着钱改容的身影消失在月门外,暗暗握紧了手中的杯盏。 王之焕的房前有很多人守着,见她来纷纷脸朝天装作看不见。 宋君清无心理睬她们,径自走到门前。 一个端水的丫头正巧从里边出来,见是她,哼道:“杀人凶手,你来此地作什么?” “自然是来见杀人凶手。”宋君清绕开她进去,无视那个丫头在她身后嚷嚷。 那个丫头也只是小声的嚷嚷了几句,并不敢高声喧哗。因着郎君吩咐了无论如何都不能难为她,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只好忍气吞声。 床前垂着纱帐,偶尔能听见纱帐之后传来的平稳的呼吸声。 宋君清在床头的软墩上坐下,“这次没死真是便宜你了!”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受重伤昏迷,半个字都说不了的情况下,她才能好好的跟他说话。 “你可知这三个月我是怎么过的?我日思夜想,始终想不通你为什么要杀了阿盼。你要名籍,问我要就是,为何要以那样极端的方式让我恨你!” “我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名籍。” 纱帐被掀开一角,露出了他惨白的面容。 宋君清溘然离开座位,不忿的怒视着他。 他这个时候还在骗她,明明已经醒了,却在装睡。 “听见你的声音我才醒的。”王之焕看着她的眼神,知道她又误会了。 宋君清转身就走,不想再看他。 “你不听我解释吗?” “你的解释已经不值钱了。” “阿酒……” 身后传来剧烈的撞击声,王之焕的半边身子已经摔到了地上。 宋君清站在原地,冷眼看着他。 伤口还未痊愈,因为方才的撞击又裂开了,鲜血很快染红了衣衫。 “阿酒,不是我……” 宋君清冷笑,“我亲眼所见。” “你亲眼所见就一定是我吗?你可知道我对那本名籍从不感兴趣,只不过是一本过时的名籍,我要来何用?” “咳咳咳……”王之焕说得很激动,咳了几口鲜血。 等气息平稳了,他继续说道:“那日,我确实是去追宋琦了。我与他激战一夜,还是让他跑了。等回到宋家找你时,门房说你带着阿盼离开了。还说,要是我来寻你,就说不复相见。” “全是你一人之辞,我如何相信?” “当时慬也在。” 他话音刚落,慬就从门外进来了。 王之焕撑起身,指着慬说道:“你若不信 分卷阅读401 分卷阅读402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402 ,当日的情形他都可以一一向你说明。” 宋君清无动于衷,“慬是你的人,只要你吩咐一声,就算是让他死,他恐怕也没有异议吧。” “九娘子实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枉费郎君对你心心念念,换来的竟是这样的结果。当日郎君为了追宋琦,受了重伤险些丧命!九娘子你可知道你刺进去的地方,当日宋琦也刺了一剑!” 慬手上的青筋暴起,按捺不住将长剑拔出鞘。 “慬,住手!”王之焕喝道。 “郎君,这样忘恩负义的女人根本不值得你这样做!你为了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受伤,她却恩将仇报,属下实在不懂您到底在执着什么?” “你不懂就不要理会,出去!” “郎君,你……” “我说了,把剑收起来,然后——出去!” 王之焕捂着还在流血的伤口靠在窗棂上,原本淡如远山的眼眸已是一片深灰。 “阿酒,你若是不信,再朝这里扎一刀。” 第二十九章 :崩解 王之焕指着伤口,无畏的说着:“这一刀下去,我必定会死。只要你相信,我就是死也心甘情愿。” 宋君清没有挪动,静静的站在原地。 疑惑、苦恼、痛苦就是她此刻内心写照。 她那残缺不全的信念开始一点一点的崩解。 “你实在不愿意动手,我可以自己来。” 王之焕从枕下抽出那把她刺伤他的匕首,银光从她眼前一闪而过。 “不要……” 掌心传来刺痛,好似寒风从中穿插而过,一排一排的扎着筋骨。 宋君清回过神时,只看见殷红的血滴从她的手心流出来,滴到那白得刺眼的锦被上。 “来人,请大夫!”王之焕慌忙握住她的手,将匕首扔得远远的,徒手撕了纱帐包裹住她的掌心。 宋君清像是丢了三魂七魄似的,呆呆的任他攥着自己的手。她的身旁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温度,却不是熟悉的人。 她在想,自己为什么要冲上来救他?她应该是恨他的,恨不得他死了,这样她的心里才会好受一点。 可是真当刀口对着他的心口时,她还是无意识的冲了上去。 最可怕的就是这个,没有爱哪里来得这样深入骨髓的恨? 她恨极了这个人,却也爱着这个人。 “阿酒,你振作一点,阿酒……”王之焕紧紧的抱着怀中的人,不停的喊着她的名字,生怕她又不见了。 她的样子真的很可怕,眼神空洞像没了魂一般。 他已经错过了一次,这一次绝对不可以! “王之焕,我是不是……错了?”宋君清木然的看着空洞的房梁,上面是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清。 就像她此刻的内心,没有了方向。 她一直坚持的东西是错的,她恨错了人,信错了人,甚至不该重生到宋玉姝的身上。 这近一年的满腔热血是从哪里来的?她为了谁而活着? 宋玉姝的身份像一个无形的枷锁一直一直在禁锢着她,她原以为只要自己还是宋酒,一切都可以按着她的想法来。 可是错了,一切都错了。 她报了自己的仇,就该什么都不管的。为什么要去管宋家的闲事?为什么要执着的去查清阿盼的身份? 她是一个商人啊,商人就该无利不钻,这才是她做人的准则。当初阿爹为什么要在教会她经商之前告诉她,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王之焕摇头,声音颤抖:“不是你的错,是我错了。” 当初如果不是他先在祝家的酒宴上招惹她,如果不是他硬要住进宋宅,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两行泪从宋君清的眼角滑落,手心的疼已经开始麻木了。 “王之焕,我要跟你说一个秘密……” “秘密以后再讲,我今日不想听你说……”王之焕怕她一说,就会立刻消失在他的面前。 她如今就是一个心如死灰的人,躺在他的怀里羸弱得风轻轻一吹就会跑了。 “不要说……不要说……”王之焕抵住她的唇,低声哀求道:“阿酒,你以后慢慢说给我听,好不好?” 宋君清摇摇头,这些日子她一直撑着一口气,就是为了看王之焕死在她的手里。可是眼下她看到的是假的,听到的也是假的,所有的坚持都化为乌有。 她撑不下去了,她早该死了的。 在大理寺门前遇见钱改容的时候,就该死了…… 如果那个时候钱改容不对她说:“宋酒,你得活下去。”她或许坚持不了这么久,久到已经忘了今夕何夕。 “王之焕,忘了我吧。我不是宋玉姝,从来都不是……我占据了她的身体,我报了仇之后便在还债,真累……” 王之焕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劝道:“阿酒,不要再说了……” 宋君清按住他的手,惶惶然道:“我只是宋酒,生前死后都是。你不是想喝我酿的留仙酒吗?可惜以后没有机会再酿一坛了……” 王之焕攥着她的手不自觉的握紧,吃惊和疑惑两种神情同时出现在他的脸上。“你……你是宋家的大娘子?” 宋君清点头,从袖中拿出他送她的玉对蝶配放到他的手中。“这个你拿回去吧,它不属于我。” 玉佩本来在窦小六的身上,今早钱改容来的时候将它还给了她。 “王之焕,咱们从此两不相欠了。等我死之后,你和宋玉姝的婚事也就解除了。娶一个温柔贤惠的高门贵女,你娘还有王家都会高兴。” 宋家的人也不会拿婚约说事。 “高门贵女温顺,手段却不如何。”王之焕笑着替她将鬓边的碎发整理好,“世间唯有你得我心,除了你之外我还能找谁?” 宋君清咧嘴笑了笑,“薛丞相的千金,你娘不是很中意吗?就她好了,来京城的时候我见过她两次,模样脾气都好。” “你还记得这事?”王之焕轻笑,有意要让她一直说话,他怕她突然没话说的时候就走了。 宋君清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她怎么能不记得?那时候两人时常争锋相对,她为了能够抓住他的把柄好将他赶走,可是费了不少心思。 可惜人没赶走,事情却记了一大堆。 “我还记得在杨柳堤上,你随手摘了一片柳叶给我,说吾心在此。” 王之焕在她耳边笑问:“那个时候你可动心了?” “没有,只想着你这人真怪。” “呵呵……我虽然怪,后来你不也看上我了?” 宋君清想,是啊,怎么就看上了呢?那样的他,应该敬而远之才对。 “等我走之后,你找个人把我和阿盼的骨灰送到漠北去吧。”宋君清想,那里应该是她最想去的地方。 临安有秦氏在,怕她知道了伤心。在京 分卷阅读402 分卷阅读403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403 城她人生地不熟,死后游荡也不好。漠北该是最好的选择,她和阿爹在那里待的时日最久,记忆中唯有那里是亲切的。 “漠北太乱了,风沙很大。”王之焕轻声说道:“以后我带你去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买一处宅院,就我们两人住。” 宋君清摇头,“去漠北吧,那里有我想要见的人。” “什么人?” “说来你也不知道。”宋君清感觉到自己的头脑开始发昏了,这样的感觉真好。 终于可以解脱了…… “在漠北时常会出现一个赤脚的仙人,白衣翻飞欲升琼宇。他当初救我一命,我只是想去说一声谢谢。” 涌泉相报,她已经无能为力了。为了报宋玉姝的恩情,她弄得遍体鳞伤,无心再来一次。 第三十章 :道士 请的大夫迟迟不来,王之焕发怒了。“人呢?怎么请个大夫要这么久?” 一个小丫头冲进来,战战兢兢的说道:“郎君,府门前来了两个道人,硬是要见您。” “我让你们去请大夫,不是找道士!” 宋君清已经失去了意识,若不及时用药稳住她的心神,恐怕这一次他就要和她阴阳分隔了。 王之焕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抱着宋君清站起来。 胸口传来撕裂的痛,他要紧牙关硬生生站起身。 “郎君,您的伤口!”小丫头吃惊的捂住嘴,两眼瞪得如铜铃。 郎君难道不要命了? “郎君,门外的那两个道人说一定要进来,否则娘子她会没命的!”小丫头知道劝他不成,只有和他怀中的人有关的事情才能让他镇定下来。 王之焕怀抱着宋君清,想起她之前说过她用的只是宋玉姝的身子,似乎觉得一切都说得通了。 她不过是被刀子割伤了而已,却是一副神魂不定的模样,一定与她的来历有关。 “还不去请他们进来!” 小丫头得了他的允许,赶紧起身跑了出去。 王之焕**着宋君清昏睡的脸,原来不知不觉中她竟然瘦了这么多。手指一贴到她的脸上,摸到的只有坚硬的骨头。 “阿酒,你若是死了,谁替阿盼报仇?既然你已经撑过了三个月,何不再多撑久一些?如今你对我没了恨,当真就活不下去了么?” 慬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门前,看着门内一伤一昏迷的两人,暗自摇头。 “郎君,等九娘子醒了之后,您还是同她断了关系吧。” 慬忧心忡忡,夫人这几日一直关注着郎君院子里的动向,要是让她知道郎君为了九娘子再次受伤,恐怕九娘子在王家更难立足。 王之焕将宋酒放平躺在床上,简单处理了自己的伤口。“慬,我留在这个家并不是让他们监视我。若是他们不接受她,我也没有必要留下来。” “可郎君的祖父留下遗训,一定要郎君重振太原王氏昔日的辉煌。” 慬知道这样逼迫郎君只会适得其反,可是只有这样,王家才能继续维持表面上的风平浪静。 夫人和老爷其实不大关心郎君的选择,只不过族长一直在上头施压,他们也是没有办法才会如此。 对族长来说,郎君就是那一颗最大的棋子,能扳倒朝堂上所有阻碍王家势力的棋子。至于郎君的感情,他绝对不会良心发现放郎君一马的。 薛家的千金,早早的就被族长给定下了。就等着王家和宋家接触婚约,老族长好一声令下,命令郎君将薛丞相的千金娶进门。 “慬,若真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薛家的千金不能留。” 王之焕的眼中闪过一道凌冽的寒光,他不是任人揉搓的棋子,从来都不是。 “就算全天下的人让我离开她,我也会死死的拽着她不松手。王家没了我照样能够存留,可我……只有她而已。” 慬背过身去,握着剑柄的五指在颤动。 举世闻名的王之焕,就像立在群山之巅的仙人。虽然高高在上,眼中却有过尽千帆皆不是的沧桑。 这个世上,能有一个人让他喜,让他忧,其实是一件幸事。 小丫头很快带着两个道人进了院子,一老一少,衣衫虽旧,但还算整洁。 老道人立在阶下看了许久,咂咂嘴摇头。 “大事不妙啊!” 小道士抱着养家糊口的挂着帆布的竹竿问道:“师傅,难道没救了?” “乌鸦嘴!”老道人甩手就在小道士的脑袋上留下一个巴掌印,气得吹胡子瞪眼。 “遇上为师的人,有几个没救过来的?” 小道士嘿嘿笑了一下,奉承道:“也是也是,师傅您最厉害了!” “那是!还不随为师进去看看。” 小道士耸耸肩,“得嘞!” 小丫头进门对着坐在床边的王之焕说道:“郎君,两位道人到了。” “你先下去,不准任何人靠近。” “是。” 等小丫头出了门,王之焕才去看那两个道士。 老道人似乎很懂大户人家的规矩,拱手对着他行了一礼。 “刘半仙见过王郎君。” 刘半仙说了一半,往他身后的床上看了一眼,笑道:“顺便也跟那位小娘子问个好儿。” 王之焕很谨慎地打量了两个道人一番,问道:“你们怎么知道她在我这里?” 刘半仙嗅了嗅周遭的空气,眉心微蹙。“闻着味道过来的,王郎君可否容老朽看看那位娘子的伤势?” 王之焕起身相让。 小道士跟着刘半仙一起上前去看,小道士看到宋君清惨白的面色,摇头无望的说道:“师傅,我看是没救了……” “哎哟!” 小道士捂着脑袋,忿忿不平的问:“师傅你怎么又打我?” 刘半仙哼道:“那是因为你该打!” 翻过宋君清受伤的手掌查看了一番,再翻看了她的双眼,刘半仙叹了一口老气。 “魂不附体,这是受了多大的刺激才会这样?” 王之焕紧张的问:“刘半仙可有方法救她?” 刘半仙眯眼看着他,问:“你知道她不是人?” “师傅,人家明明是人,只不过自己的身子没了而已。”小道士在一边好心提醒。 “一边儿去!”刘半仙推开小道士徒弟,严肃地再问了一次:“王郎君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吗?” 王之焕点头,“她在昏迷之前跟我说过。刘半仙可有方法救她?” 刘半仙先是点头,遂又摇头。 “要救她不是不可以,只是很难。这具肉身本就不是她的,先前她之所以能和肉身共存,是因为她有活下去的信念。如今魂体分离,要让她的魂魄回到这具身体里,还需要她的意志。” “只需如此?” 如果是将魂魄逼回体内,刘半仙绝对是能够办到的。但是王之 分卷阅读403 分卷阅读404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404 焕相信,刘半仙所说的方法绝对不止这么简单。 “自然不是。”刘半仙从小道士背着的药箱里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了一片青翠的叶子,搁在宋君清人中的位置。 “魂魄逼回体内,只会暂时待在身体里。要想日后不再出现这样的情况,还需要漠北的一样珍宝。” 王之焕沉吟:“刘半仙说的可是兀鹫山上的去伏草?” “正是。” 第三十一章 :逼魂 漠北的兀鹫山是其中最险峻的一座山,山上奇石险峰诸多。兀鹫山上有一种兀鹫极为凶猛,常年守护着能定神解毒的去伏草,要去取伏草无疑是去送死。 刘半仙从王之焕的眼里看到了死意,急忙劝住:“眼下先不急,将她的魂魄逼回体内,她尚且能撑上三五个月。有这三五个月的时间,足够你去找去伏草。” 这些年许多人都觊觎着兀鹫山上的去伏草,经常有大户人家出高价买人去兀鹫山采去伏草。 也许京城的哪位高官家里就有去伏草也说不定。 王之焕也知道刘半仙的意思,暂时不考虑亲自去漠北。 “刘半仙先将她的魂魄逼回体内,我去门外等候。” 刘半仙拦住他,“不必不必,又不是什么独门秘籍,不需要藏着掖着。何况有你在一旁看着,我比较放心。” 小道士跑过来很是伤心的问:“师傅,这回你不打算让我打下手了?” 刘半仙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为师是担心一会儿你的力气不够,压不住场。” 将魂魄逼回人的体内,其痛苦比剜心割肉还要厉害百倍。刘半仙对自己的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但是他最担心的是躺在床上的这个人。 这个过程中要是她有所反抗,极有可能会功亏一篑。 刘半仙擦擦汗,将宋君清人中上的叶片取下来,道:“可以开始了。” 小道士早已在床边画好了八卦阵,方才还是嬉皮笑脸,眼下已经端正严肃的站在刘半仙身后。 小道士从没见过师傅使过将魂魄逼回人体的招数,所以要睁大眼睛看。不过他听说使用这样的方法,被逼魂的人会很痛苦。 有的人经受不住,很有可能就此变成孤魂野鬼。总之,这个法子很难,也许师傅也没有十全的把握。 刘半仙在地上坐定,对着床上空荡荡的空气说道:“快些回去吧,你还有大仇未报,此时不是离开的最好时辰。” 飘荡在床上的魂魄正是宋酒的,人死了之后,不管你生前叫阿猫还是阿狗,死后都会用真名。 宋酒见到四周全是金光围成的一堵透明的墙,她冲不过去,只能被动地待在里面。 “老道人,你为何要来阻拦我?你既然知道这具身子不是我的,就应该放我离去。” 刘半仙叹道:“宋酒啊,你重生在她的身上是天机。既然是天意,你就该留下来。” “难道天意一定要让阿盼死不成?”宋酒看着四周的八卦印记,伸手一碰便有灼烧的感觉。 她逃不掉。 “天机不可泄露,你相信老朽,只要熬到最后,自会云开月朗。” “熬?”宋酒讽刺的笑了一声。 “我还要熬多久?难道要熬到宋家的人都死了不成?” 刘半仙执迷不悟,气得一口老血堵在心头。“宋酒,杀害宋清盼的凶手还未找到,难道你甘心就这么走了?” 宋酒一怔。 对了,杀害阿盼的人还没找到。 可凶手不是王之焕,还能是谁? 刘半仙见她正是恍惚之时,猛然大叫一声。 “神魂归位,急急如律令!” 八卦阵的金光一瞬间化成一道光,将宋酒推回了宋玉姝的身体。 “师傅,都做好了?” 刘半仙的脸色陡然一变,喝道:“赶紧去按住她的身体!” 王之焕闻声立刻冲上去,按住宋酒正在挣扎的四肢。 “阿酒,你再坚持一下,坚持下去。”王之焕伏在她耳边说道:“我只有你一个,你死了,我便什么也没了。” 宋酒的身体已经在剧烈的抖动,她在抗拒,她不要回到这个枷锁里。 “算我求你好不好,为了我,活下来。”王之焕继续在她耳边呢喃。 “我还想喝你酿的留仙酒……还想带你游遍青山绿水……还想和你过一辈子……” 宋酒的脸因为疼痛而扭曲得看不清原来的模样,十指在用力地抓紧锦被,划出滋滋的刺耳的响声。 小道士见到这样情况,吓得进不得退不得。 “师傅,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减轻她的痛苦?” 刘半仙又拿了一片之前的青翠叶片,定在宋酒的额头上。 叶片很快起了作用,宋酒慢慢的平静了,皱着的小脸也缓缓舒展开来。 刘半仙长长出了一口气。 “五个月之后,若是没有去伏草,她的魂魄还是会冲出去的。” 小道士将金创药交到王之焕手中,让他帮宋酒清理手上的伤口。 刘半仙满意的拍了拍小道士的肩膀,这孩子跟在身边久了还是很有眼力价的。 “王郎君,若是她醒后执意要出去,可千万不能答应她。” 王之焕仔细地替宋酒清理伤口,问道:“为何不可?” 她醒了是一定要出去的,不管她是否恨他。 王家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他也不愿意让她留下来。 “这里有八卦阵守着,她的魂魄才能安稳地待在体内。” 王之焕了然,“我记住了。” 刘半仙见此,拱手告辞,带着徒弟离开。 等王之焕从房里出来时才想起没有给他们诊金,宋酒能活过来全靠他们的帮助,他连一顿饭也没请他们吃。 “好生照顾着,我一会儿便回来。” 小丫头不知屋里方才发生过什么,也不敢问,只好乖巧的应下了。 王之焕去了王琢的院子,这个时候钱改容应该在那儿。 他的到来,令钱改容惊讶了好一会儿。 “你旧伤未好,又添新伤了?” 王之焕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襟,血不知何时洇湿了衣襟。 “方才她险些死了。” 钱改容浑身一震,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愤怒的问:“王之焕,我让她去见你,你竟然……” “不是我。” 钱改容甩开手,冷脸说道:“我知道不是你,就因为我相信不是你,才会让君清去见你。” “我让她再扎我一刀,她不肯。我自己动手时,她冲了上来……手受了伤。” 钱改容对他横眉冷对,只是伤了手,为何会危及性命? “宋酒她不是宋玉姝。”王之焕看向钱改容,“你还记得在临安的时候,我问她可知道宋家大娘子时,她的神情如何?”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钱改 分卷阅读404 分卷阅读405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405 容蹙眉,她不是宋玉姝,为何宋家的人要来找她? 第三十二章 :感动 醒来,一室亮堂。 宋酒看着房中的一桌一椅,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走到门外,院中站着一人,月白纱袍下摆微微飘动。 中衣上绣着展翅飞翔的白鹤,隐在月白的纱袍之下,添了几分淡蓝的飘逸。 曾几何时,在临安初见他的时候,他也是这番模样。 钱家的儿郎,身上总有一种隐居世外的潇洒之气。但是世事总是不由人,就算是钱改容这样的人,始终还是陷在了这烟火尘世中。 钱改容回头,见她站在檐下,展颜一笑。“来了怎么不叫我?” 宋酒含笑道:“欣赏钱九郎的飘然之姿,无暇顾及其他。像改容这样的翩翩郎君,不知哪家的娘子能够配得上你?” “你若不嫌弃我高攀,你我凑一处过一辈子也是不错的。” 钱改容时常和她这样说笑,似乎她来到京城之后,他与她的相处模式便与从前不同了。 从前她总是避着他,因为他对她的心思不是正常的友情。 如今她也惯了,两人这样的相处模式就很好。心照不宣,彼此都能看清对方的心,就像能够看到之后要走的路一般。 钱改容从枝头撷下一朵海棠花,别在她的鬓间。“这样看起来才有一些人气。” 宋酒笑问:“难道病了一场就不好看了?看来飘逸如钱九郎,看人的眼光还是和俗人一样。” “身在尘世,自然要和凡人贴近方能活得自在。”钱改容低眉看了一眼她垂着的双手,“手还疼吗?” “小伤而已。” 手上的伤确实是小伤,不出半月就能愈合。 “听他说,你不是宋玉姝?” 宋酒知道他是为了这事来的,反正她也没打算瞒着他,他知道了也好。“你不怕?一直与你交谈的是一个魂魄。” “呵呵……”钱改容低头轻声笑了。 “那也是有趣的,百闻不如一见,世事听来多有假,还是见了才知真。” 宋酒无奈的摇头,心中感动。 钱改容的魅力就在这里,就算再可怕的事情,从他的嘴里说出来也会有趣三分。与他相处,不需要拐弯抹角。 就像喝一杯清水,淡淡的,却很舒心。喝之前你知道清水是什么味道的,不害怕。喝的时候会很平静,万籁俱寂,突然会生出细水流长的感觉。 喝完之后,回想方才喝水的滋味,总想从中尝出些味道来。但水已下肚,于是手不自觉地端起了第二杯。 “对了,种大哥最近过得怎么样?” 自从来了京城,宋酒似乎没有听到过任何与他有关的消息。 “他去漠北了。漠北不太安宁,蛮夷不知起了什么兴致一直在边境作乱,却没有掀起什么大的风浪。” 种卿注定是属于战场的,比起波云诡谲的京城,黄沙百战才是他的宿命。 见宋酒担忧,钱改容劝道:“皇上未下旨征讨蛮夷,种卿便不会有大危险。他到漠北是坐镇的,不是提着大刀蛮不讲理的与人硬拼。” “那他与云湘的婚事,德亲王和种老将军不同意?” 其实宋酒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云湘从临安回京城的那个晚上,种卿在院中舞了一个晚上的剑。 将军的剑从来只在战场上出鞘,却在云湘离开的晚上铮铮响了一晚上。种卿将云湘看得和他的剑一样重要,那德亲王和种老将军再怎么阻挠也是无用的。 钱改容想起种卿当初的举动就想笑,“这事你不必忧心,他可精明着呢。他之所以会去漠北,便是趁此机会请皇上赐婚。只要皇上开了金口,就算德亲王和种老将军再怎么不愿意,也得咬着牙点头。” “看来大哥这回是将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了漠北。” “是啊,成败在此一举。如果这一次他能彻底平定漠北的战乱,宗姬和他的婚事便是板上钉钉了。” 是啊,经历这么多事情,终于有了一件能令人顺心的。 “钱二娘,这里您不能进去!” 月门外开始吵杂起来,似乎是有什么不该来的人来了。 宋酒揉揉眉心,方才的好心情一下子烟消云散。 钱改容察觉到她的变化,“要不我将她带走,你好好歇息。” 宋酒拦住他,“她如今是王家的人,虽然娘家还是钱家,但你和终究不是一家。” “哈哈,没想到九哥也在这儿呢!” 钱慕予摇着绣着蝶恋花的团扇,扭着身子进了月门。鸭黄对襟褙子,素白下裳,一双小巧玲珑的绣花鞋在裙下微露半点。 如今她是王家的人了,行头也与从前不同。 钱慕予被王惠文带到京城王家的时候,钱改容并未来看过她一眼。说到底不是亲近的一家人,没有这个必要。 钱改容没有搭理她,只静静的喝茶。 钱慕予自讨没趣,笑着看向宋酒。“宋娘子,别来无恙。” 宋酒颔首,“钱二娘好,我有伤在身,恕不能与你见礼。” 钱慕予的眼角抽搐,宋酒绝对是故意的。 当初她和宋酒同样是未出闺阁的黄花女子,她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宋酒也逃不了干系! 钱慕予捻死团扇的扇柄,不等宋酒招呼她坐下,就已经入座了。 “近半年未见,原来的钱十三娘子竟成了王家的夫人,宋酒还未恭喜您呢。”宋酒不知钱慕予的来意,只能和她说些客套话。 钱慕予瞟了钱改容一眼,笑问:“九哥还不走?” 钱改容淡定从容的喝着茶,反问:“十三妹是在赶我走?我记得这里是王五郎的院子,一向不允许外人来的。十三妹擅自进来,要是让他知道了,少不得受些罪。” 钱慕予的鼻孔微微变大,又收拢。那个“他”,指的是王惠文。 一个糟老头子,毁了她清白的老头子。 一想到这里,钱慕予就愈发痛恨宋酒了。 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女人,如果不是她,她就能和王之焕在一起了。 王之焕竟然为了宋酒,把她送到了王惠文的床上。 那个能当她爹的人,竟然把她…… 若是王惠文待她好些,她做妾也算了。可是王惠文性格怪异,每回喝了酒,见到她总把气撒在她的身上。 这样的生活她才过了几个月,就已经忍受不住了。再这样下去,她绝对要疯了。 第三十三章 :婆妈 三人坐在一起,气氛很尴尬。 钱慕予一直没话找话,聊起了从前在临安的日子,硬是要将宋酒也拉在里面。 “我记得从前你到钱家来的时候,还见过宋家的二娘子,就是宋雪滢。”钱慕予看向宋酒,“你该是记得的。” 宋酒乍一听这个名字, 分卷阅读405 分卷阅读406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406 有些陌生。 许久未曾听到这个名字,她几乎快将宋雪滢的名字给忘了。 “看你这副模样,只怕是不记得了。”钱慕予摇着团扇,娇柔说道:“我听说你后来收了宋家的郎君做义弟,以为你会记得他的阿姐。” 宋酒在心中冷笑,宋君顾的阿姐从来就是只有她一个。宋雪滢哪里算得上? “说起宋家的郎君,好像是叫宋君顾吧。过些日子就要发榜了,不知他的会试成绩如何。” 宋酒一愣,宋君顾有些日子没找她,原来不知不觉会试已经过了。 钱慕予还在一边孜孜不倦的说着:“要是他通过了会试,接下来就是殿试了。我听说此届有才的人多如牛毛,不知道他有没有机会。” 宋酒没有回应钱慕予,君顾能不能参加殿试并不需要她操心。 “对了!”钱慕予短促的叫了一声,“宋九娘子是永嘉的人吧,前阵子我去宋府做客的时候听说他们家的九娘子并不在家,想来就是你了。” 宋酒挑眉,等待她的下文。 “听说宋家的大郎君、二郎君也参加了考试,大郎君是文试,二郎君是武试。”钱慕予捂嘴呵呵笑道:“要是宋家一下子出一双文武状元,那可是要羡煞天下人!” 宋酒看着她笑得花枝乱颤,道:“钱二娘可听过一句话?” “什么?” 宋酒吐字极为清楚:“狗拿耗子……” 钱改容在一旁听了,就算再有定力也不禁笑了。 钱慕予勃然色变。 宋酒在骂她多管闲事! 钱慕予刚要发作,钱改容已经站到了宋酒的身边。“你的伤口还未痊愈,不能在风中久坐。” 宋酒颔首,起身说了句告辞,便进门去。 钱慕予愤愤的看着钱改容,咄咄道:“九哥,你帮着外人!” 钱改容浑不在意,他和钱慕予从来就不是亲人。“我帮理不帮亲,大理寺还有事,我先走了。” “九哥不打算帮我?”钱慕予咬着下唇,楚楚可怜的问。 钱改容头也不回,背对着她说道:“如果你说的是惠文叔父,我无能为力。这是王家的家事,我不便多管。” 钱慕予目送着钱改容离开,一个人站在月门外往院子里看了一眼,目光毒辣。 剪春放轻了脚步走到她身后,低声道:“二娘,老爷回来了。” 钱慕予扭头瞪了剪春一眼,甩袖离去。 屋内,宋酒从窗户缝儿里看到钱慕予的身影消失在月门前,才关了窗户。 小丫头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过来,“娘子,这是郎君吩咐的,一定要您按时服下。” 宋酒本不想喝,但见小丫头那极度渴望的眼神,一下子想起了忍冬。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接过来仰头一饮而尽。 那个臭道士,竟然不让她出去。 其实是怕她出去作恶罢了。 之前她的魂魄怨念太深,若是到外面去作恶,无人能把她怎么样。这也是她方才才想明白的,那个臭道士想修功德啊,就打算那她开刀。 但眼下她也不能怎么样了,还是一具凡胎肉体。连端一碗水都吃力,更别说去作恶了。 “娘子……”小丫头看她眉目紧锁,小声说道:“郎君说若是娘子觉得闷了,可以让小郎君到这儿来陪陪您。” 宋酒摇头,把碗给她。“不必了。” 这个时候,她只要见到王琢,就会想起阿盼。 还是不见为好。 小丫头抱着碗迟迟不肯离去,宋酒疑惑的问:“还有事?” “是……”小丫头磕磕巴巴的回道:“明日,夫人请娘子一道用饭。” 王夫人请她用饭,估计没什么好事。 “此事等你们郎君回来再说吧。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小丫头惊讶的抬头,似乎觉得这样很没规矩,复又低下去。“娘子请吩咐。” “你去我府上将一个叫窦小六的人找来。” 小丫头应下,退出门去。 …… “啥?” 院子里传来窦小六杀猪般的尖叫声。 宅老嫌弃的捂上耳朵,耳不闻为清。 “你说大官人让我去王家?而且她还受伤了!” 小丫头哪知道窦小六是这样一个叽叽喳喳的人,她已经解释了好一会儿了,可窦小六的关注点仍旧停留在这两点上。 “是是是,娘子叫的就是你。”小丫头不耐烦的抓住她往外拖。“快走吧,娘子可还等着你呢!” 窦小六觉得奇怪啊,为啥大官人不叫忍冬,而是要她这个啥也不会的闲人去呢? “诶,你别是记错了吧。我们府上还有一位,大官人一定是让你叫她呢!” 忍冬闻声从厨房赶来,催促道:“小六啊,你快些去吧。娘子让你去一定有她的道理,你要是再啰嗦,天儿就要黑了。” 窦小六道:“那我去咯!” 忍冬点头。 “那我真去咯!”窦小六再一次说道,像是在确认什么。 宅老终于忍不住给了她的后脑勺一巴掌,“叫你去就麻利些,哼哼唧唧的看得人心焦!” 窦小六挨了打,不但不生气,还很高兴。 眼下真是她去了! 起先她还担心忍冬和宅老知道了会不高兴,论资历,这两位可都要比她高上许多倍。 不过窦小六有一点想不通,大官人明明是去找王之焕报仇的,怎么还在王家住下了呢? 难道说被囚禁了? 窦小六脑补了一番宋酒被关在王家的某间密室的情景,四肢被几条粗大的锁链锁住,一动就会听见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禁浑身一震。 “那个……我家大官人在你们府上还好吧?” 窦小六想着,要是大官人真的被囚禁了,她一定要跑到德亲王府搬救兵。 王家再厉害,总不能和亲王府的人唱反调吧? 实在不行,不是还有十三皇子吗? 只要十三皇子出马,大官人一定能被救出来的! “哎呀,你快些走吧!你家大官人好着呢!” 窦小六觉得自己真的是多虑了,不知为何近来她总有些婆婆妈妈的。 第三十四章 :出逃 京城近来有些动乱,外面风声很紧。 窦小六揣着热乎乎的吹饼从王家的后门溜进来的时候,还能看见手擎着长矛的士兵哒哒哒的从街上跑过。 兵甲摩擦发出的森寒的声音在空荡的街上回荡。 “嘶……”窦小六耸耸肩,抄小径回到院子。 大官人正在院子里坐着,目光看着墙外的天色,不知道在看什么。 “大官人,我回来了!” 宋酒回头,“啊,你来了。外面怎么样了?” 窦小六蹙眉,大官人一直在院子里,怎么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大官人,你怎知 分卷阅读406 分卷阅读407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407 外面不太平?” 宋酒倒了杯茶给窦小六,“兵器声清晰可闻,不是出了乱子是什么。” 她轻轻吹着杯沿的茶沫,热气很快消散。 “方才回来的路上,我听说是宋家的大郎君惹了事情。” 窦小六下意识的去看宋酒的眼神,却见她神色淡淡。 “说来听听。” 窦小六清了清嗓子,道:“薛丞相家的千金,大官人可知道?如今薛丞相大发雷霆,已经让兵部出兵去捉拿他了。” 宋酒的手一顿,宋锦泽到底惹了什么事,竟然让薛丞相调动的人马去抓他? “前一阵子宋家大郎君去樊楼吃饭的时候,在大庭广众之下轻薄了薛丞相家的千金。啧啧啧……那可是薛丞相家的小娘子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唉,难怪薛丞相会如此生气。” 宋酒冷笑:“宋锦泽的胆子还真大啊,这下小李氏和宋怀珉该头疼了。” 宋锦泽是国子监的学生,而国子监是皇家的门面啊,自家的学子打自家的脸,这下宋家还不得一个头两个大。 “大官人,你猜宋家的大郎君会藏到哪里去?京城也就这么大点儿地方,再加上是天子脚下,什么人敢收下他?” 宋酒的手指在桌上点了几下。 “五皇子!” 王之焕站在月门外,两人几乎是同时说出口的。 窦小六侧身,“五郎君。” 王之焕进门来,问宋酒:“身子可好些了?手还疼吗?” 宋酒面无表情的摇头,“还是老样子,整日待在这里,想好也难。” 王之焕抿唇,这些日子她总想着从这里出去。 有几回她甚至想要翻墙,都被他亲自拦住了。 刘半仙说过,跨出这座院子,她的命就保不住了。 “你再忍耐些时候,等京城的事情都处理完毕,我带你去漠北。” 宋酒没有反驳,抬手倒了杯热茶,推到他面前。 两人如今的相处方式在外人看来很不和谐,明明应该是十分亲近的人,说出来的话,相对时的神情都像在看陌生人。 “宋锦泽如果被抓住,会被怎么样?” 王之焕饮了一口茶,道:“自然是被杀头。调戏当朝丞相之女,还不思悔改,活得不耐烦了。” 活得不耐烦的人,自然只有死路一条。 “只可惜了薛家的小娘子,好好的名声就这么被糟蹋了。”宋酒朝王之焕递过去一个眼神,意有所指。 “王夫人眼下想必在替你物色其他人家的娘子吧?” 王之焕捏着杯盏,关节泛青。 “你知道我的心思,为什么总说这些伤我心的话?” 宋酒也不想的,但是她不得不这么做。 先不说王夫人不肯,她连自己这一关都过不了。 阿盼的死,她到现下都没有查清楚。不管怎么说,还是和王之焕有些关系的。 要接受王之焕,就等于她要对阿盼的死漠视不管。 她做不到! 窦小六见气氛不太对,笑着上来调解。“大官人,您在外头待得够久了,该进去了。” 宋酒颔首,自顾自离开。 王之焕站在窦小六身后,低声问道:“她近日过得怎么样?” 窦小六记起大官人方才看远方的眼神,唉,很不好。 “五郎君,您若是见到了钱寺丞,让他得空了来见见大官人吧。” 窦小六觉得大官人和钱改容在一处的时候都是有说有笑的,比和王之焕在一起好多了。 王之焕眸光一聚,“叫他来?” 窦小六想,要是目光能杀死人,她眼下就是一堆七零八碎的肉片儿了。 “嗯……”窦小六很小心的观察王之焕的神色,谨慎的说道:“眼下大官人和您不是还有心结未解嘛,要是想大官人乖乖的待在这里,总得有个能让大官人留下的理由。” 王之焕那杀人的目光再一次落到她的身上,“你的意思是,我没有让她留下来的能力?” 窦小六嘿嘿笑着缓和气氛,“强扭的瓜不甜嘛,五郎君学富五车,应该懂的。” “要不行,让十三皇子来也成。” 王之焕的手已经捏成了一个拳头,“还有十三皇子?” 窦小六很老实的连连点头,就是这么回事儿。 “不瞒五郎君……”窦小六凑过去悄声说道:“其实,十三皇子对大官人,也有意思……” 窦小六突然有些可怜王之焕了,他是能陪大官人走过一段时光的人,却有可能不是陪大官人走完一辈子的那个人。 钱改容的容貌和家室是不输王之焕的,两人的区别就在于一个太刚,一个太柔。 十三皇子倒是不错,刚柔兼备。身份也不错,要是能力能入得了皇上的眼,说不定就是下一个君主。 看王之焕离开时脸上的黯然,窦小六知道他一定听进去了。 月至中天,窦小六正在睡梦中,听见有窸窸窣窣的响动。 迷糊间有一个影子在门前一闪而过。 窦小六大惊,赶紧爬起来,连鞋子也来不及穿就追了过去。 “大官人……” 窦小六不敢大喊,怕把其他人给惊醒了。 宋酒正踩在墙下堆起来的瓦片堆上,一身黑衣。 窦小六的心都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天呐,要是再给五郎君知道大官人要逃…… 她简直不敢想象,以后大官人怕是连房门都不能出了。 “大官人,你赶快下来吧,算我求求你了……” 窦小六像在求菩萨一样,万分的虔诚,只差没给宋酒跪下了。 “小六,今晚我必须要出去!”宋酒说得很坚决。 “那你出去做什么呀,让我去也是一样的。” 宋酒攀在墙头,盯着比自己矮很多的窦小六说:“去找十三皇子。” 窦小六简直想折了自己的舌头,下午她才同王之焕提起十三皇子,没想到这个时辰大官人竟然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找他。 第三十五章 :交易 宋酒有非去不可的原因。 她要和祝虞做一个交易。 只是眼下要先解决了窦小六这个拖后腿的才成。 可怜的窦小六眼下还不知道她尊敬的大官人竟然把她看成是拖后腿的。 窦小六想了想,大官人是一定要出去的,那么她可以跟着去。 这样,大官人就算有危险了,她还能叫个救兵什么的。 “大官人,你让我跟着去呗?”窦小六仰着头狗腿的笑着,一口白牙在月光下很是亮眼睛。 从墙头上跳下来之后,窦小六一直在观察大官人的脸色。 见她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才放了心。 那个给大官人看病的,一定是个满嘴溜车的神棍! 夜里的街上是没有什么人的,一般都去夜市玩闹,哪会在住人的 分卷阅读407 分卷阅读408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408 宅院旁闲荡。 一路七拐八绕,终于到了十三皇子的府邸。 因为十三皇子是从民间找回来的,一下子让他住进宫里去肯定会不习惯。再加上宫里有一群一肚子坏水的人,进去了就是有去无回。 十三皇子的府门上挂着两盏通红的大灯笼,守门的士兵站得笔直,看不出有困意。 十三皇子的府上,再翻墙就不合适了。 稍有不慎,还会被当做刺杀皇子的刺客被抓起来。 士兵见这个时辰还有人来拜谒十三皇子,心中起疑,手中的长矛哗哗挡在她们的面前。 “二位来此地有事?” 宋酒拿出一块牌子,递给其中一个士兵。 “劳烦去通报一声,我有要事见十三皇子。” 士兵在灯火下仔细辨认了那牌子,抬头看了宋酒一眼。“请稍等。” 宋酒和窦小六在门外等了一刻钟,进去通报的士兵就出来了。 “二位里边请。” 十三皇子只穿了一件中衣,束起的发还未放下。 应该是正打算就寝。 宋酒抱歉一笑:“打搅你歇息了。” 祝虞请她入座,“你来得也巧,要是再晚些我可能就睡了。” 宋酒甫一坐下,心口就传来一阵刺痛。 密密麻麻的,痛得心脏开始收缩。 祝虞还未入座,见她额头上起了汗珠,眉心皱成一团,连忙过去问她。 “心绞痛?我去请府医。” 宋酒一把拉住他的衣袖,“不必,时间紧急,我不想浪费在这些事上。” “那你……”祝虞觉得她突然心绞痛,不是那么简单。 疼过了一阵,宋酒才缓过劲来。 “没事的,我长话短说就是。” 祝虞以防她突然出了状况,便在邻座坐下。“你说。” 能让她在这样的情况下出来,一定不是什么小事。 宋酒这个时候露出了商人该有的眼神,“祝虞,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她要做的是交易,不是人情。 她如今的身体,已经还不起人情了。 祝虞几次和她交手,对她的性子也了如指掌。 她这样的人,如果自己说要做个顺水人情,她绝对是不肯的。 “好,你说。” 宋酒满意一笑,果然祝虞是不会让她失望的。 “我送你一个宋锦泽,你替我查出是谁杀了阿盼。” 祝虞也是商人,既然是做生意,那么这笔生意一定要对他有益才行。 “得到宋锦泽,对我有什么好处?” 宋酒看他眼中有光芒,那是商人在谈生意的时候揣摩对手时才会有的。 祝虞对这笔生意是感兴趣的。 “宋锦泽当众轻薄薛丞相之女的消息,你应该听说了。” 祝虞点头,“这个想不知道也难,今日一早薛丞相为了此事还特意来了一趟。” 宋酒眉梢一动,薛丞相竟然会来找祝虞? “近日,皇上命我协理兵部的事务。”祝虞给她解了惑。 原来如此,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 祝虞又道:“只是眼下我也没有眉目,不知道宋锦泽能藏到哪里。已经派人去宋府搜过了,宋锦泽根本不在。” 宋酒胸有成竹的一笑,“这便是我来的目的,我帮你抓到宋锦泽,你替我查出杀阿盼的凶手。” “你不是想亲手抓住他吗?” 祝虞知道宋酒上一次进了王家就没再出来,心中便已经清楚王之焕不是真凶。 宋酒低头无奈一笑,她也想亲手抓住那个人。可是以她目前的情况,自身性命都难保,谈什么去抓真凶。 “我有我的原因,但是我保证抓到宋锦泽,对你百利无害。” 祝虞爽快答应了。 “我信你,这笔生意成交。” 宋酒一直紧张的两肩这才放松。 “你最近,在朝廷中还习惯吗?” 一直以来,似乎都是祝虞在关心她的生活,而她好像从没问过他一句好不好。 祝虞一愣,忽而嘴角一勾,心里有了甜滋滋的麻酥感。 “不过是将做生意的那套挪到朝廷上来而已,我还能应付。朝中有不少大臣是倾向我这边的,但是有的便……” “薛丞相呢?” 宋酒觉得薛丞相才是朝堂上的风向标,如果连薛丞相都偏向祝虞这边,就是皆大欢喜了。 “薛丞相是出了名的中直,要想让他偏向我,难。” 薛丞相确实不好拿捏,宋酒是知道的。她之所以要和祝虞做这笔交易,另一个原因就是想帮祝虞一把。 只要祝虞亲自将宋锦泽抓到,薛丞相对他的办事能力有所了解,自然会对祝虞青睐有加。 薛丞相对十三皇子有所赏识,说不定便会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 就算薛丞相明面上没有和祝虞站在一边,也间接促成了祝虞的好事。 “嘶……” 宋酒倒吸一口凉气,心脏又开始阵痛了。 这一次比上次还痛,四肢开始发冷。 祝虞见她痛得厉害,赶紧扶住她,要将她扶到内室去歇息。 窦小六已经从门外冲进来了。 “大官人,咱们赶快回去!你出来得够久了,不能再耽搁了!” 祝虞见窦小六的神色比他还紧张,笃定了宋酒一定是有什么事在瞒着他。 “窦小六,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窦小六这个时候哪有闲心给他解释,将痛得几乎快晕厥的宋酒扛到肩上。“十三皇子,我下次再向你解释!” 祝虞担心来不及,招来两个身手敏捷的手下。“尽快将她们送回去!” “殿下,要不要属下去查一查?” 祝虞摆手,“她既然不想说,便是难言之隐,我尊重她的选择。” “那殿下是决定了和宋娘子联手了?属下认为殿下抓了宋锦泽,虽然薛丞相会对殿下心存感激,但也会因此得罪了宋家。” 毕竟宋家的老太爷是户部尚书。 第三十六章 :到来 祝虞清楚宋老太爷是户部尚书,可是那样又如何?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户部尚书的孙子难道就能例外? “你先下去吧,有事我再通知你。” 手下拱手,悄声告退。 过了三五日,窦小六得到宋酒的吩咐,再一次来到十三皇子的府邸。 这一次,她带来了宋锦泽的藏身在何处的消息。 上一次宋酒之所以没有告诉祝虞,就是想让宋锦泽暂时放松警惕,那么今日抓捕他就好办多了。 宋锦泽有一个软肋,那就是秋遥。 天下的男人对于没有得到的女人往往都是心向往之,宋锦泽也不例外。在永嘉的时候,宋锦泽始终没有找到机会接近秋遥,如今在京城听到秋遥的消息,他一定会亲自去打探。 祝虞甫一听秋 分卷阅读408 分卷阅读409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409 遥的名字,有些怔愣。他倒忘了,秋遥就是他从永嘉救来的。 宋锦泽在永嘉碰见她不算稀奇。 只是秋遥真的来了京城? 窦小六笑眯眯的摇头:“当然没有,这是大官人想的计策,叫什么引蛇出洞。” 祝虞微微一笑,这像是她能想出来的主意。 “好,我知道她的意思。对了,她上次的心痛是怎么回事?” 窦小六挠挠头,因为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她只是一知半解,五郎君才知道前因后果啊。 “前些日子大官人身子不舒服,请来大夫看过了,说是要待在王家足不出户才能平安无事。” 窦小六原本是不相信那些神棍的胡扯,结果上回大官人出来一趟,回去就卧床不起…… 王之焕知道了,将她臭骂一顿。好在王之焕并不打人,要真那样的话,她就成了砧板上的片儿肉,血淋淋,还是新鲜的。 祝虞招来府里管事的,说道:“小六,你看看有什么需要的药材,跟他去取。” “啊?”窦小六惊得下巴都快掉了,这……真霸气! 要什么给什么! 可是王家什么也不缺啊,她要是敢拿回去,王之焕不得将她轰走? “不用不用,王家什么东西都有的。十三皇子还是留着自己用吧!”窦小六十分无奈的拒绝了。 京城樊楼 祝虞端坐在三层的阁子中,随行的手下个个手持刀剑严阵以待。 “放轻松些,但凡有警觉的人都能察觉到这里面有杀气。” 祝虞慢悠悠饮着茶说道。 宋锦泽还未出现。 众人都等不及了。 门外突然有了响动,护卫刚要拔剑,就听见门外的人说道:“殿下,是老奴。” 进来的是十三皇子府里管事的,上前来一拱手,道:“殿下,王家的五郎君此时就在隔壁,可需要见见?” 祝虞透过窗户上的小孔关注着下方的一举一动,“专程来的?” 管事的低声回道:“这个老奴不知,方才路过的时候王五郎君特意询问了一声。” “让他进来吧。” 管事的利索的出去,很快就回来了。 从这间到隔壁,不过就是几步路的距离。 王之焕坦然进来,一身玄青襕衫。 这与他平日的穿着大为不同。 王之焕拱手道:“臣王之焕见过十三皇子。” 祝虞定定的观察了王之焕一会儿,想起来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免礼。” 祝虞抬手转向一边的座位,示意王之焕入座。 “王卿来樊楼喝酒?” 王之焕道:“与殿下同。” 和他的目的一样。 “不过殿下是来抓人,我只是来看人而已。” 祝虞提着的心稍稍落下。“听说她住在你府上?” 不言而喻,她指的是宋酒。 “殿下既已知晓,何必再问?” 王之焕和他说话一点儿也不客气,是啊,他对谁客气过?当年皇帝让他做官,他不也给推了? “殿下无事的时候还是少于她往来的好,她近来身子弱,经不起两地来回的折腾。” 王之焕想起眼下某个人还躺在家里的床上,整日昏昏欲睡,心下就有气。 她竟然为了和眼前的这个人做交易,而弃自己的性命于不顾,她当自己是万能的神仙? 祝虞见王之焕眸中有冷光,心下不觉也冷厉起来。 “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上回见她痛得厉害,是不是你对她做了什么?” “殿下多虑,臣疼她怜她还来不及,怎么会对她做什么?”王之焕顿了一会儿,又道:“殿下也许不清楚,臣与她自小就订了亲。” 藏在袖中的手握得很紧,祝虞只觉心中一闷,一瞬间有些恍惚。 原来订了亲…… 很快,祝虞就收敛了不该外泄的情绪,平淡的说道:“算算时辰,宋锦泽也该到了。王卿等着看一出好戏,如何?” 王之焕一笑,“臣自当奉陪!” 宋锦泽果然是个不怕死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为了秋遥冒险也是值得的。 但是眼下还是安全的时候,所以宋锦泽进来的时候很谨慎,四处搜索四处有无可疑的人。 樊楼的生意一直红火,白日里也是客来客往。宋锦泽并未从来往的客人间看出端倪,只是在角落里坐着的那一桌有些不对劲。 至于是哪点不对劲,他一时悟不出来。 “砰!” 不知是哪一桌的客人摔碎了酒杯,宋锦泽吓慌了神,拔腿就要跑。 但就在转身的时候,他看到了站在二层的那一抹身影。 是秋遥! “哎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呐!” 一旁的人帮忙收拾着,原来是小二送酒太匆忙,不小心打碎了杯子。 宋锦泽安了心。 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也不见有什么人出来,那樊楼就是安全的。 宋锦泽噔噔噔跑上二层,去追那一抹身影。 祝虞盯着宋锦泽的动静,就在他双脚踏上二层的时候,下令:“抓!” 宋锦泽没想到樊楼里藏着这么多精兵,想要从楼梯跑下去,但下面也冲了许多士兵上来。 前后夹击,他中计了! 祝虞这才走出阁子,看向二层的宋锦泽。 “宋锦泽,当众轻薄丞相之女,你可知罪?” 宋锦泽扭着肥大的身躯,吼道:“我要见五皇子!” 祝虞笑道:“五皇兄眼下正在皇上跟前,你也要去?” 宋锦泽急红了眼,开始口不择言:“是你故意设局引我出来的,我要让五皇子办了你!什么秋遥,都是你们捏造的,我不服!” “他没骗你!” 一道清丽的声音在楼梯的转角处响起。 第三十七章 :珍惜 宋锦泽以为自己听错了,费力地扭头去看。 真真是秋遥站在那里! 宋锦泽声音颤抖着喊了一声,说不清是激动还是遗憾。 “带走!” 一群精兵很快将宋锦泽拖走了。 而王之焕也无意再留下,向祝虞告辞。 “你跟我来。”祝虞转身回到原先的阁子。 秋遥紧随其后。 其余的人都守在门外。 “秋遥参见十三皇子。”秋遥规规矩矩的跪下,还是和从前一样。 “起来吧,如今你已经不是我手下的人了。” “你怎么到京城了?” 秋遥闻言,抿嘴笑了一下。“来找一个人,对我很重要。” 祝虞点头,问:“现下可有住处?” 秋遥:“有的,殿下不必担心。只是殿下如今是十三皇子了,应该多注意自己的身子。” “那便好,宋锦泽的事情还等着我去办。” 祝虞起身,秋遥侧身一 分卷阅读409 分卷阅读410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410 让。 “殿下慢走。” 祝虞走到门边停下,道:“若是有什么需要,就到府上来找我。” “是。” 秋遥看着祝虞渐渐远去的身影,心道:应该没有什么需要了,主人万事小心为上。 …… 王之焕回到院子的时候,秋遥正在和宋酒说话。 等他进去的时候,秋遥起身行礼道:“五郎君先行离去,倒是比秋遥晚了一步。” 王之焕看向宋酒,问:“你们认识?” 之前在樊楼一见,他以为秋遥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便先行离去,没想到这个时候在这里再次见到了。 宋酒颔首,却不说话。 她在和王之焕生气。 就因为上一次去了祝虞的府上,他禁了她的足,要不是今日秋遥到这里来,她连外面的太阳也见不着了。 “还在和我置气?”王之焕上前去,塞了东西在她手中。 “这是从大相国寺求来的温玉,对你身体好,戴着。” 秋遥在一边偷笑,原来是特意去了一趟大相国寺。 窦小六悄悄拉着秋遥出了院子,留他们两人在院中。 “宋锦泽抓到了?”宋酒没有拒绝,将温玉揣进袖中。 王之焕扶着她,“抓到了,巧的是你认识的秋遥就在樊楼。” 宋酒总算松了口气,“抓到了就好。” “阿酒……” 王之焕伏在她的肩头,低声喃喃:“什么时候你才能好好地同我说说话,哪怕一句也好。” 他的手就环在她的腰间,很暖,她的肌肤能感受到他掌心的热气。 可是,如今,她能和他说些什么呢? 除了和他说一些正事之外,别的话说出来就像是在冷嘲热讽。 既然会惹得双方都不舒服,干脆不说的好。 “阿酒,等京城的事情都安排好了,我们就去漠北吧。一辈子住在那里,好不好?” 几近乞求。 高高在上的王之焕,何时变得如此卑微? 她的心狠狠的抽痛了一下。 疼出了泪。 “又疼了?” 王之焕的手掌覆到她的心口上,紧张的问。 宋酒伸手去拉住他的手,关节处的骨头在指腹下滑动。 他在求她啊,是她把王之焕变成这个样子的…… 她点点头,“好,我们去漠北。” 王之焕开心的笑了。 宋酒的心仍在抽痛,不是身体的缘故,而是因为王之焕。 只有五个月了,兀鹫山上的去伏草很难得。 她活下来的机会很低。 不如在剩下的五个月里,对他好一些吧。 以后的岁月里,她便不复存在了。要对得起到这个世上走一遭才行啊,虽然有些不甘心。 “让阿琢过来吧,这些日子他一定憋坏了。” 王琢一直想进来,可是宋酒不想见她,便一直被窦小六想尽了办法拦在了外边。 王之焕笑着点头,却不肯从她的肩头挪开,手一直紧紧的抱着不松。 “什么时候酿一坛留仙酒吧,只喝一次,不够。” 宋酒想起了那个在漠北白衣飘飞的身影,留仙酒就是为了他而酿的。 可惜那位少年却喝不到,留仙留仙,就是想要留住他。 “我们提前一个月去漠北吧,我酿给你喝。” 等酒酿好,再开封,便是明年的事情了。 那样,也不错…… 王之焕埋在她的秀发间,深深吸了一口香气,声音低低的,很撩人。 “在祝家酒宴上初见时,我远远的就看见了你。那时候我就在想,分明从未见过你,怎么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后来我才知道,那是缘分。” 宋酒低头发笑,“我那时见你的眼神,冷冷的,能冻死人。” 想起初见的种种,宋酒不禁在他的怀中一抖。 他那个时候还威胁她来着。 “往后尽量少和十三皇子往来,他不简单。” 宋酒听出他话里有些火药味,笑问:“你们今日闹僵了?” 祝虞去抓宋锦泽,听秋遥说王之焕也去了樊楼,他们应该是碰上面了。 “闹僵还不至于,总之你和他保持距离。”王之焕咬牙切齿的说道。 宋酒不知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以祝虞的性格,应该不会为难王之焕才对。 “眼下你可是朝中的一员,可不能得罪了他。祝虞虽然刚从民间回来,但手段丝毫不逊于皇宫的那些子弟。皇上将来会将天下托付于何人,你我都不能保证,至少目前你不该和他站在对立面。” 王之焕没有接她的话说下去,“你若是觉得闷了,我让钱改容来这里坐坐。” 窦小六在月门外偷听,一个劲摇头叹气。 王五郎啊,您真是…… 钱改容才是你的劲敌啊! 秋遥拉着窦小六离开,问道:“你方才一直叹什么气?” “钱寺丞对大官人……呃……”窦小六挠挠头,又叹了一声。“你要是见了钱寺丞看大官人的眼神,就知道了。” 秋遥好奇的问:“难不成钱寺丞对小九有意思?” “可不是!” 秋遥在临安的时候见过钱改容一两次,模样不错,家世也好。若是和宋酒站在一起,也是极般配的。 “秋遥娘子啊,你猜猜大官人最后会和谁在一起?” 窦小六一直想要找一个人来打赌,但是忍冬不合适,宅老也不成,因为他们都会告诉大官人。 秋遥想起了自己,人生中的变数很多,谁能料想到后面的事情会怎样发展? “你啊,少在这里瞎想了。小九不管和谁在一起,都是好的。” 窦小六细细想了想,觉得秋遥不愧是秋遥。 第三十八章 :天象 今年科举,分文试、武试二场。 通过会试已经选拔出了一批人才,紧接着便会入宫参加殿试。 宋酒满是焦急,坐立不安。 君顾已经通过了会试,今日一去便是要参加殿试。 宋酒不期望宋君顾能拔得头筹,毕竟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太招摇了反而会惹来关注。 她只希望君顾这一辈子能够安安稳稳地过去,小风小浪虽然会有,只要他懂得驾驭便不成问题。 王之焕作为陪考官,被皇上召进宫去了。 王之焕是当之无愧的三元及第,由他在一旁协助皇上遴选人才自然是好的。 只是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竟然将钱改容也召进宫去了。 钱改容当初也是文试的状元,只比王之焕晚一届。 不过钱改容并非三元及第,因为在参加省试的时候,钱改容正在协助府衙的人办案,耽误了时辰。 两届状元陪考,皇上亲自主考,可见圣上对此次考试是何等重视。 正是因为皇上的重视,宋酒的心才 分卷阅读410 分卷阅读411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411 一直吊着。她生怕宋君顾在大殿上出了什么岔子,误了一生。 宋家只有他这么一根独苗,阿爹和阿娘当初就盼着他能光宗耀祖,可不能耽误在这里。 宋酒看着艳阳高照的天,默道:“若是君顾此次能顺利取得名次,折寿几何我都愿意。” 等默念完了,她才想起自己的寿命没剩下多少了,还能怎么折? 一声苦笑。 日晷上的影子已经转了半圈,还不见消息传来。 “大官人!大官人!” 窦小六攥着一张黄色的纸张跑进来,喊道:“大官人,出来啦!宋君顾他中啦!” 窦小六因为记上次宋君顾欺负她的仇,从那以后再也没正正经经地称呼宋君顾一声“郎君”。 宋酒赶紧抓过纸一看。 探花。 进了殿试一甲前三! “大官人,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宋君顾一定能中的!” 宋酒攥着那张纸,心中五味杂陈。 君顾中了探花,是真的。 阿爹、阿娘,你们看见了吗? “对了,我还听说宋家的二郎君中了武状元!” 宋锦承竟然中了武状元,真是双喜临门。 宋酒抹去眼角喜悦的泪珠,“他们都出宫了?” 窦小六摇头,“消息是王郎君让我带回来的,眼下被皇上选中的人还要等候听封呢。” 宋酒坐下,看来还要再等些时候。 这一等,便等到了深夜。 王之焕回来的时候,一身寒意。 五月不算冷,但夜里的风还是有些湿气。 见宋酒的房间还亮着,他先是一愣,随后抿唇抑制不住的笑了笑。 匆匆进入房中。 宋酒正在灯下看书,昏黄的烛火将她纤弱的身影映在纱窗上。头上的珠钗轻轻一晃,烛火也跟着弹跳。 等走近时才发现她正迷迷糊糊地睡着,似乎是过来时带过一阵风,她才转醒。 “回来了,我去给你盛一碗热汤来。” 宋酒还是迷迷糊糊的,说出来的话完全是不受控制的。只知道他身上很凉,需要一碗热汤去去寒气。 王之焕牵住她,手心是暖的。 “外面冷,你身子不好,别受凉了。” 宋酒顺从的坐下,坐了一会儿才清醒。 “累吗?” 看他眼角有些泛青,应该熬了很久。 王之焕身上渐渐回暖,挪到她身边拥住她,笑道:“回来见到你,便不累了。” “下半晌的时候不是已经选了前三甲吗?怎么回来得这样晚?” 王之焕心中一暖,笑道:“司天监那边出了一些事,我陪皇上去看看。” 王之焕如今在朝中只是挂了一个闲职,何以司天监那边的事情要他去看? 皇上对王之焕的器重似乎很不合理,既然欣赏他的才能,就该给他一个要职。以一个闲臣的身份去司天监,僭越了。 波云诡谲的朝堂,宋酒不懂,也不想懂。但是王之焕身在其中,她不免要担心。 “皇上为何不让你做个正官?你就这么闲着,管的事情却比一般大臣的多,难保其他人不会说闲话。” 王之焕轻柔地抚平她皱起的眉,柔声道:“是我不愿做正官。要是真的坐起了正经的官员,一个月之后怎么去漠北?” 话顺耳一过,但宋酒觉得不对劲。 去漠北不是两个月之后的事情吗? “时间怎么提前了?” 王之焕把玩着她的纤纤细指,声音略低。“司天监昨夜观天象,上报的消息不大好。” 宋酒扭头去看他,“什么消息?” “火星陵犯角宿,不安之象。” 宋酒一怔,从前读过的天官书一页一页从眼前掠过。 火犯守角,有战。 有战,即将有战事发生。 今天下大安,唯有漠北那儿有些动静。但是漠北有种卿镇守,应该不会有大战发生才对。 王之焕沉吟道:“司天监还有一句,太白直追荧惑,是破军杀将的征兆。” 破军杀将,意思是将军战死,军队覆灭。 宋酒想起当初在漠北目睹的那一场战事,尸横遍野,漫天都是血红色。那是漠北失去第一座城的时候,守城的主将同样是战死。 尸体就高高的悬挂在城楼上,供漠北的百姓“观赏”。 那哪里是观赏,简直是侮辱! 不行,她不能让种卿这样惨死! 云湘还在京城等着他回来,他要是死了,云湘一定会随他而去的。 “之焕,千万不能让大哥死!” 她的十指紧紧的陷入了王之焕的皮肉中,坚定的说道:“我要去漠北!” 但以她目前的情况,去漠北有性命之虞。 刘半仙说了,前两个月只能待在王家,哪儿都不能去。要是再敢迈出这里一步,必死无疑。 王之焕握紧她的手,凝视着她的眼眸,带着几分规劝。“你留在京城,两个月之后再来。” “不要。” 漠北如今不安全,他去,她要担心的人便又多了一个。 “阿酒,你听话。刘半仙说了,你若是再跨出这里一步,别说五个月,连半个月也坚持不住。” 宋酒不肯再听,刘半仙那个神棍说的话,可不能全信。 当初在漠北,她就是被一个神棍给忽悠了。要不是那个少年,她早成了黄沙中的一具白骨。 王之焕见她别开脸,心一沉,威胁道:“你若是不肯,我就将你锁在屋里,直到我回来为止。” “你敢!” 她那双水汪汪的鹿眼拼命地睁大,盯着他。 第三十九章 :宛宁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最终是王之焕妥协了。 “你晚半个月去。” 这是他最大的让步了,在此之前他得找到刘半仙商量一下。 好在他一直派人跟着刘半仙,只要刘半仙出京城一步,立即会有人来跟他禀报。 他能信人,却不会长久地相信同一个人。 当然,除了宋酒。 王之焕在屋里待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翌日 宋酒整日待在院子里实在太闷了,便带上窦小六到别处走走。 王家内部的格局有江南的味道,但却没有婉约之气。一花一草、一木一石,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粗狂的,不羁的。 王家历代出的都是文官,家里一应摆设应该更具有文人气息才对。 如此表里不一,似乎在掩盖些什么不美好的意图。 窦小六在宋酒养病期间,把王家能去的地方都逛了个遍,知道什么地方景色最好。 看到眼前波光粼粼的湖面,积压在心里的一口闷气不自觉散了。 “小六,地方选得不错。” 窦小六得意的笑。 亭中有两人,远远的看见了宋酒,唤道:“这不是宋 分卷阅读411 分卷阅读412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412 酒娘子么?在五郎君的房里住久了,终于肯出来见人了?” 宋酒一听就知道是钱慕予。 在王家和她过不去的,她找不出第二个。 钱慕予拉着身边的人走出湖中的亭子,步步生莲,缓缓到宋酒面前。 她身边的女子衣襦裙,青丝还未全数绾起,簪珍珠玲珑八宝簪。 似乎是个世家女。 面容姣好,顾盼生姿,不可多得。 世家女向钱慕予询问道:“钱二娘,这位娘子是……” 钱慕予似乎已经不打算再跟宋酒和平共处,所以便没有什么好言好语,几乎每个字都是带着锋芒。 “能是谁?就是我常跟你提及的那个赖在王家不走的人。” 窦小六当即就窜到宋酒面前,指着钱慕予,翘着下巴道:“喂,什么叫我家大官人赖在这里不走?王家是你的?” 钱慕予侧目剐了窦小六一眼,嫌恶的轻嗤:“没规矩!” 一边的剪春不期上前,抬手就给了窦小六一个响亮的巴掌。 “你敢打我?”窦小六最恨有人扇自己耳光,心里窜起一把怒火,对着剪春就开打。 “我让你打我!让你打我!” 剪春也不是好欺负的,揪着窦小六的头发开拽。 窦小六在乡下可是练过的,无论哪个村的都打不过她。三姑六婆要是去哪儿打口水仗,一定会叫上她。 不为别的,窦小六能打。 剪春很快就败下阵来,宛如一只斗败的母鸡,也不叫唤,低着头回到钱慕予身边。 反观窦小六,除了被剪春扯乱的一把头发,其余都是完完整整的。 钱慕予哼笑,“宋酒,你就是这样管教丫头的?” 她又跟世家女说:“宛宁,你管教下人可不能这样。上梁不正下梁歪,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头。” 宋酒一听世家女的闺名,猜到了她是何许人。 薛宛宁,薛丞相的千金。 “钱二娘,你不是说要教我怎么做花蝴蝶么?” 钱慕予的做法并没有获得薛宛宁的认可,而且被她一笔带过了。 这个薛宛宁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宋酒对她的印象不错。 钱慕予见薛宛宁不肯听她的话,强笑了一下,转头回了亭中。 薛宛宁却留下来,朝宋酒行了一礼。 “初次相见,还不曾问姐姐芳名。” 知书达理,小嘴儿也甜。 宋酒看着薛宛宁皓如霜雪的肌肤,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宋锦泽会犯浑。 “不敢当,我姓宋,单字一个酒。薛娘子若是不嫌弃我和婢女行为粗鄙,唤我一声小九便是。” 薛宛宁柔柔一笑,仍是不解。 “方才我听你的婢女唤你大官人……” 窦小六挠挠头,没办法,她叫惯了改不过来。 “我就是京中人常提及的宋君清,他们都叫我大官人。”宋酒解释道。 美人之所以称为美人,是因为她们连吃惊也是美的。 薛宛宁揪着帕子抵住了粉嫩的双唇,小声惊呼:“原来你就是宋君清。” 宋酒笑而不语。 “那我唤你作君清姐姐可好?” “你随意。” 薛宛宁是让人恨不起来的女子,不单是因为她的相貌,更因为她的气质。 她生来就该是被呵护的娇花,纯洁而美好。 “宛宁娘子该去陪钱二娘,她今日才是东主。” 宋酒已经能感受到钱慕予眼中迸发出的烈火朝这边烧过来,她不过是和薛宛宁寒暄一会儿而已。 这就等得不耐烦了? 薛宛宁果真回头朝钱慕予方向看了一眼,回头。 她的目光在宋酒的身后搜寻了一会儿,低低的问:“君清姐姐,五郎君没跟你一块儿来么?” 问到这个程度,宋酒再看不出来,就对不起自己了。 薛宛宁对王之焕有意思。 “他出门办事,也许晚间才回来,你有事找他?” 薛宛宁连忙摇头否认,“就是随意问问,君清姐姐可要进亭中一坐?” “不了,你和钱二娘好好聊吧。” 钱慕予是不欢迎她去的,她干嘛要去自讨没趣。 薛宛宁迈着小步子离开,宛如弱柳扶风,纤腰不盈一握。 窦小六在她的耳边嚼道:“大官人,你没看出来她对五郎君有意思么?” “看出来了。” “那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急?” 薛宛宁已经进了亭子,还不忘向她投以温柔的目光。 她确实不急。 薛宛宁心慕王之焕,可以。 但目前不行! 只要她还在,绝不允许有人靠近他。 原谅她此时的自私,她只求能再陪他五个月。五个月之后,薛宛宁就算找上门来,她想管也管不了了。 “小六。” 窦小六凑过来,“大官人有事吩咐?” “这些日子薛宛宁要是来看我,你统统推了。” 窦小六点头,似笑非笑道:“大官人,我懂的。” 宋酒赏了她额头一个爆栗,“你懂什么,笑得这样贼?” 窦小六嘿嘿傻笑,她本来就懂嘛。 大官人这招叫做防患于未然,不让薛宛宁进门,她自然见不到王郎君。 两人不见面,之后的事儿不就都省了。 “大官人,你懂的东西可真多,什么时候教教我呗?” “你要是肯定定心,我便教你。” “比如?” “比如不要成日往外面跑,安安分分的待在院子里。” “啊……大官人,待在院子里可无聊了……” 第四十章 :庆祝 窦小六在街上闲逛,碰巧遇到了刘半仙这个老神棍。 大官人之前吩咐过,要是见了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定要把他揪到她的面前。 刘半仙似乎是料到了窦小六的目的,也不反抗,老神在在地跟着她进了王家。 “宋娘子恢复得不错!” 刘半仙一来就丢给宋酒这么一句话,弄得她一下子忘了要问什么。 宋酒挑眉问道:“半仙可用过午饭?” 一声半仙,却没有半点尊敬。 刘半仙也不气,自在找了坐处。“已经用过了,宋娘子找我来,有急事?” “半仙知天文晓地理,掐指一算便知,为何要问我?” 宋酒的眼中闪着精光,权将从前那个神棍欺骗她的仇转移到刘半仙的身上。 刘半仙装模作样的掐了几下手指,眼皮一抬。 “喔,宋娘子是拿我撒气?”刘半仙端端然坐着,笑得很神秘。“宋娘子只当我们是神棍,可此神棍非彼神棍,您怎么能将我们混为一谈呢?” 宋酒心中一跳,他竟然算出来了。 眉目不惊,宋酒定定心神说起正事。 “一个月之后,我要去漠北, 分卷阅读412 分卷阅读413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413 半仙可有什么保命的法子?” “胡闹!” 刘半仙的胡子被吹得老高,两只眼睛鼓鼓的。 “老夫好不容易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你非但不珍惜,还要去送死?” 这半仙好大的脾气。 宋酒往后退了一些,说明了原因。 “如今漠北有外敌轻饶,加之天象有变,有破军杀将之兆。我大哥在漠北镇守,生死未卜,我必须得去!” 刘半仙听她这么说,气散了一般。“唉,贫道也看过了,确有此象。但以你目前的情况,一路奔波最伤根本啊。” 也就是说,刘半仙是有法子的。 “半仙,还请你赐教。” 伤根本,不过是将五个月缩短一些罢了,她受得住。 刘半仙在宋酒笃定的眼神中败下阵来。“罢了罢了,我给你就是。” 他从袖中掏出一个葫芦状的小瓷瓶,搁在她面前。 “里面是几粒药丸,出门前吃一粒,能保你三日没有心绞痛。” 宋酒欣喜的拿过来,如获至宝。“多谢半仙。” 这一声半仙是真心实意的。 刘半仙不怎么高兴,唠叨道:“量少,你掂量着用。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别……” 他话还未说完,宋酒已经仰头吃了一粒。 “哎!”刘半仙虚空抓了一下,像看自家顽皮的孩子一般,既生气又无奈。 “我话还未说完,你怎么这么心急!” 宋酒将药丸咽下,道:“有些事需要办,一定要出门。” 刘半仙无可奈何的摆摆手,挥着广袖走了。 “小六,你看好你家娘子,要是她再吃,就把药丸收了!” 窦小六点头,却没什么力量。 大官人岂是她能左右的? 吃了一粒药丸,宋酒心情也好了。 “小六,你去找君顾,顺便去一趟宋家,请伯娘她们还有二哥到樊楼一叙。” 窦小六疑问:“大官人打算替宋君顾和宋二郎君庆祝?” 宋酒颔首。 宋君顾被皇上封了一个知县,很快就要到临安赴任。 而宋锦承则自愿请封将军,出战漠北。 本朝武科举出身的人多半不肯参军,因为那样没有奔头,是以造成了朝廷文强武弱的局面。 宋锦承自愿请旨,皇帝龙颜大悦,两手一拍,这事儿就定了。 如果宋锦承能够协助种卿在漠北作战,那此战必胜。 可是沈氏和宋怀风就不高兴了,宋锦承考武状元他们不反对,可要是去边陲之地,他们是不愿的。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这是自古以来就有的定律,宋锦承这一去,十有八九是回不来的。 最先到樊楼的是宋君顾,和窦小六吵吵闹闹的进来。 “阿姐,你得好好管管小六的嘴,叽叽咕咕地说话,你也不嫌烦?” 窦小六翘着嘴哼道:“嫌烦你不要听,大官人才不会说我呢!” 宋君顾说不过她,便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个爆栗。 两人又是一阵喧闹。 宋酒看见沈氏携着宋锦承进了樊楼,独不见宋怀风。 估算着点儿,就在沈氏刚到门前的时候,宋酒便亲自开门。 “伯娘,二哥。” 沈氏好久未见宋酒,乍一看就知道她消瘦了好多,心疼的牵着她的手进门。 宋锦承被晾在了一边。 “小九啊,怎么消瘦成这个模样?你娘要是见了,可是要心疼死。” 沈氏温厚的手从她的鬓边滑过,轻柔地将她的碎发别到耳后。 “伯娘是瞧着我瘦,其实我胖了不少呢,小六你说是不是?” 宋酒朝窦小六眨眨眼。 窦小六会意连连点头。“夫人,娘子是真胖了,近日吃了不少好东西呢!” 沈氏不再揪着不放,又问:“怎么想起来请我们到樊楼来?” “当然是为二哥和君顾庆祝的。” 宋酒将宋君顾招过来,介绍道:“这是宋君顾,我在临安认的义弟。” 宋君顾对沈氏是久闻其名,知道她对阿姐甚好,便诚挚的朝沈氏拱手。“伯娘。” 沈氏亲切的应了一声,打量了一番。“是个不错的孩子!” “二哥和君顾在殿前应该见过了。” 宋锦承和宋君顾同时点头,互相道了句好。 提起在殿前的事,沈氏不免叹了一口气。 一想到儿子要远赴疆场,她的心就揪得紧紧的喘不过气来。 “伯娘,二哥去漠北会没事的。” 宋酒一面安慰着沈氏,一面朝宋锦承递去一个让他放心的眼神。 沈氏捻着帕子擦泪,“怎么可能没事?你看看已经去镇守漠北的种将军,他家是将军世家,出了这么多将军,还不是为国捐躯了。” 宋酒就知道沈氏一定会这么说,所以才会让她来。 她绝对不会让种卿和宋锦承出事的,一定不会。 “伯娘,我发誓,二哥去了漠北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归来。” 沈氏的两只眼红红的,哽咽道:“你怎么保证?你一个女儿家,又不是大将军。” 宋酒坐在沈氏身边,道:“我也会去漠北,到时候我一定把二哥带回来。” “什么?” 三人异口同声的惊呼。 “阿姐,你跑去漠北作甚?” “九妹,战场可不是你能去的,莫要说笑。” 宋酒目光灼灼,“我是认真的。” 第四十一章 :缠钏 沈氏、宋君顾以及宋锦承是不肯宋酒去漠北的。 宋酒不能将她只剩五个月寿命的事情告诉他们,任凭他们怎么劝,始终坚定不移。 “伯娘,你们不用再劝。我去意已决,当初离开永嘉时,你们不也没拦住我么?” 沈氏知道再劝也没用,也就作罢。 酒楼的小二很快端上了饭菜,几人坐上桌开始动筷。 “君顾,回了临安,你记得去原来的宅子看看我娘。” 秦氏、许嘉还有花媪他们都在临安,宋君顾回去了,彼此也有个照应。 宋君顾老老实实的点头,“阿姐放心,我如今也不是从前那样了,晓得的。” 宋酒心中一阵感慨。 不知不觉,从小黏着她的阿弟已经长大了,即将成为百姓的父母官。 “咚咚咚。” 正是用饭的时候,小二还有事? “大官人,楼下来了两位客人,说是要见您。” 宋酒和樊楼的东家有来往,她一到这儿,所有人都是晓得的。 “可知道是什么身份?” 小二顿了一下,答道:“是户部尚书宋老,还有金部员外郎宋怀珉宋老爷。” 沈氏停箸,问:“老太爷和四弟来找你有什么事?” 宋酒摇头,她也想知道。 小二请示道:“大官人可要见 分卷阅读413 分卷阅读414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414 他们?” “就说我不在,请他们回去罢。” “是。” 宋锦承担心宋老太爷是为了宋锦泽的事情而来,给宋酒提醒了一句。“九妹,祖父多半是为了大哥的事情而来,你不要理会就是。” 宋酒轻笑,“我理会他们做什么?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宋家的事情都与我无关。” “我看他们多半是想着阿姐和十三皇子有些交情,才厚着脸皮求上门的。”宋君顾嗤道。 窦小六在一旁给他鼓掌,“宋君顾,看不出来你的脑子挺好使的嘛!” 宋君顾无言。 “嘭嘭嘭!” “宋玉姝,你给我出来!” “做个缩头乌龟算什么本事!出来!” 在外头乱吼的是宋老太爷,一把年纪了,也不注意自己的形象。 “宋玉姝!” 小二在一旁劝道:“宋尚书,您还是回去吧。大官人真的不在,您看我们这儿还要做生意……” “滚开!” 宋锦承起身去开门,宋老太爷险些栽进来。 “祖父到这儿来有事?” 宋老太爷把住宋锦承的肩膀,站稳后往里边瞅了一眼。 “锦承啊,你既知道是我,为何不开门?” 宋锦承失笑,“我这不是来了么。” 一句话堵得宋老太爷无言以对。 “宋玉姝呢,我要见她。” 宋酒施施然走出来,笑问:“宋尚书亲临樊楼,有何贵干?” 宋老太爷鼓着大眼,气呼呼地指着她的鼻头。“是不是你向十三皇子告的密?” “宋尚书,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宋酒看了一眼在外面看热闹的客人,继续道:“我和十三皇子不过是点头之交,犯得着向他告密?” “有人看见你半夜进了十三皇子的府邸,你还想抵赖?” 宋酒伸出食指抵住双唇,嘘道:“宋尚书,慎言啊!我什么时候进了十三皇子的府邸,你都了如指掌,究竟是何居心?” 她轻飘飘的问:“难道宋尚书派人盯住了十三皇子不成?” “你!”宋老太爷抬手就要掴她一掌。 一声冷笑自她的喉间发出,“你要打,可别缩在这房里打。有本事在众人的面前打!” 宋酒跨步走出阁子,站在栏杆边。 “有这么多人作证,今日要是你这一掌下去,保不准明日就乌纱难保!” “你敢威胁老夫!” 宋老太爷身上还穿着官服,官帽因为他巨幅抖动歪了一半。 “岂敢岂敢。”宋酒笑道:“宋尚书不分青红皂白就说我告发宋锦泽,请问宋尚书,您最疼爱的孙子哪点清白了?他全身上下,哪点值得我去告发他?” 众人没心没肺的笑了。 宋老太爷的老脸红一半白一半,仍在硬撑。“你身为宋家的子孙,竟敢这样和我说话?” 看热闹的人一阵唏嘘,宋老太爷的态度是对自家人该有的? 哪里将大官人当家人看了,分明像在审犯人。 “爹!” 宋怀珉从楼下冲上来,搀住颤巍巍的宋老太爷。 “小九,你祖父也是一时情急,说话有些口不择言。” 宋酒问他,“二叔叔也相信是我去告的密?” 宋怀珉的眼神飘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那就是信了。 “哼,既然你们都认为是我,来这儿找我是打算报复?有这个闲工夫,不如去求求薛丞相。” 宋怀珉的脸一僵,显然他们已经去求过了。 只是结果不是他们想要的。 “爹,我们回去想想其他的办法。” 宋怀珉扶着宋老太爷下楼,宋老太爷不甘心地回头瞪了宋酒一眼。 “宋尚书,提醒你一句,我叫宋酒,不是宋玉姝。” 宋老太爷朝地上啐了一口:“你个数典忘祖的东西!” “慢着!”宋酒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当初宋淮宥将我和七哥过继给其他人的时候,不见你说上一句话,如今倒指责起我来了?从前宋家对我做过的种种,可要我当着全天下的面一一说道说道?” 宋老太爷磨牙切齿,冷哼一声,走了。 不消一刻钟,宋酒原是户部尚书的孙女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 王夫人唐韫自然也听婢女提起了这事。 “夫人,没想到一直住在五郎君院子里的女人就是宋玉姝。婢记得我们家是和宋家订了亲的。” 王夫人让婢女抱出小匣子,从最下面取出一样东西。 是一只银制的缠钏,上边坠着几个银铃铛。 “夫人,这缠钏真好看。” 王夫人一笑,“这是专门请师傅做的,世上仅有一对儿。” “那还有一只呢?” 王夫人捏着缠钏,看了一眼内壁上刻的篆字。 一个“王”字。 “另一只在宋家,从小就戴在了和之焕定亲的人的腕上。” 婢女挠挠头,说道:“可是婢并未看见宋娘子手上有这个缠钏。” 王夫人笑着将缠钏放回匣子,“放好了,别给之焕看见。” “夫人不喜宋娘子么?婢瞧着郎君好像十分喜欢宋娘子,就连小郎君也……” 王夫人只说了句:“且看看罢。” 第四十二章 :微妙 三日后,宋君顾启程,赴临安上任。 宋酒因药效已过,不能出门,只好让窦小六代她去送他一程。 窦小六回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像兔子似的。 宋酒捻着细香问道:“让你去送人,怎么哭着回来了?君顾欺负你了?” 窦小六抻着袖子擤了一把鼻涕,鼻音浓重的说道:“他敢!” 宋酒发现她的两片唇瓣微肿,又见她的两颊飞红,心中一跳。 这样的感觉有些微妙。 君顾的性子她是知道的,他若是喜欢什么人,不是平铺直叙的陈述。 而是千方百计地让人记住他。 宋酒盯着窦小六肿得如核桃般大小的眼睛,勾唇轻轻一笑。 “小六,我这里没什么事,你回房歇歇吧。” 窦小六愣了一下,“大官人……” 宋酒摆摆手,让她下去。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转眼又过了半月。 王之焕却是提前离开了。 漠北军情告急,皇上命宋锦承率领十万兵马前去协助种卿。 宋锦承离开的第二日,王之焕便消失了。 他走得无声无息,连一句离别的话也没跟她说。 宋酒知道他是担心她知道了,执意要跟着他去。 但是这一点王之焕猜错了。 宋酒从未打算和王之焕同行,她就是要王之焕先行一步,这样她在后面行事才能随心自在。 离开之前,她需要去一趟祝虞的府上。 只是没想到,到的时候 分卷阅读414 分卷阅读415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415 正巧碰见了宋玉恒。 粗略算算,她已有很久没有见过宋玉恒了。 宋玉恒本来没注意到宋酒,以为她是哪家的郎君而已。 等到守卫恭敬的唤了一声“宋娘子”,他才回头看了宋酒一眼。 大概是因为她今日穿的是一身男装,眉目有几分英气,并未引起他的注意。 说起来也是失职,自家的亲妹子,模样与自己有七八分相似,可是两人碰到一处时竟然认不出来。 “九妹。” 宋酒见他笑得有些悻悻,安慰道:“七哥认不出我那是好事,说明我的确有男儿的风姿!” “九妹怎么会到这里来?” 宋玉恒和她同时跨进门,边走边问。 宋酒瞄了一眼他手中的册子,“和十三皇子有些事情要商量。” 宋玉恒了然,忽而说道:“九妹这些日子消瘦了不少,是不是现今住的房子不好?要是找不到合适的房子,就搬来和七哥一块儿住。” “眼下倒不担心住宿的问题,很快我就要离开京城了,所以才来向十三皇辞行。” “辞行?”宋玉恒手下不稳,臂弯中的册子飞了出去,散落在地上。 那些册子似乎是很重要的东西,宋玉恒很快蹲下去飞快的捡起来。 “你又要去哪儿?” 宋酒没有上去帮忙,因是很重要的东西,他应该不会让她轻易触碰的。 “漠北。” “漠北如今是硝烟四起,好端端的跑去做什么?” 宋玉恒这个时候有了点兄长的架子,皱眉劝道:“娘还在临安,上月来信还问起你。要想她安心,你就该好好待在京中,或者回临安去陪她。” 宋酒摇头,握住他的手腕,低声道:“七哥,因你是七哥,我才对你说实话。” 这些话,她连宋君顾也不愿告诉的。 “我只能再活四个月,四个月之后,我兴许不会回来了。” “什么叫只有四个月?你说清楚些!” 宋玉恒心急如焚的拽着她的胳膊,不敢相信。 宋酒指着自己的心口,道:“七哥,如今站在你面前的是宋玉姝的身体,却没有宋玉姝的魂魄。宋玉姝早在临安的时候,就死了。” 宋玉恒的手从她的胳膊上滑落,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因为我不是身体的主人,上一回魂魄险些冲出体内。有个道士将它压了回去,而我就只剩下四个月的性命。” 宋玉恒死死的盯着她,似乎是要从她的身上看出另一个人的身影。 “以前你来临安的时候,我总说自己失忆了,其实是因为我并不是真正的宋玉姝。” 宋玉恒从唇齿间吐出几个字:“为何?” “因为我要报恩,我占据了她的身体,自然要找到害她的人。” 宋玉恒一瞬间犹如醍醐灌顶,难怪她对宋家的事情可以表现得如此冷漠,冷漠到可以设计让宋淮宥将他们过继给大房。 “此一去漠北,一则为了搭救种卿,二则是为了找到救命的去伏草。若是得不到,我便会葬身漠北。到时候娘就由你一人照顾了,不要告诉她我的身份。” 宋玉恒心中是一团乱麻,猛然间接收到这么多讯息,他需要好好的捋一捋。 宋酒将他留在身后,先去找祝虞。 祝虞最近很忙碌,自打他帮着薛丞相抓住宋锦泽之后,皇上便渐渐对他重用起来。 也不知是不是薛丞相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才使得皇帝这么做。 知道她来了,祝虞将公务搁置一边,笑吟吟过来招待她。 “怎么想起来我这里坐坐,你的身子可受得住?” 祝虞何等聪明,窦小六从未告诉过他什么,他却能察觉到她的心绞痛和王家有关。 “无事,如今已经能出门了。” 祝虞亲自替她倒茶,笑道:“你今日来得巧,玉恒一会儿会来,你们兴许能见上一面。” “已经见过了,就在外面。” 祝虞的手一滞,好在她并没有发现是他故意将宋玉恒叫来的。 “窦小六怎么没陪着你来?你出门该带个丫头,万一发生什么状况也能及时告诉我。” 宋酒嘬了一口茶,笑道:“她正在家里打点行李,顺便趁着无人一个劲傻笑。” “你要出门?” “嗯,去漠北。” “哐当……” 祝虞手中的茶杯滚落到地上。 “又是这个反应。”宋酒嘀咕着起身去将茶杯拾起,递到他手中。 宋酒哭笑不得:“难道我不能去漠北了?你们怎么都是这样的神情?” “你是为了他去的?” 祝虞知道王之焕已经离开京城了。 “你知道?” 祝虞点头,“他一出城门,探子便传来了消息。” 宋酒沉吟,原来如此。那他离开的消息,岂不是连皇帝也知道了? 似是知道宋酒的心思,祝虞道:“你放心,消息被我压了下来,皇上并不知晓。” 宋酒的心稍稍宽松了些。 也不知道王之焕离开之前有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万一皇帝有事急召他进宫,该怎么解释? 第四十三章 :拥抱 “以种卿的智谋,平定侵扰漠北的外敌是绰绰有余的,你犯不着去冒险。” 祝虞又知道了她的目的。 他是神仙么,怎么什么都知道。 祝虞抿唇淡笑,“别忘了你我可是从刀光剑影里拼出来的,对你还算了解。加上你和种卿关系特殊,略微推测便能知晓。” “祝虞,看来那个位子是非你莫属了。” 以他的谋算,在商场都能游刃有余,在朝堂中谁又能和他比肩? “你希望我坐上那个位子?” 宋酒想了想,其实她更希望祝虞只是一介商人。但祝虞如今能坐在这里,就说明了这条路是他甘愿选择的。 他想要的,她便支持。 他们除了是对手,还是朋友。 “你若是喜欢做这件事,我是绝对是支持的。” 祝虞的手在暗中握紧了又松开,面上却是波澜不惊。“我以为你会反对,认为潇洒人间才是上上之选。” “人生百态嘛,何况你这样根本不适合潇洒人间。要是钱改容去潇洒人间,我是信的。可是你……” 宋酒上下打量了他,笑道:“我以后还指望着你能赐我方宅十余亩呢!” 祝虞轻笑,“你若要,我送你一座金屋都行!” 原是笑闹的话,他却希望她能答应。 宋酒没有回答,而是问起了宋清盼的事情。 “阿盼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祝虞将宋锦泽抓住了,在薛丞相亲自审问之后,便把他关在了密室。 宋酒总觉得只要抓住了宋锦泽,就能知道宋清盼的死因。 祝虞摇头,“严刑拷打 分卷阅读415 分卷阅读416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416 都用上了,他还是一问三不知。” 宋锦泽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能和宋锦承那样的习武之人相比,两三样刑具用过之后,就撑不住了。 但就算撑不住了,从他嘴里也撬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那算了,反正他无论如何都是要死的,送他会监牢吧。” 祝虞起身走到方桌后面,弯腰不知在找什么。 很快地,他拿着一个小木盒过来。 “送你的。” 宋酒疑惑的接过,打开一看。 是一支金簪,海棠花样式的。 她掂掂分量,十足的真金。 “太贵重了,你送我还不如送给你未来的夫人。” 祝虞拿起金簪,食指轻轻触碰海棠花的花蕊。“嗒”的一声,似乎是机关打开的声音,一根银针从金簪的尖端飞出。 “这是用来防身的,正好你要去漠北,一路不知有多少艰险,还是带在身边比较好。” 宋酒素来是喜欢海棠花的,又见金簪是个有机关的,心里也喜爱,才答应收下。 见她不反对,祝虞挑起金簪,轻轻替她簪入青丝中。 但愿什么时候她能知道这只金簪的秘密。 “阿盼的事情我会继续追查,你一路小心。” 宋酒含笑点头。 “将来你娶妻的时候,我打一只纯金的钗子送她。” 祝虞的年纪,想必过不了多久皇上就会开始操心了。 祝虞轻笑:“等到那个时候再说吧,不过你的话我可是记住了。” 从房里出来,宋玉恒正站在外面等她。 “九妹……”想他一时还是没有适应过来,叫她的时候还有些生涩。“你一路小心。” 宋酒捶了他一拳,“若是能够照应君顾,就照应一下,那孩子总叫人不放心。” 有了诀别的意思。 宋玉恒蓦地生出了一股哀愁,好似这一去就会成永别。 虽然宋酒不是她的亲妹妹,但相处了这么久,感情还是有的。 “你若是敢留在漠北不回来,我就是死也不会照顾宋君顾那小子。你的弟弟,凭什么要交给我?” 宋酒上前去拥抱了他一下,要是她这一辈子有这么一个哥哥,也不会活得这样累啊。 “七哥,保重。” 出了皇子府,宋酒在街上晃晃悠悠,一不留神撞了人。 “对不……”抬眼一看,撞到的竟是熟人。 “改容,你怎么在这里?” 钱改容黑着一张脸,不是平日里温和的模样。 “你又吃了一粒药丸?” 宋酒老实的点头。 钱改容知道这条路是去祝虞的府上,想想也知道她去做什么了。 “你要是想见他,请他来就是,犯得着浪费了一粒药?” 钱改容是不容易动怒的人,似乎永远都是宽厚待人的。 可是眼下他是真的生气了,因为她又跑了出来。 “我下次不会了……”宋酒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了,埋头认错。 钱改容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宋酒蓦地睁大了双眼,惊的。 钱改容今日是吃错药了么? “你何苦这样作践自己?”钱改容紧紧的箍着她的身体,似乎是要将她揉进他的身体里。 宋酒不解,她并没有作践自己啊?她不就是吃了一粒药么? “你明知道那药珍贵,统共就那么几颗,却想也不想就随意吃。要是日后发生了什么事情,连一粒救命的药都没有,你让……该怎么办?” “改容,你放心,我自有分寸的。” 钱改容松开她,转眼间她腰间的药瓶就到了他的手中。 “这个由我来保管!” “诶!”宋酒去抓,没有抓到。 “钱改容,那是我的药!”她还要带着它去漠北。 钱改容将瓷瓶揣进怀中,说道:“我知道是你的药,等你需要的时候我再给你。你以为你去漠北的事情能瞒得住我?” 宋酒不用猜也知道是窦小六泄的密。 “我随你去漠北。” 宋酒拧了他一把,“你疯了?大理寺的寺丞之位不要了?” “不要了。”钱改容拖着她往王家走去。 王之焕离开之前来找过他,让他一定要看住她。 他知道宋酒一定会忍不住,偷偷开溜。是以他向大理寺卿告假,打算陪着她去漠北。 与其待在京城等她的消息,不如跟随她一起去,倒还安心点。 宋酒抢了一路,始终没有从钱改容的怀中拿回瓷瓶,只得认栽。 “你什么知道我要去漠北的?” 钱改容瞅了一眼她发间的金簪,道:“刚过不久。” 那铁定是窦小六无疑了,她开始考虑去漠北要不要带上窦小六了。 “你的簪子……”钱改容顺手将簪子拔了下来,在手中转了几圈。 宋酒问:“有什么问题?” 钱改容眉心舒展,替她簪了回去。“没什么,很称你。” 过了一会儿,等宋酒的注意力不在簪子上了,他说了句:“往后少收一些这样的礼物。” 第四十四章 :心机 原是准备尽快离开京城的,谁料想五皇子竟然亲自登门造访。 不过来造访的对象并不是宋酒,而是王家。 来自然是低调的来,谁的排场敢大过上边的那位? 饶是如此,王家的人依然不敢怠慢,唯恐有什么地方做错了,惹得五皇子不高兴。 王家的人似乎对五皇子是有意见的,去大厅的路上,宋酒还能听见底下人叽叽咕咕的说道五皇子的闲话。 王家的人也不知道是什么风把五皇子吹来了,战战兢兢的全部守在大厅中等候他的到来。 等人全齐了,宫中的内侍才高唱:“五皇子到!” 宋酒站在最后面,一定得是前面的人都弯下腰去了才能看见她。 远远的瞧见一抹深紫从门前晃过,一步一步地晃到众人的眼前。 五皇子已过而立之年,一副外强中干的模样。 不知道是不是左等右等,没把皇帝等死,见皇帝还能活上好几年,疏于对自己身体的管理,养成了一副外强中干的样子。 听说五皇子的府上娇妻美妾不少,万花丛中过,也难怪体虚。 “都免礼吧。” 声音虚浮,不大踏实。 王家老一辈的人位列最前,埋头不怎么说话。 五皇子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了一会儿,问:“怎么不见王之焕呢?” 原来是冲着王之焕来的,看来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王之焕的爹王沛拱手恭谨地回话:“犬子近日身子不大好,臣担忧他再这样下去不能为朝廷分忧,就将他送到别院疗养去了。事出无奈,还请五皇子宽恕则个。” 五皇子长长的哦了一声,颇 分卷阅读416 分卷阅读417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417 有些上级来看望病人家属的架势。“即使如此,我也该向父皇进言,让父皇知道王家的一片忠心。” 王沛连道不敢。 一干人等动也不动,等着五皇子发话,好让她们各自散开。 五皇子也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略微和王沛客套了几句,便让众人随意。 宋酒跟在几位夫人的身后,打算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离开。 “听说贵府如今正住着一位贵客,还是和我那十三弟相识?”五皇子单细的眼皮在女子的行列中睃巡,似乎在找某个人。 宋酒甫一走到门边,心中咯噔一下。 呵,声东击西,原来五皇子玩儿的是这一招。 王沛也在女儿家的行列里看了两眼,却没有找到,因为他没见过宋酒。 王夫人却是见过的,便遥遥一指站在门边的宋酒,道:“五皇子既然问起,宋娘子应该来见一见的。” 宋酒自知躲不过,硬着头皮转过身来,慢吞吞的走到五皇子面前。 五皇子那油腻腻的眼神在她身上爬过,她心底一阵恶寒。 “草民宋君清见过五皇子。” 对外,她仍是自称宋君清。 宋酒这个名字也只有认得她的几个人才知道。 五皇子摸着下巴,沉吟了一会儿,道:“果然是个不俗之人,难怪和十三弟私交甚好。起初我听着这名字,以为是哪家的翩翩少年郎呢。” 宋酒不想和他寒暄,只低着头作谦虚样。 五皇子的来意,谁也摸不清。 要说他是来确认王之焕在不在家,可他只问了一两句就不再问了。 要说他是打算挖祝虞的墙脚,可说的话听着总觉得怪怪的。 她听王之焕提过一两句,五皇子对皇位是势在必得的,现下看来有那么一点苗头。 虽然他这些话都没在问到点子上,暗里却透露了他的意向。 五皇子需要王家的帮助,他要趁着祝虞还没有对王家下手,争取把王家整块肥肉抢到手。 他之所以这么急,完全是因为听到她住在这里。而她和祝虞又交情,万一她哪次不小心提上那么一句,兴许祝虞就来借助王家的势力了。 防患于未然,五皇子这些年可不是白浸淫在皇宫。 五皇子见宋酒对他的问话很是敷衍,问她什么,她只回答个三分,其余的七分都是掺了假的。 难怪探子回报的消息说宋酒是个狡诈的商人,确实不假。 他找了许久的证据,始终找不到她和樊楼有过什么大的来往。 京中的人都在传宋酒和樊楼幕后的东家有着不为人知的关系,她大官人的名号之所以能在京城风传,一方面是因为钱改容的名声,另一方面便是和樊楼有关了。 樊楼可是京城最大的酒楼,每年的开销上万,来往银钱堪比国库。 如果宋酒当真和樊楼的东家有牵扯,那么十三弟无疑是找到了最强悍的支撑。 五皇子眯着眼瞧了宋酒很久,心中认定了宋酒是个棘手人物,一定要想办法弄到手才是。 “林欢,你过来一下。”五皇子朝厅外的随从招手。 一个身材纤瘦的男子快步进来,脚步无声。 宋酒暗中呼了一口气,终于能够休息了。 她微微扭动弯到僵硬的脖颈,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人似乎也注意到了她,愣愣的站在一边盯着她看,忽视了一旁说话的五皇子。 宋酒冷哼。 林路桓,没想到你还没死啊。 流放三千里,你竟然逃到了京城,还改了名字。 “林欢!”五皇子不满的喝道。 林路桓一回神,一副伏低做小的奴才样。 “殿下吩咐。” 五皇子挑眉冷笑:“看美人也要分场合,宋娘子是王家的座上宾,岂容你这样放肆!” 林路桓的腰又弯了一成。 “五皇子息怒,小的只是觉得这位娘子看着眼熟,在确认罢了。” “那确认完了?是你认得的人吗?” 宋酒仍是低着头,嘴边却是笑着的。 林路桓要是敢说认识,她一定会让他再流放个三千里。 “是小的认错人了,普天之下长得相像的人何其多,方才是小的失仪。” 五皇子不耐烦的摆手,“下去下去,别在本皇子面前碍眼!” 林路桓临走时瞟了一眼宋酒,那一眼意蕴很是深刻。 “五皇子,臣近日得了一幅墨宝,久闻五皇子在鉴赏方面颇有造诣,臣想请五皇子移步一观。” 说话的是王沛的兄弟,宋酒没见过他,便不知道姓名。 五皇子有意,随着那人走了。 宋酒这才算真正的解脱了,快步离开大厅,往后院走去。 看来她得赶快离开才行,再迟了些,怕是朝堂上的人都要来王家坐一回。 第四十五章 :夜出 抄手回廊的拐角处,林路桓抄着手似乎是在等她? 宋酒想起当初让林路桓流放三千里,简直太便宜他了。 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原本他是被流放到南方的,却跑到了北方来。 而且还攀附上了五皇子这么一个人物。 宋酒直接无视他。 “宋……” 剩下的一半堵在喉中。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个女人,这个人的身份何其多。 在临安的时候她叫宋酒,眉眼长得很像一个人。可就是这个人,让他背上了杀人的罪名。 人分明不是他杀的,凭什么要把他流放? 宋家的女人真是碰不得的,阿宋如此,宋雪滢亦是如此。 宋雪滢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可还要眼前这一个。 他只是没想到眼前的这个人就是这些日子在京城很是闻名的宋君清,也是户部尚书的孙女。 原来她在临安的时候都是在演戏,演得是那样惟妙惟肖,让他信以为真。 “你不打算解释一下?”林路桓冷声冷气的问道。 宋酒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奇怪的人,笑问:“向你解释什么?当初在府衙中,你不都招供了么?还想要我解释什么?” “你明明是户部尚书的孙女,一个在永嘉,一个在临安,怎么也不可能走到一块儿去。” 林路桓当时是一团乱,根本没有理清思路。等到他一路辗转到京城,在五皇子手下历练了一阵,才想起了以前的种种。 原来那个时候他竟被一个女人给耍了! 宋酒嗤道:“我是不是户部尚书的孙女,关你屁事!” 对待林路桓这种渣滓,宋酒觉得根本没有必要和他好好说话。 林路桓看他不可一世的嚣张样,一把拽住她,咬牙道:“宋君清,你欠我的,我一定要你十倍偿还!” 宋酒唇角一勾,讽刺一笑。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分卷阅读417 分卷阅读418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418 林路桓,你连名字都改了,还说什么十倍偿还?哈哈哈……也不怕说出去被人笑话!” 林路桓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面部神情已经扭曲。 “在人面前伏低做小的感觉如何?”宋酒奋力甩开他的掣肘,那肮脏的手要是敢一直抓下去,她一定会卸了它。 “当初你要是真心对待阿宋,如今你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说,这是不是叫自讨苦吃,自作自受?” 她嘴角的笑很是讽刺,刺得林路桓的眼生疼。 眼下他不能把宋酒怎么样,因为他是五皇子的人,做什么事情都会牵连到五皇子。 五皇子是他的靠山,只要五皇子不倒,他什么时候报仇都不晚。 “宋君清,你等着!” 林路桓是有恃无恐的,因为他是文人。皇家先祖有遗训,不得杀文人。 若是此次没有见到他,他兴许能够安稳的活下去。 可是他偏偏要到她的眼前闹腾,这就怪不得她了。 只要她想,皇家杀不得文人,她杀! “慢走,不送。” 宋酒没有心思去送林路桓,他不值得。 回到院中,王琢抱着一只狸猫站在月门边等她。 狸花猫直接从王琢怀中跳到了她的身上,喵喵直叫唤。 “貂蝉?” 宋酒清楚的记得貂蝉被她留在了永嘉,上回带忍冬出来的时候也没见到它。 原来这家伙跑到了这里来。 “娘亲认得它?” 王琢两只眼睛亮光光的,好奇的盯着她。 宋酒笑着点头,“貂蝉原是我在永嘉养的,不知什么时候跑到这里来了。” “娘亲还未到王家的时候,阿爹在街上抱来的!” 貂蝉邀功似的舔舔她的手指。 宋酒板着脸,拍拍它的脑袋。“瞎淘气。” 貂蝉又重了,宋酒抱着它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吃力。 “娘亲,听小六说你要去漠北?”王琢仰着头问她,眼中能明显看到不舍。 宋酒亲切的摸摸他的头,问:“怎么,想跟着去?” 王琢点头,很殷切。“爹去了漠北,你也去,那小六一定是要跟着去的……家里就只留下我一个人……” “那我把窦小六留下来,陪着你,如何?” “真的?”王琢欣喜的眨着眼,眼中光亮更甚,但光亮一下又淡了下去。 “可是小六似乎不想留下来,而且娘亲一个人在外面,得有个人在一旁照料着。” 别看王琢年岁不大,心却和一个成年人一般大。 “这你大可放心,钱寺丞会陪着我去!” 宋酒牵着他进了院子,貂蝉自己跳下地去,很快不见了踪影。 王琢一听钱改容要跟着去,顿时就起了阻拦的念头。 钱改容对宋酒的心思,王琢可是清楚得很。 要是让钱改容跟着去,那还得了? “娘亲,你还是带上窦小六吧。钱寺丞公务繁多,就不劳烦他了。” 宋酒也想,可是她的药被他攥着,只能听命。 “对了,方才我看见有个人和娘亲在说话,似乎很凶的样子。娘亲,他是你的仇人?” “算不上仇人,顶多就是个碍眼的。” 对宋酒来说,林路桓出现在京城是一个变数。 林路桓搅和进了五皇子和祝虞的皇位争夺战中,难保不会将她牵扯到其中。 她不想掺和到这些事情里去,一点也不想。 窦小六从屋里兴致冲冲的出来,“大官人,行礼都打点好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不急,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再走。” 青天白日的离开,会引起很多人的注意。 再者钱改容应该有无声无息出城的办法。 …… 是夜,没有月,四下是一片黑。 钱改容早早的就等在了王家的后门,身后停着一辆马车。 宋酒带着窦小六悄悄出了府,无人注意。 “都打点好了?” 宋酒轻声问他。 钱改容接过她手中的包袱,扶她上马车。“今夜守城的人与我相熟,出城时不会有人彻查。” 宋酒略略放了心,三人进了马车。 驾马车的是钱改容的亲信,技术极好,一路没有任何的颠簸。 出城门确实没有花费多少时间,等宋酒出了马车时,京城夜市的喧嚣已经被抛在了身后。 终于出来了! “大官人,我们往哪儿去?”窦小六翘着嘴,一下子摸不着北了。 来接应他们的是另一驾马车,负责驾车的车夫很有经验,笑着对窦小六说:“去漠北的路,我熟得很!只管交给我!” 第四十六章 :走失 一路紧赶慢赶,三人终于到了漠北的边界。 许多年未曾来漠北,关于漠北的记忆,宋酒就只剩下漫天的黄沙,其余的总是被一抹昏黄的日影给遮挡住了。 窦小六从未见过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场面,一路上都在哇啦哇啦的欢呼。 同样是没有见过漠北风景的钱改容就要比她淡定许多,只是淡淡的笑看窦小六精神不正常的样子。 “小六,一会儿嗓子喉干了可没有水给你喝!”宋酒威胁道。 窦小六立马就安静下来。 在大漠,水尤为珍贵。窦小六宁愿三天三夜不说话,也不能少了水喝。 “大官人,咱们还有多久才能到军营啊?” 一路舟车劳顿,窦小六几乎没有睡过一次好觉,要是再不能让她到床板上躺着,她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宋酒也是疲累,但还能咬咬牙坚持住。“快了,后日大概就能到。” 她没有说的是,从这里到漠北,中间必须要经过一个要塞。 要塞是不受朝廷管制的,往来的商人、行客都会在那里歇脚。但那个地方同样是马贼的聚集之地,一不小心极有可能送了性命。 这些年漠北与外敌看着相安无事,实则暗里有许多冲突,这些都是漠北的官员没有上报给朝廷的。 大兵之后必有凶年,其实小场的战役也可能危害到百姓的生活。 这些日子宋酒从负责赶马的车夫口中得知,漠北近几年被搅得民不聊生,好些能打能抗的汉子已经落草为寇,专门做起了打劫过往商人的生意。 他们看谁带的货物多,而且是那种嚣张跋扈的架子,便会趁着月黑风高将他们的财宝洗劫一空。 如今到漠北做生意的商人对他们是闻风丧胆,宁愿贴着边走官道,也不愿从这里过去。 当然,要走官道也是不容易的。 商人们要通过官道旁开辟的小路,就得上缴买路钱。一来他们能免于马贼的骚扰,二来若是有个万一,还有官府的人负责保护他们和货物的安全。 但不是所有的商人都走得起官道,要是上缴的银钱不 分卷阅读418 分卷阅读419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419 够官员定下的规定,他们就只能冒险走这条险路。 中途休息的时候,钱改容趁窦小六不在旁边,悄声问宋酒:“怎么不走官道?” 钱改容是京中的官员,按道理是可以走官道的。但宋酒心中还有一个计划,早在王之焕来之前就已经酝酿好了。 不出意外的话,王之焕应该能解决此事。 “如今不适合走官道,何况这条路我比较熟,没有大碍的。”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还不见窦小六的身影。 “小六怎么去了这么久?” 宋酒有些心急,太阳快要入地,窦小六对漠北的环境不熟悉,会不会是走丢了? 钱改容是初来乍到,窦小六不见了,他心里也急,但不能表现在脸上。若是此刻连他也慌了,宋酒岂不是会更慌? “再等等看,若是一会儿再不回来,我们去找找。” 眼下也只能这样了。 浑圆的太阳的一半已经没入地平线,大漠里渐渐吹起了凉风。 一半暖一半凉。 “不成,再这样等下去,窦小六很有可能会越走越远!” 宋酒决定马上就去找。 钱改容转身从马车内拿出一件斗篷,吩咐了车夫几句,快步跟上她。 寻了好一会儿,依旧不见窦小六的身影。 窦小六虽然贪玩儿,却也不是这么没有节制的人,能跑到哪里去? 难道是被路过的马贼给掳走了? 方才他们没有听见成群结队的马蹄声,不排除只有一两个马贼的可能性。 钱改容拉着她的手,紧紧的攥着。 “改容,你太用力了。”宋酒皱着眉头,动了动被他握得麻木了的手指。 钱改容的目光警惕的观察着四周,“君清,我怀疑窦小六很有可能是被马贼掳走了。” 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你抓紧我,要是有什么突发状况,我不至于将你弄丢。” 宋酒轻轻一笑,原来他是为了这个。 很少见钱改容有这样认真的神情,上一次见还是在临安的时候。 遗憾的是从未见过他审查案件是什么模样。 “你放心,我走不丢的。你忘了,我救命的药还在你那儿,就算是为了活命,我也会死死的缠着你!” 钱改容被她的话逗笑了,低声喃喃:“你若是能一辈子缠着我,就好了。” “什么?” 宋酒没听清他的话。 “没什么。”钱改容从腰间扯下一根束带,将两人的手拴在一起。 宋酒不解,攥得已经都紧了,还要拴着? 钱改容解释道:“这样保险一点。” 天色很快就全部暗了下去,四周的风开始肆虐。 宋酒终于明白钱改容为何要将他们拴在一起了,她忘了漠北的夜里是要吹大风的。 大风一起,黄沙漫天,厉害的要直到天明才能结束。 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他们只会越走越远,越会往大漠的深处走。到时候非但找不到窦小六,两人还有可能把性命交待在这里。 和钱改容商议过后,两人决定往回走。 新的问题来了,来时的路在何方? 一路过来,并没有什么能让他们标注的东西。 他们就这样迷失在大漠中了。 宋酒觉得自己是越活越笨了,以前明明来过一次,这些事情怎么不知道注意呢? 钱改容替她披上斗篷,问道:“你来漠北的时候几岁?” “十岁。” “十岁也不可能将所有的东西烂熟于心,我七岁的时候,记得最清楚的事便是打破了父亲最珍爱的方砚。” 宋酒笑问:“因为被责罚了,所以记得格外清楚?” 钱改容摇头,握着她的手在沙地上慢慢行走。“打破方砚是其次,在此之前我已经让父亲生气了。” “我以为你从来不会做错事。” “人非草木,从前我就是挨着板子长大的。”钱改容说的云淡风轻,仿佛往昔挨的板子都不是打在他的身上似的。 “父亲对我期望很高,将来钱家总会交到我的手中。以小看大,只要我走错一步,钱家的将来很有可能会毁在我的手中。” “钱家的郎君众多,为何全要将担子压在你的身上?”家族事业向来是传长不传幼的,钱家这么做很不符合常理。 第四十七章 :石窟 钱改容转头看向她,道:“钱家掌家人的位置,都是轮流坐的。本来钱家的事务早应该交到我的手中,但我一心扑在案件上,父亲为了照顾我的心意和钱家的将来,不得已将担子扛到了自己肩上。” 宋酒不知道钱家原来还有这样一段历史,以这样的方式管理一个大家族,江南钱氏竟然能屹立不倒,真是奇迹。 四野忽然狂风大作,卷起漫天的黄沙。很快大风就形成一条粗长的风柱,似乎要撑破天地,毫不留情地朝他们冲过来。 “跑!” 钱改容大吼一声,拉着她飞快地往风柱的左面跑。 她听见呼呼的风声从她的耳边掠过,擦着她的耳廓飞速地奔向那不断壮大的风柱。 宋酒回头看了一眼,大漠中的累累白骨被吸力极大的风从砂砾中卷起,被吸附到它空洞的腹中。 “钱改容,我们能逃出去吗?”她的声音被淹没在呼呼的大风中,不知道他听到与否。 钱改容仍是拽着她往前跑,宽大的袖口在风中招展,似鲲鹏展翅。 虽然本朝重文轻武,但不乏有身强体壮的男子,钱改容便是其中一个。他拉着她跑了许久,仍然听不见他的喘气声。 宋酒觉得身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拉着她往后退,虽然他们跑的方向与风柱行进的方向不同,但是风柱掠过时还是会有很强的吸附力。 “前面有一个石窟!” 听见钱改容惊喜的呼声,宋酒扭过一看。 隐隐有一个不算高的“小山”立在这大漠之中,在月色下显得很是扎眼。 总算有救了! “小心!” 钱改容一下将她扑倒在地,宋酒听见耳边传来一声闷哼。 “改容,你没事吧?”宋酒赶紧问道。 “无事,方才好险……” 钱改容很快站起身,看了一眼正在迫近的风柱。 “不好,风柱转向了!” 宋酒一看,果然,那风柱似乎知道这边有两个更大更可口的食物,硬生生调转方向朝他们过来。 “快点起来,我们得去石窟里避一避!” 那石窟看起来很近,其实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方才他们这一摔,耽误了一些时间。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就着他的手起来,两人继续往前跑。 此刻宋酒的心中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跑到石窟里去。只有跑到里面去,躲掉跟在他们身后的风柱, 分卷阅读419 分卷阅读420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420 才有可能生还。 “改容……”宋酒听见了钱改容的喘气声,他也快坚持不住了。 就连她都不行了,两条腿已经开始发酸发胀,感觉脚下正拖着几十斤重的石头前进。 钱改容回握住她的手掌,“君清,一定坚持住!窦小六还等着我们,千万不能在这里就放弃了。” 宋酒心中一震,对了,窦小六!他们还没有见到窦小六,怎么能死? 定了心,宋酒咬紧牙关拼命的跟着钱改容跑,但速度仍是不快,反而有变慢的趋势。 风声越来越近,她肩上的斗篷不堪狂风的拉扯,呼的一声挣脱了她的身体,卷入了风柱中。 她的脖子上留下了好几道斗篷系带摩擦留下的印痕,好在系带子的时候没有刻意拴紧,否则她很有可能会跟着斗篷一起被卷进去。 石窟近在眼前,身后风柱的速度越来越快。 但是他们还没找到进入石窟的洞口。 “改容,你放开我,先去找入口!” 宋酒想,两个人死不如一个人死好。反正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不如将生的机会留给他。 士为知己死,若那人是钱改容,她觉得那是值得的, “别说废话!”钱改容拖着她,费力地迈大了步伐。“我钱改容这一辈子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钱改容在赌,用两个人的生命和他的判断和命运相搏斗。要是他没推断错的话,石窟的入口就在他们的正面。 “君清,我数到三,我们一起扑进去!”钱改容高声对宋酒喊道。 宋酒也高声回应了一句。“好!” “一!” “二!” “三!” 成败在此一举。 一阵风从脊背上掠过,两人一同倒在了坚实的地面上。 得救了! 宋酒精疲力尽,闭着眼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 奇怪的是,身边的钱改容没有半点动静。 “改容。”宋酒拿手推了他一下。 没有任何反应。 宋酒隐隐闻到了一丝血腥味,赶紧翻身坐起。 她身上的东西都在逃命的过程中东掉一个西掉一个,唯有一个十分重要的火折子被她藏在了最贴身的地方,才不至于跟着遗失。 石窟之内有了一点光亮,宋酒起身去寻找能够生活的木柴。 石窟里之前应该也躲过人,墙脚还留着一些劈断的细枝丫。 宋酒快速将木柴搭成中间镂空、两边紧密的宝塔形状,用火折子点燃引火的小木枝。 火苗很快四窜,噼里啪啦的烧了起来。 宋酒收了火折子,就着火光连忙去检查钱改容的伤势。 流血的地方是背部,鲜血已经染红了大半衣衫。 宋酒为了检查他的伤口,只好将他的衣裳都脱了。 原来那个时候他将她扑到,就受了伤。一块很大的碎骨片朝天似的插在他的背上,鲜血从两边源源不断的渗出来。 “改容!改容!醒醒!”宋酒用力拍拍他的脸,他才恢复了一点意识。 “君清,你有没有事?” 宋酒眼中噙着泪,骂道:“你受伤了怎么不跟我说?” 钱改容强忍着痛笑了一下,“我若说了,还怎么带着你逃生。” “你还笑得出来!”宋酒看着那块尖锐的碎骨片,心想着该怎么将它拔出来,还要保证钱改容不再流血。 钱改容艰难的抬起一只手,指着她头上的海棠金簪,道:“你那簪子里有金创药的粉末……” “你怎么知道?”宋酒拔下那只祝虞送她的金簪,问道。 这件事祝虞并没有跟她说。 “京中最初流行这样的金簪样式,其实是从大理寺那边传出去的。大理寺里关着一个女刺客,她当初执行刺杀任务的时候,用这样的簪子救了一个人的命。” 有了金创药,还差包扎的东西。 钱改容的衣裳已经被污染了,决计是不能用的。那么只有…… 宋酒低头看了看,她身上正好有一层棉质的衣衫。 第四十八章 :衷肠 她背过身去脱下外层的两件衣衫,将第三层棉质的衣衫除下。 “你忍着点。” 宋酒猛地将袖口撕开一个口,用力将它撕裂。留下一会儿要用来包扎的布条,其余的都会用来给他清理伤口。 石窟里没有水源,不能更好的清理伤口,宋酒只好用布条来擦拭。 一些鲜血流到下面已经干涸,还有些新的晕染在伤口的周围。宋酒尽量轻轻地去擦,等擦拭好周围的血迹,她握着那片碎骨用力一拔。 鲜血很快又涌出来,她急忙扭开金簪,金簪里装着的金创药粉末附着到伤口上,很快被鲜血吞噬,并吐出许多小泡沫。 钱改容哼了一声。 “疼么?” “药性有些强劲,不过能忍得住。”钱改容此刻在心中把祝虞骂了一遍,这种药粉连他用了都险些痛出声,要是给她用,岂不是害她? “血止住了。”宋酒去扶他,“你坐起来,我替你包扎。” 宋酒的双手从他的腋下穿过,使劲将他撑起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得他能感受到她身体的温度。 “君清。” 布条已经在他的肩上围了一圈,宋酒看了他一眼。“嗯?” 钱改容忽的笑了,“没什么。” 宋酒不解,嘟囔道:“笑什么?难道你被痛傻了么?” 钱改容但笑不语,稍稍一扭头,看见壁上映着两人的身影。 她正在替他包扎,一会儿要靠在他的肩上,一会儿又会回到他的面前。当她的下巴搭在他的肩头时,两个人看起来是在互相依偎。 最后打了一个结,见钱改容偏着头在看什么,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壁上影画,并没有什么好看的。 “没想到我们到漠北的第一夜要在石窟里度过。”宋酒随手捡了一根木柴,丢进火堆里。 “对了。”宋酒将方才脱下的两件衣裳披在钱改容的身上,“之前的衣裳脏了,先披着这两件。” 两人虽然躲在石窟里,但外面仍有大风吹过的声音,偶尔会有一阵风从洞口吹进来。钱改容身上有伤,若是被风吹久了,会加重伤势。 钱改容推脱道:“你穿上,我身强力壮能撑得住。” 宋酒送了他一个白眼,“逞什么强?跟我你还要计较这么多?” 钱改容被迫披上了他的外衣,将她拉到自己怀中。 宋酒没设防,惊呼:“你做什么?” “你此刻不觉得冷是因为你一直都在动,一会儿便会冷下去的。两个人聚在一起至少能互相取暖。” 宋酒觉得钱改容说得也有道理,顺势靠在他的肩上。加上面前的火堆,石窟里还算温暖。 四周只听见呼呼的风声以及火 分卷阅读420 分卷阅读421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421 堆里柴火燃烧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君清,方才我就在想,要是能和你死在一起,这一辈子也算值了。” 宋酒沉默,她已经预料到钱改容接下来会说什么。 “这个给你。” 宋酒低头一看,是她的药瓶子。 方才她在脱下钱改容的衣裳时,发现他身上的东西在逃亡的时候都丢了。她以为她的药瓶子也跟着落在了大漠中,没想到还能在他的手里看到。 钱改容道:“逃命的时候,我便将它紧紧的攥在手里。心想着绝对不能丢了,因为关系着你的性命。” 钱改容掰开她的手心,将药瓶子放在里面。“我做不到用这种方式威胁你,永远也做不到。只要我做了,你会恨我一辈子……” 宋酒握住钱改容的手,她的心意在临安的时候已经说过一次了。正因为说过一次,所以钱改容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总会顾及到这一点。 “改容,还记得当初在临安的公堂上,你验尸那一次吗?” 钱改容一笑,怎么不记得,那个时候她也在啊。 “那时的你在水一方,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钱改容一愣,问道:“难道他不是那样的人?” 宋酒摇头。“他表面上看起来是远在世俗之外的人,却更适合生活在尘世之中。而你不同,改容你身在尘世之中,积极的对待每件事,心却在世外。” 这也是为什么她在和祝虞说起钱改容的时候,说他更适合世外桃源的生活的原因。 钱改容的心是在尘世之外的,而她要的是烟火气。 钱改容轻轻笑了一声,“我懂了。” “改容,你为了我放弃了大理寺丞的位置,我其实早已知道。”在祝虞的府上,她就知道了。 “这就是我和他的不同。”钱改容讽刺的笑了,是在笑他自己。 世上的负累都拴不住他,其实他才是那个最自由的人。 王之焕在天下人的眼中是最任性妄为的人,他可以当着众朝臣的面拒绝皇上的封赏,可以把王家的人气得上蹿下跳,只要他想,没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到的。 但是这些都是有所图谋的,他在为了王家的地位谋划。 可是他不同,钱家的兴衰荣辱拴不住他,大理寺的案件也拴不住他。 这一点是在遇见宋酒之后,他才一点一点意识到。 对她,他不是不爱,而是爱不够。 他最爱的,是自己。 宋酒轻轻抱着他的脖子,轻声道:“钱改容,在游湖的时候,我也曾心动过。” 钱改容的瞳孔动了一下,慢慢地、谨慎地拥住她的后背。 如今说什么也晚了,她要的,他给不够…… “君清,多谢……” 宋酒抽身坐回去,莞尔一笑。 “回京城之后,继续去做大理寺丞吧。我等着你做到大理寺卿,到时候好好请我吃一顿!” “好。” 夜里,当宋酒入睡之后,钱改容睁开眼,贪婪的看着她的面容。 这一夜过后,他和她的关系永远只能是朋友。 如果当初在临安的时候,他能够早些认识到自己的内心,告诉自己宋酒就是他的全部,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 如果他把她视作自己的全部,即便后来王之焕出现,她是否会一直待在他的身边? “君清……” 这个称呼是专属于他的,这一辈子,只有他能这么叫她。 洞口渐渐亮起光明,钱改容看着一缕一缕的光线打在石壁上,知道两人单独的相处的时间在一点一滴的流逝。 “在这儿!” 洞外响起了人声。 很快就听见吵杂的脚步声从洞口传来。 先进来的人是王之焕,见宋酒歪着头躺在钱改容的怀中,而钱改容又是衣不蔽体的模样。 王之焕的脸一沉。 第四十九章 :军营 宋酒正在睡梦中,身体忽然被人向上一提,等她睁开眼的时候,就看见王之焕眯着眼冷冷的盯着她。 “你什么时候来的?” 王之焕咬牙切齿地磨出一句:“嫌我来的不是时候?” 宋酒剐了他一眼,嘟囔道:“大清早的,一肚子火朝谁发?” 钱改容则是言笑晏晏地看着两人,好笑的问:“两位是打算扔下我这个伤员不管了?” 宋酒这才回过神,忘了钱改容还受着伤。 “你还愣着作甚,他受伤了,我一个人扶不起来!” 王之焕不屑的说道:“他一个男人,不知道自己站起来?” 钱改容一夜没睡,睁着眼想了一个晚上,已经接受了宋酒日后要和眼前这个人一起生活的事实。 只要她好,有人对她好,他便对谁友好。“王大人不来扶一下下官?” 钱改容的品级没有王之焕的高,这一声下官说起来却像是在自称“本官”。 王之焕一挑眉,道:“钱大人有手有脚,还需要本官帮忙?” 钱改容淡笑:“劳驾。” 王之焕嘴上拒绝,但在宋酒的眼神逼迫之下还是上前去将他扶起来。 “你放心,她没伤到一块皮肉。” 王之焕低声道:“你该庆幸受伤的是你,否则……” “呵呵呵……咳咳咳……”钱改容握着拳头蹙眉咳了几声,宋酒赶紧上前关切的问:“伤口还疼吗?一会儿我再看看。” “军营中有军医!”王之焕在一旁没好气的提醒道。 出了石窟,四野光秃秃的一片。昨晚的狂风实在厉害,将地上的枯枝、尸骨都刮走了。 王之焕招来两个士兵搀着钱改容,吩咐道:“好生护着,他身上有伤。要是加重了,唯你们是问。” “属下明白!” 宋酒轻轻碰了他一下,道:“他们是种卿的兵,怎么对你言听计从?” 王之焕颇为傲娇的哼了一声,“难道只有带兵打仗的才有言听计从的属下不成?” “你不说就算了。”宋酒背着手大步大步往前走。 王之焕很快就追上来,“我让你半个月之后再过来,你怎么不听话?” 开始兴师问罪了。 宋酒哼道:“我又不是阿琢,凭什么听你的。” “你!”王之焕拿她没辙,拉住她上下检查了一番,确定她没有哪里受了伤才放心。 “要不是窦小六被我手下的人救了,你和钱改容恐怕就要在大漠里喂狼。” 宋酒问道:“窦小六没有被马贼掳走?” “她一个人走远了,在大漠中迷了路。” 宋酒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被马贼掳走就好。 “你是哪里来的勇气,带着钱改容和窦小六这两个从未到过漠北的人就来了?” 宋酒板着脸,不高兴了。“我来过就成!” “真拿你没辙。” 王之焕弯腰一 分卷阅读421 分卷阅读422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422 把将她抱起。 宋酒惊呼:“你放我下来,我又没有受伤。要抱你抱钱改容去!” “谁愿意抱那个硬骨头?” 谁放着温香软玉不抱,谁就是傻子。 宋酒箍着他的脖子,笑道:“他可不是硬骨头,手感不错!” 王之焕忽然停下脚步,低眉盯着她。“宋酒,你再说一遍试试!” 宋酒急忙捂住嘴,王之焕的眼神实在太可怕了。她要是再说一遍,保不准他会一下子将她扔在地上,然后扬长而去。 王之焕这才满意的继续往前走。 快马行了半日,到了驻扎在漠北的军营。 宋酒到的不是时候,军营里已经开始点兵了。 有战事! 马车甫一到军营门口,王之焕就被一个身穿戎装的将士请走了。 来接应他们的是一个戴着头盔的小伙子,麦色的脸上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大人这边请。” 大人是称呼钱改容的,想来王之焕已经和他说了钱改容的身份。 只是没有讲明她和窦小六的身份。 因她和窦小六都穿着男装,士兵以为她们是王之焕的亲属,将她们视若上宾。 那个小兵快要离开的时候,宋酒叫住他。“请问小哥,方才外面正在点兵,可是要去打夏国的军队?” 小兵点头,“今日小夏人又来叫阵,嚣张得很!” 窦小六凑上前好奇的问:“宋将军带领的兵马都到了这么久了,还没开打么?” 小兵和善的笑了一下,“这仗怎么打,什么时候打,都要看两位将军和军师的意思。” 宋酒问:“你们的军师是?” 小兵哈哈笑道:“就是送二位到军营的王军师啊,难道二位不是军事的亲人么?” 窦小六连忙点头,跟着哈哈笑。“是是是,绝对的亲人!” “那二位请现在此处好好歇息,前方若是打不起来,军师就会回来了。” 小兵走后,宋酒从帐篷里出来。 军营里还有许多战士,擎着长矛的,腰间挂着大刀的,还有身上背着羽剪的,一个个脸上都是紧张的神情。 漠北的这一场仗,关乎着今后漠北数十年的安定。 如果输了,朝廷会丢了漠北这一块地。漠北的子民会流离失所,将士无脸归家。 “大官人,你说这一仗,郎君他们会打胜么?”窦小六看着那些士兵严肃的脸,心情也跟着沉重了。 “一定会的!” 有种卿和宋锦承在,岂有不胜之理? 黄昏时分,军队回来了。 果然,这一次敌方还是一如既往的叫阵,我方并未被激怒。 这一仗没打起来。 王之焕一回来,就到自己的营帐去,因为宋酒就在里面。 跟着他来的还有种卿。 因为听说军营里来了稀客,而且还是王之焕亲自去接的,他猜都不用猜就知道是他的妹子。 “妹子!大哥来看你啦!” 种卿还未进帐,就开始嚷嚷着大嗓门。 守在营帐外的士兵一个个瞪大了眼,里面的那位不是个男的么?怎么大将军会称呼“妹子”? 再看王之焕看种卿的眼神,他们就明白了。 原来里面长得不错的人真是军师的亲人,还是很亲很亲的人。 宋酒一听见种卿的声音,就出来迎接了。只是种卿的步子大,已经先她一步进来了。 种卿又黑了不少,不过眉眼比之前更加锋利了。 “大哥!” 种卿看着宋酒,原是十分高兴的。可是仔细看了看,才发现她比在临安的时候还瘦,顿时就不开心了。 “之焕,你看看她,怎么瘦成了皮包骨?” 种卿的语气,是在质问王之焕。 宋酒信以为真,低头捏了捏自己的手腕。 还有肉,并不是皮包骨。 第五十章 :救她 小夏人自上一次叫阵之后,消停了好几天。 这日,宋酒和窦小六在小兵的带领下在军营外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碰见了一个本不该在这里遇见的人。 宋琦。 “他来这里做什么?” 宋琦听到她的声音,远远的看了她一眼。 看得出,他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完好无损的。嘴皮干裂,因为缺水而泛起了白皮。 小兵上去询问了负责押解宋琦的士兵,回来说:“听说他是从小夏人手中逃出来的。” 窦小六问:“大官人,他是什么重要的人?” 宋酒冷笑,“宋家的三郎君,我名义上的三哥。” 没想到宋琦逃出永嘉之后,竟然落到了小夏人的手中。 至于是怎么被小夏人抓走的,恐怕得问一问他本人。 回到营帐,王之焕已经从主营帐回来了。 “去哪儿了?” 他走过来,十分顺手地替她脱下斗篷。 “带着小六去外面走走。”接过他递过来的水,一口饮尽。“回来的时候,我看见宋琦了。” 王之焕的神情没有太大的变化,似乎料到了她一定会见到宋琦一般。 “他突然出现在军营外,你怎么看?” 宋酒挑眉,望着他不说话。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适?” 她轻轻叹了一声,每一次她只要不说话,他就会以为她的病又犯了。 关心则乱,这在战场上是最不可取的。 “战场上的事情,你该去问种卿。” 她和宋琦之间有隔阂,就算眼下其他人不知道,迟早有一天会暴露在阳光底下。 带兵打仗的将军需要树立威信,军师同样需要。 她不希望因为宋琦,让王之焕的声威在军营一落千丈。 “你放心,军营中的兵都是信得过的。”王之焕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宋琦的为人,宋酒在永嘉就看得一清二楚了。 二十多年的隐忍,换来的是带着身为小妾的母亲四处逃亡。他一定恨极了宋家的人,其中也包括她。 方才在军营门口,宋琦看她的那一眼很复杂。 但是有一点很明显,他恨不得喝她的血,吃她的肉。 下午审问宋琦的时候,宋酒也去了。 宋琦看她的眼神还和上午看到的一样。 种卿咳了两声,道:“因宋将军和那位娘子与你有亲属关系,就由本将军来审问你。” 宋锦承和宋酒坐在一边,相视一眼。 “听说你和令堂在一块儿,请问令堂如今在何处?” 宋琦埋着头,“我们走散了。” 宋酒偏着头想去观察他的神情。 杜蒹葭可是宋琦的生母,如果他们真的走散了,宋琦不会说得如此平淡。 要知道,宋琦为了杜氏能名正言顺的回到宋家,背地里可是下了不少苦功。 “宋琦,你把头抬起来。” 宋琦应声 分卷阅读422 分卷阅读423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423 抬头,看向她,笑问:“九妹不信我?” “你怎么会跑到漠北来?” “呵呵……”宋琦低声笑了,泛白的嘴皮裂开,渗出一些小血珠。 “从永嘉逃出来之后,被潜伏在永嘉的小夏人抓到了漠北。” 永嘉会有潜伏的小夏人? 见她一脸深沉,宋琦无所谓的继续说道:“信不信随你,如今我能活着回到漠北,已经算是大幸。” 之后,种卿又询问了一些其他的内容。宋酒觉得都不可取,悄悄退了出来。 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可她觉得宋琦的回头似乎回得很巧合。 小夏人这几日一直窝在军营里,既不出来叫阵,也没发现他们有什么令人怀疑的举动。 她忽然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机感。 夜里,营帐外燃起了火把。营帐内也点着灯,一帐通明。 听说宋琦被关押在离主帐最远的一个简陋的营帐,食物和水照样供给,就是得将他绑起来。 从敌方逃回来的人,难保他不是敌方派来的细作。这是在军营,而且大敌当前,万事都得小心。 王之焕、宋锦承此时都在种卿的营帐中商议此战该怎么打,打更的梆子想了三下,他还未回来。 宋酒等得困了,便熄灯睡下。 不知什么时候,营帐外突然响起了厮杀声。 黑暗中有人冲到了她所在的营帐。 她警觉的从枕下抽出匕首,翻身滚到了地上。 那人嚯的掀开被子,发现没人,发疯似的提着大刀一阵乱砍。 她屏气凝神,想着该如何逃走时,匕首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她的位置被发现了! 黑暗中,她只看见一把银晃晃的大刀对着她的脑袋劈下来。 没等刀刃落下,那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帐内突然燃起了火光。 王之焕握着长剑,喘着气望着她。“没事就好!” 鲜血顺着他的手臂往下流,滴落在手中的长剑上。 “之焕!” 王之焕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倒在了她的怀中。 而死在一边的人,正是宋琦。 “我说过,再让我碰见,就死……” 他倒下之后说的话,是对已经断气的宋琦说的。 军医训练有素的进来,快中有稳地替王之焕处理伤口。 宋锦承站在她的身边,道:“夜里突然闯进来一批小夏人,他担心你出事,一路厮杀过来。” “人是宋琦带来的?” 宋锦承声音一冷,“十有八九。” 宋酒攥紧十指,面无表情的问:“可有活口?” “有两个。” 她大步走出营帐,连外衣也忘记披上。还是宋锦承替她拿了出来,大手一挥披在她身上。 活口被绑在了营帐的空地上,围着三层的将士看着。 见来的是一个女人,小夏人讽刺的笑了。 “你们国家是没有人了吗?竟然派女人出来审问我们,哈哈哈……” “噌!” 一道银光从那两个小夏人的脸上划过,刮下了一层皮,垂在下巴的位置,摇摇欲坠。 “啊!!!” 小夏人痛呼,惨叫声惊破天际。 宋酒毫不怜惜的将匕首上的鲜血蹭到他们的衣服上,唇角浮现一丝寒浸浸的笑。“一个女人照样能要了你们的狗命!” “女侠饶命啊!饶命啊!” 军营的将士活捉了俘虏,却不能对他们怎么样。军令如山,他们得遵守。 可是她不同,她只是一个百姓,杀了他们又不违反军法。 “说!宋琦和你们是什么关系!” 她伸出匕首去挑动他们脸上的皮,痛得两个男人直落泪。 “我说……我说!” 第五十一章 :狡黠 小夏人并不是什么硬骨头,眼下他们性命难保,为了求得短暂的安稳,便把宋琦给卖了。 “他在几个月前投靠了我们的首领,说只要我们给他丰衣足食的生活,他就能让漠北成为夏国的领地。” 宋锦承朝着说话的小夏人踢了一脚,横眉冷对。“你的意思是,宋琦叛国了?” 小夏人瞧不起宋锦承这个将军,倒是对宋酒敬畏得很。他的目光看向宋酒,乞求道:“女将军,我们话也招了,可以放我们走了吧?” 宋酒朝着他们的右手狠狠地刺下去,一字一句的道:“你们伤了他的右手,我便废了你们的右手!” 噗嗤一声拔出匕首,宋酒吩咐身后的将士。“不得给他们救治!你们军师手上的伤,有一半可是他们的‘功劳’!” 显然,那些士兵们对小夏人并不怜惜,还巴不得宋酒一刀结果了他们。 “狠毒的女人!狠毒的女人!” 另外一个小夏人吼道:“你们国家的女人都这么不讲道理,你这女人这样,宋琦的母亲也是!” 宋酒本要离开,猛然听到他的话,掉头回来。 “你方才说,宋琦的母亲在你们那儿?” “不过是个荡(和)妇,你这么关心?对了,你是个狠毒妇人,和她有得一拼!” 他这么说,宋酒大概也猜到了杜蒹葭在小夏人那儿所受的待遇了。 “好生看着。” 回到营帐,军医们已经撤走了,只留种卿一人坐在里面。 “听说你方才惩治了那两个小夏人?” 宋酒点头,“大哥打算按军法处置我?” 种卿闷声笑道:“我哪敢啊,要是动了你一根汗毛,这小子非得跳起来杀了我不可。” 宋酒走过去,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王之焕,心隐隐作痛。 “军医怎么说?” “伤是小伤,就是这些日子操劳过度。在他休养的日子里,你好生照顾他吧,打仗的事我会和宋锦承商议。” 宋酒把种卿送出营帐,转身回来便听到帐外传来种卿的骂声。 “没良心的东西。” 等看到王之焕睁着的眼睛,她才明白过来,种卿骂的人正是王之焕。 王之焕方才的笑有些孩子气,显然他真的将种卿气到了。 “过来。” 宋酒笑着坐到床边,眼睛却盯着他受伤的右手看。 “一点小伤,不碍事的。”王之焕伸出手拉住她的小手,“今天是第三天了,你的药……” 宋酒伸出食指抵住他的唇,道:“你省点力气,我知道。” 王之焕轻笑,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 “眼下我受伤了,省着力气能做什么?” 宋酒脸一红,拍开他的手。“没个正经!” “呵呵呵……” 王之焕用力一拉,她惊呼一声倒在了他的怀中。 “方才你说的话,能否再说一遍?” 宋酒嘴角一撇,这个人还得意忘形上了! 但想到他是为了救自 分卷阅读423 分卷阅读424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424 己受的伤,心一软,还是开了口。 “我说,让你省点力气。” 他的手环抱着她的肩,下巴抵在她的鬓边,轻嗅着发间的香味。“不是这句。” “那你说的是哪句?” “就是你对小夏人说得特别霸气的话,我想听你亲自说。” 宋酒闭眼想了一会儿,她方才对小夏人说了很多话,王之焕到底想听哪一句? 王之焕有些失望,喃喃道:“当真想不起来了?” 他的唇开始在她的耳边乱动,不安分。 她灵机一动,原来他想听的是那句话。 “你们伤了他的右手,我便废了你们的右手!” 此时的温侬软语若是放在那两个小夏人面前,绝对是没有威慑力的。因为这只是说给王之焕听的。 “就是这句!”王之焕满意的笑了。 宋酒看着他含笑的嘴角,也跟着笑。“有这么好听?” “好听,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永远都好听!” 下一刻,他的唇便覆了上来。 等等,这里可是军营啊! 可是王之焕哪有给她思考的机会,不消片刻就让她连反抗的机会也没了。 “王之焕,你是个混蛋。”宋酒气呼呼的噘着嘴,懒得去看他。 王之焕抿唇惬意一笑,“我是混蛋,你就是混蛋的夫人!” “怪不得种卿出去了都要骂你,这里可是军营,万一被下属撞见……” 他的声威还要不要? “我都不怕,你倒担心上了。”王之焕炫耀似的动了动受伤的右手,道:“如今我可是伤员,不是他们的军师。军师受伤了,师娘不来安慰一下,这合情合理吗?” 宋酒揪着他的下巴,看着他眼中狡诈的光芒。心道,果然王之焕就是个不要脸的。 “再看下去,你就得一辈子待在我的身边,哪儿也不准去。” 宋酒哼道:“你想得美!指不定我哪日就偷偷溜了,找个青山绿水的地方隐居,让你一辈子也找不到。” 王之焕的心跳停止了一下,即便知道她是在说笑,他还是怕这话会成真。 紧紧地搂住怀中的人,他深情的说道:“阿酒,日后绝对不能偷偷离开,尤其不能和钱改容一起。” 好端端的,他提起钱改容做什么? “改容做他的大理寺丞,怎么会和我去隐居?亏你还是天下第一才子,脑子怎么这么不灵光。” 王之焕吻了她的鬓发,道:“他对你的心思,我一直都知道。” 但就算是知道了,他从未想过要拱手相让。 他的女人,日后的妻子,凭什么要让? 即便钱改容与他的关系不错也不成。 “那日在石窟,你是不是同他说了什么?我看这些日子他似乎在避着你。” 宋酒愣了一会儿,确实,她最近都没有看见钱改容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 “能说什么,不过是让他在当上大理寺卿的时候请我吃一顿饭。” 她仰头去看他倔强的神情,忍不住笑出声。“你这心比女人的都多!” 王之焕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宠溺的说道:“对着你,总要多长几个心,总不能被你吓死了。” 两人聊着聊着,她的困意渐渐上来了,伏在他的肩头睡了过去。 王之焕则是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替她盖上被子,掖好被角。 静静地看着她熟睡的容颜,似乎一辈子也看不够。 “小丫头!” 第五十二章 :耻战 小夏人的尸体还未被悬挂在两军阵前,敌方已经集结兵马踏着滚滚尘土来叫阵了。 他们似乎料到了宋琦带着这几个细作来刺探必定有去无回,第二日就风风火火地来了。 小夏人的首领带着一个皮甲帽子,虎视眈眈地骑在马上。 “种卿,有本事就下来与我单挑!” 等他叫完了,猛然发现城楼上还站着一个衣冠博带的男人,远远看去风姿万千。 小夏首领仰天长笑:“种卿,你们国家是没有男人了么?竟然派这么一个弱质男人来打仗!哈哈哈哈……” 他嘲笑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宋酒。 “那个小夏首领好生嚣张!”窦小六忿忿不平道。 宋酒按住她激动的手,“战场上切莫冲动,以静制动才是上策。” 窦小六低低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种卿身为主将,两手把在城墙的凹处,朝下面喊道:“乌卢尔将军,我中华向来讲究礼尚往来,你昨日送了我军一份大礼,我今日便送你一份当作回礼!” 种卿一挥手,四个将士两两一组,抬着昨日那两个小夏人的尸体过来。 “扔下去!” 漠北城的城墙净高就有四丈(约十米),一个完好的人摔下去几乎断气,何况是两个已经死了的人。 恐怕连尸体都要摔断。 四个士兵神情冷漠的把两具尸体推下城楼,只听砰砰两声。 是尸体坠地的声音。 “种卿,你有本事!” 乌卢尔将军拔出腰间的弯刀,朝身后吼道:“把她给我带上来!” 宋酒一行人两眼都盯着地方,提防着乌卢尔要耍什么花样。 很快,一个长相粗犷的副将骑着马将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从阵后拖了出来。 女人衣不蔽体,白得晃眼的肉(和)体在黑压压的甲胄中间尤为显眼。她的头发乱糟糟的,散落在两肩,隐约遮住了胸前的春光。 小夏人士兵贪婪淫恶的目光像是糖胶一般黏在女人的肉(和)体上,口水流了三千尺。 没有一个将士把那个女人当作人看,她在他们的眼中只是一个供他们玩弄的玩物。 乌卢尔朝女人的身上甩了一鞭子,女人吃痛跌倒在沙地上。 身上的隐蔽处顿时暴露在身后那堆乌压压的士兵眼中,他们个个都兴奋红了眼。 “站起来!”乌卢尔恶狠狠地对那个女人吼道。 即便是隔得远了,站在城楼上的宋酒等人还是看清了这一幕。 窦小六看不下去,背过身抵在城墙上干呕。 “乌卢尔将军,战场上可不是女人能待的地方!”宋锦承头戴乌黑的胄,一双冷厉的眼直逼乌卢尔。 乌卢尔一把揪起女人的头发,逼迫她面对着城楼上的人。 “你们可看清楚了,她可是你们的人!” “是杜蒹葭,宋琦的母亲。”宋酒对身边的几人说道。 种卿冷不防一笑,“乌卢尔,拿一个女人当挡箭牌,算什么好汉!” 杜蒹葭歪歪扭扭的站在乌卢尔的马下,风沙夹在一起从她的肌肤上刮过,疼得她每一处都在发痒。 钻心的痒。 乌卢尔的副将冷笑,盯着杜蒹葭不断扭动的身躯,朝乌卢尔吹了个口哨。 “将军,这个女人熬不 分卷阅读424 分卷阅读425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425 住了。” 乌卢尔鄙夷地看了杜蒹葭一眼,“***荡妇。” 这么想着,乌卢尔生出一个计策。 抬头对着城楼上的种卿说道:“种将军,你们国家最讲究仁爱,这个女人想回到故国,难道你们不愿意收留?” “叛国贼之母,谈何归家!” 叛国贼说的就是宋琦。 杜蒹葭迷蒙这双眼,盯着城楼上的人嘿嘿的傻笑。 仿佛在一瞬间,她的视线变得异常清晰。 她看见了站在城楼上的衣冠博带的男人,是宋玉姝。 “呵呵……”杜蒹葭自嘲的笑了笑。 没想到自己这淫(和)乱的一幕会落到宋玉姝的眼中,真是讽刺! “宋玉姝!” 杜蒹葭紧紧的盯着城楼上的那个身影,她在确定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宋玉姝。 如果是,她一定要像乌卢尔告发宋玉姝的身份。 小夏人对她所做的,她要宋玉姝也尝一遍! 宋酒只是平静的看着杜蒹葭,嘴角扬起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 “将军,你抓她!你抓她!” 杜蒹葭指着城楼上宋酒的身影,疯狂地说道:“城楼上的那个人,她是女的!她是我的女儿!” 乌卢尔一听,两只眼都直了。 马下的女人尚且如此诱人,那她的女儿岂不是更惊为天人? 难怪那个身影站在城楼上那么显眼,原来是个女人。 “乌沙涅,你看城楼上的那个女人怎么样?” 乌卢尔的弯刀指向宋酒。 副将乌沙涅摸摸下巴,淫笑道:“滋味一定很好。” “种卿将军,如果你把那个女人交给我,我今日就不攻打你们!” 种卿肃冷一笑,“痴心妄想!” 乌卢尔见种卿敬酒不吃,双目一凛。 副将乌沙涅喝道:“来几个人!” 很快就有两个手持弯刀的小夏人冲出来,立在乌卢尔和乌沙涅的面前。 “这个女人就赏赐给你们了,你们在敌军面前好好表现表现!” 士兵对着乌卢尔和乌沙涅叽里咕噜的说了两句,大概是在说遵命感谢之类的话。 杜蒹葭惊恐地往后跑,她不要在受小夏人的凌辱了,不要…… “抓住她!” 她在黄沙中奔跑,莹白的身体裸露在空气中,*****上下晃动。 那几个小夏士兵似乎从没碰过杜蒹葭,狂奔着追上杜蒹葭,将她反扣在地上。 其中一个粗暴的撕裂那最后一点遮挡身体的破布。 杜蒹葭的身体全数暴露在所有人的眼中。 城楼上的种卿、宋锦承以及王之焕都将目光转向了其他方向。 只有宋酒冷冷的看着这一幕。 “宋玉姝,你娘是个贱人,你也不例外!” 杜蒹葭趴在地上,一双赤红的眼紧紧的盯着她。 窦小六战战兢兢的从身后拉住宋酒,说:“大官人,真的不救她么?” “救她?” 宋酒一嗤,“她若是不向乌卢尔说那句话,我是打算救她的。但是,我反悔了。” 宋家的破裂,大部分的功劳都来自杜氏。 眼下她又想拉她下水,门儿都没有! 宋酒悄悄拉着王之焕的手,道:“必要的时候,给她一箭。” 第五十三章 :动人 王之焕微微颔首,“听你的。” 种卿和宋锦承都认为宋酒的主意合情合理,万数的兵马不可能为了救杜蒹葭一人而牺牲掉。 唯一的办法就是牺牲掉杜蒹葭。 底下的小夏士兵已经开始解裤腰带,兴奋地欣赏着杜蒹葭的胴(和)体。 杜蒹葭此刻被四个士兵禁锢着手脚,四仰八叉着肢体,绝望的仰望着天空。 士兵的皮甲一层一层落地,传到她的耳中如同魔咒。 在小夏人手中的这些日子,她几乎每天都是这么过来的。 起初她对这些并不反抗,反而兴致勃勃。 只要小夏人能够让她活下去,让她做什么都愿意。 宋琦想要获得乌卢尔将军的信任,她就去色(和)诱乌卢尔。 宋琦想要兵马,她便拼尽全力去讨好小夏的各位将领。 …… 可是,等到宋琦名利双收之后,对她是冷眼相待。 她在小夏人身下委屈求全都是为了他,结果却反被厌弃…… “都怪我,当初不该丢下你……” 一切都是她自作孽。 四个士兵将她拉起来,直挺挺的对着漠北的城墙。 这样屈辱地将身体暴露在故国的将士面前,她的颜面早就丢进了。 一个粗暴的士兵狠狠地对着她一动,几乎要昏厥而死。 “大哥,动手吧!” 宋酒转身,一阵冷风从她耳边刮过。 箭已离弦。 “一箭双雕!” 也就是说杜蒹葭……死了。 这样死了也好,就算她回到京城,面临的是无休止的唾骂,也有可能是杀头之罪。 乌卢尔在马上看见宋酒离开了城楼,杀心顿起。 一定要灭了漠北的人马,才能把那个女人弄到手! “都给我打起精神!” 乌沙涅挥着弯刀在鼓舞士气。 方才种卿的那一箭,可谓是百步穿杨。 如此震撼的实力,令小夏的士兵退缩了。 …… 回到后方营帐,宋酒便坐在床边发愣。 窦小六仍心有余悸,端水的手一直抖个不停。 “大官人,喝点水压压惊。” 其实宋酒的内心要比窦小六平静得多,杜蒹葭的死只能算作屈辱。相比她曾经见过的各种死法,杜蒹葭死得还算完整。 她将水推给窦小六,窦小六眼下比她更需要这个。“你喝吧。” 窦小六浑身在轻微的颤抖,碗中的水泛起了层层波纹。 “大官人,那个女人死了,你不高兴吗?” 窦小六多少知道一些宋酒和杜蒹葭之间的恩怨,认为杜蒹葭死了,宋酒应该高兴才对,只是看她此时的举动,完全不像高兴。 更像是悲悯。 宋酒只是认为杜蒹葭在死前还要遭受小夏人的凌虐,于心不忍而已。 同为女人,她能明白那种当着众人的面被欺辱的滋味。那是对女人最大的屈辱,足以让一个女人有向死之意。 看杜蒹葭从小夏人阵营中出来的模样,足以想象她在小夏人那儿过得如何。 终日惶惶,以身体来侍奉那些残暴的野蛮人…… “大官人,要是漠北这块地丢了,是不是漠北的百姓都会遭到那样的待遇?” 宋酒轻轻拍着窦小六的背,安慰道:“你放心,种将军还有宋将军绝对不会让小夏人踏入漠北一步!” 还有,她相信王之焕一定有办法助他们一臂之力。 漠北,绝对不能落入那 分卷阅读425 分卷阅读426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426 样丧尽天良的人手中! 这一仗,一直打到黄昏才结束。 小夏人因士气不佳导致死伤过半,落荒而逃。 我方损失一万士兵,车马八千。 已经算是死伤最少的记录了。 鸣金收兵时,营帐外到处都躺着士兵的尸首。 宋酒在人群中忙碌着,治疗伤员她虽然帮不上忙,但是料理死人的后事,她还是有经验的。 两次。一次是她娘的丧事,一次是她爹的丧事。 死去的士兵身上留下了戈啄下的入骨的伤口,被羽箭射中留下的伤口,被敌军弯刀砍下的伤口…… 一只脚停在她的身边,紧接着一双温暖的手覆到她的后背。 “劳碌了一天,你也累了,歇会儿。” 王之焕将她扶起,带她到煮着艾草的大锅边上,舀了一盆温度合适的水。 替她整理好衣袖之后,他蹲下身子掬起一捧手淋到她的手上,问:“烫吗?” 宋酒淡笑着摇头,“正合适。” 他才拉着她的手没入盆中。 一阵滚烫的感觉直击心头,冰冷的十指顿时融化了。 “等这一仗打完,我们去兀鹫山。” 她点头,温柔的笑了。“好!” 王之焕抬手在她的鼻尖刮了一下,鼻子上顿时变得湿漉漉的。“小丫头!” 他的眼中含着一抹动人的光芒,仿佛要将她吸引进去。 她照着他的样子,同样在他的鼻尖刮了一下,有些孩子气的笑问:“我是小丫头,你是什么?” “你的夫君!” “我才没有这么厚脸皮的夫君!” 她的手在盆中划来划去,他也跟着划。 她跑,他便追。 一盆水被他们搅得四处飞溅。 “咳咳!” 种卿浑厚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两人身后,“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一样在这里玩水。” 王之焕去过帕子替她把手上的水渍擦干,瞥了种卿一眼。“有本事,你自己也来玩。” 这话算是戳到种卿的痛处了。 宋酒下意识的去看种卿,暗中戳了王之焕一下。 如今云湘远在京城,他这样说不是让种卿更难受么? 王之焕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牵着宋酒离开。 他就是存心膈应种卿,督促他赶快打完仗回家抱媳妇儿去。 种卿应该感谢他才对。 “你是存心的?”等离种卿远了,宋酒才问。 王之焕笑道:“这仗左打打不完,右打打不完,总得给他点儿刺激。要不然他都忘了来漠北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宋酒无可奈何的摇头,“你总是有你的道理,懒得同你争。” 王之焕一把搂住她的纤腰,促狭一笑。“我倒是希望你和我争一争,说不定一会儿就争到了床上……” “王之焕!”宋酒羞恼地捶了他一拳。 他笑着答应:“唤为夫何事?” 宋酒甩开他,自顾自进了营帐。 不要脸的,最近总拿她开玩笑。 王之焕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营帐里无人,他便从身后抱住她,轻声道:“今日见到的,都忘了。记在心里不好……” 宋酒心头一动,唇角浮现出暖心的笑。 第五十四章 :生气 种卿着实被王之焕的一句话给气着了。 他一向大度,就算下属平时开他几句玩笑,他笑笑就过去了。 可是这次王之焕摆明了的挑衅让他心里很不爽。 宋酒是在一个小沙丘上发现他的,彼时他正拿着一块布擦拭他手中的宝剑。 扭头见是她来了,种卿并没有说话。 继续低头擦拭剑身。 “大哥。” 种卿没有回应。 宋酒抿嘴,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走过去坐在他身边,静静地看着他认真地擦拭。 “如果是来替他说情,大哥劝你别费这份心。” “大哥看看眼前的大漠有何特别之处?” 宋酒指着沙丘之下的漫无边际的沙漠。 种卿顺着她的手看去,起起伏伏的沙丘,每一条纹路铺在沙丘上,清晰可见。 “看惯了,没什么特别的。” 宋酒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一颗小石子。 “那大哥再看一次,如何?” 她将那颗石子丢了出去。 只飞了一小段距离,小石子就掉到了沙地上上,很快陷入黄沙之下。 种卿不言,紧蹙着眉心。 “漠北这一仗迟早是要打的,而且必须赢。大哥也不想漠北的百姓深陷水深火热之中吧?” 王之焕昨日说那句话,无非是想要种卿速战速决。 乌卢尔率领的小夏军队擅长的速战,种卿想要拖延他们,没有什么错。 但是这么一直耗下去,消磨的不仅是将士们的士气,还有大量的军饷。 漠北这一战,关乎着整个国家日后的兴亡。 胜,则国存。 败,国先虚而后亡。 种卿想了很久,宝剑入鞘。 他很快站起身。 宋酒也跟着起来。 “妹子,以后少替他说好话。” 种卿箭步流星的往军营走去。 宋酒在后面笑道:“日后总有人会像我这般护着大哥!” 种卿回她一笑,召集几名副将风风火火地朝自己的营帐赶去。 窦小六抱着刚收回来的衣裳走向宋酒,问道:“大官人,种将军这是要去准备排兵布阵了?” 宋酒点头。 “对了,小六。”宋酒叫住窦小六,“昨日,我见你给伤员包扎伤口时打的结十分特殊,可是有什么人教你?” 窦小六打的结,她从前也常用。 若不是这回在战场上用到,她也不会发现这一点。 窦小六哦了一声,道:“是有那么一个人教过,只不过是教给我爹的。那时候我还小,不知怎么就记下了。” “原来是这样……” “大官人打的结也是别人教的么?”窦小六好奇的问。 宋酒笑着摇头,“这是我自创的。” 窦小六欲言又止,正要和宋酒说什么,可是宋酒已经走远了。 “原来当年的那个人就是大官人……” 窦小六连衣裳也忘记抱回营帐了,呆呆地坐在沙丘上。 她年纪尚小的时候,总是贪玩儿,漫山遍野都被她走遍了。 有一回,她一时兴起偷偷跑出了村子,一个人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路上又黑,草丛里还有各种诡异的声音。 叫爹爹不应,叫娘娘不理。她害怕得很,一个人蹲在原地嚎啕大哭。 也不知道哭号了多久,大道上突然行来一驾马车,车里坐着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女娃娃。 当时天黑,她也许是就着马车上的风灯看见的。 马车在她的面前停下,车里的那个小 分卷阅读426 分卷阅读427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427 女娃攀在车窗上问:“你怎么哭了?” 她心酸的揉着被摔破的手,抽噎道:“我走丢了,回不了家……” 小女娃伸出一只手,甜甜的说道:“来,我送你回家!” 那个时候她就在想,明明她们两个人看起来差不多大,为什么小女娃比她懂事多了? 和小女娃在一起的是一个长着胡子的男人,好像是小女娃的爹。 女娃娃的爹很疼爱女娃娃,这让她很羡慕。 不像她爹,整天就知道役使她做苦力活。 因为有了父女两人的帮忙,她被送回了家。 老爹殷勤地留他们吃饭。 小女娃一个人打来清水,十分认真地替她清理伤口。 她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这一切。 老爹像是看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飞快地跑过来阻止女娃娃。 “哎哟,这可使不得。怎么能劳驾小恩人给这个崽子处理伤口呢。” 小女娃娃甜甜笑了一下,说道:“不碍事的,她的伤口最近不能沾水,否则容易坏。伯伯,我教你一个方法,只要这样打个结,就不容易散开了。” 老爹受宠若惊的看完了,只差没有对着女娃娃三跪九叩。 托女娃娃的福,在那之后的小半月里,老爹没有让她干什么重活。 窦小六从此把女娃娃当成是救命恩人,每天睡前都要想一遍。 女娃娃走的时候还问了她的名字。 其实窦小六不是她的本名,她原是叫窦春芽。 老爹嫌弃春芽像个婢女的名字,她爹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做那样下等的事情,要死要活和她娘争了几天。 最后,她就叫窦小六了。 因为贱名好养活。 窦小六觉得老天总是在各种时候制造各样机缘,比如她和大官人。 方才大官人这么问她,她已经能够确定大官人就是当初那个小女娃娃。 不知道大官人还记不记得她的名字。 也许早就忘了。 忘记了也没多大关系,眼下她还在大官人身边,就是很幸福的一件事。 从前的恩情,她可以慢慢还。 这么想着,窦小六突然觉得踌躇满志。 正要回营帐的时候,窦小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而且那个身影还在和宋锦承说话。 秋遥娘子到这里来做什么? 大官人和她到漠北是为了找去伏草,那秋遥娘子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眼下她不能去打搅他们,只好抱着衣裳进了营帐。 宋酒正在整理王之焕的桌案。 “大官人,方才我看到秋遥娘子了。” 宋酒猛然抬头。 “秋遥?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窦小六坚定的说道:“绝对不会错的,秋遥娘子正在和宋将军说话呢。” 宋酒急忙放下手中的书卷,奔出营帐。 未几,她空手而回。 “小六,外面哪有什么秋遥。” 窦小六不信,冲出去一看。 哪里还有秋遥娘子和宋将军的身影。 问了营帐旁的将士,将士摇头。 他们并没有看见宋将军和陌生人说话。 窦小六不信邪,决定亲自去找找。 第五十五章 :监国 窦小六在军营里就是笑话一般的存在。 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基本上是一片笑声。 自打发现了秋遥出现在军营的痕迹,她在营帐外蹲点已经有两天了。 宋酒从她身边路过,问道:“小六,一直蹲着不累?” 窦小六缩成一团,揉了揉鼻尖,吸溜着鼻涕。 “不累。” 她就不信秋遥这两天不出来了。 往日和窦小六说话说得最多的小兵也来关心她。 “小六,我看是你眼花了。这里可是军营,你和大官人出现在这里已经算是违反军规了。” 窦小六一嗤,“我和大官人可不是冒充的,我们是军师的亲属。” 谁规定亲属不能进军营的? 小兵笑呵呵的点头。“是是是,你说的对。但是你说的什么娘子,绝对不可能进来的。” 宋将军知道军营里的规矩,怎么会知法犯法? 窦小六不耐烦的把他支走,“等我找到了,一定要你刮目相看。” 宋酒站在远处,无奈一笑。 窦小六怎么可能等到秋遥,秋遥已经被她转移到了另一个地方。 其实窦小六那日说秋遥出现在军营,她便去了宋锦承的营帐。 果然发现了秋遥。 但是军营有军规,秋遥确实不该出现在这里。 如果秋遥一直待在这里,最后只会连累宋锦承。 宋酒想,秋遥一定是不想连累宋锦承的,便向她提出了换地方的要求。 秋遥想也不想便答应了。 今日王之焕他们依旧在讨论如何部属,战火应该就会在今明两天燃起。 军营她和窦小六是不能待了,一定要撤到后方。 最安全的地方,便是秋遥所在之地。 派了一个小兵去叫窦小六过来,宋酒吩咐道:“小六,赶紧去打点一下行装,我们该走了。” 窦小六不死心的指了指后方。 “秋遥你自会见到的,赶快去收拾吧。” 离开的时候,将士们已经开始在点数武器和战马。 主营帐依旧没有什么动静。 宋酒给王之焕留了一张字条,带着窦小六乘着马车离开。 马车在黄沙中行了一个时辰,终于来到一座石窟前面。 这座石窟比之前她和钱改容逃命时遇到的还要大,应该算得上是一座山了。 秋遥便住在这里面。 窦小六一路左顾右盼,小心问道:“大官人,咱们为什么要来这儿?” “今明两日就要开战了,我们留在那儿只会牵制他们。来这里是最安全的,他们也能心无旁骛的作战。” 窦小六恍然大悟的点头:“原来大官人想得这样周全。” 宋酒轻笑,“你不是一直着急见秋遥吗?我今日就圆了你的梦。” 一路七拐八绕,她们终于进入了石窟内部。 石窟内点着烛火,装设和一间屋子相差无几。 石床上垂挂着帷幔,石桌上摆着烛台、茶盏。 “这么快就到了?” 另外一条道上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 “秋遥娘子!” 窦小六激动得无以复加,她就说那日在军营看见了秋遥。 他们都不信。 宋酒赏了窦小六一个爆栗,“你要真在军营里把秋遥揪出来,可是会害了宋锦承的。” 窦小六之前一直执着在找秋遥这件事情上,并没有意识到如果抓到了秋遥,会牵连到宋锦承这件事情上。 眼下听宋酒这么一说,她才醒悟。 她险些害了秋遥和宋将军…… “对不起……” 分卷阅读427 分卷阅读428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428 秋遥笑盈盈地扶着她,说道:“其实我那日看见你了,没有和你说上话,是我道歉才对。” 窦小六连连摆手,“不不不,我脑子缺根筋,该说抱歉的是我。” “好了,你们就别争了。” 宋酒看向秋遥,发现她这几日消瘦了不少。 许是在替宋锦承担忧。 窦小六一个人去石窟的各处转转,宋酒便拉着秋遥坐下谈心。 “我记得在永嘉的时候,你和二哥并不熟。” 秋遥唯一一次和宋锦承有交集,便是那次落水。 宋锦承以为是她落水,冲上去救的时候才发现是秋遥。 自那以后,她并未察觉秋遥和宋锦承之间有什么不对劲的。 秋遥淡淡一笑。 “除夕那晚,他来院里找我。”秋遥顿了一会儿接着说道:“不过是过来送一些吃食。” 宋酒点头,她记得那晚宋锦承提着食盒,正是去找秋遥的。 难道…… “其实我原本不打算去京城的,可后来改了主意。” 宋酒问:“因为他?” 秋遥点头。 “从前,都是我奋不顾身的去保护别人,从未有一个人奋不顾身的来保护我。他是第一个……” 见宋酒沉默,秋遥试探的问:“小九,你不会是不同意我和你二哥……” “哪里。”宋酒握住她的手,说道:“二哥的事情可不是我做主,但我想伯娘不会反对。” 宋老太太一直把秋遥奉为救命恩人,对她的印象也好,应该不会反对。 至于宋老太爷…… 宋酒根本懒得去想这号人物。 “那日去军营寻他,他让我忘了他这个人。说最好以后都不要再见,小九你说,我千里迢迢赶来漠北,难道是为了听他说这一句话?” 自然不是。 宋锦承自有他的考虑。 古来征战几人回,宋锦承担心的应该是这个吧。 他怕自己给了秋遥承诺,却实现不了。 等这场战役过去,一切都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听说钱寺丞陪你一块儿来的,怎么不见他?” 宋酒淡笑,“他此刻应该还在军营里。” 她已经好些日子没有看见钱改容了,听说他有时会在后方支援。 “钱寺丞对你……”秋遥打量着她的脸色,道:“他总不能一直待在漠北,京城最近的局势一直不太明朗,需要他回去看看。” “京城出了什么事?” 秋遥的声音低了下去。“我来的时候,听说皇上的身体不大好。” 在这种节骨眼儿上,皇上竟然…… 要是消息传到漠北,将士们该如何想? “如今监国的是哪位皇子?” “说来也怪,皇上竟然命五皇子监国,十三皇子从旁协助。” 看来皇上是想要看看到底是五皇子适合成为君王,还是十三皇子适合。 眼下京城不安稳,漠北的战事也处在焦灼的境地…… 宋酒咬着下唇,想着要不要将这个消息告知种卿他们。 第五十六章 :劝说 漠北的这一仗,远比宋酒想得要难很多。 因她和秋遥、窦小六待在石窟里,对前方军营的战事并不了解,每日只能站在石窟的洞口观望。 观望什么,其实她也不知道。 也许是军营上空的狼烟,也许在等着他们大胜仗归来。 石窟的生活远比军营的无聊,每日都是重复着相同的事。 晨起,吃饭,观望,入睡…… 宋酒搬来石窟已经过了两日,这两日都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前方的鼓声依稀可闻,每一下都重重地敲在她的心上。 昨日,钱改容已经从军营撤退,来到了石窟。 宋酒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总之,他来的很突然。 但考虑到石窟里住着三个女人,钱改容并没有住进来,而是在石窟的洞口将就。 宋酒觉得钱改容此刻不应该待在这里,他应该回京城去。 无论他是站在支持五皇子的队列中,还是站在十三皇子那边,他都应该回去。 战场不是他的天地。 就算他想明哲保身,也不该在这里。 今日起了大风,不少黄沙吹到了石窟洞口。 宋酒端着一碗清水走到洞口,递给钱改容。 “多谢。” 钱改容这阵子消瘦不少,下巴也长了胡茬。 漠北这地方就是个穷山恶水之地,一旦要在这里生活,有很多东西是不能满足的。 宋酒在他身边坐下,等他喝完水后开口。“改容,京城的局势不太好。” 钱改容微不可查的点头,眸中渗出一丝淡淡的惆怅。 “我知道,你希望我回去?” 宋酒老实的点头,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比起漠北,京城才是让钱改容发光发亮的地方。 “可是你的病……”他担忧地看了一眼她日渐瘦削的面容,推脱道:“等去伏草找到了,我再回去。” 钱改容有时候比她想象的还要倔。 “朝堂上有三公九卿在,天下易主在他们看来就是翻翻手掌罢了。你的身子最要紧,再者,我已不在朝堂,管不了这些事。” 宋酒从袖中捻出一封信,递过去。 “如果我说,你的辞呈并未被递交上去呢?” 钱改容诧异的看着她,手已经把信接了过去。 “君清,你何必告诉我。”钱改容痴笑一声。 他原是想趁着这一次机会,远离朝堂,找一个无人打搅的地方静静心。 但是这一封信让所有的事情都回到了原点。 他已经失去她一次了,难道还要再来一次? “改容,辞呈的事情,你身为大理寺丞应该清楚。只要大理寺卿没有同意,你是递不上去的。” 宋酒的话,把钱改容从九霄拉回了现实。 是,他都清楚。 “京城风云瞬息万变,你该回去搅上一搅。你别告诉我,你一点野心也没有。” 宋酒找来一根小木棍,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沙地上乱画。 钱改容沉吟片刻,坦诚的回道:“确实有。从前我一直想坐上大理寺卿的位置,应该是有野心的。” “那就回去。”宋酒把小木棍放入他的手中,声音坚定的说:“那座天池才是你施展才华的地方,留在漠北只会让你消失于无形。” 钱改容捏着木棍,两眼不自觉地看向她方才随心所画的图画。 长剑与狼毫,争锋相对。 不正是预示着京中的情形么? 江山易主,要么血流成河,要么滴血不流。 若是用长剑去夺得皇位,百姓必定流离失所,心中惶惶。 最好的办法便是不流血,助新皇登基。 眼下势头正盛的无非就是 分卷阅读428 分卷阅读429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429 五皇子和十三皇子,朝中的大臣也都分拨站队,哪边的主都有可能成为手执长剑之人。 宋酒来劝他的目的,便是想让他出手,尽力避免这一场灾难。 江南钱氏如今声望犹存,公开声明支持哪一位皇子,那么天下大多数人都会倾向那一方。 江南钱氏可是以贤明著称天下,他们择选的君主必定也是贤明的。 “如今宋家已经站在了五皇子那边,若是你要支持十三皇子,一定要小心宋家的人。”宋酒提醒道。 钱改容执着木棍,在沙地上写写画画。 “这是王家,这是宋家。宋家显然表示要支持五皇子,那王家呢?” 宋酒咬唇,此事她也说不准。 王家的人和王之焕可不一样,只要能保住太原王氏的地位,他们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离开京城之前,五皇子大驾光临,估摸着就是为了让王家的几位长辈站在他那边。 从那一次众人的态度来看,王沛是不支持的,但是其他的几位就说不准了。 王沛上承父亲的遗志,行事多收敛锋芒,从未想过再让王家出一位丞相。 对下,他是看好王之焕的。 这些年王之焕所做的事,他从不阻止。一来父亲看好王之焕,二来王之焕的确有振兴太原王氏的本事。 但独木难成林,太原王氏不是王沛一个人的。其他人一旦站在五皇子那边,也就意味着整个王家都要站在五皇子身后的队列中。 如果五皇子顺利登基,那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若是败了,满门不幸。 “我在京中的时日也不少,还有一双眼睛能看。五皇子性奢靡,将来登上皇位,举国必定怨声载道。” 他这么说,宋酒便清楚了。 钱改容打算支持十三皇子,也就是祝虞。 “不说私情如何,单他在京中出现的短短几月,朝中风气大变,已经有足够的理由支持他。” 虽然钱改容和祝虞自小都在临安长大,但是说来也怕人笑。他们从未见过彼此,彼此的形象都是从他人的耳中听来拼凑而成。 “那你何时动身?”宋酒笑问。 钱改容起身,掸去衣衫上的沙尘。“即刻吧,要是多留片刻,你该催我了。” “你说这话,我倒成了不讨人喜的了。”宋酒就着他伸过来的手站起身说道。 “我走之后,千万要注意。要是觉得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窦小六。” 只要窦小六在,就能够及时通知王之焕。 漠北有王之焕在,他多少能放心。 “好,改容之言,我必定牢记在心!” 宋酒帮着钱改容收拾行李,把来时的车马给了他。 食物和水都放在了车厢里,她将贴身带着的匕首送给他。 “遇上紧急情况,能助你脱身。” 钱改容轻松的问:“你会要回去吗?” “既是送你的,谈何收回?” 第五十七章 :手心 钱改容翻身上了马车,绝尘而去。 宋酒目送他直到看不见身影了,才无力的靠在石壁上。 心口一阵阵抽痛,喘不上气。 四肢急速地变凉,宋酒感觉血管中的血液在一寸一寸的凝固。 视线渐渐模糊,像是有什么东西遮挡了她的眼球。漫天的黄沙从她的眼前吹过,她却只看到一抹昏黄的影子。 身体里有东西在挣扎,奋力的撕扯着她的四肢。从脖颈延伸下去,每一毫厘都能感受到钻心的疼痛。 窦小六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隔着一层布似的听不真切。 声音不断的在耳边回旋,回旋,好像永远不会消失。 “大官人,你这是怎么啦……” “药呢?你的药呢?” 她靠在一具柔软的身体上,鼻尖能闻到淡淡的清香。 她的药……已经用光了。 其实刘半仙给她的已经足够她撑下去,但是在军营的时候,她偶然发现那些药能帮助伤员好起来。 她便分了一半出去。 这场仗会很快结束,算上找去伏草的瞬间绰绰有余。 可是她没有算准的是,战场上的事情从来不是以时间多少来算的。 都说商场如战场,其实还是有差别的。 这不,就体现在她身上了。 要是真赶不上去兀鹫山,在临走之前再见王之焕一面便心满意足了。 “小六,鼓声停了吗?” 宋酒什么东西也看不见,听到的声音也是模糊的,只能问了。 “大官人,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关心这些!” 隐约间听见窦小六在哭,而秋遥扶着她进了石窟。 目下全是黑暗,石窟里微弱的烛火要点不亮她的双目。 平躺在石床上,宋酒的心里只担心一件事。 前方的战事到底怎么样了。 “小六。” 宋酒轻轻抬手,虚空抓了一下,一只手自然的放入她的手中。 “大官人,我在这儿。” “你去前方军营看看,他们这一仗到底是胜是败。” 窦小六抹了一把泪,狠狠的点头。 “大官人,你千万等着我回来!” 宋酒从来没觉得等一个人回来是这样的难熬,一点一滴,像是过了一辈子似的。 睁着眼看到的是一片黑暗,她索性闭了眼。 从前的片段一幕幕在脑海中倒映,据说有了这样的幻觉,离黄泉路和奈何桥就不远了。 在漠北的日子,在京城短短的几月,永嘉、临安…… 一年未满,她竟然辗转到这么多地方。 这一年里,有太多的变数。她死在梅雨时节,幸而又重活了一回。 宋雪滢被砍了头,林路桓被流放,胡氏发疯。曾经害过她的人,她都一一回击了。 只是总有些事她是不甘心的,比如宋清盼。 从她重生之后起,阿盼就一直陪在她的身边。相处得久了,感情日渐加深,只是没想到这样的感情维持了没多久,阿盼就离她而去。 阿盼的仇,她还想亲自报。 只要祝虞一找到加害宋清盼的凶手,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她一定要他们偿命! “小九……小九……”秋遥握住她的手,不停的在她耳边呼喊。 秋遥担心她就这么睡过去了。 她哪会这么轻易睡过去?就算走了,也是被疼死的。 此刻她的身体已经冰冷得失去了知觉,只有心口剧烈的疼痛在提醒着她还活着。 “秋遥,回到京城之后,能否替我找祝虞?他答应我的事,让他别忘了。” 秋遥的声音有些哽咽,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偷偷擦泪。 “要去你自己去!” 宋酒牵起嘴角笑了一下,没奈何心抽痛了一下。 她紧蹙眉头,说道:“我这一辈子遇上的人中 分卷阅读429 分卷阅读430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430 ,只你一个算得上是我的知己。你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我相信你一定会去的。” 秋遥带着浓浓的鼻音斥道:“从前你可没说过这些话,什么知己,不过是想让我替你捎句话而已。我才懒得去,你自己去跟他说!” 宋酒无意再争辩,秋遥无非就是想拿话激她,好让她再撑一会儿。 但是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怕是撑不了多久。 在她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一定要把所有的事情都交待好。 “我身边的人,以后都由宋君顾打点,你只需同他说一句,他就会明白。” 说道这里,宋酒觉得自己这一辈亏欠宋君顾的何其多。 身为长姐,上一辈子没有好好教养他。再活一世,她陪在他身边的时间十个指头都数得清楚。 唯一令她欣慰,就是她把他从胡氏和宋雪滢的魔爪之下救了出来。 身为谷一椿的徒弟,与钱改容又是师兄弟,日后的路应该走得不困难。 再想想,她又记起了幼时在漠北的经历。 似乎她的记忆都始自漠北,一切的源头都在这里。 而那源头也是留仙酒酿造的源头。 可惜,她明明答应了王之焕,要替他酿一坛留仙酒的。 她更希望的是,儿时遇见的白衣少年能亲自品尝一口她酿造的酒。 多年的求而不得,她把对白衣少年的仰慕之情都转移到了王之焕的身上。无怪她最初见到他的时候,心口一片滚烫。 “咳咳咳……” 口中涌出一股腥甜,顺着嘴角滑落到耳边。 秋遥慌忙拿起帕子替她擦拭,一个劲的说道:“小九,你再等等,你不是在等他来吗?你要是先走一步,他一定会疯的。” 宋酒的眼眶突然湿润了,她还从没见过他发疯时的模样呢。 从来都是她在恨,在疯。而他永远都是轻微的恼怒,以及对她的包容。 “他要是真的恼了,也好。这样,他就能很快地忘了我……” 王夫人不是一直希望薛丞相的千金薛宛宁做她的儿媳么,眼下机会来了。 薛宛宁虽然有点小心机,但只要她对王之焕好,有点小心机不算什么。 至少这些小心机只是针对她,而非王之焕。 “你就这么希望我忘了你?” 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他终于还是来了! “之焕,留仙酒……我来不及酿了……” 他的身上还有浓重的血腥味,应该是从战场上紧急撤下来的吧。 “赢了?” 她问得很轻很轻,充满了期盼。 王之焕的手覆在她的额头上,在她耳边说道:“赢了。” 赢了就好…… 所有的事情,都该尘埃落定了。 宋酒摸索着找到王之焕的手,紧扣着他的手心。“之焕,对不起……” 第五十八章 :女店主 她这一生活得太谨慎,对任何人都是避之三尺。到如今,就算心底信任了这个人,行为举止都是一板一眼。 真到了生死关头,她就后悔了。 好好活着的时候,她都在做什么呢? 这一辈子,活得真他娘的窝囊! 她对不起的何止是王之焕,还有自己。 要是有下辈子,她再也不要循规蹈距的对待这一份感情。都是她的,人是她的,心也是她的,她要得天经地义! “下辈子,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宋酒呕着血,死咬出这句话。 王之焕用力捏着她的虎口,道:“这一辈子也是你的,就算下下辈子都是你的。” 那敢情好。 所有的声音都离她越来越远,眼前依旧是一片昏暗。 有他这句话,就足够了。 …… 兀鹫山,岌岌可危的栈道上有一队人马正小心翼翼的攀附着岩壁前行。 他们的眼球不住的打量下方的万丈深渊,喉结每隔几下就会重复滚动。……这么高的栈道,也不知是哪个不要命的修出来的! 这一队人马是为了上山采去伏草,谁让那玩意儿值那么多银两,一株就能让他们暴富。这么大的诱惑,谁能忍得住? “老大,我脚虚……” 队伍中有个雷公脸的男人对着最前头带路的人吼道,能听见他的声音一直在颤抖。 被称作老大的人背着一个深褐色的大包袱,里面装满了食物和酒水。低头看了一眼脚下沟壑纵横的石壁,眉梢突突地跳个不停。 在心里骂了句娘,老大扯着大嗓门回了雷公脸一句:“虚也得给老子忍着,要不你撒泡尿,兴许就缓过去了!” 其他的人哄然大笑,但笑声不甚真实,带着七八分害怕的尬笑。 老大紧紧抓着石壁上凸起的小石块,颇不耐烦的训斥:“行了!笑得跟鬼号似的,给老子收声!” 人群顿时安静,鸦雀无声。 “干完这一票,咱们就能发财了。都给老子小心点儿,免得老子回去了还得在你们老婆孩子面前号丧!” 雷公脸和其他的人都沉默了,老大是个刀子嘴,平日里说话大大咧咧,其实心比任何人都脆。 他这么说,也是为了让大伙儿都提高警惕。 “老大,今早咱们在山底下见到的那个娘们儿,你说她能熬过去吗?” 雷公脸像壁虎一样贴在石壁上,鼓着腮帮子问道。 今早他们上山之前,正好在客栈里遇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女人。男人都是怜香惜玉的主儿,见那女人快不行了,他们的心也疼得厉害。 就在他们盯着女人看的时候,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回头瞪了他们一眼……那嗜血的眼,仿佛把他们凌迟了千百遍,贼吓人。 跟着进来的也是一个女的,似乎是受伤女人的婢女。全程他们就只听见那个婢女在哇哇哇说个不停,吵得他们耳根子疼。 但也亏了她,他们这几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才知道,原来那个女人快不行了。 必须要上山去采去伏草才能救命。 笑话,去伏草要真这么容易采,他们哪需要用上一队人马? 一个男人,两个女人,其中一个还是个将死的,哪像是能上山采药的……去送死的还差不多。 老大在前头带路,弯卷的络腮胡在风中拨动。此刻是最不能分心的时候,兄弟们要是讨论起来,一个激动,就真死在半道上了。 “好了,老子从前没发现你屁话这么多。在你婆娘面前也没见你这么能叨叨!” 后头有个人轻轻推了一下雷公脸的后背,“专心点走!” 一行人提着气,一前一后稳扎稳打地走着。 山下的客栈,只见一骑红尘滚滚。烟消云散过后,一队轻骑立在了客栈门前。 乌黑的甲胄包裹着紧实的身体,只露出一双双冷冽的眼。 分卷阅读430 分卷阅读431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431 王之焕慢慢踱步出客栈,背着手扫过去。 “主子。” 领头人翻身下马,三两步就到了王之焕的跟前。 “出发之前共有五十人,两军交锋时死伤四十,仅剩十人能上兀鹫山。” 王之焕的目光从剩下的九个人面上扫过,他们是刚从军营赶过来的,战袍未脱,身上的血腥未洗。 “领他们去吃饭,一刻钟后出发。” “是!” 领头人带着人绕到客栈后方,自去解决吃食问题。 “这位客官……” 客栈的女店主扭着丰腴的屁股出来,一脸媚笑。“您要不去换身衣裳?” 王之焕身上的衣裳带着血,客栈里的客人看了不免要遐想,毁了她的生意可就不好了。 虽然这位客官看着不错,但乱世嘛,还是有点本钱在身上比较实在。 等有钱了,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 “呵呵呵,客官也是仪表堂堂,这形象总要注意一下。” 女店主捻着小指,肥溜溜的眼珠子从他的头顶看到了脚尖,油腻腻的脸开满了春天的桃花。 王之焕回头,淡淡说句:“店主,有酒吗?” 女店主点头如捣蒜。“有有有,热水也有!” 一路领着王之焕进了澡堂,交待了诸事宜,扭着腰亲切的关了门。 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扣门,油腻腻的说:“客官,要是水烫了或是冷了,记得叫我哦!” 没听见里面的回应,女店主索然无味的离开……没趣的男人! 女店主办事还算周到,王之焕要的烈酒她都有准备。 澡堂的中央还放着一桶热气腾腾的水,这个是女店主额外送的。 王之焕除下沾满血的衣裳,凹凸有致的肌肉在烟雾间若隐若现。女店主准备的热水,估计是能烫死人。 从旧衣裳扯下一块还算干净的布,丢进热水桶里滚一圈。捞起来绞干,接下来该上烈酒了。 自从喝过她酿的留仙酒之后,他再没尝过其他的酒,眼下也是一样。这坛酒是用来清洗伤口的。 腹背上都被敌人留下了大大小小的伤痕,轻的只是一条小口子,流点血就干了。严重的,比如胸口的这一刀有一指宽,眼下还在渗血。 把布丢进坛子里,浸润满满的烈酒,捞出来淋在伤口上。 面无表情的做完这一切,王之焕换上手下人的衣裳,走出了澡堂。 “诶呦!”女店主拍着掌奉承道:“客官就是长得好,随随便便穿件衣裳都能这么好看!” 王之焕接过轻骑首领手中的一袋银子,递给女店主。“她需要在你这里待上几日,劳烦店主多多照拂。” 第五十九章 :折回来 “分内事,分内事!”女店主笑呵呵的接过钱袋,掀开一角,眯着一只眼瞅了一会子……价钱不错,是个好买卖! 窦小六从楼上跑下来,险些撞倒了站在楼梯口卖弄风骚的女店主。 “你这丫头,走路怎么不长眼!” 女店主斜着眼看窦小六,装模作样的捂着老腰,像是窦小六真的把她的腰给撞折了。 “店主对不住,我一时没刹住。” 女店主打算趁机敲诈王之焕一笔,反正人是他带来的,闯点儿祸总得给赔偿吧。 不等她开口,轻骑领头已经把钱袋子丢进了女店主的手中。 王之焕看了一眼窦小六,“她是我夫人的丫头,若是摔了您什么东西,这些就当作赔偿了。” 女店主的笑容僵硬在嘴边,伸出食指点点楼梯口的房门。“里面那位是客官的夫人?” 窦小六已经安全从楼梯上下来,“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王之焕没有反驳。 女店主尴尬笑笑,“我还以为那位是客官的妹妹……” “也不知你这是在夸我家大官人,还是在损人。”窦小六嘟囔着到小厨房去烧水。 好在王之焕来的时候带了一粒药,据他自己说是担心大官人一下子把药丸用完了,所以提前留了一粒。 对王之焕这种做法,窦小六只有一个字,服! 能在大官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偷偷取出一粒药,王之焕简直堪比神仙。 女店主揣着两袋银子,对王之焕很是殷勤。有钱的金主,谁不想抱个大腿!“客官,你们这一去要多久?” 王之焕喝了一口热茶,道:“两日之内,必定回来。” “两日啊……”女店主扬眉思索片刻。“你们对这里不熟,要不把我家那死鬼带上?” 正说着,女店主的丈夫就打着哈欠掀开帘子进来了。 “婆娘,午饭准备好没?老子快饿死啦!” 女店主一抬脚,对着男店主的屁股狠狠地踹去。“天杀的,要吃没长手啊!成天就晓得使唤我,店里有伙计你不知道使唤!” 男店主痛得哇哇叫,瞌睡总算是醒了。“臭婆娘……” 话没说到一半,男店主就被王之焕的眼神给吓住了。他要是敢动手打自己的婆娘,恐怕就会被这个男人给卸了胳膊。 “他是谁?” 女店主剐他一眼,抱着两手哼道:“客人。” 在王之焕盛气凌人的目光下,男店主瞬间变成了忠犬。“好婆娘,去给我弄口饭吃呗!” “一边儿去!” 有了王之焕在这里作比较,女店主真是恨自己从前瞎了眼,才会嫁给这个一无是处的男人。要嫁也得嫁客官那样的美男,光是看着就饱了! 男店主被轰到了厨房,自己找吃的去。 “头儿,兄弟们都准备好了!” 轻骑首领提醒王之焕:“主子,我们该走了。” “恩。”王之焕抬头往楼上看了一眼,再次对女店主说:“店主,内人就劳烦您了。” 就冲着王之焕的态度,女店主爽快的答应了。“客官你放心去,我保准你回来的时候,你夫人还是原样!” 送走了王之焕和轻骑,女店主正要坐下歇歇,帘子突然一动,一个人提着包袱走了进来。 哎哟,她这店最近是有什么福星高照了吗?怎么来的都是模样标致的美男子! 女店主眼光迷离的看着那人,心想自己一定要梅开二度了…… “店主。” 男人的声音把女店主从幻想中拉了出来。 “客官是歇脚呢,还是住店?” “我跟您打听一件事。” 男人坐下来,接过女店主递过去的水,着急下肚之后问道:“最近有没有一男一女到您这儿来?” 女店主捻着发丝,娇羞的答道:“来得可多了,我这点看着小,总有些男男女女来这里……” 男人似乎没有明白她的意思,心急的问:“男的长得惊为天人,女的也许身子不大好,店主可有见过?” 女店主心头一跳,他说的可不是方才走的那人嘛。 分卷阅读431 分卷阅读432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432 “请问客官找这两个人有什么事?”她可是收了钱的,就该负责到底。 “钱寺丞,你怎么回来了?” 窦小六擦着手从厨房出来,惊讶钱改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回京城了吗? 钱改容的目光看向窦小六的身后,没有见到想要见的人。“君清人呢?” 窦小六下意识的指向楼上,“大官人在上面……不过你怎么突然折回来了,大官人不是劝你回去吗?” “我走到一半,总觉得不对劲。她的药在军营时已经分出了一半,算下来这两日该没有了。” “确实。”窦小六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五郎君已经上兀鹫山去采药了。” “多久了?” 女店主插话进来:“他们刚走,客官您就到了!” “他们?” “是呀是呀,那位客官带着一队轻骑,好像很厉害似的!” 女店主推搡着窦小六上楼去,继续对钱改容说道:“客官既然来了,就在这里住几日呗。那位客官说了,至多两日,他们就能回来!” 钱改容想要上楼去,却被女店主拦住了。 “客官,我劝你还是不上去的好。楼上那位可是那位客官的夫人,您这一去,怕要坏了她的名声。” 窦小六走上楼梯之后,对着女店主庞大的身躯一嗤……我看你是看上钱改容了吧!老牛还想吃嫩草,不害臊! “丫头,你还杵着干嘛呀?” 女店主回头就对着窦小六一声吼。 “店主,您家丈夫正在厨房里嗷嗷待哺,您不去瞧瞧?”窦小六说完,勾着嘴角进了房间。 方才在厨房烧水时,男店主把灶上的瓶瓶罐罐弄得叮叮当当乱想,切个菜只差没把指头给砍了。 女店主才懒得理会,仍一脸明媚的对着钱改容发笑。“客官,澡堂里有热水,您去洗洗。要是想见上面的夫人,晚些等她醒了,我安排就是。” 钱改容想这个时候最好不要打扰她休息,便答应了。“如此,劳烦店主费心了。” “不麻烦,不麻烦!” 女店主扭着腰离去,还不忘从桌上的花瓶里掐朵花儿别在鬓边……也许她应该回房里去换身衣裳,顺便扑个粉。 男店主此时在厨房瑟瑟发抖,忽然明白了女人的重要性。 “婆娘啊,我好饿……” 第六十章 :苏醒 睁开眼的那一刻,宋酒以为自己已经到了阴曹地府。 可是阴司不都是四下昏昏,红光绿光交替闪烁的么…… 一定是走错地方了。 一张红光满面的大脸出现在眼前,露出两排黄牙,其中一颗牙还黏着一小块青色的菜叶残渣。 “夫人醒啦?真是老天保佑!” 她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眼前的这个女人哈出的热气清晰可见,可见她还活着。 只是为什么还活着呢? 宋酒撑着两条胳膊起来,那个女人赶紧扶她起来,笑眯眯的带点奉承的味道。“夫人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她看了看桌前的窗户,半开半掩着能看到外面金黄的土地。还是在漠北。 “额……”宋酒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的这个女人。 女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急忙道:“我是这家客栈的店主,夫人随他们称呼我女店主就是。” 原来她这是在客栈里。 “女店主,我怎么会到这里来?你可有见过我身边的丫头?” 女店主长哦了一声,“你说小六啊,她正在楼下和我家那死鬼一起喂马呢。” 因为女店主嫌弃窦小六一天到晚总是叽叽喳喳的,便把小六和她家那死鬼凑一起去喂马。 每日客栈里都会来一些商客,随行的有不少车马骆驼。听说小六养马很有本事,女店主趁机占个便宜,让她去养马,自己上来照顾宋酒。 宋酒挣扎着要下床,女店主赶忙拦住。“夫人待在床上就好,要什么吃的喝的,我去给您端来。您的夫君给足了我银两,我自然要把您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什么夫君? 宋酒微微蹙眉,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女店主说的夫君,应该指的是王之焕。她记得自己昏迷之前,他赶来了。 “店主,他去哪儿了?” 女店主走到窗边,推开窗指着对面的山。“那位客官上山去了,夫人可能不知道,那山可是漠北最险峻的高山——兀鹫。” 宋酒埋头,捏捏提不起力气的手,原来这里已经是兀鹫山下了啊。 他怎么不带着她一块儿去呢? 见宋酒一脸神伤,女店主心知肚明,过来柔声细语的宽慰。“夫人不必担心,您的夫君上山之前可是带着一队轻骑去的。我看他们个个身手不凡,走栈道不成问题。” 女店主走到另一边的窗户,推开朝底下吼道:“死鬼,赶紧去厨房烧水!还有,小六,你家主人醒了!快去准备吃的!” 马棚底下,窦小六戳戳男店主的肩膀,万分同情的说:“快去吧,小心一会儿又没饭吃了。” 男店主拖着疲累的身躯,垂头丧气地进了厨房。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女人翻身把家管,难道他以后都要这样了? 女店主出来的时候,正巧碰见钱改容站在门边。 她瞬间来了大转变,下意识地摸了摸鬓发,又理了理衣襟。“客官,您怎么出来了?” 说着,女店主还不着痕迹地将房门扣紧。 钱改容不和女店主饶舌,直截了当的说:“我进去看看她。” 女店主伸开两臂把着房门,朝他抛了抛媚眼。“客官急什么,夫人才刚醒,不宜见客。不如你先随我下去,吃过饭再来看如何?” 钱改容见女店主的身躯已经把房门挡得严严实实,总不能对一个女人下手,遂转身下楼。 女店主得意一笑,迈着轻巧的步子紧随其后。一步一抖,楼梯板的灰尘四处飞扬。 窦小六端着饭菜进门,宋酒斜斜坐在床边,目光凝聚在窗外的兀鹫山上。 “大官人,用膳了。” 宋酒转过头问:“小六,我的药不是吃完了吗?怎么还能撑到这个时候?” 她自己也觉得很神奇,刘半仙明明说了那药只能管上三天,三天一过会发生怎样的事情连他也说不准。 窦小六盛了一碗汤,用勺子舀了半勺,轻轻吹了一下递到宋酒的唇边。“其实大官人昏迷之后,五郎君喂你吃了一粒药。郎君说那药是他偷偷留下来的,就是担心你吃药没个节制,会发生昨日的情况。” 宋酒咽下一口汤,轻轻一笑。他猜得准,恐怕在她分药的时候他就料到了,所以趁她不备偷偷留下了一颗。 饭后,宋酒在窦小六的搀扶下走出房间。 客栈是老旧的两层式,桌椅板凳都有了岁月的痕迹,没有过多 分卷阅读432 分卷阅读433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433 的装饰,在这个大漠里已经是最好。 女店主掀开帘子进来,见她站在楼梯上打量客栈,连忙上去。“夫人怎么出来了,不在屋里歇着?” 宋酒看着客栈的上方,问道:“店主,你家的客栈开了多久了?” 女店主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愣了片刻才回答:“这店是我爹的,他走了之后就交给我打理了。若是真要算年月,估计和我差不多。” 宋酒点头,那真是上了年头。 到了楼下,门帘子忽然大动,是男店主进来了。 “小六,赶紧跟我去看看!”男店主闷头闷脑地闯进来,手里还握着一把大铁锹。 窦小六随口问了句什么事儿,男店主心烦气躁地道:“那匹马不吃草……” 男店主一抬头,就见自家婆娘身边站着一个长得如天仙一般的美人儿,两眼都瞪直了。 女店主二话不说,一脚过去换来男店主杀猪般的惨叫声。 “我让小六帮个忙,你就真当她是店里的伙计了?自个儿干去,别在这里碍眼!” 男店主揉着屁股灰溜溜地出门,临了还回头吐了一口唾沫。 喧闹间,钱改容从外面进来。 宋酒愣了片刻才发现自己没有看错。“改容,你不是……” 钱改容淡定地踏进来,手里还捻着一根干草。“中途觉得有些不对劲,折回来看看你。” 原来还是被他发现了。 宋酒难为情地扯了一下衣袖,走到桌前坐下。 钱改容也跟着坐下,问:“既然知道自己挺不过去,为何要把我支走?” “京城的事情你也得顾嘛,我这里有种卿他们,你怕什么。” 她说得是实话,权衡之下,钱改容回京城是最好的结果。 钱改容无意再说此事,计较太多反而会引发其他的问题。 只要她此刻还是好好的,他不在乎。 此刻兀鹫山下是一片祥和宁静,殊不知山上是险象环生。 第六十一章 :山洞 轻骑在兀鹫山脚下弃马,带上必要的粮食和水就轻装上路。 一日下来,他们通过了兀鹫山狭窄的栈道,转而踏上了另一条艰险的道路。 王之焕走在轻骑的队伍中,视觉和听觉并用,时刻警惕着四周的变化。 他们中间没有人上过兀鹫山,仅凭着男店主给的一张残缺不全的羊皮地图,要找到去伏草的位置不容易。 行进的队伍突然停下了脚步,领头的人迅速跑到王之焕的面前,拱手道:“主子,前方出现了两条路,我们该走哪边?” 王之焕展开手中的羊皮地图。 所有的路线绘制到这里便中断了,后面虽然绘有几座山峰,但是通往山峰的路线却消失了。 领头也发现了这一点,提议道:“主子,不如我们分成两队。若是其中一条路行不通,便立刻返回走另外一条。” 王之焕摇头,这个主意可行性不高。 眼下加上他在内总共十一人,分成两队就会缺少决断的人,倘若后面遇到什么难以预测的危险,其中一队极有可能会丧命于此。 不知道男店主是从何处得到这张地图的,年岁已久,或许有些地方有所变动…… 将羊皮地图卷起收入袖中,王之焕带着领头走到队伍的最前方。 一条分岔路出现在眼前,一条往东,一条往北。 王之焕在两个路口站了一会,目光一直盯着地面。 他招来领头,问:“你看这两条路有什么不同?” 领头的目光在往东的路口停留了一会,将目光转向往北的那一条。 两条路都有人践踏过的痕迹,从数量上看都差不多。 “这两条路都有人走过,属下也分不出。” 王之焕走到往北的路口,双脚踏在最边上,又问:“你看这里的脚印和那条路的有什么不同?” 领头睁大了双眼,盯着王之焕身后的脚印看了许久,随后又去看往东的那条路。 “是往返的数量不同!” 王之焕满意的点头,“往东的脚印都是往里走,但是没有返回的痕迹。而往北的不同,你看这些脚印还是新的,昨日清晨有一队人马上了山,这些脚印估计就是他们的。” 领头赶紧回到队伍传令,选北面的路口进去。 眼下路口是选对了,但是王之焕的神情并不轻松。 羊皮地图上那些画着奇形怪状的动物,它们的杀伤力有多大无人知晓。 从路口返回的脚印数量看,能从里面出来的人少之又少。 十一人很快消失在往北的路口,他们都是身怀武功的人,脚力自然要比普通人好,速度也快。 行了约莫半个时辰,他们被一座小山挡住了去路。山前有一个小洞,能容人通过。这么一看,显然他们是要通过这个洞穿过这座山了。 王之焕握紧了手中的剑,冷声道:“进洞之后,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是!”十个人异口同声,凛冽的声音在洞口回荡,久久不散。 一进洞,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新鲜的、腐烂的全部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轻骑都是在血腥的浸润下生活过来的,对这些味道早已习以为常。 倒是领头的担心王之焕不习惯,悄悄递过去一块黑巾。主子常年待在京城,应该很久没有闻过这样的味道。 王之焕没有接,继续往前走。 领头的在黑暗中暗自摇头,果然是他想太多。以主子这样的定力,区区臭味根本不足为惧。 越往深处走,味道越来越浓,看来死在这里的人还不少。 气味浓烈的同时,光线也越来越弱,脚下的路逐渐变得模糊,只听见石子相互碰撞的声音。 “夜明珠。”王之焕道。 领头很快从怀中取出一颗夜明珠,洞里瞬间亮了。 一条深不见底的黑渊赫然出现在他们眼前!如果是普通人进来,在没有火把照明的情况下,抓瞎掉下去的几率十有八九。 一行人暗自松了一口气。还好有主子在,不然他们半数的人都要掉下去和那些早死鬼垒一起。 深渊的两端之间的间隔不大,遂十一人很轻松地飞跃过去。 又行了一阵,能看见前方有光,遂加快脚步出去。 穿过山洞有一个仅容五人站立的平台,还未跟上的五人便留在洞口处,等待王之焕发号施令。 平台的对面是一座山峰,对面也有一座平台。两山之间连着一道索桥,这桥原本是木制的,但不知是什么人担心索桥不够安全稳固,便在其基础上加了铁索铁链。 望着前方的索桥,王之焕从袖中取出羊皮地图丢给领头的,自己到悬崖边上打探情况。 领头的拿着地图,很快找到了他们所在的位置,这条路确实是通往兀鹫山的。 分卷阅读433 分卷阅读434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434 其实他们之前走过的两座山都不是真正的兀鹫山,只是兀鹫群山中的普通山峰而已。 按照地图上绘制的内容,真正的兀鹫山上有三头模样异常的怪兽,而且每一个地方标记的都不一样。因为在地图上并不能完全的将怪兽的模样描绘出来,但是领头的一眼就能看出来三头怪兽的不同。 而他也明白了为什么王之焕会将地图交给他看了,为的就是让他们做好准备。想到这一层,他对王之焕的敬佩更深了。 人活在世上本身就是趋利避害的,当所有的决定遇上了生死博弈,人往往会选择放弃。但是王之焕没有,他选择继续。 并且,他给了他们这些属下生的选择。 王之焕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领头的回头看了一眼其他的九人,从他们的目光中读到了坚定,他走到悬崖边上将地图还给王之焕。 “主子,弟兄们都准备好了。” 王之焕默然接过,就要踏上索桥。 领头的急忙上前一步先占据了首位。“主子,带路的事还是让属下代劳吧。” “头儿,还是我来带路吧。” 九人中有一个方形脸的人站了出来,领头的一下就猜出了他的心思。 五十个轻骑中,方形脸有一个要好的兄弟,眼下正在军营中养伤。 那人之所以能活下来,靠的就是宋大官人分出来的药。 他们听说那药丸是宋大官人的救命药,少一粒都会要了她的命。在战场上,生死向来由命,可是她却用了一半的药救活了许多人。 方形脸是想报恩。 宋大官人不止是他们主子心爱的女人,更是他们的恩人。 第六十二章 :夺草 在此争辩谁先谁后根本没有意义,领头一挥手,方形脸的男人很快走到队伍的前头。 索桥因是铁制的,加上年月不久,还很安全。 王之焕紧紧的盯着前面的洞口,吩咐前面带路的方形脸。“一会儿先不急着进洞,丢样东西去试探一下。” 方形脸也清楚前面的情况是未知的,主子说的方法最为可行。他几不可见的点头,“属下明白。” 索桥的铁链和铁块晃动着,相互摩擦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每一脚踩下去都像是在接近鬼门关,耳边回旋的不再是孤鹰的鸣叫,而是来自地狱的呼唤。 “专心向前!”王之焕喝道。 众人顿时收了心思,瞳孔中散乱的目光凝聚在一起。 谨慎地通过索桥,连带王之焕在内的十一人安全到达平台上。回望通过的索桥,依旧静静地垂挂在身后。 方形脸无心去看索桥,从怀中掏出一颗鸽子蛋大小的铁球,用力一掷。 轻骑中有耳力极好的人赶紧过来,竖着耳朵听铁球的去向。铁球在洞内的石壁上来回弹跳了五回,哐当落在地上,然后只听见骨碌碌滚动的声音。 “进洞!”王之焕下了命令,但是这一次换他走在了前面。 洞内一片漆黑,领头赶紧拿出夜明珠。 石壁上赫然出现横七竖八的血迹,却没有发现人的尸体,连血腥味也没有。 众人无不提心吊胆,就算轻骑是在尸骨血水里趟过来的,面对着这样诡异的情形还是有些心悸。 血迹看着是新添上石壁的,用手指抹一下还能黏在皮肤上。只有血迹没有腥味,就算把尸骨清理干净也不可能做到这样的程度。 王之焕拔出剑,紧紧握着。 其余十人也赶紧拔出剑,屏气凝神。 领头就站在王之焕的身后,王之焕扭头对他说道:“一会儿不管出现什么,一律杀死。” “遵命。” 话音刚落,洞内响起了刺耳的鸣叫,像是从动物的口中发出来的。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一阵狂风从众人的头上刮过。 领头手中的夜明珠咻的一声就被那阵风吸走了,领头一直紧紧攥着那颗夜明珠,要不是身后的兄弟拉住他,他也跟着夜明珠消失在狂风中。 洞内一下变得漆黑。 “主子!”领头大叫一声,因为他方才往前一摸,并没有碰到王之焕的身体。 王之焕其实仍在领头的前面,只不过是因为领头方才受了那阵风的蛊惑,神智有些模糊。 “长鸣!”王之焕抬手,一根针刺入领头的肩头。 长鸣是领头的名字,王之焕并不常唤他。这么一叫,领头才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 “主子,方才是我大意了。” 王之焕在黑暗中拍拍他的肩道,“提醒兄弟们小心,最好把口鼻捂住,这洞中的妖怪似乎有蛊惑人心的能力。” 轻骑们赶紧掏出黑布把口鼻捂得严严实实。 “一会儿若是有什么东西冲过来,你们只管用剑刺入它的身体!” 不等轻骑反应过来,王之焕已经在手臂一划,鲜血立刻从口子里渗出。 领头长鸣一闻到血腥味,就知道王之焕要做什么,想要制止已经来不及了。“主子,一会儿你记得躲开。兄弟们拼死也要杀了那怪物!” 一声暴躁的狂吼在洞里响起,似乎是受到鲜血的感召。 空气中流动的气味瞬间变了,温度逐渐升高,像是有什么发热体在逐渐靠近。 脚下的地在剧烈的颤抖,头顶有不少碎石滚落。轻骑们赶紧抓住身边的石壁,稳定肢体。 王之焕站在黑暗中,闭着眼感受无名的怪物的靠近。忽然,面前的风急剧加速,他脚下的地面颤抖得更厉害。 “吼……” 王之焕的手还伸在前面,直到那东西快要靠近的时候,他一个闪身,喊道:“刺!” 轻骑迅速脱离石壁,亮出长剑往前一刺。巨大的热源就在他们的面前,他们什么也看不见,却能听见液体滴滴答答在地面的声音。 “噗……” 一颗珠子滚落到地上,是方才被吸走的夜明珠。有些绿色的不明液体黏在夜明珠的表面,但还是将洞内照亮了。 众人的眼前赫然出现一个虎头牛身,背上长着一对翅膀的怪物。怪物的毛发极其旺盛,将它的身躯包裹得严严实实,从表面看就像是一头牛的躯干。 虎头是绿色的,一对虎牙锃光瓦亮,在夜明珠的照射下泛着阴森的冷光。怪物的整个嘴边流着透明的黏液,晶状丝线流淌到地面越拉越细。 奇怪的是,怪物的口水竟然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王之焕单手提剑,两脚一踮,飞身到怪物的头顶。对着怪物的脑袋一剑下去,血浆喷涌。 “丢到下面去。” 不远处有一道很深的沟,领头长鸣和几个兄弟齐心协力,终于把这头庞然大物丢下去。 回来的时候,王之焕已经把自己的伤口简单处理了。 经过首战,轻骑们之间的气息焕然一新。之前 分卷阅读434 分卷阅读435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435 他们不知道兀鹫山上有这么厉害的怪物,便一直像对待战场上的敌人一般。 结果亲自目睹并杀了这么一头怪物之后,心神大震。与此同时,他们对王之焕的忠心度也越来越高。 要是方才他们任何一个走在前面,一定会有人死。 对轻骑的转变,王之焕看在眼里却没有评价什么,提着剑快速在前面带路。 洞里的怪物被处理掉之后,十一人很快就通过了此山。 刚一出洞口,就看见一条大蟒蛇在围攻三个普通人。那三个人虽然会些武功,但都是半吊子,挣扎了几下还是落入了大蟒蛇的手中。 王之焕往大蟒蛇的身后看了一眼,去伏草就在那座山上。“长鸣,看到蟒蛇身后的那个洞口了吗?” 领头长鸣点头。 “一会儿想办法拖住蟒蛇,我进去取去伏草。” 长鸣沉声道:“属下明白,主子要带几人进去?” 王之焕挑了两人出列,剩下的七人全都留给了领头长鸣。 那三个被蟒蛇困住的人看见了王之焕,大叫:“客官!救救我们!” 王之焕定睛一看,原来是在客栈遇上的那队人马中的几个。 领头带着七名轻骑朝那蟒蛇奔去,那三个人眼看着就要进蟒蛇的血盆大口。领头掷出手中的剑,一下扎到蟒蛇的腹部。 蟒蛇吃痛,一下把那三个人甩出去,转而攻向轻骑。 王之焕则是带着两人从侧面绕过去,快速进了洞。 第六十三章 :回京 领头瞥见王之焕他们安全进去,稳住心神合力攻击蟒蛇。就在他们和蟒蛇殊死搏斗的时候,被蛇甩出去的三人拖着身子跟着进了洞。 不同于之前的山洞,这一次的洞内有光,两旁的石壁上都燃着火把。 虽然如此,王之焕仍然不敢放松警惕。 尾随他们的三个人很快追上了他们,一队人马就只剩下带头的老大、雷公脸和一个麻杆儿男子。 老大上来套近乎,不过因为他的身上有伤,使得他一开口就痛得面部不停地抽搐。“客官,没想到咱们会在这儿碰上。” 王之焕并不理他。 老大的热脸贴了冷屁股,兴致索然地退到他们身后……其实是被王之焕身后的两个轻骑给逼的。 洞内很大,在最显眼的地方长着一片五彩斑斓的草。 老大一看,兴奋地跳了起来。“是去伏草!” 三人兴奋地冲了上去,一人只采了一株。因为民间有传说,如果因为贪心多采一株草,那么就会暴毙而死。 而且他们此次的目标只是一株,因为不确定能有多少人活到最后。 王之焕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发现洞里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 羊皮地图上明明画着一个更加厉害的怪物,怎么会…… 三人采了去伏草,用干净的白布包裹好,也不管王之焕他们,兴致冲冲朝山洞的一条小道过去。 临走的时候,老大还好心地提醒道:“客官,这条路是通往分岔路的!” 他说的话王之焕相信,因为分岔路确实有很多返回的脚印。而且洞中的怪兽一直活着,来采草的人不可能会安然无恙地回去。 等三人都消失了,王之焕身后的一名轻骑问道:“主子,我们不去采吗?” “哈哈哈哈……五郎君,你终于来啦!” 洞里突然响起了笑声,两名轻骑立刻拔出剑来。 王之焕站着不动,静静地看着前方的石台。 一个道人悠然而出,身后跟着一个小道童。 王之焕冷笑一声,“多日不见,刘半仙来得挺早!” 刘半仙似是没有听懂王之焕话里的讽刺,笑得很自在。“不是我来得早,是贫道在此恭候多时了!” 小道童戳了戳刘半仙,不满的说道:“师傅,又来了三个蠢蛋,采走了我的菜!” 两名轻骑惊呆,相视一眼。去伏草竟然是这个小道童种的菜?名门望族当成名贵药材的东西,竟然是菜? 刘半仙拍了小道童一掌,“没出息,不就三棵菜嘛,为师和你又饿不死!” 王之焕盯着刘半仙和小道童玩闹,兀自走到石台之下。“刘半仙不解释解释?” 刘半仙哈哈大笑,快步下阶。“那些凡夫俗子都认为这些长得好看的菜是去伏草,简直是气煞人也!” 他指着另一边长得极为普通的草,说道:“这才是真正的去伏草。” 王之焕顺着他的手看去,偌大的花坛中就只长了一株草。 “物以稀为贵……”刘半仙摸着胡子走到花坛前,笑着道:“这草在这里待了几百年了,也没人愿意采去。我见它可怜,就到民间寻找有缘人。” “听刘半仙的口气,你不是凡人?” 刘半仙笑笑道:“自然不是,兀鹫山上的怪物都是我创造出来的,就算你们杀了它们,几个时辰之后它们就会复活。以我这样的功力,能是凡人?” 王之焕将剑收入剑鞘。“半仙何以确定她就是有缘人?” 刘半仙捻着胡子道:“不是她,是你们!至于怎么个有缘法,天机不可泄露。” …… 兀鹫山下的客栈里,宋酒左等右等,也不见王之焕回来。 今日一过,便是大限。 窦小六在门内喊道:“大官人,包子蒸好啦!” 宋酒应声,转身进门。 身后突然响起哒哒的马蹄声,她回头一看,漫天的黄烟。 王之焕策马从黄烟中出来,墨发在空中翻飞。他就这么看着她,像是走遍了万水千山而来。 她飞奔过去,在他翻身下马之后一把扑进他的怀中。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王之焕有些不适应,他从未见过她这样心急的样子。但这种感觉似乎还不错…… 王之焕轻轻一勾唇角,空出手去抱住她。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轻笑问道:“想我了?” 宋酒用力点头,“嗯,很想很想!” 毫不回避的承认,让王之焕的心一动。似乎这一次她变了很多,面对着他也不再是从前那样。 他单手扶着她的脖颈,盯着那张令他沉迷已久的容颜看了许久,深深的吻了下去。 而她也不再闪躲,深情地回应他。 “哎哟,我说你们二位能不能不要在这里这样啊!”女店主倚在门边,好整以暇地调侃。 “我这店还要做生意呢,您二位可不能在这儿挡着。要做什么,回屋去。” 等女店主转身的时候,却发现原先站在自己身边的钱改容不知何时离开了。 宋酒牵起王之焕的手,却见他眉心一蹙,虽然很快平复了,但她还是看见了。 她捞起他的衣袖一看,白布条下正在渗血。 王之焕却不在意,挽着她进店。“不碍事。” 窦小六接过王之焕 分卷阅读435 分卷阅读436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436 递过来的白布,里面装着一株草。“郎君,这是?” “去伏草。” 窦小六飞快地往厨房冲去,准备熬药。 王之焕拉着宋酒上楼,甫一进了房间就将她抵在门后。方才没做完的事情,还要再来一次才行。 眼看着就要碰到了她的双唇,宋酒一下摁住他的肩,道:“伤口。” 王之焕的脸一沉,心有不甘的说道:“都说了不碍事……” 宋酒已经从他的怀中逃了出去,他只能安分地在桌前坐下。 处理伤口的时候,宋酒是顶着王之焕的怨念完成的。她笑着安慰道:“再等等,等回了京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真的?”王之焕欣喜一笑。 宋酒两手仍在忙碌着替他包扎,笑道:“不要?” 王之焕重重的点头,“要!”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道:“明日就回京!” 宋酒擦擦额上的冷汗,无奈一笑。这人也太心急了吧…… 等包扎完手臂上的伤口,王之焕单手解开衣襟。 宋酒转身的时候,他已经将上衣除个精光。她本想说他两句,却见他身上还有些大大小小的伤口,应该是在战场上留下的。 “我要沐浴!”王之焕笑得蔫坏,“你帮我洗!” 宋酒想着女店主看他和钱改容的眼神都不对劲,才不愿意让他去澡堂沐浴,嘟囔道:“等回了京城再说!” 王之焕笑道:“那这样算下来,你可就欠了我好几样事情没做……” 是该一起呢?还是一件一件来? 第六十四章 :沉浮 漠北这一仗是打胜了,但是宋锦承和秋遥不知所踪。 种卿将小夏人的老巢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他们二人。 消息传到宋酒的耳中时,她已经到了京城。 当初她可是在沈氏面前保证了宋锦承一定会平安无恙地回来,可是眼下进了京城,该怎么向沈氏解释? 不等她考虑这些,王之焕身边的护卫慬突然出现在马车外。 “主子,属下有要事禀报。”声音急切,而且特地强调是要紧事。 宋酒看向王之焕,问:“需要我回避?” 王之焕摇头,对着马车外说道:“说吧。” 慬对王之焕的决定倒是没有异议,在他看来宋酒的身份几乎已经定了。只要主子没有特意吩咐,她在不在场都不要紧。 “族长他们已经归顺五皇子,而原先支持十三皇子的大臣突然变脸,全都投身到五皇子那边。” 王之焕静静听着,面上看不出波澜。“眼下没有一家支持十三皇子?” “倒也不是,只有江南钱氏愿意支持。” 江南钱氏,不就是钱改容?原来他早他们一天回来就已经把事情安排妥当了。 宋酒想到了宋家,问道:“宋家最近的动向如何?” 慬回答:“宋尚书、金部员外郎近日与五皇子来往甚是密切,还有……” 慬不是那种说话说到一半随意停下来的人,他没说的事一定是她没有料到的。 王之焕握着她的手,道:“接着说。” 慬在心里整理了一遍措辞,才道:“宋家的大老爷本与官场无关,但就在前几日暗中资助了五皇子一大笔银钱。” 宋酒的身子微微前倾,问道:“有多少?” “白银五万两。” 宋酒不禁攥紧拳头,牙齿咬得咯咯响。“宋怀风!” 他发昏也别把沈氏她们拉上,到时候五皇子倒台,一定会牵连到沈氏她们。 妻子儿女何辜? 王之焕说道:“去十三皇子的府上,不用掩护,我们大张旗鼓的去。” 慬犹豫道:“主子,陛下那儿……” 王之焕冷哼一声,“如今朝中大片的势力都倒向了五皇子,你认为皇上还能管得了?”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五皇子就等着时机一到,凑齐满朝文武,然后用最简单最不费力的方式逼宫。 刚下马车,宋酒便看见祝虞站在门前。 几月未见,他眼下的黑影加深了许多,腰间的束带足足饶了四圈,比正常的时候还要多两圈。 祝虞迎上来,笑着看宋酒。“好了?” 宋酒淡笑,“都好了。” 祝虞看向上前来的王之焕,道:“进去再说。” 王之焕和祝虞到书房去商议,宋酒则是把慬叫到了一边,因为她有些事要从慬这里打听。 “慬,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五皇子身边的林欢有什么动静?” 慬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宋娘子和林欢是什么关系?” 宋酒简略地回答:“仇人。” 慬观察了下她的神情,不像是在说谎,才说道:“林欢已经成了五皇子的左膀右臂,五皇子的命令一般都是由他传达的。” 宋酒冷笑,林路桓竟然混到了这个位置,当真是了不得! “慬,你说我要是把五皇子的左膀右臂废了,五皇子还能活吗?” 慬的眼中闪过讶异,宋酒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 他在惊讶的同时,宋酒已经开始在想如何对付林路桓。 林路桓这个人,以前有一个缺点,就是贪财。可是眼下他飞黄腾达了,金钱的诱惑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要想把他从五皇子身边支走,唯一的方法只有一个,用她和他一直求而不得的东西做诱饵。 宋酒让窦小六找来笔墨,刷刷在纸上写下几句话,装入信封交给慬。“你找个机会把这个送到林欢的手里,一定要快。” 慬接过,随后出了十三皇子府邸。 夜里,灯火辉煌的樊楼。 宋酒坐在三层的阁子里远眺京城的夜色,这樊楼要是再高一些就能看到大内的景色了。 阁子的门被粗暴地推开,林路桓进来,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宋酒一笑,果然禁不住好奇,还是来了。 “宋酒,你到底想耍什么把戏!”林路桓盛气凌人地走到她对面,板着脸,两只眼睛在喷火。 她不就是说她这里有留仙酒的秘方而已,以为他不会上钩,没想到还是来了。 要么他还是为了钱,要么就是因为曾经他得不到的这一次一定要拿到手。 “别急,先坐下,我们好好聊聊。”宋酒给他面前的杯盏满上酒,笑道:“既然要给,你也得听我说说话。” 林路桓一嗤,“听说你勾搭上了太原王氏的郎君,和江南钱氏的关系匪浅,又和十三皇子私交甚密,还怕找不到人说话?” 宋酒放下酒壶,道:“可是有些话,我若是对他们说了,你恐怕就……” 林路桓瞬间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如坐针毡,但还是勉强说:“如今我可是五皇子的人,我怕什么?” 说着,顺手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好了,你话也说了,我酒 分卷阅读436 分卷阅读437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437 也喝了,赶快将留仙酒的配方交出来!” 宋酒起身,走到他的身边,附在他的耳边笑道:“林路桓,你对我当真一点愧疚也没有?” “哼,我凭什么对你感到愧疚!” “那你的耳朵还疼吗?要不要我再咬下你另一边?” 林路桓蹭地一声站起,下意识地捂着耳朵。“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当初那个疯女人咬他的耳朵这件事,除了宋雪滢和她的婢女之外,没有人会知道。 宋酒咧嘴一笑,“你那日推我的那一下,我还记着呢。林路桓,你已经活得够久了,该偿命了!” 林路桓睁大了双眼,声音颤抖。“你……你是阿宋!” “临死前能明白,你也不亏!”宋酒冷笑着,拔出藏在袖中的匕首。 林路桓拔腿要跑,脚下却像生了根似的,一步也挪动不得。他才明白过来,宋酒为什么要替他倒酒,为什么要说那么多无关紧要的话,全都是为了让他不知不觉中喝下她准备好的酒。 “宋酒,你够狠!” 宋酒步步逼近,一刀剁下他的右指。“林路桓,这辈子我最庆幸的事就是你在我还活着的时候,从未叫过我的名字。不然,我一定会恶心死的!” 林路桓惨叫着抱着自己的右手,倒在了地上。被砍掉的沾满鲜血的手指就在他的身边,看着根本不像是他的手指。 “原来你一直在骗我!原来你也是有名字的,哈哈哈哈……” 宋酒从袖中掏出一包东西,是金刚石粉。她笑着掰开林路桓的嘴,把金刚石粉全部倒进了他的嘴里。 “今日,你也尝尝这东西滋味如何!” 亲眼看着林路桓死在她的眼前,她才喊道:“慬,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窗外飞进来一个黑影,把林路桓的尸体搬了出去。 又来了一人飞快地处理掉地上的血迹。 五皇子的府门前,突然出现了一具尸体。府兵见了尸体的脸,没了魂儿地跑去向五皇子禀报。 第六十五章 :归来(大结局) 林路桓的死,是一次变相的杀鸡儆猴。 原来支持十三皇子的大臣得知五皇子身边的林欢死了,个个转投十三皇子麾下。 其实,在王之焕回来的那一日,他们就料到了这一点。之前他们是迫于五皇子的声威,不得不假模假样地在五皇子手下做事。 要是摸着良心说话,他们真没替五皇子办什么事情。就是接手了一两件,都是浑水摸鱼地过去了,从未认认真真地做。 一些原本就站在五皇子这边的大臣也趁着东风跑到了十三皇子那边。 这一下刺激了五皇子,连夜就带着亲信闯进了皇宫。 可惜刚到皇帝的寝宫外,就被御林军围得水泄不通。 王之焕捧着皇帝的手书出来,宣读了圣上的旨意之后,内侍匆匆忙忙跑出来。 “龙驭宾天啦!” 五皇子逼宫不成,反被关入了大牢。 十三皇子做了新皇帝,先帝的丧葬很快开始筹备。 宋酒仍是住在祝虞的府上,祝虞不再是十三皇子,他的家从这里迁到了皇宫。 她在这里已经住了一个月,王之焕偶尔会来坐上一坐,但很快就被召进宫去。就连钱改容也只来过一回,可见这一个月里有多少大事需要策划。 但是她也没闲着,时常到宋家走动。 宋老太爷因为站错了队,把户部尚书的位置给弄丢了。宋怀珉的金部员外郎也没保住,陪着宋老太爷在大牢蹲里半个月,被放了出来。 是王之焕求的情。 王宋两家的恩怨总要有个了结,王之焕救了宋家所有人一命,要求是日后宋家的人不得再入朝为官。 大老爷宋怀风,听说他近日纳了十几个小妾,日日花天酒地,连生意也不管了。因为他的银子都打了水漂,堵在了五皇子的身上,拿不回来了。 新皇登基,五皇子名下的银两全都充归国库,他是连一个铜子儿也没见着。 宋怀风纳妾的事情,沈氏和蒋氏也不管。听说昨日宋怀珉精疲力尽的倒在了小妾的床上,不治身亡。而沈氏和蒋氏立即接管了他名下的生意,免得支撑宋家生活的台柱子倒了。 值得庆幸的是,蒋氏的女儿宋妙柔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嫁出去了。至于宋锦瑶,小李氏也替她挑了一户人家。但不幸的是,那户人家正好是支持五皇子的,被砍了头抄了家。 宋锦瑶落魄回到宋家,昏昏度日。 与宋家相比,江南钱氏可是青云直上。钱改容由大理寺丞升任大理寺卿,钱氏一支的不少人才也都得到了任用。 至于太原王氏,因为有王之焕的助力,声名地位还和从前一样。该有的一样有,功过相抵。 “大官人!好消息!” 窦小六一阵风似的跑回来,撑着两条腿喘着气说道:“大官人……宋将军和……秋遥娘子回来了!” 宋酒搁下笔墨,问:“人呢?” “被皇上召进宫了。” “只有他们回来了?”宋酒等她气喘匀了,才递过去一杯茶。 窦小六咕噜咕噜喝下,“还有种将军,也跟着回来了!” “他们两人到底去哪儿了?” 窦小六一边说一边比划,“宋将军奋勇杀敌的时候掉下了深渊,后来秋遥娘子得知了,瞒着种卿将军偷偷去找宋将军。这些消息之所以没传回来,是因为大家都相信宋将军还活着,出动了许多人马才将他们找回来。” 秋遥对宋锦承真是情深,连宋酒都惊讶她的举动。 听窦小六说,等皇上见过宋锦承和秋遥之后,秋遥回来见她。 结果她左等右等,等来的不是秋遥和宋锦承,而是王之焕。 “怎么是你来了?” 虽然这么说,她还是起身走到了他的身边。 这一个月两人不是天天都能见面,每次刚想要做点什么,皇上的急召总是来得很及时。 王之焕很自然的搂住她的腰,两人并肩走着。“怎么,不想见我?” 宋酒学着他的样子环住他的腰,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怎么不想?” 但是她此刻更想见的是秋遥。 王之焕从她闪光的眸子中了解到了什么,惩罚性地在她唇边咬了一口。 等他手里的事情都办完,她欠下的“债”也该还了。眼下讨点利息是可以的。 宋酒坏笑着凑过去,妩媚的在他下巴处一舔,离开之前还打了一个璇儿。如此动作,引来王之焕一声闷哼。 “看来你是想提前还债了?” 宋酒不明所以,还什么债? 王之焕以为她在装傻充楞,轻柔地捏着她下巴,双唇贴紧她的唇,提醒道:“阿酒,你这是在犯罪。” “我犯什么罪了?” “欠债不还!” 分卷阅读437 分卷阅读438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438 “什么债?” 王之焕什么也没说,狠狠地吻了下去,在她的口腔里搅得天翻地覆。 “你浑身上下都是债,用一辈子慢慢还吧!”王之焕笑眯眯地说道。 宋酒噘着嘴瞪他,他却拉着她往一座庭院走去。 “有个惊喜给你,千万别被吓着!” 宋酒暗道,只要不是惊吓就好。 庭院原是祝虞居住的地方,自从他住进皇宫之后,这里基本上就空置了。 这里能藏着什么惊喜? 王之焕神秘地掏出一条白练,覆在她的眼睛上。“一会儿听见声音再拿下来。” 她的耳朵一向灵敏,周围的风吹草动都能听见。王之焕并没有离开,只是离她的距离远了点。 他说的声音是什么?脚步声也算? “娘亲!” 宋酒的心嘭嘭跳了几下,耳边全是那道声音。 那个声音……是阿盼啊…… 她慌忙扯下白练,眼前除了王之焕,再无其他人。 “娘亲,我在这儿!” 声音是从后面传来的。 她一转身,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台阶上,笑着朝她招手。 她在梦里梦了千百遍的身影出现了!是那样的真实,真实到令她热泪盈眶…… 那个身影有她熟悉的圆溜溜的眼睛,有她熟悉的甜甜的笑容,还有她熟悉的面孔。 她不敢大声地喊,生怕这场梦会醒,生怕醒后抓到的又是枕头。 宋酒就这么远远的看着阶上小小的身影,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 金色的阳光穿过海棠树的叶子,穿过疏影横斜的回廊,聚集在那个身影上。 她回头看向王之焕,他走上前来和她站在一起,笑着对阶上的人说:“阿盼,快过来!” 该回来的人都回到了她的身边,她想要抓住的幸福,离她这么近,触手可及! “想好怎么还债了?” 她点点头,含泪拥住了这个死皮赖脸却让她心心念念的男人。 (正文完) 第六十六章 :【番外】钱改容 七岁那年,我第一次被父亲手中的藤条打得伤痕累累。 那个时候我根本不懂为什么父亲会如此生气,直到后来遇见她,我才恍然大悟。 父亲气的不是我忤逆了他的命令,而是气我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我出生的时候,整个临安的人都知道我是男生女相,有着女子无法比拟的容颜。 但是我也比她们更容易薄命,需要生活在阳气极为旺盛的地方。 庆幸的是我自小就对案件感兴趣,科举之后便进入了大理寺。在那里往返的都是杀伐气浓重的犯人,他们身上的杀气重足够冲淡我身上的阴气。 七岁那年,我被父亲责罚,便是因为我牵着一个走失的小女孩回家,还留她在我房里过夜。 小女孩长得不漂亮,我觉得她身上的阴气应该不旺盛,所以放心大胆的留下了她。但是第二日,父亲粗暴地把小女孩赶出了钱家。 我人生中第一次喜欢一个小女孩儿,就这样被父亲扼杀在了摇篮中。我甚至连她的名字也没问,就这样失去了她。 从此,我开始变得默然,对钱家的事情都撒手不管。父亲也没说什么,默默地接手。我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如履薄冰,只要再来一记重锤就会破碎。 母亲过世,圣上给假三年让我回来守孝。但大理寺的案子实在太多,我的假期一减再减。对此我并没有异议。 我原本是不会遇见她的,只要钱方不闹事的话。可缘分好似冥冥之中就注定了,就算钱方不去闹事,钱家的其他子弟也会去。 而我的使命,就是进那家酒楼,拦下他们。然后,和她相遇。 一次连面也没有见到的相遇,因为她戴着皂罗,挡住了她的面容。但是我鬼使神差地记住了她的声音,此后的时光里再也没有忘记过。 但是也只是一次简单的相遇,我并没有放在心上。临安的人和事,没有几样是值得我记得的。 再次相遇,是因为她的儿子走丢了。 她在街上不停地找,焦急的目光穿过了人海,进入我的眼中。恍惚间我好像见到了七岁那年的小女孩,同样焦急的寻找的目光,扎得心头生疼。 我身边的孩子叫了她一声“娘亲”,我才意识到她已经是有夫之妇,可在我看来她根本不像是已经成家的人。 她一眼就认出了我,那一刻我的心似乎活了过来。而我也记得她的声音,对她笑了笑。 我们到西子湖上泛舟,说了很多话,从七岁那年开始,我从未说过这么多话。是她勾起了我幼时的回忆,我喜欢和她说话。 钱方把她告到公堂,我本想出手相助,却被王之焕抢先。后来我总是会想,是不是那一次我先他一步,以后的种种机会我都能抢先得到? 答案是否定的。 我可以和她并肩而行,却永远走不到一个点上。 云湘宗姬突然出现在宋家酒楼,而且认出了我。她知道我对宋酒的心思,也曾劝我表明心迹。 第一次失败了,我收起了心思,小心翼翼的藏着。 直到我要回京城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我决定说出来。她的答案我早就料到,可是亲耳听她说,心里很不好受。 回到京城,我就想最好一辈子都不要相见了。这样对我来说是一种解脱。 但就在三月的春风里,当我打开大理寺大门的那一刻,潦倒如她第一次倒在了我的怀中。 她的脑袋重重地撞击着我的胸口,声音沉闷如同深海里传来的震动,一下一下抨击着我岌岌可危的心。 那个时候,她仰着头,我几乎快认不出是她。这些日子她到底经历什么,为什么会落魄到此? “改容,救我……” 再一次遇见,她对我说的竟然是救她! 她是何等坚强的人,不到绝境时是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我更加好奇是什么把她变成了这个样子。 得知宋清盼被王之焕杀害那一刻,我才明白过来她是被他伤了心,宛如一朵濒死的花朵在进行死前的挣扎。 她要杀了王之焕,为宋清盼报仇。 我心底竟然有一丝窃喜,她的身边终于只剩我一个了。 她在京中养伤的时日,我每日都会抽出空闲陪她,打算在她的生命轨迹里留下我的痕迹,不是一点,而是全部。 直到窦小六出现,我和她失衡了。 她为了救窦小六闯进王家,和王之焕当面对质,却险些魂飞天外。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她不是真正的宋玉姝,只是拥有宋玉姝的一缕魂魄而已。真正的她,是临安一座小酒楼员外的女儿。 古今奇异怪诞的事情如此多,她的经历我是深信不疑的。 后来她和王之焕之间的误会解 分卷阅读438 分卷阅读439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439 除,彼此之间仍有隔阂。只有在这个时候,我的作用才能凸显出来。 她只有在我的面前才会全身心的放松,她认为我和她之间是没有秘密的,一切皆因我们是知己。 我的心意,她一直都知道,可是她不知道的是……我这一辈子,心里只能装下她一个,别的,无论怎么拼命也没有机会。 她要去漠北,我陪她! 她要我回京城,我也答应了。 只要是她的要求,我都能办到。 唯有那一次不行…… 父亲劝我该娶妻了,对象是一位将军的千金。上过战场杀过敌,模样虽不算出众但还算耐看。我拒绝了。 也许是见我态度坚决,父亲将她请了过来。 那个时候,她快要和王之焕成亲了。而我院中栽着的垂丝海棠就快凋谢殆尽,残花落在我的怀中,很绝美。 她没有笑,也没有劝我。 她只是看着我头顶上的垂丝海棠树,道:“改容,花落了……” 我知道。垂丝海棠的花落了,我对她的感情就要在这里止步了。 依照父亲的安排,我去见了那位将军的千金。 千金很直爽,“钱寺丞,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正好,我的心也不在这里!日后我在战场杀敌,你在京城辅佐陛下,咱们各自为政如何?” 我答应了。 千金是看不起我这样文弱的书生,但是为了让她父亲高兴,她才肯来见我。 我们是那么的相似。但我多了一项,为了让她安心,好好地和王之焕生活,不必觉得对我愧疚。 感情的事,从来都是心甘情愿。只要她好,我就好。 她成亲那天,我喝到了她酿的留仙酒,突然有了流泪的冲动。 酒入喉辛辣不已,带着微微的苦涩,像是在挽留什么。但是后来有了淡淡的甘甜,好似挣脱了束缚变得洒脱了。 我远远地看着她,任泪水肆意滚落。 “大哥哥,你怎么了?” 我低头一看,是一个穿着淡粉褙子的小女孩,和我七岁那年见到那个她一模一样…… 我攥着酒杯,笑出了几分苍凉。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嘴里飘了出去。“啊,大哥哥弄丢了一样东西,丢了两次……” 小女孩嘟着嘴道:“既然丢了,就去找回来呀!” 我笑着摇头,再去看她,喃喃道:“找不回来了。” 第六十七章 :【番外】祝虞 1 紫宸殿的滴漏响了一宿,内侍蹲在门口撑着下巴打盹,呼噜声轻轻的被殿外的大风吹散得一干二净。 其实他们都不敢弄出一点声响,怕打扰了我批阅奏折。 自从登基之后,我的自称就从“我”变成了“朕”。每当满朝文武下跪朝拜的时候,山呼万岁,一声“平身”总是会冲口而出。 因为已经习惯了。习惯当真是个可怕的东西,我从前是绝对不允许有这样的习惯发生的。 三更天快要结束的时候,桌案上的奏折已经去了大半。 忽然,一本辞呈出现在我的眼前。看到字迹,我便知道是何人了。 这样的事情也只有他能做得出,把辞呈当作是奏折交上来,竟蒙过了内侍的眼睛。 我登基已有数月,朝中的局势渐稳。周遭的小国因为漠北被平定了,就都安分地过他们的小日子,没有再生事端。 这一切,不否认有王之焕的功劳。 翻开辞呈,上面的缘由是那么的刺眼,他要成亲了。对象是我早就认识的人,也是我早就猜到的。 里面有一句话“怜她喜爱山水,从前为诸事所累,不忍见其愁眉不展……”我看来只觉诛心,因为我从未发现这一点。 因他这一句牵扯到我从前的一些记忆,虽然不过数月,却觉得有年头了。 在我印象中,她从来都不是寄心山水的人。她胸中有丘壑,指下有乾坤,很是吸引我。在我们第一次暗中过招的时候,我便是这样想的。 我一向最讨厌娇滴滴的女儿家,不过自家妹妹祝珂除外。在我看来,她们虽然有些手段,但都是为了奉承男人玩的把戏,看起来高明却难入我眼。 当宋家酒楼声名鹊起的时候,很多人都不以为意,只有我注意到了。之前宋家酒楼只是一个空壳子,只做平日人们歇脚的地方,难登大雅之堂。 为了试探一下宋家酒楼内部的变故,我挑了杜若。杜若很尽心,每一次都尽量寻找可靠的消息,我很满意。 宋家酒楼招女量酒博士的时候,我也去了。 古往今来的量酒博士都是招男子,唯有她不同,一定要招女子。这一次便是杜若潜进去的最佳时机,我对自己培养出来的手下向来都是信心十足。 当听到她出的题目时,我就觉得她是个有意思的对手。无论宋家酒楼到底对祝家酒楼有没有实在的威胁,她都算得上我第一个看得入眼的女子。 我原以为只有杜若一人进入决赛,那事情就会事半功倍。可是突然来了一个叫云湘的,没想到几个月之后我们会成为兄妹,虽然不是嫡亲。 幼时的腿疾总是时不时侵袭,别人都以为我禁不住煎熬,总有一天会去寻死。 可是他们都想错了,我祝虞绝对不是那种轻易寻死之人。就算是有一口气在,我也要挨到别人比我先死的那一刻! 在祝家的酒宴上,父亲将祝家酒楼交给了二弟祝良衡,这是父亲与我商议了好几个晚上才定下的结果。 因我有腿疾,不能长时间在外奔波,让二弟去既能服众,又不会使祝家酒楼的名声遭到诋毁。而我,选择在幕后经营祝家酒楼,祝二弟一臂之力。 二弟的性子一贯冲动,虽然时常提醒但他总是敷衍,我也无心再劝。只要不对酒楼造成危害,就随他去。 只是我没想到,因他的冲动,祝家酒楼险些毁于一旦。他不知从何处杜若是我的人,暗中和杜若做了交易,陷害宋家酒楼毒死客人。 我得知的时候,杜若已经被抓,又服毒而死。 没过多久,祝家酒楼遭到重创,菜里出现了虫子等等…… 父亲一怒之下将二弟狠狠地责罚了一顿,意图收回他的权利,让我来执掌祝家。我再次拒绝了,因为那个时候我已经知道了自己不是真正的祝家人。 和她真正意义上的交手,便是在这一次。她力图挽救宋家酒楼,我也是。 我们暗中较劲,互相给对方添堵,谁也不让着谁。也就是这一次,我露出了马脚,让她发现了真正管理祝家酒楼的人是我。 种卿再一次来劝我回京,那个时候我正在尝试着站起双腿。虽然过程很痛苦,但有野心就什么都无所谓了。 我没想到那一次回遇到她,见她从祝珂的院子出来,我才知道她是来劝祝珂的。 她的帕子掉在 分卷阅读439 分卷阅读440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440 了地上,我一眼就看见了。捡起来后,我匆匆叫住了她,却被她的眼神震慑住了。 我看过许多双眼睛,唯有这一双令我心动。 那一刻我就在想,这个女人应该是我的!我要做这世上地位最高的人,用最高的权势来迎娶她! 和大多数女人不同的是,美人的皮囊好看的有千千万,但总有衰老的时候。而她先用奇特的经商手段吸引了我,然后再用一对眸子牵制住了我的心。 因为那一次碰面,我决定跟种卿回到京城去。因为像她这样的人,最平凡最普通的东西一定打动不了她的心,那么只有权势是我能给予的。 离开之前,我提着亲自酿造的彩凤酒去宋家酒楼找她。令我宽慰的是,她喜欢我酿的酒,也就是说我们之间又多了一层羁绊。 离开之后,我错过了许多事情。比如临安发生鼠疫,是她及时救了全程人的性命。比如永嘉宋氏的人来接她回家…… 再一次相见,她成了京中人称的“大官人”,而我已不再是临安的祝虞,是十三皇子。 数月未见,她变得生冷,身上总是萦绕着一种名为仇恨的气息。我不知道她在恨谁,因为真正说起来,我对她一无所知。 我和她之间,只有那么一点可怜的对手戏和一坛彩凤酒而已。 皇上派了许多事务给我,并不是因为他可怜我,可怜我这个自小流落在民间的皇子。他和我之间没有父子之情,这一切都是我自己争取来的。 因为事多,我并不能时常见到她。等再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夜里。 守卫来禀报,说她来了。我急忙丢下手中的事务,在房里焦急地踱了许久才缓过来。 我在紧张什么呢? 也许是因为欣喜,她极少主动来找我。没想到她来找我,也是带着目的来的,要和做一笔生意。 她素来都是这么直接,让我手足无措。这个时候,我倒希望她跟那些小女人一样,能够把话说得委婉一些。 可是那就是不是我所欣赏的宋酒了。为此,我辗转反侧了一宿。 她在和我谈的时候,突然表现得很痛苦。一向镇定的我第一次慌了神,我只能看着窦小六扶着她离去,怔怔出神。 第六十八章 :【番外】祝虞 2 管事的来问是否需要去调查一下,连他也看出了我对她的心意,可是为什么她就不知道呢? 我摇头,既然她选择不告诉我,就说明有难言之隐,我便不问。 我想尊重她,尊重我的对手。 她让我帮她查清杀害宋清盼的凶手是谁,便把宋锦泽的下落告诉我。其实我早就知道宋锦泽藏在五皇子的身边,但是她希望我帮她,我就装作不知道。 我只是希望我和她之间的羁绊能够多一些…… 我没想到因为她的交易,再一次见到了秋遥。 半年未见,秋遥变了很多。从前她对我很忠心,虽然眼下也是,但是两种忠心之间差了太多。 后来我看到她和宋锦承在一起,才明白是为什么。她找到了良人,是个真正对她好的人。从前我对她好,完全是因为她是我的属下,并不因为她是一个女人。 秋遥说,女人爱一个人很容易,但是恨一个人也同样容易。主子如果真要和她在一起,就不要对她有任何隐瞒。 我承认这一点我做不到,我将来是要君临天下的,若是所有的心思都表现在脸上,没有一点秘密,那么怎么称得上是天子? 秋遥又说,那主子永远也得不到她。 看着秋遥离去的背影,我在想,像宋酒那样的人,怎么会对权势不感兴趣呢? 回过神来再看看桌上摆着的辞呈,忍不住笑出了声。 原来,她喜欢的是王之焕这样的人。 原来她真的对权势不感兴趣…… 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其实她也是一个女人,不仅仅是我的对手…… 内侍被冷风冻醒,险些栽倒在地,很快用十指撑住了他圆溜的身躯。“陛下,四更天了,该寝了。” 我招他进来,问:“王翰林请辞之事,你可知?” 我本想给王之焕封一个高官,却屡屡被拒,他就这么一直在翰林学士的位置上闲着,但是做的事情件件都关乎社稷。 他哆嗦下跪,担心我责罚他。 我心烦意乱地摆手,让他起来。“恕你无罪。” 内侍才放松地扬起脑袋看着我,道:“陛下,其实这事整个京城的人都……” 呵呵,只有我不知道了,是吗? 天不亮,我就将王之焕召进宫。 因为不在正殿,下跪的礼就免了,只是朝我拱手作揖。“臣,王之焕拜见陛下。” 我捏着他的辞呈,问:“你是朕的功臣,当真不想留下?难道为了她,你甘愿放弃一切?” 他笑着对我说:“陛下内心早已有答案,何必再问臣下?臣下话不多,有些废话更是懒得说。” 我一嗤,他不是懒得说,而是只愿对着她说! 成为九五之尊后,我第一次如此嫉妒一个人。 我嫉妒他拥有了我最想拥有的女人,并且得到了她的心,虽然我不想承认。 他的辞呈被我不停地翻转着,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桌上磕出咚的一声。我正在思考,要不要用宋清盼被杀的真相来要挟他。 他突然开口道:“陛下知道宋清盼的下落,应该早些同她说的。” 我心中一跳,他是怎么知道的。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就这么问了。 “你怎么知道此事?” 他的那双眼顿时就被云雾遮住了,看不清里面的内容。我最讨厌的就是这个场景,因为身为帝王,竟然有臣子不受我的控制。 虽然他一直在恪尽职守,对我这个皇帝尊敬得没有人能比得过他,但我就是讨厌那样的眼神。 的确,宋清盼没有死。 我在查办宋家的时候,金部员外郎宋怀珉为了保住他的乌纱帽,想以此和我做交易。因为他知道我和她的关系很好,大概是看出我对她的心思不单纯。 我才知道,她从前身上的恨是对王之焕的,因为他杀了宋清盼。其实宋清盼只是被他们转移到另外的地方去了,找了两个擅长易容术的人扮作王之焕和宋清盼的模样演了一出戏。 聪明如她也被骗了,我想大概是因为王之焕和她之间羁绊更深的缘故。 她在我的府里住着,我却将宋清盼接到了皇宫,想着找个合适的时机让她见一见。 没想到这个时机这么快就到了。 对她,我终究是没狠下心。 宋清盼对她很重要,如果我借此要挟她和我一起生活,做我的皇后。她一定会憎恨我一辈子,而且以她的手段,必定会三天两头地给我下毒。 虽然我不惧这些,但是我担心日子久 分卷阅读440 分卷阅读441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441 了,我的心会疲累,对她的喜爱会被消磨殆尽。那个时候,她就不是我爱的女人了。 我很有可能会杀了她,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不会眨一下眼。 所以,我把这个机会给了王之焕。 我回到了皇子府,还是我的院子。我让宋清盼站在阶上等着,自己在另一边的月门外站着。 隔着墙上的镂空花窗,我看见她和王之焕进了院子。 王之焕为她系上了白练,这是我计划中的一部分。 宋清盼看见她,高兴地喊了一声。 我看见她摘下白练,眼泪哗啦啦地流,脸上却是笑着的,很幸福的笑。 这就足够了,我转身离去。 至少她的发间还戴着我送她的海棠金簪,里面的东西除了金创药之外,还有一个小机关。 那就是我与她的羁绊。金簪是我亲自打造的,里面刻着我和她的名字。 既然不能在山河画卷上共同留下我们的姓名,那就刻在金簪上,看看我的诚心是否能让金石空镂。 她大婚那日,我没有去。 一来政事过多,二来我不愿亲眼看见她成为王之焕的妻。 何况,王之焕已经不是我的臣子,我也没有非去不可的必要。 秋遥进宫,是被皇后招进来的。 她已经成了宋锦承的妻,而我也立了皇后。 既然得不到心爱的人,那后位给谁都无所谓。但是皇后的性子贤惠,后宫被她打理得很好,而且她和秋遥处得不错。 秋遥见了我,第一句就说:“皇上应该去她的婚宴上看看的,宋清盼的事情她想谢谢你。” 王之焕终究没有守住我和他的承诺。 秋遥说:“她聪明,自然猜到是皇上帮的忙。” 我淡淡笑了。“朕做这些,不是为了让她感谢朕。” 如今,我也变得如此冠冕堂皇。 但事实就是如此,我做皇帝起于自己的野心,她只是一根导火线而已。说到底,美人和江山比起来,我爱的还是令我感到踏实的江山。 第六十九章 :【番外】柳衾 柳家近几年已趋于式微,外人看来柳家做着脂粉生意,里面的利益是数之不尽的。但事实并非如此,柳员外也就是我的生父,近几年打算把柳家的生意转手他人。 生母在我出生后没多久就把我和孪生大哥分散,因她是小妾,一下子给柳家添了两个男丁,她担心主母会弄死我们兄弟其中一个。 其实我猜她是想多了,她自小就生活在算计之中,把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想象成要迫害她的人,才会酿成这一出兄弟分离的惨剧。 柳家的主母关氏陌采,是个性子极其温顺的人,上对公婆下对仆人都是如此。生母与她一比就显得很小肚鸡肠,连大哥也讨厌这一点。 虽然生母将我送出去,但是大哥同我似乎是有心灵感应,在我们能跑能跳的时候就见了面。其实这样也不错,生母能够给大哥足够的爱,我在苎萝的养父母对我视如己出,将来柳家的米铺也会让我继承。 可是我终究太高估她了,我以为她会一辈子护着大哥,可是她没有。 大哥死的那一日,她忙着和其他的夫人下双陆棋,一定要分出个胜负才肯罢休。 结果大哥就惨死他人之手,不治身亡。 去寻他的是主母关陌采,她更像是大哥的母亲,冒着大雨也要去找。我赶到永嘉的时候,关氏大病躺在床上好些天了。 我问婢女,你们二娘呢? 可笑的是,连下人也不清楚她的下落。从此我便恨上了这个没用的母亲,全是因为她,大哥才会死。 若是她平日里多关心大哥一点,能够从大哥细微的变化察觉到不对劲,后来也不会死在我的手里。 此后的六年,我名义上是在苎萝学习,其实我游遍了各个地方去学习秘术。秘术中有一种能够控制人心,我决定习之,但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我连至亲的大哥都失去了,还有什么值得珍惜? 六年间,柳家派了好几拨人来劝我回去,我都拒绝了。这个时候我在外面,怎么可能回去?再者,就算我在也不会同意,因为时机未到。 直到那一次,在苎萝山上,我听到了宋玉姝的歌声。是她的歌声告诉我,是时候回去了。 而宋玉姝,就是我要利用的一颗棋子。 宋玉姝是永嘉宋氏的九娘子,县令之女,和柳家的关系也不错。更重要的是,我大哥的死和她有关。 我在学习秘术的六年间同时在调查大哥的死因,偶然间发现宋家的六娘子宋环在大哥死后竟然诞下一个男婴。男婴长到三岁,宋环便溘然长逝。 回到永嘉之后,我先是让生母替我打探宋家的情况,尤其要注意一下宋玉姝。我不该对她抱有希望的,几次下来她连宋玉姝的面都没见到。 我决定亲自随老太太一起去。 席间见过了宋家的几位长辈,期间我察觉到一道打量的目光,我知道那是她。我并没有过分在意,要尽量表现得我是不得已才来的,不是主动。 没过几日,她去县学念书,我让小厮请她上楼喝茶。她对我很防备,这倒出乎我的意料。 从谈吐间发现她在临安做过生意,很能明白我的意图。我一阵心惊之余,打算摒除之前的各种手段,直截了当地说明我的来意。 宋清盼是我的侄子,有了这么一层关系在,不信她不会帮我。她同样有目的,是为了查清宋清盼的身份,以及宋环的死因。 就这样,我们结成同盟。 老太太很快死在我的秘术之下,因为她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身子,死的时候我并没有受到大的冲击。但是同时操作老太太和柳家的下人们,我的身体也会吃不消。 老太太的丧礼上,她也来了。我知道她会再去大哥的房间一探究竟,便把大哥留下的手书藏在桌下,伪造成许久没人发现的样子。 她已经察觉到我的不对劲,但是我分身乏术,无暇顾及她。 柳员外的尸体很快就被发现了,当然也是我动的手,他死得比柳家任何一个人都要早。这叫报应不爽! 我的目的就是要柳家的人都不得好死,他们全都要下去给大哥赔罪! 事情查得越清楚,我的时日也无多,生母眼看着就要熬不住了,只要我一动手,她便会一命呜呼。 宋家最近好像也在办丧事,听说是四娘子宋琳姿,又是一个和宋环一样的可怜人。 宋玉姝来的那天晚上,我正在办生母的丧事,同时也在办我的。我要带着生母下地狱,见阎王,看着她上刀山下油锅! 宋玉姝显然已经知道了我的全盘计划,但是我还是想和她说几句话。毕竟我的侄儿将来还要靠她多多照拂,不能因为我这个当叔叔的是坏人连累他。 分卷阅读441 分卷阅读442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442 虽然我也知道宋玉姝绝不会因为我而讨厌侄儿,但既然是演戏,我就得演到最后一刻。 我将所有的积蓄都留给了宋清盼,就盼着他好好长大,日后不要像我或者像大哥。我们的一辈子都活得很不幸,不希望他重蹈覆辙。 到了临死的那一刻,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我这一辈子,好像没有真正地去喜欢一个人,总是被恨意包围着,这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我看着守在我身边的宋玉姝,第一次发现她长得很美,尤其是那一双鹿眼。从前我未曾发现,全是因为我一心只关注报仇,忽略了身边的所有美好的东西。 我不清楚是否对她有一点喜欢,但是我清楚自己配不上她。我们同样是有手段的人,她懂得进退之道,而我只会一味死磕,不撞南墙不回头那种。 柳家所有人都被我杀了,我的双手虽然没有染上鲜血,却已经拴上了好几条人命。 这就是我认为自己配不上她的原因,除此之外,我们还是很般配的。 我一直把她当成棋子,殊不知自己同样是她的棋子。她用我探听所有有关大哥和宋环的消息,而我则是用她来了解害死大哥的罪魁祸首。 杀死宋淮宥,一是为了报仇,二是为了帮她除掉后患。这样没有一点羞耻心的父亲,不要也罢。 至于宋锦瑶,权当是我送她的一份礼物。要不是这个女人在背后撺掇,大哥和宋环也不会相见,更不会双双殒命。 我救宋锦瑶,完全是有预谋的。没想到宋锦瑶却因此倾心于我,那我就顺水推舟,随了她的心愿,借此让她身败名裂。 生为柳衾,这辈子,活得还算好吧。 我不知道…… 第七十章 :【番外】小六 x 君顾 临安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窦小六斜跨着一个宝蓝色印花的包袱,支着脖子四处寻找知县府。 此次她是来找宋君顾的,只她一个人……其实她是被大官人赶出来的。 “小六,你整日不是上房揭瓦就是下地插花,当真闲不住?”大官人问道。 她诚实的点头,确实有点儿闲的发霉。 “那你去临安找君顾!” 就这样,大官人一句话就把她打发到这里。 “诶呦,小伙子走路看着点儿。”一个大叔骂骂咧咧地从她身边走过。 窦小六这下就沉不住气了,她分明穿着女子的衣裳,怎么能叫她小伙子! “喂!你站住!” 窦小六两手叉腰,一双喷火的眼盯着大叔。 大叔折回来,俯视着身量不高的窦小六。“有何贵干?” “没看见我是女的吗?叫什么小伙子!” 大叔皱眉,眼珠子上下转了转哦了一声。“原来是个女的,对不住了。” 语气极其敷衍。 原本他只要态度诚恳一点,窦小六大人有大量会原谅他。结果来这么一出,窦小六就不服气了。 “走,咱们去找知县评评理!” 大叔急忙挥手求饶:“别别别,我这就给您赔礼道歉!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一回吧,只要不去知县府,您想怎样就怎样。” 说着,大叔开始掏银子了。 窦小六眼都直了,她不是为了银子才…… 大叔一把将身上的银子塞在她的手中,一溜烟没了踪影。 “真是个怪人……”窦小六一边走一边把银子揣进怀里。 宋君顾不就是个刚上任的知县么,为什么每个人都闻风丧胆? 窦小六一到知县府,守门的衙役顿时站得规规矩矩,还笑脸相迎。“您里边儿请!” 她更摸不着头脑了。 敢情他们怕的不是宋君顾,而是她窦小六啊! 不对! 她立刻停下脚步,后背猛地被撞了一下。 疼死了! “谁啊?” 回头一看,竟然是宋君顾。 “你你你……” 什么时候出现的? 宋君顾一记爆栗落到她的头上,嘴角似笑非笑。“小野猫,无家可归了?被我阿姐嫌弃的滋味如何?” 窦小六还没从方才的事情中缓过神,在大街上所有人都有意和她隔开,全是因为这个男人! 她竟然过了一把狐假虎威的瘾,虽然不厚道,但是怎么有点小酸爽呢? “宋君顾,大官人可说了,你可要好吃好喝地伺候我!”窦小六撒起谎来也是有一手的,和主子待了这么久也算学了不少本领。 宋君顾嫌弃的看了她一眼,道:“宋家酒楼,自己去报到。阿姐应该和你提过原叔,他会替你安排好一切。” “我不在这里住?” 宋君顾已经走到了前面,闻言顿足。“阿姐让你来是干活儿的,不是来享受的!” “你骗人!” 她走的时候,大官人可什么都没说。 宋君顾闻言一笑,朝她招手。“算你还有点脑子,走吧!” 窦小六这才转怒为笑。 “宋君顾,当初你给我的糖还有吗?” 宋君顾好笑的盯着她,“阿盼吃的糖,你也感兴趣?” 窦小六很不开心地兀自往前走,根本没注意脚下。 “你看着点儿!”宋君顾一把拉住她,往后用力一拽。 她被宋君顾紧紧的锁在怀中。 宋君顾还在念叨:“没发现前面是湖吗?你掉下去了谁去救你?方才还说你有脑子,眼下是一点脑子也没了。” 他铁青着脸,窦小六却觉得他异常的好看,比任何时候都要好看! “宋君顾,我还去宋家酒楼吗?” 宋君顾扶着她往前走,嘟囔道:“随便,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窦小六笑得贼兮兮,“可是大官人的意思不是让我去帮忙么?” “帮什么帮!未来的知县夫人用得着去当垆卖酒?”宋君顾气得直接飙话。 窦小六开心地搂住他,在他的脸颊上啵了一口。 “宋君顾,你最好了!” 宋君顾的唇角微微动了动,“你才知道。” “给,你要的糖。” 宋君顾从袖中取出一颗糖,剥开糖纸把糖心塞到窦小六的口中。 窦小六口齿不清的问:“你不是说没有吗?怎么给又只给一颗。” “我要是都给了你,你不就揣着跑了。” 窦小六嘿嘿笑了,是有这个可能。她挑挑眉,笑道:“你都给我吧,我绝对不跑。” 宋君顾摇头,“没有。” “你信不信我脱你的衣裳!”窦小六威胁道。 宋君顾环顾四周,不怀好意的笑了。“你要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脱,我没异议。” 窦小六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好多人。虽然都规规矩矩地站着,但是嘴角总是带着笑意。 糗大了! “哈哈 分卷阅读442 分卷阅读443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443 哈!” 宋君顾开怀大笑,牵着她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身后的众人立刻就散了。 “宋君顾,你怎么不提醒我!” 宋君顾坏笑道:“你担心什么,都是我府中的人。以后你就是女主人了,他们难道还能笑话你不成?不过是我们的小打小闹,旁人羡慕都来不及,你糗什么。” 那倒也是,她和宋君顾一起,干嘛要管其他人。 “对了。”窦小六忽然想起一件事。“大官人和王郎君的大婚,我们要去吗?” 宋君顾思考片刻,道:“估计是去不成了。他们的婚事是在京城办的,我们远在临安,要去也得皇上同意才行。” “那真是可惜了,看不到大官人成婚。” 宋君顾按她坐下,吩咐人准备饭菜,道:“其实你不去也好,免得看了一个劲羡慕。你若真是想看,等阿姐的婚事过了,我给你准备一个!” “真的?”窦小六惊喜地问。 “还能有假?除非你不想做知县夫人。” 窦小六兴奋的点头,“想,特别想!” “官人,徐家的千金又来了。”管事的在门口战战兢兢的说道。 窦小六脸上的笑还没来得及收回去,话已经冲出口。“徐家的千金是谁?” 宋君顾蹙眉,“哦,听说是和师母相识人家的千金。” 窦小六知道宋君顾的师傅是鼎鼎大名的谷一椿,谷夫人能认识大户人家的千金一点也不稀奇。 只是她不懂,宋君顾这样的性子,除了她能忍受之外,竟然还有人喜欢? “我去会会这位徐家千金!”窦小六起身走到门口,瞟了管事一眼。 “是不是还有什么马家千金,刘家千金啊?” 管事被她的眼神盯得不自在,连忙道:“没了,没了。” 就是有也不敢说啊。 第七十一章 :【番外】大漠相逢 漠北的兀鹫山上,一朵祥云停留在山之巅。 一个小道童趴在云边看着下方的漫漫黄沙,扭头问一边正在打坐的老道人。 “师傅,咱们出来干啥呀?” 老道人闭目,动唇道:“找有缘人。” 小道童兴致缺缺,“您天天念叨着有缘人,也没见您拉一个人回来。再说了,那株草当真有镇魂的作用?” 老道人自在嗯了一声,拖长了声音道:“下面的人都是肉眼凡胎,分不出什么事好东西,竟把你种的菜当成去伏草,为师有些伤心。” 小道童得意一笑,“弟子种的菜也是好东西呢,吃了能延年益寿。只不过每回都被采走,我心里不痛快。” “那你就想法子让他们每次来只采一株就是了,何必如此纠结呢?来和为师一起打坐,感受有缘人的气息。” 小道童应了一声,乖乖坐起来和老道人并排坐。 过了一阵,老道人突然睁眼,埋头看了一眼下面。 “来了!” 小道童连忙爬过去,好奇的张望。“哪儿呢?” 老道人拨开小道童面前的一朵云,指着说道:“就在那儿。” 黄沙道中,只有一辆马车缓缓而行。 小道童抹了抹眼睛,用道术看清了马车里的人。是一个三十岁男子和一个小女娃,车上载着不少好东西,应该是来做生意的。 小道童打了哈欠,无聊的躺在云上。“师傅,就他们两个?我瞧着他们身上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哪里像是有缘人了。去伏草给他们不是浪费么?” “为师可没说他们两个就是有缘人。”老道人把他揪起来,“你再看看那个小女娃,有什么不同?” 小道童睁大眼仔细看了一会儿,“哦,活不过二十。” “啧,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老道人一巴掌拍在他的屁股上。 小道童顿感无辜,他又没说错,那个女娃娃确实活不过二十。 “她这身子活不过二十是事实,但是她能借着别人的身子活下去。”老道人捻着胡须道。 小道童一下来了兴趣,好奇的问:“师傅,难道她还能杀了人借尸还魂不成?” “天机不可泄露。” 嘁,又是天机不可泄露,你每回都这么装! 小道童悠闲自在地晒太阳,决意不再搭理这件事。 他这厢不说话了,老道人却是黏上他了。 “徒儿,为师给你个机会。你猜猜另一个有缘人是谁?” 小道童翻了个身,闭着眼嘟囔道:“没兴趣。云正软着呢,师傅你也躺下来试试。” 老道人一把抓起正要享清闲的小道童,一捻指,祥云飞到了漠北的小镇上空。 两人降落在小巷中,使了法术换了一身衣裳。 外面的街道上连小摊儿也备好了,老道人快步过去坐下。 “看相算命,只有有缘人哦。” 小道童站在小摊边上玩耍,远远的就看见方才见到的两个人朝这边走来。 “师傅,他们来了!” 中年男子牵着女娃娃过来,并没有要算命的意思,老道人急忙上前去拉住中年男子。 “这位员外,来算一卦如何?” 中年男子瞥了老道人一眼,护着身边的女娃娃,唯恐他们有所图。 “不算。” 老道人笑笑,“不要钱,只求有缘人!再说了,我不给您算,只给令千金算一卦。” “不算。”中年男子抱着女娃娃飞快离开。 小道童嫌弃道:“师傅,你看看你油腻腻的样子,那个人肯来算命?” 老道人捻着胡须道:“那个女娃娃会!” “你方才又跟人家说了什么?” 以往老道人总会使一些小手段,令已经离开的人又折回来找他算命。 “我跟她说能预见未来她阿弟的前程!” 小道童惊讶,“师傅怎么知道女娃娃有个弟弟?” “自然是算出来的,你以为为师真的是江湖骗子?” 差不多。 没过多久果真见那个女娃娃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串糖葫芦。 “师傅,你方才是在跟我说话吗?” 老道人微笑点头,“正是。” “如果你告诉我阿弟的前程,我把这串糖葫芦给你好不好?” 小道童问:“为什么要用糖葫芦来换消息?” 女娃娃颇有腔调地回道:“阿爹说做生意讲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 “这女娃倒是聪明得紧!”老道人夸到。 “贫道不要你的糖葫芦,但是需要你去一个地方找一个人。只要找到了那个人,日后你的阿弟一定前程似锦!” “好!”女娃娃回答很干脆。 等女娃娃离开,老道人揪着小道童回到云端。 他们一路跟着女娃娃,看看她是否能遵守承诺。 此时女娃的爹正在与人谈生意,并未注意到 分卷阅读443 分卷阅读444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444 自家的女儿已经跑了。 “师傅,大漠里有狼,万一她……您怎么向阎王交待?” 这些日子地府可多了好多人,都快塞不下了。阎王气得只差卧床不起,一切都起因于老道人。 他闲得慌,学着大侠行侠仗义,结果弄得地府乌烟瘴气。 “安心,你方才不是说了女娃能活到二十岁吗?” 小道童无言以对,地府那些人都还没活够,你不照样把他们送下去了? 女娃娃在大漠了一直走到了天黑,一轮月挂在天上,银光普照。 夜里气温下降,老道人和小道童是仙体,不惧寒冷。女娃娃只是个凡人,根本顶不住。 再加上她一直没有进水,手里的糖葫芦早就吃完了。 “师傅,你看她都快死了!”小道童焦急地吼道。 “急什么,仔细急火攻心。”老道人安然打坐,丝毫不受小道童的打扰。 “师傅师傅!师傅师傅……” “行了,坐下,打坐!” 小道童哼道:“到时候阎王来找你喝茶,你可别把我推出去当挡箭牌!你们的恩怨,每次都是我来善后!” 说话间,大漠的另一边缓缓走来一个赤脚的少年。雪白的衣衫上染着星星点点的血迹,眉目生冷。 不会是什么危险的人吧? 小道童正要叫师傅,老道人已经坐了过来。 “他就是另一个有缘人,好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就这么完了?”小道童难以置信的看着老道人。 老道人掸掸道袍,“救人的戏码你也看过不少了,没看腻?” 小道童无可奈何地驾云追上老道人,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相遇的两个人。 再见可能就是很多年之后的事了。 第七十二章 :【番外】大婚 成亲那一天很快就到了,新嫁娘是从宋家出去的,迎亲的队伍一直延伸到王家的门前。 几条街红绸翻飞,若是细心的人还能从红绸上看出海棠花的暗纹。听说成亲的新娘子极为喜爱垂丝海棠,夫家的郎君便请了所有的巧娘想尽了法子在红绸上做文章。 华灯高照,几条街灯火辉煌,比京城的樊楼还要热闹。 锣鼓声,鞭炮声响彻云霄。 新嫁娘宋酒坐在婚房中,听着屋外一阵一阵的鸣响,心仿佛掉进了蜜罐子。 她的面容掩在大红色的盖头下,映出了一团团红云,灼热的气息烘烤着脸颊,险些喘不过气来。 宋酒悄悄掀起盖头的一角,放走了一点热气,空气才流通起来。 “娘亲娘亲,我们要进去看娘亲!” 门外响起宋清盼和王琢的声音,两人迫不及待地想要进来看看娘亲今日长什么模样。 喜婆拦住他们两个,苦口婆心劝道:“两位郎君要听话,今日这洞房除了新郎官,其他的男子可进去不得!” 宋清盼年纪小,近来又最会撒娇,牵着喜婆的袖子哀求道:“喜婆,你就让我们进去看一眼,就看一眼好不好?” 喜婆为难的说道:“这可不行,小郎君真进去了可是会被老爷责罚的。还有啊,夫人今日累了,你们若是再去朝她,明日就不能给你们做好吃的了。” “真的?”宋清盼和王琢异口同声的问。 喜婆见他们二人信了,点头如捣蒜……可算把这两个小祖宗给哄住了。 想起王之焕能杀人于无形的眼睛,喜婆可不敢触他的逆鳞。 宋酒听见两兄弟的声音渐渐远去,才呼了一口气。 “新郎官来啦!” 喜婆欣喜的声音响起,是特意朝着门内的她说的。 意思是提醒她准备好。 她的脸烫得更厉害了,心口砰砰直跳。 终于要和他成亲了,以往说起来都没觉得有什么,真到了这一刻,她却像个没头的苍蝇紧张个没完。 婚房的门吱呀一声,沉重的脚步声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一步……两步……三步…… 他的身影停在她的面前,所有的光亮都被他挡住了,头顶一片昏暗。 喜婆高唱到:“请新郎官揭盖头!” 王之焕细长的手指出现在盖头的下方,令她呼吸一滞,搁在怀中的手慌乱得不知如何自处。 她似乎听见一声低低的笑,趁她不注意的时候,盖头已经被揭掉了。 “喜婆可以出去了,管事那里替您备了赏钱!” 喜婆连连道谢,将小天地留给新婚的小夫妻。 没了盖头的束缚,宋酒才开始打量起婚房的摆设。 入目全是红色,桌上摆着红枣、花生、桂圆以及莲子,全都用红色的绸子裹着,系出了一个好看的同心结。 “你从哪里学来的?” 她一看就知道是王之焕吩咐的,一般人哪会想到用红绸系同心结。 王之焕牵着她的手,笑道:“为夫自创的!” 她又看向婚床旁的墙壁上,除了贴着大红的喜字,还有一副对联。 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用在婚房里的对联多半带了别样的味道,何况这副写得如此露骨,想不歪都难。 王之焕倒是没有料到这一茬,愣了片刻无奈一笑。“似乎是认识的书友送来的……” 自从不当翰林学士之后,王之焕认识了许多文人,时常在一起喝茶聊天。一个个看着都是正人君子,一到这种时候都露了本相。 王之焕抿嘴盯着对联看了许久,评价到:“说得还是很贴切!” 宋酒瞪了他一眼,气鼓鼓的在他胸前捶了一拳。 “那你怎么不让他们送一副‘一树梨花压海棠’?这些人戏弄起别人来真是没羞没臊!” 话一说完,宋酒就后悔了。 什么叫一树梨花压海棠,不就是和蓬门今始为君开一个意思么? 她一急,方才脸上的红晕未褪,此刻又开了一朵朵。 王之焕心一动,握住她的纤腰将她推向床边,抵在床棂上,低头注视着她。 宋酒却是连呼吸都忘了,愣愣的盯着他的下巴发呆。他会不会突然做点什么。然后将她吃干抹净? 喜婆之前可是给了她不少画册让她好好看看,她抱着那一堆画册无从下手。;连喜婆说这话的时候都满脸通红,可见其中的大多数来自王之焕。 “看来是我平日太惯着你,因为没对你做什么,让你不满意了?”王之焕眯着眼问,俨然一只饥饿的狐狸。 宋酒赶紧摇头,她没有不满意。 “否认也没用。” 王之焕拥着她倒在柔软的婚床上,眼中星光点点。 宋酒光顾着去欣赏他的眼眸,没注意他的手已经去宽衣解带。直到胸前传来一阵微凉,她才惊呼着缩着两肩。 “让你看的画册可都看完了?”王之焕问得十分霸道,只要她敢说没有,他绝 分卷阅读444 分卷阅读445 美人临安 作者:也耳 分卷阅读445 对会做点什么让她后悔的事。 宋酒乖乖点头。 “说来听听?” 她咬唇,道:“看完了。但是没记住……” 她能说她在看的时候都光顾着去欣赏画工如何,没记下上面的姿势了么? 王之焕捏捏她的腰,坏笑道:“一会儿咱们慢慢试,总会让你记住的。” 他的大手一把挥开藏在被褥下的枣子花生,掀起锦被将两人包裹起来,身上也只剩一件薄薄的衣衫。 “灯……”宋酒低声提醒。 王之焕也不离开,随手摸了一样东西丢过去,婚房立马就暗了下来。 四更天的时候,宋酒终于撑不住沉沉睡了过去。手臂上、脖颈上还是汗涔涔,但实在没有力气清理。 从前都是她将王之焕想得太简单了,她以为在这方面王之焕一定会有所克制,只要她说不要,他绝对不会继续。 结果,是她想太多。 王之焕在王家隐忍二十年,在漠北又经历过生死考验,忍耐力自然非常人能比。之前他一直在忍着,每日和她的亲昵绝对不会越线。 可是今日不同了,她成了他的妻,名正言顺的。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理所当然。 天亮的时候,她悠悠转醒,王之焕仍然和她躺在床上。 身上已经换了一件干爽的衣衫,也没有一点黏腻的感觉。 “醒了?”王之焕勾着唇角笑问, 宋酒想起昨晚他将十八式都试了一遍,累得眼下连起身的困难,不想搭理他。 他的手已经覆到了她的腰上,“我替你揉一揉。” 力道正好,酸软的感觉渐渐弱了。 下半晌两人坐在院中,王琢和宋清盼两人在院里舞剑。 因为他们年纪还小,不能给他俩真家伙,王之焕特意给他们一人做了一把木剑。可把他们高兴坏了,成天抱着寸步不离。 王之焕对两个孩子是实打实的好,该宠着的时候绝对是宠上天,但该严厉的时候就是一副严父的姿态。 反正他如今是赋闲在家,有大把的时间教导两个孩子。 至于家里的经济来源,自然是宋家酒楼的盈利和樊楼的分红。等过些日子回到临安,她就接手酒楼的生意,一定要赚够银子养家。 但王之焕也不是吃闲饭的,他名下的产业可不少。就算她不挣钱,他同样养得起她们娘仨。 王琢和宋清盼舞剑有些时辰了,宋酒唤他们两个过来喝茶。 宋清盼一直盯着她的肚子瞧,忽然问道:“娘亲,这里面是不是住着一个小妹妹?你答应要送我一个小妹妹的。” 王之焕在一边轻笑,宋酒竭力忍住,认真问道:“为何这么问?” “玉恒舅舅说的,只要娘亲和师傅成亲了,就会有小妹妹了。” 王琢连忙提醒他,“不是师傅,是爹。” 宋清盼赶快改口,对着王之焕甜甜的叫了一声“爹”。 王之焕答应得很爽快。 宋酒好些日子没见宋玉恒,原来是给孩子讲这些歪道理去了。“以后玉恒舅舅的话可不能什么都听。” 王琢发问:“为何不能听,我觉得玉恒舅舅说得有道理。” “都是歪理。”宋酒问他,“你玉恒舅舅成亲了没有?” 两个孩子想了一会儿,同时摇头。“没有。” “没有成亲的人没有资格说这些,下回玉恒舅舅要是再跟你们说话,你就让他到娘亲这儿来,我们当面好好聊聊。知道吗?” 两个孩子点头,活蹦乱跳的继续去舞剑。 王之焕凑过来问道:“玉恒平日就这点爱好,你若是连这个也禁了,他不得怄死?” 宋酒沉着脸看他,“那你干脆把两个孩子送给他养得了。” “那正好,咱们趁有空多生几个!”王之焕死皮赖脸地往她身上蹭。 貂蝉就卧在桌上看着他们腻歪,终于忍不住跳下桌逃离了现场。 趁着两个孩子玩得正投入,王之焕的手开始不安分,已经攀附到了她的腰间。眼见腰带就要被他拆了,宋酒急忙制止他。 “早上才……你怎么没个节制?”她的腰还在隐隐酸痛,经不起折腾。 王之焕覆到她耳边柔软呢喃到:“阿酒,咱们要个女儿吧!” 宋酒淡笑,方才他只是在和她开玩笑,不是真要在青天白日那样。 “有那两个小魔王还不够?” “他们哪算得上是小魔王,听话得很。要一个女儿,我把她宠成小魔王!” 宋酒佯装吃醋,“那你不宠我了?” “呵呵呵……你是小魔王的娘亲,怎么能不宠?” 分卷阅读4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