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雾桥》 分卷阅读1 走过雾桥 作者:奔波的柚子皮 分卷阅读1 《走过雾桥》作者：奔波的柚子皮 文案： 一个心理医生，一个游泳教练，一个作家。她们各有各的魅力，各有各的毛病。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端木浅，俞小布，何韧 ┃ 配角：秦越 ┃ 其它： 第1章 第 1 章 1. 端木浅专注地看着眼前的女人，没有马上开口，这是她的策略，或者说是她的习惯。在诊疗开始前，她需要先观察自己的病人一点时间。 端木浅有点意外的是，病人也紧紧地盯着自己，竟然也是观察的眼神。而且和自己一样，并不急于开口。 理论上来说，这样的对视出现在心理医生和病人之间时，更像是一种对峙。 “狭路相逢勇者胜。”端木想起了这个句子。她很奇怪一个来寻求心理咨询的人为什么让自己想起这句话。 她们先前已经寒暄过了。当端木打开诊疗室的门，就叫了病人的名字，“何韧女士？”候诊室里只有何韧一个病人。 秦越正在接听电话。秦越坐在候诊室另一端的办公桌后面，但她不是接待生，也不是心理医生，她是端木浅的合伙人。所以她根本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叫何韧的女人放下手中的咖啡，站起身。“你好，医生。“ “我叫端木浅。请进来。“ 然后，何韧就被指定坐进了诊疗椅中，那是一把感觉舒适的带扶手的椅子，软硬合适，高低合适。面前一个矮的小方茶几。 再然后，就出现了开头的那段对视或者对峙的场面。 对峙一般是面对面的，但是她们俩的椅子其实是略大于90度角的摆放，结果是两人都必须稍稍偏过头来才能正视对方。 端木浅正准备打破沉默时，何韧也开口了。她们竟是同时出招。于是她们俩又都停了下来。端木浅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何韧先说。 端木直觉这个病人不太好对付。这么长时间的沉默，何韧竟毫不怯场退缩，而且耐心沉着，简直是比很多健康人都更加没有社交困难的迹象。端木有点疑惑，她不知道何韧到底来咨询什么心理问题。 果不其然，何韧一开口，并不是诉说自己的困扰，而是评论医生的名字。 “端木浅，这个名字很特别。是你的真名吗？哦，我的意思是，这是你从小就使用的名字吗？“ 端木压住心中的惊讶，淡淡地反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何韧脱口而出，“我们这代人的父母，没有能力取这样好的名字。“ 端木忍不住翘了翘嘴角，她小时候叫端木玲。但是她不会告诉何韧，心理医生是不能够有问必答的。 何韧兀自得意地笑了，“我没有猜错吧？在他们的头脑里，只会有娟，静，梅媛这类词汇，浅这样的字，不是不认识，而是他们永远都想不到用在名字里。” “这说明什么呢？”端木继续问下去。诊疗已经开始了。看似无关但病人有兴趣的话题，是了解病人的一种有效途径。 “思想贫乏的人，往往词汇也贫乏。思想的表述离不开语言，甚至思维的过程也依赖语言，所以丰富的思想一定需要语言基础，而语言的基本单位就是词汇。我们父母这辈人的思想是固化狭窄的，甚至可以说是僵化简陋的。” 端木心中暗想：不愧是作家，表达很清晰，虽然观点有些偏激。只是，依然看不出她来这里的诉求是什么。 “我好奇的是，你为什么用浅字？特别是你研究心理学，难道不是为了深入人心吗？ “刚才是你夸赞这个浅字，你为什么觉得好？”端木又把问题推回来了。心理咨询的要义就是聆听，而不是表达。更何况，摆明了何韧是早就研究过自己的名字，她有讲述的欲望。端木会在适当的时候引导她。 “首先你想与众不同，一般人不会用浅，这个词容易让道德感强烈而词汇简单的人联想到浅薄，肤浅之类的含义。而你想的，很可能是深入之后必须浅出。这个浅，大约可以跟苹果推崇的极简主义是一个意思。” 端木变换了一下坐姿，但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何韧，等待她继续说下去。真是难得碰到一个这么健谈的病人。当然，话多的病人不少，但那不叫健谈，那纯粹是啰嗦。何韧才叫健谈。 “其次，浅字有很强的美学意味。浅草，浅滩，浅笑，浅攻。意境都很美。最后一点，浅是中性的。“何韧说的好像肯定端木原来的名字一定是女性化的。虽然她猜对了，但是再次显现出她的主观，理所当然的处事方式。 “你是觉得我女权？“端木问。 “不，正相反，你不喜欢强调性别。“ “好的，何韧，谢谢你的精彩分析，你对我名字的诠释远远超过了我当初的想法。“这都是套话。端木并没有被何韧的奉承语言所打动，甚至有一点疑惑。何韧不像是一个喜欢逢迎的性格，她这般用心地来夸赞自己的名字有什么目的呢？无论怎样，走着瞧吧，她的意图早晚是会显露出来的。 第2章 第 2 章 2. “我们言归正传，说说你今天来就诊的原因。“端木觉得诊疗必须转向正题了。 “慢着，端木医生，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你能也分析一下我的名字吗？“何韧还没完了。她看心理医生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这个我们可以改天再说，我们只有一个小时，我们最好把时间用在你的事情上。“ “但是，我想听到我的医生分析我的名字。我刚才说过，一个人对于文字的理解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思维能力。“ “你是想考核我的能力？我有足够的专业背景和执业资格。“端木说得不卑不亢。她曾经在美国执业，所以对于这类病人的挑战很熟悉。 “不，我不是质疑你的专业能力，我看过你的资料。我想看看，你是不是值得我信任。“何韧说。 “这么说吧，我其实在来这里之前还去看过另一个心理医生。我描述了几句我的感受之后，那个医生打断我，建议我分辨这些混乱的情绪，他给了我4个分类：难受，愤怒，喜悦和悲伤。说这个分类方式很管用。我只能告诉他，除了喜悦，我都有。” 端木暗暗好笑，这是心理咨询的一个方法，却不是这么用的。 “医生说，来，你来做一套测试题。再然后，医生肯定地跟我说，你是中度抑郁症。” 端木不动声色地听何韧用嘲弄的口气描述前心理医生的表现。 “最后医生拿出一份药单，标着价格和药品名，说你可以选择看看想吃哪种，好像那不是药单而是一份菜单，病人自己随便点菜，可真是服务周到啊。我真想把菜单，哦不，药单扔在这个傻。。。。嗯，医生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走过雾桥 作者:奔波的柚子皮 分卷阅读2 的脸上。”何韧硬生生忍下了脏话。 端木又变换了一下坐姿，视线顺势避开了何韧的，然后低头整理了一下衣服。她为自己同行不专业的行为感到羞耻。 “我可不想再来一次这样的诊疗。所以我想看看，你是个怎样的心理医生。” 端木不动声色地盯着何韧看了十几秒钟的时间，她在权衡能不能在第一次诊疗就被这个病人牵着走，失去主导地位。 何韧也目不转睛地盯着端木，没有退缩，很坚持。端木更加疑惑，何韧看起来对待事情的情绪反应也没有什么异常。 “何韧也不是你的本名。你是姓何吗？“端木直接就开始分析了。既然这是测试，那就给她一个答案，反正取得病人的信任很重要。 “何韧是我的笔名，我现在只用笔名。我不姓何。“ “何，如果这个何字不是姓氏，那就是一个疑问词，可以是好奇探索和追问，也可以是质问反问诘问。韧，是柔软却不容易折断。但是中间藏着刀，而且是刀锋。一个柔软又锋利的字。“ “毛姆有一句名言：欲望如刀锋，越过即获得。“ “哦。“端木点点头。她不知道这句话。但是她能懂。“我通过你的考核了吗？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何韧迟疑了一下，然后又提出了新的问题。 “我还有一个疑问，为什么你们设定严格的条款，不能早到，早到不得超过10分钟，也不能迟到。” “不是不能迟到，而是迟到的时间将会从你的诊疗时间中扣除。不能早到，是为了尽量避免与上一个客人相遇。这是尽可能维护客人的隐私。” “还有，有事取消诊疗也要扣钱。哦，除非在24小时前通知。人总是有突发事件的，不是吗？”何韧的语气很肯定，她讲话有不容置疑的确定感，哪怕她用了疑问句。 “首先这是一个行业惯例。另外，我们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让客人能够认真对待心理诊疗，跟刚才讨论的迟到一样。你们花了很多的钱来这里，如果在态度上三心二意，那才是很大的损失。我们坚持用这样的方式，或许可以让你们的行为更有计划，也更有约束。这个被扣掉的的钱，可以帮你们在权衡你眼前事情的重要性和紧急性的时候，更容易做出判断。” 端木没有说出来的另一个理由是，很多人对于心理诊疗，潜意识里是抗拒的，所以往往会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拖延逃避。 “好，就算你这个理由成立，那么反过来，我们对你们却是没有约束的，如果你有事，随时可以通知我取消，不会受到任何损失。我理解没有错吧？你不觉得不公平吗？” “这里有一个差别，这是我的工作，我的行为会受到职业操守和商业利益的制约。我不会随意缺席诊疗。” “但是，总有意外，比如你遇上了车祸，要怎么办呢？”何韧语气变得生硬，带着某种含混的情绪。这句话说的毫无必要，而且非常粗鲁。 端木浅的身体有一个轻微的晃动，然后直了直腰，并且迅速低下头，放下支在下颚的右手，与左手紧握在一起，指关节也似乎失去了血色，变得苍白。 “钱会退给客人，就算我死了，公司也会退钱。这样没有什么问题吧？我们现在可以开始诊疗了吗？” 第3章 第 3 章 3. “抱歉，我刚才打的比方不好。“何韧说，但是眼睛里没有显出什么诚意。 端木没有吱声，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算是接受了她的道歉。这次的挑战很不友好，甚至带着挑衅的意味。 “你先说一下你的情况吧。“端木直截了当地开始了，她的耐心正在流逝。 何韧意犹未尽地瞪着端木，似乎她今天不是来心理咨询，而是来聊天的。她看起来还有许多没讲完的兴趣话题。最后她不得不在端木严肃的态度下退却。 “我是个作家，也是一家出版社的编辑。编辑工作只是为了保障我的生活，不是我的兴趣所在。我喜欢写作。你读过我的作品吗？“ 端木注意到，何韧对自己的介绍，是从职业开始的。而且，何韧还没有说几句自我介绍的话，就又开始发问了。 端木想，难道何韧是一个很出名的作家吗？自己应该听说过她吗？ “不知道，我很久没有看过小说了。“ “看来你没有读过我的书。我不仅写小说，也写杂文随笔。“ “是的，我也很久没有读过杂文随笔了。那么，你现在有什么困扰呢？“ 何韧开始罗列自己的症状：失眠，焦虑，哭泣，孤独，对生命感到绝望，没有人可以倾诉。。。。。 “这些现象什么时候开始的？“ “嗯，大约，半年前？“何韧说时间的时候眼神有点闪烁。 “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吗？“ 何韧停顿了很久，然后别过脸，看着墙上的一副风景画，喃喃地说道，“她走了。” 端木看到何韧皱着眉头，两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出来。“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值得我爱的人，女人。“何韧补充了一句。 端木拿不准这个“走了“是什么意思。隐约猜是去世了，但是也不一定。 “何韧，告诉我那些我需要知道的事情。如果你想告诉我更多她和你的事情，出于个人隐私，你可以给她取一个名字，这样方便我们讨论。” “我们叫她文馨吧。”何韧说。 “文馨发生了什么？”端木问道。 “交通事故。一场交通事故夺走了她的生命。”何韧又一次别过脸看着那幅风景画说话。 端木感到一阵恶心，心脏也惊跳的飞快，额头冒出一层薄薄的汗。身体某处传来刺痛，而且，她有些听不清何韧的声音，耳边的声音变得飘忽不定。端木意识到自己又开始耳鸣。 “端木医生？端木医生？”何韧的声音终于清晰稳定地震动着端木的耳膜。 端木清醒了过来，意志力开始发挥作用。“事故是在半年前发生的，是吗？” “差不多吧。是的，半年前。”何韧盯着端木的眼神里的悲伤竟然淡去，隐隐含有一些残忍的快感。只是端木的思想已经涣散，没有捕捉到这个细微的表情。 “何韧，跟我描述一下文馨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好吗？”端木说。 果不其然，何韧的描述一下子变得丰富生动了起来，终于摆脱了刚才拘谨乏味的词汇堆砌。 也不出端木所料，在何韧的口中，文馨是完美的女人，优雅，贤淑，有智慧，有才情，是何韧灵感的源泉，也是何韧作品的最好品鉴师。 然后，果然，何韧讲到了自己的写作，简言之，自从文馨走了，她的所有灵感都消失了，她现在什么也写不出来，一个字也写不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10 走过雾桥 作者:奔波的柚子皮 分卷阅读10 “我还有别的问题，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这个问题俞小布都忍好久了。 端木真是败给这个小教练。什么话随口就来。 不过，小教练说的那句“你更适合做病人”倒是有几分道理。端木是需要心理辅导，她的问题也是一大堆。 端木气馁地说，“哪里有奶茶？” 俞小布欢快地领着端木浅走进一家茶餐厅。 刚进门，刚选好座位，一个中年男人就热情地走了过来，“小布教练要不要过去跟我们一起？今天我请客。” “不用不用。这是我的新徒弟。我们有事要谈。”俞小布拒绝得爽快。 “两位美女要是肯赏光，我来请你们喝奶茶。“男人兴致很高。看起来常常会请俞小布喝奶茶。 然后没有等她们俩回过神来，他就转向端木说，“你真是好眼力，小布教练是我们小区最棒的教练，你在泳池里看看，动作最漂亮的人，大部分都是小布教练的徒弟。“ 端木今天晚上也发现，俞小布还真不缺学员，45分钟里，跑来跟她打招呼的人就好几个，都曾经是她的学生。 “我的师傅我来请奶茶。“端木冷冷地回答。她很不喜欢任何搭讪的男人。其实人家这不能叫搭讪，人家是俞小布的学生。但是从端木来说，就是搭讪。 端木招来服务生，点了一杯奶茶，自己点了一杯杏仁奶。她讨厌奶茶，特别是在听说“丝袜奶茶“这个词之后，就再也没有碰过奶茶这种饮料。 第14章 第 14 章 14. 端木不知道丝袜和奶茶是如何关联的，多想不宜，总之自己不好这口了。 “啧啧，“俞小布咂着嘴巴笑话端木浅，”你是心理医生？真的假的？我怎么看怎么不像。“ “你看见的是下班的心理医生。“ “这个可以。那么，我是一个上了岸的游泳教练。都不是主场。我们做朋友吧。以后不要叫小布教练，叫我小布。对了，我怎么称呼你？“ “大家叫我端木医生，或者端木。” “不不不。”小布直摇头，“叫小浅？你这名字怎么这么难叫啊？浅字很难叫的。难怪你的游泳技术那么差，端木，还浅。幸好你遇到我。。。。。。” 端木头疼地看着俞小布胡说八道，只有一个念头，随便了，随便她叫什么。 服务生端来饮品，小布立即与端木碰杯，“今天真高兴，我俞小布也有小姐姐了，干杯！” “小姐姐。。。。。。”端木吐槽无力地喝了一口杏仁奶，压压惊。 “你怎么会当心理医生？不嫌烦吗？”小布每次开口都显出她的没心没肺。在端木眼中，这样的人其实是内心比较强大的。 “你刚才已经说出答案了。我更适合做病人。选择这个行当的人，多半是因为自己敏感，被困扰，于是寻求解答，走上了这条路。像你这样特别健康的人，很难理解别人为什么那么纠结，为什么那么痛苦。所以你不会选择这样的职业，就算选了也做不好。” “所以，你们都是从自己的心理开始分析的？” “一般来说，是的。” 俞小布又喝了一口奶茶，做思考状摆了一阵样子，然后忽然说，“其实我也有很多困扰的。所以我才会喜欢游泳，在水里就能像鱼一样无忧。“ “是不是你觉得，要是自己没有什么心理疾病，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所以你才成天把莫须有的强迫症挂嘴上？这是潮流？“ “现在啊，正能量都被玩坏了，不丧不足以表现自己的独特品味。你懂吧？“ “懂，你想用强迫症掩饰你的正能量。“ “你的意思是，我太健康了？“ “是的。你很幸运。很多心理健康源自足够的幸运。困扰多数由于不幸的遭遇。“ “你身上的伤痕，是遭遇了什么？“俞小布终于绕到自己特别好奇的事情上来了。 “车祸。“。 这一夜，端木又睡得很深沉。每次跟俞小布聊天后，基本相当于自己服用了大剂量的安眠药。 何韧躺在沙发上，手机里传出端木的声音，“何韧，我可以这样理解你梦中的哭泣吗？你是哭你们过去不曾有、以后再也不会有机会在这个餐厅共享美食。” 然后是何韧的哭泣声。 何韧已经能够比较平静地听这段录音。她听好多遍了。 何韧哭泣的过程中，端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何韧记得端木只是将纸巾递给自己，然后就静静地坐着等待。 待何韧平静下来，端木巧妙地引导何韧继续谈论文馨。当然，没有谈论车祸，而是车祸前的文馨。 自己身临其境时，很难注意到太多细节。现在回放录音，让何韧对诊疗过程有一种全新的感受。何韧自以为很聪明，但是真正把控着方向和节奏的人，是端木。 何韧一次一次地发怒、抱怨、哭泣、沉默，都被端木化解，而且很快端木就靠近了何韧刻意或者是无意隐藏的真相。 何韧听了一晚上的录音，她不得不承认，端木并非浪得虚名，她专业，敏锐，而且富有悲悯心。 端木在安抚何韧时，说，“何韧，我会陪着你经历这个过程。”端木说的是诊疗的过程，也是抚平心灵创伤的过程。 何韧从沙发上坐起来，看着自己的左手。端木下午说这话的时候，轻轻地握了握这只左手。那温度依稀还留在手背上。 何韧向来认为，人的同情分两种，一种是看到别人的不幸，扭开脸不忍看，急于摆脱出去，以免触及自己的心灵，这是一种胆怯感伤的同情心。另一种同情，淡化感伤的色彩，而富于积极的精神，决心和痛苦的人一起经历磨难，帮助他们摆脱出来。端木就是这后一种，这不是简单的同情，这是怀有一颗悲悯之心的人才能做到。 即便端木是心理医生，要收费，是工作，但是何韧也坚决地把她归入第二种。何韧对端木有了敬意。 在这个世界上，端木是第一个如此专注地倾听自己的人。何韧想，文馨也不曾有这样的耐心。 何韧坐到电脑前，她开始写笔记。 端木最后留给何韧一个思考题。 有两个丧偶的女人，（端木没有用丧夫，而是用了丧偶。）婚姻情况大致差不多，唯一差别是，两人从前的婚姻状况不一样，一个感情很深很和睦，一个感情不和，总是起冲突。 端木要何韧分析一下，她们俩哪一个能更快地从创痛中走出来？哪一个更容易抑郁？ “下次来，我们就从这个话题开始吧。”端木说。 第15章 第 15 章 15. “我想答案应该是，感情不好的那个人更容易抑郁。因为这不符合一般人的认知，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走过雾桥 作者:奔波的柚子皮 分卷阅读11 所以才值得你特意提出来让我思考。但是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何韧回答得很直接。 端木微笑着点头。 “我知道，你是在暗示我和文馨关系不好。但是，你错了，我爱文馨。我们感情很好。虽然我们不常共同出去吃饭，但是我们在一起时非常融洽开心，这是我生命中最有意义的时光。我恨那个撞死文馨的人！”何韧最后一句话语气凶狠。 端木浅脸上的笑容褪去，她原本准备给何韧解释，现在楞在了座位上。端木被激怒，她绷紧了嘴唇，她在克制自己的情绪。 诊疗刚开始就出现了这样戏剧性的场面。端木明显地感觉到了何韧的攻击性。 诊疗陷入停顿。 端木脑海里迅速地闪过俞小布的话，“你别想这事啦，不要把什么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没有人开车是为了撞死别人，特别是在你没有违反任何交通规则的情况下，在我看来根本就没有任何责任嘛。再说，你自己受这么重的伤，又应该谁负责任？难道又去怪那个卡车司机吗？还有完没完了？！” 俞小布的话倒是有几分道理。 端木考虑避开何韧最后的这句话，那是因伤痛而起的愤恨，自己作为心理医生要学会包容和应付这种愤怒。 于是端木又把何韧拉回原定的诊疗方案。 “你猜对了，正是那个婚姻不幸的人更加难以走出伤痛，陷入抑郁。这是一项心理研究的发现。原因有很多，而其中最突出的理由是”懊悔“。“端木说到这里稍稍停顿，观察何韧的表情。 何韧的思路又被端木带走了，“懊悔？谁懊悔？懊悔什么？“ “我们先来分析婚姻幸福的那个。幸福爱情的基本特质是，感情深厚，互相尊重，我们称之为成长性的关系。人会从这份感情中得到满足尊严，会变得成熟，学会包容不完美，坦荡面对自己的心。这份成熟和无怨无悔可以帮助自己克服巨大的创痛，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何韧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起来。她分明感觉到端木是指桑骂槐。 端木浅没有给何韧反击的机会，用手示意何韧让自己说完。 “充满冲突的感情本身就是令人遗憾的，所以丧偶之后的心境更加复杂。悔恨那些永远无法弥补的错误，永远无法追回的时光。这就是所说的懊悔。更加糟糕的是，内心深处可能还隐藏另一种悲哀，为自己虚掷的岁月悲哀。” 何韧怒气冲冲地开口了，“我知道，你从上次知道我和文馨的关系之后，就认定我是第二种情况。你就是想提醒我，文馨不值得我爱，不值得我哀伤，你就是要我否定这份感情，然后赶快忘记文馨。你希望我赶快复原，懒得看见我没完没了的悲伤。我说的没错吧？这就是你所说的精心设计的富有创意的诊疗方案？“ “何韧，我没有认定任何事情。因为你并没有告诉我太多文馨的情况，你总是在诉说你的感情，你的感受。我不了解文馨，因为你没有告诉我。我说这么多，就是想跟你一起分析你们的关系。我想知道是哪一种。抑或不是以上的任何一种。那么就请你告诉我。否则我无法帮助你。” “原来你还什么都不知道，还根本帮不了我。我已经来了3次，这是第4次，我已经花了好几千块钱，你现在告诉我，你对我还是一无所知。难道我花大价钱，花好几个小时过来，就是为了我们俩坐在这里四处摸索，说不定碰巧就撞上个解决方案？”何韧又一次提到诊疗费，这像是她名字里藏着的那把刀，过一阵就□□对付端木。 何韧用钱羞辱端木，把端木对自己的诊疗帮助说成是一种纯粹的商业行为，以此来化解自己的焦虑。是的，何韧很焦虑，她意识到，端木正在更加接近某些长期而隐秘的焦虑和。。。。。。悔恨？ 端木浅气坏了。她长时间地沉默着。 端木不仅生气何韧说到收费的事，更生气的是何韧竟然把自己的诊疗说成是盲目地四处摸索。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这次是何韧先软了下来。“麻烦你按一下delete键删除刚才的那段话。” 端木点了点头，“已经删除了。” 第16章 第 16 章 16. “我不应该把真相丢在何韧面前，指望她能轻易就明白其中的道理。我应该更加耐心地引导她自己发掘出这个真相。” 端木浅在当天的笔记里写道。 作为心理医生，端木浅理所当然的是一个理性主义者，她不认为人认清现实就会造成疯狂，也不认为逃避现实就可以获得平静愉悦。从她个人的观点，很有效的疗愈方式就是面对最糟糕的现实。 这套理论对于理性主义者来说，似乎不错，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适用。比如对于浪漫主义者来说就行不通。 端木原本以为何韧是理性主义者，现在看来，在爱情的事情上，何韧不理性。她更倾向是一个悲哀沮丧的浪漫主义者。 端木叹口气，合上电脑，她不喜欢那个被称为文馨的女人，她为何韧感到难过。她基本可以肯定，文馨就是那个让何韧灵感枯竭的因素。端木还需要了解的是，文馨到底是怎样影响到何韧的。 一个人在成长过程中，很多初期的经验会对未来产生深远的影响，比如童年经历对未来性格的影响，比如初次恋情或者婚姻对人爱情观的影响，等等。端木基本判断是，何韧这两段初期经验都出了点问题。 端木浅的游泳课不顺利，她觉得浑身都疼，先是拉筋很痛，然后是反复地练习划水和蹬腿。小布教练越来越严厉，催着练，都不让休息。 离结束还差十分钟的时候，端木浅赌气地趴在泳池边不肯动弹。 “我又不是去比赛，我就是锻炼一下身体。你把强度弄这么大到底要干嘛？你懂不懂因材施教？” “跟我学游泳，就要按我的标准练。什么锻炼一下身体？你以为你那样瞎游叫锻炼身体吗？你没有觉得游完更累吗？你每次游完泳，如果没有舒畅的感觉，那就说明你根本不对劲。就你这小身板，还比赛呐，我就是按娱乐版的要求对你进行训练的好吗？再说了，我是你们小区的王牌教练，可不能在你这里砸了牌子。” “哎嗨，还王牌教练？谁授予你王牌了？你是自戴王冠的吧？还游完了舒畅，我现在简直像是被打了一顿，哪来的舒畅？再说了，我乐意瞎游，我也没有觉得现在比我从前快多少，说不定还更慢。什么每次都要出来换气，我觉得完全没有必要。” 端木浅巴拉巴拉说完，有点意外，自己这个充满抱怨的口气哪儿来的？ “你不想练就算了，反正是你的损失。”小布气鼓鼓地双臂一撑，出了水面，自顾自地走掉了。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走过雾桥 作者:奔波的柚子皮 分卷阅读12 “哎？还长脾气了？”端木在水中悻悻地嘀咕了一句。慢慢挪出泳池，走去更衣间。 一路走一路想，自己是不是需要给小布道个歉呢？说来自己简直就是无理取闹，跟下午的何韧没有什么分别。何韧可以道歉，自己也可以。自己原谅了何韧，那么小布也会原谅自己。 端木再一次想起何韧今天对自己的出言不逊。就为了何韧从来不曾与爱人共享那间餐厅的美食，单单这一条，端木就会原谅何韧一次又一次的冒犯。 等到端木冲洗完穿好衣服走出会所，果然看到小布站在大厅里，带着欢快的表情。“我又赚了你10分钟，我请你喝杏仁奶。” “对不起小布教练。还是我请你喝奶茶吧。” “但是我也想喝杏仁奶。上次我一个人去喝了，好像比我的奶茶好喝。而且，我还要吃点东西，我还没吃晚饭。。。。。。” “那还不赶紧的！”端木已经往外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下来，“现在还有吃的吗？” “吃的肯定有，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好吃的。”小布想了想，“炸鸡和炸薯条应该有。” “那还不如去我家，做点吃的给你，算我表达歉意。” “哎呦哎呦，你说真的？” “大惊小怪。”端木浅已经开始回想自己的冰箱里还有什么可以马上做成晚饭的食物。 小布进了房门后就睁大眼睛自顾自地到处好奇去了，根本听不清端木的问题。其实也没有什么问题，无非就是意面里需要放点什么。这有什么所谓吗？一个喜欢炸鸡翅薯条的女孩，对意面根本不会有什么感觉。对于罗勒酱，蘑菇、醋是用意大利的还是中国的，根本就不知所谓。 于是小布胡乱地点着头，端木问什么她都点头，反正她发现，不能摇头，因为摇头之后就会被追问，就会打断自己的好奇探索。 客厅厨房是西式的，中间一个大理石流理台将房间的两个部分隔开。端木正围上围裙在流理台上忙碌。 小布终于探索完毕，在流理台边上的椅子坐了下来，看对面端木在摆弄锅碟。 “端木浅，告诉你啊，徒弟请我喝奶茶和吃饭的很多，但是能给我做饭的徒弟，你是第一个呢。你是不是很荣幸呢？” “我以为，应该是你更加荣幸吧？” “不不，关键是我才不去别人家吃饭，都不清楚你们的手艺，再加上大家五花八门的口味，搞不好会吃的很糟心很难堪。我可是看在你是高级职业的份儿上，才冒这个险的。我想心理医生多少得有点靠谱，是吧？结果呢？看起来你这是奔着西餐去了啊？你真不太像心理医生，连下班的心理医生都不像。” 第17章 第 17 章 17. 端木浅已经不再搭理小布的“不像”说，有什么像不像的，端木就是！谁知道小布脑子里的心理医生形象是什么呢？ 端木背过身去在炉子上煮意面的酱汁和配菜，油烟机的轰鸣压住了小布的叨叨声。 然后，端木就感觉到一个温热的呼气出现在自己的耳边，小布从背后探过头来朝平底锅里张望。“看起来味道不错。” 端木往边上侧了侧身，与小布拉开些距离。端木还不习惯在岸上跟小布这么近的距离。 端木伸手按掉油烟机，终于安静了下来。“你回座位上去，我煮好了，整理一下就端给你。” “哦哦哦。面条还要整理的。”小布欢快地小碎步绕过流理台，跑回座位，端端正正地坐好，故作乖巧模样。 端木把酱汁配菜和香料盖在意面上，然后把盘子周边细心地擦拭干净，放好叉子，递到小布面前。“你现在是不是感觉我像厨师或者服务生呢？” “嗯，特别像五星酒店的厨师。超帅超优雅。”小布把鼻子凑近盘子嗅了嗅香气，抬头对端木亮出了大拇指。 “也就是说，你见过五星酒店的大厨咯？”端木揶揄道。 “没有，我想象的。”小布一点不害臊地回答。 “跟你想象了心理医生一样，你什么都靠想象？而且直接把想象说得跟现实似的。” 小布全然没有搭理端木的揶揄，她已经开始吃面了，一边吃，一边呜呜地感叹，“好吃好吃。饿死我了。” 端木看了几秒钟小布吃面，然后开始清理流理台和电炉。 等到端木清理完毕，小布也风卷残云地吃光了意面，抽出一张面巾纸擦拭了一把嘴角的酱汁。“我以为世界上只有拉面才好吃。现在看起来意面也挺有劲的啊。” 端木手撑着台面站在流理台的另一端，带着微微笑意直视着小布的脸。这是她第一次如此专注地看着小布。 “好了好了，不要这样深情地看着我，我认错，还不行吗？我又靠想象来理解这个世界了。”俞小布做投降状。 “你的牙缝里有菠菜叶。” “啊？水，我要喝水。“小布可不想当着端木的面用手指抠牙。 端木开心地笑了，总算让小布慌乱起来。 “要来一杯葡萄酒吗？”端木好心情地问道。她自己想喝一杯。 “不不，喝水，我酒精过敏。”小布直接用手捂住了嘴。“快，水。” “你俞小布也有狼狈的时刻。这样子不错。其实，并没有菠菜叶。” “什么？你竟敢戏弄师傅！”俞小布一下子蹦了起来，绕着流理台冲向端木。端木吓得从流理台的反方向奔向沙发。端木不知道俞小布要干嘛，但是本能地就逃走了。 俞小布追到沙发边上，除了挤在端木身边坐下，并不知道自己可以怎么惩罚这个徒弟。 “没有菜叶我也要喝水。”俞小布双腿一收，盘踞在了沙发上。 端木笑着起身去冰箱拿饮料。端木先拿出一瓶喝了一半的白葡萄酒。 “你不能喝酒哦，你得送我回家。”小布机智地看出了端木的意图。 “还要我送你回家？我只答应请你吃饭。”端木不乐意了，她此刻特别强烈地想喝酒。 “我这还不是为了你才没有吃饭吗？就你最挑剔，我得给你开小灶。我简直为你操碎了心，你还不领情。” “那我就不学了？大家都好。“端木语气不善。 “不不不，当我没说，当我没说哈。“ “无糖红茶，零可乐，苏打汽水，要哪个？”端木把对话拉回喝水的事情上来，她总觉得喝白水是世界上最无趣的事情，除非没得选择，她是不喝白水的。 “你的饮料都是不加糖的？减肥？就你这小身板也需要减肥？我就喝水。”小布觉得端木也有强迫症，她为什么就不肯给她水呢？ “我没水。现在给你煮一点？然后加冰块？“这一大圈绕的。 “行吧，你赢了。给我苏打汽水。“ 俞小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20 走过雾桥 作者:奔波的柚子皮 分卷阅读20 呢，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我睡在卧室里，睡在你的视线范围内。退而求其次，我睡沙发，但是你不要关卧室的门。”俞小布说得理直气壮。 “但是我为什么要让你住在这里呢？”端木做最后的挣扎。 “因为我这是治病救人啊。我可以根治你的失眠症。人畜无害的俞小布给你把门，你就安心地睡吧。” 最后，俞小布终于成功地赖在了沙发上，端木开着卧室的门入睡。 游泳、吵架、打开的卧室门，也不晓得到底是哪个因素起了作用，端木竟然很快就睡着了。 如果端木称得上是快速入睡，那么我们的俞小布教练的入睡几乎就是昏厥，她脑袋刚碰到枕头就坠入无意识之中。 第二天早上端木自然醒来，吃惊于自己无梦无醒的一夜睡眠。 端木起床轻手轻脚地来到客厅，小布当然还在酣睡。被子一半拖在地毯上，另一半被小布夹在两条长腿中。身上皱巴巴紧巴巴地穿着一件端木浅的旧t恤。小布要比端木高大健壮很多。练游泳的缘故，肩膀很宽。于是端木最大的t恤穿在小布身上，也真就是一块小布而已。 端木悄悄地退回自己床上，心里有一点异样的感觉。还从来没有别人愿意穿她的旧衣服睡觉。小布是第一人。 何韧这一晚心情不错。虽然她知道端木并不是很愉快，但是这不妨碍何韧愉快。 她精心准备了今天下午的诊疗，她表现得更加积极有动力，甚至她表现出少见的友善随和。她不辞辛苦地跑到很远的地方去买蛋糕，算准了时间赶到诊疗室。她很高兴看见端木和秦越赞许的笑容。 但是，自己最后还是搞砸了，端木又收回了笑容，变得格外严肃和客观。何韧发现，端木不高兴的时候，语气就会显得更加客观。 而端木最后的那段话，像是出其不意地用拳头捅到了自己肋骨，很痛，也很惊醒。端木说自己始终都有选择。 何韧不得不承认，这些年来，自己可能是故意什么选择都不做，任由自己沉溺于错误之中。 “我怕失去文馨的爱胜过一切。却想不到，最后我是以这样的方式失去了文馨。” 何韧有一种茅塞顿开的舒畅。 何韧坐在桌边已经写了快两个小时，她很惊讶，自己如此喜欢手写治疗笔记。写完后那种轻松的感觉会持续一晚上。 甚至还延续到夜里。何韧的大脑整夜都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中自己与自己对话，也似乎是在与端木浅对话。 神奇的是，早上醒来后，何韧并不觉得特别累，反而有了写作的冲动，而且有了购物的冲动。 何韧花了大半天的时间在外面转悠，给自己买了几件新衣服，买了一双新鞋。在挑选鞋的时候，她不自觉地选择了款式跟端木浅很像的一双软皮鞋。 何韧的晚饭又是那家自己最喜欢的餐厅，她给自己点了一杯气泡白葡萄酒。在夕阳下，她盯着淡黄色的液体中冉冉上升的气泡，感觉到一股久违的轻松。她轻轻啜了一口，沁人心脾的微甜液体滑进胃里。 何韧戴着耳机，里面传来端木的声音，“你今天依然有选择。” 何韧闭上眼睛，暗自想着心思：我知道我想选择什么了，但是我真的可以选吗？ 在诊疗开始前，端木又一次接到小布的电话。 小布欣喜地告诉端木，今天是她的生日，而且收到了妈妈给的大红包。 “端木浅，你要陪我过生日，我要请你吃饭。” “你晚上不上课了？” “我都过生日了，还上什么课！你忙完就在办公室等我哈。你把时间地址发给我。”俞小布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 端木浅无奈地笑了笑，按要求发出了微信。然后放下手机，打开房门，请何韧进来。 第28章 第 28 章 28. 平时不太爱打扮的何韧，今天在衣着上颇费了一番心思。白衬衫外面加了一件藏青色背心。何韧没有穿习惯的牛仔裤，而是穿了一条藏青色修身裤，系了一根秀气的浅褐色细皮带。脚上穿了新买的软皮鞋。跟平常的随意相比，多了一份柔和与用心。而且，何韧也换了发型，染了头发。整个人神清气爽。 端木用赞赏的眼光打量了一下何韧，“你今天看起来很好。” “你更喜欢我今天这样的打扮吗？”何韧问得很直接。 “你以前随意轻松的打扮我也喜欢。” “那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今天看起来特别好？”何韧的口气里没有挑战意味，倒是多了一份亲近自如。 “这不是衣着本身给我的观感，而是衣着背后你的用心给我的感觉。你更加关注别人了。也就是你曾经说过的，你在乎的观众。你意识到你的生命里有观众，而你愿意把更好的自己展现给你的观众。。。。。。” 端木起初是就事论事地讲述自己的观点，但是说到这里时，她忽然意识到了这句话背后可能产生的歧义。于是警觉地收住口，她看见了何韧眼中闪烁的光彩。 端木想尽快结束这个危险的话题“好了，我们继续上次没完成的讨论。。。。。。。” “我把今天的这身打扮称作孔雀装。”何韧显然不配合，她渴望听到端木夸赞自己。 端木刚刚提到了观众，这个说法很准确。端木浅就是何韧的目标观众，何韧想取悦她。正是这样！ “当然，我不是说款式像孔雀，我说意图。我在来这里之前，去喝了一杯咖啡。” 何韧讲话的欲望很强烈。 端木不得不听下去，怀着不安。她意识到自己一开头就可能落入了何韧的“圈套”。 何韧接着说，“我接收到比平常更高的关注度。大约就是因为这身孔雀装吧。你知道，当我平常穿的像一根枯树枝的时候，坐在咖啡馆就像透明人一样，根本就是一种‘不存在’，和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没有分别。” “也可能是因为你今天观察了别人，所以你才发现别人在关注你。你自以为的从前的‘不存在’，更加可能是你对别人视而不见造成的。你不会知道一个你看不见的人在关注什么。”端木故意否定何韧的观点，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想含模糊含混刚才不慎说错的话。 “端木医生，不要忘记了，我是一个作家，我始终都在观察。即便没有兴趣，我也会观察。” “我一定不会忘记你是作家，而且我还在期待你新的作品。” 何韧笑了起来，笑得很灿烂。“我最期待的观众就是端木医生，无论是我的孔雀装，还是我未来的新作。那些咖啡馆里的眼光只是一种测试，我不在乎他们的眼光，一点都不在乎。当我是枯树枝的时候从不关注我的人，我绝不会为他们开屏。” 端木觉得自己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走过雾桥 作者:奔波的柚子皮 分卷阅读21 好像被更深地困住了。她忐忑地换了个姿势，原本微微倾向何韧的身体重心发生了改变，自然地与何韧拉开了一些距离。 很多病人在诊疗过程中常常会陷入两种状态：无所作为和反应过度。何韧经历了这么久的无所作为之后，今天似乎做好了过度反应的准备。 端木焦虑地不肯接话，任由何韧自顾自地往下说。 何韧的思维十分跳脱，一会儿说自己的写作，一会说自己尴尬的社交，一会又说起自己在一间教堂里的感悟，似乎对宗教也发生了兴趣。 虽然话题跳来跳去，但是在端木看来，何韧从头到尾只是在做一件事，就是取悦端木。 猝不及防的状况令人担忧。端木浅的头开始隐隐的闷疼。 端木浅总是在诊疗中避免病人的移情。有些心理医生擅长巧妙地利用病人的移情，甚至有些享受这种移情。但是端木不喜欢，也尽量避免。她不想陷入与病人的任何感情纠葛中去。 诊疗前喝下的咖啡好像结成了块，堵得胃也疼。端木浅偷偷地瞄了一眼手表。时间过得真慢，还有十分钟。自己已经说不出什么像样的话来。她无法回应何韧各种带有讨好意味的语言。 何韧敏锐地捕捉到端木偷看手表的动作，她楞了一下，但是她选择忽略这个动作。 “端木医生你上次告诉我，事情总是能有选择。这个观点很好，我现在可以做出更多积极的选择了。” 按照平常，端木浅会请何韧举例说说看做了哪些积极的选择，但是现在端木犹豫着要怎么提问。 何韧观察着端木，觉得端木今天脸上的表情难以解读。 端木又变换了一下坐姿，身体的重心往更加远离何韧的方向偏了一偏。 “何韧，看见你今天这样的表现我很欣慰。”端木开始使用虚伪的套话，但是她一时想不到更好的方式。“我想或许应该给你一个建议，你可以适当减少诊疗的频次。毕竟这样的诊疗花费不菲。而你的进步非常明显，无需继续这么频繁地来诊疗。” 何韧彻底的傻了眼，这是她没有预料到的反应，更加没有想到端木会提出这样的建议。她无论如何不会接受这个狗屁建议。 “这就是你今天心神不定的原因吗？这就是你一直偷偷看时间的原因吗？你是要抛弃我！”何韧喜悦的情绪一扫而空，恼羞成怒地开始攻击端木浅。 第29章 第 29 章 29. 端木试图向何韧解释，这不叫抛弃，调整频次就是诊疗的一部分，摆脱对心理医生的依赖恰恰是诊疗的目标之一。 但是何韧什么也听不进去。 诊疗时间结束时，何韧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眼里满含怒火，她拒绝离开，不肯移动。 端木解释说诊疗时间结束了，守时很重要。何韧就表示愿意为增加的时间付费。 端木表达自己后面还有事情。何韧就揭露说，她知道后面并没有病人在等候。 端木再次解释，这次诊疗的结束不意味着抛弃和拒绝，她们下周还会继续，减少频次仅仅是自己的一个提议，何韧可以忽略这个建议。 何韧则强调，这次的诊疗并没有结束，因为自己的情绪根本不稳定，完全不是平常结束诊疗后的轻松舒畅。事实上，何韧常常都不是轻松舒畅地离开诊疗室。 端木生气地指出何韧的不理智不讲道理。 何韧则一口咬定，这是端木治疗的结果，“你让我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感受，现在我正在这样做。” 端木尝试了各种方式，生气，恳求，沉默。。。。。 最后，何韧终于气愤地离开了诊疗室。与其说是被端木赶出来的，不如说是被何韧自己的挫折感赶出门的。 何韧走出诊疗室，看见了一个陌生女人正在神采飞扬地与秦越说着什么。何韧很没有礼貌地无视了等候室里的两个女人，径直走到门口摔门而去。 “哇哦！”俞小布目送着何韧的离去，惊叹了一声，“你们的病人都这么凶巴巴的？她们不会伤害我们家端木浅吧？” 秦越吃惊地看着愤然离开的何韧，平常何韧是要跟她道别的。今天这是怎么了？同时，秦越也吃惊地听见俞小布称端木为“我们家端木浅”。今天一切都不太寻常。 秦越认为这两件事都需要进一步观察。她刚刚被俞小布说动，把她家儿子小轩送到俞小布那里去学游泳。她会有更多机会观察这个俞小布和端木是怎么回事。看起来，并不简单。 “放心吧，我会一直坐在这里保护我们的端木医生的。”秦越向小布教练保证道。 俞小布满怀好奇地推开诊疗室。第一眼看见的景象是端木皱着眉头正在吞下一颗药片。 “端木浅，我怎么说来着，你就是更适合做病人。今天你总不能算是下班了的心理医生吧？” “我刚下班。”端木不耐烦地回答，她的情绪还没有从刚才的诊疗中恢复过来。 “怎么着？刚才那个病人气着你了？我看她气呼呼地跑出去了。现在又看见你气呼呼地吃药。难道心理医生也会跟病人吵架？”俞小布丝毫不顾端木的情绪，依然开着玩笑。 “你什么时候到的？”端木问。 “早到了，你过点半个多小时。你刚才吃的什么药？”小布问。 “吃饭时间还早，我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先坐一会儿。”端木打开电脑，她想抓紧时间写一下诊疗笔记。今天的诊疗相当失败，端木浅需要趁着精神还没有松弛，检讨一下今天诊疗过程。 “刚才那个病人什么情况？她有没有暴力倾向？”俞小布走近端木的办公桌，继续自己关心的事项。 “小布你去外面玩一会儿。我需要安静地做一点事情。” “我不出去，我好不容易才进来，我就坐在这里，我不出声好了。你忙你的，当我不存在。”俞小布故伎重演地赖在了端木诊疗室的沙发上。 历史经验告诉端木，不要试图驱赶俞小布，一切都是徒劳。 然而俞小布在沙发上没有能够安静太长时间。她心神不定地很快就离开沙发，在诊疗室里晃来晃去。看了墙上的画，嘀嘀咕咕地评价了一番端木的艺术品味，又转到书架那里，自言自语地感叹端木的渊博。再然后，就在每一张沙发上颠了颠，最后得出结论是，端木坐的沙发是最不舒服的一个。。。。。。。 “小布，你晃个不停，你为什么不能安静一会儿？” “因为我想跟你说话，而你根本不搭理我。”俞小布委屈地说道。 “我在做事。”端木说。 “我进来时，你说你刚下班。我关心你的安危，你却什么都不回答我。”俞小布总是这么振振有词。 “我不会跟你说工作上的事情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走过雾桥 作者:奔波的柚子皮 分卷阅读22 。” “我不像你那么多理论，但是你说我特别健康啊。我总是有很多健康心得可以提供给你参考。就像我治好你的失眠症了嘛。”俞小布的声音里满满的嘚瑟。 “好了好了，我谁都不服，就服你小布。请你坐下。你这么居高临下地站在我的面前令我紧张。” 于是，俞小布一屁股坐在了端木面前的桌子上。其实依然是居高临下的角度。 “令你紧张的是你刚才的病人，而不是我。” “麻烦你不要肆意发挥你妄加推断的天分。”端木扣上电脑，她决定向俞小布投降，“今天晚上想吃什么，小寿星？我来请客。” 第30章 第 30 章 30. “不，今天晚上我请你吃饭。我收到咱妈一个大红包。”俞小布的表情有点夸张，像是得了什么大钱似的。 “哦对了，我要付学费了。”端木忽然想起这事，掏出手机，按了一串数字，付了出去。 “你付太多了。”俞小布拒收。 “我的是一对一课程，哪能给你大班的学费。快接收吧。”端木从来就没有准备占小教练的便宜。 “那也不能付三倍的学费啊。我不要。” “收下吧。你还治疗了一下我的失眠。要是我去找个心理医生，那付费可要比这个学费高多了。我很赚了。” “啧啧，又显摆，端木浅你太不低调太不稳重了。行吧，我收了。”俞小布一边按接收，一边嘀咕道，“我觉得下次去你家睡觉得另行收费，收诊疗费。对了，你的诊疗费标准是多少？” “哎呦，你这就盯上诊疗费了啊？刚才你的戏演得挺好啊。不要不要，你付太多了。”端木最后是捏起嗓音加快语速模仿俞小布的声音。 俞小布咯咯地笑了起来，“就是啊，你也不给我配合一下演出，让戏精再飞一会儿。” “行，你飞你接着飞。”端木笑着回应。 俞小布刚要继续闹腾，门被忽然推开，何韧出现在门口。 端木和俞小布一起看向何韧。 何韧看见的景象是俞小布正坐在端木的办公桌边上，晃荡着两条长腿。端木放松身体靠在办公椅背上。笑容绽放在俩人的脸上。 “我忘记拿我的包。”何韧紧张地看了一眼沙发边上的包。包依然安安稳稳地靠在沙发边上。没有人注意到它。 何韧结束诊疗走出去很远才发现，自己离开时忘记拿走自己的包。何韧一阵惊慌，她从来都没有告诉端木她在偷偷地录音。 这么长时间过去，端木会发现包里的秘密吗？ 何韧在气呼呼地离开诊疗室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愤怒，暗暗提醒自己，离开前绝不跟端木握手。何韧气馁地发现，自己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报复端木今天的拒绝和漠视。不握手根本不能成为一种报复，只能算是一种正告。何韧要正告端木，她不应该这样伤害自己的病人。 现在包已经攥在自己手里，端木脸色如常，应该什么都没有发现，何韧轻轻舒了一口气。 但是，不对，端木不是脸色如常，端木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何韧从来没有见过的笑容。 而那个高大年轻的女人也不是病人，是端木的朋友。她放肆地坐在办公桌上甩腿，那是怎样的自在和亲密！ 何韧关闭手机录音的时候意识到，她需要赶快找个地方坐下来，她迫切地想听录音。她想知道，刚才自己离开后，端木和这个女人都在干什么？想到这里，她的心脏狂跳了起来。几乎有一股偷窥般紧张刺激的情绪席卷了自己。 何韧又去了自己喜欢的餐厅，她今天点了披萨。这里的披萨都是现做现烤，有点慢。 披萨端上桌的时候，何韧已经听完了端木和俞小布在屋里的全部录音。 服务员放下披萨后，交代说，要趁热吃。 何韧的心情糟透了，她费了好大的劲才吃下去一口。她几乎想把服务员叫过来教训一顿。今天披萨怎么会做得跟纸皮一样难吃？ 但是何韧总算还有最后一点理智，她知道她吃不下去其实是因为她太生气了。 何韧最近很多次想象过端木浅生活里的样子，今天从录音里透露出来的样子与自己想象的竟然非常接近。 何韧并不为自己的想象力骄傲，而是相当的生气。原因是，何韧的幻想中没有另一个人，只有端木。端木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都如同电影里的画面。如果硬要说有个演对手戏的人，那也是模糊的，甚至直接是不存在的。 然而，录音里，演对手戏的叫小布的女人，是如此的清晰，她在录音中抢戏，喧宾夺主，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表演。 因为这个女人的存在，端木以后都无法独自活跃于何韧的脑海中了吗？ 耳机里，她们在演戏，她们在互动，在调情。何韧只能旁观，这出戏里没有何韧，她被关在了门外。 何韧又开始听第二遍，这让她很心痛。但是，她宁愿选择咽不下第二口披萨，也要听第二遍录音，像着了魔一样。 这段录音里的信息量太大，何韧必须要好好处理这些信息。 第31章 第 31 章 31. 何韧再次听见游泳教练高亢快速的声音，真是很刺耳，很讨厌的声音。而她讲话的内容就更加令人讨厌。 无礼粗鲁，这是回避不掉的最大特点。一口一个“病人”地称呼何韧，甚至荒唐到认为端木也像“病人”。 端木已经如此明确地表明有事要做的情况下，小布竟然不知趣地赖着不走，而且还无法保持安静，嘟嘟囔囔地说个不停，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连墙上那幅美丽的风景画也要批评。满嘴狗屁不通的外行话。 更可笑的是，这个游泳教练竟然真以为自己可以做心理医生，按心理医生的标准收费？她以为自己是上帝吗？ 何韧觉得，小布很适合放进自己未来某篇小说里，扮演一个小丑角色。 不过，听着录音里的对话，想象着那个场景，何韧不得不惊异于她们俩人之间轻松随意的互动。气人的是，这个小丑，何韧决定以后就称呼这个人为小丑，这个小丑的厚脸皮和掌控对话的能力，很可能正是自己缺少、而且是永远也学不来的一种本能。 这些都还不是最让何韧痛心的，她最痛心的是端木对小丑很是接纳的样子。就算用了批评的口气，那也是一种熟稔，隐含纵容和亲密的意味。 端木浅为什么会觉得这样一个女孩“最健康”？小布看起来有狂躁症。 更加直接的证明是，这个小丑竟然可以留宿端木家。什么样的关系才能留宿？怎么留？怎么宿？ 小丑还是游泳教练，也就是说，她看过端木的luo体？何韧想到了肌肤相亲，她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31 走过雾桥 作者:奔波的柚子皮 分卷阅读31 ，此时此刻，世界上没有人知道我在这里。我与所有人都失去了联系。我是如此的孤立。” 端木的这段话深深地打动了何韧。她的泪水充满眼眶。 “你是一个人去的吗？”何韧声音略有些哽咽。她提起死亡谷，原本是想把话题引到这个问题上来。她想知道端木跟谁去旅游了。但是此刻，何韧竟然有点心疼端木。 “这次不是一个人。正是因为这次有人陪伴，我才意识到从前的孤立。我这个同伴十分怕热，她躲在车里不肯动弹。我依然是独自下车徒步，但是感受全然是不一样的，我不觉得孤立，我知道有人在不远处等我，如果我1个小时不回去，她一定会出来找我。事实上，我从路口走出来时，看见她站在酷热的空气中焦急地等待。。。。。” “你的同伴，就是上次那个女孩吗？”何韧忽然气呼呼地打断了端木。她刚才心疼端木的感觉已经荡然无存。 “是她。”端木自然的回答。 “她竟然让你一个人在死亡谷徒步。这算什么同伴？”何韧更加坚信，那个叫小布的人靠不住。 端木留意到何韧的怒火，她略有所悟。 “何韧，你认为同伴就应该时刻陪伴在自己身边吗？哪怕那是她无法忍受的事情？” “但这是死亡谷，在极端条件下，这是必须的。”何韧辩解。 “你有没有想过，这种极端条件是我个人的选择，并不是无可避免的困境。这种状态下，也是必须的吗？”端木追问。 何韧自知理亏，但是她依然强辩，“对，如果她真心对你，就会。要是我，一定会陪着你！”说完最后一句，何韧有点不好意思地扭开了脸。 “谢谢你，何韧，我很高兴听见你这样说。但是，我们可以换个角度思考，陪伴到底要到一个什么程度？还有，陪伴到底以谁为中心？就说这次，按照个人兴趣，我这个同伴是绝对不会去死亡谷这样的地方，她无法忍受酷热，这样的景观对她毫无意义，她不需要象征性的思考。如果以她为中心的陪伴，我们根本就不应该去死亡谷。但是她陪我去了，只是没有参与徒步，那已经超出了她忍受的范围。我们应该心存感激这种陪伴。她的存在让我觉得安心。从来没有过的安心。她的关心和焦急，足以证明我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那我们也可以再换一个角度，是不是灵魂的契合是更加重要的事情呢？她不喜欢去死亡谷，所以就成了一种受罪，她对你就成为了一种付出，一种负担，一种债务。如果是我们俩搭伴去死亡谷，岂不是更加有意义？我们这样的交流，可以在现场真切感受到的酷热中进行，不是更加有趣？”何韧不依不饶地说回自己。 第42章 第 42 章 42. 何韧的大胆和直接，又一次令端木吃惊。这样直接的表达对于端木来说是棘手的难题。但是从另一个角度看，何韧确实已经开始发生变化，她变得更加主动，更加能够勇敢地说出自己的想法。这不正是端木希望何韧改变的地方吗？ 另外，从秦越描述的情形来看，何韧确实在人际交往过程中，心态变得更加积极友善。 端木还是需要给何韧泼一下冷水，看看何韧是不是虚张声势。“但是，你不喜欢拉斯维加斯，至少在开始讨论这个话题的时候，你明确表现了你的不喜欢。你所谓的灵魂契合并不彻底，只是局部的或者暂时性的契合。” “我没有去过拉斯维加斯，对那里有偏见毫不奇怪。但是我能理解你说的那句话，你所说的象征意义，可能是，你能够在那里体验活在当下的生活哲学。”何韧说出这段理解时，非常肯定，非常自信。 端木点头，何韧的理解很到位，仅仅通过自己的一句话就能分析到这一步，实在令端木佩服。何韧不是虚张声势，她很有信心。 “何韧，你是否确定，你这是与我的灵魂默契，而不是你比较容易被我说服？”端木问道。 “我确定，我们是心灵默契。”何韧坚定地回答，“我容易被你说服，是因为你说得有道理。” 此刻的端木已经确定，何韧的心理问题并不是非常严重，而且目前已经有了相当的改善。端木担心的是，何韧的进步是因为移情在起作用，那是一种不牢靠的进步，是建立在对心理医生虚幻的认知上。这样的进步会随着心理医生退出她的生活而消失。 端木需要让何韧认清一个事实，帮助她进步的其实是何韧自己。 “事实上，并不完全是因为我总是对的。比如对拉斯维加斯，我有着非常个人化的兴趣，而你从不喜欢到认可，仅仅因为我引用了一句意义不明的广告语。你轻易地改变了自己的立场。但是何韧，你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根据你的描述，你平时不是很容易被人说服。” 何韧想辩解，但是端木示意她让自己说完。 “原因是，我们之间的关系和其它任何一种包含权力差异的关系是一样的，比如上下级关系，老师和学生关系，等等。心理医生在这种关系中处于强势的一方，这不包含利用手中权力恐吓威逼的因素，仅仅是两者之间不平衡的力量。这也就是在很多职业操守中，有严格限制的原因。” 何韧警觉地看着端木，她听懂了端木话中的警告意味。 “难道你觉得你说服我，都是因为我怕你吗？你是想否定你自己说过的话吗？”何韧又开往胡搅蛮缠的方向走了。 端木已经习惯了何韧这个招数，于是不搭理她，继续说完自己的话。 “心理医生以一个专家和权威的形象坐在你面前，就已经拥有一个比你强大的气场。更重要的是，我们这个职业的要求是关切你的痛苦，聆听你的困扰，陪伴你一起寻找解决之道。你在别处得不到的理解，在这里可能会得到。于是，你会认定我们是最理解你的人，是与你心灵契合。” 何韧不乐意了，几次想打断端木浅，都被端木阻止，端木必须要把这个意思解释完整。 “在我们俩的关系中，很多体验实际上是你自己构建的，我并没有参与其中。比如这种灵魂契合的说法。可以更加简单地来解释，我并不是只理解你，我的职业训练要求我，必须关心我所有的客户，并且理解我的绝大部分客户，否则我就不是一个称职的心理医生。而我不可能与那么多人心灵契合。” 端木把自己的这种爱归类为博爱，以此拉开与何韧心理上所期待的情感类型之间的距离。 何韧听明白了端木的意思，这是一段很残忍的说法。端木是在拒绝自己的爱，拒绝自己的表白。 何韧怒不可遏，更加荒唐的是，她的愤怒竟然转移了方向，她的怒火烧向那个叫小布的女人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走过雾桥 作者:奔波的柚子皮 分卷阅读32 。端木跟这个女人旅行回来之后，就变得直接和无情。在对何韧无情的同时，端木还替那个小丑辩解，甚至还感谢小丑的陪伴。 “哈，端木医生，你说我是你的客户，你没有说我是你的病人。”何韧那一声干笑足以表达她的愤怒。 “我从第一次就说过，我给你提供的是心理咨询，我们并不是真正的治疗。你的情况不是很严重。而且你的进步非常显著。我不认为你是病人。” “那你的同伴为什么那么粗鲁的口口声声地称呼我是病人？”何韧脱口而出这句话。 端木愣住了。首先是何韧突然转变了话题。更令端木反应不过来的是，何韧在说俞小布称呼她是病人的事情。 端木脑海里迅速地在回想俞小布在自己办公室里的情形。她当然注意到俞小布用了“病人”这个词，她迷惑的是，何韧怎么会听见俞小布的讲话？ 端木楞在那里没有接话，她在努力地回想何韧推开办公室门的时候，端木和俞小布之间的对话。 第43章 第 43 章 43. 何韧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起初有点慌乱，但是看见端木露出疑惑的表情，决定采取以攻为守的策略。 “端木医生，你不会否认她的无礼吧？我还看见她坐在桌子上跟你讲话。” “我不会否认我的同伴说过的话，或者做过的事情。那只是她的观点她的习惯，我不会为她向你道歉。事实上，我们永远都有可能面对别人的不友好或者误解。何韧，我不会帮你排除生活中的困难，我的目标是帮助你移开你内心的障碍。我现在更想知道，你是如何听见我这个朋友讲话的呢？” “总之我就是听见了。反正不是偷听你们说话。”何韧闪烁其词地回答，然后不等端木做出反应，就转入下面的话题。 “你要如何对付这样的同伴呢？没有礼貌，对人带着偏见，和莫名的优越感。” 端木注意到何韧闪烁的眼神，和牵强的转移话题，背后必有原因。但是，她暂时不想纠缠于这个话题。端木的直觉是，何韧在推开办公室的房门之前，听见了什么。端木一时无法全然想清当时与小布一起的情形。端木选择暂时搁置这个话题。她会弄清何韧是怎么听见的。 “我既会直接地对她提出批评，也可能会包容她的毛病，耐心地等待她变得成熟起来。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相信。” “你把自己说得很完美。”何韧挖苦道。 “也就是说，你不相信我是完美的。是的，你猜的没有错，我并不总能做到心平气和。我也有坏脾气。何韧，你有很强的领悟力，和判断力，也有很强的自省力。” 端木说出这段话的时候，脑海里闪过那场跟俞小布的争吵，那是在从拉斯维加斯回来的路上发生的一场激烈争吵。 “端木医生，你走神了。”何韧盯着端木疑惑地提醒。 “嗯，是的。我在考虑，我想再次提议，我们要降低诊疗的频次，或者也可以我们在一个月内结束全部诊疗。你已经有了显著的改善。我看到你最近写的一些文章，我觉得你写得确实很好，很热门点击阅读量很大。你的文字能打动人心。回顾最初我们设立的目标，恢复你写作的信心，和慢慢走出文馨事件的悲伤。。。。。” “你又想摆脱我。我刚刚取得进步，你就想把我推回重前。” “何韧，带来你长足进步的最重要的力量，来自你自己，就是你的领悟力和自省力。你是极少数坚持写诊疗笔记的人。” “不对，我的动力来自这里。我们的对话，你的引导，才是我进步的能量。每次从这里离开，我都可以好几天扮演一个浑身正能量的角色。”何韧辩解。 “当然，我在拉斯维加斯度假期间，也很容易扮演一个纵情玩乐的角色。所以我才会说，在拉斯维加斯发生的一切，都留在拉斯维加斯，包括那个角色。何韧，你很清楚，这样的角色扮演根本无法延续到真实的生活中，除了开始几天神奇的真实错觉。你必须回到自己的真实生活中去体会，依靠自身的力量慢慢改变。” 走出游泳池去更衣室的路上，俞小布谨慎地看了看端木，没有敢造次。她上次的过激言行造成的影响还没有完全消除，端木的脸上总是有一层神秘的冷峻。 俞小布后来是十分后悔的，后悔自己口不择言。原本堪称完美的旅行，被自己弄成了烂尾。 俞小布意识到，自己越是喜欢端木，就对端木越发苛刻。 她起先只是批评端木在拉斯维加斯忙于赌博冷落自己。但是这本不太严重的批评，背后隐藏的竟然是俞小布另一种真正的恐慌和愤怒。 俞小布看见端木一边喝酒，一边与陌生男人聊天的时候，她想到了自己的妈妈。小布还在青春期的时候，就见过自己的妈妈与陌生男人调情的样子。说真话，端木聊天的场景完全不同，丝毫没有表现出轻浮，但是俞小布还是不能放心，还是失望，还是生气。她有强烈的不安全感，她总觉得这样她就会失去端木。 俞小布在喋喋不休的抱怨中，泄露了自己内心真实的憎恶。 这样的指责着实莫名其妙，端木怒气冲冲地把车停在路边，跟俞小布吵了起来。 “我不是你的妈妈！我高兴跟谁说话就跟谁说话。” “我就是不喜欢你那个样子。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为什么不会笑得那么开心？那些男人到底有什么魔力，你们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布硬生生地咽下了勾引二字。 端木起身跨出车门，站在烈日下生气。她看着路边怪模怪样的约书亚书树生气。端木后悔带了俞小布来拉斯维加斯，自己的另一面或许就不应该示人，更不要展示给小布这样不懂事的毛孩子。 端木讨厌别人对自己评头论足。无论是把她想象得过分完美，还是无端被指责，端木都很厌烦。这也是她一直都独来独往的原因。虽然她懂很多人的心理，知道很多影响社交的心理障碍，但是她自己并不热衷于社交。或许是看到太多的问题，她对人心的反复无常颇感无能为力。 俞小布追出来，在烈日下继续跟端木争吵。直到端木大声请俞小布闭嘴，才吓得不敢吭声。 俞小布愤怒又沮丧地走向远处模样丑陋的约书亚书树。其实后来俞小布想起那些树的样子，相当有趣别致，但是当时她连气带吓，觉得那树很是丑陋。她一脚高一脚低地走向远处的几棵树，她不是要去看树，她只是不知道要怎么收场。一个平时不发怒的人，发怒的时候，会特别具有震慑力。俞小布被端木给震慑了。 第44章 第 44 章 第 44 章 44. 俞小布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走过雾桥 作者:奔波的柚子皮 分卷阅读33 为自己的出言不逊无理取闹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她是尴尬地走向远处的约书亚书树，然后是更加尴尬地奔回来。 过程是这样的。俞小布置身于滚滚热浪之中，白花花的阳光肆无忌惮直射在俞小布身上，酷热难耐，晒得她头昏脑涨。 走到小丑树面前，俞小布赫然发现，那棵小树竟似一个裸体的小人，像被从伊甸园赶出来的亚当。她乐坏了，她要拍给端木看看，她现在急于找到一个方式缓和端木的愤怒。她蹲下去拍照。然后，草丛里仙人掌的小刺便肆无忌惮地穿透结实的牛仔布，扎进她的肉里，而且是臀部。 小布狼狈地趴在汽车后座上，嗷嗷叫着脱下牛仔短裤，以及内裤。在极其狼狈的时候，俞小布还不忘用遮阳罩挡住了后排的玻璃窗。 俞小布在端木面前常常穿着泳衣，算得上是相当暴露，离裸ti只是一步之遥，但是也是本质的区别。俞小布貌似大大咧咧，实际她视裸ti是一件羞耻难堪、应该尽力避免的事情。只要有人在场，要不惜一切代价避免裸露敏感部位，比如自己的臀部。当然，如果是别人裸露了，俞小布是可以接受的，像在拉斯维加斯看的秀。紧张而已，不会拒绝。 然而现在，对于扎得很不是地方的细小的刺，俞小布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靠自己□□的。 俞小布只能羞耻地趴着，扭捏地请端木帮自己用镊子拔刺。端木被俞小布的狼狈还故作镇定的样子给逗笑了。但是仅此而已。 俞小布以为端木会像往常一样笑起来的时候，就代表原谅她。然而这次并不是，端木只是不想跟她争吵，在接下来的行程中，端木不苟言笑，保持与小布的疏远。 俞小布多么希望端木拿出批评她“不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时候的那种亲近态度啊。现在看起来，有时争论和批评，其实才是对你有感情。沉默，往往是一种放弃。是非常可怕的态度。让人抓狂。 俞小布竟然有点觉得抓狂。人很难在一个一心要抛弃你的人面前卖萌，那简直就是丢人现眼自取其辱。 更加重要的原因是，俞小布爱上端木了。谁先动了感情，谁就会患得患失。在端木冷落了俞小布之后，俞小布则愈发地想起端木的各种好来。可能是一个喜欢主动出击的人，更喜欢冷淡的人的缘故吧。 幸好是我们俞小布，回到日常生活里来，她始终是属于更有勇气的女孩。她必定要出击。 “端木浅，你得跟我谈一谈。” 端木脚步不停地继续走，“洗完澡再说吧。” “你答应我，洗完澡我们就谈。我快憋死了。”俞小布皱起眉，她确实憋坏了。 “如果你想继续叨叨那件事，就不必谈了。”端木冷冷地说。 “端木浅，你总要给我机会道歉。”小布拉住端木的胳膊，她们已经站在衣柜面前。“我需要你认真听我的道歉。我可不常常给人道歉的。” 俞小布得手了。她为自己争取到了为自己辩解和向端木道歉的机会。 端木之所以心软了下来，是因为就在下午，她跟何韧解释孤立和陪伴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内心有多么珍惜小布的这次陪伴。在那一刻，她就准备好要原谅小布了。 端木生活里很孤独。她不会选择自己的病人做朋友，不只是职业操守的问题，她也不喜欢别人太高估她，或者贬低她。她需要一个能够平等对待她的朋友。而小布正是这样的一种态度。除了这次吵架，总体来说，小布是最能用平常心对待她的人。 这一晚，小布又顺利地去端木家蹭了一顿晚饭，和蹭了一夜沙发。她们和好了。 就在端木和小布闲聊的时候，端木收到何韧的一条微信。这是何韧第一次使用微信联系端木。何韧什么都没有说，只发了一张图片。 端木有些好奇地点开，是一幅非常工整娟秀的钢笔字写成的诊疗笔记。文字不完整，照片拍得很棒，周围都虚化了，只有中间的一段非常高清。那是黑色墨水写就的笔记。细致地描述了端木关于死亡谷和拉斯维加斯的见解。而在最后，何韧对端木的评语，竟换上了一种少见的绿色墨水写下“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再往后的字迹便虚化了。 端木盯着手机屏，她第一次听说这句名诗，她从字面看起来似乎与自己毫不相干。然而，她喜欢这句评语。 何韧对端木医生的评价是勇敢又温柔，理性又浪漫，追求深刻也追求世俗享乐。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端木反复地在心中默读这句诗。 第45章 第 45 章 45. 何韧犹豫再三，还是发出了那条微信。她不想端木感觉被骚扰，所以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发了那段笔记。 桌上放着手机，何韧在播放录音。只是今天，她没有了平常的享受和坦然，她开始感觉到不安。在她下午故作镇定地蒙混过关的时候，这种不安感就一直缠绕着她。 何韧敏锐地观察了端木了表情，那种从迷惑，到若有所思，到最后的欲言又止，让何韧不安，也内疚。 她不清楚端木到底猜到了什么，为什么没有刨根问底。以端木的智商，不可能全无头绪的。 端木今天又一次直截了当地亮明了自己的态度，就是绝对不会接受何韧的爱慕之情。何韧发现，她就是没有办法恨端木。哪怕是无情的拒绝，端木也不是带着私心和偏见，而是出于正直。 何韧很伤心，同时，她也更加尊敬端木。在人们普遍喜欢利用自己的强势力量欺负他人的时候，端木追求的是平等。 现在回想起来，连善良软弱的文馨，其实也是在利用她的有利地位欺负何韧。 越是尊敬端木，何韧就越发不安，对于自己的行为。 那是双重的欺骗。隐瞒文馨的身份，隐瞒录音的行为。 何韧很纠结，不知道要如何收场。 另一个萦绕何韧整晚上的是端木的孤独感。端木对自己孤独的描述令何韧震惊。她无法想象，优秀如端木，为什么会处于如此孤独的境地？何韧要好好思考这件事，她想在接下来的这周，重点跟端木讨论她的孤独问题。再往后，她们就要变成一个月见一次面了。 何韧觉得时间紧迫，她想探讨端木的困扰。即便自己不能走进端木的生活，她也希望端木能过得更好。端木应该得到上帝的眷顾。 对于端木减少频次的决定，何韧其实还是有能力拒绝的。但是经过一个晚上的挣扎和自我说服，她准备妥协。能说服自己的，正是端木说的那句，回到真实的生活里去努力。 何韧忽然想通了，是的，只有回到现实生活里努力，做一个能与端木平等相处的人，才是最好的选择。 何韧甚至产生一股豪情，就是尽 分卷阅读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