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柘枝》 分卷阅读1 宋柘枝 作者:息林弋雪 分卷阅读1 ================= 书名:宋柘枝 作者:息林弋雪 文案 穿越到神州御国关阳刺史之女宋柘枝身上的神秘女子,一心想回到自己的世界,却被迫嫁入宫中成为皇后。她的命运何去何从?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柘枝 ┃ 配角:冯琚 ┃ 其它:穿越,皇后,后宫争斗 ================== ☆、楔子 宋柘枝坐在一座大得足以躺下三四个人的婚床上,那些压了她一整天脖子的沉甸甸的金银首饰已尽数被宫女们摘去,甚至在赵大姑的要求下,一切锋利的、可能伤害到皇帝和皇后身体的首饰,都被摘了个精光。她现在只穿了一件菱花暗纹的水红绸衫,下身围着一条明绿橙花洒金裙,外面披着一件用金线绣满了百花与凤凰的对襟长袍,这衣服审美在她看来用色太杂太艳,简直扎眼睛。只等皇帝一来,她就要与那个只在今天的典礼上刚刚见过面的男人宽衣解带,上床云雨。这就是宋柘枝的新婚之夜。 宋柘枝静静地坐在那里,红色的龙凤喜烛发出“毕毕剥剥”的声音,室内陈设一片红色,婚床乃是一具高大的胡床,与一具略于床沿的木榻组合而成。胡床四围有活动的可拆卸的屏风,上面雕镂着繁复精丽的天宫至圣图、鸾凤和鸣图和许多宋柘枝根本无从知道典故的图案。胡床四角用铁竿固定,上面撑着一顶巨大的帷幔,用五种颜色鲜艳的绸纱堆成,就寝时可以放下遮挡。殿内十分宽广,椽梁高耸,四壁时有斑驳之处,就连这张胡床,也已经见证过二十六代皇帝与皇后大婚。因此这殿中虽是喜庆,却不免显得阴森。立于宋柘枝一侧的中年女子,是从小侍奉她长大的乳娘赵广陵,也被称为赵大姑,如今陪嫁宫中,成为皇后身边首席的大宫女。 宫门外,广场一般大小的庭院内,一支明晃晃的烛火队伍缓缓前行。四五个太监宫女提着宫灯,为后面的男子照着夜路。为首的太监常道安快步跑向庭院最深处的殿外,匾额上挂着“万寿宫”三个大字,便是帝后今后的住所了。常道安轻叩三下门,等待里面的回音。 赵广陵听到殿外似乎有什么动静,起身来到门口,打开一条门缝,见是常道安先到,与他低声交流了两句,又远远看到院内一支明晃晃的烛火队伍走了过来。 赵广陵连忙挪着小碎步来到宋柘枝的身旁,出声提醒: “皇上来了。” 宋柘枝还在发呆,手指间缠着一卷什么线出神。赵广陵低头一看,那是一丛白色的包着胶皮的线,一段有一根金属棒,另一端分了两根线出来,每根线上都长着一颗白色的小蘑菇。原来这是一段耳机线,却不知为何在宋柘枝的手里。 “这是什么?”赵广陵惊讶于还有没没收的玩具,正要收走,却被宋柘枝一把夺过: “这个不能给你!” 宋柘枝用颤抖的双手,把白色的耳机线藏在袖子里,慢慢低下了头。赵广陵蹲下来,试图提过她的手,去掏那丛线。宋柘枝左躲右闪躲不过去,发起狠来,抽了她一下。 这时龙凤喜烛忽然开始剧烈闪动,两人都吓了一跳,只见门外,温黄色的宫灯的明光从宫门的格子里透了进来。 “皇上驾到——”是太监雌雄莫辩的尖锐嗓音。 门“吱——呀——”地发出疲惫而沉重的声音。立刻有两排太监和宫女们进来垂手站好,恭迎门外之人。 一只男子的靴子,踏进了大殿。 “恭迎皇上圣驾。” 宋柘枝猛地抬起了头,赵广陵与其他宫女太监等,都已跪倒在地,伏地请安。 她的目光直直射向对面的这位男子。男子穿过隔间,进入寝室里间,缓缓向她走来,他所走过的路前,都有宫女把纯白的帷帐一层一层掀起。最后一层帷帐掀开的时候,他们的目光交刃在一起。男子的脸也与阴影分离,在烛光下闪耀出夺目的光芒。 宋柘枝所见的,是一个面目清朗、轮廓分明的少年君王。而少年君王的眼中,也映出了宋柘枝清纯淡雅的容颜,尤其是她那双水汽迷离的双眼,充满了忧郁,但又如启明星一般明光熠熠。 君王用手势示意,宫女们立刻上来为他脱去外衣。脱去了厚厚的三层外袍之后,他终于只剩下一身白底暗纹的亵衣。君王又挥了挥手,赵广陵立刻领着所有宫女退出门去,常道安也带走了所有太监。只有两位守门的宫女,在外间候命。 空气静得可怕。龙凤喜烛依然在毕剥作响,君王坐到宋柘枝的身边,握住她的手。宋柘枝浑身一颤,右手悄悄伸进左手的袖子里,去够那丛白色的线。 君王缓缓脱去她的外衣,将她推倒在胡床上。他将屏风的板子关紧,而后整个人压在了宋柘枝柔软的身上,开始在她洁白的躯体上不断抚摸。 “皇后,你真美。” 宋柘枝伸手缠住君王的脖颈,看似甜蜜恩爱,忽然扯出手中白线,在君王颈间绕了好几圈,用力收紧。君王也挥舞着双手,死死抠住胶皮线,不断地挣扎。然而宋柘枝顺手抄起手边的一个瓷枕,“当”的一下,砸在君王的百会穴。君王失去了抵抗,任宋柘枝将他的颈间绞得瓶口粗细,双眼暴突,脸如猪肝。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连说了无数个“对不起”的宋柘枝,眼泪不住地流下,“嗒嗒”地滴落在君王的胸前。 在确认君王已经不动了之后,宋柘枝忽然浑身脱力,垂下了头。 “薇薇,对不起,妈妈又杀了一个人。” ☆、复生 一座较为精致玲珑的胡床幔帐中,躺着一个面如死灰,浑身湿透的女子,双目紧闭,似已没有生命的气息。她的父亲宋维坐在一旁,紧紧握住女儿已渐冰凉的手,满脸泪水。 “阿枝,你要原谅爹爹,下辈子要投个百姓人家,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宋柘枝的眼皮忽然动了一动。宋维仍然沉浸在悲伤之中,身后年轻的继室却发现了这一点,指着床上的女孩惊叫道: “快、快看!” 宋维猛地惊醒,一手紧握女儿的手,另一手去摸她的脸,正在犹疑之中时,宋柘枝双唇微张,忽然喷出一口气来,发出低低的沉吟。 “阿枝!”宋维立刻俯下身去听女儿说了什么。 所有人的视线都盯着同一个地方。 “水……”过了很久之后,仿佛漏了气的沙包的声音在空中飘起,“……水……” 宋维立刻向身后的女眷奴仆们高吼: “小姐要水!水!” 呆若木鸡的奴仆们瞬间被解除定身之术一般,开始四处乱窜。 宋柘枝呆呆地靠在床上,任凭侍女们如潮水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宋柘枝 作者:息林弋雪 分卷阅读2 一般涌进她的屋子,为她更衣,喂食,又有大夫进来为她搭脉。宋维与继室,以及赵广陵都在一旁全程看护,宋维更是亲自端茶递水,生怕又出什么意外。 陈大夫仔细诊过脉之后,对宋维等笑道:“小姐脉象已平稳,只是气血滞涩不畅,待老夫开一副行气活血的方子,休养数日,便可如常。” 宋维连声道谢,忽然,帷帐间传出了宋柘枝干涩的声音:“这是在哪儿?你们是谁?” 宋维愣了一愣,道:“阿枝,这是你的房间呀。” 宋柘枝一把掀开纱帐,盯着宋维,又逐个打量起大夫、继室与赵广陵。 “你们是谁?阿枝又是谁?” 赵广陵吓得赶紧上前扶住宋柘枝,用手试探她的额头,向大夫急道:“怎么回事?不是说没事了吗?” 陈大夫大骇,又重新捏住宋柘枝的脉搏,细细把脉,向宋维作揖道:“大人,小姐这病症似是失心疯,然而脉象上……” 陈大夫想了一想,问宋柘枝道:“小姐,您可想得起自己是谁?” “我……”宋柘枝挠头,却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捧住头,忽然大声嘶叫。赵广陵不住地抚着宋柘枝的背部,安抚道:“小姐,莫怕,这是你的家,你自己的家……” 宋维怒道:“真是没用!” 陈大夫连忙道:“以老夫多年的经验,小姐这怕是失心疯。也许呛水过多,暂时失去了记忆。只要稍加休养……” “记忆就能回复过来么?”一旁的继室插嘴道。 “这就要看小姐的造化了。” 宋维抬手:“罢罢罢,如此糟心的往事,倒不如让她完全忘了的好。”又命令赵广陵道:“赵姑姑,小姐明天就要进京,为十月的大婚作准备了。可千万给我看住了。” “广陵遵命。” ☆、穿越 宋柘枝在小侍女的服侍下,穿上了交领的荷叶色襦衫和杏黄色的锦裙,腰里紧紧扎上一条绣满了葡萄花叶的紫色腰带,头上梳了代表少女的十字髻。穿戴好之后,她被赵广陵领到巨大的铜镜前。铜镜里映出一个清纯可爱的少女的容颜。 宋柘枝脑中却有一个声音隐隐响起。 我是谁?我在哪里? 耳畔传来赵广陵沉稳而略显阴冷的声音:“小姐,您是咱们神州御国关阳刺史宋维家唯一的小姐,闺名叫宋柘枝。”说着,一张白纸递到她手中,上面用正楷写着“柘枝”两个字。 “宋……柘枝……”她犹如机器人一般重复着这个陌生的名字。脑海中却有一个截然不同的声音,刺痛着她的神经。 你不是宋柘枝。你不是。你不属于这个世界。 宋柘枝吓了一跳,赵广陵忙问她“怎么了”,见她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又继续介绍: “您是咱们神州御国的太后钦点的皇后。待到八月底咱么就要起身进京,十月与皇上完婚。这可是举国的盛事。从今以后呀,您就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一国之母了!” “皇后……?”她皱起眉头,而铜镜中除了她迷茫的脸,还有赵广陵坚定的、充满信心的热切的脸。 “没错,您即将成为皇后,您父亲也接到了皇上和太后的圣旨,要赴京升任尚书令啦。这可真是喜上加喜,双喜临门哪。” 快回去。这儿不是你待的地方。脑海中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回去……”宋柘枝喃喃道,“我要回去……” “小姐,这儿就是您的家呀。” “这种鬼地方,怎么可能是我的家!我要回去,我家不是这样的……” 宋柘枝忽然起身,跌跌撞撞向外冲去。赵广陵和小侍女上前搀扶,却被她用手肘撞开了好远。 “小姐力气什么时候变这么大……”赵广陵摸着被撞痛的腰部,自言自语,然而随后又跟了上去。 “小姐,当心脚下,别乱走!”赵广陵一路追着宋柘枝一路喊道。 屋外的世界,是与记忆中完全不同的世界。她犹如人偶一般,从屋外的雪白墙壁的长廊中穿过,身后跟着焦急的赵广陵与一群侍女。 长廊穿完一条,又出现一条,仿佛迷宫一般,她扶着墙壁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了一座古色古香的台榭,屋顶的飞檐和青瓦和眼前忽然开阔的平地上绽放的鲜艳的花,预示着这是一个不一样的世界。她于是继续奔跑,甚至提起了厚重的大裙子,脚下高底的凤头履上的凤凰配饰乱颤,穿过群花纷艳的花园,从假山中胡乱穿梭而出,犹如一只风中的蝴蝶,翩跹起舞。赵广陵在后方拼命追逐。 “小姐,那边不能去!” 赵广陵远远在身后一声断喝,眼前却出现另一座台榭,台榭的一侧,是一个水汽氤氲的池子。宋柘枝不顾赵广陵的阻止,来到台榭的扶栏前,静静地凝视着碧绿的池水中上下翻腾的鲜红色的锦鲤。 “扑通!”她翻身从栏杆上落下,犹如一只斑斓的蝴蝶。 ☆、车祸 红色忽然晕染开来。那是在倾盆的大雨中。 女人坐在一辆车里,手里握着有着大众标志的方向盘。雨水像机关枪一样打在汽车挡风玻璃上,雨刷机械地刮去玻璃上的水渍,发出怪异的嘎嘎声。 一辆红色的大众scirocco从容地开上高架。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一辆漆黑的奥迪。 女人一身暗红色的套装上已满是泥水,一脸倦容、不再年轻的脸上也显得有些焦躁。她腾出右手,去摸副驾上的东西。她摸到了一个塑封在透明袋子里的巨大的玩具熊,玩具熊一脸呆样。那是今年正流行的“mr.贝贝熊”,正是因为这副呆萌的样子而被很多少女所喜爱。 女人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一脚踩下油门,继续向前开去。 黑色的奥迪也迅速提速,跟上了scirocco。 前方出现了一个弯道。她猛打方向盘,身边的玩具熊慢慢靠到了她身上。然而,方才车身的反应让她有些怪异。 “怎么回事……”女人喃喃自语,“怎么去4s店修过还这样。” 手机铃声大作,屏幕亮了起来,是一个可爱的少女头像,下面写着备注的“薇宝”。 女人伸出右手,想要去够手机。忽然,从后视镜里出现一个黑色的影子。 一直跟车的奥迪,似乎有要超车的趋势。电话铃不停在响,女人心烦意乱,继续用一只手去够手机。 忽然,眼前一个黑影窜过。她猛打方向盘,又狠狠踩下刹车,然而车身却向着另一边歪去…… “怎么回事啊傻逼!” 然而车身已然不受她的控制。火红的scirocco在惯性和失灵的刹车的作用下,笔直飞了出去,一头撞在辅路的护栏上,又蹦了起来,翻了一圈,倒扣在地上。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宋柘枝 作者:息林弋雪 分卷阅读3 “砰!”本来寂静的公路上爆发一阵巨响。 ☆、韩隽 “小姐!” 赵广陵晚了一步,没有够到她心爱的小姐。她立刻吩咐身边气喘吁吁才赶到的侍女:“跳下去,给我捞!”侍女们都吓得手足无措,池对面忽然闪出一个人影,纵身跃入池中。 宋柘枝在水中渐渐下沉,很快沉到了池底。衣裙在水中漂舞开来,水面的阳光浅浅投下,显得无比妖冶。 青年男子双手分开略显浑浊的池水,游向那个不断坠落的女子。终于,他够到了她。他立刻撕开她身上缠绊的宽大的外衣,拔去沉重的首饰,而后一手轻搂住她的细腰,另一手用力向上划去。 青年的头从水面冒了出来,夹着宋柘枝向着对岸游去。他上了岸,把宋柘枝轻轻放在地上,用手不断拍打她的脸。 “小姐,醒醒,小姐!” 宋柘枝猛地睁开双眼,开始剧烈咳嗽。韩隽连忙把她翻过来,用力拍打她的背部。宋柘枝咳出一大滩水。咳了好一会儿,她才渐渐停止。 “小姐,你怎么这么傻……”韩隽一把把她抱进怀里,带着哭腔道。 “你是……?” “我是韩隽哪,从小和你一起长大的隽哥哥。现在是主公——也就是你父亲的幕僚。”韩隽听说了她失忆的事,耐心地为她讲解,“小姐,你记不记得,你和我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前几天你来找我,说死也不愿意进宫做皇后,还说要和我一起做一对鬼夫妻……” “鬼才跟你是夫妻!我结过婚,有过女儿,我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宋柘枝挣脱他的怀抱,从胸口掏出一张塑封的合影,上面是一对幸福的母女。上面是一个风韵犹存的女人,搂着一个打扮得像个洋娃娃的女孩,指给韩隽看。“这是我,这是我女儿。我出了车祸,醒来就已经在这儿了,看看清楚。” 韩隽接过照片仔细端详,吓了一跳。 “你……真的不是小姐?” “你的小姐已经死了。” 韩隽跌坐在地上,无奈地笑道:“也是,小姐不会这么粗鲁的。——那你打算怎么办?回到自己的世界去吗?” 宋柘枝点头:“如果我从这池子里跳下去,再死一回。” “万万不可!”韩隽又把宋柘枝搂进怀里,求道,“你刚刚也试过了,再跳下去也是徒劳。如果连你也死了,小姐就真的要冷冰冰地躺进棺材里了。我求你,不要对小姐的身体这么残忍的事。” 赵广陵带着家丁在茂密的岸边花丛中寻找宋柘枝与韩隽,呼喊着他们的名字。 “你不许我回去,让我与女儿活活分开,难道就不残忍吗?你家小姐的事我管不着,我是一定要回去救我女儿的——她现在是身处活地狱你懂吗!” “我来想办法帮你回去!”韩隽的目光中闪烁着光彩,“传说我们神州御国有一位神出鬼没的巫女,叫大巫婆婆。只要大巫婆婆现身,无论你求什么都能答应。我一定把你送回原来的世界,所以求你先忍耐一下,顺着主公的意思,尽快入宫。” ☆、巫女 宋柘枝坐在自己的闺房里,身体已经被擦干,换上了一身轻便的衣服,百无聊赖地坐在书桌前,翻动着一堆完全看不懂的古书。她伸手从胸口的口袋里掏出一堆线团,原来是手机的耳机线,也被一起带了过来。 天色已经晚了,第二天就要入宫,她完全无法想象未来该如何应对。 “笃笃笃”,有人在敲门,赵广陵的声音自门外响起。“小姐,用膳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五六个小丫头抬了一桌夸张的美食进来,宋柘枝吓得赶紧跳起来一起搬。 “啊呀呀,怎么能让小姐动手!”赵广陵冲进来阻止了宋柘枝。宋柘枝看着她们摆好碗筷,忽然感到肚子饿了,于是伸筷夹起一只鸡腿。 “小姐!怎可如此粗鲁!”赵广陵夺下鸡腿,交给一边伺候的丫鬟,丫鬟用工具把鸡腿肉撕成碎片。宋柘枝完全没有了食欲,把碗筷一摔,道: “我不吃了,睡了。” “小姐,不吃东西会伤身子的。” “我说过了不吃了!”说罢回到里间卧房,倒头躺在床上。 赵广陵于是只能将食物一一撤走。宋柘枝胃里咕噜咕噜乱响,不停揉着肚子,忽然细细嗅着空气,似乎闻到了什么香味。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发现周围的床变成了完全迥异的场景—— 从屋顶的梁上垂下无数长长短短的玉石或骨贝制成的长链,每根长链的末端都涂成了鲜艳的红色。四面墙壁都用金子镀了一层,上面画着密密麻麻五彩斑斓的壁画,既有妖艳的仙女,也有可怖的鬼神。室内中央有一个方形的祭坛,上面摆满了几十根累累的白骨。祭坛后方是一个小小的神龛,上面摆放着各种精美的金银玉器、珍珠玛瑙等宝物。整个室内香烟缭绕,而神龛前则坐着一个衣着破烂的老妇人。 宋柘枝吓得四处乱撞,神龛旁的老妇人却微微一笑,露出缺稀的牙齿。 “等你很久了。” “等我?” “没错。你不是来向我求问,怎么才能回到你原来的世界的吗?” 宋柘枝心头一震,问道:“你是大巫婆婆?” “世人求我我不见,然而您事关世间万物调和之理,故老身要亲自来见你。”大巫婆婆颤颤巍巍地起身,为宋柘枝倒来一杯水。 “喝下这个,我来给你占一卦。” 宋柘枝半信半疑地喝下了一杯不明液体。大巫婆婆见她喝完,拨弄手中的念珠,口中不知在吟哦着什么,一会儿又向宋柘枝道: “去挑两根你最喜欢的骨头来。” 宋柘枝起初不肯,老妇人用眼神多次示意,她总算是挪到了祭坛旁边,闭着眼睛捏了一根,丢给老妇人,又伸手随便捏了一根,再次丢给大巫婆婆。 大巫婆婆开始念起了经文,一手摸着骨头,从一端摸到另一端,从一根摸到另一根。 忽然,大巫婆婆双眼一睁,宋柘枝只觉得室内所有的香雾都为之一振,气流也发生了变化。悬在梁上的玉石长链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叮”声。 终于,大巫婆婆放下了骨头。骨头一根完好无损,另一根却已裂成碎片。 “伸出手来。” 宋柘枝伸出了双手,大巫婆婆从袖中掏出一枚锦囊,塞在她的手心。 “当真龙天子心口的鲜血沾满您的信物,并且念诵这锦囊中的咒语,便可回到原来的世界。当然,前提是您得活到那个时候。” “真龙天子,血……难道说,要我杀了皇帝?” “天机不可泄露,该怎么做,都由小姐定夺。老身只是将卦象所示原本说出而已。” “信物是什么?”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宋柘枝 作者:息林弋雪 分卷阅读4 大巫婆婆指指她的胸口:“你所戴之物。” 宋柘枝又问:“我要怎么才能相信你说的话是真的?杀皇帝这事儿可太难了,搞不好我自己就死了。” “老身只能说,按照卦象的预言去做,一定会有希望。至于做还是不做,就得看您自己了。什么都不做,能活得最久,也说不定下一刻就死。迄今为止已有好几个人穿越而来,然而没有一个人真正按预言去做。只不过,您的女儿,恐怕还在眼巴巴地等着妈妈回去呐。” 宋柘枝扑到大巫婆婆的衣角,急道:“你知道我女儿的事?我女儿现在怎么样了!你快告诉我!” 然而老妇人依旧笑而不语,周围的世界突然开始扭曲,一阵强风向她袭来。 “婆婆!婆婆!求求您,让我看下我的女儿,我只要看她一眼,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瞬间,她发现自己又躺回了床上。她浑身脱力,仰面躺了下去,喃喃道: “薇薇……” ☆、太后 皇都隆庆的宫城,天朗气清,正是清晨阳光明媚时分,宽广华丽的宫殿中,一身锦缎、满头黄金的中年贵妇正斜歪在榻上,手中捏着一封信件。她草草看完之后,微微一笑,颇为得意,随手将信件捏成一团。门外传来太监雌雄莫辩的通报声: “大司马明将军觐见!” “快进来吧。”贵妇脸上立刻笑开了花,从榻上微微起身。 一位颇为油头滑脸、留着八字胡的中年将军冲了进来,向贵妇下跪行礼禀报: “给太后娘娘请安。听说宋维的女儿已经从关阳出发,不日即可抵达隆庆。” “早知道了。”太后起身,将手里的信在一盏鸟形宫灯里烧毁殆尽。“明原你也辛苦了。” “娘娘可有什么打算……” 太后莞尔一笑,向阶下的明轼原投去了暧昧的眼神,明轼原领会她的意思,也报以笑容。太监通报之声再次响起: “皇上、贵妃、淑妃驾到!” 明轼原赶紧起身,侍立一边。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皇帝刚跨了一大步进来,想到母亲就在里面,立刻缩小步伐,垂手耸肩地进来了。身后不紧不慢跟着两位嫔妃。 皇帝扫视室内,发现了明轼原,警惕地瞪了一眼,明轼原立刻恭敬下跪行礼: “微臣恭迎圣上驾临。” 皇帝毫不理会,向太后下跪行礼,扬声道:“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玉体安康,洪福齐天。”身后的两位妃子也纷纷跪下行礼。 太后冷冷哼了一声:“别洪福齐天的了,你哪天不怄我就是最大的福气了。” 皇帝冯琚一愣,身体微微发抖:“儿臣又惹母后生气了,儿臣罪孽深重。” “起来吧,都起来,大清早的就‘罪’不‘罪’的,都是有妻有子的人了,说话还是这么不谨慎。”说着又瞥了一眼阶下的步贵妃与曾淑妃,两人脸色有些尴尬。 “谢母后。” 皇帝与两位嫔妃于是慢慢爬了起来,坐在为他们预备好的位子上。 太后像是漫不经心地玩弄着戒指,故意道:“宋刺史的女儿已经从关阳出发。眼看这就要大婚了,皇上准备得怎么样?” 这句话犹如被燃烧的火之箭镞穿过身体一般穿过了皇帝冯琚,他强忍着怒气和痛苦,挤出一丝笑容:“一切听母后安排。” “哼,不中意就说不中意,可别这么吹胡子瞪眼的,大早上的给谁看哪?”太后忽然把脸一横,只见步贵妃一脸尴尬的微笑,暗暗露出不服气的神色;而曾淑妃则瞥了瞥嘴角,垂下双眼,显得温柔而卑微。而皇帝冯琚,赶紧垂下头,又给太后奉了一盏茶。太后接过茶盏:“你这样子,分明是对我不满。” “母后明鉴,儿臣怎么敢。”冯琚的眼里几乎涌出了泪水。 太后见他窘迫的神情,揭开茶碗盖,抿了一口,得意道:“这宋刺史的女儿,可是我千挑万选出来的,官宦人家的大小姐,皇上可得好好待她。” 冯琚略有失神,半天才回道:“是。” ☆、决意 此日正是宋柘枝启程入皇都的日子。 一组由六十条画舫组成的豪华船队,浩浩荡荡自关阳北部的昼河出发,顺流而下。船队途径广袤丰饶的平原地带,最后在武胜靠岸,改走陆路,进入神州御国第一关——令丘关。 上了岸,就要换坐马车。然而令丘关最险要一带,连马车都过不去,只能用轿子把重要的人物一位位抬过去。宋柘枝坐在一顶金顶镂花的木轿之中,四周以层层纱幔裹住。这一日走到天黑时分,浩浩荡荡的队伍在翻了一天的山路之后,终于在一片略微开阔的平地上停下休整。 宋柘枝被两位侍女从轿子里搀扶出来,赵广陵连忙上前立于一侧。 “小姐,今天就在这文延寺休息一晚,明天再上路吧。” 宋柘枝站定,看了看四处的环境。在群山万壑之间,沿山腰盘桓蜿蜒的山路之上,竟有一处千年古刹,这着实令她惊讶不已。她又向阶下望去,发现领队的韩隽骑在马上,与她对视。她给了一个眼神,又推开两个侍女的搀扶,道: “我自己能走。”于是便迈开大步,向山门进发。 韩隽从马上下来,遥遥望着宋柘枝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半夜,宋柘枝躺在床上,突然,“咯噔”一声,窗外投进来一枚异物。 趁着月色,她捡起来一看,是一枚小石子,外面包着一张纸。她赶忙点起蜡烛查看,发现上面写着: “我已支开下人,速来。” 宋柘枝有些奇怪,轻轻下床,绕过熟睡的侍女,打开门向外探望。 “这边。”院落中有一个人,提着一盏风灯,正在向她招手,正是韩隽。 宋柘枝显然有些开心,仔细地掩上门,冲到韩隽跟前: “我也正想找你。” “找个没人的地方说话。” 两人一前一后,由韩隽带路,翻过寺院的门墙,来到一处偏僻的观景台。晚间山风呼啸,雾气氤氲,远远望去,唯有大雄宝殿的灯火不灭,透出橘黄的灯光,仿佛不属于这个人世。 韩隽搀着她爬上观景台高高的台阶,两人一同踱到扶栏边,望着栏杆外漆黑的深渊。 “我已经安排好了,这里是舍身台,因为很陡峭,平时不会有人来,小姐可以放心。” 宋柘枝点头,笑道:“谢谢,不过我正好有新情况要告诉你。” “愿闻其详。” “我昨天晚上见到大巫婆婆了。” “真的?”韩隽大惊,又大喜,“你是怎么见到的?” “她自己找上门来的,给我占了一卦。” “卦上怎么说?” “你别告诉别人啊,大巫婆婆说,要我杀了皇帝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宋柘枝 作者:息林弋雪 分卷阅读5 取出心口之血。” 韩隽手中的风灯忽然跌落在地,又被风吹开好远,终于灭去了灯光。四周陷入一片黑暗,只有一片清冷的月色,和远处佛寺若有似无的长明灯光。 “你说什么?”韩隽的声音在颤抖。 “那个,我觉得可能……只要刺伤一下下——不是要杀人,只是刺伤——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说不想杀皇帝,你相信吗?” 韩隽蹲了下去,摸到风灯,又从怀中摸出火镰火石,一下一下地砸着火石。“出天子身上血,伤及天子性命,知道是什么罪吗?” “大不了就死罪呗,反正又不是没死过。” “灭九族!”火光“啪”地一下点亮,韩隽提起风灯,照上宋柘枝的脸,他的脸在灯的照耀下,犹如佛寺中的护法天神,愤怒而狰狞。“弑君,是要灭九族的。主公,主母,您的兄弟姐妹,叔侄甥舅,甚至曾祖辈已过世的人也要拉出来鞭尸……宋氏是关阳第一望族,几百口人,也许就因为你的所为,全部株连,尸骨无人收敛,还要背负永世的骂名!” 宋柘枝吃了一惊。“这……” “小姐,回去的事,就请您忘了吧。刚才的话,韩某也当从没听说过。” “可是!”宋柘枝咬着嘴唇,艰难地道,“我一定要进宫去。见了皇帝,说不定我能想出两全的办法来。我真的不能放着我女儿不管啊!” “小姐!”韩隽大声喝道,“我是不会置江山社稷、家族于不顾,放任您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的!” “你这么年轻,还没有孩子,一定体会不到。我离开家的时候,答应了薇薇要给她买dairy queen的冰激凌,她最喜欢吃有杏仁和巧克力碎的草莓冰激凌,每次都会把奶油吃到脸上故意让我去擦。我还没到家,她就不停地打电话催我,问妈妈你到哪儿了……我真的没办法丢下她不管,她才那么小,才那么小!她还不会照顾自己,没有了妈妈,她怎么活下去?没有我,她怎么保护自己不受别人欺负?” “小姐你冷静点,一个人的性命,与几百人的性命,哪个重要?更何况全天下的人不会知道是你干的,只会知道是宋家小姐宋柘枝所为!既然如此,韩某绝不能让您入宫。不如委曲小姐,就随韩某去塞外吧。” “我以为你会帮我,才来找你商量,想不到你竟然说这种话,你搞搞清楚,我是不会和你走的!” 忽的一下,宋柘枝后颈被劈了一下,她当即晕了过去。韩隽深情望着她失去知觉的睡颜,喃喃道:“我绝不会允许用小姐的身体,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 ☆、逃离 韩隽背着宋柘枝,在夜色笼罩的寺院墙垣间跳跃,不一会儿翻进了一座客房禅院。 他刚刚从墙头落地,就有几位卫士从房里出来,看看到底出了什么情况。 “颖初,这是……”为首的一个青年看清楚了韩隽背上之人,大惊:“这不是小姐吗!颖初,你难道……” 韩隽直冲屋内:“慧年兄,进去和你说。” 名叫龙慧年的青年立刻为他打开房门,等韩隽背着宋柘枝进入之后,又牢牢锁上,又支开其余的人,让他们去看守院门。 龙慧年望着昏迷不醒的宋柘枝,沉吟道:“颖初,你该不会真的打算和她私奔?” “本来没这个打算,但现在,不走不行。”韩隽凑过去与龙慧年耳语,龙慧年大惊。 “这……她为何要进宫杀……弑君?” “这我不能说。总之事情就是遮掩。咱们得想办法把她弄走。不然到了宫里,她是横下心来,什么都敢干,咱们主公一族可都给她害惨了。” “颖初,你镇定点,说不定她只是开玩笑呢?” “她绝对是认真的!”韩隽又压低声音,严肃地道:“召集人手,令丘关这一带你比较熟,有什么能联络得到的人赶紧联络。” “今夜就要把她弄走?可这里地势险恶,不好逃啊。” “今夜不弄走,等过了令丘关,一路平坦,想逃都逃不了了!” 龙慧年沉思良久,叹了口气,实实地拍了韩隽一肩膀:“好,兄弟一场,这一关,我助你。你和她一起走吧。” 韩隽与他抱了抱,感动道:“慧年兄,大恩大德,小弟来世做牛做马!” 韩隽与龙慧年集结了十几个忠心的死士,将宋柘枝塞在腾空的嫁妆箱子里,连夜悄悄抬到了舍身台。 “这舍身台下有一条极为崎岖的小道,翻下去,一直往北走,天亮就能翻出令丘山。颖初打算带着小姐去哪里?” “塞外。”韩隽在自己腰间盘好绳子,又指挥士兵们把嫁妆箱打开。宋柘枝依然昏睡不醒,韩隽目视部下们将她从箱中抬起,又牢牢绑在自己的背上的藤筐里。他望着舍身台台下漆黑一片的深渊,叹道: “如果跳下去就一了百了了。” 龙慧年一惊,复又苦笑道:“你们男女之间的事,我真是一点也搞不懂。” “我也不懂。” 韩隽固定好了宋柘枝,从舍身台上跨过,拽着绳子,开始准备往下降。龙慧年与士兵们在舍身台上把着绳子。 “到底了,抖四下绳子,我们就把绳子割断。如果抖三下,就是出了事,我们会把你拉上来。” 韩隽点头,背着宋柘枝,抓着绳索慢慢滑下悬崖。 ☆、杀机 “妈妈!”穿着红色格子呢裙的女孩背着书包从校门口跑出,蹦蹦跳跳来到火红的scirocco车前,整个人趴在了引擎盖上,向车内的母亲做了一个鬼脸。 “妈妈,今天美术课上我画的画,被老师表扬了,说画得特——别像。”女儿举起手中一副被揉得皱巴巴的画作,展示给母亲。画上是一大一小两个人,大的是长发的母亲,穿着红色套装;小的是女儿,手里拿着一束白色的花。 “画得真好!这花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 “不是的,是一种路边的小白花,上次去植物园的时候看到的,还拍下来了。” “原来是画的雏菊啊,不错,薇薇画得真棒!怎么没有画爸爸呢?” 女儿沉默了一下,道:“上次爸爸没有去。” “下次把爸爸也画上吧。” “不要。”后视镜里的薇薇突然扁起了嘴,摇头道:“爸爸是坏人。爸爸对妈妈不好。” 女人沉默了。 “薇薇啊,爸爸他只是……脾气有点不太好。是不是爸爸发脾气,吓到薇薇了?爸爸其实是爱薇薇的,也爱妈妈,只不过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薇薇忽然放声大哭。 “妈妈,为什么妈妈不像爸爸一样出去工作呢?” “傻孩子,爸爸那是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宋柘枝 作者:息林弋雪 分卷阅读6 为了挣钱养活咱们娘俩啊。” “哦那么是不是爸爸只要和温阿姨亲嘴摸屁股,就会有钱?” “这种话谁教你的?” “我不能说,爸爸叫我保守秘密。” “妈妈,我衣服这里破了。” “妈妈,我要吃冰激凌。” “妈妈,你肩膀酸不酸啊,我来帮你捏肩膀吧,今天咪咪姐姐教我的,咪咪姐姐说我捏得超级好,特别爽的!” “妈妈,薇薇害怕……” “妈妈……” 小女孩从后方一路追来,忽然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妈妈……” “薇薇!” 宋柘枝感到呼吸困难,她一身大汗,从梦魇中惊醒。她发现自己并不是在床上,于是伸手去摸,手正好捂在了韩隽的眼睛上。 “小姐,您快放手!”韩隽忽然大叫一声。宋柘枝一听是韩隽,下意识地拼命捶打他的背。 “小姐赶快住手,不然咱们都要掉下去了!” 宋柘枝借着月色一看,倒吸一口凉气,原来自己被绑在韩隽身后,只有一组绳子系在腰间,将他们俩缓缓降下,脚下是万丈悬崖。韩隽双手扒着岩壁, “你……你要做什么!” “抱歉,为了天下苍生着想,也为了真正的宋柘枝,韩某不得不这么做。请原谅。” 宋柘枝害怕得闭上了眼睛,流泪道:“我求求你,让我回去吧。” 韩隽没有回答,宋柘枝继续哀求道:“我求求你韩隽,韩大哥,能不能不要这么做……” “不行。你必须跟我去塞外。” “韩隽,你口口声声为了天下苍生,可我不一定会杀掉皇帝啊!” “不行。” “我只是回去找我女儿而已!”宋柘枝歇斯底里地咆哮,几股绞在一起的绳子开始颤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不是决定和她一起殉情了吗?为什么自己苟且偷生!为什么当初不带她一起去塞外?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为什么!” 韩隽忽然怒吼: “不想死的话就老老实实别动!” 宋柘枝稍微偏过头,余光瞄到的是无底深渊。于是安静了下来。 韩隽叹了一声:“小姐她……她是自愿自尽的!” 韩隽费力地抓着岩石,脚下谨慎地向下探索一切可能的、稳固的岩石,继续向下攀登。过了许久,靴子终于触到了坚实的地面,他才放下心来。 “到了,沿着这条小道往北走,就能出山。天快亮了,咱们得快点儿。” 宋柘枝抬头望去,东方天际果然破出了鱼肚白。她满头是汗,额间鬓边的乱发贴在皮肤上,只剩下大口喘气。 “小姐,我要割绳子了。您请小心。” 韩隽从腰间掏出小刀,将垂下的绳索割断。腰间和背后的绳索,还牢牢地将两人绑在一起。 宋柘枝的眼中露出一股杀意。 韩隽从腰间摸出火镰火石,点了一支柴火,另一只手紧紧扒着石壁,在仅一人宽的悬崖小道上谨慎前行。背后忽然传来宋柘枝温柔的声音。 “韩隽,我腰好疼。” “是吗?再坚持一下,到了前面开阔的地方就好了。这里是悬崖,不方便放您下来。” “不行了,绳子系得太紧,我要吐了……”说着,宋柘枝开始呕吐。 韩隽大惊,连忙将藤筐紧贴石壁,松开腰间绳索,将她放在地面。宋柘枝小心翼翼地解开绳索,从藤筐里走了出来。 “这里是哪里?好吓人。” “文丘山西峰。那边是咱们过来的地方,舍身台。要从那里下来非常不容易,爬上去也是极为危险,所以一时半会儿,主公的人就算发现,也追不上来。” 宋柘枝暗暗记在心里,扶着腰,紧贴石壁喘息。韩隽也累得不轻,蹲在地下整理绳索。 “韩隽,你对我的好,我不会忘记。但我真的很想回去找女儿。” “到现在还想着这事儿吗?你……” 韩隽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宋柘枝已拔下头上的簪子,往他脖子里刺了一记。韩隽伸手去挡,下盘却被宋柘枝狠狠踢了一脚。两人重心不稳,眼看就要翻下悬崖。韩隽眼疾手快,推了她一把,宋柘枝得以重新扒住石壁,而韩隽却因为反作用力,掉下了悬崖。 东方既白,早晨的第一缕光破除了黑暗。韩隽的目光里最后的世界,是朝阳的暖晖下宋柘枝苍白的脸。 ☆、表情 宋柘枝用尽一切力气,攀住悬崖向上爬去。汗水湿透了她毫无血色的脸,而两手更是被岩石弄得血迹斑斑。 “救命啊!” 清澈响亮的求救声响彻山间,发出一阵阵回音。 龙慧年听到了求救声,大惊失色,连忙对手下的士兵道: “不妙,快找个人下去,把小姐捞上来。” 世界犹如电影中的慢镜头一般缓慢旋转,死亡的镰刀悬在她的头侧。 在前方这个岔路口上,由于后面黑色的奥迪一路超车,女人不得已将方向盘打向辅路猛踩刹车。然而,火红的scirocco在惯性和失灵的刹车的作用下,笔直飞了出去,一头撞在辅路的护栏上。 安全气囊几乎在撞击的瞬间膨胀打开,女人在巨大的冲击下动弹不得。车子腾空翻了一圈,倒扣在地,女人被死死压在车身之下。 满是血迹的手伸出碎裂的玻璃窗,似乎在够着什么东西。手机不断震动哼鸣,显示屏亮了,依旧是女儿薇薇打来的电话。女人想要去接,却发现右手已经被折断,完全抽不出来。 一张女人与小女孩的合影照片,飘落在离手不到一寸的地方。女人伸出仅存的可以活动的左手,去够那张照片。 啪,女人的努力,终于让她够到了照片。 “砰!” 油箱最后还是爆炸了。面对熊熊扑来的火焰,女人垂死的脸上由惊恐瞬间恢复了平静。 那也是韩隽坠落山谷时,最后一刻的表情。平静、悲哀,甚至有一丝解脱。 ☆、大婚 文昌十三年十月二十三日,神州御国皇都隆庆举办了一场空前绝后的庆典,那就是皇帝皇后的大婚。新娘的轿子从南门抬入进入皇城,沿着承天门大街一路向北,进入宫城的南门:承天门。成千上万的百姓涌上街头,围观这一普天同庆的盛世喜事。 宋柘枝身上仿佛油炸面团一样裹了十几层礼服,戴着大约有几十斤重的金银珠宝头饰,身上挂了数不清的宝石项链,坐在一座气派辉煌的十六匹马拉的马车中,像人偶一样被拉进宫门。无数严阵以待的士兵维持路况,所到之处百姓皆伏地跪拜,恍如迎接天神。 宋柘枝坐在车中,余光瞟到那些黝黑的后脑勺,心中急道: “受不起啊,我真的受不起,你们别跪了。”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宋柘枝 作者:息林弋雪 分卷阅读7 车驾在承天门外停下,宋柘枝被换进另一座华丽非常的大红色软轿之中,慢慢抬进太元殿。宋柘枝被扶着走过又长又高的阶梯,在渐凉的寒风中听从礼官的吩咐机械地做出相应的动作,朝哪里走,上去或是下来,前进还是后退。台阶上下密密麻麻站满了大臣、太监和侍者,个个垂手恭立,鸦雀无声,每个人的表情都很严肃,也有人颇为喜悦。 最终她被送入属于后宫的万寿宫,在黑压压跪倒一片的后宫女人的迎接中,由宫廷女官主持进行进一步的仪式如撒帐、合卺酒等等。太后坐于正厅西侧的榻上,看着她与皇帝向自己行礼,春风满面。然后太后也走了,跟着所有后宫哗啦啦一片也都走得精光,只剩下皇帝与宋柘枝呆坐在房内。 龙凤喜烛发出毕毕剥剥的声音,空气静得可怕。赵广陵从里间退出,在门外出声提醒道:“皇上、皇后娘娘,夜深了,该休息了。” ☆、洞房 冯琚却丝毫没有要更衣的样子,他站起身来,将喜袍脱下,熟练地找到衣柜,翻出一件深紫褐的长袍,裹在外面,又翻出一只方帽,戴在头上,起身要走。 宋柘枝有些诧异,回头看时,一尺多高的龙凤喜烛才烧了没有多少,才入夜不多时。 “你去哪儿……” 冯琚头也不回:“庐隐殿,还有几份奏折没有批完,明天母后要检查的。” 赵广陵见皇帝要走,诧异道:“皇上,大婚之夜,哪有把皇后晾在一边的道理?” 冯琚望了她一眼,没有理会,快步走出里间,又回头从窗格中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宋柘枝,淡淡道:“我大概是回不来了。你自己先休息吧。” 赵广陵目送冯琚离开,又连忙跑进里间,只见宋柘之已把衣服脱了,胡乱晾在衣架上,头发随便拆了一半,就要往胡床的屏风里钻。 “小姐——娘娘,奴婢来给您把头发散下来。” “不用了,你和外面值班的妹妹们一起去休息吧。”屏风瞬间合上。 赵广陵跺脚,小声怨道:“这可怎么办呐!” 宋柘枝坐在四面封闭的胡床里,仿佛身处一具巨型棺材之中。她缩在角落里,把手里的耳机线塞回袖子里。从胸前掏出照片,借着屏风里透来的红烛的点碎微光,呆呆地看着照片上的女儿。 悬崖边千钧一发的时刻,韩隽的脸又浮现在她的眼前。 她仿佛看到冯琚躺在床上,自己用耳机线紧紧缠住他的脖颈。 “我怎么会这么……残忍……”她双手捂耳,把头埋在膝间。 “对不起……对不起……” 宋柘枝撩开袖管,雪白的肌肤上露出一串红色的相思子手链,血红的豆粒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下闪烁着可爱的光泽。 冯琚在小太监的引路之下,来到庐隐殿前。 小太监推开门,冯琚举足犹豫了半天,还是跨了进去。 小太监没有跟进,直接把门又关上了。 庐隐殿内已是烛火通明,布置整洁朴素的书房的桌上,堆着不高的奏折本子。冯琚却没有理会这些奏折本子,直接推开里间的门。 一阵袅袅的香烟扑了出来,将他团团围住。冯琚吹灭了外间的烛火,仔细地进入里间。 里间没有安置胡床,不过一座写满了狂逸书法的白绢屏风后面,一具只穿了一层薄纱的女性的胴体隐隐约约歪在榻上,肢体曼妙,风情款款。 “呵呵……”见冯琚进入,女子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冯琚却两眼只盯着地面,犹如僵尸一般绕过屏风。 昏暗暧昧的烛光与香雾中,屏风背后的两个人影开始缠绵交错。女人温柔地扒下冯琚的外衣,两人终于躺倒在香软的床榻之上。 第二天,宋柘枝早早地醒来,并拒绝了宫女的帮助,一个人穿衣、洗脸。洗完脸后,又由赵广陵为她梳头。 “娘娘,这宫里就是这样,皇上昨晚没来的事,千万不能让太后知道……” “行,我知道。”宋柘枝以轻松的口吻说着,从铜镜里以各个角度观赏着自己的发型。“赵姑姑,以后我也学会了,帮你梳头吧。” 赵广陵吓了一跳,忙道:“万万不可,奴婢担当不起。” “别奴婢奴婢的了,你说我妈很早就去世了,那你就是我妈。帮妈梳头不是很正常吗?” 赵广陵瞄了一眼镜中的宋柘枝,嘴角扯出一缕感动的笑容。 ☆、敬茶 宋柘枝出现在长宁宫门口的时候,冯琚和诸位嫔妃已经到了。宋柘枝一看到冯琚,立刻迎上前,热情地打招呼。 “嗨……” 然而冯琚仿佛当她空气一般,微微颔首,背过身去,拔脚就往宫里走。宋柘枝愣了一下,赵广陵立刻在一旁提醒道: “快跟上。” 宋柘枝偷偷往后一瞄,几位嫔妃都恭恭敬敬立在后面等她与皇帝先走,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于是只能提起裙子,快步紧赶上冯琚的步伐。 然而她跑得太急,在跨过长宁宫高高的门槛时,猝不及防被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地上趴去。冯琚听到什么动静,转头一看,要伸出手时,却犹豫了一下,缩了回去。 “啪!”宋柘枝就这么脸朝下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 立刻有两位小太监冲出来,将宋柘枝扶起。宋柘枝这才感到右腿一阵撕裂的疼痛。她被迅速带到了太后面前,与冯琚并排站立,身后是一众后宫嫔妃。 “给太后娘娘请安。”众人整齐地向太后伏地磕头。宋柘枝腿刚着地,就“嘶”了一声。冯琚瞪了她一眼。 接下来是敬茶。宋柘枝一瘸一拐地地上前给太后敬茶,而后又被引导,在冯琚身边艰难地跪下。太后瞥了她一眼,换出慈祥的微笑,吩咐:“给皇后搬个马扎来。” 立刻有宫女为宋柘枝搬来一个套着桃花锦垫的小板凳。宋柘枝坐在了板凳上,腿部稍微舒服了些。“谢谢太后。” 冯琚在一旁出声提醒道:“要叫母后。” 太后掩口一笑:“皇后,今天算是你入宫的第一天,这些都是皇上的后宫。来给你介绍一下。” 宋柘枝于是将视线投向厅中央。 “这位是步贵妃。”坐在她斜对面的女子向她叩首行礼:“妾身见过皇后娘娘。” “曾淑妃。也是小皇子临理的生母。” 下座的衣着朴素的女子向她行礼:“皇后娘娘千岁。”曾淑妃身边有一个紫衣青裙的宫女,抱着一个两岁大的孩子,想必就是太后口中的临理了。那宫女生得唇红齿白,也十分清秀,目光却不住望向宋柘枝。宋柘枝于是向她微微一笑,她却立刻闪开了目光。 太后继续介绍:“周贵嫔。” “姜容华。” “大家在这后宫之中一定要好好相处,让皇上开心,就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宋柘枝 作者:息林弋雪 分卷阅读8 是国家之福。” 座下的嫔妃都俯首称是。 太后又道:“各位嫔妃这么大早赶过来也是辛苦了,今天就先各自回去歇着吧。皇后你留下,有些话要和你还有皇帝说道说道。” 嫔妃们于是纷纷退出了宫殿。太后命宫女将二人的座垫拉到她的跟前,三人凑近了面对面说话。 “皇上与皇后昨夜过得怎么样?” 冯琚大窘,害羞道:“非、非常好。” 宋柘枝诧异地向他望去,他的脸上可谓波澜不惊,完全读不出任何说谎的迹象。 “怎么个好法?皇上虽然已经有了临理,以后也有的是机会,不过皇后的子嗣,是国之正统,这点别忘了。” “皇后……很温柔。” 太后眯起眼睛,满意地笑起来。宋柘枝可笑不起来。她认真地对太后道: “他昨晚明明没在万寿宫过夜。真的,来过一下就走了。” 心里默默想着:否则你现在已是个死人了。 太后有些诧异,向冯琚确认,冯琚回道:“朕后来又折回来,那时候皇后已经睡着了。” “这不是没动静嘛!”太后嗔道,“这怎么行?阿枝哪,你可得留住这只馋猫,他呀,平时就爱偷腥,对女人那是见一个爱一个,要是留不住他的心,你在后宫会很寂寞的。”又逼问皇帝道,“说,昨晚上上哪儿浪去了?” 宋柘枝道:“他说去庐隐阁批阅文件。” “呸!你有多大点事要管,国家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冷落了蕙兰都不要紧,对皇后不好,就是对母后不敬。” “儿子不明白要怎么对皇后好。” “抱抱她,亲亲她,在床上温柔对她,就跟你跟曾淑妃那样,生个大胖小子出来。” 冯琚忽然沉默地捂住胸口,苍白的脸颊泛出一丝潮红。 “听到没有?” 冯琚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是。” 这时,太监在门外通报起来:“九江王、太子太傅陶伦求见——” “宣。” 太后对皇后道:“皇后哪,你且先到里面去避一避,我们谈论点国事,一会儿再出来。” 宋柘枝于是躲进了幕后,从长到拖地的帷帐之间偷看外面的发展。 ☆、陶伦 两位来访者一同走进了长宁宫。陶伦头发斑白,气质怡然,却不住咳嗽,九江王得有七八十岁,走路需要专人搀扶。 九江王率先上前请道:“太后娘娘,虽说皇上大婚乃是天下空前之盛事,老朽此时前来确有不妥,但曲蒙河自上月中连日大雨,大水决堤,灾情横亘千里,赈灾之事迫在眉睫呀!” 太后露出招牌式的笑容:“这些事就多劳二位费心了。”对着冯琚道:“皇帝这两日就把朝政放一放,多陪皇后散散心,朝廷的事有你舅舅和九江王盯着,别咸吃萝卜淡操心,耽误了正经事。” 陶伦却看不下去,上前奏道:“启禀太后,恕微臣直言,陈国公贵为大司马大将军,不仅不积极治水,反而把军队布满沉珠、竹阳、襄桓等自家封地之边疆,不许灾民涌入避难,还大为搜刮,哄抬物价。如今的曲蒙河下游三省灾民四散流离,流寇日起,已是人间炼狱!太后,将治灾之事交给陈国公,实在是欠妥呀!” “这等事我怎么不知道?就算真的有这种事,步将军也是为了封地的百姓着想,没什么错。” 陶伦依旧不依不挠:“此事千真万确,臣手里收到一份工部尚书、侍郎、地方官员等数百人所撰的联名信,上面列数了陈国公的重重罪状,请太后过目。”说着将怀中的奏折掏了出来,呈给了太后。 太后接过奏本,打开来足有几米长,匆匆阅览了几行字,丢在一边:“你们朝里两派人,每天斗来斗去,我也是知道的。陈国公是你们最大的对头,你们当然挖空心思找些罪名来弹劾他;他跟我提的可都是你们这帮人的劣迹。我如何确信你说的就是真的呢?” “陈国公在百姓间风评已是极差,百姓苦不堪言,太后若还是不信,可以去陈国公治地亲自一看。臣以为皇上既已大婚,应当主持亲政。不如以这次水灾为由,让皇上亲自下诏,罢免不力之臣,力主朝议,商讨治水之良策……” 太后立刻阴了下来:“陶伦,你请了二叔当挡箭牌,敢情就是来给我下套,夺我的权了吧?” 九江王连忙稽首道歉:“老臣不敢。” 冯琚忙替陶伦挡阵:“母后,皇叔丈陶老师和只是为了国家大计,一时口快,儿臣现在资历尚浅,对政局懵懵懂懂,还得多靠母后从旁扶持提点。您千万别和他们二位计较起来。” 太后一拍案几,喝道:“放屁,他们能上我跟前说三道四,还不都是你教唆的?你还来教训我,叫我不和他们计较?” 陶伦又道:“先帝十七岁亲政,太宗皇帝年幼失怙,十五岁一力担起乾坤,皇上如今已近弱冠,早该亲自理政,一览天下。太后年事已高,不如早日归政,含饴弄孙,念斋吃素,岂不美哉。如若不然,外戚干政,奸臣作乱,神州御国迟早要亡呐!” 太后怒道:“陶伦!皇上刚刚大婚,你在这儿胡嗪什么?谁要亡国?我看是你要亡命!长濂,过来,赏陶伦掌嘴三十。” 冯琚急忙拦在陶伦身前:“母后,您不能这么做!陶太傅是朕的启蒙老师,天子之师,怎么可以给一个太监掌嘴?”见小太监长濂就要上前,连忙喝道:“不准过来!” 太后得意一笑:“好嘛,学生护着老师,倒显得我这个当娘的成了妖魔鬼怪。皇上,既然陶老师不能给太监掌嘴,那么你自己亲自来,可好?” “使不得啊母后!” “你听见了吧,他刚刚都说了什么?他说要亡国哪!他要亡谁的国?这大喜的日子,不是给咱娘儿俩找晦气吗?” “可是母后,儿子不能打陶老师!” “我还是不是你母后?你还把不把我这个太后放在眼里?” 陶伦依然朗声道:“皇上一日不亲政,犹如日蚀当空,群星无首,微臣为天下苍生,莫说受皇上掌掴,就是被打死,也是甘愿。” “打不打?!”太后的声音犹如一道闪电劈了下来,宋柘枝被吓了一跳。 “我数到三。你再不打,就直接把他拖下去,乱棍打死!一——二——” 冯琚慢慢转过身去,对老师磕了三个响头,哭道:“陶老师,对不住了。”举起右手,狠狠心,扇了一个巴掌,却是雷声大雨点小。 陶伦仍不屈服地喊着:“悠悠苍天,曷其有常!芸芸百姓,曷其有所!” “长濂,帮皇上把袖子撩起来。” 冯琚于是只能接着打。九江王实在看不下去,上前劝道:“太后,陶太傅出言不慎,但罪不知此呀。”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宋柘枝 作者:息林弋雪 分卷阅读9 冯琚打得满头大汗,逐渐停了下来。太后对手下的人道:“罢了,拖出去,革了他的官,流放西州。” 冯琚求道:“母后,就因为一句失言,就要流放三千里外,这不妥啊!” 太后眼睛一横:“他今天敢逼我下台,明儿就能造反逼你下台。你说妥不妥?信不信?” 陶伦于是被众人架出了宫门。九江王也自请退下。冯琚跌坐在地上,失神道:“你要对我身边的人都赶尽杀绝,才满意吗?” “哟,这话说得,这世上哪,只有你妈不会给你亏吃,不会给你当上。”忽然想起了幕后还藏着一个宋柘枝,连忙亲自进去,牵着她的手,把宋柘枝迎出来,满面堆笑道:“乖皇后,吓到了吧?” 宋柘枝摇摇头,但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太后把宋柘枝的手交到了冯琚手中,叮嘱道:“我给你挑的皇后,不准薄待她,听到了吗?” “是。” 宋柘枝瞧了他一眼,那瑟缩着的模样,仿佛是当年瑟缩着躲在角落里的女儿薇薇。 ☆、相思 宋柘枝不顾赵广陵和长生的阻拦,绕过层层阻隔,冲进了御膳房。有几个正在切菜的小太监正试图把她拦在门外,却被赵广陵喝了回去: “皇后娘娘驾到——” 吓得所有人扔下了手里的活儿,匍匐在地。 “都起来,起来……”宋柘枝十分不习惯被磕头的感觉,她立刻扑上去把一个个贴在地上的太监们扶了起来。“都起来,别跪我,受不起受不起。” 赵广陵凑了上来:“娘娘,这万万不可啊……” 宋柘枝清了清嗓子,正言道: “我要给皇上亲自做碗粥。大家请暂时回避一下,我要一个人做。”又对赵广陵道:“广陵你留下来帮我。” 赵广陵一时不知所措,愣住了。宋柘枝催道:“赶快呀,我的话你都不听了?” 赵广陵显然也不明就里,然而还是帮着她将众人清场,专门辟出一个小灶头来让她单独做饭。 “把山药递给我。”宋柘枝撸起了袖子,手里拿着一把刨刀,居然有模有样开始准备做饭。 赵广陵从食材篮里找出山药顺手递了过去,小声问道:“您这是要搞什么名堂?您可是皇后!” “无论怎么说,也要去安慰一下皇上哪……” 赵广陵露出了一丝微笑:“做做样子就好了,这些粗活您做不来的。” 宋柘枝盯着她的脸笑道:“不行,有些事必须亲自做。再说了,谁说我做不来?看好了。” 说着她将袖子又卷起了几分,腕间的相思子串格外艳丽而醒目。 赵广陵似乎发现了什么新奇,轻轻捏住宋柘枝白皙的手臂:“——咦,这是什么?没见您戴过。” 宋柘枝见她对相思子串产生了好奇,立刻褪下手串,给赵广陵看了一眼。“在进京的路上,我托人买的。好看吧?” “好看是好看,总觉得有不祥之气……” 宋柘枝嘴角抽动,扯开话题:“广陵姐还记得怎么做红豆山药粥吗?不如今天来试一把吧。” 赵广陵盯着洗净的山药和分拣好的红豆,忽然燃起了从未有过的热情。她撸起袖管,充满了干劲: “好久不下厨,为了皇后的幸福,搏一把!” “把那个给我。” “还有那个。” 宋柘枝趁着赵广陵专注于用竹制的小簸箕淘米的时候,偷偷把相思子手串摘下,用剪子铰断,又取出两粒珠子,扔进正在闷煮的红豆里。 不多时,一碗热气腾腾的紫米红豆山药粥就做好了。 赵广陵托起托盘,却瞬间被宋柘枝抢走。 “我来。” ☆、偷听 宋柘枝托着食盘,来到庐隐阁门口,刚要进去,却被长生拦了下来。 “皇后,这里是皇上独自沉思休憩、与要臣商量机密之处,还望海涵。” “什么意思?我进不去是吗?” “皇后娘娘圣明。” 宋柘枝没有放弃。她转而绕到了侧面,从那里的窗格里正好可以看到里间。冯琚只穿了一件单衣,随意坐在榻上,正在认真研究着桌上的奏折与公文。她一手将托盘顶在头上,从地上捡了一颗小石子,从窗子里斜飞进去。 这声响果然惊动了冯琚,他四处一瞥,正看到宋柘枝在窗外向他挥手,于是招呼长生道: “请皇后进来。” 长生一愣:“是。” 宋柘枝与赵广陵走进外间,冯琚已出来迎她。她将秘色瓷碗放在了他面前,轻轻打开茶叶绿的碗盖,甜甜一笑: “要不要尝尝黑米山药粥?我只会做这个了。” 冯琚像是预料到她会来,笑了一声: “因为是你煮的,我就得喝?” “刚刚的事,我都看见了。我以为你一定很难过。” 冯琚叹道:“我有什么资格难过?朕是神州御国开国以来,最没用的皇帝。陶老师真是错爱了。真要交给朕来打理,说不定国家明天就亡了。” “可别这么说。”赵广陵忽然插嘴,“皇上您是神州御国百姓之希望哪。您就坐在龙椅上一句话不用说,就已经把天下给治理了。” “那我不成个摆设了。这儿的珊瑚摆件都比朕漂亮。” “那我不也是个摆件嘛。哦不对,还要给你生孩子。是个工具呢。” 冯琚的脸忽然凑近,把宋柘枝弄得心烦意乱。“你不是工具。你是宋柘枝。”说着一把抱住宋柘枝,忘情地道:“阿枝,朕会保护你的,朕答应你,无论发生什么事,朕都会保护你,绝不像陶老师那样,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宋柘枝忽然想起了那个世界。 女儿踮起脚尖,短短的手臂刚好够到女人刻意弯下腰来配合的脖颈,轻轻环住母亲的脖颈,濡湿的小嘴如小鸟一般,在女人的脸上轻轻啄了一口。 “薇薇要保护妈妈,不让任何坏蛋欺负妈妈!” 宋柘枝忽然浑身脱力,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她用力试图推开冯琚,可这个年轻人却将她越裹越紧。 “好了别说傻话了,赶紧把粥喝了吧。” “阿枝,我喜欢你。” 宋柘枝脸一红,然而还是狠下心来,劝道:“快把粥喝了。” “我是认真的,阿枝。” 冯琚直抱着她不肯放手,两人就这么推搡着行了半远,忽然—— “刺啦!”温润的秘色瓷在地上摔得粉碎,紫黑色的粥流了一地。里面若隐若现还有两颗鲜艳的相思豆种子冒了出来。 宋柘枝吓了一大跳,赵广陵与长生冲了进来,开始收拾地上的残渣。赵广陵拦住了宋柘枝,把她安抚在一边。 “当心扎了手……” “你们才是,小心扎了手!!” 宋柘枝几乎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宋柘枝 作者:息林弋雪 分卷阅读10 是声嘶力竭地喊出了这句话,她盯着长生把所有残渣细细地打扫起来,又检查了长生和广陵的手上,确认没有扎破,才松了口气似的。 宋柘枝抢过了长生手中的秽物盆,狠狠瞪了他一眼:“我要走了,再见。” 小太监长生忽然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启禀皇上,陈国公求见。” 冯琚皱眉道:“不见。说朕忙着呢。” “陈国公有急事求见。” 冯琚急忙撩起衣服,慌得在室内团团转圈:“叫他在外面等一会儿。” 他把宋柘枝带到庐隐阁一个角落,角落里有一座佛龛。冯琚将手伸入佛龛下一个暗格之内,忽然地面“咔咔”作响,出来一个暗道。 “你先在里面躲一躲,千万不要走太远。” 宋柘枝躲进了这个暗道。冯琚把机关一合上,四下里便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了。她试着沿着阶梯向下走了几步,然而越往下湿气越重,她不得不退回到入口处。 门口的石板被搬走,冯琚的脸重新出现在机关口。宋柘枝终于长抒了一口气,走出了地道。 “走了?” “走了。” “为什么这里会有一个密道?” “朕也不知道。大概是祖先们修的吧。年久失修了都。” 宋柘枝想起自己的秽物盆,连忙奔了出去,却发现早已被小太监们清理走。 “你还是急着要走吗?” “废话。”宋柘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家暴 宋柘枝在回到万寿宫的路上,遇到了步贵妃。步贵妃浑身上下洋溢着新婚女人的幸福感,仿佛像是要飘起来一般。 “妾身见过皇后娘娘。” 宋柘枝颔首已对,内心却为着与此完全无关的事焦虑着。她瞄了一眼步贵妃,想起刚才步斓谈起她和她父亲的神情,皮笑肉不笑地报以回应。 “你好。” 宋柘枝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留下步贵妃一个人望着她的背影,眼神中射出了杀气。 广宁宫中,赵广陵匍匐在地,太后坐于榻上,居高临下地望着这位宫廷女官。 赵广陵低沉的声音在宫中响起。“启禀太后,皇后与皇上昨夜没有洞房。” 太后微笑颔首,怀里抱着一只浑身雪白的狮子猫,不停抚玩。“知道皇帝去哪位妃子那儿了吗?” “好像是回了庐隐阁。” 太后兴奋地把猫咪捏住腋下抱了起来,猫咪眯起了一双大眼。 “银雪真可爱,连你的报告也中听了。”又用手挑拨猫脖子上的金铃铛,对广陵笑道:“听。” 广陵不敢抬头,也不敢回答。 太后长舒一口气,叹道:“广陵哪,事已至此,你只能帮我完成这件事。记住,绝对不要让皇后和皇帝走得太近。” “奴婢领旨。” “如果这个秘密泄露了一分半点……霓裳可就不能活蹦乱跳了。” “是。” 宋柘枝一连几个夜晚,都是独自一人在万寿宫度过的。陪伴她的只有赵广陵和几位小宫女。宋柘枝每天都要趁大家睡着之后,用青石地板悄悄地磨金簪。 “滋滋,滋滋。” 睡在外间的赵广陵捕捉到这不同寻常的微小动静,想要爬起来,却还是躺了下去。 “砰!”瓷瓶碎裂在地,炸成了一朵花。一滴滴殷红的鲜血,滴落在雪白的碎瓷片上。 女人满脸是血地坐在地上,手臂上也被瓷片划出一道长长的伤痕。 男人揪住她的长发,一连扇了十几个巴掌,骂道:“你个□□,贱人,丧门星!我一见你就来气。你为什么要跟我顶嘴?啊?你顶什么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自从和你结婚以来,我的运道,都被你败光了!” 女人咬着嘴唇。她用余光发现卧室的门开了一道缝。她捂住了手臂,转过身去,背对着卧室门。 “再重新来过就好了。”女人虚弱地反驳道,“以后都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的。” “傻逼!”男人一脚将她踹翻在地,冷笑道,“你个臭傻逼!哪里会好?什么会好?好不了了!我总算知道了,我这么倒霉,纯粹是因为你!你又不赚钱,成天在家里花我的钱,你怎么知道我的辛苦!我在外面给人做牛做马累得跟狗一样,回家还要受你的气!说实话,你是不是成天在家里咒我了?” “对不起……”女人低声沉吟着,瑟缩着,蜷缩了起来。“对不起……” 身后卧室的门不知何时关上了。 ☆、金簪 宋柘枝又来到了庐隐阁。长生一看到她,就腆着脸迎上来。 “皇后娘娘,皇上说了,谁也不见……” “我有事找他也不见?” “皇上说了,谁也不能打扰。小人贸然进去,那是死罪啊。” 她正要离去,里面忽然传出了女子爆发的笑声。 宋柘枝愤愤离去。 宋柘枝又一次从梦中惊醒,汗水湿透了她的亵衣。她撩开袖子一看,仿佛汉白玉一般晶莹透明的双臂完好无损,没有任何伤痕。她不由松了一口气,手下意识地从枕头下掏出一根金簪。金簪的尾端已磨得十分尖锐,在手臂上轻轻一划,就渗出了血迹。 又一日,宋柘枝戴上那根金簪来到御花园的湖中。湖中央是一座湖心亭孤岛。她见冯琚似乎在上面,便命赵广陵划了小船前去。刚登上岸,就看到冯琚与步贵妃、周贵嫔在品茶说笑。步贵妃甚至亲自唱起了歌。 一见她来到,三人瞬间变色,步贵妃与周贵嫔连忙起身让座。 “不知皇后娘娘驾到,妾身招待不周……” “行了行了。”她直面冯琚,仔细观察着这个男子的脖子,忖度着从哪个角度可以把金簪刺进去。“我打扰到你们了?” 空气忽然陷入寂静与沉默。 冯琚辩解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们谁都不要走。”她以命令的口吻对在场所有人道,“都给我坐下,好好的。” 冯琚叹了口气,挥手示意步贵妃与周贵嫔回来。宋柘枝找了张空凳子,插进冯琚与步贵妃身边,自斟自酌起来。步贵妃连忙用眼神示意冯琚。 冯琚却有些微醺,十指相对,不知该望向哪里,神情局促:“皇后,别这样。”宋柘枝斟了一杯,递给冯琚:“你喝下去,我可以原谅你。” 步贵妃出声叫道:“皇上!” 然而冯琚一把夺过酒杯,一饮而尽。 宋柘枝也自斟了一杯,头一仰,金簪“哱罗”一声掉在了地上。赵广陵连忙为她拾起。 宋柘枝对赵广陵莞尔一笑:“谢谢。”手里又为皇帝斟满一杯。 冯琚于是就这么喝了下去,喝道三四杯的时候,酒劲上来了,忽然头一冲,倒在了桌上。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宋柘枝 作者:息林弋雪 分卷阅读11 宋柘枝蹲下,顺手抄起金簪笼在衣袖里,,一手端着酒杯,装作喝醉的样子来到冯琚身后,双臂环绕他毫无防备的脖颈。在步贵妃她们视线的死角处,尖尖的簪子的钢针抵住了冯琚的下巴。 步贵妃大声劝道:“皇后娘娘,您是皇后,该多体谅皇上的身体。皇上体弱多病,在这儿被凉风吹了,有个头疼脑热的可怎么办?” 宋柘枝却只当没有听见,闭上眼,眼前浮现出薇薇的笑脸。她下定决心,把簪子向冯琚的颈中刺去—— “啪,”连手带簪子,忽然被紧紧握住。冯琚睁开了眼,一手打落了她的发簪,却翻过身来,矫健地将她抱了起来。 “你、你干什么!” 冯琚半醉半认真地道:“来来来,继续喝,继续喝。” “你放手!” 周贵嫔见此情形,不由转过头去,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步贵妃却反而掩嘴笑了起来。 “不放。朕要是放手,皇后你可就摔下去咯。” 说着忽然一跃而起,抱着她一路狂奔上船。 “长生,载朕回宫。” “皇上是要回庐隐阁吗?” “万寿宫!皇后嫌朕不够亲近,难道不需要好好亲近亲近吗?”冯琚故意凑上长生稚嫩的脸庞,酒气哈了他一脸。小太监只得抖抖索索地开船,剩下步贵妃与周贵嫔在湖心亭里高声叫着“皇上”。 ☆、谋杀 冯琚一路把宋柘枝抱回万寿宫,闯进他几乎从未涉足过的里间,用脚粗暴地踢开胡床上紧闭的屏风,一把将她掼在床上。 宋柘枝只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冯琚弯下腰,想去解她的衣带,宋柘枝却几乎是本能地用手护住了胸口,整个人剧烈颤抖起来。 不算宽敞却整洁明亮的现代卧室里,女人被男人粗暴地扔在床上,头直直地撞上了床头的木板。 男人快速解开皮带,用结实的牛皮皮带将她的双手反捆在背后,又迅速扒下她单薄的衣服,用手伸进乳罩中,摩挲起来。女人发出痛苦的□□。 “你不要这样,我现在要去接薇薇,薇薇她马上钢琴班要放学了……”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扇了过去,女人的嘴角流出血迹。男人喘着粗气,继续解下她的牛仔裤。 “一而再,再而三,你这是‘再’。再顶一次嘴试试看,信不信我让你这辈子也下不了床!” 男人粗暴地进入了女人的身体,她放弃了挣扎,粗糙起皮的下唇被自己咬得血迹斑斑。 冯琚扑倒,实实把宋柘枝压在身下。宋柘枝拼命将他推开,呜咽着发出了哀求: “不要这样,我求求你,不要……” “阿枝?” 冯琚像是解除了恶鬼附身一样,忽然从大醉中清醒过来,停下了一切动作。 他缩回榻上,呆了半天,忽然“啪啪啪啪”左右开弓,打了自己十几个巴掌。宋柘枝觉得奇怪,连忙坐将起来制住他的手,连声道: “干什么呀你,不疼吗?” “我真差劲!”冯琚自怨自艾,悔恨与绝望交织在一起,哭了起来。“我不配做皇帝。” “你差劲?你们这些食物链顶层的人还真是矫情。” “食物链是什么?” “就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你是这个国家最大的一条鱼,明明只有你吃别人的份。你知不知道那些底层的百姓,那些灾民啊,乞丐啊,有多羡慕你这个当皇帝的吗?至少你不愁吃不愁穿,要什么有什么。他们什么都没有哪。” 冯琚“嘿嘿”傻笑道:“你说得对。阿枝你真聪明。比我聪明多了。你该来当皇帝。” “我算什么。你母后垂帘听政这么多年,也算是有政治才能的女性了。啊……” 她有些后悔说到了太后,一见冯琚,果然如遭霜的茄子一般失去了神采。 那神情让她想到了从前。 女儿站在儿童跳跳鼠上,在屋里蹦来蹦去,闹个不停。 “还有五分钟!”她又蹦了一下。原来她始终监视着墙上的钟表。五点五十五分,还差五分钟就六点了。 “还看动画片,作业做了吗?”在厨房忙着切菜的女人开始了日常。“今天老师给我发短信了,说你在学校打别的同学,有这回事吗?” 跳跳鼠停了下来,女儿神情沮丧。 “诚实一点,跟妈妈说,是不是打同学了?” “是王俊彦先动手的!” “为什么要动手?他怎么动手的?” “他……他……”女儿忽然猛地把跳跳鼠摔在地上,踩了两脚,跑进房间,锁上了门。 宋柘枝忽然一阵心酸。她见冯琚的双颊已被打得通红,轻轻握住冯琚的手。冯琚想要躲开,却被宋柘枝一把裹在怀里。冯琚的鼻尖正好陷入她的胸前。冯琚像一只娇嫩的小兽,轻轻嗅着宋柘枝胸前的香气。 “干嘛,好痒。” “阿枝,你会陪我走下去吗?” 记忆中的女儿蜷缩在怀中,女人也是这般搂着她,女儿像小狗一样贪婪地捕捉母亲身上的香气。 “妈妈,你别走……” “妈妈哪儿也不去。妈妈就在这里陪着薇薇。” “嗯。我陪着你。”宋柘枝轻轻抚摸着冯琚的后脑勺。冯琚像发出呼噜声的猫一般满足,很快便睡着了。 宋柘枝把他抬进了胡床。她的手里多了一卷白色的耳机线。 冯琚因为被死死勒住而涨成猪肝色的脸再次出现在面前。 宋柘枝慢慢将耳机线缠绕在冯琚的脖颈间,缠了一圈之后,她觉得不够,而后又缠了一圈。手指逐渐加重了力气,颇有韧劲的线圈在慢慢收紧。 线圈已经收到了最紧。接下来只要用力向两端拉扯…… “啪”。一滴透明的液体滴在了冯琚的脸颊,顺着那弧度颇为优美的脸侧滴落。 宋柘枝用手指轻轻点了点眼眶。整理好心情之后,她重新拾起耳机线的两头,交叉线头,向两侧用力拉去—— “笃笃笃。” 宋柘枝一惊,放下手里的线,打开屏风向外探去。一个人也没有。 她又关好屏风,冯琚已不知不觉翻了个身,她把他扳回来,继续绞起线绳。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是什么人在敲击屏风。宋柘枝大骇,飞快解下冯琚脖颈间的耳机线,收在怀里。 屏风猛地打开。 ☆、临理 “什么人?” 没有任何人的踪迹,但确切地说,是成年人的踪迹。 一只稚嫩的小手“啪嗒”一声,搭上了床前高高的坐榻。宋柘枝探身向下一看,一个梳着抓髻、身着锦衫的童子正在用力向榻上爬去。童子仰头,水汪汪黑黝黝的大眼睛对上了宋柘枝的视线。 “你是……”宋柘枝在脑中搜索了半天名字,终于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宋柘枝 作者:息林弋雪 分卷阅读12 叫了出来,“临理?” 童子对这个名字反应极为热烈,咿咿呀呀地叫着,小手也挥舞起来,然而刚一松手,腾空的人就掉了下去。宋柘枝眼疾手快,一把抓住。 她把这个孩子抱了起来,举在面前。 “告诉阿姨,你是不是叫临理呀?” “阿、妈——”孩子涨红了脸,忽然蹦出两个响亮的字。 宋柘枝笑了。她娴熟地将临理抱入怀中,轻轻抚摸。 “在找妈妈吗?” 孩子发出“咯咯”的笑声,似乎一点都不认生,好奇地玩弄着宋柘枝的头发,又忽然从她袖子里抓出了耳机的耳塞头。 “唉——这个不能碰!乖,放手。” “他好像很喜欢你呢。”身后传来冯琚困懒的声音。 宋柘枝不敢回头,只是抱紧了临理。“你醒了?” “醒了。” 临理被夺去了耳机线,有些不开心地哭了起来,声音洪亮。宋柘枝赶忙加倍抚摸,一边颠着孩子,一边柔声哄着。“给你这个,好不好?” 临理对拿到的新玩具十分开心,那是一个空的小化妆盒。 “没想到你还会哄孩子。” 门外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许多宫女正在到处搜寻着孩子的踪迹。 “皇子殿下,皇子殿下您在哪儿?” “临理殿下?” “殿下!” “好像在找他呢。——小朋友,你是怎么进来的呀?” “门是不是开着……” “啊……” 宋柘枝抱着临理,正在检查里间半掩的门,正对上一个匆匆忙忙到处乱看的宫女。宫女一见是皇后,赶忙跪在地上。 “奴婢见过皇后娘娘。奴婢是来找……找临理殿下的,擅闯万寿宫,实是死罪。” 宋柘枝也赶紧蹲下来,拍着她的肩膀,温柔道:“起来吧,别跪我。诺,孩子还你。” 宫女这才抬起头来,宋柘枝一眼认出是曾淑妃身边抱孩子的宫女。年纪不过十三四岁,自己也还是个孩子的年纪,却已经要带一个两岁多的小婴儿。 霓裳接过临理,颠了颠,临理立刻破涕为笑,开心地叫着。 “阿、妈——” “我不是你娘,你娘是淑妃娘娘。” 霓裳一本正经像个小大人似的教育着临理,对宋柘枝莞尔一笑:“这孩子老是乱喊,到现在也不会说句完整的话。”她重新调整了抱临理的姿势,小声嘀咕着。然而这个沉甸甸的孩子对她的小身板来说还是略微沉重了。 “你叫……” “果然我娘说的是真的。” “你娘?” “混账,”赵广陵忽然进入,一脸严肃,“哪个允许你进来的?” 霓裳也不害怕,却直直盯着赵广陵。 “我来找临理殿下。刚才在附近带临理殿下散步,想不到殿下跑进了万寿宫。” “那你可以走了。” 霓裳抱着临理出去了,出门前又回望了一眼赵广陵。赵广陵故意别过头去。这一切都被宋柘枝看在眼里。 “霓裳是你女儿?” “怎么可能。” “我猜对了吧?” 冯琚在里间发出咳嗽声。 “皇上想必是酒醒了,奴婢服侍皇上起身,失陪了。” ☆、霓裳 霓裳抱着临理回到连理宫,曾淑妃正气冲冲的,桌上凌乱地摆着一堆卷宗与账本。 “霓裳,什么时辰了?” 霓裳抱着临理知趣地跪下:“霓裳知罪。本来带殿下去御花园散心,结果回来的时候经过万寿宫附近,小殿下忽然不见了……” “哦,临理是跑万寿宫去了吗?” “霓裳没有看好小皇子,霓裳死罪。” “哪里,又不是你的错。”曾淑妃对一旁的奶娘道:“奶娘,去带临理冲澡。把门关严实了。” “是。”奶娘从霓裳手里夺过临理,临理失去了安全感,开始大声哭泣,把一路大哭的临理抱紧了内室。 “阿……妈!!”临理哭着喊出了两个单字,似乎预见了将要发生什么。 曾淑妃甜甜一笑:“霓裳,你带得真好,临理现在只认你了哪。” “回娘娘,奴婢只是每天与临理出去散心……” “挺好嘛。扶芝,把那个东西给我拿来。” “是。” 扶芝同情地忘了霓裳一眼,去内室柜中取来了一套盖着绫布的托盘。曾淑妃揭开绫布,下面是一套铜制的小工具。 霓裳略抬起头,看到了托盘内的工具,一阵胆寒,身体瑟缩了起来 ☆、动情 进入初冬的一天,冯琚与宋柘枝一起在花园中散步,在御花园里喂鸽子。 宋柘枝偶尔会作弄一下冯琚,趁他不注意,一把将鸟食撒在冯琚的衣服上。顿时所有鸟儿全部盘桓在冯琚身边,一气儿乱啄。 “喂,喂喂!”冯琚手忙脚乱赶着鸽子,弄得一脸狼狈。长生和赵广陵连忙上去帮着赶鸟。“阿枝!” “哈哈哈哈哈哈!”宋柘枝笑得前仰后合,“你看鸽子多喜欢你。” “别开玩笑了。” 宋柘枝用鸟食轻轻引来一只鸽子,使它停在手上,在冯琚面前炫耀道:“真的,你试试看嘛。” 被鸟喙啄得一脸红印子的冯琚,终于把鸽子轰走,然而还是有一两只停在他的肩上。他一见到宋柘枝灿烂的笑颜,忽然也笑了:“阿枝你比鸽子可爱。” 宋柘枝哈哈大笑:“说什么呢你,想勾引我吗?” “真的,朕……我自从七岁当皇帝以来,还从来没这么放肆地笑过。” “是因为太后吗?” 冯琚抬手挥去肩上的鸽子。“阿枝,朕有一个决定,只和你在这儿偷偷说。”说着看了一眼长生和赵广陵。赵广陵似乎想听下去,宋柘枝拿出一些酒来。 “去那边的凉亭喝会儿酒。我和皇上说会儿话。” 冯琚见二人走远,才悄悄对宋柘枝道:“朕封了你的父亲,宋维,做镇西将军。将来可能还要封为丞相。朕要你父亲,要关阳宋氏,整个关西六镇,助朕一臂之力。” “你这么相信我父亲?” “他手里有兵。他是你的父亲。陶老师也被流放千里,朕现在只能依靠宋将军了。” 宋柘枝的眼中隐隐有些忧虑。忽然,一阵寒风吹过。 “阿嚏。”冯琚打了一个喷嚏。宋柘枝见他衣衫单薄,赶紧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披在他身上。摸到冯琚躯体时,忽然觉得他有些不太对劲。 “身体怎么这么烫。发烧了吗?”宋柘枝用手探了探冯琚的额头,又觉得不够,两手一起抱住冯琚的头,用自己的额头贴上冯琚的额头。 冯琚的心跳在加快。他似乎还想保持距离感,却在宋柘枝一步步的侵犯下放弃了抵抗。 初冬的□□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宋柘枝 作者:息林弋雪 分卷阅读13 ,步贵妃与曾淑妃在花园的御道中相遇,曾淑妃向她恭敬行礼,步贵妃却只是微微点了点下巴,扬长而去。 曾淑妃依旧保持着笑容。而远远地,她望到了远处花园中紧贴面颊的二人,当她分辨出那两人正是冯琚与宋柘枝时,笑容毫无招架之力地卸了下来。 严寒的冬天,在京畿的崇德山,银装素裹的世界中,有一座辉煌暖丽的行宫。行宫所在的湖边,几只绿头鸭正在冰面上行走,密切注视着冰面下偶然冒头的锦鲤。 太后正在行宫的中心——暖宫中休憩。明轼原未经通报便进入殿内,跪在太后脚下。 “敢问太后娘娘有何吩咐?” “哼,你个小崽子,不叫你你还不来了是吧?” “轼原不敢。” 太后在地上“哐当”撒了一小把金珠。珠子“剥拉剥拉”地滚散开来,跑得塌下、地毯里都是。 明轼原会意,立刻开始为她搜集起金珠。太后见他如此乖顺,笑得不可开支。 “我就说说,你姑且听着。皇上这次封了宋维做镇西将军,图个什么,我心里也明白。不过宋维图个什么,我是真看不明白。” “回太后娘娘,宋将军如今或许是在等一个时机。” “怎么讲?” “娘娘,玉足。”明轼原指了指太后脚下。太后却把脚下的金珠踩得更紧。明轼原于是一手捧起太后的鞋,一手去鞋下抠那颗金珠。两人互相使劲儿,玩得不可开交。 “他在等有人造反,他便可以趁机‘清君侧’。” 太后一把将明轼原扶起,顺势把他拉倒在榻上。 “不愧是我看中的人。” 朝堂上,众臣群立。冯琚坐在高高的龙椅上,俯视他的臣子。一边垂下帘幕的精致帷帐中,坐着最终定音的太后。 “启奏陛下、太后娘娘,冬至蜡祭大典已经准备妥当。”礼部尚书禀报道。 “打猎呢?”太后追问道。 “大典之后,即安排冬狩,宗室、大臣、后宫娘娘们俱可参加。” “好。” 冯琚咳嗽了几声:“朕近日身体抱恙,田猎之事就不参加了吧。” 太后冷笑:“‘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天子不狩猎,这江山如何稳固?民心如何安定?” 步斓奏道:“皇上莫担忧,此事交由臣来处理即可,请太后恩准。” ☆、鞭笞 连理宫,曾淑妃正温柔地安慰跪在她面前的霓裳。扶芝站在一旁,依旧捧着那个盖着绫布的托盘。曾淑妃揭开绫布。 “别怕。怕什么呢?”曾淑妃从托盘中抽出一根竹签。“我待你们这么好,你们还怕我?” “是。”霓裳的声音开始颤抖。她自觉地撸起袖子,一直挽到大臂。洁白的肌肤上布满了暗红的伤痕和紫黑色的、如蜂窝一般的痂洞。 曾淑妃皱眉:“这么好的料子,划伤了,蘸了血点子,叫人看见了,多不好。” “是。”霓裳解下外衣,交给一边的扶芝。扶芝的手已然抖得不行。 曾淑妃拿起霓裳遍体鳞伤的胳膊看了一眼,道:“都满了,没地方画了。这次换后背吧。” 旁边一个老嬷嬷补充道:“叫你把衣服脱咯。” 霓裳把衬衣从领口向下扒开,露出雪白的肩膀和洁净的后胛骨。曾淑妃捏着细长的、尖尖的竹签,走到她身后,用手指□□地抚摸着霓裳细腻的肌肤,嘴角一勾,忽然猛地扎了下去。 霓裳发出一声细微的悲鸣,然而还是忍住了。 曾淑妃手下如蝴蝶扑花一般,已迅速扎了好几个洞,鲜血从霓裳的背部流下。 “要说什么?” “谢……谢娘娘恩典。” “还有呢?” “娘娘是我们唯一的依靠。” “不对不对,叫那个。” “皇……皇后娘娘……” “哎呀,你怎么就叫出来了,多不好意思哪。” 曾淑妃开心地笑了起来,笑得天真烂漫。扶芝在一旁别过头去。 曾淑妃又从托盘中取出了一节皮制的,一头装着一枚尖尖的铅条的鞭子,有些像皮带。她走到霓裳正面,捏住她的下巴向上抬起。“唉,你天天要带临理出去,这脸是打不了了,真无聊。”说着将鞭子一抽,那铅头在冰冷的地砖上甩出了雷鸣般的声响。 婴儿的哭声自内室传了出来。 曾淑妃围着霓裳打转,像是质问,又像是自言自语地道: “知道我为什么疼爱你吗?” “奴婢……不知道。” “啪!”铅头皮鞭在女孩的背上割出一条血痕。 “要说这宫里有谁受了最多的苦,那一定是我曾袖袖没错。可是呢?” “您……娘娘您是皇后,您一定会当上皇后的!临理殿下会封为太子,母凭子贵……” “啪!啪啪!” 霓裳被抽得哭了起来,抱着身体四处躲避,想尽可能直接避免与鞭子正面接触。 “你躲什么呀?你们这些生在宫里养在宫里的人,哪个体会到我的苦楚?” “奴婢错了。求娘娘饶命。” “饶命?我可没要你的命呀。是太后那老妖婆要我的命!!明明我已经为皇上生下了长子,为什么不封我为皇后,要去那穷乡下把什么破树枝儿给捡到宫里来,还是个有情夫的破鞋!现在皇上连心都变了,这连理宫是一跟脚趾头也不戳进来,一次也没来过!天天跟那个小妖精黏在一起,还说什么去行宫打猎……” “娘娘,皇后娘娘不是这种人……” “啪!” 婴儿的哭声越发大了起来。 “你胆子大了啊?你帮谁说话呢?”曾淑妃丢了鞭子,用细而尖的指甲,使劲儿抠霓裳的细肉。 “你们是不是个个嫌我是船妓出身,反正下三滥的玩意儿,被太后随便捡了来,被皇上随便上,破不值得一提?我告诉你们,我——” 门外忽然有人禀报:“启禀淑妃娘娘,安侍郎求见。” 曾淑妃向一旁的老嬷嬷递了眼神,老嬷嬷赶快把霓裳扶进了另一侧的内室。扶芝捡起丢了一地的工具,快速收起。 “快进来说话吧。” 一个长得仿佛一只老鼠的男人进入 曾淑妃忽然变得如同一个连蚂蚁都不忍踩死的温柔主妇一般,温顺地请安: “安侍郎安好。” “给淑妃娘娘请安。” “侍郎快请坐。在这冰冷的宫里,举目无亲,就只有侍郎可以依靠……”曾淑妃的眼中竟然滑下惹人哀怜的泪水。 “多谢娘娘抬举。淑妃娘娘真是小人的再造父母。从今以后定为娘娘肝脑涂地,万死不辞!只不过,这事儿不知道请示了皇上没有?” 霓裳在内室中痛苦地喘息,扶芝耐心地为她擦上药水。 “别擦了,一会儿人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宋柘枝 作者:息林弋雪 分卷阅读14 走了,说不定要继续。” 扶芝一把抱住霓裳。 曾淑妃的声音自外厅传来,温婉柔美:“这事儿走了皇上那边,就难保不被太后知道了。” “小人明白。日后定会小心行走,尽心竭力为娘娘办事。” 霓裳扶住扶芝,眼角的泪水却已干涸。 ☆、冬狩 冬至祭典结束之后,冬狩便开始了。 在广袤的草原上,已枯萎的草地如婴儿柔软的细发;远处浩瀚的空间传来呜呜的号角声,在山间不断回响。几只兔子和山鸡被一群太监从笼中放出,蹦蹦跳跳在草原上奔跑。 皇帝与皇后身边跟着一群会骑射的太监护驾。宋柘枝不会骑马,跨了几次马背没跨上去,被冯琚一把拉上了自己的马,两人共乘一匹马。宋柘枝坐在前,冯琚坐于后,他的双臂越过宋柘枝的腰肢,紧紧抓住缰绳。冯琚先是带着她,驾马稍稍走了几圈,忽然猛烈地咳嗽起来。 宋柘枝有些担忧地回过头去:“你没事吧?感冒还没好?” “别说话,看前面,不然一会儿掉下去,我可不管你。” 冯琚待咳嗽停止之后,轻轻催了一鞭,栗色的大宛马便径直向前冲去。 远处的软帐中,步贵妃与曾淑妃分坐两侧,喝着热热的浓汤,兴高采烈地聊着天。忽然一直在帐外看风景的周贵嫔拍着手道: “快看,皇上和皇后一起骑马呢!” 步贵妃也上前看了两眼,又回头问曾淑妃道:“你不来看看?” 曾淑妃依旧是招牌式的温顺的微笑:“皇上与皇后恩爱,是万民之福。” “怎么觉得你像是吃醋啊?”周贵嫔回到坐席,抓了一把瓜子,一边磕一边笑道,“皇上就一匹马,只能带一个人。要我当了皇上,那就造个大马车,把后宫的女人都塞进去。不过曾姐姐你是特殊的,可以坐前面。” 曾淑妃道:“‘不患寡而患不均’,我何德何能呢。” 一旁的姜容华“吃吃”笑起来:“周姐姐要曾姐姐坐最前面,是要赶车吗?曾姐姐是船上来的,不是马车里来的,只会开船,不会驾车的。” 步贵妃怒道:“采芹!” 姜容华立刻住嘴,周贵嫔则冷笑着,默默又往嘴里塞了两颗瓜子。然而一侧霓裳手里的临理早就跑了下来,问周贵嫔要瓜子吃,咿咿呀呀地比划着,甚是可爱。 曾淑妃神色怪异,然而瞬间又恢复了温和与谦卑,她让霓裳把临理领回来,又塞了他一手糖果,临理却只要周贵嫔手中的瓜子,相持之下竟然放声哭了起来。 “皇上、皇后驾到。” 冯琚与宋柘枝进入了软帐之中,意兴阑珊。众人见了,都立刻起身恭迎。 “皇上、皇后万福。” “免礼吧。” 临理还在小声啜泣,冯琚见了,皱眉道:“怎么哭了?” 霓裳赶紧不住地哄临理,曾淑妃忙答道:“他要吃瓜子……” “那给他不就成了?” “临理太小啦,不能吃瓜子的。”宋柘枝站出来,一脸春风地来到临理与霓裳的面前:“来,让我抱抱。” 宋柘枝娴熟地抱起孩子,又哄又爱,还顺手拿了曾淑妃面前的佛手瓜给他玩。临理立刻破涕为笑,小手围住了宋柘枝的脖子。 “临理要不要亲亲阿姨?我是皇后阿姨。来,亲一个。” 临理的小嘴“啵”一声贴在了宋柘枝脸上。 宋柘枝把临理凑到冯琚面前:“来,亲爸爸一个。” 临理犹豫了半天,看看霓裳,又看看宋柘枝,最后还是亲了一口。冯琚捂着半边脸,腼腆地笑了。 “真乖。” 宋柘枝来了兴致,又把临理抱到曾淑妃面前道:“这个是你妈妈,来叫声妈妈。” 没想到临理一看到曾淑妃,又“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宋柘枝心里奇怪,却还是哄着临理,摸着他的小手,温柔地哄道:“临理乖,那是妈妈呀,是你的妈妈,不要哭。”她忽然摸到了什么,把他的手背翻过来看了一眼。 宋柘枝的笑容忽然凝固。 周贵嫔捧道:“临理虽然不会说话,可谁疼他谁不疼他,心里可明白得紧呢!” 步贵妃瞪了她一眼,却露出了得意的神色。只有曾淑妃的表情始终如一的凝重。 ☆、毒誓 扶芝与安侍郎在暗处耳语,神色凝重。 面色憔悴的霓裳一边整理着衣襟,一边从曾淑妃的行宫中走出,走了没多远,正听到这二人谈话,于是在不远处躲起来偷听。 霓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宋柘枝正在赵广陵的帮助下换上戎装,穿戴完毕之后,她趁赵广陵吩咐宫女做事的间隙,把胸前的照片又拿出来看了一眼。女儿的微笑依旧那样动人。她暗暗想道: “进宫已经三个月了,要加油啊!” “你在看什么?”赵广陵忽然出现。 “没什么。”宋柘枝连忙藏起了照片。 忽然,霓裳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皇后娘娘……” 赵广陵一见到霓裳,斥道:“慌慌张张的跑什么?谁允许你进来的?” “我有要事禀报皇后娘娘。” “服侍好你的主子,记住你的身份!”赵广陵怒斥道。 “有什么事吗,广陵姐?” 霓裳趁机大喊道:“皇后娘娘,我听见我家扶芝和安侍郎暗中商量,说什么‘机关’、‘皇后的命’、‘易如反掌’,您可得小心哪!” 赵广陵吓得赶紧捂住霓裳的嘴,宋柘枝却丝毫不感到意外,出奇冷静:“知道了,谢谢你,霓裳。”忽然想起了什么,道:“霓裳你过来。” 霓裳直直走了过去。宋柘枝把她打量一番,留意到她鬓间的碎发,满头的汗水,以及没有掖整齐的衣领。 “你们都退下,我和霓裳有些事要谈。” 赵广陵踟蹰道:“皇后娘娘,太后和皇上都在等您。” “没事,我就一会儿。先下去吧。” 赵广陵于是带着其他宫女退下了。临走之前,还不忘对霓裳叮嘱一声:“没有根据的话,说出来就是死罪,知道么?” 宋柘枝领霓裳来到暗处,道:“把衣服脱下来。” 霓裳大骇,立刻捂住衣襟:“皇后娘娘,您这是做什么?” 宋柘枝毫不理她,一把抓住霓裳的手,将衣袖一层层卷了上去。褪到只剩一件白衫之时,白衫上已渗出殷殷血迹。 宋柘枝与霓裳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叹。霓裳迅速抽出手,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 “请不要这样,奴婢这样的人,脏了皇后娘娘的手……” “霓裳!”宋柘枝忽然有些哽咽,“这些……是谁干的?” “奴婢自己不小心弄伤的。” “真的吗?” “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宋柘枝 作者:息林弋雪 分卷阅读15 奴婢不敢撒谎。” “不要叫自己为‘奴婢’,”宋柘枝牢牢抓住霓裳的手,另一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直视我的眼睛。你和我一样,都是人。也许在外面你是宫女,是下人,可是在我面前,你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是和我一样的人。” “奴婢不敢!”霓裳发出了尖叫。 “那你敢不敢以你母亲的名义发誓,你身上的伤真的是自己弄的?如果你说了谎话,你母亲就会遭天打雷劈,立刻死在你面前。” “我……”霓裳忽然抬起头,看了一眼宋柘枝,那怯怯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羞愤,“我没有娘,我娘已经死了。我以我娘的名义发誓,这伤都是我自己弄的。” 宋柘枝眼中充满了失望。她忽然抱了一下霓裳。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不是真正的宋柘枝,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宋柘枝。我是另一个世界来的,我也曾经被我从前的丈夫暴打过。这绝对不是你的错。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子,任何人都没有权力对你这样做。” “皇后娘娘……” ☆、陷阱 “刚刚有人报告说,安侍郎安排了人设下陷阱。” 宋柘枝与冯琚要出发之前,宋柘枝忽然说了这么一句。冯琚皱眉道: “你确定消息可靠?” “就是不太确定。” 冯琚想了想,叫过长生。 “叫几个人先去排查一下。” “遵命。” 刚刚学会骑马的宋柘枝与冯琚骑着一灰一白两匹马,并排走在灰绒绒的草原上。 冯琚一脸欣慰道:“刚刚查过了,安侍郎根本没有安什么陷阱,所有野兽的陷阱都是长生亲自做的,只能用来猎捕小动物,伤不了人。” “那就好。” 两人于是一同纵马前行。冯琚骑术较为高超,总是一扬鞭就跑出去很远。宋柘枝与马儿才是第一天相识,要磨合还需要时间,又怕惊到马儿把自己甩下来,于是只能拍拍马屁股,马儿就这样慢吞吞地走着。眼见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宋柘枝心下有些焦急,挥鞭向马身上抽去。 “驾!” 马儿吃了痛,忽然发起狂来,要把她甩下马背。宋柘枝死死扒在马上,紧贴着马背不放。马儿就在草地上撩开蹄子跑了很远,一直跑到了林地里。 宋柘枝一惊,这林地已不是狩猎的安全范围。再往后一看,远处本来应该竖立着的猎网,不知什么时候已剪破了一个大洞,写着“御,禁止”的牌标也七零八落倒在地上。 “难道是真的?”宋柘枝正在迟疑,只听到身后“笃笃”的马蹄声传来。她立刻转身,刚看到一个戴着斗笠的男人翻身下马,从怀里掏出了一样尖锐的武器。 宋柘枝立刻要驾马逃走,然而说时迟那时快,马儿忽然凭空发出一声悲鸣。 “啊!”马儿身子直立而起,宋柘枝被摔了下来。在着地的瞬间,她看到了马腿上一支银色的、带血的小箭。 “快跑!”耳畔忽然传来冯琚撕心裂肺的喊声。 宋柘枝全身散架一般,挣扎了好久才直起身来,正要站起来继续向前跑,却差点摔倒。手臂完全使不出劲儿,仔细一捏,竟然发出了“喀喀”的声音。 戴斗笠的男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次举起□□,朝着宋柘枝脖子的方向射去。宋柘枝赶忙拖动身体,躲到马的背后。□□凌空而出,射在了马脸上,马儿又发出一阵痛苦的嘶鸣,向地上倒去。宋柘枝忍着疼痛赶快向密林深处跑去,然而男子如鬼魅一般,瞬间出现在她身边,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就要扎向她的脖颈。 刀子插进皮肉的声音,如此沉闷,如此令人窒息。宋柘枝并没有看清眼前这个冲进来的人是谁,只知道慢了一拍的她,还是用手里的金簪刺向了斗笠刺客。 她用力拔出金簪,刺客的肩部立刻如凿了一个小喷泉,血流如注。而一眨眼的功夫,刺客的身影已然消失。 “皇上,您没事吧!”冯琚的御前侍卫栾安第一个赶到。他指挥手下的其他人道:“有可能往东边逃走,给我搜!” “是!”侍卫们纷纷领命,在树林中四处搜索。 宋柘枝这才看到冯琚,他因疼痛的扭曲的脸分外苍白,手指紧紧捂住胸口的匕首。 “怎么样了,让我看看!” 宋柘枝小心掰开他的手指,刚一松开,汩汩的鲜血就流了出来。 “对不起!”宋柘枝的声音因为慌张而颤抖,她赶紧用手拢住冯琚胸前的伤口。 冯琚努力稳住自己的呼吸,看看面前的宋柘枝,又看看一侧的栾安,轻声道:“还好,就是胸有点闷。”又对宋柘枝道:“你受伤了?” 宋柘枝摇头,眼里含着泪花:“没有,我没有。你别说话,别乱动。”对栾安道:“栾安,这里有我呢,你快去叫人来,医生,太医,都叫过来。” “可是娘娘——” “别废话了快去,刺客已经走了,这里应该是安全的,实在不行我可以和他们同归于尽。” “臣去放个信号,让附近的兄弟给通风报信。陛下和娘娘请赎罪。”栾安于是走开几步,到不远处宽阔的地方,解下身上的信号筒,又摸出火石火镰,点燃信号筒,开始放烟花。 白日的烟火“砰”地冲破树林,冲向天空,刺啦啦地炸裂开来。 冯琚要起身,胸口却裂了开来,他一声闷哼,身子又软了下去。 宋柘枝一手捂着冯琚胸口,一手伸到他脑后托着他,急道:“别动别动!一切都会过去的……都会好的……别害怕……” “朕命令你……闭上眼睛。” “为什么?” “别看……我……的样子……一定很……难看……” “你别说了!”宋柘枝一把抱住冯琚,一边抚摸着他,一边轻声安慰,“妈妈在这里……不怕不怕……” 衣领中的照片掉了出来,正落在冯琚的身上。女儿那灿烂的笑容,倒映在宋柘枝因恐惧而圆睁的双眼中。她松开那只捂着匕首的手,捡起了照片。冯琚胸口流出的鲜血沾在了照片之上。 大巫婆婆苍凉的声音忽然在脑中回荡。 “当真龙天子心口的鲜血沾满您的信物,并且念诵这锦囊中的咒语,便可回到原来的世界。” 宋柘枝怔怔地望着渐渐昏迷的冯琚,看着他被人抬走,许久没有缓过神来,直到她自己也被人架走。她昏睡了一天一夜,醒来的时候,却仍然在冰冷的万寿宫。 “怎么没用呢……”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回不去了。 而无论她如何召唤,大巫婆婆始终没有出现。 ☆、兄妹 她将要用钥匙打开门锁时,发现了一些异样。 门口的三盆花,有两盆还好好地开着,一盆白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宋柘枝 作者:息林弋雪 分卷阅读16 色的雏菊却被撕得粉碎,像是泄愤似的,花瓣扔得到处都是,还被踩上了黑色的脚印。 她慌忙开门进去,女儿并没有活蹦乱跳地出来迎接。不详的雾霾在她心头堆积起来。 她来到女儿那扇永远关闭的房门前。 “薇薇,妈妈进来啦?” 她扭开了房门。 “看妈妈给你买了什么好吃——” 女儿只穿着一件小背心,躺在床上,下身胡乱套着一条白色的棉布裙,鲜红色的血一滴一滴,从手腕流到地板上。走近看时,她已经气息微弱。 女人手中几个沉甸甸的塑料袋尽数掉落在地。她赶紧先找来棉花和布条给女儿止住血,接着掏出手机,打了120。 挂完电话,她慢慢接近女儿,把女儿搂在怀中。还有呼吸。她心里松了一口气,然而她发现棉布裙上也有血迹,而且已干了很久。她哆嗦着揭开裙子,发现大腿间一片青紫,内裤也已经消失不见。 “妈妈……”背后忽然发出微弱的声音。“妈妈别看……” 女人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的表情抱住女儿的。她取来一条毯子,给女儿轻轻盖上,隔着毯子抚摸着女儿瘦小的身躯。 “薇薇别怕,妈妈在这里呢。有妈妈在。刚刚谁来过吗?” “b……刚刚出去了。” 那个发不出来的亲人的称呼,在唇间浅浅地爆破,也将女人内心最后一丝幻想夷为平地。 “你不是……宋柘枝,对不对?”冯琚虚弱的声音幽幽传来,宋柘枝一阵诧异。 “你怎么知道……” 冯琚用力挤出一丝微笑:“把眼睛闭上,朕给你讲个故事。” “皇上……阿琚……” 冯琚张开嘴,像是要说什么,然而最终只说了一句。 “朕的父亲,强占过你的母亲。我是你哥哥。” “什么?!”暴惊之中的宋柘枝,手一抖,照片飘落在地上。冯琚用尽力气,捡起照片。 “你可以恨朕。”冯琚瞟了一眼照片,咧开嘴笑了。“朕的所有……兄弟姐妹,都被母后找理由……处死了。朕登基之时,也是他们殒命之时。朕只有你一个妹妹了。阿枝……” “你别说话!”宋柘枝怒吼道,“说了你别说话!再说话我把你舌头拧掉!” 冯琚又看了一眼照片,宋柘枝一把夺过照片,塞进胸口。冯琚用力伸手去够宋柘枝沾满尘土的脸,用力道: “但是,阿枝呀,我爱上了你了……” 宋柘枝眼睁睁看着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滑落,昏死过去。她从怀中掏出照片,又掏出胸前一直佩戴的锦囊。 “当真龙天子心口的鲜血沾满您的信物,并且念诵这锦囊中的咒语,便可回到原来的世界。” “怎么办……我应该怎么办啊……薇薇你告诉我……” 宋柘枝忽然放声大哭,哭得极其难听。 ☆、猎兽 宋柘枝满身鲜血,一瘸一拐、怒气冲冲地冲进曾淑妃的寝宫。 曾淑妃正在吃着茶点,被她突如其来的造访吓了一大跳,茶盏也掉落在地上。 “皇、皇后娘娘,什么事这么着急?” 宋柘枝冷笑道:“我倒要问你呢。”向宫女们道:“霓裳,扶芝,出来。” 霓裳一脸平静地站了出来。扶芝躲来躲去,最后还是被老嬷嬷推了出来。 宋柘枝道:“霓裳,我问你,你是不是听见扶芝和安侍郎在一起秘密商量要杀我?” 霓裳有些语塞,曾淑妃忽然恍然大悟,气得喃喃道:“原来是你……是你……” “啪!”宋柘枝上前,扇了她一个巴掌。 “对不起,但这一巴掌,我是替霓裳还的。” “霓裳,你敢不敢把当时对我说过的话,向着大家再说一遍。” “我听见了。”霓裳有些紧张,但依然用平静的语调道,“我看见扶芝与安侍郎在一起商量,要杀死皇后。” 扶芝吓得花容失色,直跌坐在地上,拉住宋柘枝的裙角,求饶道:“皇后娘娘饶命呀,我们都是被淑妃娘娘强迫的,要是不去,她就要对我们又打又骂,用竹签子戳,用皮鞭打,用炭火烫我们的小腿……” 曾淑妃笑道:“哪个安侍郎?我怎么不认识?你这小骚货成天在外面浪来浪去,现在又要串通霓裳来诬陷我?——皇后娘娘,您可千万别听她们胡说。我曾袖袖有几个胆子,敢对皇后娘娘下手?再说我是皇子生母,有什么必要和娘娘争宠——” “谁说你是皇子生母了?”众人一惊,却是步太后自门外走进。 曾淑妃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直接跪趴在地上。 “我都听到了,很好。”太后冷笑道,“安侍郎什么都招了。说你收买刺客,企图暗杀皇上皇后,自己抱着临理登上龙位,是不是呀?” 曾淑妃愕然:“什么刺客?安、安侍郎他……太后娘娘,妾身只是叫安侍郎去摆一些陷阱……” “你还狡辩?你和安侍郎密谋,也被你的侍女听得明明白白。是也不是?来人,把曾淑妃除去妃子服仪,打入冷宫,听候发落!皇子临理交由皇后全权抚养。宫女扶芝拖出行宫外,乱杖打死!” 曾淑妃被粗暴地剥下衣服头饰,与扶芝一起被卫士拖了出去。 “冤枉哪,冤枉哪,太后娘娘!” 宋柘枝有些着急:“太后娘娘,再怎么说也要查明真相。这样仓促处刑,太残忍了,万一是被冤枉的怎么办?” “皇后,皇上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你不去瞧瞧?”太后说着,冷笑一声,拔脚出门。 ☆、照顾 庐隐阁的胡床上,冯琚正躺在帐中,双目微合。 宋柘枝身后跟着赵广陵,蹑手蹑脚地进门来。她来到床前,轻轻打开床边的围屏,把帐子掀开一个角。 冯琚睁开眼,因脱水而掉皮的嘴唇轻轻蠕动着: “阿枝。” 宋柘枝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瓶子,笑道:“我来给你上药。”说着向赵广陵示意,让她和其他宫女在外面等候。 冯琚忙挣扎着坐起,却被胸口的伤一阵撕裂,痛得叫出声来。 “别乱动,躺着就行了,别老是动来动去的。” 宋柘枝说着就要揭开被子,冯琚却万分恐惧地抓着被角,不肯让她揭开。 “都说了是兄妹了,这么见外干什么。给你换药哪。” 冯琚仍然虚弱地抵抗挣扎着,只听外间传来一声尖锐的通报。 “皇后——太后娘娘请留步……” “整个神州御国有哪儿我老太婆不能去?还是说他俩在里面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太后大踏步走进了内室,发现宋柘枝与冯琚二人正在床上纠缠,脸一下拉长了。 “见过母后。”宋柘枝赶紧跪下请安,“皇上醒着呢。”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宋柘枝 作者:息林弋雪 分卷阅读17 “皇上身子可好些了?” “好……好多了……”冯琚用手肘撑着身体,从床上直起身子,宋柘枝忙帮他托住后背。“儿子给母后请安。” 太后连忙上前,推开宋柘枝,扶住冯琚的肩,柔声道: “还有哪里不舒服?想吃什么,母后吩咐下去给你做。” 宋柘枝忙道:“刚刚太医吩咐了,要给阿琚上药。” 太后瞪了她一眼:“有你的事吗?太医吩咐了,那就让太医院的人来治疗,再不济也有身边的太监宫女儿,你在这儿算怎么回事?” “母后,我好歹也算是个皇后……” “你现在是个母后了。去照顾临理吧,那孩子没了娘,没日没夜哭个不停。” 宋柘枝有些生气,然而还是恋恋不舍地出去了。 ☆、伤痕 宋柘枝来到自己的万寿宫,冷冷清清。进到里间时,却发现霓裳抱着临理坐在小榻上玩耍。 “霓裳!你也来万寿宫了?” 霓裳点了点头:“皇后娘娘万福。” “你恨曾淑妃吗?” 霓裳沉默了。她把临理抱起来,忽然开始解临理的衣襟。 “你干什么?” “今天要跟皇后娘娘坦白一件事。都是霓裳的错,霓裳罪该万死。” “什么事?” 衣襟被解开。临理粉嫩的、小小的肢体上,却布满了青紫的伤痕。 宋柘枝倒吸一口凉气。 “这……!!” “是淑妃……曾她干的。”霓裳忽然哭着跪了下来,把临理吓了一跳,一大一小两个孩子都开始跟着哭。 “娘娘请您一定好好待临理。这些……这些……以前的淑妃根本不是人哪!皇上不爱淑妃娘娘,和她同房也是被太后娘娘逼的,有了小皇子以后,娘娘在后宫娘娘那里有了什么气,有时候撒在我身上,有时候就直接拿殿下来出气……” 宋柘枝一一检视着临理的伤口,感受到了出离愤怒。 “能把你知道的,一字不漏地告诉我吗?” 在外间值班的赵广陵轻轻摇了摇头,抹去眼角的泪水,走开了。 ☆、任务 长宁宫中,赵广陵跪在太后脚边,一脸凄恻。她的身边是一个黑漆的小托盘,里面装着几枚小小的药包。 “广陵哪,这是你的最后一个任务了。做完这个任务,我就把你提拔到长宁宫来,还做回我的贴身侍女,怎么样?” 赵广陵用头重重磕着地板,求道:“太后娘娘,请赐奴婢一死。” 太后“哼”了一声,往她头上踢了一脚,蔑声道:“赐你一死?你是彻底变成皇后的人了么?” 赵广陵只是不住地磕头,也不去碰那几个药包。 步太后忽然蹲下来,抓着赵广陵的发髻,慢慢提上来。 “说呀,你是不是变成皇后的人了?” “奴婢不敢。” “不敢?”太后嘿嘿笑了两声,又大笑三声,啐了她一脸,骂道:“当年说好了替我去关阳监视宋家那个小贱人,结果人家把孩子生下来了,你也生了个野种,是不是?你那宝贝女儿真是漂亮哪,要不送出宫外,就跟那个曾袖袖的老鸨一起,学学怎么在船上服侍男人?” 赵广陵忽然激动起来:“太后!太后娘娘!求求您不要这样对我家霓裳,霓裳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是无辜的……” “你还有多少没有告诉我,说!”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奴婢知道的所有事,时时刻刻都汇报给太后娘娘……” 太后把脸贴上了赵广陵的脸,为她舔去脸上未干的唾沫,声音仿佛一把粘稠的蜂蜜: “你办不办?你不是我的贴身侍女嘛,好闺蜜嘛?” 赵广陵带着哭腔道:“娘娘,奴婢罪该万死。因为找刺客的事,差点害死了皇上,奴婢怕再有什么差池……” 太后拍拍赵广陵已有些沧桑的脸蛋,笑道:“这样吧。要是你办好了,我让霓裳做皇后,怎么样?再不接受,我就把她扔到船上去,或者别的什么妓院里去。我要你亲眼看着你女儿被男人糟蹋……” 赵广陵的眼中流下一滴泪水。 “奴婢定当尽心竭力,万死不辞。” ☆、托付 赵广陵回到万寿宫的时候,宋柘枝正在外厅与宋维以及一位年轻人隔着帘子谈话。赵广陵恭敬地向二人行了礼。 “见过老爷、大少爷。” 来人正是宋维与宋维的长子宋佑。 宋柘枝见她回来,喜道:“广陵姐你回来啦,爹爹和哥哥都说好久没见你了呢。” 宋维笑道:“赵姑姑本就是宫里人,因为太后与你娘交情好,所以把自己的贴身宫女赐给你娘,后来才做了你的奶娘。我们见了,都得恭敬叫声姑姑,你倒好,没大没小的。” 宋佑也道:“妹妹做了皇后,反倒没那些礼节了,真是奇哉怪也。” 宋柘枝奇道:“广陵姐是宫里的吗?” 赵广陵掩饰住内心的惶恐,强颜欢笑:“什么贴身宫女,哪有这么往奴婢老脸上贴金的,老爷您别取笑奴婢了。”看了一眼宋柘枝,又道:“奴婢服侍皇后娘娘一日,就一日是皇后娘娘的人。” “什么奴婢奴婢的,我说过,就说‘我’就好啦。” “娘娘在商量事儿,奴婢先回避了。” “不,广陵姐,你也来听一下吧。” 宋维道:“皇后娘娘在和我们商量去探望曾——淑妃的事。” “为什么要探望淑妃娘娘?” “实不相瞒,”宋柘枝掀开帘子,一气儿冲了出来,把大家吓了一跳,“我怀疑曾淑妃买通刺客、刺杀我和皇上这事儿有蹊跷,不当面问个清楚,我一天都睡不着觉,况且我和那人还有帐要算。如今皇上病体危垂,爹爹和哥哥都是皇上一手提拔起来的人,被陈国公压得死死的。他们正在想方设法争取太后那边的人倒戈,以防变数。” “奴婢能做些什么?” “想拜托你和我走一趟冷宫。”宋柘枝的眼中充满了澄澈和希冀,“到处都是太后的眼线,我一个人要去那里很不方便。” 赵广陵沉吟许久,答应道:“可以。不过,在那之前请答应奴婢一件事。” “什么事,请说。” “万一被太后发现,怪罪下来,或者娘娘被牵连入什么事件,请娘娘无论如何不要站出来帮奴婢说话。请照顾好霓裳。” “广陵姐……”宋柘枝有些担心,“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只是以防万一。” 宋柘枝点头道:“好,那我答应你。” 赵广陵忽然在宋柘枝面前一头跪下,宋柘枝连忙将她扶起。 “你这是干什么,别这样……” “娘娘对奴婢的大恩大德,奴婢一生也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宋柘枝 作者:息林弋雪 分卷阅读18 不会忘记。来世做牛做马,请让老奴报答。霓裳……请娘娘好生待霓裳,这是广陵最后任性的要求。” “广陵姐你今天真是怪怪的。” 夜晚,赵广陵服侍宋柘枝睡下,擎着金质的孔雀灯台,来到了里间旁的一间耳室门外,望着抱着临理沉沉睡下的霓裳出神。 霓裳睡在外侧,屏风帷帐都没有拉起,一翻身,整个人翻下床。赵广陵心里一吊,忙推门而入,却发现她依旧呼呼大睡。 赵广陵叹道:“这么大人了,还像个孩子似的,睡这么死,怎么照顾殿下,怎么照顾皇后娘娘。” 赵广陵轻轻把她抱起,放在了床上,和临理并排,放好手脚,用被子盖起,又摸了摸她圆润的脸蛋。终于忍下心来离去。 ☆、大政 步太后将厚厚的信件揉成一团,扔进了铜制孔雀宫灯的腹中。透着墨迹的信件在宫灯金色的炭火中渐渐吞噬,成为灰烬。 “居然自尽了。什么‘替皇后顶罪’,真是想不开呀。”太后浅浅笑着,已不算年轻的两颊顶出一对小酒窝。 垂帘外的步斓问道: “妹妹,现在该怎么办?” “照计划办。赵广陵她一心寻死更好。宋柘枝,你就是个死人了,哈哈哈哈哈哈……” 步太后忽然疯狂地大笑起来。 “去拟条懿旨,就说我身体不适,不适合继续听政。即日起,皇上当亲自上朝,总览大权。我这个做太后的,要双手把大政奉还。” 宋柘枝在庐隐阁中,忽然感到一阵恶寒与不适。 冯琚在她的身边,关心地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倒是你,天还没完全暖和呢,多穿点是正经。” 冯琚又咳嗽了几声,牵动了胸部的伤口。 “都几个月了,还没好透?” 长生在宫外禀报道:“皇上,宋丞相求见。” “宣。”冯琚有些激动,就要起身,被宋柘枝一把拉住。 “你慢点儿。” 冯琚忽然紧紧握住宋柘枝的双手:“谢谢你。” “谢我什么?” 冯琚忽然把她抱进怀里。 “谢谢你一直站在我的身后。” 宋维恭敬地小步进入庐隐阁,令人意外的是,身后居然跟着明轼原与一个侍卫。 “陛下,陛下的重要之人,老臣为您带来了。” “宋丞相辛苦了。”冯琚病恹恹的面容上忽然出现一丝神采,眼中放射出熠熠的光芒。 宋维向明轼原示意,明轼原将身后的侍卫带上前。侍卫忽然屈身下跪,拜倒在冯琚的足下。 “皇上……” “陶老师!快快请起!”冯琚一手扶起地上的陶伦,师徒二人喜极而泣。 明轼原上前道:“太后那里拦截到一封信件,似乎与皇后娘娘有关。” “什么内容?” “赵广陵死了。” “啊!”宋柘枝忍不住跑到明轼原面前,“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不过尸体是长宁宫的人发现的,早就被秘密处理掉了。” 冯琚皱眉道:“你们来这里的事,有没有安排好?” “陛下放心。臣等都是分批来的,外人绝不会料到明将军竟然和宋丞相是一派。身边的人也都查过了,全都是自己人,很可靠。” “朕有个请求,要拜托各位卿家。”冯琚紧紧握住陶伦的手,又望着宋维等人,“希望你们帮朕完成这个心愿。” 宋柘枝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连忙制止道:“你是皇上啊,别老是请求不请求的,有话直说不就好了。” 冯琚对她一笑,轻声道:“没事的。不一定有那么一天。不过是未雨绸缪,做好最坏的打算罢了。朕要拿回自己的权力,一定要过这一关。阿枝——只要你好好的,朕的天下就稳了。” “说什么呢你。”宋柘枝娇嗔道。众人也偷笑起来。 冯琚开始向宋维、明轼原和陶伦布置任务。 依旧是严肃的朝堂之上,冯琚走上龙椅,却发现往日设置给太后听政用的垂帘已被撤走。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上了龙椅。 “今天……”冯琚清了清嗓子,胸部还在隐隐作痛。 “启奏陛下,皇太后昨日下诏,称从今日起将朝廷之权归还给皇上……”一位臣子手持诏书,从队列中站出,当众朗读。 一时之间宫廷内外、朝野纷纷开始议论太后归还政权之事。皇都隆庆,乡坊的小酒馆里,到处挤满了打听消息的人。 “听说皇子临理不见了。” “我听说的呀,都是皇后干的。” “临理皇子不是被封为太子了吗?” “皇后娘娘怎么会干这种事?” “之前不是说曾淑妃□□么?” “那件事是假的。真凶是皇后。” “怎么会!” “听说为了封口,逼死了一个宫女呢。” 明轼原带着一个女子,从道旁经过,这些闲言碎语也飘出了酒馆,飘到了他的耳朵里。女子的手里还抱着一个小孩。孩子开始哭泣起来。 “不哭不哭,弟弟不哭……”女子开始哄起了孩子。凉风吹过,吹开了她黑色冪离的纱巾。那纱巾后的,分明是宫女霓裳。 “快走。”明轼原小声吩咐霓裳道。霓裳纵然恨得咬牙切齿,也只能跟上明轼原的脚步。 ☆、诬陷 女人把薇薇用白色的毯子包裹起来,放在她的scirocco后座。 “薇薇,妈妈带你逃离这个家。” 女人启动了汽车。 大批士兵袭来,层层围住了万寿宫。 为首的步斓第一个冲了进去,几个虎背熊腰、人高马大的士兵将宋柘枝与冯琚团团围住。 “把皇后带走!” “大胆!我犯了什么罪?!”宋柘枝向着面前之人朗声质问道。 步斓向冯琚鞠了一躬,随即吩咐士兵架住冯琚,另外几个人上前将宋柘枝制住,仿佛绑青菜堆一般将她层层捆了起来。 步斓露出谄媚的微笑,奏道:“回陛下,太后娘娘已查明,当日是皇后娘娘指使□□,使用苦肉计,使刺客刺杀自己,实则意在刺杀皇上。” “什么!”冯琚痛苦地向宋柘枝这里望来,宋柘枝正要辩解,却被步斓抢先道: “而后,她又以探望为名,去冷宫先一步将曾淑妃灭口,连对她忠心耿耿的奶娘赵广陵都被她杀以灭口……” 冯琚怒道:“朕不听,你不要再说下去了!” “陛下,微臣知道陛下近来宠信宋丞相。先给了他镇西将军的名号,如今又封为丞相,陛下这是为奸人利用哪!宋丞相上任以来,民间风评极差,朝野上下都在说他的坏话,陛下如今已亲政,不能因为自己一己之私,就放任奸人把持朝政,不思进取哪!”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宋柘枝 作者:息林弋雪 分卷阅读19 宋柘枝却瞬间明白了一切。她冷笑道:“我明白了。我什么都明白了。” “阿枝?” “猎场上那个神秘刺客,是太后的人吧。怪不得曾淑妃死活说她只是设下了陷阱,并没有买凶。” “皇后这么说,可是有根据?” “没有。据说赵广陵临死之前给我留了一封书信,然而我也没有收到。” “嘿嘿,赵宫女临死之前确实留了一封遗书,不过是给太后娘娘的。”步斓从怀中掏出一封新的书信,在手中翻检着。 “我知道了,你们准备把我关在哪里?” 宋柘枝被推入了冷宫。这正是之前来过的,曾淑妃最后的地方。 地上还残留有血迹,正在曾淑妃最后倒下的地方。茶杯也没有被收走,仍然倒在地上。 门外留了两个士兵看守。 “绝对不能坐以待毙。得想办法出去,至少要到阿琚的身边去。” 宋柘枝心中有一个声音道。 她又掏出胸口的照片,照片上有着斑斑血迹,那是冯琚的血迹。 “阿琚……” 照片中的女儿的脸,忽然变成了冯琚。她猛烈地摇头,试图让自己恢复清醒。 “要理智,理智,不要慌。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的……” 时近子时,守在门外的两位士兵也有些倦怠,不知不觉竟开始聊起天来。 “你说这世道变得快不快?就一个月前,曾淑妃还是杀人凶手呢,这会儿却变贞节烈妇,被害了。” “说什么皇后才是真凶,鬼才相信咧。不过也真是可怜。进了这冷宫,基本就等于一个死字哪。” “太后要她死,哪儿还有活的道理?” “明早交班之后,不知道上头有没有补贴下来。虽然这活儿着实折阳寿,但就冲着这四块马蹄金,老子也干了!一家老小能不能翻身换大宅子住,全靠这一笔啦!” 殿内忽然传出“咕咚”的声音。 两人立刻警惕起来。 “喂,怎么回事……要不你去看看?” “去你的!老子才不进去。要去你先去……” “要不叫一声‘皇后娘娘’?” “这声音,大概是上吊了吧?万一真上吊了,多吓人,我不去……” 然而他的同伴还是冲进了门去。 “咚!”一声钝响,有什么重物摔倒的声音。留在门外的守卫急了,连忙冲了进去。 “啪啪!”宋柘枝手里拿着拆下来的胡床的横梁,往他的脖子上就是一记。地上躺着的是刚才冲进来的守卫,已经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对不起了!” 宋柘枝撕掉多余的裙角,飞快奔出宫殿。 ☆、密道 宋柘枝来到了庐隐阁前。她一身太监服,在庐隐阁外逡巡不去。长生见了,上来问道: “哪个房的,这会儿了还在这里瞎转悠什么呢?” 宋柘枝一抬头,长生唬了一跳:“哟,是皇后——”他四下望了望,发现没有惊动到别人,于是赶紧拉着宋柘枝躲进了角落。 “皇后娘娘,您是怎么出来的?” “先别管这个,我要见皇上。” “皇上他……已经歇下了。” “事情轻重缓急不知道吗?长生,算我求求你,让我进去见皇上好不好?” “这……”长生为难道,“皇上有令,每个初三、十八都是他斋戒沐浴的日子,这个日子是绝对不让任何人进入,打扰他休息的。” “十八……”宋柘枝搜索着记忆,奇道:“可是我大婚那天,不就是十八吗?” “那天皇上也来了庐隐阁呀。” “我不管,我就和他说上一句话。” “哎哎哎……”长生拦将不住,宋柘枝铁了心往里闯。已到了深夜,庐隐阁外只有长生一个贴心的侍卫看守,所以里面也没有什么人。宋柘之一口气闯了进去,进到了里间,往床上一摸,却发现空无一人。 “人呢?”宋柘枝奇道,“难道去了万寿宫?可是听长生的说法,明明应该在这里才对。” “阿琚?阿琚?” “皇后娘娘……”长生也破门而入,企图把宋柘枝拉走。 没有冯琚的身影。她感到奇怪。然而在里间深处的隔间里,有一丝微弱的光芒射出。 “阿琚?” 宋柘枝循着灯光进入隔间,那里正是一座佛龛。 宋柘枝眼前回闪出当日的情形。冯琚把手伸进佛龛,打开了机关,下面露出一条暗道。 “难道,在这下面干什么?”宋柘枝已完全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脚步。她抄起房中唯一的光源——一柄烛台,灵活地从暗道里钻了进去。 地下阴暗潮湿,却好似经常有人在此走动一般,地面铺了一层柔和的鹅卵石。踩上去会发出窸窣窸窣的声音。 “阿琚……”宋柘枝一面走一面呼喊着,然而还是只有自己的声音从密道的四壁反射回来。 她逐渐走到了路的尽头。那是一闪虚掩的木门。她轻轻打开了门。门的另一侧是一座阶梯,她犹豫了一刻,最终还是登上了阶梯。阶梯的尽头是一块与庐隐阁那一头一模一样的石板。不同的是,这块石板并没有盖紧,而是有一道缝隙。微弱的光从石板的那一头射了进来。 手里的烛台已开始发烫,她索性吹灭了烛灯。室内似乎有人在对话,并发出愉悦的笑声。 她又仔细听了听,发现一个声音是冯琚。 “母后,孩儿求求您,放了皇后吧。她真的是无辜的,朕相信她。” “要我相信她?”另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干笑了几声,道:“可以呀,母后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不过呢,琚儿最近不是很乖,心里呀老是向着皇后,母后要好好惩罚你。” “孩儿……甘愿受罚。” 石板的另一侧忽然传来了疾风骤雨般劈打的声音。似乎是鞭子抽打在肉体的声音,还有冯琚痛苦的、低沉的□□。 宋柘枝整个人软在了台阶上,她无法相信耳中听到的事实。 “琚儿叫起来真好听,母后喜欢。”太后忽然压低了声音,扔了鞭子,似乎像是把冯琚挪动到了床上,狠压在他身上一般,猥琐地道:“要不要尝尝母后的滋味?” 冯琚没有回答。 “说话呀?!”太后忽然尖着嗓子大吼一声,随后又恢复了嗓音,轻轻道,“是不是还在想那个女人?” “我求求你……” 太后忽然狞笑起来。“你以为你真的是这个国家的皇帝?要不是我,你根本没有坐上这个位子的份!要不是我杀光了你的兄弟,你今天能坐在这个位子上?那个女人是你的亲妹妹呀!亲妹妹!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还要心心念念想着她?哦我知道了,你和我一样,身上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宋柘枝 作者:息林弋雪 分卷阅读20 流着□□的血呀!还是和你那管不住下面的死鬼皇帝爹一样,是个母的就要上?” “我对女人已经……没有兴趣了。我对任何人都没有兴趣。我已经不是个男人了。” “那是当然的!你只能对我有兴趣!我是你妈!是把你生下来养大的妈!你得听我的,你整个人都是我的,我让你和女人□□你才能和女人□□,不让你和女人□□,你想都不要想!哈哈哈哈哈哈!有本事你去□□的妹妹试试看?” “不许动阿枝!”冯琚咆哮了。“你敢动她一根寒毛试试!她是我妹妹,她也是我皇后!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要保护的人!” “哟,小狮子发怒了?你倒是告诉她呀,告诉她你从七岁开始,每个月都要这么被我,你亲生的妈,这么百般疼爱。你跟她说,看她会不会原谅你?” 宋柘枝的脑中似乎有个闸门被打开了。 薇薇虚弱无力靠在床上,下身不断流血的景象。 男人纠集了无赖混混,从自己手中把女儿抢走的景象。 自己开车追到男人的那个地址,不断赶路的景象。 “砰!” 最后的一幕,是一场大爆炸,是宇宙的崩塌。 “够了!” 冯琚与太后呆若木鸡地看着宋柘枝从地下道中走了上来。宋柘枝把烛台狠狠摔在地上,瞬间扑到了太后的床前。她用尽全身力气,扇了步太后一个耳光。 步太后被抽醒了,她也毫不示弱,企图制住宋柘枝的两手。两人于是扭打起来。 “你个贱人,你以为——” “如果我现在把这事儿捅出去,你觉得朝野上下会怎么想?你认为自己还有活路吗?”宋柘枝一脸凶恶,她看了一眼旁边的冯琚,冯琚正在一旁呆滞地望着二人,似乎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阿琚,你快走,快走!”宋柘枝歇斯底里地喊着,“我今天不亲手杀了这个变态,我誓不为人!” 太后疯狂地笑了起来,“琚儿,你怎么不说话了?你倒是说句话呀?你的亲妹妹,你的亲亲儿皇后,过来看你出丑来了。” “阿枝……”冯琚的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阿枝你怎么……” “阿琚,快走,快回到庐隐阁去,快去!” 说话间,太后已然占了上风,把宋柘枝一把推到床边。宋柘枝的后脑勺重重撞在僵硬的边缘上,发出一声钝响。 “阿枝!”冯琚忽然红了眼,插入二人之间,将宋柘枝扶起。 “你给我退下!滚!”太后尖声叫着。 “来人呐!”冯琚抱着宋柘枝往宫外跑,叫着,“快来人哪!” “还想往哪儿跑?”太后披头散发,胸也露了一半,发出狰狞的笑容。 四下里忽然冲进来数位大内侍卫,全是冯琚不认识的面孔。 宋柘枝努力从冯琚怀里挣脱开来,一把将他推进密道所在的隔间,吼道: “还不进去!” 然而侍卫的身形比他们预想的快多了,下一秒已到了二人身边。 宋柘枝这一次眼睁睁看着自己与冯琚二人被架在了空中。 “把他们两个,都给我关进金镛城!” ☆、金镛 金镛城在隆庆皇宫西北角,是一座用来关押王室和政治要犯的高楼。 宋柘枝与冯琚被大内侍卫押送着,连夜被送往金镛城,一同被关在一间狭小的室内,从窗口往下看,平地而起的金镛城足有二三十丈高,临坐在隆庆地势最高之处,俯瞰辉煌美丽的都城,别有一番风味。然而如果是囚禁在此处,这滋味又另当别论了。 宋柘枝看到冯琚独自一人缩在角落,与她远远保持着距离,立刻上前,想要离他更近一点,然而冯琚还是躲开了。 “皇后你全部听到了吧?” 宋柘枝点头。说没有听到实在是太假了。 “嘿嘿,其实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心里反而轻松多了。本来想着要怎么和枝妹说这件事……现在你全都知道了,真是太好了,太好……” “太后……你恨她吗?” 冯琚抬头,正视宋柘枝的眼睛,平静地道:“不恨。” “为什么!” “恨有什么用呢?要恨,就恨我为什么生在帝王家吧。”冯琚望着宋柘枝,忽然凄然一笑。“为什么朕会是她的儿子,为什么你会是我的妹妹。这一切的一切,我想了很多很多年,还是没有想通。” “阿琚……” “我有没有说过,你不太像是宋柘枝?” “你看出来了?” “是不是有什么要紧呢?七岁那年,朕随父亲下关阳,那时候在宋刺史的宅子里见到了你。那时候的你还很小,只有那么一点大,跑来跑去的,特别可爱。我那时候就想啊,这个姑娘,长大了一定要做我的皇后。” “后来朕回宫了,也与你分别了。朕听说了许多许多有关你的事,但最令朕伤心的一点,是你竟然是朕的妹妹。” “母后要把你召进宫的时候,诏书下达了很久,没有听到你关阳那边的动静,朕在想你是不是知道了这件事,能不能拒绝这门提亲。然而不久以后,朕从秘密渠道听说你与韩参军一同殉情了。” “啊……”想起韩隽最后的侧脸,宋柘枝内心一阵凄恻。 “但没想到过不了多久,你竟然进京了。你真的做了朕的皇后,可朕已没有办法去爱你。朕被母后逼着和曾淑妃同房,就是因为曾淑妃长得像她讨厌的人,为了报复她,所以要我去折磨她一番。” “这二十年来,我根本不是什么真正的皇帝,我也不是傀儡。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大概连人都不算吧。” “不!”宋柘枝扑了上去,紧紧搂住眼前之人,泪水不住夺眶而出,“你是人,你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你很勇敢,阿琚,真的很勇敢,一个人独自承受了这么多……” 冯琚僵硬的肢体几乎无法回应宋柘枝热情的拥抱,他也开始落泪。 “为什么上天要如此待我们!” “因为你们幸运呀。”太后忽然进入,她的身后,是一群面容愁苦的女人,被侍卫押送着,一个接一个扔进了囚室。 “你……!”宋柘枝定睛一看,原来是步贵妃、周贵嫔等后宫女眷。 “放了她们!”冯琚厉声道,“您是我母后,要惩罚就惩罚我一个,这事和她们无关!” 步贵妃、周贵嫔高声叫着“太后饶命!”一面向死死抓着太后的裙裾不放,却被她一脚踢开。几人于是又扑向冯琚与宋柘枝。 “皇上,皇后,请求求我们那!” “你简直是蠢得可爱啊儿子,”太后得意地笑道,“你以为你还能继续当皇帝?” “临理已被我们送出宫了,皇上没有立嗣,你无法另立新皇。”宋柘枝厉声道,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宋柘枝 作者:息林弋雪 分卷阅读21 “更何况,不要忘了,更立皇帝的诏书,需要印上玉玺。否则就是假诏。” 太后喝令卫士用绳子勒住宋柘枝的脖子,问道:“我有得是耐心,来盘问你玉玺的下落。至于临理,你要你就留着吧。继承人要多少有多少,我有得是。哈哈哈。你以为就凭你爹那几个人,能斗得过老娘我?我步家家大势大,整个神州御国哪里没有我们的封地,哪里不是我们步家的人?整个朝堂上谁敢违抗我步家的命令?你以为这个朝廷,真的是冯氏的朝廷吗?” 冯琚要上前护住宋柘枝,却被步贵妃死死抱住了腰。 “你要是不说也可以,左不过在你们关阳宋氏一派的手里,大不了我一网打尽,一个一个慢慢用刑逼问就是了。哈哈哈哈哈哈!” 绳子一分一分勒紧,宋柘枝不断护着脖子,却还是被勒得喘不过气。 “我说,我现在就说。”宋柘枝忽然挤出一句话。 “阿枝!”冯琚踹开步贵妃,扑到宋柘枝的身边,摇着她的身体,喊道:“阿枝你没事吧?玉玺之事,千万不能说呀!你想让我千年江山毁于一个妇人之手吗?” “那你说怎么办?” 冯琚站起,向着步太后一步步逼近,冷笑道:“母后,我倒想知道您所立是谁。” “早年被送去关外遗苍人那里做质子的小皇子,冯琏!”步贵妃忽然高声大呼,“姑姑,您不是真的……” 步贵妃被太后反手一巴掌打倒在地。 “多什么嘴?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 冯琚继续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琏弟呀。照母后这路子,最后是要等找到了玉玺,拟好了诏书,然后逼朕禅位,是吗?” “聪明,不愧是我养大的儿子。可惜呀,妈妈不能再让你待在那把龙椅上了。那位子不是你坐的。”太后逼近冯琚面前,双臂环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噼噼啪啪亲了十几口。 “宋柘枝呀,你是喜欢上我的琚儿了是不?可惜呀可惜,你是不可能有机会的。琚儿是我的,是我的!他是我生的,我养的,永远不可能属于你!”她把冯琚的头埋入自己的胸部,像是面对世上最精美之摆件那样爱抚着。 “姑姑,你居然……”步贵妃大惊,“皇上!皇上!这是真的吗?您……”步贵妃的嘴被布条塞了个严严实实。 “多嘴不好。哪怕你是我侄女也是一样。” ☆、坠落 步斓的人马到了金镛城门外。 “蕙兰呢?她怎么连蕙兰都抓了?这是要做什么?”步斓对部下怒道,“明轼原呢?这个节骨眼儿上他去哪儿了?” “明将军说他要在北边部署,以防万一。” “混蛋!在北边瞎部个什么鬼!还不快到这儿来,太后这特么是要逼宫!她想干什么?虽然是我妹妹,可这么多年我竟然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将军,你看!” 步斓抬头望去,只见金镛城高楼上一扇窗户被撞了开来。 宋柘枝半个身子被倒挂在窗外。太后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你不可能得到我的琚儿。不可能。永远不可能。” 宋柘枝讥笑道:“我不是要得到你的琚儿,我始终是他最重要的人。” “不可能!”太后吼道,她命令身边的卫士,“把周贵嫔拉过来。” “是。” 周贵嫔被卫士拉到了窗台边。周贵嫔一见窗外的高度,就吓得脸色苍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直直地望着步贵妃。步贵妃想要去够她,手却被卫士擒住,只在空中乱抓。 太后在冯琚身边蹲下,笑道:“琚儿你看,周贵嫔是不是你最重要的人?” 冯琚紧张得无法说话。 “周贵嫔和皇后,哪个更重要?” 冯琚吞了口口水:“母后,我会乖乖听您的话。您要禅位我便禅位,请放了她们两个。她们都是我的后宫,朕要护得她们周全。” “说!要周贵嫔还是皇后!”太后的声音忽然高了起来。 冯琚泪眼婆娑地望了宋柘枝一眼,又看了一眼周贵嫔。太后放肆地狂笑:“那么说就是皇后了?好。卫士——” 她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卫士立刻将周贵嫔从窗边扔了下去。 所有人被这一幕惊呆了,步贵妃两眼一翻,晕死过去。剩下姜容华在一旁瑟瑟发抖。 然而姜容华还是没能逃脱她的命运。太后又命人将姜容华押至窗边。 “姜容华与皇后,你选哪个?” “母后!”冯琚直直盯着他的母亲,眼中射出怒火,“你要的是我,是不是?” “乖儿子,你肯理解为母的用心,妈妈我真是好感动啊。不过,你要是想就那两个小妮子,可就别白费心思了。今天她们惹恼了我,我非得把她们在这儿解决不可。” 冯琚笑道:“好,好,好。我知道枝妹今天难逃一死,不过请让我跟她临死前再说两句话。” 冯琚走到宋柘枝的身边,在她耳边悄悄道: “跳下去,不要怕。” 宋柘枝还没有反应过来,冯琚已高声道:“枝妹,如果有下辈子,我希望咱们不是兄妹……” 话音刚落,冯琚忽然朝着最近的堂柱冲去。所有人措手不及的那一刹那,冯琚竟已触柱而死! “阿琚!” “琚儿!” 宋柘枝与太后几乎是同时叫出声来。 太后快步奔到冯琚身边,把他揉进怀里。冯琚用尽最后的力气道: “母后,我把这身体,留给你……心,我是要带走的,和枝妹一起。”冯琚似乎还有最后一丝意识,他伸出瘦削的手,向着宋柘枝的方向,像是要抓住什么,却最终没有抓住。 冯琚在太后的怀中咽了气。 太后把冯琚死死抱在怀中,抱了很久。 “琚儿,你怎么舍得离母后而去……” 终于,她放下冯琚,来到了宋柘枝与姜容华身边。 “把她们两个,都给我了结了。” 宋柘枝感到身子一阵轻松。她被扔出了窗外。同样被掷出的,还有直到最后一刻还在哭号的姜容华。 太后对着空荡荡的窗外,望着隆庆皇城千万家的壮美景色,冷冷道: “你以为你们可以在一起?我这就把你挫骨扬灰,去垫金镛城的城砖,让你们永生永世无法见面!” ☆、入宫 那之后过了一月,皇太后步氏从塞外迎回了当年被送去当质子的十皇子冯琏,封为太子,次月登基,是为新帝,年号贵安。先任皇帝,追谥愍帝。太后扶持新帝,继续临朝听证,把持大局。后宫唯有步贵妃生还,精神已完全崩溃,成为废人,安置在连理宫中养老,封皇太妃。已故皇后宋氏褫夺皇后封号,贬为罪民,宋氏一族几乎悉数被清除出京,或杀或剐,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宋柘枝 作者:息林弋雪 分卷阅读22 或流放千里。宋维与几位重要老臣不知去向。 贵安五年五月,芒河水患,七月,西部边陲卯月城遭塞外之敌入侵,求救于中央,太后因要庆贺生辰,不许发兵,后派楚王步斓发兵前往。然步斓监军不力,一度败北。卯月城杀退外敌之后,反,接连西陲六镇俱反。 步斓被明轼原与程源的骑兵团团围住。 “谁敢杀我!我是神州御国楚王!” 下一刻,手起刀落,步斓的人头从乱军之中飞起,在天空高高旋了几个大圈,重重砸落在沙尘里。 骑兵千里,从帝国的北部杀到南部,又东进隆庆。 卯月城藩主程源攻入隆庆,而消失许久的宋维、明轼原出现,声称失散民间多年的先帝皇子临理仍在人世,已迎入京。 临理小皇子坐在高高的辇车上,从南门经过承天门大街,对脚下如山如海的民众感到十分惊惧。 临理的两只小手紧紧攥住辇车最高位上端坐之人的裙裾,把头埋在裙中,叫唤道: “娘,临理害怕。” 辇车上之人从座位上起身,蹲下,扶住临理娇嫩的身躯,领着他来到辇车的围栏边,将他轻轻抱起,俯瞰脚下的大地。 一个轻柔的声音自轿中响起。 “别怕,这些都是你的百姓。” 临理试着把头探出去瞧瞧,百姓中有抬头向空中望去的,均高呼“殿下在看咱们呢!” 辇车到了承天门大街的尽头,女子牵着临理的手,缓缓从辇车上走下。风吹起她面上的冪离,正是失踪已久的宋柘枝。她的身后,一位亭亭玉立的侍女紧步跟上,正是十九岁的赵霓裳。 宋柘枝回头望了一眼来路的承天门大街。她的眼前忽然闪过六年前从承天门大街被抬入宫的场景。 一身戎装的明轼原来到宋柘枝面前,行了一个军礼: “皇后,隆庆城已被我们控制住了。要不要一气攻入皇城?” “他们还在么?”宋柘枝一脸鄙夷地道,“不是逃往陪都去了么?” “不,还在皇城。” 宋柘枝一脸戾气:“不用客气,给我杀进皇城。把那母子俩给找出来。” 明轼原领着一支精锐小队,一路杀进皇城,最后来到了太元殿上。年轻的皇帝抖抖索索站在龙椅前,一个不留神,竟然从丹墀上滚了下来,正滚到丹墀之下站立的宋柘枝脚边。 “太后呢?” “在、在、在……庐隐阁。” 宋柘枝对明轼原道:“去庐隐阁。” 宋柘枝来到庐隐阁外,依旧见到了当年的长生。 长生也长得更高了,然而眉目间更有一种忧郁。他早听说了宋柘枝入宫的消息,便打定主意什么也不做,就这样静静地守在庐隐阁外。 长生垂泪道:“皇后娘娘,五年前……” 宋柘枝轻抚他的肩,安慰道:“我知道。——太后在哪里?” “在……在……里面。” 宋柘枝吩咐道:“去把这里和长宁宫都封起来。” 兵士应声前去,宋柘枝踏入这多年未见的宫殿。 金镛城上,宋柘枝飞身一跃,最后却被早已候在塔北侧的明轼原接住。她与姜容华二人,双双落在了自树顶叉起的大网和软垫之中。 “你们……要做什么!别过来!” “长陵、长陵,快保护我,长陵!” “明轼原,我知道是你!你这个王八蛋!你给老娘滚出来!” “宋柘枝!我当初就应该一刀割开你的喉咙!” “别、别、别过来!不许过来!” 五年未见,步太后的头发却已是全白。整个人也苍老了不少。 宋柘枝眼里崩出泪水。 “我为冯琚,来报仇了。” 宋柘枝拿着一柄明晃晃的刀。 “天下曾是你的,也是阿琚的,不过现在,它是我的了。”宋柘枝露出难以言喻的笑,明轼原心中也是一惊。 “皇后……” “宋柘枝,你!” 太后步步紧退,却往隔间里一闪。“卡拉卡拉”,是开动佛龛机关的声音。 宋柘枝放下刀。嘴角露出微笑。 “现在怎么办,皇后?” “我们等。传令下去,密道两头封死,等个七天七夜。” ☆、尾声 宋柘枝实际上等了不止七天七夜。她一共等了七七四十九天,最后把密道两端的门打开。 密道中充满了腐烂与恐惧的气息。宋柘枝在明轼原的陪伴下,提着一盏灯,进入隧道查看究竟。 在靠近长宁宫的出口处,她发现了太后所穿的一件宫服。宫服之下,是一滩已凝固的血水。 明轼原大惊,差点连宫灯都掉落在地。 “回去罢。” 在掉转头的那一刹那,她听到了什么东西飘落在地的声音。她的心为之一颤。她连忙夺过明轼原的火把,在地上摸索起来。 “皇后在找什么?” 宋柘枝终于找到了声音的来源,那是一张破旧的彩色照片,照片中有一个笑容灿烂的女子,和一个小女孩。她连忙掏了掏自己的胸口,从那里她又掏出了一张照片。 两张一模一样的照片。不。并不是一模一样的。她把新找到的照片翻了过来,背后写着一行娟秀的钢笔字: 9月17号和妈妈在双鱼谷公园 下面补充了几行: 大巫婆婆说的是骗人的,回不去了 曾袖袖就是那个人,我要杀了他 妈妈,请原谅我吧。 (全剧终) 分卷阅读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