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酒醉三生》 分卷阅读1 杯酒醉三生 作者:我罪伊何 分卷阅读1 《杯酒醉三生》作者:我罪伊何 文案 吾之月光,似温有度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搜索关键字:主角:裴寻;云不固 ┃ 配角: ┃ 其它: ☆、第 1 章 元月十五的元宵会城西灯会不可谓不热闹,灯谜引得文人舞文弄墨吵吵嚷嚷,猜对的换来一声声喝彩,猜错的得到无恶意的嘘声,人来人往,人声鼎沸。 陶施边看边摇头道:“今年的灯谜实在无趣,绕来绕去就那么几个还像个样子。” 裴寻笑道:“若是觉得无趣,拉我出来干甚,若是觉得简单,你倒去猜几个赢得个头魁。” 陶施指着他道:“你看看又拿我取笑,夺得了头魁,难不成裴公子要把我娶进门。” 裴寻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拨开人群向前走去:“娶了你,还不嫌闹腾。” 陶施摇摇头跟着他向城外走去。 城外的护城河在这一天突然有了和神庙相当的神力,引得多少男女在此许愿,灯火通明,带着烛火向远处漂去。裴寻站在小贩的摊位前看了会儿,选中两盏莲花灯,付了钱等陶施。还未走两步,裴寻的心猛然跳动一下,浑身酥麻,还未反应过来这种感觉又消失不见,好似刚刚都是幻觉。确定自己无甚大事,刚抬脚走一步,手上的花灯便被人撞掉,裴寻抬眼看来人,惊得浑身一颤。只见那人眼神森冷,一身黑装,宛若藏在黑暗中的野兽在盯着猎物,直等时机一到露出獠牙,裴寻浑身僵硬着,一直到那人将莲花灯放到他手上都没有察觉,又任由它掉了下去。那人“啧”了一声,将莲花灯重新捡起,莲花灯摔了两次早已散架。裴寻在他出声后才反应过来,心里不停安慰自己面前的只是一个人,并非兽类。见到他手里的莲花灯后赶忙接过道:“是我失神了,太过无礼,莲花灯我再买一个便是。”那人原本盯着莲花灯的眼转回裴寻脸上,那个眼神令裴寻窒息几分,直到待那人点头离去后才舒出口气。 身后突然被拍了一下,惊得裴寻将手中的莲花灯全部摔在地上,却听到陶施的声音:“哎,真可惜了这两朵莲花,不过还好我们想一块儿去了。”说罢将两盏莲花灯举到他面前。 “太可怕了。”裴寻还未从那个眼神中恢复过来。 “什么太可怕了?” 裴寻看了眼莲花灯,随手拿起一个向河岸边走去:“我竟然跟你一个品味。” 陶施一听不乐意了,追着他道:“这话怎么说的,咱俩可是多年的友人,俗话还说的好呢,人以类聚,品味一样不刚好说我们有缘。” 裴寻撇他一眼道:“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我买的时候看过了,本来花样也没几种。” 陶施拿出火折一边为二人点上蜡烛,放入莲花灯内,一边不满道:“得得,谁想和你一样似的,也不知道谁在贴金。” 裴寻装作没听见,将纸条放到莲花灯内,等前面放灯的人离去,也学他们双手合十,然后将莲花灯推入河中,看它们承载着愿望漂流而去。 “愿岁岁年年人相...” “我说你这人,自己写的不让人看,每次都要看我写的。”陶施抓起纸条控诉道。 裴寻发出不屑的声音道:“每年都是那一句,我不看也知道。” 陶施转身将剩下的字写完,将笔还给小贩道:“那你不是每年都还要看。” 裴寻站着看他放走莲花灯道:“只是想不到你是这么长情的人。” 陶施嘿嘿一笑:“这算是夸我?” 裴寻答非所问道:“情长可知世间苦。” 陶施有些不明所以,想了想道:“你还是没告诉我你许了什么愿?” 裴寻顾左右而言它:“陶兄怎么也不换个愿望,每年都是如此。” 陶施回道:“在我看来这个愿望是变,也是不变。” “还望陶兄解释一二。” 陶施领着他向一酒摊走去,边走边说:“岁岁年年人相同,每年为这一句,视为不变,而哪有身边人真的一直相同,每年都会认识新人,看对眼的结为挚友,温温火火为点头之交,不喜的尽量避着,我说的人相同,指的是身旁挚友年年增多,年年都在。”随后长叹一声道:“此心愿太难,故而想多许几次。” 裴寻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道:“果真好寓意。” 陶施按下他的手道:“你还未告知我你的愿望为何。” 裴寻笑道:“不是说过,你若能看到就让你看了。” 陶施挥舞着手道:“我一个转身,你不知什么时候就写好了,若非出门前我对你好好查探一番,都要怀疑你是否提前写好。” “那不就得了,你自己看不到还来怪我。” 陶施不吃他这一套:“有什么心愿不能大大方方说出来,大不了我不笑话你。” 裴寻曲着食指敲陶施两下:“胡说什么呢。” 陶施捂着额头委屈道:“总感觉你做什么都漫不经心,我都怀疑你许的愿也真心不了多少。” 裴寻为他的执着暗自叹气,必须要让他忘掉许愿这回事,于是对着前方招招手喊道:“好巧。” 陶施回过头好奇道:“你叫谁呢?” 裴寻心想,我怎么知道,叫到谁就是谁。眼神在人群中搜寻着,目光在一个人身上停住了,是他!身体僵住一瞬。 陶施看了眼裴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身着黑衣的男子正在寻找着什么,裴寻坐着也没了动静,陶施以为裴寻错认为那人已经看到他了,于是便起身向那人迎去。 “陶施!”裴寻理解他的意思赶忙叫道,却不想声音过大吸引了那人的目光,裴寻一下被那种眼神摄中,恐惧在心底发芽。 陶施回头看裴寻,见他再没了动作,有些不明所以。犹豫片刻后,陶施还是向那人走去,作揖道:“在下陶施,是裴寻的好友,而今想邀你一叙。” 那人原本要走,身体刚一动作,眼神顺着陶施的手望去,踏出的脚步转了个弯向裴寻走去。 陶施笑嘻嘻地跟过来说道:“裴兄,还不赶快介绍我们认识一下。” 裴寻浑身不自在地动了一下,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倒是那人开了口:“在下云不固。”嗓音清清冷冷,自有一份傲气。 陶施已经仔细观察过他,走路稳健,步行轻快如风,此人必定是个高手。陶家本就是武学世家,对于功夫高强之人怀有惜才之意,对那人的冷谈也不甚在意,只道是身怀武学真才,心高气傲,拱手道:“在下京城陶家陶施,敢问令公子是哪个令家公子?”提起陶家只要是京城的人都知道,陶家大门口匾额上“威远将军府”为先皇亲手提书,不过陶家家训有云:忌携功自傲。除非是立有军功的子弟,否则在外不许提威远将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杯酒醉三生 作者:我罪伊何 分卷阅读2 军的名号。陶施在京城混的也算是如鱼得水,却从没听过令家,故而有此一问。 云不固挨着裴寻坐下道:“小地方,不足挂齿。” 陶施也不好问下去,裴寻僵硬地挤出一丝笑容,为云不固斟上一杯酒道:“既然远道而来,那小弟我必须要敬令兄一杯酒。” 云不固不去接酒杯,似笑非笑看着他,令他身后冷汗涔涔。太诡异了,裴寻想,陶施很快会看出不对劲。 陶施确是察觉到不对了,开口道:“你们...”未说完的话卡在嗓子里,云不固就着裴寻的手将酒喝下,还起身紧贴着裴寻说了句悄悄话,而后离开裴寻面无表情道:“酒喝过了,在下告辞。” 陶施看着云不固离开的背影说道:“这人怎么有些奇怪,我说裴寻,你从哪儿认识的这么个朋友,怎么从没听你说过。” 裴寻迎视着陶施疑问的目光,慢慢站起来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 陶施这才注意到裴寻有些不对劲,担忧道:“这是怎么了?” 裴寻摇摇头:“无事,想来喝多了。” 陶施还在一旁嘟囔着也没喝多少怎么会醉了之类的话,裴寻低头听着,耳边传来一阵阵灼热,那人的声音还在耳旁盘旋挥之不去:“这杯酒算是我还你的莲花灯。还有,你怕我做什么。” ☆、第 2 章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房内,院子中枯枝张牙舞爪。裴寻隐隐听到野兽的呼吸声,它们藏在黑夜里露出獠牙,眼睛泛着萤绿色的光,慢慢向自己靠近。一只爪子按在自己胸口,呼吸声打在他的脸上,那只野兽在月光下露出真面目,那是一直浑身通黑的狼,它的眼中露出对猎物的势在必得,张开血盆大口向他咬去。 裴寻猛然被惊醒,坐起身大口呼着气,叹了口气,随手拿起披风向房间外走去。开门声惊动了小厮,小厮上前行礼道:“少爷。” 裴寻摆摆手道:“告诉他们今夜不用侍候了,都去睡吧,你也是。” 小厮弯腰道:“是。”退了下去。 现如今寒气正浓,裴寻打了一个寒噤,想起古人所说“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现如今倒是真像浑身浸泡在冷水中,不过他没有和友人踏月的“乐”,有的只是如溺水般的沉闷。身体逐渐麻木,裴寻回过神准备回到房间,刚转过身一阵大风刮过,裴寻裹紧自己快步行了两步,风掠动枯枝,影子摇动像是要追上他,在他踏出第三步时风停了,他听到轻浅的呼吸声,原本以为是幻觉,却在第四步踏出后听到呼吸声加重,随后消散于无形。不是幻觉!裴寻僵硬着脖子转过身去,梦中萤绿色的眼睛出现在小院中,他想呼喊,却有什么在阻止着他,双脚像是陷在泥潭中,越动陷得越快,只好牢牢固定在地面上,他只能眼睁睁看自黑暗中闲步走出的狼,与月光下与他对视。裴寻颤抖着,和那时候一样的,浑身通黑的狼,是因果报应吗?裴寻闭上双眼。 狼没有像想象中扑上来,裴寻睁开眼睛,见到那只狼背着他向外一拐一瘸走去,他还注意到地上的血迹,想来是受了伤误闯了小院。裴寻松了口气,这才发现浑身已经湿透,他努力拔出双脚,刚踏出一步,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裴寻在梦中来到一处山洞,山洞深处传来阵阵呼喊,声声令人心碎,裴寻想要逃开,身体违背主人的意志向前走去。不,停下来。裴寻大声喊着,却发现自己出不了声,呼喊声渐渐变小,转为了抽泣,他终于看到发出声音的来源,那是小时候的自己。裴寻看小裴寻被狼撕咬拖拽向深处走去,伸出的手穿过浑身是血的自己,他救不了自己。身体开始发冷,他祈祷着有谁来救救自己,父亲母亲救命,每一声祈祷都化作眼泪,狼和小裴寻陷入黑暗,裴寻跪倒在地将脸埋在手心。 深深一个呼吸,裴寻从噩梦中醒来,一睁眼便看到那只狼绿莹莹的眼睛,他不禁又要怀疑自己还在梦中,麻木地透过它去看晚上的月色。黑狼从他身上退开,裴寻感到一阵凉意,这才惊觉这不是梦,赶忙起身向后退了两步。狼歪歪脑袋看着他,又一拐一瘸地要走。 裴寻的脸隐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你是在救我?” 狼停下一瞬,又继续向前走。 “你受伤了,这样走不远的。过来,我给你包扎一下。” 狼掉过头看他,眼神竟然有几分熟悉。裴寻压抑住恐惧,故作镇定站在门口,狼试探性地向前走了两步,似是在查探裴寻的态度,而后才大步进入屋内。 裴寻将烛火挑亮,见那只狼猛然跳上桌面,裴寻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又很快恢复镇定,取了药为它查看伤势。裴寻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只见一道刀伤从左肩胛骨削过,深可见骨。裴寻问道:“这是人伤的?是否有人进入了你的领地。” 狼动动耳朵便没了动静。裴寻拿起一坛酒道:“这里面是药酒,用这个你的伤口会好的快一点儿,不过会有些疼。”裴寻犹豫一下继续道:“师父说万物皆有灵,你好像能听懂我的话,你帮助了我,我不喜欢欠人情,所以我不会害你的,希望你不要一口把我咬死。”狼动动右爪,似乎很不耐烦。裴寻努力控制,手还是抖个不停,先是试探性地往上面洒一点,见狼没有反应后才将整瓶酒倒了上去,一时间整个房间酒香四溢。裴寻终于松了口气道:“这可是上好的药酒,本来想留着自己喝的。”接下来的包扎顺利了很多,狼从头到尾如雕像般一动不动。 裴寻捏着酒杯立在二楼窗口发呆,那晚帮狼包扎好伤口后它便离开了,自己将所有的痕迹清扫干净后便睡下了。几天后自己的房间放了一坛酒,问了下人都不知,也没见到有人来过。裴寻打开闻了下,酒香扑面而来,沁人心脾,一闻就要醉了,绝对是上好的陈年佳酿。 “裴寻?”陶施将手搭在他的身上,裴寻这才回神,道了句抱歉,两人一同入座。 “你怎么了?看上去魂不守舍的。” 裴寻揉揉太阳穴道:“只是在想一些事情。不说这个了,你何时要走?” 陶家世代为武将,每代都有人为国捐躯,这一代也不例外。陶施此次便是要到军营历练,以后方可带兵打仗。 陶施道:“下月初八。” 裴寻惊讶道:“这么急?” “是我自己要求的,我想早些去,赶快建功立业好好和你显摆一番。” 裴寻道:“这可是你说的,我可不想要一个马革裹尸的将军。” 陶施拿起的酒杯又放下,看着裴寻认真道:“裴寻,我若真的马革裹尸了你会伤心吗?” 沉默一瞬:“为什么会这么问?” 陶施换了张嘻嘻哈哈的笑脸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杯酒醉三生 作者:我罪伊何 分卷阅读3 道:“没什么,就是想了一下你痛哭流涕的画面。” 裴寻没有说话,陶施的笑声渐渐低了下去,剩下的时间变得索然无味,二人便早早告别。 “裴寻。” “嗯?” “我走的时候别送我,我想走得安心点。” 裴寻还未开口,陶施便决然离去,只留下一个背影,隐没于人群中。 裴寻不想回府中,便漫无目的乱逛,陶施说的没错,他不会为他伤心太久,人与人之间付出感情真假没人会在意,只要看上去像真的就好了。父母无论私底下多冷漠,人前总是亲亲热热,这么多年连自己不也被骗过,何况外人。他们现在还是金童玉女的佳话,还是令人羡慕的一对,感情还是用说的比较好,至少不会那么失落。 不知不觉走到了四舍观,裴寻想,既然到这里了不如进入看看。 裴寻不过是抱着看看的心态进入道观,没料到师父真的在道观。随随道人满头华发,胡须白如雪随风而起,仙骨道风不过如此。老人看上去百岁有余却身体硬朗,没人会怀疑他能一直活下去。 随随道人只看他一眼便惊到:“徒儿可是遇到了怪人。” 裴寻不料他如此神机妙算,老实点头道:“是,不过仅有片刻交集。” 随随道人长叹一声道:“果然还是来了。当初为师把你从狼窝救出并取狼精为你还魂便知有此一劫,却不想来的这么快。” 裴寻道:“师父,那人是什么人?” “是与你命数交缠之人。” “什么意思?” “他是你命理逃不掉的劫数,处理的好你可平安度过此生。至于他是何人,我也不知。不过你放心,我在你身上加了符咒,他们不会察觉到你的秘密。” 裴寻苦笑道:“师父当初何苦救我。” “既然有缘路过,如何能见死不救。” 随随道人继续说道:“为你这个劫数,我让你先和兔子相处,而后是幼犬,大狗,最后是狼崽,成年狼,你还怪我心狠,现如今一步步恐惧都克服下来了,不可功亏一篑,为师会帮你度过这个劫。” 裴寻低头道:“徒儿心知师父为我好,怎敢有半分怨怼。” “那你父母呢?还是不能释怀吗?寻儿,放下方才释怀。” 裴寻默然许久,道:“什么都没有,放下什么?师父是道家的,怎么说起佛家禅理。” 随随道人说道:“前日和佛教大师谈理,不觉学了些。在我看来,分个什么派,有理即可。” 裴寻拱手道:“徒儿受教了。” ☆、第 3 章 天气阴沉的可怕,裴寻知道今日是陶施要走的日子,他真的没有去送他,只去了他们常去的酒楼,点了一壶他们常喝的酒,看他驾马从楼下经过,举起酒杯道句珍重。 走出酒馆时,天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裴寻伸手接雨,看雨滴从指缝间流过,握紧手收回,一头扎进雨幕。裴寻很喜欢下雨,雨幕将每个人隔开,每个人行色匆匆,擦肩而过都不自知。裴寻不介意自己被淋个透彻,他想,还有一个人在大雨中驰骋奔波,而他欠他一个送别。 “怎么,这么喜欢淋雨。”一把伞打在他的头上,耳边传来丝毫不带情绪的声音。 裴寻转过身看他,突然笑了:“是你啊,那天不好意思,只是想和朋友开个玩笑。” “酒好喝吗?” “什么?”裴寻一时没能理解他的意思。 “看来是还没喝。” 裴寻忽然大悟:“那坛酒是你送的,你是怎么进去的?还有,为什么要送我酒?” “不是你说的吗,那坛酒你本来是要留着自己喝的,我也不喜欢欠人情。” 雨声慢慢远去,裴寻脑中一片空白,一个不可能的想法在脑中盘旋不去。黑色的皮毛,黑色的行装,黑色... 云不固看他脸色变得苍白,道:“怕我?”说罢将伞放在他的手中后要走,衣袖却被拉住,云不固有些不耐烦道:“这又是几个意思,今日可没伤让你医治。” 裴寻定了定心神道:“你来此地定有目的,虽不知你要停留多久,这段时间你不如先住我那里,有个落脚处也方便行事。” 云不固看向他道:“就这么把一只妖带回去,不怕我带有祸事。” 裴寻看着他,心中盘旋着一句话,那人是你的劫数... “我还欠你一杯酒,应当还清。” 云不固打量着他,眼神似乎可以将人看透:“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寒意从心底蔓延,裴寻握紧了手里的伞,等着他再次开口。 “我要睡你身侧。” 裴寻虽说还住在国公府里,其实是在国公府里另辟了一处院子,有独立的出入口,避免落人口实罢了,因此让一人入府并不困难。 裴寻盯着远处发呆,一场突如其来的雨将天空洗得一尘不染,连着呼吸间都带有一丝清新,日已暮西山,徒有漫天七彩云霞挽留不得。已经和下人打过招呼了,他今晚不知会不会来。“啪”手里的书掉了,翻来翻去还是那一页。 狼者生于南山,游于幽谷,啸于山岗。 他呢?他从何处来,与当年死去的黑狼又何关系?逃不过的劫数又是如何?他的心乱了,将书合起,动手把油灯点上。灯火摇曳不定,影子将整个房间晃动。 一阵风吹过,灯火几欲熄灭,裴寻伸手护着,灯火又重新向上舔舐着才将手移开。一回身便见到他站在门口,愣了一下,道:“来了。” 云不固为他斟上一杯酒,道:“你送我的酒被我埋在了城外的竹林,来不及取去了,这壶竹叶青虽比不上你的酒,却也口感醇正。” 云不固不甚在意,随手拿起一饮而尽,便向床上走去,裴寻站在那里好不尴尬,不知是否该随他躺下。 “你在这儿呆着便好,不用管我。”裴寻松了口气,拿起书重新看了起来,可原本有序的文字突然毫无逻辑,裴寻发现自己一个字也都不懂,只能胡乱翻着。他能注意到那双一直盯着自己看的双眼,这让他每个动作都显慌乱,那人一定是发现自己的不对劲,却闭口不言,任由自己胡思乱想。 夜晚变得格外漫长,裴寻不知那人到底谁没睡着,也不敢动缠。他从小便不喜和人睡,如今竟和一妖物睡在一起,心跳停不下来,手紧紧抓住被角,汗珠落下也不敢去擦,现如今寒冬未过,裴寻已觉得热的不得了。极度的紧绷感让他根本无法入睡,想到不知以后多少个日夜都要这样度过,不禁暗骂起自己,急着去死也不用去招惹这个祸害。不过,裴寻睁开眼睛,看床帏出神,既然躲不过就早早放在身边,省的到时错乱不及。福也好,祸也好,总是自己的选择,不会那么无助。 一只手将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杯酒醉三生 作者:我罪伊何 分卷阅读4 他眼睛遮住,裴寻身体紧绷,却听到那人清明的声音:“睡吧,我又不吃人。”神识竟慢慢模糊,身体放松下来,坠入黑暗。 天刚蒙蒙亮,裴寻悠然转醒,猛然想起身旁还有一人,转头去看却是空空如也,疑惑昨晚是场梦。 裴寻叹气,慢慢穿衣,洗漱后到前院与父母请早安,这是他从来不变的习惯,晨昏定省,绝对不落,曾经陶施感叹过裴家家训太过严格,裴寻懒得纠正他,这不是裴家家训,而是他裴寻的个人训。 照例一番嘘寒问暖,假装看不到父亲的欲言又止,绕着客套话提不停转。 裴寻总是一脸恭顺,让人挑不出毛病,却愣是让裴博远堵得心口难受,烦躁地摆摆手让他退下。 裴寻回到小院,意外见到化为狼形的云不固,呼吸滞了片刻,又畅顺起来,向他走过去。 “你这样会吓到别人的。” 狼瞟了他一眼,没有动静。 裴寻盘腿坐下,扶着脑袋道:“不如我和下人们说一下我在院里养了条狗,这样可好?就是辛苦你一下学几声狗叫。” 狼对他露出森白的牙齿,裴寻眼神飘忽,伸手摸着牙齿,让自己手指被印出一个印子:“好锋利的牙齿,一口下去,我怕是不能活命了。” 狼歪着脑袋,将前爪搭在他手上,眨眼间幻化成人形,裴寻一时没反应过来,张大双眼:“你...”刚一张口,发觉自己的手指放在他的嘴巴里,尖锐的牙齿变得平整,手腕被虚虚握住。裴寻讪讪地放下手,道:“我...洗过手的。” 云不固和他面对面盘腿坐着,皱眉道:“今日怎么了,平时不都怕我怕得要死。” 裴寻道:“可能是睡过一觉,胆怯心小了。” 云不固起身道:“在院子里坐着舒服吗?” “不舒服。” “那还不起来。” “腿麻了。” “...” 云不固看都不看他一眼向房间走去,裴寻只得赶快爬起来,一拐一瘸向房间走去。 “诺,你们狼都喜欢夜晚吧,月色将夜晚铺的朦胧,却不肯施舍一丝温度,虚假的令人作呕。”裴寻突然话多了起来,“不过我不太喜欢月色,却又忍不住欣赏它,朦胧才看不清距离。” “说完了?” 裴寻不理他:“我倒是很喜欢去那些风月场所,不用带着心,带着一堆套词和钱就行,逢场作乐,我只想要乐。可我不敢,数年才麻醉自己,不能一朝破功,我是国公府公子,是孝子,是君子,没有什么君子如玉,最多是金玉其外。” 房间里很是寂静,裴寻坐下低头看自己的手:“说完了。” 云不固道:“人真是脆弱。” 裴寻起身道:“我还要写万福为父亲祝寿,先失陪了。”逃也似地离开房间。 这晚云不固没有和他同睡一床,而是化作狼形卧在踏下,这让裴寻感激不少。而后数月云不固都没有出现,裴寻在想,或许师父错了,根本没什么劫数。 马上要到清明,裴博远无法离京,这几年回乡祭祖都是裴寻去做,今年也不例外,偏偏要路过的靖安城因为连日的雨,山路被埋了,只好绕个远路,早早出发。 于是他们就停驻到了这么个鬼地方。 破败的庙宇,荒无人烟的树林,正是妖鬼出没之地,裴寻和下人们围坐在火堆旁听人讲故事,一个个说的特别玄乎。裴寻并不是一个苛刻的主子,下人在他面前该有的礼不会费,但也绝不敢逾距,像这样放松一下还在许可内,不过当有人被故事吓到后,裴寻还是制止了他们,只说早些休息。而他自己睡不着,拥着被衾发呆。月光洒下,将整个庙宇蒙上朦胧轻纱,也为庙宇增添几分诡异,但这并不是裴寻睡不着的原因,他只是突然有些心烦而已。 实在烦躁地不行,他决心到庙宇周围走走。微风吹绿枝头,影子摇曳不定,裴寻想起和云不固狼体相遇的那个夜晚,也是这么清冷的月色。 林子处突然闪过一个人影,裴寻以为自己看错,但很快黑影重新出现,裴寻心跳停了一瞬,他向黑影方向走去,轻声喊道:“云不固?”声音轻的仿佛怕惊了这宁静。影子没有动作,站在那里招手,裴寻犹豫着道:“是你吗?”又一阵风吹过,所有的影子都像是在点头,于是他以为那人也在点头,走近一看才发觉那是一名女子。裴寻定了定神,笑道:“敢问姑娘在此有何贵干?” 那女子嘤咛一声,道:“奴家父母本是山里猎户,父亲今日未归,母亲着奴家寻找,却不想也迷了路,幸好遇到公子。” 裴寻道:“没什么幸好,这山里我也不熟,姑娘还是在这里等着吧,说不定令尊就会找来。” 女子不期望他这样回答,咬着手帕可怜兮兮道:“可这大半夜的,天又黑,奴家害怕。” 裴寻摊开手道:“我也怕,故而在下不能多作陪,先回去了。”说罢竟真转身离去。 女子恨声道:“还从未有猎物能逃出老娘的手心。”话音刚落一条雪白狐尾从她身后出现,紧紧勒住裴寻,将他拖拽回来,狠狠摔在树上。裴寻被按在树上,他不觉惊慌,而是露出笑容:“果真...是...狐妖。” 女子贴着他,嘴唇扫过他的耳垂:“今晚,你是我的猎物 。”转而吻上的他的唇。裴寻放弃挣扎,让自己像木偶般被摆布。正当他以为自己死定了时,一阵劲风吹过,那狐妖被击倒在地,一口吐出鲜血,她深知来者绝非她能打过,便捻了口诀遁走。 裴寻顺着树干滑落大口呼吸,听到云不固嘲笑声:“一个狐妖就把你迷成这个样子。” 裴寻恶作剧心乍起,虚弱地笑道:“不及你初次相见带给我惊艳。” 云不固蹲下看他:“我以为你怕的什么都无暇顾及了。” “从前有人怕你吗?” “有,不止一个,但你是我见过最怕的。” “那我可真是..咳咳...”裴寻猛然吸入冷风,咳了起来。 “我说,你失踪那么久是去哪儿了?” 云不固起身道:“这不管你事。” 裴寻仰头看他:“要么把我扶起来,要么蹲下和我说话。” 云不固不想理会他,准备走却听到裴寻的□□声,于是他重新蹲下,握住裴寻手腕,皱眉道:“你中了狐族媚术。” 裴寻挤出笑:“会死人吗?” 云不固松开手,道:“只要你发泄出来就不会。只可惜,这里没有你想要的风月场所。” 裴寻道:“贯会嘲讽人。” 此时他已经感觉到了越涌越烈的□□,说完最后一句,所有的注意力都灌注在与欲望的抗衡上。 云不固干脆坐在一旁,一副看好戏的姿态。裴寻掐着自己清明几分后咬牙切齿道:“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杯酒醉三生 作者:我罪伊何 分卷阅读5 你就这么看着。” 云不固道:“不然,给你现造个风月场所。” “至少...”裴寻恨不得杀了他,终于相信师父那劫数一说,挨天杀的,“回避...下。” “别闹了,你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媚术不会让你那么容易破解,必须要结合方可。” “你...那么...厉害都...没办法?” “办法有,但我觉得你忍不了太久,因为我要现炼丹药。” 裴寻气的说不出话,想要自暴自弃,可身体不自觉寻找解脱,扭来扭去不得其法。 云不固学他上次扶着脑袋道:“若是你求我,我现在就可帮你解了这术。” “什...么...”裴寻听不清他说的话,耳边都是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云不固上前将他压在身下,裴寻本能地揽住他不停蹭着,云不固扣住他的手腕压制在身体两侧:“说句贴心话,我就帮你解脱。” 裴寻终于听懂了他的话,透过他的肩膀看如水月色,突然笑了,盯着他眼睛道:“这有何难,我本就心悦你。”云不固捏紧他的手腕,眼神暗沉,俯身吻了下去。 夜色笼寒,树影婆娑,让树下二人若隐若现,云不固漫不经心地拂过他的脖子,引起一阵颤栗,嘴唇擦过他的脸颊,耳垂,忍不住从唇间泄出声,很快被风吹散。云不固并不着急,捧着他的脸,眼神不自觉展现热切,裴寻朦胧中似被拖进深海,窒息感挥之不去,溺水般紧紧抓着云不固的肩膀,好像这样就能避免沉沦,但在一次次撞击中,裴寻最终松开手,屈服于身体而淡忘意志,身体在融化,被挤压出最后一口空气。 终于理智回笼,他却累的沉沉睡去,暗自想,真是一场噩梦。 耳旁传来鸟啼声,裴寻眯着眼,慢慢坐起身,身体没有一丝酸痛感,庙宇外下人们在收拾东西,裴寻又重新躺下,果然是梦。 “还没睡够?”听到声音裴寻猛然一个鲤鱼打挺,一时分不清梦境现实。 “你...” 云不固用手拂过他的脸:“应该是无事了罢,不会耽误你上路。” 裴寻脸涨红,左右看着:“你把我送回来的。” 云不固捏住他的下巴,逼得裴寻不得不看着他:“下次别那么莽撞,我不会和你玩捉迷藏,要么我在你面前,要么我不在你身边。” 裴寻点头,任由云不固将他拉起向外走去。下人们见状都露出奇怪的神情,裴寻轻咳一声将手抽出:“这便是我先前和你们说的客人,他刚好和我们顺路,今日才赶上我们。”侧头小声和他说:“下次能不能走正门,好歹在下人面前露个脸。” 云不固歪头想了想道:“我尽量。” “...” 在路上二人偶尔会聊两句,更多的时间彼此沉默,但每个晚上云不固都会固执地抱着他入睡。某天裴寻在他手伸过来时忍不住问他:“你这样不觉得不舒服吗?” 云不固道:“你身上有一种安抚心神的力量。” “可你那时只与我并排而眠,并未说一定要揽着睡。” 云不固将他揽在怀里,道:“开始只是想从你身上汲取这份力量,而现在我只想抱着你。” “什...” 裴寻将问句吞下,转而换副笑脸道:“因为我和你做了,还是因为我喜欢你。” 云不固将下巴放在他的头顶:“是,也不全是。” “你喜欢我,因为那场意外?”裴寻眼神飘忽一下。 云不固将他转过身,盯着他的眼睛认真道:“若这是喜欢的话...”将裴寻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心跳如战时擂鼓,跳的厉害。裴寻像是被烫到般收回手,笑道:“大约是,那我可不算单相思了。” 云不固点头:“那你就不是。” 裴寻沉默着,在他怀里心乱如麻。 “你为什么会害怕狼?”云不固打破沉默。 “因为,”裴寻将身体缩成一团,“我小时候被狼群袭击过。” “怪不得,以后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了。”云不固轻点他的额头,一道白光自食指流出,注入他的身体。 “什么?”裴寻呆呆地看着他。 “为你打上印记,你是属于我的。” “我以为狼是通过小解标记所有物。” 云不固收回手,似笑非笑看他:“也可以,方便省事。” 裴寻将头闷在枕头里:“还是吃了我算了。” 云不固将他从窒息中解脱:“那样只能保持很短的时间,而我为你打上的印记只要你存在一天就不会消失,至死方休。” “真像诅咒。” 云不固道:“也算吧,那时那么多人与我擦肩而过,我偏偏撞上了你,偏偏记住你。” 裴寻想想他当时的神态,问道:“那你是在找寻我吗?” “不是,但我找到了你。” 裴寻咯咯地笑:“想不到做一次我们竟能如此,早知道当时让你以身陪我的莲花灯了。” 云不固拂过他的耳垂,满意地引起身旁人的战栗:“你的莲花灯为什么不许愿?” 裴寻愣住,然后猛然坐起:“你看了我的莲花灯?” 云不固随他坐起:“我在河边捡到的,上面有你的气味。” “那你怎么知道我是没写而不是纸条被水冲走了。” “因为它漂到我脚下时还完好无损。” 裴寻低着头,半晌才开口:“我没有心愿要许。” “每个人都有心愿。” “那你呢?你的心愿是什么?” 云不固起身望着高悬的弦月道:“找到一样东西,然后重振狼族。我的家族被外敌入侵,丢了家族至宝,我便是为寻它而来。” 裴寻听到他的事很好奇:“那是件什么宝物?” 云不固道:“它无形易变,不可追寻。” “那你怎么去找?” 云不固迎着月光而站,身影中透出一份迷茫,但当他转过身来,又是一脸坚定。云不固走到床前将裴寻压在身下,如危楼倾倒,砸在他身上:“这几天应该恢复的差不多了。”又是一番春宵良度。 ☆、第 4 章 “你总是心不在焉。”他们正坐在路边茶肆休憩,云不固突然开口。 裴寻漫不经心道:“什么?” “床事上如此,待人接物也如此。” 裴寻惊得四周看看,发觉没人注意他才松了口气,指责道:“好人家从不会在外谈论这种事。” “可你的漫不经心太过外露,我只是指出而已。” 裴寻狠狠道:“我不是说这个。” 云不固想了一会儿才道:“怪不得你每次都要把衣领翻得那么高。不过我说的话重点是你的漫不经心。” 裴寻摊手道:“我本性如此,不可强求。” 云不固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杯酒醉三生 作者:我罪伊何 分卷阅读6 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我的族人招我回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裴寻笑嘻嘻道:“一路走好。” 云不固又不说话,手拨弄着裴寻腰上佩戴的穗子,最后要走的时候才撂下一句狠话:“真想向那狐狸精请教她的迷魂术。” 裴寻没料到他这么说,看他离开的背影笑得不可抑制,茶肆里的人都奇怪地看着他。笑够了将腰上的穗子解了,扔给续水的店家道:“归你了。” 没了云不固的缠绕,裴寻乐得自在,一直到他回到祖宅,云不固也没出现。一行人刚安顿下来,下人们禀报当地官员要为他接风洗尘,被裴寻拒绝,那些人心窍颇多,最好还是不要有瓜葛,只推说身体不适,不宜见客,送来的礼全以父亲叮嘱为名退了回去,不几日,来客渐渐稀疏,倒也乐得清闲。 在祭祖到来前,裴寻无事会随便转转。自从他被师父从狼窝中救出,他与父亲便不再有更多的谈话,只有礼遇上的相处,父慈子孝,不过就是不走心的行为,他做的很好。但是他会趁着祭祖这段时间,逛逛父亲长大的地方,试图理解那个人,,每次都觉雾里看花,他却乐此不疲。 这日他们走得远了,原本惬意地想在树荫下休息会儿,却不料见到一名女子被人纠缠,裴寻便出手救了那名女子。虽说裴家是读圣贤书,但裴寻与陶施自□□好,学了一些三脚猫。对付一般的流氓地痞够了。 女子施施然行礼,道:“多谢恩公解围。” 裴寻问道:“你怎么会惹上他们的?” 女子道:“小女名唤莺娘,今日原和嫂嫂出门游玩,却不想嫂嫂丢失了钱袋一定要去找寻,我拦不得只能在此等候,却不想那几人拦路纠缠,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可否告知公子称呼和府邸,小女定当重谢。” 裴寻摆摆手:“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正说着一名妇人匆匆赶来,见到裴寻后诧异一瞬,不动声色将莺娘护在身后道:“舍妹不懂事,若有冒犯公子还请恕罪。” 莺娘道:“嫂嫂,你误会了,是这名公子救了我。” 妇人听莺娘说完后,将一脸警戒换作和煦春风:“既如此,还请公子告知府邸,改日必当上门重谢。” “不必了,”裴寻拱手道,“实在是小事,不必放在心上,在下要先行离开,失礼了。”招招小厮离去,只留下莺娘紧随他的眼神。 妇人见状笑道:“这个公子生的好生俊俏。” 莺娘知她在取笑,只红着脸问:“钱找到了。” 妇人叹气道:“找到了,但若没有那名公子,我真是罪大恶极。” “嫂嫂不必这么说,总归是无事。我们回去也不要提丢钱的事。” 裴寻接到父亲家书,道是故友回家乡,让他代为看望,却不想竟又见到莺娘,原来她是父亲故友之女,本是代父看友,偏偏被那家人看出端倪,有意撮合二人,拜访过后来往更亲密些,他与莺娘见面也更多了,但一直清淡如水,直到在一次饭桌上来往试探,裴寻暗示自己已有心仪之人,那家长辈不免乏乏,暗自唏嘘,以后不提此事,裴寻终于有更多时间独处,赏风赏月赏故乡。 扫墓祭拜过后,裴寻接到陶施书信,信上说他不日便能回到京城,希望好友相接。算着日子,他快些赶路,应该能比陶施早几日回去。在他处理完事情要回京的前一晚,云不固悄无声异地躺在他身边,惊吓过后,裴寻忍不住抱怨他太过神出鬼没,云不固捂住他的嘴巴道:“那么多话,嘘,安静点。” 裴寻拿下他的手道:“怎么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处理家族的一些事情,刚忙完就过来了。” “那你是该好好休息。” “怎么,不想多问些什么?” “你不是很累了。” 云不固没有说话,起身化作一团烟雾离去,裴寻也不询问,兀自重新睡去。 还未睡下多久,下人在门外道:“公子,莺娘姑娘在门外等你,不肯离去。” 裴寻轻叹口气:“知道了,把大门打开,让莺娘姑娘进来。” 在裴家旧宅待客厅内,莺娘站在大堂中心略显窘迫,却面露坚定。裴寻见到莺娘,训斥下人不懂待客礼节,莺娘赶忙解释是自己没等到他不肯入座,此事才作罢。 待二人坐定后,裴寻道:“姑娘这么晚过来恐被人多说话,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下人来传话。” “不,我必须要来这一趟,我想了很久,错过今晚我会遗憾终生。” “哦?不知姑娘需要裴某做些什么?” 莺娘眼神炽热:“父亲因为你上次说的话执意不肯我与你再见面,我好不容易偷偷跑出来,只想问一句,你真的有心仪的人了吗?” “没有。” “那是我不够好吗?” “不是,你很好。” 莺娘捏紧衣角:“那为什么...” “莺娘,你喜欢月光吗?” “什么?”莺娘下意识看向大堂外的月色,不明所以。 “看似给予光芒,实则寒冷入心。你该寻找的该是阳春三月的和煦光芒。” 莺娘问道:“若我喜欢月光呢?” “看似握在手里,实则什么也没有,不如阳光洒在身上有实感。” 莺娘眼中含泪:“我抓不住你吗?” “连我自己也抓不住自己。” 莺娘不愿放弃最后一点希望:“你总会把月光给予某人,为什么不能是我。” 裴寻慌张地拿出自己的手帕递给她:“对不起,我的月光给了别人,你值得更好的,所以别哭了。” “她只要月光吗?” “他有的很多,不会在意这个。” 莺娘最后问道:“那是什么样的人。” 裴寻道:“不是像你这般好的人。” 一行人又重新出发,裴寻着急赶路,没来时那般闲情逸致。临近夕阳欲下,路过那片令人遐想的森林时,裴寻忍不住想,所谓的劫数是否已经过去,思绪万千而又理不得头绪。正想着要快快离去,林中一阵大风突起,刮起黄土弥漫空中遮挡双眼,一股劲风将裴寻从马上击下,刚要哀叹这里真是祸地,大风骤停,努力睁眼,一道黑影扑来,拖着他飞奔而去。熟悉的感觉袭来,却是恐惧袭上心头,和那时候一样。名为绝望的藤蔓摄住心神,身体沉重的犹如灌铅,耳边呼呼风声奏着绝命回响。 裴寻在十岁前还很喜欢爬树,或是“不小心”打碎父亲心爱的瓷花铀,然后躲起来任由府中人寻他不得,最后在众人急得不得了时跳出来,往往由于焦急代替愤怒,所有的责罚变成抚摸,叹息着让他好好洗漱一番。因为到处乱钻,衣服和脸脏的不成样子,但父亲温和的大手盖在头顶的一刻,母亲嗔怪又怜爱的拥抱,让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杯酒醉三生 作者:我罪伊何 分卷阅读7 他快乐的要蹦起来,脱下脏兮兮的衣服得意地傻笑,他原以为自己会这样长大,直到他从狼窝里死里逃生,看到覆盖在温情下的虚伪,突然觉得一切都是假的。内心不再呼喊,恍惚想着那时濒死的一刻见到师父是欣喜的吧,也是那时定下了师徒情缘,现在和那时如此相似,不知师父还会不会出现。若这便是劫数,那不如就这样结束。 黑狼将他带到一处山洞,裴寻盯着他的眼睛,想起云不固和这只狼的黑色眼眸不同,云不固是红色的,滴着血的红,有时又淡淡的,像是城外初春的桃花,柔和不惧攻击。狼张开血盆大口,裴寻想起师父所说,你终与一狼有尘劫,不惧怕方能安然度过。说的犹豫,不过是为他多挣几分生机。 “离他远点。”含着杀意的声音传来,最后一丝余晖照在云不固身上,沾染了血气。 那只狼化作人形,认真打量裴寻,嘴角带血,发出沙哑的笑声:“果真如传言,我们世子被一个男人夺了魂。啧啧,长得还真不错。”伸手要去碰他,裴寻厌恶地撇过脸。 “我说,离他远点。”杀意冲出眼睛,周身气流乱窜,那人将手停住,挑衅道:“我可以不碰他,但要看你能为他付出到什么程度。” 云不固拿出一块牌子,道:“圣令给你。” 那人似乎很惊讶道:“看不出来跟踪你有这么大的惊喜。”转脸面对裴寻,“小公子,真是好手段。” 云不固只能看到裴寻的后脑,不知他是什么表情。那人倒是干脆,快速夺了牌子化雾而去。 当山洞里只剩下他们后,裴寻还是没有把脸转过来,声音听不出情绪:“你给了他什么东西?很重要吗?” 云不固走过去将他托起来查看伤势,见没有大碍才松了口气,随口答道:“号令家族的圣令而已,不过他还没有得到狼灵,圣令现今不过是块牌子。” “我没想到你会救我。” 云不固道:“事情没发生前我也不觉得我会拿圣令救你。” “后悔吗?” 云不固仔细将裴寻的散发理在耳后,裴寻的眼中盛满了月光,一汪水般,随时被投下的话打碎。 “不知道后不后悔,但让我重新选择,还是要你。” 眼眸弯成月牙,不知是上弦月还是下弦月,当手臂圈成一个拥抱时,都不重要了,云不固觉得自己打破了什么,一步踏入他的领地。 第二天,裴寻还惦记着要为陶施接风洗尘,拉着云不固赶路,路上碰到焦急不已的下人,见到自己主子没事一个个欢喜不已,重新启程向京城前进。下人们很惊奇地发现主子和从前不一样了,明明还是一样的微笑,却多了不一样的意味,特别是云不固公子,说不出的亲近,云不固也察觉到了。在某个夜晚咬着裴寻的耳垂,引得他发出“咯咯”的笑声,似是不经意道:“你和从前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了?”裴寻躲开他的嘴唇,却发现温热的呼吸似有若无地洒在脖颈上更加难受,便将头埋在他的胸口。 云不固将他捉出来,两人大眼瞪小眼,云不固抵着他的额头道:“你在这里。” “我不是一直都在这里吗?” 云不固摇头,带着裴寻的头一起摇动:“好像不一样了,不知是否是错觉。” 裴寻觉得挺好玩的,也学他摇头,一直到一个吻将他钉住。 ☆、第 5 章 陶施驾马向京城奔去,远远看到一袭白衣立在城门旁,嘴角的笑容一点点扩大,挥舞着马鞭喊道:“裴寻!” 裴寻同他招手,见历练归来的少年快速下马走到他跟前,忍不住绕他一圈,啧啧称赞道:“比几个月前更厉害了。” 陶施嫌弃道:“除了废话没别的了。” 裴寻道:“备好了酒,只等你回来。” 陶施恶作剧地拍了拍裴寻的肩膀道:“这才像样子。” 裴寻被那几下拍的直咳嗽,拿扇子敲敲他的肩膀道:“这几下算让你了。” 酒楼里,陶施用筷子敲着桌子道:“感觉你变了很多。” 裴寻挑眉道:“是吗?长高了还是俊朗了。” 陶施认真附和他道:“离头魁更近了。” 裴寻咂舌道:“真是小心眼,不过损了你一句记到现在。” 陶施很高兴的样子,喝了很多酒,楼下人来人往,邻桌的人换了又换,只有他二人痛快浊饮,一直到夕阳西下,西方织起了彩霞才作罢。他嘲笑着站也站不稳的陶施,看他被随从带走,拒绝旁人带他回家,坚持要自己走回去,结果趴在桌上不省人事,连如何回的府邸都不知道。 酒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午时,头疼不已,躺在床上盯着帷幔出神,下人的声音将他从神游太虚中唤醒:“少爷,随随道人前来拜访,老爷让我告知少爷一声。” “知道了。”声音出口是说不出的沙哑。 到了前厅恭敬地听父亲和师父闲聊,话题蓦然转向他,只听裴博远叹气道:“这孩子现如今越发令人捉摸不透。” 裴寻将头低得愈深。随随道人看他一眼朗声笑道:“都说知子莫如父,寻儿现如今正定性,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裴博远勉强接受这种宽慰:“想是如此。” 随随道人甩下拂尘道:“我又要出远门,临行前想嘱咐寻儿几句。” 裴博远惊讶道:“大师前几日才回来,怎的又要走?” “无根之人,习惯漂泊。” 裴博远有些忧心道:“大师从前出门不曾寻过寻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随随道人道:“无事,不过这次出门时间长,这才想多啰嗦几句。” 裴博远点头道:“即是如此,大师请便。” 湛蓝的天空掠过几只飞鸟,不留影,只留声。湖边师徒二人身影被风吹乱,二人望着湖水,看湖面波光粼粼,是天机,或是禅理等人悟透。随随道人虽为道家弟子,实则释道儒皆信,在他看来万物皆有相通,无论哪个学派都有着相同的根,因此他四处游历,想寻得根源。他想起初见裴寻时,一身鲜血狼狈,疼的面目扭曲,还是不肯叫出声来,甚至没有挣扎,或许挣扎过了发觉无用,任由同样虚弱的狼撕扯他的手臂,尚有一丝生息却没有求生本能。出手救了他,但已药石罔也,本该是被阴界带走的灵魂,不想太过心软,违反天道以在黑狼身体中发现的狼元救他一命,逆行天理,想来天罚将至,性命休矣。 “寻儿,看世间杨柳,哪一棵不枝叶交缠,但风静了,枝条循着生长自会捋直。” “我心中无风,哪来枝叶交缠。” “既是如此,何不顺应天性。” “天性是什么?旁人既无,我要它何用。” 随随道人有些感伤,说道:“寻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杯酒醉三生 作者:我罪伊何 分卷阅读8 儿,为师不想你连恨都生不出。” “师父要我恨。” “恨了好,恨了还能解,可你连恨都不愿。” 裴寻低头看自己的右手,它曾经被剥离身体不过一刻,可他用了一年时间确认他的存在:“那年为了救和我同样年幼的皇子而将我丢给那只狼,我如今能理解他的忠义,却在他抛下我时便懂得他的残忍,大义在前,我想我能理解他。” “可是...” “可是,我不能理解他给我的一切都是假的。” “即给了你,如何是假?” “一个外表华美的盒子,里面什么都没有。” “没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 裴寻轻笑一声,带着浓浓的嘲笑:“可他确实不喜我。但我讨厌的是明明厌恶我到了极点,却偏偏给我父慈的错觉,而后再亲手打碎。” “关于此事,我想必有误会,这么多年你都不肯问他一句。” “我亲耳听到,在师傅救了我将我送回的第二天,我听到他在祠堂亲口说的,为什么我没死在那里。” 随随道人静默半晌才道:“老道我只是不想因为这个心结,令你禁锢原地,不得向前。” 裴寻换了副笑脸道:“走路那么累,原地站着也挺好。” 随随道人知劝他不得,话锋一转道:“天劫一事,如雾里看花,似有其轨迹,我难测你生死,只能为你多挣一份生机。”说罢掏出一个锦囊,递于他道:“危急之时便可助你。” 裴寻接过,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师父,你从未告知我是什么样的天劫?” “为师并非能者,不得而知。” “那么,可不可能是情劫。” 随随道人看上去有些吃惊,捻起手指掐算几番,表情更是惊异道:“原来如此,生机竟在你的身上。” “什么意思?” 随随道人一脸神秘:“借用佛家禅语:不可说。” 最后也没问到什么,目送师父离去时,也没想过,这是师徒的最后一次见面。 回府的路上,裴寻察觉到一束目光紧追于他,张目四望,只见人来人往,只当是自己多心。路过酒肆,想起云不固带给他的酒,好奇心趋势下走了进去,却寻不到那个味道,失望而返。云不固每次都悄无声息地消失,隔段时间会在清晨醒来后发现他抱着自己入眠,然后留下几天,再消失。因为没有规律可循,裴寻连期望都不知放在哪天,不自觉在他消失的时间里寻找和他相关的东西聊以慰籍。 陶施遣人为他带话,说昨日的酒喝了太多,像是泡在酒缸一夜,但与至交饮酒,痛哉快哉,待他以后成就功名,定要再如此畅饮。裴寻问来人陶施如何不亲自来,那人犹豫中带有跃跃欲言,知道眼前之人与自家少爷的关系,故作痛惜来掩盖笑意:“少爷他...大概惦记公子你,把家里的柳树认作你了,拉着柳枝非要继续喝,你想那柳树怎么拉的动,少爷又不能倒拔垂杨柳,见柳树不动,气的上去抱,结果没站稳摔上去了,脸上一块乌青,正在家养伤呢。” 裴寻想了一下陶施的狼狈样,一时心情大好,犒赏了来人,并让他带话明日去拜访,慰劳伤势。 回到院落,见房中似有人影,惊慌地原地转了一圈,镇定地拉拉衣裳向房间走去,边走边道:“今日回来的时候可不对,你...”声音卡在喉咙发不出声。 莫怀似笑非笑地看着僵立在门口的裴寻,颌首道:“傻站着干什么?坐。”俨然一副主人的样子。 “是你啊。”半晌裴寻才反应过来,慢慢挪步到凳子上,尽力远离那人坐。那天在山洞里因为昏暗的光线,再加上心绪不在他身上,所以不曾特别注意他的样子,如今发现,那人有一双勾人的桃花眼。 夕阳斜斜透过窗子打在二人身上,裴寻只感寒意上涌,猜不透来着心思如何。 莫怀看出他的戒备,为二人斟上茶,道:“别紧张,圣令我已经拿到手了,不会再劫持你,不过是路过,为你省去邀请之言,径自来了。” 裴寻扯出一抹笑道:“那你还真是...贴心。” 莫淮像是真的得了赞赏般勾起桃花眼,浮出笑意道:“过奖,要说贴心比不得云不固,以找寻狼魂为由废止圣令号召之用,费了那么大的力,结果竹篮打水。” 裴寻道:“劫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确是费力够大。” 莫淮挑起眉毛道:“我本是想给他找不痛快,谁知让他太不痛快,结果被他摆了一道。” 裴寻突然感觉眼前的人并不那么危险,稍稍放松下来道:“他...现在在哪里?” 莫淮眼中有调笑之意,裴寻突然感觉热得不行,口干舌燥,拿起茶杯大口喝了一口方才好点。 “他啊,正在应付美人儿呢,狼魂应该是被人用阵法封印了,所以我们都感知不到,要想突破封印,必须要求得我们姬女的帮助,很巧的是,我们姬女倾心于他。” 裴寻手颤动一下,开口道:“是吗?那他呢?”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我看被拿下是迟早的事。” 黑暗完全笼罩天地,裴寻没有要点灯的意思,静坐在黑暗中。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我说过了,想给他找些不痛快。他已经因为上次的事情警告过我了,我不会对你在做些什么,不过其他的人可不一定,你以后可要小心点。”完全是幸灾乐祸。 “你和他是敌是友。” “我和他啊,”莫淮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笑,“是敌友吧。” 裴寻在莫淮走了以后,坐着直到破晓,下人的呼唤声将他从思绪中唤醒,让人侍候过洗漱后,想起今日和陶施有约,但以提不起兴趣,只让人送了些伤药聊表安慰,即使身为将相世家的施家并不缺少伤药,但心意不可少。 云不固这次很久都没有出现,裴寻由原来的急切慢慢变得失落,某一刻突然发觉他并不想质问些什么,因为没什么可质问的,他是他的劫数,从来就是如此。 又过了些时日,父亲突然说有很重要的事要见他,裴寻到了前厅,见到父亲和他的同僚尚书安靖聊的火热,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见到裴寻后招手让他过去,恭敬立在一旁后,听得安靖夸赞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子,令郎如传言般气度不凡。” 裴博远谦逊道:“安大人过誉了,这孩子心不定,实为作难。我听闻令千金那才是大家闺秀,好涵养啊。” 安靖笑道:“小子心不定是常事,成家方能立业,裴国公过滤了。” 裴寻立马明白这次是为何,作为话题中心,他却如局外人插不进去一句话,听他们互捧互吹,来回试探,盘算各中利益,突然察觉他的婚事根本与他和那名女子无关,只有在最后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杯酒醉三生 作者:我罪伊何 分卷阅读9 礼成,才是他们自己的路,而那些促成此事者,大都一拍两散,留下他二人被绑定走过一生。若他先走了,那名女子就为他立碑,写上未亡人。未亡人,多么残酷的话。在揭开盖头才知道和自己相携一生人的样貌的情况下,那名可怜的女子变成了他的附属物,他死了,她哪怕不死,在世人的看法下她不得不死一半。未亡人,明明是鲜活的人却要被不被完整看待。而她死了,他还可以再寻一个可能的未亡人。原来男人的婚礼便是寻找一个又一个未亡人,女人的归宿要么作为附属物死去,要么成为未亡人, 待送安靖走后,裴博远与裴寻回到前厅。裴博远见裴寻半晌不语,虽心有不满,还是开口道:“安家嫡女我是见过的,知书达理,相貌姣好。安家礼教甚严,与我们裴家也算门当户对。今日你也听到了,安靖对你也算满意,你也老大不小了。你母亲不在了,这事我会找你姐姐商讨一番,请皇上赐婚。” “我拒绝。” 裴博远一瞬间以为自己出现幻听,怔愣片刻方才继续道:“你也要为以后的路打算,早早致士才好。” 裴寻坚定道:“我可以致士,但婚事我不同意。” 裴博远惊讶道:“为何?安家嫡女为大家闺秀,况且安家出身不错,对你以后官场只有益无害。” 裴寻道:“我不会娶任何人。” 裴博远满脸不可置信,怀疑自己听到了什么:“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裴博远完全怒了,但裴寻平静无波的表情使他也冷静下来:“发生了什么?” 裴寻躬身跪下,似是酝酿一番才开口道:“什么也没有,不过是心之向往。” “向往什么?” “终其一生,孤苦无依。” 裴博远气的浑身发抖,来回踱步,突然想到什么,猛然停下脚步,盯着他道:“你还在为我当年丢下你而怨恨吗?” “不敢。” “看着我说!”增高的语调令裴寻心颤动不已,抬起头来确是一脸坦诚。 裴博远语气缓和道:“寻儿,食君之禄,当为事君。你和皇子之间,为父不得不丢下你来保全皇子。为父知这有失人伦,却也不得不为。幸好老天有眼,让你毫发无损,这么多年,为父的心无时无刻不心痛。”提起往事,语气中透露丝丝颤抖。 裴寻想压下笑意,笑意却冲破五官涌出,嗓子发出压抑不住的笑声回荡在整个前厅,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父亲大人,你是心痛我没死在那里吧。” 裴博远脸色一变,声音喑哑道:“逆子,你...” “我当然理解你的赤子忠诚,我也试图理解你如何面对一个厌恶的人脉脉含情。” 黑暗中,无论怎么呼喊,想着的人始终没能遵守诺言来救他,被撕裂,被拖入黑暗,父亲的话犹言在耳:“寻儿,为父必须将皇子安全送回皇宫,请你理解父亲取舍两难,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救你的。”骗人。没有人来,四周根本没有人的气息,因为狼根本没有提起警戒心。不会有人来救他,不会有人来。上天似乎不想让他就这么死去,最后意识朦胧的那一刻,一抹白出现在月光下,变成了他的救赎,也变成他这一生都无法逃离的魔咒。随随道人为了救他,将狼魂注入他体内,形成劫难。可在裴寻看来,最大的劫难是见他平安回来后父亲那复杂的眼神,以及无意间听到的锥心的话语。父亲看来与以往别无二致,可裴寻不再是从前的裴寻了,他学会了伪装,辨不出真心,只好不付出真心。 “父亲,寻儿对你,究竟是什么?”裴寻笑出了泪,将背挺直,“我一直扮演着好儿子,只有这一次,还望父亲成全。” 裴博远佝偻了背,语气中说不出的沧桑:“寻儿,那只是一时气话。” “可那是你的真实心意,气话,是气自己说出真心话吗?” 裴博远摇头道:“这么多年了,我的怨也消了,哪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当年我无意间得知你母亲竟有意中人,我一心对她,可她却思念旁人,甚至在有你后还是思念不休以至郁郁而终。你的眼睛太像你母亲了,说实话,以为你死了确实让我不必日日暴露在那眼神下,可也让我煎熬了不少。那晚我只是想与过去做个了断,将心中的郁结倾吐而出,却不想被你听去。寻儿,你问我你是什么,你是我的孩子。” “与尚书联姻,你就能得到一名强有力的盟友,再加上与我交好的陶施,父亲在政坛上可真要呼风唤雨了。我记得,与陶施相识还是你安排的。先是搭上陶家这条线,然后用我作饵得了封赏,还不忘把姐姐送进宫。父亲,我不是你的孩子,我是你的筹码。” 裴博远恼羞成怒道:“真是家门不幸,竟出了你这个逆子,满口胡言乱语。来人,请家法。这门婚事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裴寻眼中仅存的光彩淡去,身体塌了下去。 戒尺一下下打在身上,将最后的天伦梦打碎,没有委屈和愤恨,什么都没有,才察觉自己的自欺欺人。赌气和什么人有用?和一个心不在你身上的人赌气,截断了快乐,破碎了生息,才发现原来都是自己的独角戏。 罢了,都结束了。 “父亲,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从此后我们断绝情意罢,也算为对方留下一点体面。” 裴博远夺过戒尺将戒尺打断,看趴在地上的人毫无悔改之意,恶狠狠道:“你生是我裴家的人,死是我裴家的鬼,想和你母亲一样要逃,别做梦了,化作灰也是我裴家的香火。” 满目的红,渐变成黑暗。 再次醒来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这里曾是母亲留给他的一方天地,不知母亲最后是否明白,她的逃最后不过是转了个圈回到原地。屋内伺候的人全是陌生的脸庞,身体已无大碍。在十岁死里逃生后,他的身体恢复力特别强,一觉醒来便好的差不多了。为不使下人发觉异状,他还是在床上多躺了几天,并坚决要求自己换药,丝毫不顾下人怀疑的目光——在他们眼里裴寻还不能动缠。 一定要逃出去。某个晚上这个念头强烈的令人心底发寒,这个将母亲困死的小院,此刻看起来处处张着血盆大口要将人吞噬。住了十多年的院子,竟是吃人的妖怪。下人们不预期他以行动自如,再加上对小院的熟悉,裴寻终是逃离了那里。一时冲动离开牢笼,却不知该去往哪里。漫无目的随处乱逛,夜色下的京城寂静地如同死城,只有报更人按时报更,还有一些巡城兵。京城安逸了太久,所谓的巡城变成一种心理上的悠闲散步,竟也让裴寻躲过他们,最终到河边杨柳旁,依偎着看月色悠扬。 蓦然破风声袭来,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落入一个怀抱,在失落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杯酒醉三生 作者:我罪伊何 分卷阅读10 下熟悉的令人想要依靠。 云不固将裴寻安置好,快速上去与一黑影缠斗,根本看不清他们的动作,只有诡异的风动告知他们的位置。虽然看不到,但危险的本能令裴寻戒备起来,回身挡住又一黑影的攻击,虽有些吃力,犹能自保。月色下看不清那人面貌,只觉得眼神绿莹莹的令人胆寒,手上不敢疏忽,渐渐攻势变强,裴寻被他抓住破绽一掌拍下,心口猛然顿疼,一口鲜血喷出。云不固原见裴寻尚能招架,只想赶快结束这方战斗,再一回眼,惊见裴寻被打伤,惊愤不已,一个掌式打出,接下裴寻几个起落消失,黑衣人见状急忙去追,却不见人影。 云不固将他带到城外一草房内安置,刚想帮他疗伤,却见他体内流淌出白光,瞬间和云不固形成共鸣,云不固一脸惊愕,脸色变得阴沉。 耳边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听在裴寻耳里吵闹不已,睁开眼睛发觉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昨晚情形映入脑内,猛然起身寻找云不固的身影。 “躺下。”声音从头顶传来,裴寻顺着声音看去,发现云不固就站在床头,脸色不虞。 裴寻笑道:“多谢你救我,昨晚那些是什么人?” “与我争夺狼王之位的外人。”语气干巴巴的。 裴寻注意到他很不对劲,皱眉道:“你怎么了?” 云不固突然发出笑声,里面却没有愉悦感:“我找到了狼魂,只要我把它带回去,我就能成功继位。” “那样不好吗?” “好,很好,怎么不好。”云不固烦躁地来回踱步,猛然停下,盯着裴寻道:“你被一只黑狼袭击,奄奄一息时又被很快救活痊愈。” “怎么了?”裴寻一时没能理解,问完后才想起什么,“师父从狼身体中取出的东西便是狼魂!”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那个令自己和常人不同的救命之物竟是云不固一直寻找的东西。 “你要怎么办,把它取出来吗?” 云不固气恼道:“我试过了,它已经和你的魂魄融为一体,一旦取出,你就会魂飞魄散。” 裴寻看着他,不想错过他一丝表情变化:“那你想怎么做?” “若是没了狼魂,狼族运势将会衰弱。” “那就取出。” 云不固没有否定,只是不语,裴寻突然觉得很安心,他的一生,都是如此。 “我只有一事,我的师父曾无意间和我提起,陶施运贵命浅,年过二十会有劫难,我只望你能助他一把,你不想欠人人情,这个人情你便还了吧。” “裴寻,只要你说,我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帮你重新封印狼魂。人一生短暂,狼族不差这几十年。” “你想让我说什么?求你饶我一命?” “你总是心不在焉,我只想要一句话。” 裴寻知道他说真的,可想了想这个人世间实在没有什么可以留恋。想起师父说过的生机在他手里,可他不想要了。 “我实在无话可说。只是那壶酒我还没喝,不过算了,喝了就没有想头了。” 莫淮握着王印斜眼看云不固:“怎么,还是要美人不要江山。” 云不固漠然道:“我从来不想要这个位置。” “那你还那么拼命去找圣令和狼魂。” “只是不想失诺于前任狼王。” “那你现在...” “我累了,一生不曾失信于人,仅此一次。况且,你会做的很好。”云不固起身离开。 莫淮望向他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道:“知你心不在庙堂,便与你争夺王位。你想要自由,我想要你自由,我们都赢了吗?” 裴家有一个院子很多年都不曾有人入住,书房小小的方桌上纸张已然泛黄。 吾之月光,似温有度。 分卷阅读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