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堂》 分卷阅读1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1 《第三天堂》作者:肉团子很软 文案 原主看着穿越者占着他身体享受生活进而疯狂报复的故事。 爱的再深,混的再好又能怎样? 一场莫名其妙的灵魂穿越,他就成了孤魂野鬼,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冒牌货霸占他的家人、朋友与情人。 我在这三寸虚无之地里看着你,看着你一点一滴成为别人的。 暗恋攻x苦逼受,复仇文,he。 内容标签:报仇雪恨 灵魂转换 惊悚悬疑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意,陆嘉泽 ┃ 配角:云默,延江,枫林晚 ┃ 其它:复仇,暗恋 第一章 虚无之地 于是我与那辆车渐离渐远,我回家做饭。 沈意花了三四年才把这本书看完,倒不是他看书慢,实在是书的主人拖拖拉拉,一周才翻那么一两页,于是他每周的消遣就是把那一两页反复诵读,以保证自己还记得住怎么发音。 他有好些年没有跟人说话了,他不太记得清具体的时间,可能是四年也可能是五年,刚开始他还一天天地数着,后来他就数糊涂了,尽管他曾经算是个高材生,但是日复一日的重复,总会把那些耐心都磨掉的,现在他连春夏秋冬都懒得算了。 现在应该算是春天了吧,他往窗外看了看,恍惚看到小区里的桃花开了,但是他不确定,他记得他入住的那一年小区里还没有桃花的,都是讨人厌的香樟树,一到春夏季节,就满地的羊屎蛋子一样的果实,踩起来咯吱咯吱的。 他似乎还记得当时他的车停在香樟树下,每次都落满了果实,然后他就会大声抱怨,再然后那个人就会安慰地拍拍他,要他不要激动。 他这一年记忆有些坏了,所以也分不清这到底是记忆还是他意淫出来的,于是他想了想也就算了。 “于是我与那辆车渐离渐远,我回家做饭。”他又把结尾读了一遍,关于这个结尾他已经读了三天了,但是他还是读下去了,看书的时候他才能勉强确认自己曾经是一个人,真实活过的人。 他再次把结尾读了七八遍,阳台上发出了微弱的汪汪声,他小跑着过去,看到后勤部蜷缩在窝里,小小声地叫着,似乎是在压抑什么,极其不安。 “怎么了?”他轻声问,蹲下去查看,后勤部是一条老狗,很老很老了,沈意觉得应该有八九年了,也可能更长点,十年什么的,他只记得他把后勤部带回来的那一年,他才刚刚毕业。 那会儿他刚找了工作,忙着出柜忙着跟父母吵架忙着和情人甜蜜,后勤部被照顾的一塌糊涂,总是饿的嗷嗷直叫,但是他跟后勤部关系还算不错,他是它的主人,于是在他消失前,它都一直很听话。 它哀哀地叫着,皮毛都皱起来了,沈意不知道它是不是要死了,但是他有了片刻的高兴。 他伸出手,很想摸摸它,在他是人的时候,他很少做这个动作,因为他很忙,忙着赚钱,忙着跟情人甜蜜,忙着和对手攀比,忙着对父母神气,他总是在各种衣香鬓影觥筹交错里穿梭。 以前他不摸它,现在他一样也摸不到它,他的手指在碰到它的头颅时,跟以前一样,轻飘飘地穿过去了,像是全息的影像,能看,却只是光影。 “怎么了?”他伸着手在虚空里,有个跟他一样的声音渐渐靠近了,沈意听到后勤部的喉咙里吐出了呵呵的咕噜声,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讨好。 他不用抬头都知道来的是谁,好几年了他都听习惯了,更正确的说,三十年了,他都听习惯了。 “是不是病了?”另外一个声音也跟了过来,还是一样的熟悉,沈意转过头去,看到两个男人站在阳台外面,前面的那个皱着眉头,后面的那个一脸不耐,两人半半拉拉地抱在一起,一大早就甜蜜的一塌糊涂。 两个熟悉的人,一个是他的身体,一个是他情人。 三四年前,他一直在想这是为什么,三四年后,他终于想通了。 大概这世界上真有狗血剧这种东西的,或者因果报应什么的,他只知道有一天,他突然就变成了一个不知道是鬼还是魂魄的虚无物体,然而自己的身体还活着。 他还记得那件事,因为实在记忆太深刻,他想忘都忘不了。 他记得那是他从父母家回来的第二天,他出柜了二年,他父母没有跟他说给一句话,那一天他爸妈终于让他回去了,他兴奋的一塌糊涂,喝了点小酒,回来正正常常地跟情人亲密了,然后早上起来就发现自己飘在了天花板上。 他分不清到底是自己死了还是别的什么,但是他千真万确地看到自己活了,后来他想了很久,觉得大概可能是有什么灵魂穿越之类的事情,因为那个身体醒了之后,说失忆了。 他在家里转来转去,试图讲话,试图出门,试图写字,但是他什么都碰不了,于是他就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体号称失忆之后成为了他,一寸一寸地入侵了他的领地,先是他的情人,然后是他的父母,之后是他的朋友。 他不太清楚应该叫他的身体什么,后来第一次看到情人与身体做的时候,他决定管那个身体叫冒牌货,再后来他慢慢地看到情人与冒牌货感情日浓之后,他已经只想管冒牌货叫正牌货了。 冒牌货其实过的比他好,他想,他脾气有点暴躁,跟情人在一起,总是容易吵架,但是冒牌货很温顺,所以三四年的时间,他困在这里,慢慢地看了一部名为爱情的生活剧,那么那么的感人。 “是要死了吧?”冒牌货或者正牌货说,被他情人抱着腰,“要不要找个地方把它埋了?” 他情人其实是个好情人,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脾气温顺的,他还记得冒牌货刚醒来的时候说失忆了,他情人就相信了,一天一天照顾,耐心又……刻意。 沈意其实是不太相信他情人看不出来冒牌货跟他不一样的,就算是有那个失忆的借口也不成立,失忆了是忘了一些事情,又不是去换心了,从头到尾都不同了,怎么会这么相信呢。 他喜欢吃辣的,这个冒牌货喜欢吃甜的,他是得瑟的性格,这个冒牌货是温顺的性格,他从来不会一觉睡到接近十点才起床,但是冒牌货喜欢睡懒觉,他一直负责赚钱,在社交场上纵横,但是这个冒牌货连出门都懒。 差太多了,但是他情人相信的太自然了,以至于他这一年有事没事都开始琢磨,是不是其实他情人潜意识里更希望他是冒牌货那样的人。 不过这种事只能偶尔琢磨了当消遣,真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2 的他是绝对不敢想的。 “死了再埋吧。”他情人低低地说,一张小白脸蹭在冒牌货的脖子上,沈意还记得他情人的名字也与小白脸一样的娘娘腔,叫云默。 他仰起头,冒牌货与云默离他只有几十厘米,那两人抱在一起,脸颊厮摩,迎着太阳特别的灿烂,他记得以前有人夸过他和情人长得好的,帅哥与美人组合。 后勤部还在哀哀地叫着,大概是真的要死了,但是无论是冒牌货还是云默都不感兴趣了,它活的够久了,于是他们在讨论回家的事情,商量着要不要带点酒回去。 酒是他发小送的,送的那天,他还在读着结尾,蹲在虚空里咬着舌头一字一顿,他发小送了特产酒过来,还亲切地拍了拍冒牌货。 冒牌货失忆过后,与家里关系就好多了,不像他那时候,因为出柜,跟父母就差点成仇敌了,他想,或者其实冒牌货真的比他好,还是在出柜,却能跟父母处的好好的。 他不想再听他们讨论了,蹲下去继续看后勤部,它蜷缩成一团,皮毛都松弛了,他想如果它死了,能看见他就好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死了没有,他只知道自己出不了这栋房子,也碰不了物质性的东西,他记得以前上学的时候,老师说,一个人一生中会死三次,第一次是脑死亡,意味着身体死了,第二次是葬礼,意味着在社会中死了,第三次是遗忘,这世上再也没有人想起你了,那就是完完全全地死透了。 他觉得自己的第一次死亡还没有到,但是又好像确确实实地到了第三次死的透透的地步了。 他的情人他的父母他的朋友,再也没有任何人记得他了,他们甚至都不能发现他和冒牌货有任何不同。 那对小情人的讨论到了高潮,一者坚持要带,一者坚持说喝酒伤身,两人小小声地争执了一会儿,结果不知道怎么就激烈了吻了起来,他偏着头看着阳光,骂了一声狗男男,然后才发现其实自己已经麻木了。 四五年了啊,他想,看着太阳,以前他对着太阳眼睛很疼,现在他什么感觉都没有,只是觉得那种光亮让人疯狂,让他剧烈地渴望把后勤部勒死了。 于是我与那辆车渐离渐远,我回家做饭。他再背了一次结尾,站起来回书房了,他打算把最后一页再读十遍,因为那对狗男男亲到情难自已已经在地毯上滚起来了。 沈意是个人的时候,就不太喜欢周末,一到周末他可能比平时都要忙,各种邀请聚会堆积在一起,能把他烦死了,现在他成了鬼魂的时候,倒是特别喜欢周末。 他分不清日日月月,却记得住周末,因为到了周末那两个人就会出门,让他一个人清静清静。 他在无人的房子里转了三圈,这房子是他买的,买的时候拿的内定房,位置是最好的,开窗便见人工湖,夏天的时候凉风习习,采光也是一等一的棒,冬天在飘窗上坐一坐,浑身都暖洋洋的。 他从客厅走到卧室,又穿越到了厨房,最后又绕回到阳台,好几年了,他的领地只有这栋房子,于是他已经熟悉了每一块地。 后勤部还在哀哀叫着,他不知道它是不是病了,但是他摸不到它,于是只好坐在它身边看着它,其实他有点讨厌它,都说狗是灵敏的生物,但是后勤部一点也没有发现冒牌货和他有什么不同,每天都开开心心地蹭着冒牌货。 “你要是能看见我就好了。”他轻轻地说,只要有一个生物能看见他就行了,狗也好猫也罢,哪怕是一只蟑螂都行啊,这一年他感觉自己已经慢慢地垮掉了,开始的时候还憎恨情人憎恨父母看不出他的区别,现在他已经什么都不恨了,他只想跟一个生物说说话。 哪怕是死了呢,死了也好啊,变成鬼,只要有东西跟他在一起都好。 他恍惚记得以前,他身边总是围绕着一堆人,那时候他是少爷,事业有成,哪怕是出柜跟父母闹翻了,那些狐朋狗友也是竖着大拇指说沈少爷,够爷们,来,我敬你一杯。 其实爱情算什么呢,他想,以前他和云默在一起,爱的死去活来,不顾一切地出柜,发誓海枯石烂山崩地裂不分开,但是四五年之后,他看着云默和别人亲热,已经麻木了。 时间这玩意儿能把一切都消磨了,你的意志你的感情你的过去,它一寸一寸地前进着,你无奈看着阳光下的光线,就被它一点一点抹杀了。 他把头埋在手臂里,他以前最讨厌这种姿势的,但是现在,除了自己,他碰不到任何东西,于是一个人的时候,他只好自己把自己抱住,假装身边还有一个人。 后勤部哀哀的声音终于停顿了下去,似乎是要睡着了,他偏着头,看到它的眼睛湿漉漉的,不知道是不是得了眼膜炎,好像哭了。 这么多年,他目睹了自己逐渐死去,现在他又要目睹另外一个生物死去了,他想,虽然前者是社会上的死亡,后者是物理上的死亡,但是其实本质都一样,最终消失。 大概唯一不同的就是,他死了没有人惦记,而后勤部将要死了,他还惦记着。 他伸出手把手放在它头上,阳光穿透下来,他的手只是在虚空里,但是他还是觉得有点高兴,好像真摸到了什么。 他玩了一会儿,听到了门锁的声音,估计是那对小情人是忘了拿东西,于是也懒得去看。 今天的阳光特别好,他在后勤部身边转了好几圈,它似乎睡着了,他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于是又去看窗台上的那盆薄荷。 客厅里声音断断续续的,似乎是有人在找什么,一会儿轻一会儿重,翻的哗哩哗啦的,他漫不经心地听了一会儿,才发现不对,冒牌货和云默的脚步声他都听到熟悉了,云默走路是轻轻的,而冒牌货喜欢拖着鞋子走路,嗤啦嗤啦的,但是今天这个是那种沉稳的,重重的步调。 难道是小偷?他突然有点兴奋,忙窜出去,这大概是他现在唯一的好处了,想走路的时候走路,不想走路的时候,倒挂在房顶也没问题。 客厅里空无一人,他听见书房里有着微弱的翻书声,忙奔过去,一看之下,简直大喜,真的是个小偷啊,背对着他,穿了一身黑色的大衣,弯着腰正在翻他之前看了四五年的书。 他有一瞬间激动的快哭了,这么多年,除了那对狗男男和偶尔过来的发小与父母,他就再也没有看过任何一个人了。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其实这是多余的,哪怕他现在大声唱歌,这个贼也不会发现的,但是他还是想轻一点,假装自己还是一个人。 那个贼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3 一直在看那本书,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沈意这两年的记忆里衰退,很多事情已经记不清了,但是等这个贼抬起头来的时候,他还是想啊一声。 这个贼,他认识! 更准确地说,这可能就不是一个贼,他想,困惑地看着对方直起身,又去翻他的抽屉,他情人是个小职员,几乎不用书房,而那个冒牌货号称失忆了,压根就不工作,于是这书房其实还是保持着他以前用的时候的样子,他看到那个贼把他的抽屉里的好多书都翻出来,然后一本一本地码整齐了。 他这才看到,这个贼还拖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就放在脚边,那里面现在已经放了许多东西,有客厅里的相框还有卧室里的有些小零碎,他甚至觉得那些东西都是很古老的了,基本都是他在的时候就有的,而不是后来冒牌货添加的。 “陆嘉泽,你想干什么?”他问,但是知道对方压根听不到,也就只能笑了笑。 这个贼……不,应该说这个人,其实他很熟悉,他们一起长大的,之所以没有发展成发小,实在是因为他们俩性格不太相投,陆嘉泽跟他一样的嚣张,从小就跟他打架,上学拼成绩,后来又是拼工作与业绩,他们一直就互相倾轧着,那些年偶尔在酒会上相逢,他们都假装看不见对方。 他现在记不清的事情很多,但是对陆嘉泽印象深刻,毕竟二十几年两人都暗暗较劲的,他还记得他出柜那年,那些朋友们都鼓励他或者夸奖他爷们,只有陆嘉泽在某个酒会上不冷不热地看他说,把眼睛擦亮些,看看值不值得。 他记得那个酒会他把酒都倒在了陆嘉泽的头上,他们互相讽刺,他说陆嘉泽嫉妒他有个好情人,陆嘉泽说谁会把那种货色当个宝啊,然后两人在厕所里还互相甩了对方几拳。 陆嘉泽是个小白脸,长得比云默还要秀气,却非要喊云默是个小白脸,把他气的不行,趁着互殴的时候还狠狠地吧陆嘉泽的脸揍成了烂番茄。 不过他倒是记得,那之后陆嘉泽就出国了,他还高兴了好几天,跟情人说,终于送走瘟神了,可以放鞭炮庆祝之类的弱智话。 陆嘉泽确实是个瘟神,走了几个月后他父母就突然向他妥协了,让他回家,再然后他就突然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他围着陆嘉泽绕了几圈,后者这几年居然没有变化,依旧是一张冷的能见冰雪的小白脸,皮肤白的像瓷器,太阳这么好的日子还裹着厚厚的大衣,站姿笔直像标枪。 他绕来绕去,看着陆嘉泽把他的书房翻的一塌糊涂,把许多莫名其妙的东西都带走了,比如他的一个相册,那里面的照片都是剪裁或者什么重要酒会胡乱拍的,他都不喜欢,所以便一直扔在书房。 陆嘉泽拿这些东西干什么呢?他想,眼睁睁地看着后者把东西都搜刮到了行李箱里,然后开始搞破坏,先是把电脑砸了,然后是抽屉,把里面不要的全部倒出来,甚至还把书橱给推翻了,像是发神经病。 书房里乱的一塌糊涂,陆嘉泽却好像满意了,拖着箱子走了出去,又去了卧室,按照书房的套路,又把所有的东西都给破坏了,能砸的砸,不能砸的全部扔地上,还踩了几脚。他跟着陆嘉泽晃了好几个房间,终于醒悟过来了,陆嘉泽似乎是在模拟偷窃现场。 难道他书房里有什么重要东西,值得陆嘉泽来偷么?沈意饶有趣味地想,他现在一点都不在乎有人偷东西,他都死了那么多年了,还有什么好在乎的,他只希望这个贼多待一会儿,他喜欢看到人的感觉。 可惜陆嘉泽听不到他的心声,在把客厅毁完了之后,就拖着行李箱走了,他一步一步跟着陆嘉泽,特别想拉住他,可惜他什么也碰不到。 陆嘉泽开门出去,后勤部在阳台上哀哀地又叫了起来,前者的脚步声顿了顿,似乎听到了,然后居然就又折回来了。 “他连你也不要了么?”陆嘉泽在乱成一锅粥的客厅里开辟出一条路,走到阳台上,他不像沈意,想摸后勤部就摸到了,后勤部在他手上低低地哀鸣着,沈意惊讶地看到陆嘉泽居然红了眼睛,“我带你回家吧。” 瘟神陆嘉泽大概是翻身了,这次倒做了点好事,那对小情人一回来就报了警,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激烈地讨论着到底是小偷呢还是报复呢,热闹的不得了。 沈意在边上听的嗤之以鼻,如果是他以前,做生意的还能得罪人,遭到报复什么的,冒牌货这几年什么都不懂,都是宅在家里里的,到哪去树敌啊。 他飘到门口去,那里落着那对狗男男留下的袋子,他把头埋过去死劲看了看,才发现里面都是食物,应该是他父母那里带回来的。 他母亲是个标准的太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这几年倒是频繁下厨了,冒牌货好几次还跟云默调笑说烧的太难吃了,只有一道蜜汁豆腐能入口,于是每次吃饭只好拼命吃豆腐,弄的他妈妈以为他喜欢,每次去都烧不说,还要给他弄好了让带回来。 他抽了抽鼻子,其实根本闻不到味道,但是他觉得自己就是闻到了那股浓郁的味道。 这些东西最后还是要进垃圾箱的,他想,烧的太难吃了,每次他们带回来都扔了。 要是能让他吃也好啊,他怨恨地想,他从小就是乖孩子,除了性子跋扈点也就那年出柜跟父母闹了一场,别的感情都特别好,他都没吃过他妈妈弄的菜。 其实……他是爱吃辣的,这个冒牌货爱吃甜的,他从小到大都不吃蜜汁类的东西啊,他母亲就真的一点点问题也不觉得么。 他在半空中转了一个圈,还记得那年他早上在半空中溜达,他母亲抱着号称失忆的冒牌货时候哭的崩溃样子,她说以后再也不逼他了,想跟男人在一起就一起,要他好好的。 她是个好母亲,但是有时候也是让人伤心的母亲啊。 也或者自己是活的真的太失败了,二十几年,都没人真的记得住他是什么样子的,生育他的父母不知道,跟他被翻红浪的情人也不知道。 他在门口转来转去,警察终于姗姗来迟了,三四个人在查看现场,他们都从沈意的身体上穿过,也是什么都没看到。 好多年没有看到这么多人了,沈意有点亢奋,围着警察转来转去。 查看门锁的警察说应该是熟人犯案,门锁没有被撬的痕迹,就是拿钥匙打开的,要小情人们好好想想,是不是钥匙给过什么人,物业也来了,配合地贡献了录像带,结果什么陌生人也没拍到。 沈意也记得陆嘉泽是开门进来的,他没听到撬门的声音,这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4 么说来,陆嘉泽是有他家钥匙的么? 并且陆嘉泽应该对他们小区很熟悉,走的都是摄像头的死角,完全没有被录下来。 小情人们在屋子里已经翻过了,汇报说没丢什么重要的东西,只是家里东西都被砸了,并且一条狗也不见了。 后勤部最后是被陆嘉泽抱走的,它还蛮听话的,一声都没叫,倒是让沈意想起来后勤部还是陆嘉泽送给他的。 他跟陆嘉泽势不两立,也不喜欢狗,养后勤部真是个意外。 他记得那天是个大雨天,他和陆嘉泽狭路相逢在一个聚会上,尽管他一声不吭,最终还是被陆嘉泽撩拨的对骂了起来,两人骂了一半都觉得不过瘾,照例去厕所打了一架,那天他早上刚跟云默做过,浑身都酸,被陆嘉泽按在地上打,连一点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还见了红。 那次闹的实在是难堪,他有半年都竭力不再跟陆嘉泽讲话,后来有一天陆嘉泽碰到他就送了一条狗给他,说是当道歉。 他那会儿忙着做生意,陆少爷路子也宽,想多树敌总是不好的,并且他那会儿其实没太记仇,于是就收下了,丢给云默养着。 就这个狗他还问过陆嘉泽,陆嘉泽当时端着酒杯轻蔑地看他,问他不送狗难道送玫瑰么? 就这么一眨眼,其实都有好些年了吧,他想,一点都没意料到后勤部能活这么久。 “估计是开了门跑了吧?”云默说,秀气的鼻子皱成一团,“不是说,小动物要死之前,会找一个地方安静死去么?” 原来你也知道它要死了么?沈意默默地听着,后勤部刚被抱回来的时候就很听话,像是遭过特殊训练似的,他在书房里扔纸条,无论扔多远后勤部都会把纸条叼回来,于是他就决定叫它后勤部。 云默挺喜欢后勤部的,养的比他耐心,常给狗洗澡,他那会儿也忙,基本都是云默照顾的。 冒牌货倒是跟他一个脾性,不喜欢狗,前者也不上班,每天在家就上上网看看电视,但也不太理后勤部,但是后勤部倒是常常黏着冒牌货,亲热地蹭来蹭去,然后又被冒牌货赶回阳台。 几个警察与小情人们都觉得一条狗跑了算不上大事,备了案又问了些东西就走了,说是有情况再通知他们。 “我们怎么办,住宾馆?” 云默踢踢地上的碎物,客厅还没有清理,照旧乱七八糟的,甚至还有杂碎的碗盘,都无处下脚。 “明天买个新的吧。”冒牌货漫不经心地说,“我上次看环球那里的房子就不错。”然后又微微笑起来,“你不是爱游泳么?这次带个室内游泳池。” “行啊。”云默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倒大方,那这个房子卖了吧,我也觉得这里住腻了。” 沈意在一边听的很悲愤,冒牌货当然大方了,这钱都是他赚的啊! 他家条件非常不错,他是标准的富二代,他父母也算宠他,毕业就让他回公司了,后来哪怕他出柜了,跟他翻了脸,经济来源什么的也一概没有干涉,那会儿他春风得意人又勤奋,卯足了劲跟陆嘉泽抢资源,一年三百六十日,连个懒觉都没有,有时候还被云默疑惑,问他在下面的,怎么早上还能起的那么早。 “那我们去宾馆吧。”冒牌货笑了笑,沈意也就这种时候,觉得自己长得还挺帅的,“那你明天请个假呗,家都被偷了,总有个理由请假吧?” 冒牌货不上班,也竭力怂恿云默不上班,说是反正他们也不缺钱,但云默倒是坚持,说不在乎钱不钱,总要干个事,不然在家待着没精神。 关于云默上班不上班这件事,狗男男们争论过好几次,有时候冒牌货还会生气,生气了就不让云默碰,别别扭扭的,然后再和好的时候又在床上各种百无禁忌,求着操求着快,哭哭啼啼的,每每都看的他要出血但是云默却好像挺喜欢这种感觉的,会细声细气地哄冒牌货。 估计其实云默就喜欢冒牌货这种性格吧,软软糯糯的,还会撒娇,虽然每次他看到他那种脸撒娇的表情都要打颤。 有时候……其实真的挺恨的,这个人占着他的身体,用着他的钱,享受他的情人与父母,却过的比他好。 他不想再听了,慢慢地踱步回书房,那里还是一团混乱,地上零零碎碎的书本镇纸与装饰品,而他之前看了又看背了又背的书已经被陆嘉泽带走了。 于是我与那辆车渐离渐远,我回家做饭。他轻轻地背着结尾,听到外面安静了下来,然后是关门的声音,小情人们离家了。 他们可能是去吃饭,去看电影也可能只是去宾馆开房了,沈意想,站在窗口往外望,他只能看到楼下的一小片景色,从很久之前,他的领地也就只有这么一小块了。 不能见人,不能讲话,不能吃饭,这么小小的一块,可能就要埋葬他一生。 或者哪天疯了才是最好的,他飘到门口看了看,那袋食物还留在那里,果然是被遗弃了。 那对小情人在宾馆里不知道是不是得了趣了,到第八天才回来,沈意之所以记这么清楚,实在是因为他发现,他情愿看那对狗男男瞎狗眼的相亲相爱,也受不了一个人了。 以前周末两天他觉得清静一点,但是等这个屋子真正完全空下来的时候,他才知道到底有多寂寞,隔着窗户可以看见对面楼的一盏盏灯光,但是他这里却一丝声音都没有,安静的让人毛骨悚然。 并且以前他无聊了还能看看书围着后勤部绕两圈,但是现在书被带走了后勤部也被哄跑了,于是他只能在半空中晃啊晃啊。 所以说,陆嘉泽还是个瘟神,他想,趴在窗子口,把手伸出去玩,他出不了这个房子,只要身体越过一部分就会痛不可当,而明明其实他在屋子里根本就是一个魂魄,不需要吃饭不需要喝水与睡觉的。 这屋子外面好像有什么似的,他不知道是不是传说中的结界,或者他成了地缚灵什么的,但是他确实出不去。 他感觉手臂上一阵剧痛,于是把手收回来,然后再伸出去,他没事的时候,很喜欢玩这个游戏,因为很疼很疼,疼的时候他会很高兴,觉得自己好像又活着了,虽然那种疼痛只会持续几秒,但是他还是乐此不疲地玩着这个游戏。 他一边玩一边听那对小情人谈话,在他们走了的八天里,其实有一个白天来过家政公司的人,把屋子都打扫过了,但是陆嘉泽是个破坏狂,能砸的基本都砸了,所以打扫完了之后,整栋房子其实已经都空了。 云默说这房子住了好久了,真还有点舍不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5 得,冒牌货在边上点头,又细细安慰他们在一起,住哪都一样,两人似模似样地伤感了一翻,倒好像昨天说住腻了的不是他们一样。 两人大概是回来拿衣服之类的,陆嘉泽把能砸的砸了,但是衣柜没碰,于是那两人在整理一些琐碎的物品,翻了一会儿云默说你的大学毕业照怎么也不见了,夹在书里的,书在呢照片怎么就没了。 所有照片都被陆嘉泽抽走了,他都不知道陆嘉泽怎么知道他把照片塞在书里的,甚至还把他放在书房抽屉里的一根书签都带走了。 冒牌货照例安慰云默说无所谓,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当然不是重要的东西了,又不是你的毕业照,沈意想,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冒牌货说这话的时候有些不安,他看到冒牌货四处打量了一会儿,神情若有所思的。 难道是冒牌货醒悟过来是熟人犯案吗?沈意想,又觉得不太可能,陆嘉泽跟他关系都不好,冒牌货后来的,又不上班,估计跟陆嘉泽就没有接触。 其实说起来也挺可疑的,陆嘉泽居然有自家钥匙,这房子当时买的时候只有三把,一把在他公司的抽屉里,一把给云默了,还有一把现在在冒牌货手里,这两人钥匙一直都在,难道是他公司的那把被偷了? 可是他好几年没去公司了,该收拾的早该收拾了吧,钥匙还在么? 他想了一会儿觉得有点无聊,还是决定不想了,去阳台晃了晃,今天天气不太好,阴阴的,他趴在窗户上看到楼下人工湖的水面逡逡的,似乎刮着小风,波光粼粼的。 他看的有点久,等再出去的时候小情人们已经收拾好了准备离开了,他有点难过,想以后真是自己一个人了,于是又站在门口。 冒牌货先出门的,云默在后面,出门的时候不偏不倚地从沈意身体里穿过,后者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有点想哭。 四五年了,他一个人,背背书看看风景,最开始惊慌失措然后怨恨、孤寂、无聊,最终想疯掉,他都没有想哭,但是今天确实有点受不了了。 这个人,在他生命里占了二分之一那么久啊,从此以后,就完完全全地隔离了。 他按住心口,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那年他第一次带云默回家,那时候他们还在大学,房子都是租的,那是一个暑假,蝉鸣呱噪,他被摁在床上,痛的发狂,被单上都是血,还要吸着气扭着狰狞的笑说没事。 那天天热的要命,他们第二次的时候是在地板上的,因为床单已经湿透了,他记得最后的时候云默把他按在了窗台上,他透过窗户,看到一群小孩在在玩旋飞角,尘土飞扬,远远地还有一个老头在喊卖橄榄汤,他眼角朦胧,看什么都是星光闪耀。 那时候也是真疼啊,特别想哭,做完了都睡不着,蜷缩着身子在床上,一根一根数云默的眼睫毛,数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数糊涂了才慢慢睡着了。 他跟云默,一直都是他为主动方,追求的是他,主动要出柜的也是他,为了这个情人,他当年真是什么都拼了。 他伸出手想最后一次摸一摸,但是他的手只是穿透过去了,门外的冒牌货有点不耐烦地催促着,云默蹲着穿好鞋子温柔笑了笑:“来了。” 一如既往地温柔啊,也一如既往地残忍。 第二章 同学少年多不贱 沈意还以为这是跟云默最后一次见面了,但是之后居然还碰见了一次,那天他一如既往地在空屋子里游荡,门就突然开了,然后就呼啦闪出一堆五颜六色。 云默回来是出租房子的,沈意倒是很惊讶,他们居然不是打算卖了而是出租。 来租房的是一个家庭,爸爸胖胖的,说话有点羞涩,带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沈意好些年没看到孩子了,觉得小姑娘粉粉的裙子红红的脸蛋真讨喜啊。 小姑娘口袋里鼓鼓囊囊的,不知道塞了什么,在房子里跳来跳去,最后临走的时候还落了一个小小的蝴蝶发夹在客厅里,沈意对着那个粉粉的蝴蝶发夹看了好几天,心里高兴的要命。 他等着这个家庭搬进来,天天都看那个蝴蝶发夹,但是看完房之后,这屋子又空了下来,半个月都没有人再来。 大概是不满意,又不租了,沈意沮丧地想,有点想那个小姑娘和那个胖胖的爸爸。 如果他们一家搬过来,他大概也不会太无聊的,他可以看看他们过日子,小姑娘肯定特别可爱。 那一家没有再来,于是他继续晃悠,但到第二天的时候,他黏在房顶打滚,门却突然开了。 “我到了,以后再说。” 难道又来小偷了?沈意跑到客厅,灯光打开后发现来者居然是陆嘉泽,不过今天陆嘉泽没有再穿大衣了,换了一身双排扣的西装,正经的不得了,还拖着三四个行李箱。 难道陆嘉泽把这个房子租了? 他围绕着陆嘉泽绕来绕去,看到陆嘉泽一进门就把一个蓝色的行李包打开了,然后从里面哗啦拉出一个东西,毛茸茸的,还在动,等沈意看清那是什么,立刻大吃一惊,觉得陆嘉泽真是太嚣张了,不但搬回来了,还把后勤部又带回来了!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陆嘉泽把行李箱都一样一样打开,除了一些换洗衣物洗漱用品与后勤部狗粮和小窝外,剩下的居然还是陆嘉泽那天偷走的东西! 这个人是有毛病么?他困惑地看着陆嘉泽把那些书又放回书房,把那些相框里的照片都放回原处,并且后者好像还挺满意的,居然笑了笑,难得的居然有点灿烂。 难道陆嘉泽以后就住在这里了?沈意看到陆嘉泽把洗刷用品都放到卫生间后抑郁地想,他明明记得那天来看房子的是一个胖胖父亲的,那么温暖的一家,为什么会变成陆嘉泽啊。并且陆嘉泽又不像是缺钱的样子,巴巴地凑到这里来干什么。 难道他家真有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么? 不过有人也比没人好,他想,实在是怕了那种寂寞到骨子都发疼的感觉了。 他绕着陆嘉泽转来转去,后者讲话不冷不热的,握着手机整理行李箱,偶尔才嗯嗯啊啊几句,最后大概是被那边得罪了,才冷哼了一声:“关你什么事?” 还是一样讨厌的性格啊,沈意想,记得以前他跟陆嘉泽一个班的时候,因为陆嘉泽长得好,总帮姑娘们给陆嘉泽递情书,偶尔他随意问一句姑娘们都如何喜欢哪个啊,陆嘉泽也就这种不冷不热的样子,慢条斯理地问他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讨厌陆嘉泽由来已久,于是也懒得再听他们电话了,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6 又飘回书房去,趴在窗口看外面。 陆嘉泽似乎跟人吵架了,音量都提高了,可能是真生气了,声音都有些变调,他在书房远远地只听到陆嘉泽高喊一声:“我不相信,tmd我就出去了几年,回来他要是过的好好的,我也就老实过日子了,可是这是他吗?” 哦哦,听起来陆嘉泽当年出去还有原因啊,沈意趴在窗台上想,他就说呢,本来跟他抢资源抢的跟个神经病似的,恨不得见面就掐他一顿,怎么当时就莫名其妙号称什么要去进修。 说不定是感情债,他想,觉得通过后勤部还能勉强看出陆嘉泽算个重情的人。 其实情情爱爱嘛,像他这样一个人关个几年就淡定了,他现在渴望看见一只蟑螂的心情比当年渴望跟云默在一起都强烈。 他当年大学遇到云默就在一起了,说起来云默还是他初恋,两人前前后后谈了也有七八年,连七年之痒都熬过了,却终究熬不过时间。 一开始的时候,他在半空中飘荡,看到云默亲一下冒牌货都能气半天,到后来,他晚上闲着无聊的时候还会去卧室看看他们表演活春宫,不过如果不是无聊到了极致,他实在不想看,每次听到冒牌货在那里浪荡叫着快快快,他都想一脱鞋砸在自己那张脸上,又不是奥运会长跑,有必要喊的在书房都能听到吗! 那边的谈话声似乎告一段落了,沈意又在窗头上趴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去看看陆嘉泽在做什么,如果陆嘉泽在看书就太好了,他也可以换本新书看看了。 客厅里空无一人,只有浴室有哗哗的水声,沈意穿过墙壁去瞄了一眼,发现陆嘉泽身材真不错,三十多的人了,皮肤居然还能紧绷的像能弹钢琴,水珠子掉落都是圆润润的。 他看了两眼又飘回客厅,因为他听到陆嘉泽的呼吸声粗了,近年来春宫听多了,他已经知道陆嘉泽要干什么了,虽然陆嘉泽根本不知道他存在,但是围观一个曾经的敌人自慰还是蛮无聊的。 不过像陆嘉泽这样的美人,又不缺钱,晚上不出去找人,窝在家里自己解决不会很奇葩么,他想,蹲下身去看后勤部,隔着虚空轻轻地摸了摸它。 后勤部还是没什么精神,恹恹地蜷缩在窝里,大概是真的得了眼膜炎了,眼角湿漉漉的,他久久地望着它,觉得这一个多月的分别,已经让他想死了。 从始至终,只有后勤部和他一样老待在这个屋子里啊,都不能说话,一样的无聊,并且都在一天天死去。 “你要看见我多好啊。”他在虚空中摸来摸去,正要缩回手,却听到浴室里有人含含糊糊地喊了一声沈意,声音微弱,余音撩人。 好些年没听到有人喊自己名字了,沈意愣了好久都不敢相信,他有段时间,差点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幸好云默偶尔还会叫冒牌货一两次小意,他才想起来。 不过说起名字来,沈意倒是觉得,冒牌货可能在到他身体之前,也是个人,并且名字里带有一个林字,他不知道是什么林,只记得发音,因为有一天他在半空溜达的时候,冒牌货躺在沙发上跟云默说他小名叫小林什么的。 这个小名云默倒是没叫,云默说你有小名吗?怎么从前都没告诉过我,妈好像也只叫你小意啊,然后冒牌货就呵呵笑了几次,说逗你呢。 名字,是一个人最贴身的存在,沈意有时候能感觉出来,他发小上门叫沈意时,冒牌货那种短暂的怔忡感,所以也就越发觉得可悲了。 这么一个漏洞百出的冒牌货,就他妈的没有一个人觉得有问题啊!会有人被叫名字的时候,愣个几秒才能反应过来吗! 他想几秒钟,才发现自己就是那种被叫名字愣好久的货色,然后叹了一口气,慢慢地往浴室飘去,他不知道是他听错了,还是陆嘉泽住在这个房子里又想起他来了,不过他觉得,无论哪种都不太让人高兴。 就算叫沈意,叫的也是那个身体啊。 他穿过墙壁进去,发现陆嘉泽已经洗澡完毕连衣服都穿好了,灯下看美人果然不错,尤其是美人出浴,那叫一个唇红齿白啊,如果不是美人咬牙切齿就更好了。 “明明答应给我把后勤部养到死的。”陆嘉泽开了门出去,到客厅里把后勤部的窝拖到了卧室里,那里床上寝具空空如也,沈意都不知道前者打算晚上怎么睡,“居然半途就什么都忘了。” 答应把后勤部养到死?说的是他么?沈意暗忖,记得自己确实答应过,不过他倒是想不到陆嘉泽这么喜欢狗啊,为这个事这么多年提到他还能咬牙切齿。 他有点无力,想又不是他失约了,他连自己都养不了了,还养什么后勤部。 陆嘉泽居然还带了床单被子,那几个行李箱里东西真不是一般多,沈意都不晓得陆嘉泽怎么把这么多东西一次性拎上楼的,他看着陆嘉泽铺被单,觉得有点无聊,还是出去晃了晃,浴室的灯还开着,里面白雾缭绕,他飘进去看了看,发现陆嘉泽对他恨意真深,居然还在雾气朦胧的镜子上大大地写着他名字。 不就是没帮你养狗么,犯的着这么记恨么,沈意嘀咕,那么多年你都跟我找过多少茬啊,我也没恨你。 他对着镜子研究了一会儿陆嘉泽的字迹,可惜水汽一会儿就干了,于是他又对着空空的镜子发呆,明明他就站在这里,可是镜子里没有他。 陆嘉泽似乎铺好床了,出来把浴室和客厅的灯都关了,沈意在黑暗中犹豫了三秒钟,还是决定跟上去,以前他晚上都是在书房的,因为冒牌货和云默会躺在一起,做各种或亲昵或不和谐的运动,所以他情愿一个人。 不过既然陆嘉泽是一个人嘛…… 他去床上打了个滚,虽然没什么实质性感受,但是觉得还是蛮好的,然后又顺便看了看躺在身边的陆嘉泽,觉得其实这日子也不算太难熬了。 起码比听春宫好啊。 不算太难熬的观点其实只持续了三天,三天之后沈意就摸透了陆嘉泽的一切习性,这真是一个特别特别特别无聊的人啊,早上八点出门,晚上七点回来,回来就是洗澡,给后勤部洗澡上药喂饭,更可耻的是居然自己做饭! 这是苦行僧的日子么?沈意苦大仇深地想,冒牌货在家还会看看电视,虽然他一点也不喜欢那些什么“为什么你不爱我,我爱你啊你要爱我,不爱我就你的错”之类乱七八糟的电视,但那好歹也是一种消遣啊,而陆嘉泽,根本就不看电视! 不看电视就算了。陆嘉泽也不太讲话,最多就是抱着后勤部玩一会儿,偶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7 尔接个电话,也像是那边欠了八百万似的,能少说一个字就少说一个字,通常一通十分钟的电话,陆嘉泽从头到尾就是哼出七八个嗯。 长成这样,又不缺钱,还过成这样,沈意都不禁想,陆嘉泽的日子跟他过的什么区别啊,连他这个偷窥者都觉得不忍心了。 陆嘉泽似乎也不太上网,偶尔开电脑也是接收一些邮件,倒是今天沈意看到他在那里百度a市哪里有算命高手还有什么大师之类的。 看来陆嘉泽最近倒霉了,他想,难怪昨晚陆嘉泽还带了一束檀香回来,在那里烧的正儿八经的,弄的满屋子都是缭绕的白烟,也幸好他闻不到了,否则非得呛死。 沈意站在陆嘉泽身后,饶有趣味地看了半小时,就不想再看了,陆嘉泽实在太无聊太无聊了!前天他甚至还看到陆嘉泽在写日记,手写的! 陆嘉泽写的时候,他就站在一边看着,那本日记本还挺厚的,边角也不再皎洁了,估计年代挺久远了。 不过陆嘉泽写日记也挺奇怪的,都是不标日期,直接三两句话,只是中间空一行以显示不同的日期,沈意把那页看了看,发现都是些弱智到让人发毛的话。 第一行写的是:“下雨了,我毛输了。” 这个勉强是正常的,男人嘛,看足球。 再下面是:“嘘嘘的时候又打了个喷嚏,但是已经没人揍我了。” 就这个,沈意严重怀疑陆嘉泽说的就是他,不过他不太确定,毕竟他不能确信陆嘉泽到底干过几次……他只是记得,高三那时候临近高考,下课十分钟上厕所都跟赶火车似的,厕所人多,男生基本都是几个挤在一个池子里,那次他不知道怎么就跟陆嘉泽挤在了一起,然后就悲伤地被陆嘉泽淋了一裤子。 他倒是不记得自己因为这事打过陆嘉泽了,觉得好像是两人都请了假,因为陆嘉泽家靠的近,他还去陆嘉泽家洗了澡换了一条裤子,那大概是他唯一一次去陆嘉泽家,还有点印象。 那时候特别忙,难得请了假就都不想回校了,他还在陆嘉泽家玩了半天,虽然那半天基本就是陆嘉泽在书桌前写作业,他在陆嘉泽床上睡觉来着。 所以这个应该说的不是他,他想,那算是他跟陆嘉泽少有的在一起不打架的时候,他应该没记错。 那就是说,陆嘉泽这个人还经常干这种事啊,还是对着不同的人,好悲惨…… 他回忆往事,陆嘉泽倒是迅速把那天的写完了,并且很快就合上了本子,沈意只凭着最后一眼匆匆看到中间一行:“他居然不认识我了,简直搞笑,真想爆了他的头。” 日记沈意没看完全了,所以也不知道陆嘉泽到底要说什么,他有点期待看陆嘉泽今天再写一次,然后顺便偷窥什么的,谁知道陆嘉泽今晚就一直在那里百度,查来查去,神神叨叨的,不是这些高手类的东西,就是在那里问命格啥的。 所以唯一值得期盼的就是陆嘉泽晚上看书了,沈意想,晃出书房去看了看后勤部,后者似乎是病了,这些日子一直在吃药,但是眼睛还是湿漉漉的,他跟它玩了一会儿虚空抚摸游戏,就去床上躺着等陆嘉泽回来看书。 陆嘉泽有阅读的习惯,晚上上床了就开始看书,沈意躺在他身边一起看,觉得陆嘉泽跟他口味还蛮相似的,都是在看一些童话小故事,什么叽里咕噜小姑娘还有什么彩虹玉米之类的,不过有时候陆嘉泽也会看一些特别正经的,譬如昨晚,陆嘉泽居然一本正经地在看一本《24重人格》,边看还边用笔在划重点,搞的跟考前复习似的。 他无聊地打着滚,觉得两人躺在一起看书已经算是他现在最希望的节目了,因为这个节目他甚至都觉得,哪怕陆嘉泽别的地方无聊一点都不要紧。 不过不知道如果陆嘉泽知晓,每天都有一个类似鬼的生物在他身边陪着他一起看书睡觉,会不会吓尿了啊。 桃花似乎真的开了,整个小区都粉粉的,沈意有一天趴在窗户上玩,有一瓣桃花远远地飞来落在窗台上,于是他便想起他和云默相遇的时候也是桃花飞飞的时候。 其实桃花味道很难闻的,总觉得臭臭的,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人形容感情的时候非要用桃花运来形容,不过他倒是记得那天碰上云默的时候,觉得云默的脸比桃花都艳丽。 那么漂亮的人,脾气好,追了两年才弄到手,又千辛万苦地出柜了,结果最后还是没留住啊。 他把脸挤在窗户边缘,介于疼痛与半疼痛之间,他在等陆嘉泽回家,陆嘉泽每天都在七点的时候回来,他在浴室的窗户边可以看见陆嘉泽回家的身影。 陆嘉泽似乎也是个喜欢植物的人,阳台的那盆薄荷枯萎之后,陆嘉泽又买了一盆滴水观音回来,还带了一盆白色的山茶花,都搁在阳台,早上出门前陆嘉泽还会到阳台看看它们。 沈意曾经看过一本书,说是有个杀手被雇佣去杀人,于是那个杀手日夜偷窥着那个人的生活作息,结果最后那个杀手了解了那个人的全部习性之后却放弃了杀人,因为他对那个人产生了感情。 当时看的时候,沈意对这本书是嗤之以鼻的,但是他现在却觉得,这故事还真是有那么点道理的。 日夜不停地窥视着一个人,熟悉他的一切喜好作息时间,了解他的某个小动作睡觉的小细节,真的是很容易让人产生入侵那个人生命的错觉的啊。 他想他有点同情陆嘉泽。 偷窥者与被偷窥的之间确实存在某种联系,那就是极致的孤独。 其实有时候沈意也挺奇怪的,他跟陆嘉泽关系不算好,但是实在算得上熟悉,陆嘉泽是那种很骚包的性格,他以前在的时候,陆少爷比他还能玩,走哪都是呼朋引伴三五成群的,一点点也看不出有孤僻的倾向啊。 他甚至还记得陆嘉泽女朋友也不算少,每每撞见臂弯里都是不同款色的美人,也不是现在这样清心寡欲的啊。 他觉得,自己观察陆嘉泽都快看出好奇心来了,因为有一天,陆嘉泽居然白天回来了,回来了之后就开始叮叮咚咚,拿着梯子四处爬,沈意看了许久,才发现陆嘉泽是在自己家里装摄像头。 不是一处,是每一个房间,包括浴室厕所厨房甚至储藏室,陆嘉泽一处也没放过,都仔仔细细地安插了摄像头,并且每一个摄像头都安插巧妙,譬如客厅的那个摄像头其实是在某个装饰品上。 难道是陆嘉泽觉得这个房子不对头,他察觉出有人在偷窥了?沈意看着那些摄像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8 头很亢奋,但又很快发现陆嘉泽装那些摄像头并无什么特别用意,因为陆嘉泽只是偶尔才开电脑草草看一下而已,而那些摄像头自然也看不出任何异常。 他有时候都会发散到,其实陆嘉泽是国际特工之类的奇思妙想上去,陆嘉泽有一天居然在门口的垫子下放了一张薄薄的纸,那种纸被人踩了一脚就会喷出墨色的汁液,每次陆嘉泽回来都会小心翼翼地避开垫子那块,但是陌生人进来肯定很容易踩到那里,于是每晚陆嘉泽都会检查那块垫子,陆嘉泽甚至还在门后的挂钩上挂了一个红色的中国结,那个中国结着实精致,中间镶嵌着一面铜镜,镜面上用朱砂画着鬼画符一样的红色符号,也不知道陆嘉泽哪里翻来的。 这真是神秘的不得了啊,他想,没事的时候就四处研究陆嘉泽放的一些小东西。 有一天陆嘉泽回来的时候,沈意正好在门口观察那个红色中国结,大门打开的瞬间,他瞥到对面的门也开着,门口站了两个人,正是之前来看过房子的父女,父亲胖胖的有些羞涩,小姑娘穿着粉红色的衣服,脸颊红润润的。 对小姑娘的记忆太深,所以沈意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只是他有点疑惑,难道是那天价钱没谈妥,所以这对父女租了隔壁么? 可是他分明记隔壁是一对夫妻,前段时间还在的,他在这里偶尔还能听到他们家儿子在楼道的呜呜声,难道说,那对夫妻也把房子出租了? 陆嘉泽拎着一大包东西,带着墨镜开门进来,那个胖胖的羞涩的父亲还冲陆嘉泽说了一声少爷等等。 少爷等等?这个人认识陆嘉泽么,沈意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胖胖的父亲进了隔壁屋,过了一会儿也拎了许多行李箱出来,然后又一一搬到沈意的家。 这是什么情况?沈意看的一头雾水,过了一会儿看到那个胖胖的父亲把行李箱东西都翻出来,箱子里面都是一些小女生的玩意儿,可以自动换装的芭比娃娃啦,小小的娃娃梳妆箱啊,粉粉的维尼啊还有些轻松熊之类的,反正都是些可爱的东西。 那父亲拿着那些东西,一样一样放好,放在客厅沙发上的娃娃还有卫生间的小姑娘头花,鞋柜里一溜烟的小皮鞋,除了女孩子的,好像也有那个父亲的,沈意看到他把一些衣服都挂到了橱柜里。 那个父亲布置房间,陆嘉泽就在那里逗弄个小女生,她似乎叫圆圆,陆嘉泽说圆圆记住叔叔的话了吗,那个小姑娘就咯咯地笑,说记住了,然后又纠正不是叔叔是哥哥。 陆嘉泽摸了摸圆圆的头发,从口袋里掏了一个东西给她带上,过了一会儿沈意才看清楚那是一个小小的佛像挂坠,似乎是纯金的,上面一层包浆,看起来像是开过光的。 圆圆似乎很喜欢陆嘉泽,一直缠着陆嘉泽问东问西,一会儿是哥哥什么时候回家一会儿又是狗狗叫怎么办,不乖了可不可以轻轻地打一下。 陆嘉泽天性冷淡,但是哄小孩子倒是有一套,细声细气地跟她说话,最后还和圆圆说狗狗很乖的,不能打,如果叫了就轻轻拍一拍,因为它病了很疼很痛苦才叫的。 圆圆似懂非懂地点头,蹦蹦跳跳的去跟后勤部玩,陆嘉泽就也去帮忙收拾东西,把自己的衣服啊书啊还有书房里的一些照片重新塞回到了行李箱里。 忙了一个多小时后,那对父女回隔壁去了,陆嘉泽照旧住在这里,他的房间已经焕然一新了,床单上印着荷花,床头还放了一个半人大的维尼,四处都是那个小姑娘的相片,整个家里都开始变成了五颜六色的。 陆嘉泽把自己的东西几乎都让那个爸爸拿走了,只留下了一些牙膏牙刷之类的贴身用品与电脑并一两本书,都用一个小小的手提箱装好,每天出门都带着那个手提箱,谨慎的不得了,甚至要换衣服的时候,才去隔壁敲门,拿点衣服回来,然后换完了又迅速送到隔壁。 沈意猜陆嘉泽是不想让人知道他住在这里,白天出门前陆嘉泽还会把后勤部送到隔壁去然后晚上再接回来,这间房子在白天看来完全就是一个家庭居室的模样,看不出一点点一个年轻人住的痕迹。 那对父女,大概是陆嘉泽的掩护,沈意想,又想不通怎么都住了一周了,陆嘉泽才又谨慎起来,难道是真发现这屋子里藏了宝藏吗? 陆嘉泽看起来冷冷淡淡的,一副多说一句话都会死的样子,但是有时候也会爆发,有一天深夜沈意正在无聊地看陆嘉泽睡觉,后者却陡然叫了起来,大喊一声你死哪去了,然后就哭了出来。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陆公子在睡梦中哭的一塌糊涂,并且那种哭法绝对是有时候冒牌货对出差一周的云默嘤嘤的那种,譬如拼命敲打着云默的胸膛,嘤嘤叫你个死鬼你死哪去了,你急死我了知道吗那样…… 陆少爷哭了两声就醒来了,然后就呆呆地坐起来,眼泪也不擦,就那么眼睛红红的望着半空发怔。 凭良心说,陆公子长得实在算得上美人,唇红齿白不说,睡衣下露出来的皮肤也是洁白细腻的,那么眼眶发红地望着半空还真有点可怜与撩人。 不知道是不是为情所困啊,沈意想,倒是觉得如果因为感情挫败,陆嘉泽变成现在这个性格也能理解,像他那时候,从小都不和父母回一句嘴的,结果出柜的时候为了云默冲父母大叫我的事你们管不着不说,甚至还乐意两年不再理父母一次。 不经历过他这种一寸一寸被地时间熬煮,感情那东西还真是十分难舍,或者说,哪怕他这种被隔离了四五年的鬼魂,想到云默都还会痛一痛。 沈意陪着陆嘉泽坐了半夜,后半夜觉得实在无聊了,还是晃去客厅晃了一圈,再回来的时候,陆公子也不睡了,神情阴暗地坐在那里打电话,并且破天荒地说了许多。 陆嘉泽说电脑还没修好?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陆公子就生气了,大叫明天再修不好你就等我收拾你吧!那边似乎在解释,沈意把耳朵凑到电话边,觉得那边的人声音还有点熟悉。 那边的人似乎说摔的太厉害了,有些文件实在不能恢复,但是有一个游戏客户端恢复了,里面存着账号之类的。 陆嘉泽冷着脸爬起来开电脑,在那里百度那个游戏,过了一会儿建立一个文档记下了一些东西,沈意发现那是一串字母,然后就看到陆公子在那里下载那个游戏。 这个游戏,其实沈意倒有点熟悉,冒牌货常玩的,他甚至还知道冒牌货叫什么枫林晚,职业是个扇子,不过他对游戏没兴趣,对冒牌货也有意见,所以基本冒牌货玩的时候他就在阳台上看后勤部。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9 难道陆嘉泽查的是冒牌货么?沈意想,记得那天电脑被砸烂了之后,冒牌货也没要,后来都被家政公司收拾走了。 可是陆嘉泽为什么要查冒牌货呢?难道还是针对自己吗?陆嘉泽就这么多年还记恨着他们之间那点互揍的破事? 应该还是查的别人的电脑吧? 他迷迷糊糊地觉得陆嘉泽似乎和冒牌货有什么联系,但是又想不起来。 那游戏非常的大,陆嘉泽开着电脑下游戏,又拨通了电话,咬牙切齿地对那边道再找找,看看有什么网购记录之类的,一定还有别的线索,我就他妈的不信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那边的声音很为难,断断续续的:“你这是做什么,人就是不喜欢你罢了,你又是查他电脑又是往死里弄他父母公司的,你这是求爱不成要逼死他的节奏么?我不是把头发都给你了,你也做过dna对比了啊,怎么还是这么执着。” 陆嘉泽冷着脸,明明好秀气的脸,眼眶还红着,却阴测测的,各种森冷,连勾起的嘴角都带着三分嘲弄。 “你相信有人一夜之间完全大变样吗?”陆少爷握着手机道,一字一顿道,“反正我不信,我是才回来,不然我早把他皮扒了,你信不信是你的事,但你破坏了我的事,我连你皮也一块扒了。” 沈意听了一半,听的迷迷糊糊的,却还是觉得那边的声音有点耳熟,他死劲想了想,死活想不起来,也就不想了,再听陆公子打电话,谁知道陆公子已经挂了电话,坐下开始发呆了。 真是无聊的人啊,沈意想,于是一边回忆那个熟悉的声音又陪着陆公子坐了半夜。 无聊的日子持续无聊着,沈意每天的保留节目依旧是白天在房顶打滚,看看轻松熊维尼之类的玩具傍晚趴在窗台上等陆嘉泽回家,他习惯了这种死水微澜的生活,以至于有一个白天在天花板上打滚时看到门开了都反应不过来。 开门的不是那个偶尔过来的胖胖的父亲,也不是冷冰冰的陆嘉泽,居然是冒牌货! 天气似乎热起来了,冒牌货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衣,轻手轻脚地进门了,沈意一眼就看到冒牌货踩到了那块垫子上。 他从天花板上飘下来,好奇地围着冒牌货绕来绕去,这房子理论上来说还算是冒牌货的,但是房东大白天偷偷摸摸地潜进租客的家里,也够奇怪的吧? 冒牌货穿了鞋套,进门四处看了看,并且什么东西也没碰,只是重点去卫生间瞧了瞧,那里的梳洗台上都是一些小女生的头花,绸缎的、玳瑁的、塑料的,形形色色,甚至连牙膏都是草莓的儿童牙膏。 陆嘉泽做事稳妥,每天出门都仔细检查一遍,所以这房间真的看起来跟一个有小姑娘的家庭一样,冒牌货又去阳台看了看,那里放着山茶花与滴水观音,一样的是家具的模样。 沈意跟着冒牌货绕了好一会儿,一时没想通冒牌货要干什么。 显然陆嘉泽不想让人知道自己住在这里,所以拿了那对父女打了幌子,而冒牌货偷偷潜进来,说明冒牌货对这个房间有点怀疑的。 冒牌货怀疑什么呢?陆嘉泽又为什么要住在这里呢? 沈意想了一会儿没想通,冒牌货在阳台上看了一会儿,又去卧室瞧了瞧,然后就走了,沈意困惑地挤在窗台上目送着冒牌货离开,内心几乎都是疑问。 他趴在窗台上,一边目送冒牌货离开,一边等陆嘉泽回来,等待的空隙,他又想了一会儿昨晚那个电话熟悉的声音,然后总算想起来了。 那是他发小的声音! 上个月发小还来送过酒,他还记得发小拍了拍冒牌货的肩膀,说不要客气,我们从小兄弟的,所以他才没有忘掉声音。 他跟他发小真算得上是换帖兄弟,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的,不过近年来发小倒是跟冒牌货联系也不算多,极其偶尔来一趟,倒是上个月突然送了好多东西过来,说去外面玩了一趟,都是特产,要冒牌货收着。 他发小说拿了电脑在修,还说了一个游戏名字,正好是冒牌货玩的,并且发小还说偷了头发,验证了dna,他恍然想起来发小拍冒牌货肩膀时手指轻轻地掠过冒牌货的头发,一时激动起来。 难道,难道,陆嘉泽或者他发小发现冒牌货是假的了吗? 所以,其实陆嘉泽搬进来,是进来找线索的? 沈意激动要打滚,但是又觉得这不可能,要是云默找找线索还正常,陆嘉泽跟他算仇敌,找什么线索啊,冒牌货现在不工作了陆嘉泽才该高兴啊,直接少了个对手。 他想了一会儿,依旧想不通,但是还是有点高兴,哪怕这个想法是错的,也让他高兴了一会儿,起码这些代表了还有人在想他啊。 虽然他知道,这个想法百分百是错的。 陆公子敏锐度简直是一等一的,晚上一回来就掀开了垫子看了看,那张奇怪的纸果然喷出了一股黑色的汁液,黏在了地板上。 “上钩了。”陆嘉泽掀开垫子研究了一会儿,然后又把垫子合上,开始打电话,嘴角勾的大大的,“游戏我不会玩,也没空玩,你去雇个人,给他说……嗯?钱我直接打给你,要……我不懂,要什么装备就买什么装备,既然他玩游戏,勾搭上了,套点话出来总没有问题的,他现在用的不是他的名字,游戏里说不定就忍不住用真名,否则总没有人叫他……我没疯,你按我说的做就行。我管他是不是双胞胎兄弟,双胞胎兄弟也不带替换别人生活的。哈,他把我的人弄不见了,我让他逍遥快活,你看我像是慈善家么?” 陆嘉泽一边打电话一边开了小提箱拿电脑,把电脑拿了出来,开始查看摄像头的录像,声音一下子就拔高了:“长得一样?就凭一张脸我就要当他们是一个人?延江,你脑子坏了吧,他从小当你是兄弟,你明明也知道不对劲,你就一声不吭啊?” 陆嘉泽说延江,沈意总算确定了,那边确实是他的发小。 他觉得自己被震的不能讲话了,陆嘉泽,居然真的是在找他! 他觉得自己已经好些年没有这么慌乱过了,虽然之前模糊猜到了,但是现在真的听到,完全就不能接受啊,延江找他正常,云默找他正常,他父母发现他不对头也正常,可是,这个人怎么能是陆嘉泽呢? 怎么会是陆嘉泽呢? 他还记得大学的时候,他跟陆少爷不在一个系,偶尔大课的时候碰上,陆嘉泽去的早,多占了两个座位,他带着云默去蹭一下,陆嘉泽都会满脸不高兴,其实他大学之前跟陆嘉泽虽然说是看不对眼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10 ,但是偶尔还会一起吃个饭,但是大学之后,陆嘉泽完全就往神经病的范畴发展而去了。 他生日,发了邀请,认识不认识的,都来蹭饭,陆少爷鸟都不鸟他,结果过了半个月了,又把他堵在教室门口递给他一个东西,回去拆开一看,竟然是奥特曼的碟片;他工作,酒会上遇见了,认识不认识的,都来扯皮,他那会儿新手,刚步入社会,难得见到一个熟人,冲陆少爷走过去,陆少爷却立刻转身走了;他出柜,认识不认识的,都来鼓励,陆少爷找到他,一本正经地跟他说你眼睛瞎了啊,找这么个人…… 他不觉得他跟陆嘉泽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是着实也算不上关系好,但是现在,陆嘉泽居然是在找他吗? 他绕着陆嘉泽转了一圈,后者回家就脱了外套,穿了一件暗蓝的衬衫,衣袖卷到手肘处,半弯着腰查看电脑,脸在萦纡的光线下俊美的几乎发光,但是也冷的一塌糊涂,无论的紧抿的嘴角还是冰冷的眼睛亦或者站姿,几乎是每一寸都写满了强硬与拒绝靠近的气息。 陆嘉泽……脑子坏掉了么?居然在找他? 他的父母情人兄弟都没能发现他的异样来寻觅他,他的仇敌在找真正的他? 陆嘉泽,能看出冒牌货和他的区别?在跟他谈了七八年恋爱的云默都没看出他和冒牌货区别的情况下? 他还是不能相信,看着陆嘉泽检查电脑上的视频,那上面已经有冒牌货出现的身影了,陆少爷哈了一声,对着那边的延江道:“我把视频发给你,你猜猜看他为什么偷偷回来检查?” 延江似乎说了什么,陆嘉泽一下子激动起来:“没错,我四处堵截他家的生意,把他家砸了,频繁出现在小区里,他如果是真货,现在该烦的就是生意,或者是担心得罪了人,把自己藏好了,但他偷偷潜进这里!”陆嘉泽四处望了望,有一次正好与沈意视线相对,沈意都被陆嘉泽眼睛里的恨意吓了一跳,“我跟你说,这房子绝对有问题!” 这房子……有问题? 沈意听到怔怔的,一会儿才觉得陆嘉泽说的是对的,不管他是死了还是别的什么,没道理他出不了这个家的! 可是……可是陆嘉泽怎么会知道呢?如果他不是亲身经历,也很难相信,这世界上居然会有灵魂出窍和被人占领身体这种事啊。 并且,计算陆嘉泽真的发现了他的不同,陆嘉泽这么大费周章地寻找真相干什么,找到真的他,回去继续抢生意? “他想反钓我。”陆嘉泽太激动了,讲话讲了一半声音都哽咽起来,断断续续的,过了好一会儿才镇定下来,“所以他把房子出租了,不过我不怕他,只要他不是真货就行了,我总会把他尾巴揪住的。视频发过去了,你可以看看,卡号给我,明天我给你打……我当你是他兄弟,才跟你商量的!爱做不做,我手下又不缺人,我还就不信我花钱雇不到一个愿意玩游戏的人了,哦?” 延江似乎也很激动,在那边说了很久很久,沈意把头凑过去,只模模糊糊听到说就算是假的又怎么样,一样的身体我们还能把他剁了吗,他父母都还在的,你现实一点好不好,都多少年了,趁早找个女人结婚了,人就是真货跟你也没关系,没见人正经情人也没急吗。 “他怎么进来的,就让他怎么出去。”陆嘉泽斩钉截铁地说了这么一句,就迅速把电话挂了,然后又去隔壁把后勤部接了回来,大概是今晚话说多了,陆少爷晚上都没吃,只喂后勤部吃了点东西,然后就抱着后勤部发呆。 沈意被陆嘉泽找他的事情震惊了,于是也一起坐在陆嘉泽的身边,魂游天外地拼命找他是不是遗忘了什么跟陆嘉泽相好的记忆,不然他死活不能接受陆公子费尽心思在找他这件事。 可是找来找去,沈意也想不起来,他每记得的跟陆嘉泽的事,几乎都是以陆嘉泽跟他吵架、打架、互相讽刺作为结尾的,甚至连毕业时候的散伙饭都是以悲剧收场的。 那天大家都喝醉了,满桌都是群魔乱舞,告白的、话别的、还有哭泣的都有,乱的一塌糊涂,陆嘉泽在他隔壁桌,似乎也喝醉了,他喝了一半跑过去问陆嘉泽为什么最近越发神经了总找他茬,陆嘉泽说因为我喜欢啊,他说你就这么欠揍啊,陆嘉泽才眼睛通红地冷笑,因为你是个傻逼,然后就甩下他去别的桌了。 思来想去,真的找不到一件事是他们好好相处的啊! “你不要死好不好。”陆嘉泽抱着后勤部发了好久的呆,最后才轻声呢喃,也不知道对谁说的,“我一直在呢,不怕,我在,你就会好好的。” 第三章 亡者归来 一到换季时节小雨就特别多,凌晨四五点的时候就飘飘散散了,从未关严的窗缝里抖抖落落,陆嘉泽没吃晚饭,抱着后勤部发呆到了天亮,到了凌晨三四点的时候才站起来去把窗户都关上了,然后再去睡觉,沈意一边内心纠结地纳闷为什么陆公子在找他,一边蹲在门口研究那个中国结。 这个中国结是陆嘉泽某天晚上挂上的,有两个手掌那么大,编织的特别精美,他之前就看过了,还奇怪了一下陆嘉泽怎么就这么爱上了这种装饰物。 他目送着陆嘉泽回了房间睡觉,想了想还是飘进去看了看,陆嘉泽打完电话情绪就不大对头,一直恍恍惚惚的,晚上没吃就算了,现在居然连澡都没洗。 他眼见着陆嘉泽进了被窝,于是又返回去去看中国结,陆嘉泽今晚状态不太好,于是连客厅的灯都没关。 中国结没什么好研究的,关键是中国结里夹了个铜镜。 这铜镜不知道是哪年的,模模糊糊的泛着柔光,沈意之前瞧镜面上满是朱砂鬼画符没注意,但是之前他无意中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他的手能摁到镜面上,指尖甚至能感受到那股凉凉的味道。 真的是触碰到东西的感觉,硬硬的。 他又用手轻轻地碰了碰镜子,指尖还是冰凉,证明这不是他的错觉,他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不要紧张,又换了一只手测试,凉凉的感觉还在。 铜镜还是那面铜镜,他在铜镜里也看不到人影,但是他千真万确地摸到了铜镜! 外面的小雨似乎逐渐变大了,打在窗户上沙沙的,门灯没有开,客厅的光透过来还是半昏暗的,于是他看到窗玻璃上黏满了细小的水珠子,大的小的,统统划过玻璃,最终汇成一条水流。 他望了好一会儿,才走到窗边,外面的雨远比想象中的大,都快看不清了,水天一色,都是雨帘,他默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11 默地顿了一会儿,把手放到了窗户上,结果还是穿透过去了。 窗子依旧是摸不到,他想,走进了卫生间,那里有个半人高的梳妆镜,他抖着手,把手放上去,在镜子里看到了后背的浴缸磨砂玻璃还有一些零碎的东西,但是他依旧没有碰上。 他把手缩回去,再次返回门口,那面中国结静静的挂在那里,铜镜也泛着柔和的光,他看了很久,最终还是转身走了。 他没有勇气再按一次,如果发现是错觉,他一定会崩溃的。 最怕的不是没有希望,而是发现了希望,之后又发现,原来那希望是假的。 他回到陆嘉泽身边,后者短短的时间居然已经睡着了,于是他就坐在陆嘉泽身边发呆,顺便整理思路。 根据陆嘉泽和延江的谈话,他觉得这件事的顺序应该是这样的。 他发小先给冒牌货送了一堆特产,在看望冒牌货的同时顺便偷了冒牌货的一根头发,然后去做了dna,再然后是陆嘉泽到他家偷窃砸东西,逼的冒牌货搬家了,再然后,陆嘉泽搬进了他家,开始四处寻觅线索。 他想了想陆嘉泽那堆点燃的檀香与开了光的佛像挂坠,又是晚上看的《24重人格》到近日的装摄像头等事,觉得虽然不能相信,但是好像每一件事都是真的在朝着陆嘉泽在寻找他的方向解释啊。 包括那些检查电脑游戏还有在家里弄上铜镜检查dna,好像都是真的在怀疑冒牌货是假的。 他的仇敌,确实在寻觅真相! 可是……如果这些事朝着这些方向解释,沈意觉得,另外一些零碎的话,就也不得不解释了。 譬如延江说的“你现实一点好不好,都多少年了,趁早找个女人结婚了,人就是真货跟你也没关系,没见人正经情人也没急吗?”和“你这是做什么,人就是不喜欢你罢了,你又是查他电脑又是往死里弄他父母公司的,你这是求爱不成要逼死他的节奏么?”之类的。 他有些头疼,怀疑自己是因为太多年没有和人接触,智商已经坏掉了,否则延江说的话,怎么都像是在说,陆嘉泽喜欢他啊。 陆嘉泽怎么会喜欢他呢?除非陆嘉泽是三岁的幼儿园小朋友吧,还停留在喜欢你就要抓你辫子往你身上放毛毛虫的地步。 他摇摇头,觉得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反正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陆嘉泽喜欢他,那么些年,陆嘉泽给他好脸色的时候都少,如果那种表情都能称得上喜欢的话,那他和云默的感情,就是天崩地裂了吧? 想到云默,他又有些黯淡,如果说,陆嘉泽都发现他的不同了,那么云默肯定也发现了,但是云默什么都没说,云默默默地接受了。 他之前偶尔会动这种心思,但是他不敢确信是真的,但是这次是真的找不到借口了。 延江虽然是兄弟,但到底是外人,发现他不对头也不敢声张很正常,而他父母,因为他出柜的原因觉得他性格大变倒也有那么一丝可能,但是云默…… 他默默地看着陆嘉泽,外面的雨似乎更大了,瓢泼一样的落下,春雷滚滚,天像破了个大洞,在这种春季显的如此诡异,简直好像逢魔时刻。 后勤部在外面轻轻地叫了一声,沈意出去看了看,发现已经八点了,因为今天雨太大,所以天有点暗,但是平常这个时刻,无论陆嘉泽睡的多晚,都该出门了。 可能是昨天延江说了什么打击的话吧?沈意想,蹲在后勤部身边看后勤部,后者是真老了,刚抱回来的时候,总是动来动去的,他一回家,就绕在他身边亲热个不停,为此还被他训斥了无数回,但是现在,后勤部除了偶尔出来溜达一圈,就再也不出窝了。 时间真快啊,那时候后勤部还年轻,云默还爱着他,而他还意气风发着,一眨眼,他已经连很多前尘旧事都不记得了,就好像昨天陆嘉泽在网上找东西,他很多东西都看不懂了。 二十几岁的最美好的日子,他却全部都献给了这虚无之地。 他陪着后勤部坐了许久,卧室里还是没有动静,这会儿墙上的钟已经指向十二点了。 好像有点不对头,他想,走进卧室看了看,陆嘉泽把整个身体埋在被子里,只隆起一个包,他怎么瞧也瞧不清。 明明之前还能碰铜镜的,结果现在还是什么都碰不了,沈意怨念地想,不禁猜测那个铜镜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法力,或者被高人开过光什么的。 他在床边绕了十几圈,尝试了从各种角度偷窥,但陆嘉泽好像也不怕闷死似的,完全就把自己埋进了被子。 大概是他怨念的太深,过了一会儿陆嘉泽的手机响起来了,因为冒牌货喜欢放音乐,所以沈意近年来对新的歌曲倒不算陌生,听了一会儿才发现陆嘉泽用的是《活着》。 手机响了很久,挂了一次又一次,到第七八次的时候,陆嘉泽才把脸从被子里露出来,满脸通红,跌跌撞撞地从床上下去,去客厅里找手机,这个过程中,陆少爷还差点摔了一跤。 好像……是发烧了,沈意猜测,见陆嘉泽脸颊绯红,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连露出的锁骨都黏腻腻的。 “什么事?” 陆嘉泽一开口沈意就确定了,这货是真病了,鼻音浓浓的不说,嗓子也哑了,还咳嗽了两声,声音碎的像棉絮,干的不得了。 那边不知道在说什么,陆嘉泽一手扶额一手应了一声好,然后就挂了电话。 雨似乎小了点了,但依旧没停,沈意就看着陆嘉泽进了卫生间,放了满满一池的水,然后把脸埋了进去。 陆嘉泽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沈意有点恍惚,有一年他在厕所也是这么跟陆嘉泽打架的,把陆嘉泽按在水池里,那次陆嘉泽算是破天荒的第一次求饶,说是怕水。 满满一池的水,陆嘉泽把脸在里面埋了半分钟,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虽然脸上都是水珠,但是眼睛已经清明了,又是那样的冷冽。 “我一会儿就到。”他看着陆嘉泽快速洗漱完毕了,又出去打了一个电话,“你把人看好了,不不。”陆嘉泽似乎又改了主意,“你把人带到我隔壁来,风水大师嘛,既然来这里做过法,总该记得到底是在哪间做的,就是记不得,也看得出来区别吧?” 这次的电话好像是延江打的,沈意听到延江说了一声好,然后两人就同时挂断了。 下雨的天气,总是雾蒙蒙的,尽管雨已经小下去了,但是客厅里依旧半灰暗着,之前陆嘉泽倒是把灯开着,但是现在进房间去换衣服了,却又把灯关了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12 。 沈意把脸贴在窗户的边缘,脸颊介于疼痛与半疼痛之间,他只能靠着这个方式发泄。 陆嘉泽说,有个风水大师,他便有点心凉了,这么多年了,他在这虚无之地等待,一寸一寸地看着自己被时光磨平,有时候会恨一恨父母和情人的迟钝,但是大体来说,还是平静的多,现在他突然就不知道该怎样了。 如果这事是人为的,他……他突然不知道该有什么情绪了。 憎恨那个把他弄成这样的人?但他的四五年时光就这么消耗了,他不能确定这四五年自己就一定过的美好,但是他想,自己起码会有掌控权,一个人,不管过的好不好,那都只能自己来过,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干扰别人的命途。 脸颊上的疼刻骨铭心,这游戏他玩惯了的,只能靠着疼痛确认自己活着,以前他玩的时候其实蛮高兴的,今天却有股茫然。 纵使他再回去,其实他也回不去了。 刚变成这样的时候,他生气、愤怒、激动,尝试各种办法回到身体,走出房间,他还记得自己是个人的时候,易怒暴躁,会跟陆嘉泽打架,会让后勤部离远点,那些情绪于一个人来说是非常不好的,但那是他的一部分,被磨灭之后,他就已经不能确定自己还是自己了。 他继续在窗边进进出出,一边思忖着当年到底跟谁结怨过,一边看陆嘉泽换了衣服出来,后者估计是真发烧了,尽管眼神清明,但是走路总觉得在打晃。 陆嘉泽确实是为他努力,他想,往窗外看了看,雨水落在窗户上,密密麻麻的,像是小蚂蚁,于是他就更加茫然了。 这么努力的话,好像陆嘉泽确实在喜欢他,但是……但是他还是不太能接受。 就像一夜醒来自己成了孤魂野鬼天地倒悬起来一样,他现在也不能一时相信他是被人算计了或者陆嘉泽是喜欢他的。 门口传来了轻轻的开门声,他把头扭转过去,还是决定跟上去看看,陆嘉泽敲响了对门,那个羞涩的爸爸好像正在吃午饭,沈意从门的缝隙里看到小姑娘也出来了,站在门口。 陆嘉泽和那一对父女说了什么,然后那两个人就都过来了,小姑娘今天没有穿裙子,换了一套牛仔服,头上扣着一个小帽子,蹬着一双牛皮小靴子,真是神气十足。 后勤部从早上起就再也没动过了,陆嘉泽也病着,所以也没喂,那爸爸去冰箱里翻了一盒牛奶热了热倒给它,它就安静地躺在那里被小姑娘摸来摸去。 怕是不行了,沈意想,绕着后勤部转了两圈,心里难受的厉害。 那父亲总是一副羞涩的模样,性子倒是特别的好,又去厨房倒腾了一会儿,沈意在客厅里看着小姑娘玩了一会儿后勤部,去了厨房才发现那爸爸是在熬粥。 陆嘉泽好像到现在都还没吃饭,他想,听到楼道里传来了一些脚步声,声音缭乱,忙飘出去,仔细听着,谁知道那对父女也急忙挤到了门口,待门外没有动静了,也都开门出去了。 他们也要去隔壁听听?沈意一时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便飘在门口继续研究那个中国结,顺便听听外面的动静。 早上的时候,因为怕失望,第二次他无论如何都不敢把手指摁在铜镜上,但现在他倒是无所谓了,再失望怕也不会比听到风水大师更失望了,于是他大大咧咧地把手指按到了铜镜上,下雨的天气,镜子格外的冷,冻的他手指都缩了一下。 真的是能摸到,他想,尽管努力平静,还是颤抖了起来,把脸颊也贴了上去,那里之前还疼着,碰上铜镜之后,又凉又涩,像是贴上了一块冰。 他怔怔地望着铜镜,门哗啦一声就开了,陆嘉泽走在前面,之后是一个年轻人,脸圆圆的,胳膊上肌肉虬结,手上还拖了一个五六十的老头。 三个人都从沈意身上穿过去,都是一无所觉,对面的门轻轻被关上了,最后一个走过来的是发小延江。 “大师,看仔细了。”延江把门关起来,漫不经心地拽了拽那个老头的衣领,“到底是哪一间?” 这个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风水大师?沈意觉得都不敢相信,这老头干瘦矮小,既不仙风道骨也不猥琐别扭,就是一个正正常常的老头,走在街上都不会有人多看两眼。 大师被拽着衣领,又被那个圆脸的年轻人按着,满脸惊慌,想挣扎又挣扎不开,含含糊糊地道:“我不知道。” 陆嘉泽把后勤部连窝抱进了卧室来,再出来的时候还带了一瓶酒,这会儿正在厨房洗杯子,出来的时候,微微一笑。 “那你介意告诉我,为什么他定期给你汇款吗?”陆嘉泽倒了一杯红酒,看起来居然心情不错,楼道里传来了轻微的歌声,沈意听了一会儿,才发现是圆圆在那里唱小燕子。 老头似乎很害怕,想挣扎又不敢挣扎的太开,沈意猜,那个圆圆脸的年轻人,已经要他好看过了,他感觉到,圆圆脸的衣服上,肌肉都快鼓起来了。 那老头不吭声,陆嘉泽也不着急,可能是另外一边也问过了,只是坐在那里喝酒,半晌才道:“长鸣,把他带走吧,关一个月,黑暗有助于思考,他说不定能想到什么。” 圆圆的歌声突然大了起来,那个老头挣扎不休,陆嘉泽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圆圆脸的长鸣就把老头的嘴捂住了,过了一会儿楼道里才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与谈话声。 圆圆的声音大点,沈意趴在门上听到圆圆说哥哥好,然后就是一个含糊的声音,再之后又是圆圆天真无邪的声音。 圆圆说爸爸在房间里,和阿姨在一起,哥哥你不要进去。 陆嘉泽也趴在门上听,还从猫眼看了看,过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冲延江用唇语道:沈意。 确实是冒牌货,沈意已经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声音,他想冒牌货可能是打算来看看什么情况的,也可能这个所谓的风水大师被捉住的时候,陆嘉泽就透露给冒牌货了,但是总之冒牌货跟来了。 他这会儿才醒悟过来,为什么圆圆要留在楼道里。 楼道里的声音持续了一段时间,过了一会儿彻底安静了,陆嘉泽转过头来,又是一笑:“看,他这么关心你,已经来找你了。” 老头被长鸣按着嘴巴,呜呜啊啊的,长鸣把手放开,那老头就抖起来,慌乱的不得了:“我真不知道,干我这行的,都是靠嘴忽悠人的,要真是知道什么风水养人,早自己富起来了。”他伸手去拽陆嘉泽的衣服,苦苦哀求,“我真的不知道,他当时就请我过来看了一下,这屋子的位置符不符合震上震下卦。”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13 陆嘉泽被扯着衣袖,也不吭声,过了一会儿才道:“长鸣,你先送他走。” 那个圆圆脸点点头,拉着老头走了,门一关上,延江就不安道:“你怎么查到他户头的?你真打算把他关起来?我看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刚才……刚才都那样了,他也分不清是哪间房子,再说,他被找来看房子的时候,已经是沈意变了之后吧。” “怕什么。”陆嘉泽神情镇定,“就算犯法也是我做的,再说,谁知道是我做了?我又没打算杀了他,关他一段时间怎么了。”他上下扫视了一下延江,“除非你打算揭发我啊?” 延江皱着眉头:“这事蹊跷,他可能早就知道有人会查户头,这老头是来浑水摸鱼的,今天带他来,我们已经在明处了,以后查什么都只能明着来了,他敢直接上门来找这老头,就说明他什么也不怕啊,他已经把你反钓上来了,到时候控告你绑架那老头怎么办?”他话说了一半,便不说了,过了一会儿才道,“你不高兴?” 陆嘉泽确实不大高兴,沈意想,趴在门上继续摸那面铜镜,他猜那个所谓的风水大师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那老头一样看不见他,会从他身体里穿过。 既然是从户头上查的汇钱记录揪到的这个风水大师,那就说明那会儿冒牌货已经在用他的身体他的卡了,他叹了一口气,死活想不起来,这要是多大的仇啊,这么折腾他。 杀了他都未必能有这么残忍,所有人都以为他活着,而他却无声无息地死了。 他想起那几年,从绝望崩溃走向和缓再逐渐渴望疯了的日子,一瞬间连延江都恨了起来。 既然早就知道冒牌货是假的了,为什么不说呢,说出来,哪怕什么都不做,他也不会绝望成那样,一次又一次的尝试走出房屋,尝试在窗口用剧痛死亡,然后一次又一次绝望地发现,连死亡都做不到。 他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缓和过来。 “我当然不高兴。”陆嘉泽淡淡的,“我把事情一件一件摊开给你看,你给我的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惊恐,你想要我怎么高兴。延江,今天换成你消失了,未必你也希望我们,对你不闻不问?” “你就想着指责我,你倒是告诉我,这件事我能怎么办?”延江叹了一口气,眼睛在室内逡巡,“陆嘉泽,我跟你说,这事你做的太急了。” 延江低头也倒了一杯酒,一口喝干,陆嘉泽的脸青白,他的脸通红,沈意觉得都有些恍惚,其实除了那次延江过来送酒,他真是好久没见过这个兄弟了,他还记得,他们以前关系好的同穿一条裤子:“他现在已经知道了,明天把房子收回去你怎么办?我们手头也没证据啊,况且……这种事,说出去谁信?你别摇头,你是当事人,知道实况的,警察能信?人一甩跟父母dna资料,你就是诽谤罪。” 陆嘉泽没有吭声,沈意在半空中打了一个滚,犹豫了一会儿在虚空中摸了一下陆嘉泽的头发。 他想,其实不管是不是喜欢他,他都该感激的,一切虚无之后,还有这么一个人惦记着他,不管是出于爱还是恨,都让他觉得感激。 天下之大,他认识的人那么多,但只有这一个,在努力着。 春天的雨本不该如此大的,但是今天偏偏下的特别久,疾风暴雨一样的,敲击的窗户哗哗作响,延江的声音在暴风雨里轻的几乎听不清:“他父母没有意见,他情人也没有意见,我们急有什么用?报案了,警察问的也是云默和他父母,你?你跟他关系一向就不好,别人还当你抽风报复呢。” “那我怎么办呢。”陆嘉泽霍然抬头,之前脸还白着,这会儿又红了,连眼眶都红了,“你说他八月二十三失忆的,这都四月了,还差四个月就五年了!延江,你一辈子有几个五年啊?失踪四年法律都能宣告死亡了,你要我怎么办呢?” 他站在那里,脸色绯红,却神情麻木:“我没有耐心,我计划有问题,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可是我耗不起啊。” “他还是他,却不再是他。”陆嘉泽轻轻地道,用手按住桌面,似乎站不稳了,“我情愿他死了,也不高兴,他用这种方法活着。” 陆嘉泽是真病了,把延江送走了,又回房睡觉了,蜷缩着身子一动不动,外面雨下的大,沈意继续在外面摸那个铜镜,琢磨到底哪里结构不同,后来听到了一些轻微的翻书声才发现陆嘉泽是窝在被子里看书。 看书都不用开灯的么?沈意疑惑地想,天气不好,房子里都昏昏一片,能见度差的一塌糊涂,陆嘉泽怎么看的? 他蹲在门口,不太敢过去看陆嘉泽,他还记得陆嘉泽说“他还是他却不再是他”的时候那种难受的样子,虽然他完全不知道哪个环节出问题了,但是目前看来,现在陆嘉泽喜欢他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 铜镜已经被摩挲的有点热了,朱砂画的鬼画符也糊掉了一些,沈意心不在焉地计算陆嘉泽到底喜欢他多久了。 才回国的,那就是之前还在国内喜欢的了,难道是大学的时候吗?可是大学的时候,他们就不在一个系,接触称不上少,但是也绝对不多,更何况那时候他正全力以赴地忙着追云默。 他记得他全心全意地追云默的时候,陆嘉泽也没少女朋友,有一次还带着女朋友跟他吃了一顿饭,那姑娘吃完饭有急事就先走了,他跟陆嘉泽一起回校,他还全心全意地劝陆嘉泽找个更漂亮的,否则走在一起,大家不知道是看哪个,陆嘉泽就也对他呵呵,说你的小白脸又比女生好多少。 那女生后来跟陆嘉泽怎么样了,他不太清楚,但是怎么想,陆嘉泽那时候都还是喜欢女生的吧? 那就只能是工作之后了,但工作之后,除非陆嘉泽是受虐狂,否则他真不记得除了第一次他给过陆嘉泽什么好脸色,并且他也不记得陆嘉泽对他说过什么软话。 所以,这件事真是一个迷啊…… 他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不想了,喜欢不喜欢这种事离他真是太远太远了。 连延江都在说,没办法处理这个事,他自己也知道,其实再让自己回到身体上,困难重重。 凭良心说,如果今天换成了延江不见了,他可能发现不对,但是他就能想出办法了吗?把冒牌货杀了吗?那也就是杀了他的身体,把冒牌货抓起来拷问吗?那样也一样问不出东西来。 当然,最重要的是,四五年了,从看见云默跟冒牌货相亲相爱到如今,他是正儿八经再也不相信什么爱情了。 什么海枯石烂什么永恒什么矢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14 志不渝,都是屁话,什么东西都禁不住时间的熬煮,今天可能还惦记一下,到一个月半年,就彻底忘了。 他还记得刚开始的时候,冒牌货号称失忆,在家养病,云默弄些汤汤水水的食物回来,冒牌货都会一遍遍嘟囔这个排骨汤腻了那个老鹅煲不鲜嫩或者什么鲫鱼汤太腥了之类,但是现在,云默点菜回家的时候,带的已经都是冒牌货的口味了。 就像熟悉他的口味一样,云默一样一样熟悉冒牌货的口味,然后他们之间的那些东西就一寸一寸被消磨被替代了。 他用手无意识地继续摩擦铜镜,过了好一会儿才觉得指尖剧痛,铜镜上的一个s状的朱砂几乎已经被他蹭了一半了。 陆嘉泽似乎还在翻书,沈意听到书本翻来翻去的声音,犹豫着是不是进去看看,这么暗的视线,陆嘉泽是不要眼睛了么? 他想了一会儿,陆嘉泽倒是自己出来了,在床上躺了半天,居然也没换睡衣,衬衫揉的皱巴巴的,衣领上的扣子只扣到第二颗,露出一大片光洁的皮肤,细腻的几乎发光。 陆嘉泽是出来喂后勤部吃东西的,后者蜷缩在沙发边缘,一动也不动,被陆嘉泽摸了也只是懒洋洋地撩了一下眼皮,很快就又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自己将来会不会像后勤部这样老死,沈意想,又觉得,最深的噩梦大概就是他一直活着,用这副魂魄的状态,目睹着后勤部、陆嘉泽们的死亡,看到再之后的人家搬进来死亡什么的,直到这间房子被拆迁。 说不定会是真的呢,他又不用吃饭不用排泄,大概真的能活很久很久,目睹很多很多的分离,直到疯掉什么的。 后勤部继续睡觉,陆嘉泽摸了一会儿就关灯去厨房了,那个胖胖的父亲中午煮了一锅白粥,黏稠稠的,米粒晶莹,不过现在沤了一个下午,已经干掉了,米粒膨胀的糊成一团,陆公子倒也没介意,往里面倒了点水,又继续加热。 像陆嘉泽这种……算是纤弱的身子吧,沈意想,跟着陆嘉泽后面扫视陆嘉泽的身材,怀疑以陆少爷这种生活方式,早晚会挂了。昨天到现在一口没吃,今天又发烧了,还泡冷水,分分钟都是找死的节奏啊。 不过他倒记得,陆嘉泽高中的时候身体还不错的,有一次他发烧,陆嘉泽替他把运动会的两千米跑了,跑完了还神清气爽地嘲笑他像小姑娘,淋个雨都会发热。 陆嘉泽跑步还挺快的,那次还拿了一个第一名,学校给他发了一个笔记本做奖励,他回头就把笔记本给陆嘉泽了,陆嘉泽一边嚷嚷他都不请个客道谢一边还是把那笔记本收了。 雨还在沥沥地下着,陆嘉泽就开了厨房的灯,总是模模糊糊的,于是只有天然气那点幽蓝的火光摇摇摆摆的,衬着窗外的婆娑树影,显得隐在半黑暗中的陆公子像个剪影。 陆嘉泽还真挺好看的,沈意想,那半个剪影勾勒出的轮廓好生秀气,尤其是睫毛在火光里抖抖的,像两只小小的蝴蝶。 他看了一会儿,陆嘉泽就真跟剪影似的,一动不动,直到客厅里的手机响起来了。 陆嘉泽电话其实挺少的,来来去去的联系人都是延江,他听了一会儿,陆嘉泽站在那里,分明也听见了,却就是不接,等电话响了七八次了,才慢慢腾腾地关了天然气,摸进了黑黢黢的客厅。 接电话之前,陆嘉泽清了好久的嗓子,然后才一边接电话一边去开灯。 “……我刚才在洗澡。” “我明天就去找你。”陆嘉泽捏着鼻子,“嗯,最近有点忙,没没,没感冒,刚洗头的时候呛了一下,对啊,我一直笨手笨脚的嘛。” 似乎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太小了沈意听不清,也不好意思听下去,于是就蹲着在虚空里摸后勤部,边玩边听陆嘉泽讲话。 “你早点睡,别老打麻将,哎,晚上记得喝牛奶,我很好,真的。”陆嘉泽的声音稍微提高了一点点,“我没有生爸的气,是我做的不对。” 那边的声音还是小小的,沈意听不清,却觉得声音有点耳熟,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大概是陆嘉泽的妈妈。 他跟陆嘉泽的妈妈倒是见过不少次,他初中的时候跟陆嘉泽同桌过一段时间,那时候开家长会,都流行家长前面坐着,学生后面站着,开场之前,陆嘉泽的母亲都会跟他拉些话,以至于后来大学的时候,陆嘉泽的母亲给陆嘉泽送东西,还会给他带一份。 甚至冒牌货来了之后,陆嘉泽的母亲其实都来过一次,三四年前的事了,他记的不是很清楚,但是就记得她送了些东西然后就匆匆走了。 走那么快,大概也是因为冒牌货跟她说不上话,加上云默三个人,坐在沙发面前,都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嗯,等他气消了,我就回去,没事没事,我真没有生气,换我养了那么多年的儿子不听话也会揍一顿的。好,好,回去我给你做饭。” 陆嘉泽不刻意提高声音的时候,音调软软的,今天偏偏感冒了,于是声音特别奇怪,怎么听都像是快哭了,沈意看到他去厨房盛了一碗粥出来,结果最终也只是喝了几口。 陆嘉泽把他爸也惹生气了,难道跟他一样,也是出柜么?沈意思忖,见陆嘉泽坐在餐桌前,便继续摩擦铜镜,这现在是他最新的娱乐,比在虚空里摸后勤部和在窗台体会疼痛有趣多了。 陆公子喝了几口粥,发呆倒是发了半小时,后来就坐在那里发短信,打字十分熟练,十指如飞,一忽儿打了好多个,最终还打了一个电话出去。 “帮我一个忙。”陆嘉泽对那边说了一会儿客气话,看起来还挺熟的,“帮我看看,嗯,没客气,帮我看看本市这四五年有没有植物人或者瘫痪不能动之类的好么?嗯嗯,我这不是知道你有路子么。不是恭维呀,活动费当然我付,不,我没说你付不起,哎你看看……那行,顺便帮我看看,我这房子,对对,我搬家了,住了不踏实,你帮我看看,这房子以前住过什么人。好的好的,一会儿把地址发给你。不客气啊,上次是应该的,我也就是举手之劳,行行,你有消息通知我,我请你吃饭。” 这房子是开盘就拿下的,完全没住过任何人,装修都是自己亲自设计的,沈意听了一会儿陆嘉泽的话,默默地想,倒是挺感激,陆嘉泽真的这么用心的。 喜欢这种东西那么虚,但是有个人惦记着你,帮着你,感觉却是暖暖的。 陆公子打完了电话,也不再喝粥了,收拾了一下桌子就去洗澡,洗完了出来才一一去锁窗拉窗帘,检查门锁的时候,陆嘉泽正好挤在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15 沈意身边,两人交错了好几次。 陆少爷是个心细的人,每晚该做的功课一样都不少,锁了门又推了推,最后才转身,转身的时候,靠的太近,沈意甚至看到陆嘉泽抖了一下,然后就是中国结的剧烈摇晃。 陆嘉泽一把抓住了中国结,盯着中间的铜镜,手几乎在抖,那上面的鬼画符缺了一个小小的角,沈意之前就发现了,倒没想到陆嘉泽居然能这么敏锐。 “你在吗?”陆嘉泽突然大声问,扔了中国结满屋子转圈,穿过客厅去厨房去阳台去储藏室,把每个房间的灯都打开了,喊的声嘶力竭,“你在吗?你是不是在?” 沈意站在门口,看到陆嘉泽把沙发推翻了,又砸了书橱,满屋子都是轻松熊维尼小熊还有蒙奇奇,落了一地。 “你在吗?沈意你在吗?你是不是在啊?” 我一直在啊,沈意想,摸了摸铜镜,可惜的是,他只能蹭掉这块朱砂,却没办法写出字来。 陆嘉泽喊了几声,在客厅里转来转去,甚至还被轻松熊绊了一跤,跌跌撞撞的。 “你到底死了没有啊!”陆嘉泽大吼一声,又爬回门口,把中国结扯着,盯着铜镜,两眼血红,“没死你吭一声好不好,你知不知道……” 陆嘉泽没有说下去,沈意也不知道陆嘉泽本来打算说什么,他飘在半空中,把手按在铜镜上,陆嘉泽手抖抖的,也按了上去,沈意看到他们的手指交叠在一起,但还是穿透过去了。 他们,终究不是一个空间的人。 沈意这辈子,觉得都没经历过比这更凄凉的景象,哪怕他自己陡然间变成魂魄他都是一个人在难受,但是看到陆嘉泽跟他一起在磨蹭铜镜,他陡然间都有种苦命鸳鸯的感觉。 明明没有关系啊,他想,抑郁地停下手,都能摸到镜子,却碰不到一起,铜镜里也显不出他这个人,就算陆嘉泽知道他在了,反而更可悲了。 知道某个东西的存在,但是却见不到摸不着,就像他能坐着陪后勤部,却摸不到后勤部一样,太让人悲伤了。 陆嘉泽冷静下来,捏着那块中国结垂头想了一会儿,指了指镜面的右上角,那里有个奇异的图案:“在门口……如果你是沈意,如果你一直在,磨掉这块卍的右边一角,如果只是偶尔在,磨左边的,在又能出房间磨上面的,如果你根本听不到或者不是沈意……算了,听不到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沈意愣了一下,望了望铜镜,暗想陆嘉泽还蛮聪明的,他之前都没想出这个办法来。 他把手指移上去开始擦右边一角,陆嘉泽先打了个电话,言简意赅的:“快过来,对,现在立刻马上,我不跟你开玩笑的。”然后就把手机对着铜镜举了起来,沈意估计陆嘉泽是想录像,连忙对着那一角开始摩擦起来。 外面风雨如晦,室内却安静的可怕,沈意指尖摩擦的几乎起火了,那一块朱砂痕迹却并不是很好摩擦,只隐隐地淡了下去。 这样其实也应该看得出来吧?他想,见陆嘉泽眼睛都直了,于是越发用力起来了,这种疼痛,比起在窗口进进出出轻松多了,他并不觉得多疼,就是费时间。 小半个角被消磨的时候,门响了,陆嘉泽甚至都没有看猫眼或者问什么,直接就把门拉开了,动作粗暴的要命,而外面站着延江,像是从水里拎出来似的,浑身都湿透了,水落下来,把外面的地面都浸湿了。 “怎么了怎么了?”延江火烧火燎地问,撩了撩湿漉漉的额发,“出什么事了?” 陆嘉泽看到延江愣了一下:“雨下的这么大?你没打伞?”又顿了顿,“你去洗个澡换件衣服。” “先说吧,我一会儿再洗澡。”延江倒没同意,执意要问,“风太大了,伞吹了,我跑上来的。” 沈意有点不太好意思,他中午还憎恨过延江的,现在看延江这样,又觉得自己太龌龊了。 谁没有自己的生活呢?延江又不是他爹妈,发现不对,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怎么能胡乱说,毕竟换成自己,可能也想不出会有这种违背科学的事吧? 他一边想一边蹭,陆嘉泽指指铜镜,倒没有太激动:“我刚才说,如果你一直在,把这个角的符号擦了。”陆公子停了一下,低头去按手机,然后调好了举到延江面前,“你看,最开始是这样的。”又指指铜镜,那半个符号已经模模糊糊若隐若现了,“现在是这样的。” 延江浑身都是水,一股一股地汇聚着流下,沈意不知道延江是不是太冷了,但他看到延江在颤抖。 “这不可能。” “这是真的。”陆嘉泽斩钉截铁,“你要是不相信,你一会儿可以看摄像,我屋子里还有摄像,还是不信,你站在这里慢慢看,让他把另外半边也擦了,别跟我扯什么雨天雾气大的话啊。” 还要再磨半边啊,沈意换了个姿势,倒挂起来,这种姿势他甚至都能看见陆嘉泽睡衣下的肚皮,于是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换回站姿。 延江只是摇头:“怎么会呢?”他喃喃自语,“怎么会呢,怎么会有人好好的变成魂魄呢?”他的手上都是水,一把揪住了陆嘉泽的睡衣,有点无助,简直可怜,“不可能啊。” 简直跟自己那时候一样,沈意同情地想,一大早发现自己趴在天花板上,自己的肉身睡在床上,他也是不相信,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尝试了无数种办法醒来。 延江手上的水把陆嘉泽的衣服都浸湿了,后者倒是无所谓,只是撇撇嘴:“你明明知道是可能的,你到底是逃避什么啊。” “你说在逃避什么啊!”延江低吼一声,冻的青白的脸一片惨灰,沈意这会儿才想,原来真的已经好多年了,他记忆中的兄弟都不再是那个活力四射的样子了,眼角都有了细微的纹路,细细往下落着雨水,像是在落泪,“他如果一直在,就一直在看着我们,他在这里真的等了五年,看着我们生活……不,看着他情人与别人生活,用着他的资源,而我们……” 延江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站在那里,沈意看了前者好一会儿,才想自己果然一个人呆傻了,后勤部都老的要死了,跟他一帮的兄弟应该都不小了,该成家什么的了。 他还在原地,而他们其实都已经走远了。 陆嘉泽扶住延江,歪头想了想:“你去洗澡吧,别冻感冒了,明天还有不少事要干呢。”前者把后者推往浴室,“快,换个衣服,有事我们等会儿说。” 他把延江推进浴室,又过来摸了摸铜镜,然后才进屋找了一套衣服送了过去。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16 “你一直在啊。”陆嘉泽折回来之后就站在门口,也没有摸镜子,只是笑了笑,小酒窝特别明显,“跟我站在这里,别偷看他洗澡啊。” 我为什么要偷看延江洗澡啊,沈意想,我连你都没有偷看吧,不过他有点高兴,四五年了,这算是他第一次跟人交流吧,虽然他什么也说不出去。 “我之前想了很久,把你找回来应该说些什么,或者直接讽刺你之类的。”陆嘉泽把手插在睡衣口袋里,他穿了一件淡蓝的睡衣,胸口盛开着一朵向日葵,还没有成熟,于是细细密密的瓜子都是粉白的,特别搞笑,“不过我觉得如果你一直在,瞒着也没什么意思的。” 他望着客厅,眼睛虚虚的,好像不知道该落在哪,只是明明灭灭:“嗯,我喜欢你,喜欢很久了,我很后悔当年没有告诉你,但我现在回来了。” 现在是该告白的时候么?沈意有些别扭,继续摩擦着铜镜,有一瞬甚至觉得庆幸,幸好自己现在不用回答,否则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而拒绝也太残忍了。 昨天他就推论出这个结果了,但是他并不太敢相信,或者说,没有直观的听到,还是想当不知道,但是现在,亲耳听到了,就很难受。 他是不知道陆嘉泽什么时候喜欢他的,但是他,确实没有喜欢过陆嘉泽,甚至讨厌过,但是现在陆嘉泽却在竭力帮他。 延江在浴室里喊了一声,似乎在问什么,沈意没有听清,陆少爷可能也没有听清,笑了一笑,然后就走了,走的时候他还在讲话,声音远远的:“真好,我听不见你拒绝,那在你回来之前,我就当你在考虑啦,以后你拒绝了,我也算满足了。” 真是好可怜的样子,沈意想,当年他追云默的时候也这样,告白的时候紧张又不安,最终还是被拒绝了,于是简直万念俱灰觉得生无可恋。 当年那么年轻啊,还相信什么喜欢能持久一辈子,所以第二天又爬起来,继续疯狂追求,越挫越勇,像个傻逼。 他不该喜欢的时候只喜欢云默,现在想喜欢的时候,其实已经什么都不喜欢了。 感激和喜欢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而他也觉得自己有些讨厌,好像在看一本悲剧结尾的书,自己成了主角,明明很想扭转结局,却无能为力。 于是我与那辆车渐离渐远,我回家做饭。他轻轻地背书,他最近跟着陆嘉泽看了很多书,但他还是喜欢背这个结尾,让自己逐渐平静,他把手放下去,不再摸这个铜镜了,陆嘉泽和延江似乎在讨论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 洗了个澡延江精神多了,脸被热水蒸的通红,连眼角都有一丝红痕:“镜子哪里来的?” 陆嘉泽蹲下去拍了拍后勤部,后者还是恹恹的,不肯吃饭:“一个老道士给的,我在他那里买了好多符,他说钱太多了,就送了我一个铜镜。”他皱着眉头想了很久,看起来也有些迷茫,“他和我说,这个镜子是镇宅的,照的见脏东西,我就挂门口了,但是你看到了,其实什么也看不到。” 结症不在镜子上,是朱砂,沈意想,他摸过别的镜子了,都会穿透过去,果然陆嘉泽和延江也那么觉得,在讨论朱砂和那些符号。 延江跟着去摸了一下后勤部,然后去门口捏着中国结看了看,皱着眉头,他看起来也是一夜未眠,满脸倦意:“你把符贴哪了?” “吃了。”陆嘉泽随口回答,努力哄后勤部进食,“那些符不是用来贴的,他说要吃了能开天眼之类的,我吃了两天,什么也没看到,倒是拉了两天肚子。” “胡闹。”延江斥责,“这东西也能瞎吃的?这你也信!” 陆少爷指指中国结:“我以前也不信的,谁跟我说这个,我非抽死他。”他耸耸肩,反倒心情好多了,右颊一个小小的酒窝,睫毛颤颤的,“但是现在,我什么都信,我都恨不得出家了,自己当个大师去。” 延江张了张嘴,嘴唇蠕动了一下,最终还只是什么都没说。 “那你去睡一会儿吧。”陆嘉泽指指房间,“把空调开了,这鬼天气,怎么突然就冷成这样了。明天我去找那个老道士,让长鸣准备朱砂和铜镜,你就回去好好休息,最近你也够辛苦的。” “你不睡?” 陆嘉泽蜷缩在沙发上笑了笑:“我白天睡过了,现在想坐一会儿。”他目送着延江进了房间,才轻轻道,“喂,你在不在,过来陪我坐一会儿。” 第四章 遥不可及 沈意这些年来习惯最多的就是陪坐,有时候后勤部晒太阳,他坐在一边看,有时候云默一个人看书,他也会陪着坐一会儿,当然前提是冒牌货在玩游戏之类的,陆嘉泽搬来之后,他也没少陪着陆嘉泽深夜发呆,但是等真正被人邀请着一起坐坐之后,他反倒特别不习惯。 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一个人默默地看别人吃饭睡觉亲热,游离在世界之外。 他立在门口没有动,陆嘉泽顿了顿,然后伸手在空气中摸了摸:“嗯,你在哪边?左边还是右边?”后者的五指在半空中伸展又合拢,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但是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抓到,于是就微微笑起来,“你坐右边好不好?” 陆少爷往沙发的左边移了移,将右边空了出来,沈意默默地想,哪怕你不让,我也能坐在那里,我又不占空间。 他依旧没有过去,他之前晚上,会跟陆嘉泽挤在一张床上打滚,但是现在,他一点也不想靠近陆嘉泽。 他甚至有点烦躁,想跟陆嘉泽说你回去吧,别管我了。 他一点点也不想欠陆嘉泽的情,人情债,最可怕,因为还不清,更何况鬼知道他还能不能变成人还债。 陆嘉泽的手轻轻搭在右边的半空中,又笑了笑:“喂,你记不记得,以前我们坐在一起,你也坐右边的。”他的眉毛舒展开来,真是眉目俊秀,让人如沐春风,“那时候才是初中。” 我坐你旁边,你也从来不待见我,考试忘了带橡皮,让你掰一半给我,你都不忘嘲笑,还要讹我一顿午饭,沈意想,不知道怎么的,听陆嘉泽说这些,又突然放松下来。 管他欠不欠呢,反正陆嘉泽看不见他,于是他又飘到沙发的右边坐下来。 “延江已经结婚了。”陆嘉泽说,蜷缩在沙发上,一脚踩着地上的轻松熊,他说的很快,好像只是倾诉,并不需要回答似的,当然,他也确实等不到回答,“他有个小女儿,快两岁了。” 延江居然已经结婚了?还有了小孩了?沈意一愣,进而有点心酸,他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17 跟延江当年好的几乎穿一条裤子,他出柜的时候,延江那时候已经有女朋友了,拍着胸脯跟他保证,以后生小孩算他们俩的,孩子不论男女一定也叫他爸爸。 那会儿延江还说,如果条件允许,就生两个,一个跟着他姓沈。 孩子都两岁了,可是他居然都不知道,延江似乎也从来没有上门来说过,他甚至都不记得冒牌货有提过这件事或者收到了什么喜帖之类的。 四五年了,延江从来没有跟沈意联系过,不管是真货还是假货。 现在延江愿意这么帮忙,也是非常非常不错了吧,沈意想,望了望半空中的手,想了想,调整了一下姿势,用脸颊去蹭了蹭陆嘉泽的手。 他不太确定陆嘉泽想摸他哪儿,不过陆公子手总是举在那,他看了烦躁,他已经很久没有烦躁了,所以还是情愿做点事让自己平静过点,哪怕其实手和脸颊根本不会真的碰上,但他还是安心了点。 喜欢一个人太惨了,他想,竭力祝福陆嘉泽早点想通了,这世上美好的东西太多了,能够晒太阳感受温暖,能够吃饭品尝香味,哪怕是出门看看马路呢,都比虚无的喜欢好,那些东西,终究会慢慢地化成灰。 陆嘉泽絮絮叨叨的,沈意以前都没发现陆嘉泽有这么多废话,他总记得以前他说一句,陆嘉泽回的最多的就是“关你什么事”,工作后两人见面,拳头使用率也比舌头高多了。 大概喜欢一个人真的会改变?或者已经这么多年了,陆嘉泽性格变了吧,他默默地想,望着天花板听陆少爷絮叨,一会儿是他们某个朋友也结婚了,一会儿是还记得某某某吗,他们家出事了,现在在某地开了一个水果店,精神反而比以前好,甚至最后的时候,陆公子还说了某个高中同学,因为癌症,已经死了。 就这个同学,沈意其实已经不记得了,但是听到陆嘉泽说死,还是忍不住触动了一下,才四五年啊,他好像已经错过了半生。 陆嘉泽说那个死去的同学,说的很悲伤,沈意不由得想,这个同学死了,还能被好多人惦记着,不像他,死了好几年,才被陆嘉泽发现。 想到这些他就心情又好又坏,也懒得再听陆嘉泽说什么了,飘回房间里看了看睡觉的延江,最终还是在延江身边躺了半夜。 他是魂魄,基本不用睡觉,但是可能是人养成的习惯,有时候夜里躺在那里也会脑子放空,像是睡着了似的,凌晨五点的时候,他又飘回客厅,发现陆嘉泽已经趴在沙发上睡着了,手臂还往右伸着,五指也微微张开。 真是何必,他想,这次陪着陆嘉泽坐到了天明。 陆少爷病着,但是有时候精神着实不错,早上七点的时候居然准时醒了,进房间把延江推醒后,洗漱了一下,就出门了。 他今天没有收拾房间也没有检查门窗,沈意想,这次围绕着延江转来转去,他对延江比对陆嘉泽熟悉多了,跟着的感受也好点。 延江洗漱没有陆嘉泽快,在卫生间待了好久,出来后才在沙发上坐下,摩挲着下巴。 “沈意。”延江在那坐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比起陆嘉泽那种更像喃喃自语的声音,他的音调沉稳多了,“你如果一直在,应该知道点问题的吧?”他似乎没有找到陆嘉泽的剃须刀,于是便没有刮胡子,下巴青青一片,“还是那面镜子,你看中间有个月一样的符号,云默有问题,你就抹上去的,没有你就弄下面的。” 沈意愣了一下,延江的声音冷冷的:“陆嘉泽在,我不好问,你……有没有杀过人或是间接做过这种事?问好了,我也有个方向。” 他一个商人,做生意可能得罪人,可是又不是黑社会,怎么会手头有人命呢?沈意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延江根本看不见他的反驳。 “那个月旁边,还有一个山字符。”延江记忆了得,居然记得那鬼画符一样的痕迹,“有,你涂左面的,没有就是右面的吧。”他顿了顿,眉头微蹙,“怎么会无缘无故就……总有个缘由啊。” 我也想知道呢,沈意想,杀人都不带这么阴毒的。 不过他倒是觉得,延江的性格变了好多啊,以前延江讲话都温柔细语的,他脾气不太好,延江便更常的细心温和点,不像现在,讲话都掷地有声,又冷又冰。 果然每个人都变了啊,只有他好像更混沌了点,连思考都缓慢地退化了,很多事情,陆嘉泽和延江都比他理的清,说不定陆嘉泽再晚个一年找他,他就疯了呢。 他飘到铜镜边,关于杀人没有那个好回答,但是关于云默有没有问题这个,他还真不知道。 他在屋子里飘了四五年,云默一如既往地体贴,没有对冒牌货的突变表示过惊讶,但是也没有说出过什么诡异的话,就是那种很正常的,相信了情人性情大变的人。 延江把话说完就也走了,临走之前倒是挺贴心的,还翻了一本书放在桌子上,他关门的瞬间,沈意才隐约听到一声对不起,轻的像风。 有什么好说对不起的,不是他昨天突然能碰朱砂铜镜了,谁能确认他是真的成了鬼魂呢,延江也没做错什么。 云默不可能有什么问题吧,他望着铜镜苦苦思索,他能恨云默善变或者傻或者薄情,但是真的不记得云默透露过任何不正常的倾向。 他想了很久,久到陆嘉泽都回来了,也没想通了该抹哪一边,于是便干脆不想了。 陆嘉泽拖着一个行李箱,满头都是汗,也不知道里面塞了什么,吃力的不得了,进门就去卧室抽了一张床单到客厅里,然后铺在了地上。 “朱砂啦。”陆嘉泽自言自语,也不知道说给谁听的,把行李箱打开,那里面果然是半袋子朱砂,都是细盐那样的大小,红通通的像是干涸的血沫子,“老道士今天不在,我们先试试朱砂。” 陆少爷把半袋子的朱砂倒在床单上,半个地面都成了鲜红,简直有点犯罪现场的味道,沈意蹲下去,用手插进朱砂里,手指一下子就穿过去了,依旧什么也没有摸到。 难道是只能写成符的朱砂才有用么?他不死心,又在一大片朱砂里一一摸过,结果当然是一样的,他什么也碰不到,地上一大片朱砂没有一丝动过的痕迹。 陆嘉泽看着铺了一地的朱砂,眼睛都瞪圆了,最终还是犹豫地开口:“好像没有效果啊。”他把手插进朱砂里,倾泻了一片的朱砂像一汪碧血,显得他的手特别修长白皙,白玉一样的游动在里面,从前到后推起一层层红色波浪。 沈意学着他也从头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18 推到尾,但是他根本碰不到朱砂,也就是因为角度错误的关系,有几次和陆嘉泽手掌相合罢了。 干的朱砂不行,陆嘉泽就开始熬煮,他不知道在哪里倒腾回来的朱砂,店家似乎还给了他一张配方,沈意跟进厨房,就看到陆嘉泽往一个碗里倒了一点点白酒,又混了一点点朱砂,然后就开始用两只筷子研磨。 两根筷子太细了,总是容易滑脱,陆嘉泽中途回了一趟房间,回来之后手上拿了一只大号的排笔,又带了三两张白纸回来。 碗里的朱砂颜色有点淡,陆嘉泽试了试,但是纸上没有颜色,沈意看了有点惊奇,凑的更近点了,发现那些朱砂都被捣成了很细很细的颗粒,但是再小却不可能了。 “好像不能溶于水。”陆嘉泽自言自语,又开始用锅烧水,从外面的行李箱里拿了好多黄色的晶体过来,沈意没认出这是什么,但是感觉黄色的东西软软的半透明的像是小时候吃的qq糖。 这次似乎成功了,黄色的晶体被煮化后,朱砂也熔化了,陆嘉泽也没等锅里热气散去,提笔就沾了一点,涂抹在白纸上。 一大锅朱砂,沸腾着,波浪一样的滚动,沈意看着不知道怎么就觉得有些恶心,他把手按到了白纸上,那个红色的印记是新弄的,红痕未干,似乎随时能沾在手上,但是他依旧什么也没碰上。 陆嘉泽等了一会儿,瞪着白纸,眼睛都圆了:“你在吗?试试看。” 试了没用啊,沈意叹气,或者这玩意儿只能涂在镜子上,也或者这玩意儿只能那些得道高僧或者道士什么的写了才管用,他和陆嘉泽折腾了一下午,到外面路灯亮起的时候,已经尝试了画在镜子上,画在黄纸上,对着中国结上铜镜画符咒,甚至还尝试了把一个新的红点落在铜镜上,他依旧只能碰到之前写好的朱砂痕迹。 昨天刚下过雨,今晚反而出了月亮了,毛月亮在半空中居然是淡绿的,像是被浸润在水里,含含糊糊的,沈意飘回窗口,往外面看了看,这边靠近停车场,他看到一辆幽蓝的车开了进去,无声无息的,像是幽灵。 他好些年没开车了,已经习惯了飘荡,也觉得其实飘荡起来挺好的,他想,有些事情真的很可怕,他居然对陆嘉泽的行动失败了感觉很正常。 好像……好像自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真的是无法走出这虚无之地回到自己身上了。 “说不定是没有供神案,烛台香炉贡品都没弄。”陆嘉泽还在那边尝试往镜子上画符,沈意觉得他有点可怜,显然,他已经习惯了失望,但是陆嘉泽还没习惯,失败了好几次之后,他感觉陆嘉泽神情阴森的能滴水了,现在嘛,他觉得陆嘉泽快崩溃了。 其实嘛,这么努力做什么,就算弄回来了,自己也未必会回应他。 门口传来了敲门声,陆嘉泽跑去开门了,沈意继续在窗口东张西望,他估计是延江来了,但是其实他还没有想好第二个答案。 云默应该没有问题的,毕竟看了四五年,如果在他身上下了个符咒或是帮忙做了什么,不可能平时一点点痕迹都看不出,不然那心理素质是得有多好啊。 他发了一会怔,又觉得说不定云默还真知道,冒牌货在这个屋子里待了四五年,也没有泄露出什么信息,他都还一直以为,这是什么意外,冒牌货到了他身上,为了存活才装失忆的。 如果那是密谋的一件计划,那么这些人……这些人得有多么深的城府,并且还能毫无愧疚感,自自然然地幸福生活啊。 他的脸颊不小心碰到了窗户的外延,一阵撕心裂肺的痛,他不由得更阴暗地想,说不定冒牌货知道他在这屋子里,否则怎么会这房子外面都是结界,出都出不去? 这个想法太阴暗了,他想完了还是决定否决掉,他不能相信会有这种神经病,占着他的身体,用着他的钱,享受着他的情人,在他的屋子里走来走去,秀着幸福,然后默默地给他看。 他还记得每次那对小情人抱在一起的样子,下班之后,甜话一箩筐一箩筐的,吃完饭,冒牌货玩电脑,云默趴着看杂志,玩一半的时候冒牌货会撒娇地说过来陪我玩嘛,或者给我洗个苹果,云默被指使的团团转,但绝无怨言,于是冒牌货玩电脑,云默一口一口喂。 在他上班的那段时间,云默都没有做过这么体贴而私密的举动,以至于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怀疑云默是那种性子冷淡的人,但是后来看到了这些,他又只能觉得大概是冒牌货性格比他好,毕竟同样是讲话,软软的请求肯定比他粗暴的命令好多了。 可是……可是,虽然当初追了很久,最终还是云默同意跟他在一起的啊。 他有种心头喷血的感受,他真是好久没有这种感受了,简直是比那时候一夜睡醒发现自己变成了鬼魂还要愤怒。 门口传来了交谈声,但似乎不是延江的,他把自己的心思压下去,努力跟自己说想多了,不然云默当年直接拒绝他就行了,何必这么麻烦,然后飘到了门口。 昨天那个圆圆脸的长鸣又来了,还带了一个道士,这次这个,沈意倒能确定是道士了,毕竟穿着冠服,身后衣摆上的流云八卦图在风中飘飘荡荡。 根本没有刮风,为什么衣服会飘起来呢,沈意有点奇怪,围绕着老道士转了两圈,只这两圈他就知道这个老道士也是个绣花枕头了。 老头子正在跟陆嘉泽讲话,完全没有看见他。 陆嘉泽把手机里的视频给老道士看,还含糊做了一些解释,不过陆少爷有点心眼,只说自己挂了这个铜镜之后,家里似乎经常有怪事。 陆嘉泽说是老道士,但是沈意估计,这道士至多也就五十,胡子很长。但是脸色非常好,紫膛色中带着红,神采奕奕,也不像那天那个风水师,又瘦又矮,虽然穿着冠服有点奇怪,但是总体来说,还是挺靠谱的,可惜真才实学还是为零。 老道士在房子里点了香供了三清,叽叽咕咕了好一会儿,在房子里绕来绕去,倒是没拿什么法器,最后烧了冥纸掷了杯筷倒是困惑起来。 “房子很干净啊。” 就这点沈意倒是特别同意,他有时候都会想如果世界真有什么鬼魂之类的,为什么只有他一个啊,他趴在窗户口看外面,也都是来来去去的行人,从来没见过传说中的鬼。 “不可能。”陆嘉泽用力反驳,他的那个手下长鸣倒是很懂事,去了书房把门关起来了,陆嘉泽望了望书房,皱起眉头,“肯定有东西。” 老道士抬起衣袖,他的衣服也不知道多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19 久没洗了,袖口亮晶晶的,估计还是笔挺挺,也不知道是擦了鼻涕还是抹了油垢。 “小哥是不是还知道什么?” 陆嘉泽僵硬了一会儿,沈意不确定陆嘉泽是不是在犹豫要说实话,但是陆少爷还是挺谨慎的:“朱砂一点点减少了,你觉得这还不算什么?” 老头子嘿了一声,双手背后,又在客厅绕了一圈,嘴里嘟嘟哝哝,一忽儿又猛然开口:“生辰八字给我。” 陆嘉泽愣了一下,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哎了一声。 “我更擅长相术。”老道士很严肃,“你想寻找什么?” 沈意记忆里陆嘉泽其实挺嘴硬的,诈点话出来不容易,但是陆嘉泽这次很快就软了,估计是被老道士震住了,满脸激动,忙说最近夜里天天做梦,有个人给他托梦说在这屋子,那个人似乎还没死,只是成了植物人。 “你说,这个屋子里有个生魂?”老道士总结的很快,挥一挥手,“小哥你可不敢胡扯。” 陆嘉泽用力点头:“对,他好像还走不出去,你只要把他弄回来,或者能让他碰上什么东西就行。” 老头子吞吞吐吐,陆嘉泽在边上翻包:“支票你肯定不要,打钱估计你也不放心,要不现在我们就去银行,我给你现金。”后者皱了皱眉头,“但是可能取的不算多,我没提前通知要取钱,而且银行似乎也关门了。” 老头子没有吭声,沈意在老道士面前晃了晃,还用手摸了摸老道士的鼻子,他估计这老头肯定是撒谎的,虽然陆嘉泽撒谎了,但是猜出在找什么并不困难,在找脏东西找鬼不是找么? 这分明就是个含糊的骗术,他都看的出来,陆嘉泽居然被蒙住了,不过也幸好陆少爷惯常谨慎,留了一个心眼。 可能也真是心急吧,他想,在半空中打了一个滚,去书房转了转,这边的谈话他已经预料到结尾了,书房里的长鸣倒是没有老老实实地坐在,居然在翻抽屉。 沈意有些意外,凑过去看了看,发现圆圆脸只是随便看着玩玩,看完了又把抽屉关上了。 这个人似乎有点熟悉,他想,一时没想起来,看着圆圆脸又翻了一些相册,那里面都是那个叫圆圆的小姑娘的照片,然后又飘了出去。 外面的谈话果然快告一段落了,并且如他预料的一样。 老道士摇摇头,期期艾艾,过了一会儿才道:“我们这种职业,还有个词就叫神棍。” “就是说,你根本就不懂?”陆嘉泽拉下脸,不过他就是一张小白脸,拉下脸足够冷但是更多的反倒像是失望之下的可怜,“可是你的镜子……” “镜子是我师兄画的。”老头子急忙补充,“我学艺不精,他却是高人,你明天准备好无根之水和桃木香汤,我请他来。” 陆嘉泽扬眉:“还想骗钱吗?”他沉下脸,这次倒是足够阴森了,简直像动了杀念,把沈意都看愣了,“你信不,我能马上就把你扭送到公安局去。” “没有没有。”老道士慌忙摆手,“我师兄真是高人哩,他曾经就把生魂送进了身体里,那还不是那个生魂的身体哩。”他掏出一个浅色的吊坠,似乎是一个牙齿,“我明天让他来,你给他看,他会帮你的,我不要钱,但你要放我回家呀,不能再让那好汉揍我了。” 一个魂魄其实是不能体会出冷暖的,最多也只是试图出去的时候疼一疼,但是现在沈意真实地觉得心里一凉,像是被淋了一盆水。 陆嘉泽的脸色比他还难看,上半张脸还是之前的阴森,下半张脸又是极致的震惊,仿佛事情发展的太快,脸色都转变不过来了,半晌才虚虚地问:“你说什么?” 沈意也很想问一次你说什么,但是他问不出口,只好盯着老道士,希望是自己听错了。 居然真的有人,能把一个活生生的人换来换去? 他情愿相信这话是这老头瞎吹的,但那老头却偏偏信誓旦旦,说的有模有样有根有板,似乎还怕陆嘉泽不相信,强调了好几次。 “你怎么知道的?”陆嘉泽缓缓问,过了好久才把表情调整好了,摸了摸眉毛,“他换魂的时候你亲眼看到了?”他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把一个生魂换到另外一个里面去,你在说童话么?既然如此,他怎么不直接把自己换到富翁乃至总统身上去?” 老道士十指交缠,合成一指高举,摇摇头:“我没看到。”他压低声音,“他喝醉了告诉我的。他喝酒呀,生魂入身有讲究哩,上表请神、开眼观势,最后才是封身定魂,这定魂最重要的是血缘,没有血缘关系换不了。” 陆嘉泽的视线在空气中转了好多圈,好像是因为太过震惊了而不知所措,但是沈意猜,他可能是在找自己。 他苦笑了一下,想陆嘉泽就算看到他能问他也没用,先不说老道士撒谎没有,他也不知道,他跟冒牌货有什么血缘关系。 他生就一个,既无兄弟又无姐妹。 不过他估计,这老头是被那个圆圆脸的长鸣揍了一顿,所以在胡说八道,这世界哪有这么玄虚的事情,再说就算真能换魂,也是个大事,他还在的时候,从来没有碰上什么陌生人,也没有什么道士进过他家。 直接就是一夜睡醒了,他飘在了半空中啊。 他努力回忆了一下,四五年了,他讨厌这段记忆,所以也竭力避开,但是要回想,其实也不困难,毕竟印象太深了,前一晚他回家,跟父母吃饭,因为高兴喝了点小酒,本来是有点晚了应该在家住着的,但是他舍不得云默一个人,于是又开车回去了。 回去之后云默已经睡了,他喝的有点多,草草洗了澡就睡了,夜里还上过厕所,他记得那一晚天气很好,他撒尿的时候还在窗口看到了月亮,那会儿已经四点了,他听到了石英钟响了四下,他尿尿的时候,云默也起来了,给他榨了苹果汁,石英钟的当当声与榨汁机嘟嘟声混在一块,最后他喝了半杯苹果汁,又回去睡了。 再醒来大概应该是七点,他一向起得早,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是做梦,所以在半空转了很多圈,直到发现床上还有个自己。 冒牌货醒来大概是十点的样子,那天是周日,云默惯常在那个点起床,所以起来后就在摇晃身体,问怎么还没起床。 接下去就是如魔似幻的狗血剧情,身体醒了,睁开了眼睛,并且开始讲话了,他还记得冒牌货开口的第一句就是“你是谁。”,再之后就是云默一连串的问话,然后电话,之后是他母亲来了,抱着冒牌货哭,说不该逼狠了,最后,就是全家都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20 去了医院。 冒牌货是一周后回来的,他那一周里在房子里乱窜,试图用各种方法弄明白身边的事情,后勤部在他下面哀哀鸣叫,它把窝里的食物吃完了,最后又去刨了垃圾,整天都是在饥饿。 他尝试用各种方法出去,窗子大门,但是他什么也碰不了,后勤部与他一样,饿到了极致,撞窗挠门,但是下场都一样,他们没有一个能出去。 他把每个细节都想了一遍,记忆的缝隙里都刮了又刮,可是他想不起来他还有接触过什么陌生人或者看到什么奇诡的事,唯一值得要说的,可能就是那晚的月亮跟今晚的有点像,也是毛月亮,水汪汪的氤氲着,像隔着一层纱。 “明天来?”陆嘉泽眼神瞟了一会儿,终于定了下去,“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今天就去吧。” 老道士摇摇头:“他上周就出门了,明天才回来。” “那你就在这里住着,天亮了,我们去找你师兄。”陆嘉泽打了一个响指,喊了一声长鸣,那个圆圆脸很快就跑出来了,手脚麻利地就把老道士双手反剪在后面,然后才望向陆少爷,等待指示。 “让他去房间睡觉吧。”陆嘉泽揉揉额头,“给他换个床单,你看着他,把门锁了,别让他跑了。” 大门还锁着呢,老头怎么也跑不掉的,沈意想,看到那个老道士挣扎着被长鸣拖走了,然后卧室的门被关上了。 陆嘉泽把沙发上的娃娃都推开,躺了上去,他最近休息的不好,没人的时候才有股极致的疲倦,一脚踩在娃娃上,半个足弓白的像玉,不知道怎么蹭破了,还有点血,染到了娃娃的身上,斑斑点点的。 “你怎么看?” 我能怎么看,沈意想,飘过墙壁去看老道士,长鸣做事一板一眼的,居然真的在整理床单,那个老道士站在一边,畏畏缩缩地看着长鸣。 他看了一会儿,发现长鸣真的让老道士睡觉了,就又出去了,陆嘉泽在外面打电话,似乎在解释一些事情,他听了一会儿才发现陆嘉泽是在跟妈妈解释为什么没有回家什么的。 “真的是有事,我先睡了,明天再打给你。”陆嘉泽的母亲似乎生气了,说了什么话,陆嘉泽道歉了好一会儿才匆匆挂了电话。 才八点不到,谁会这个点儿睡觉啊,沈意想,陆嘉泽明明挺会撒谎的,但是居然这种小谎都说不好。 他飘进厨房,陆嘉泽熬煮的一大锅朱砂还在,红的惊心动魄,粘稠的像是一大滩鲜血,他觉得和之前一样,有些晕眩,就看的更仔细了。 他对朱砂似乎有不同的感觉,起码他看别的东西,不会有什么身体上的感受,但是这一滩红看的他特别别扭。 陆嘉泽在客厅里忙的不得了,连续不断地在接电话,现在这个不知道是谁的,一叠声地在道歉。 “我不知道!”陆嘉泽在外面说了很久,他也看了朱砂很久,但是死活看不出到底哪里异常,于是又只好出去了,陆少爷不知道说什么说的恼羞成怒了,站在门口看那个中国结,“只有山字符涂了,月字符没有动静。” 山字符月字符,那么,这是延江的电话了? 沈意把耳朵凑过去,延江的声音在那边很清晰,一个字一个字的:“我问他云默有没有问题,他没有回答,看来他是不知道,那就只能亲自查查了。” “还有一个问题呢?”陆嘉泽问。 延江的声音顿了一下,然后又稳稳地传来:“问他认不认识那个替身咯。” 陆嘉泽天亮就压着那个老道士走了,他连着三天都是在沙发上睡的,早上爬起来的时候,脸上红痕宛然,压的都是印子,好像被扇了巴掌似的,精神状态差极了。 “你不要急,找到那个杂种就好了。”陆嘉泽走的时候轻声说,换了一身休闲服,把后勤部送走就匆匆出门了。 谁知道那个老道士是不是撒谎呢?沈意目送着陆嘉泽出了门,又趴在窗台上巴巴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才回去继续琢磨那一锅朱砂。 他研究了很久的朱砂,又去看了铜镜,再到书房里磨蹭着东摸西看,等着陆嘉泽回来,但是到第二天天亮之后,陆嘉泽却再也没有回来。 不管老道士撒谎没有,也不管到底有没有法子能换生魂,但是陆嘉泽总该是回来的啊,沈意等到第二天傍晚的时候才开始慌张,他把脸挤在窗台边,疼的要命,还是竭力看向车库,正是逢魔时刻,残阳似血,更那锅朱砂似的,让他心慌意乱。 第三天早上,陆嘉泽依旧没有回来,朱砂还在,陆嘉泽换下来的衬衫揉在卫生间里,长鸣翻了一半的相册也落在书房桌子上,蒙奇奇落了一地,家里的一切都显示着曾经有那么几个人入侵过,但是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过。 到第七天或者第八天的时候,沈意已经开始怀疑其实是自己在恍惚了,他记忆很坏很坏了,总是记不清很多事,他想可能根本就没有什么陆嘉泽,什么陆嘉泽回来找他。 陆嘉泽是他同学,常跟他作对的,还经常跟他互殴,这种同学会说喜欢他?会红着眼睛说我回来了,我会一直在? 简直搞笑,那些年他跟陆嘉泽相遇,两人谈话就少有平和,他有云默,陆公子也有女朋友,就算偶尔平和,也是说一些工作的事情,私下交情几乎没有。 以陆少爷那样的外貌财富,为什么要喜欢他?他甚至都不记得陆少爷出柜过,他这辈子算长得不错也有钱,但是从小到大,都是他追着别人的,谁会喜欢他呢?脾气那样的暴躁与蛮横,连延江都说过小意你脾气该收一收了。 真是让人崩溃的臆想,他蹲在房顶上想。 或者自己一个人无聊的太久,已经产生幻觉了,瞧,这些娃娃,明明是小女娃的,书房的相册也显示是个小姑娘,家里胡里花俏花红柳绿的,几乎都是童话故事风格,哪里有男人生活的痕迹,至于那件衬衫,谁知道是小姑娘父亲的还是哥哥的呢? 他觉得昏昏沉沉的,更甚至想到,也可能自己根本就不是什么沈意,一切都是他臆想出来的,他就是一个鬼魂,不知道什么原因死了,游荡在人间,因为某些原因不能离开死掉的地方,所以日复一日地待在这房子里。 说不定就没有冒牌货呢,他在房子里晃荡久了,产生了幻想,嫉妒生活在屋檐下的那对小情人,意淫着其实自己是个活人,被抢了身子被占了情人被鸠占鹊巢了。 自己大概就是个怨灵吧,他想,蹲在天花板上,所有的记忆都是假的! 否则如果是真的,怎么会陆嘉泽就不回来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21 了呢?陆嘉泽不回来了,延江呢?除了延江,还有那对父女呢?那个叫圆圆的姑娘呢?怎么连后勤部都不见了? 至于那个铜镜中国结,根本就是装饰吧,那锅朱砂是有人要写毛笔字。 他又等了两天,在回忆与自我否认中不断漂泊,到第十天的时候,他才发现,其实就这么短短的一周,他已经把陆嘉泽当成最亲最亲的人了。 陆嘉泽在的时候,他会嘲讽地想喜欢有什么好,那是傻逼行为,他会不情不愿地觉得人情债不能欠,宁愿这么飘着,他会嫌弃陆嘉泽絮絮叨叨的烦,陆嘉泽不见了,他才知道,他依旧是个傻逼。 怎么会觉得那些感情毫无用处呢?陆嘉泽惦记着他,他才能确信他真实地活过,那样的热烈过,那些感情那么好,好到了他记忆又清晰起来,能够挖掘出那些往事,而一旦陆嘉泽不在了,他甚至都不能确信自己是不是活过。 有一个人喜欢你,不管你喜欢不喜欢他,他都漂洋过海来找你了,跨越重重障碍想把你弄回来,哪怕你完全不喜欢他。 云默在的时候,他都不会有那么清晰的思路。 或者陆嘉泽是他臆想出来的也好,否则陆嘉泽是去见个道士就再也不回来了,再想到那个老道士的话,简直太可怕了。 不过应该不会的,陆少爷一向谨慎,身边还跟着一个长鸣,看起来武力值不低,应该不会出事。 他把半个胳膊都挤出了窗外,疼的要命,但是他还是想往外挤,以前他尝试过,伸出手指就疼的像是灵魂都被切割了,但是现在他能挤出去更多,他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似乎更能抗疼了。 春天很短,几乎是一逝而过的,陆嘉泽在的时候,还有桃花飞飞,但是现在香樟树已经又绿了,他用一种从未有过的角度看到了小区,楼下有姑娘走过,穿着白色的热裤,身材青春的无比美好,他才恍惚着想,自己也有这么年轻的时候,穿着衬衫和云默并排走在香樟树下,果子落了他们一身,然后他抱怨,云默帮他掸掉。 门口传来了一声汪汪声,大声而凶狠,他吃了一惊,又飘了回去。 陆嘉泽回来了么?后勤部也回来了? 他冲到门口,站在门口的是那对父女,父亲依旧羞涩的样子,手上拎着许多袋子,小姑娘手上抱了一个小狗。 不是陆嘉泽,他怔怔地看了一会儿,才发现那只狗不是后勤部,而是一只小小的泰迪,卷卷的毛发,很可爱。 也是,后勤部已经弱成那样,不会再那样大声的叫喊了。 羞涩的爸爸摸了摸圆圆的头发:“圆圆把小狗放进窝里去。”他又买了新的狗窝,这次的窝比后勤部那个小多了,是精致的两层式的,上面还挂着铃铛。 圆圆噘着嘴巴抗议:“它叫水草。” 爸爸就修改了一下,要圆圆把水草放回窝里,然后去收拾房间了。 沈意愣了好一会儿,看到圆圆把水草放回窝里,顺着水草的毛,他很想咆哮着问陆嘉泽呢,后勤部呢,但是他什么都问不出。 没人看得见他,也没有人听得见他的声音,他痛恨自己是个孤魂从来没有痛恨到这个地步,这两人回来了,大概能说明陆嘉泽没事,可是后勤部呢,后勤部呢? 圆圆长得特别可爱,他以前就很喜欢这种粉嘟嘟的小孩子,但是现在他就讨厌的不得了,明明前几天还在摸着后勤部低声讲话的,为什么今天就能摸着这个泰迪又开始柔声细语呢。 喜新厌旧简直是最讨厌的,他想,一个新的东西总是能替换旧的,哪怕那个旧的,已经陪着他们那么那么久了。 他飘回阳台,一点也不想承认,八九年了,后勤部也到了该自然死亡的时候了,他现在只想等陆嘉泽回来,陆嘉泽回来的时候,肯定会把后勤部带回来的。 水草是个很烦的狗,喜欢叫喊,夜里还会咬铃铛玩,一分钟也不肯消停,吵的要命。 沈意想了好久热闹的场面,也期盼过这个家庭,但是等这对父女住进来后他却一点也不喜欢,无时不刻地都在暴躁中。 这个爸爸每天规规矩矩地打扫卫生,整理房间,门都不出,小姑娘也是,看起来五六岁了怎么也该是上学的年纪了,但是居然也每天都不出门,窝在家里画画跳舞陪小狗玩。 虽然前天带了很多事物回来,但是每天也该买点新鲜的吧,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啊。 沈意每天都绕着这个爸爸转来转去,希望听到这个爸爸说出关于陆嘉泽的只言片语,他内心急的很,陆嘉泽不管在干什么,也给他捎一句话啊。 哪怕不能告诉别人实情,只是打个电话来也好啊。 他每天都眼巴巴地趴在窗台上,希望看到陆嘉泽回来,但是陆嘉泽却毫无音讯,有一天有个抄天然气的敲门,把他激动死了,窜出去发现不是的时候,简直要疯了。 陆嘉泽依旧没有回来,他就继续等着,天气时好时坏,多数都是艳阳高照,偶尔会下点小雨,他就看看窗外,浑浑噩噩地数日子。有时候觉得这日子是万古长青的,怎么过都一样,陆嘉泽没有回来,有时候又觉得这日子是沧海桑田的,就这么半个月,他过的比过去四五年都艰难。 等待一个人的滋味实在不好,以前他只是打发时间,现在他在熬时间,还要尽量控制自己不要乱想。 那对父女依旧小心翼翼地生活,他已经懒得再看了,这个父亲居然愿意带着女儿给陆嘉泽服务,想必生活本身也就十分艰难,剑走偏锋想赚点钱,这种人人缘大概也一般,沈意甚至没有见过这个父亲接过电话。 他数到十七天的时候,延江突然来了,那天下着点小雨,梅雨季节来了,最近总有点湿漉漉的,窗台外面躲了一只小鸟,他就在那里看小鸟,默默地回忆四五年前事情发生前前后后的细节。 记忆是一件十分奇妙的事情,只要你坚持不懈地描摹与搜刮,就会发现一些以前都没发现的细节。 譬如说,他一直觉得自己没有跟任何人接触,但是他记得,那天去父母那里的时候,中途路过花店买了一束百合,当然那个花店本身应该没有问题,但也算一个收获,起码说明自己的记忆里还有许多的线索。 延江进门的时候,他正在拼命地想四五年里,冒牌货有没有说过奇怪的话,想来想去,一个就是冒牌货曾经让云默叫小名,那小名是小林,并且他想起来,冒牌货的游戏id是枫林晚,这说明冒牌货的真名里起码有一个林字。 陆嘉泽说的没错,变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22 成另外一个人,总会有些不符合身份的行为,譬如他是个商人,在家的时候都是工作拉客户看企划什么的,冒牌货虽然不上班,但是除了玩游戏,偶尔也会看看电视,那些电视除了偶像剧,偶尔也会有些玉石类的节目,家里有些后来添置的书也是那方面的。 他猜冒牌货可能对玉石有点研究,这四五年冒牌货也没少用他的钱买这些玛瑙水晶玉佩之类的,说起来还头头是道,只是他之前以为是小爱好,没太在意。 不过最坑人的是,这些东西总结出来了,怎么告诉陆嘉泽呢,更何况陆嘉泽现在都不在了。 他郁郁地叹了一口气,慢吞吞地走出去,以为又是送外卖什么的,结果却猛然看见延江站在那里,一时都反应不过来。 多少天了啊,终于来个人了! 陆嘉泽大概是交待过那对父女什么,延江让他们出去,父亲也老老实实地带着女儿出去了。 “陆少出了点事。”延江开门见山,去门口望了望,折回客厅就喊了一声沈意,“问题不大,过两天就回来了。” 出什么事?像陆嘉泽那样的,算是有钱有势,能出什么事,以至于这么久都不回来,甚至连你都这么久才来一次!沈意特别想问,但是他问不出口,而延江似乎也没有意愿继续说下去。 “我说,你听。”延江低头整理一沓纸,他说抱歉的时候情真意切,现在又冷若冰霜,“我先从云默入手的,他跟你是大学同学,这些东西我们都知道,也没什么大问题,他父母那边我也看过了,都很正常,我只有一件事问你,云默最后和你在一起,你有逼迫吗?” 当然没有! 他前前后后追了云默两年,云默拒绝过很多次,但是最后一次确实是云默点头答应的,事后他问过云默为什么后来又同意了,云默说被你执着打动了呗。 “他贷过很大一笔钱,你对他父母了解如何。”延江淡淡的,抖了抖手上的纸张,那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字迹,可能是私家侦探弄来的,沈意还一眼瞥见了云默小学,“我记得你跟他在一起是四月吧,第二天你请我吃饭的,还笨手笨脚洒了我一身的水。”延江的嘴角有一丝小小的笑意,很快又泯灭了,“他贷款的时候是二月,你事后给过他钱么。” 沈意茫然地摇摇头,又点点头。 延江说的没错,他和云默是四月在一起的,那年桃花谢的晚,那天居然还有桃花,他甚至还记得,那天是清明。 他和云默在一起,不存在什么给钱不给钱的,他的账户密码都是公开的,几张卡和云默混着用,也所以,冒牌货来了之后,钱都是直接用的,毫无阻碍。 情人这种东西,在一起了,就是要一辈子的,谁会在乎钱不钱的,他能干点,就多赚点,云默有点懒散,就多做点家务,这些东西在他看来真是毫无问题啊。 他觉得延江的话里暗示了特别恐怖的东西,但是他几乎不敢细细分辨。 云默的父母他一点也不了解,云默本身跟他不同,不是本城的,他以前问过要不要去看看,云默说不用,他也没在意,那年月,他自己忙着出柜忙着工作,也觉得自己一个男人跑人家去可能更刺激,所以也就是给云默说过几次,多打点钱回去。 只有一次,是买这套房子的时候,当时因为碰的熟人,给他留了好几套,他问过云默,要不拿两套算了,把老人家也接过来,毕竟不在一个城市,云默又是独子不常回去,总不能让老人家孤苦一辈子。 云默最终还是拒绝了,什么理由他不记得了,但是看来应该是不在乎的,这四五年,云默和冒牌货在一起,也没有回家啊。 延江似乎并不等他说话,抽了一根烟出来,把过滤纸撕了,揉来揉去,过了一会儿才点燃:“我第二步,先从你母亲入手的,我跟你说实话,当时我就觉得你奇奇怪怪的,但是她跟我说,之前逼着你不许回家,把你逼坏了,我也不知道你们到底吵的多激烈。”延江揉了揉头,“我是真以为你被逼急了,病了,你要知道,这种事也有,你分裂出一个温柔人格什么的,我知道你对云默什么感情,也没在意,既然你都不记得我了,我也不大爱你这个人格。”他勾起嘴角,嘲讽一笑,“我就再没有联系你。” 沈意有点理解延江,他当时是真喜欢云默,出柜闹的沸反盈天,满城风雨,如果他是延江,估计也会往第二人格上想,不会想到什么换魂之类的上面去,毕竟那些太虚幻了。 延江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沈意觉得这货就是五年前的自己,暴躁、易怒,等看到延江一根烟接一根烟的时候,他就更加确信了。 他以前也这样,特别容易生气,讲话很烦说第二遍。 “你听着。”延江抽了四五根烟,烦躁的很,“你母亲父亲我都查了,有个非常奇怪的事情,我以为他们俩感情挺好的,但是……”他往天花板望了一眼,那一眼正好撞进了沈意眼睛里,眼睛寒凉似水,“沈意,你父母其实都各有情人,对,不仅仅你父亲,你母亲也有。” 延江说的很快很含糊,像是有什么受不了的了,沈意也觉得自己有点受不了了。 他父亲有情人,他母亲有情人…… 他记得父母感情不错,但是这样的家庭,有钱有闲,有情人也不算什么大事,能有什么呢,他这么大了,最多是有点惊讶,但是延江的语气绝对不仅仅是指这些。 他心里滑过老道士那句话,有点惶恐,又有点期盼,这点期盼都让他觉得,自己其实太禽兽了。 他等着延江继续下去,延江却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去接电话了,沈意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那边的声音很小,他似乎听到有人喊了几次季先生,并且道歉了好几次。 “我不关心。”延江冷冷的,“我只是要收购,一个月,我只给你们一个月,做的到做不到都是你们的事。” 那边还是说抱歉,延江又补充了一句:“不,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不是要整个小区,我只要二十三栋,对,只要这一栋。” 这次那边似乎说了别的,延江很满意地把电话挂了。 “陆嘉泽要把房子炸了。”延江宣布,“你眼光不错,这栋楼临湖心区,居高而立的,就一栋,把这栋买下来就行了,到时候淋点汽油放火烧了,密集度挺低的又靠湖,我看过了,不会蔓延到隔壁那栋去。” 他哼了一声,再也没有以前半分温柔:“其实有什么好买的,挑个没人的时候直接烧了,到时候必然拆了重建,做的隐蔽点,也就是多出点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23 钱,再等一个月黄花菜都凉了。” 第五章 北雁南飞 陆嘉泽是在第二十天回来的,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带上后勤部,在门口抖了抖伞就进来了,蓝色的衬衫边角湿漉漉的。 沈意天天趴在窗台上,等待陆嘉泽回来,他望的那条路是回家的必经之路,之前一直想着陆嘉泽回来的时候他能最快发现,能望着陆嘉泽一点点的走进他的视线,但是事实上陆嘉泽真正回来的时候,他根本没发现。 他正陪着延江在看名单。 延江这两天都过来的,时间待的还挺久,今天下午的时候,沈意还听到延江接了一个电话,是个小姑娘的,声音甜甜的,软软糯糯地喊爸爸。 “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呀?”小姑娘似乎还不太会讲话,声音含糊又奇怪,于是很快就换成了一个女声,挺温柔的,问了一些私事,沈意不太确定这姑娘是不是当年他还在时延江的女朋友,但是倒觉得这种温柔是一脉相承的。 延江想必过的不错,接电话的时候语气温柔多了,两眼发光。 原来知道和看到真的是不同的概念,沈意想,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延江结婚了有小孩了。 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延江结婚生子了,他父母可能还有情人,云默和冒牌货开始了新的感情,他望了一眼挽袖的陆嘉泽,突然觉得,其实自己消失了,除了陆嘉泽,对任何人都没有影响。 人是独一无二的,但是没有不可替代的。 “抓到了。”陆嘉泽平静地跟延江打了一个招呼,外面下着小雨,他的脸上也落了几丝,水汽氤氲的季节,眉眼温润而秀丽,倒是精神好多了,从柜子里找了一双新拖鞋,“我先赶回来的,他们明天应该就到了。” 延江在琢磨着手上的名单,唔了一声,并没有多说什么。 “我回来了。”陆嘉泽又说了一次,这次声音放的有点大,沈意猜,陆嘉泽是在跟他打招呼。 他有点想问陆少爷把后勤部弄哪去了,但是问不出口,所以只能干着急。 不过陆嘉泽这么多天不在是去抓人了? 延江继续琢磨名单,这些名单都是这四五年植物人或者各种意外的名单,可能之前已经经过筛选了,并不多,延江看的并不快,一直在找什么,沈意也陪着一起看过,里面什么人都有,最小的一个男孩子才七岁,似乎是吃了什么过期果冻,最大的一个已经有六十四了,是车祸。 陆嘉泽换了拖鞋,他是空手回来的,衣服也没换,施施然就过来了,往延江手上的名单看了几眼,又动手翻了翻:“怎么都是男的?” “你在哪抓到的?”延江把名单放下,揉了揉眼睛,“当然看男的,女的已经过滤了。” “他跑到了小村庄里面去了,我带着人守了好几天,他对地形熟,实在是难捉,估计是他没跑了,但揍了几顿,吐出来的也不太对,他跟我们查的没什么关系,先弄回来吧,他没身份证,我让他们开车送回来,自己先飞回来的。”陆嘉泽倚在桌子上,一双腿修长,呸了一口,“干嘛把女的剔除了,说不定就是女的呢。” 延江猛然抬头,沈意也一阵寒凉,他陪着延江看了两天了,都是男的,还真没往冒牌货是女的身上想。 是女的……是女的,这也太可怖了,怎么会那么轻易就接受自己变成一个男的呢?不过这个倒也能解释出为什么冒牌货喜欢玉石喜欢软软地讲话爱撒娇。 不过他倒觉得冒牌货还是男的,不管冒牌货多爱撒娇,但是感觉还是男的,男女本质是有不同的,走路风格说话方式,思考方向都有很大差别。 陆嘉泽似乎也就是随口一提,对延江的反应并不感兴趣,进厨房洗了洗手,又出来了。 “房子不太好收购啊。”延江过了一会儿才说话,把面前的咖啡杯往前推了推,“刚泡的。” “不用买了。”陆嘉泽洗了脸,脸颊上都是晶莹的水珠,甩的到处都是,接过杯子,“延江,你都没有发现一个问题吗?” 延江正在看电脑,偏了偏头:“什么?” “不管我们是在房子里折腾,还是找道士或者我们找人收购房子,那边都没有动静。”陆嘉泽喝了一口咖啡,望了望天花板,“我根本没想过炸了房子,我只是想把话放出去,如果炸了房子沈意能出去或者炸了房子有效,他该惊慌的,但是他毫无动静。” 陆嘉泽的声音很平静,只陈述不议论:“我们走的路是错的,所以他不怕。” 外面雨似乎有点大了,延江沉默着,陆嘉泽便也不说话了,客厅里只有含含糊糊的风雨应和声。 方向都是错的啊,沈意蹲在沙发边看小水草,陆少爷基本把能走的路都试了,如果还是错了,连他也没头绪了。 是的,这件事最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冒牌货来看过一次,早就心存怀疑了,但是那次之后,陆嘉泽他们在屋子里怎么折腾,甚至没人的时候,冒牌货都不再过来看。 这大概是真的,他们都没找到症结,所以冒牌货不担心。 “应该问一下他的父母。”延江沉吟了一会儿,“先问清了他们到底是不是真知道沈意有问题,也可能他们跟我一样,以为出了第二人格,有他们支持也好办点。”他停顿了一下,“如果他们觉得没什么不同,多半很可疑。” “嗯?” “我没找到私生子的痕迹。”延江道,“那个道士说的什么血缘可能是错的,就算有私生子其实也不太可能,你记得么?上次我们帮他们检查过dna的,他们确实是亲母子,他跟他父亲肯定也是亲生的,就算有私生子,也干不出拿私的换亲的这种事。” 延江的这个解释比较符合沈意的心意,他百分百确定他是亲生的,他的脸跟他爹的几乎一样,基本一看就知道是父子,并且他也不觉得他父母会干出这么禽兽的事。 他还记得他小时候,父母虽然不是常跟他玩,但是很宠他,对他有求必应,除了出柜这件事,他和父母关系都很好,他成绩不错,除了脾气有点暴躁,但是基本没有纨裤子弟的劣习,就这点他父亲特别满意。 “那如果他父母没参加这件事,就算知而不问了。”陆嘉泽想了想,有点谨慎,又把袖子往上卷了卷,几乎到了手肘处,沈意发现陆嘉泽身上有好几处伤口,不知道是被什么划的,有一条特别严重,皮肉都翻卷了些出来,好像被什么抽过似的。 延江呆呆的,似乎被这个词震住了:“什么?” “我猜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24 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延江已经完全呆了,似乎只会说这个,反反复复的。 “他们没参加,他们就是接受了而已啊。”陆嘉泽笑了笑,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把袖子给放下去,沈意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陆嘉泽之前和延江说的这些日子干嘛的话可能是在撒谎,“你之前跟我说,不喜欢分裂出的第二人格,对他们就是那样吧,沈意之前那个人格是暴躁不听话的,后来这个是温柔的,身体还是那个身体,所以他们并不在乎人格是哪个人格啊。” 梅雨季节特别讨厌,窗户开着,都是小雨,水草窝上面的铃铛被风吹得叮叮作响,应和着小雨长音击节,像是一曲儿哥,清清脆脆的。 陆嘉泽的声音很低很低,几乎快听不清了,像是风中的一缕颤音:“人刚出生的时候,其实就是一个身体啊,然后才慢慢培养出自身性格的不是么?于他父母来说,出柜闹的满城风雨的沈意未必有现在这个乖巧的沈意好啊。” 陆少爷胡说八道的本事太强了,沈意也呆呆的,他很想给陆嘉泽几拳,像以前那样,叫陆嘉泽闭嘴,但是现在他不能打人,于是他只能站在那里,一点点地听陆嘉泽继续下去,继而浑身冰凉,虽然他觉得,自己根本就不该有浑身冰凉的感受。 “不可能。”延江否决,哼了一声,手指摁在桌子上,指尖用力得发白,“性格温柔有个屁用,又不能工作,沈意在的时候,怎么说也是把公司打理的好好的吧?” “可是他们不缺钱啊。”陆嘉泽摊手,和以前一样,嘲讽起来不遗余力,那么那么的讨厌,都让沈意怀疑,前几天怎么就会那么思念呢?明明还是这样惹人嫌的性格。 “沈意性格不是问题,工作能力也不是问题,问题出在他太固执。”陆嘉泽突然喊了一声延江,声音尖锐,“你了解他的,他喜欢云默喜欢成那样,将来会生小孩吗?” 延江用力摇头。 沈意也跟着摇头,延江确实是了解他的,他不会生小孩,他喜欢云默,有没有后代他并不在乎,他那么的喜欢,当年出柜吵架的时候,也确实和父母说过这个话题。 他那时候那么年轻那么倔强,他说他只喜欢云默,不要谈什么先结婚生子再离婚误女孩子一生的勾当,便是试管婴儿什么的他也不能接受。 年轻的时候都那样,以为爱情就是全部,不舍得情人受一点点委屈,要全力以赴,不肯做一点点妥协。 他不知道陆嘉泽为什么说到这个,但是他已经隐隐地察觉出了什么,这点什么让他实在心里堵得发慌。 陆嘉泽松了一口气,像是终于讲完了重点,低头摸了摸水草,手指白的像玉石,水草在他手下也乖乖的,居然一声不吭:“这个沈意可能会啊,父母多说点好话,弄个试管婴儿或者代理孕母说不定直接找个姑娘都会愿意生的。”他的声音微带怜悯,“因为他是个不合格的儿子,换句话说就是残次品,现在被修改成合格的了,有些人会更高兴啊。” 延江不同意,额上青筋都暴起来了:“逼着他取精没那么困难吧?” “所以我说不是有心的。”陆嘉泽道,“他父母确实没有参加,但是发现了这件事,然后顺水推舟默认了。”他望着延江不相信的表情冷笑一下,“你没傻吧,他父母跟人精似的混了这么多年也没把公司败掉,连儿子不对都不知道?我是不确定他们参加没有,但是他们肯定很可疑,谁……” “你真是不惮用最大的恶意揣度别人啊。”延江勉强笑了笑,突然把陆嘉泽的话打断了,“那你是不是还怀疑过我啊。” “嗯,我就是怀疑过你啊。”陆嘉泽被讽刺了也无所谓,天生的欠揍,回答的很认真,“你觉得他分裂出第二人格了,所以不想理他,那你就没想过,到底是什么样的事能把他逼成人格分裂了?总不至于就因为一个出柜吧,你就没想着多关心关心?并且你上次对我撒谎了,你那个问题绝对不是‘认识不认识冒牌货’,这种问题他很好回答,但是他没回答,说明你问的问题他无法判断。” “我也是有家庭有生活的人。”延江啪啦把咖啡杯子砸到了脚下,那套骨瓷杯子太脆弱了,碎成了十几瓣,大大小小的在地上打转,发出细微的声音,波浪一样涌动,最大的一块甚至蹦跶到了阳台上,发出清脆的回音,“我也想怀疑你呢。”他冷笑一声,“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所有人都可疑么?这些东西你不会私下跟我说?你就是想弄的他对所有人死心么? 延江把杯子砸了,陆少爷弯下身去捡:“没错啊,我巴不得他对周围人都死心了,知道只有我对他好。”他把碎玻璃渣都捡起来,根本就是故意的,弄的一手血,还把阳台的那几个碎片也捡回来来了,于是连阳台都弄的一片红,看的沈意心惊肉跳,“可是我更希望根本就没这种事啊,他跟云默好好的,过一辈子。” 那些血像朱砂一样,红的让人发晕,沈意呆呆地看着,有点想吐。 “你这也算喜欢他?” “我喜欢他,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陆嘉泽冷冷的,“这都四五年了,他要还是用所谓的善意去揣度这些事,不能接受这些猜测,我倒是真怀疑,我当年是不是眼睛瞎了,才看上这种孬种。” 他走回来,把杯子的碎片都扔进了垃圾桶里,延江坐在沙发上,沈意蹲着,显得陆少爷那样的居高临下和倨傲:“我只是说一个猜想,这么多信息,我也不知道谁对的,你不用急,我也没有真怀疑你,不过……你觉得把假货绑架了如何?严刑拷打能不能行?他总会吐点什么的吧?” “你疯了?”延江皱起眉头,似乎极度厌恶陆嘉泽,恹恹地往后坐了一点,“他失踪了半天云默就会报警的,他可不是那些社会边缘老道士无人问津。” “做得快的话,半天就足够让他吐口了,要是真问不出什么,剁了也无妨。”陆嘉泽望了望天花板,挠挠头,“留着身体给他白占便宜么?我受够了他拿沈意招摇撞骗的样子了,反正也换不回来,不过这事等几天再说,你先把名单集中了,我派人一个一个去走访,顺便查查他信用卡支出,看看到底有没有什么喜好,是男是女,也方便点核对。” 陆嘉泽的眼睛是半空乱晃,似乎想找沈意,但是其实沈意蹲着,于是他只看到了陆嘉泽的下颌,极富美感,在萦纡灯光下形成一小片阴影:“等那老头明天来了,先押过来试试看。” 陆嘉泽跟延江争论了一番,两人观点不同,倒也没有吵架,只是一起把剩下的名单研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25 究了一下,就各自决定去睡觉了。 “我睡客房吧。”延江很自觉。 客房里有床,之前一直没收拾,但是圆圆最近在这里住了些日子,所以收拾好了,延江洗了个澡就去客房睡觉了,徒留下陆嘉泽蜷缩在沙发上。 陆嘉泽其实也蛮可怜的,沈意想,那间卧室,最近跟宾馆也差不多了,住的乱七八糟的人,想来以陆公子的个性,现在情愿继续窝沙发也不会愿意再睡床了。 陆嘉泽换了被单,抱着被子蜷缩在沙发上,把脸埋在被子里。 “喂,你在不在?” 我当然在,不然我能去哪,沈意想,坐在沙发下面,背靠着沙发。 他还在想陆嘉泽晚上的话。 父母知而不闻什么的太可怕了,但是其实……其实他是有点同意陆嘉泽说法的,这点才令人恼怒。 亲生的儿子,一起长大的,他又不是那种小透明,性格是惯常的嚣张,喜好分明,怎么会就完全不觉得儿子变了呢? 简直是太可怕的想法了,他想,完全不想想,但是他又记得陆嘉泽那句话,也确实,都四五年了,还用完全的善意去揣度,也挺弱智的。 有些事情,知道不如不知道好。 “我被揍了。”陆嘉泽的声音小小的,委委屈屈的,“我爸说我老瞎混,抽了我好几皮带,还把我关起来了,那个老王八蛋去警局告我恶意殴打。” 沈意默默地想起陆嘉泽胳膊上的伤痕,他就说呢,怎么瞧那些痕迹都像是被抽的,不然不会连皮肉都翻卷起来。 他不知道陆嘉泽说的老王八蛋到底是哪个,可能是第一个风水大师也可能是第二个那个道士,也或者是别的,陆嘉泽最近为了他,好像没少做犯法的事情。 “早知道我就不回家见我妈了。”陆嘉泽还是很委屈,声音在被子里瓮声瓮气的,所以都有点撒娇的味道,当然也可能是沈意感觉错了,“我好多天没回来,你有没有着急?” 我都快急死了好么?沈意想,看了一下钟,这都快一点了,陆嘉泽还絮絮叨叨的,就不困么? “要是不急就没什么,要是急就是活该。”陆嘉泽说,“我都急了多少天了,也该让你急一下。” 你是三岁么?沈意歪着脑袋想,打算等陆少爷继续委委屈屈别别扭扭地控诉,谁知道这次等了很久,陆嘉泽反倒没有声音了,他转过去,才发现陆嘉泽的脸已经从被子里钻出来了,并且已经睡着了。 应该是真累了,沈意想,陆公子大概一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多苦了。 他在沙发前坐着,听到陆嘉泽浅浅的呼吸声,原本是想到延江那边躺着的,但最终他还是陪着陆嘉泽坐了一夜。 陆公子繁忙,不像那对父女,住一周也没有一个电话,早上八点的时候,陆嘉泽的手机就响了,铃声里的男歌手唱的声嘶力竭的。 其实按照平时,陆嘉泽应该早就起床了,但是可能太累,今天到手机响起,陆少爷才揉着眼睛爬起来接电话。 “快到了?你就在中门街那里等着,我们去接你,我换辆车。”陆嘉泽接的挺快,沈意发现陆嘉泽醒的特别快,前一秒还睡眼惺忪,但是接听的时候就眼神清明了,简直不带一秒钟的停顿。 陆少爷把手机扔到沙发上,赤脚去阳台看了看,外面依旧是小雨飘零,又顺手把窗户打开,深吸了一口气,嘀咕了一句什么破天气。 确实是破天气,这雨都下了两天了,沈意跟在陆嘉泽后面也往外看了看,楼下烟雨朦胧,香樟郁郁。 他从窗外收回视线,却发现陆嘉泽满脸扭曲,抬起脚,脚底一片红,连白色地砖上都留了不少血。 沈意听到陆嘉泽低声骂了一句,从脚心拽了一个碎瓷片出来,这个动作让陆少爷的食指也出血了,真是到处红。 大概是昨晚杯子的碎片,陆公子昨天草草用手抓了一下,根本没清理干净,加上早上没穿鞋子,就踩到了。 简直太倒霉了,沈意同情地想,先是被老爹抽了一顿,昨晚延江把杯子砸了,陆嘉泽捡碎渣又流了不少血,现在一大早居然脚又受伤了。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陆嘉泽从住进来,简直就是受虐记,发烧感冒,受伤睡不好,来去奔波没有一天消停的。 延江似乎听到了动静,穿了衣服出来,探了探脑袋:“怎么了?”他动作很快,已经去刷牙了,声音远远的,“我刚才听到手机响了,是人已经带来了吗?” 陆嘉泽一瘸一拐地走出去,大概是最近受伤比较多,衣服里居然就有创口贴,撕了一块黏在脚上,也去换衣服洗漱了。 “我去接他过来。”陆嘉泽大声道,“你今天不要过来了,别的也没什么事了,你别耽误了自己的事。” 延江似乎在刮胡子,声音在嗡嗡声里很含糊:“我最近没什么事,可以帮忙的。”又停顿了一下,“哎,我最近跟月圆说跟你有点事,你要是看到她,别说岔了。” 月圆?看来延江老婆还是之前的女朋友,这小子还挺长情的,沈意想。 那俩人说了几句话,就很快都收拾好出门了,出门的时候陆嘉泽还说了一声等我回来,正儿八经的。 等你回来那个道士也未必管用啊,沈意想,飘去阳台看陆嘉泽他们离开,他现在特别喜欢干这种事,目送着背影,等待着他们再走进视线。 他飘到阳台,发现陆嘉泽留下的血还在那里没有清理,在白色的地砖上红艳艳的。 他看到特别红的东西,其实很容易心慌,譬如那一大锅朱砂,譬如陆嘉泽身上的血,但是这滩血他看着还好,他蹲下身去,陆嘉泽一向细心,但是现在似乎想通了,所以对门窗也无所谓了,再也不出门检查甚至还在门垫下放那张会吐黑水的纸了,于是家里也没有打扫。 雨有点大,飘进来落在地砖上,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洼,混着陆嘉泽留下的未干涸的血,鲜艳的红,一丝一丝的。 他看了一会儿,用手模拟了几次接雨水的动作,又用手去戳那滩血水,事情总是这样,你准备了一切,几乎费尽了心思,什么也收获不到,但是你懵懂你无聊的时候,却能发生奇怪的事情。 譬如碰上那个朱砂铜镜,譬如这滩血水。 他的手指,居然碰到了这滩水,五月的天了,天气不算热,所以雨水也凉凉的,沾在他食指上,冰冰凉。 他眨了眨眼睛,确信自己没有看错,也没感受错。他缓缓直起身,还看到陆嘉泽撑着那把小蓝伞刚到楼下,在雨里急速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26 地走着,后面跟着延江,并未打伞,竖着衣领挤在陆嘉泽身边。 应该不是幻觉,他想,用湿漉漉的食指去接窗口的雨,但是他什么也没碰上。 他低下头去,那滩水还在那里,被他食指再次碰了一下,居然轻微地荡起了涟漪,血丝在里面一缕一缕地飘着。 血,问题是血,沈意想,简直想狂喊出来,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个铜镜的朱砂他能碰,陆嘉泽煮的朱砂不能碰了,因为铜镜朱砂里面可能加入了血!只是朱砂本身就是红色的,他们都没发现。他有点恍然大悟,难怪他看到那一大锅红就会发晕与恶心,也难怪他看到陆嘉泽手上的血会晕眩。 提示早给他了,他太迟钝了。 他轻轻拨了拨食指,水波荡漾起来,血居然还没干涸,他几乎不再考虑,就着这滩半雨水半鲜血的液体就开始写字。 问题是真的出在血上面,那些血虽然很少,但是还是在白色的地砖上柔顺地被摊开来,沈意激动的快哭了,又想写长点的留言,又怕血干涸了,什么都来不及。 他几乎是颤抖着的,先写了一个血,然后又写了一个言,那滩水有点多,血虽然少,但是居然写完了两个字还能支撑着写别的,于是他又在后面补充了一个沈字。 他写的很快,因为强烈的恐惧与希望,抖抖索索的,以至于他都没有听到门开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客厅里有了脚步声,而他把沈字写完了才发现动静。 陆嘉泽忘了东西了?他一阵强烈的兴奋,雪白的地板砖上,三个字不算特别清晰,写的也像毛毛虫似的东倒西歪,甚至还是红色的,有点可怖,但应该还是挺明显的,会被一眼看到。 只要陆嘉泽看到这三个字,应该就能明白什么情况吧?只要有血就能交流,这样好多了,医院买点血袋,应该可以讲很多话,他可以告诉陆嘉泽,那个冒牌货名字里有个林字。 他激动的在半空乱飘,刚才还有点担心陆嘉泽回来晚了,雨继续下着,会飘进来把字迹弄糊了,现在陆嘉泽居然已经就回来了! 他兴冲冲地冲进了客厅,巨大的喜悦下等到的永远不会是喜悦,站在客厅里的那个人不是陆嘉泽,而是云默。 没错,云默,他的情人,他以为再也不会见面的前情人。 五月的天了,云默换了一套凡赛斯的休闲服,沈意当年看上他,确实是有理由的,雪白的衣服映衬下,五官俊美的几乎无可挑剔,站在客厅里,在这个小雨飘零的日子里像是一个忧郁的公子。 沈意惊怒交加,完全不能理解这货怎么会又回来的,并且还是不经同意直接拿钥匙开门进来的,这年头的房东都是这样吗?喜欢直接闯进租客的家? 他围着云默转圈圈,云默显然看不见他,只是站在客厅里发怔,完全不像冒牌货过来那样乱晃,发了一会儿呆就直接去书房了。 书房经过好几次的摧残,其实里面基本没什么东西了,也有是圆圆小姑娘的东西,云默看了一会儿,拉开了桌子右边的第一个抽屉,然后把手伸进去掏了掏。 沈意完全知道云默在找什么,这个家是他一手弄起来的,别的地方他可能有点疏忽,但是书房是他的地盘,他清楚每一寸土地。 云默从里面拉出了一叠薄薄的纸张,然后默默地塞进了口袋里。 居然还是来惦记这种东西的么?沈意有点吃惊,这些东西藏这么深,其实并不是什么秘密之类的,都是当年他写给云默的信,那年月还流行写情书情诗,他那会儿追云默自然是也少不了这套的,里面有一些还是延江帮他想的情话,被他工工整整地誊抄了送出去。 跟云默在一起后,这些信云默就都还给他了,他表面上别别扭扭的,其实当真是喜欢云默喜欢这些信得厉害,所以搬家后买了这个有暗格的桌子,想来想去自己也没什么机密,便把这些信都塞里面了,宝贝一样的藏着。 其实里面除了信,还有些别的零碎的,他第一次跟云默出去吃饭的那家餐馆的发票,还有云默给他留的一些短语或者第一次跟云默告白时那棵桃花树下的一片叶子之类的,都被他杂七杂八地塞在里面。 云默把暗格里的东西都掏出来了,却也并不看,只是粗暴地揣进兜里,沈意惊愕地看着,完全不能理解云默想干嘛。 这些东西都算他的私人小秘密,他不惊讶云默知道,毕竟他们住在一起,但是这些东西,说白了都是脑残期的一些爱情见证之类的,云默拿了去干什么啊。 他左想右想也想不通,看着云默把抽屉又关好,然后像上次冒牌货那样,沿着各个房间都走了一遍,沈意跟着他,在卧室的时候,还听到云默低声说了一句不可能。 阳台是最后一站,沈意跟着云默过去,他之前在等陆嘉泽看那些字,现在他又觉得,看看云默见到那些字的反应也不错。 云默大概会以为是这个租客在搞鬼?会被吓一跳?或者看到沈字会心惊肉跳?他不知道怎么来了点兴趣,飘到了半空中。 云默到阳台上的时候,如他所料的那样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血字,然后脸也如他所料的那样白了,一寸寸白下去的,最后几乎再无血色,连唇都成了青灰色。 “沈……沈意?”云默打了一个哆嗦,四处看了看,表情与其说震惊不如说害怕,“你、你真的还活着?” 什么叫我真的还活着,听这话倒好像知道点什么,沈意想,看着云默筛糠一样的颤抖着。 这个人,算他这辈子最喜欢的人了,知道他活着,不是激动,是害怕一样的颤抖着,他有点疲倦,更疲倦的是,他居然没觉得自己有多憎恨。 这五年他看太久了,也恨过了,事到临头,他已经没力气去憎恨了。 “不可能。”云默喊了一声,跟刚才在卧室里说的一样,“我以为他骗我的啊,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沈意低头看了看那滩水,基本已经干涸了,但是又落了雨,于是用手去蘸了蘸,那里有点点浅红的痕迹,他用那股浅红的痕迹在地砖上划了一个圆,血太少了,已经稀释的差不多了,那个圆画了一半他就再也碰不到水了,他把手缩回去,觉得这个圆其实也能说明点情况的,毕竟没人能看到地砖上凭空画出个半圆还保持镇定。 半圆的出现让云默方寸大乱,简直又惊恐又无助,脸上的表情惨不忍睹,说话都是抖抖的,并且沈意完全没听懂云默的那句话是在说什么。 “他说你还在,要害他,我……我以为你投胎了……”云默一直在抖,话都说不全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27 ,窗外的雨陡然大了起来,风从窗户吹进来,在过道与房间里吹过,呼呼的,阴森森的,云默抖了一会儿突然就用力站直了,“原来你真的在。” 这话的意思,大概是说,云默刚才之前就知道他被换了?沈意谨慎地想,他昨晚被陆嘉泽骂了一顿,现在倒是有点阴暗了,怀疑云默说的“以为你投胎了”是指早就知道冒牌货代替他了。 “你一直一直都在的么?”云默情绪稳定多了,这会儿说话就开始清晰而镇定,就像以前那样,虽然看起来是个小白脸,但是其实云默也不是那么脆弱的,“在了四五年?” 他妈的,原来你也知道我四五年前就不对劲了,沈意想,并且努力琢磨了一下什么叫“他说你还在,要害他”啊,“他”是指冒牌货? 是说他要去迫害冒牌货的意思吗? 云默在那里站了一会儿,突然就转身走了,沈意跟在他后面,眼看着云默直直地就出门了,还没弄明白云默来干嘛的,那小子却又突然开门进来了,然后狂奔到阳台。 “对不起。”云默突然说,环顾四周,然后盯着那三个字,轻轻念了念,“言……” 他说对不起,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餐巾纸。 沈意有点疑惑,飘在半空愣愣地看着云默蹲下身把那一行字擦了一遍,雨还在下着,窗户未关,打在云默的脸上,后者满脸是水,像是滚落的泪珠,飒飒而下。 那些血已经几乎干涸了,餐巾纸只能擦一点,沈意完全被眼前的景象钉住了,他有种被人卡在窗户边缘挖心掏肺的撕裂感。 那种疼痛来的太剧烈,以至于他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云默出去拖了拖把过来,把那些血字一寸一寸抹去了。 就像抹去他那五年一样,一点一点的,缓慢而坚定。 第六章 现出原形 这世上恐怖的东西有很多,诸如夜半惊魂、深山遇兽、杀人劫舍等,但沈意陡然觉得,现在来个人把他剁成十八段都没有这么心凉。 他往窗外看了看,雨还在下着,云默已经不见影子了,那条路上空荡荡的,既无陆嘉泽也无行人,触目所及,只有一片蒙蒙烟雨,好像他真的只是这天地间独剩的孤魂野鬼,举目万里都无人迹。 他有点无措,简直不知道该骂还是该哭,事到临头,脑子中想的却是那年四月,桃花谢的晚,他第一百零一次地问云默你能接受我了么,云默点点头,他一时激动,把云默按在树上亲,桃花纷纷扬扬地撒了一大片,他一手攥住了一片叶子,于是那叶子他就存了这么多年。 那时候的云默啊,那么温柔,他说你穿白的好看,云默就一直穿白的,他说住学校不方便,云默就跟他搬家,他说我脾气不好,云默就笑笑表示没关系,我脾气好。 那么温柔的人啊,怎么就会这么残忍,他想,有片刻都怀疑是不是云默跟他一样,也被换了,这片刻的怀疑很快又让他恨起自己来。 都他妈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想着为那个人渣开脱,云默知道他的所有事情,帮助冒牌货介绍父母朋友,知道家里的一切情况,肯定是个原版的。 他想起延江那个意味深长的“你给过他钱吗,他二月借贷过,四月你们就在一起了”就更加冰冷了。 他跟云默在一起,不太分钱不钱,他家庭条件特别的好,父母管的也不严,大学就随便他买房买车了,他手头也散漫,既然是住在一起,当然是钱分着花,他每个月按时往云默卡上打钱,云默是买车还是买手表他都不管,他整天陀螺一样的转着,有时候衣服还需要云默帮他去添置,对此更加没有概念了。 难道真是为了钱跟他在一起的?他没由来的觉得心慌,又觉得不可能,两人在一起住了四年,他没谈过恋爱,不太清楚别的情侣在一起干什么,但是他们处的不错啊,偶尔会吵架但是基本都是小事,也没什么大争执,每周按时的上床,没有任何异样。 如果说有对不起云默的地方,那就是他比较忙,晚上回来的比较晚,但是他周末都尽量在家,并且云默也表示过这样生活就很好,没必要如胶似膝地黏着。 那种生活真的挺好的,晚上回家有个人在等着,他一直都觉得日子太幸福了,剔除了那个偶尔找茬的陆嘉泽,简直美满的不得了。 他一直很老实,说是富二代纨裤子弟,其实除了跟延江他们出去喝酒,根本不爱玩,他喜欢那种一双人一辈子的感觉。 他想了好一会儿,心里凉的像块冰,思绪混乱不堪,一会儿是云默冲他笑的时候,一会儿是云默柔声说我也喜欢你,一忽儿又是刚才云默蹲在那里,满脸雨水,像是在哭,画面太多了,几乎卡住了,这段还在播放着,声音却是下一段了。 雨越下越大,天空划过一道闪电,整个世界都阴暗下来,水天一线,这个季节实在是太不正常了,雨多的像是噩梦。 噩梦啊……他想,叹了一口气,什么也不想想了,现在想什么都是多余的,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多想想怎么再通知陆嘉泽用血吧。 无论什么事,还是有身体好,他想,有了身体他就能问那个人渣……其实也没什么好问的,做都做了。 他飘到门口拼命去涂那个月字符,他现在唯一庆幸的是,他还有一面铜镜。 延江说,云默有问题,就涂上面的,他还有这么个途径,希望陆少爷能继续敏锐下去,发现屋子不对头。 只要觉得不对劲看看录像就好了,阳台上也有录像,那样陆嘉泽就什么都知道了。 等待陆嘉泽似乎已经成了惯例了,他焦躁地想,那个人莫名其妙地就成了他唯一的期盼。 陆嘉泽回来的不早也不晚,早上十一点,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沈意知道这么清楚是因为墙上的钟声响了十一下,然后陆少爷就开门进来了,依旧是那把小蓝伞,衣角半干不干,低眉顺眼。 他最近总想着能在窗口等陆嘉泽回家,看到陆少爷一点一点蹭进他的视线里,但是这个想法,其实没一次成功的。 不过月字符他倒是涂好了,他殷殷地看着陆嘉泽,希望陆嘉泽一眼能看到铜镜的变化,或者陆嘉泽去阳台绕绕,能发现那滩血不见了。 可惜陆少爷忙的很,进门扫了一眼铜镜就算了,他的身后跟着一个男人,看起来大约四十,脸上干干净净的。 陆嘉泽以往带人来,都由长鸣押着,这次倒是单独带了,沈意有点疑惑,他记得陆公子早上还跟延江说去接那个高人师兄的,怎么中午又带了别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28 人回来。 “看吧。”陆嘉泽进卫生间洗了把手,然后才慢慢地出来,那个男人跟着陆嘉泽进门,老老实实的,连陆嘉泽去卫生间的时候,都没动。 “干嘛不看?”陆少爷细长的眉目挑的高高的,“我又不是请你来做客的。”他进来的时候,除了那把小蓝伞,还拎了一个小小的提包,现在就蹲下身去打开了,里面几乎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三角形黄纸、一大串的铜钱、无数把钢钉、绛袍……沈意这会儿才迟钝地发现,这个男人可能是那个传说中的师兄。 那个老道士都快六十的样子了,师兄却四十左右,白白胖胖干干净净,也不知道是因为奇怪的辈分还是驻颜有术。 沈意对这个老道士不太感兴趣,这年头到处都是招摇撞骗的家伙,这个高人进门就没发现他,所以他还是全心全意地趴在铜镜上,思索是不是干脆把半个镜面磨平算了,那样陆嘉泽肯定会奇怪发生什么的。 “我俗家姓陈。”那个不知道是驻颜有术还是怎么的陈道士缓缓道,“你可以叫我陈西。” 陆嘉泽嗯了一声,然后又开始警告:“你要是再敢跟我扯什么凡事皆有因果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或者人道渺渺仙道茫茫鬼道乐兮之类的就别怪我心狠。”他恨声道,“我最讨厌有人烂扯,更讨厌有人不听话!” 那个姓陈的绝对是被陆嘉泽折磨过了,居然老老实实地闭嘴了,他真的是真白净,像个胖胖的蚕茧,圆圆的。 “小哥你说的,老道一字未通。” “那你跑什么?”陆嘉泽施施然地问,捡起包里的桃木剑若有所思,还戳了戳手臂,“看来你看了不少坏事,随时准备被追上门的。” 老道士只简短回了一句无量天尊,沈意有点明白陆嘉泽为什么恨恨的了,这种鸡同鸭讲的感觉太让人头疼了。 他很想说一句陆嘉泽你别跟他胡扯了先去看录像,但是说不出话来只能干着急,简直都要抑郁了。 “我看起来像很好惹的?”陆嘉泽举起手,他身材高挑身形瘦削,本来就面若桃花,举起手来确实像是弱不禁风的,但是他那股漫不经心的德行又实在慑人,总觉得危险。 老道还是在那里回什么慈悲的…… 陆嘉泽认真说,“你看,我不缺钱吧?”他耸耸肩,“我追了你半个月,我很闲吧?嗯,我这种有闲有钱的人,总要找点乐趣,打死了你也就是一辆车的事情,你不妨试试看。” 老道说但欲遏人算,断绝人命门。 “我知道你没有撒谎。”陆嘉泽很耐心,真难为他也不知道听懂没有,慢慢地解释,“我只是问你一些别的问题,你回答好了,我就让你舒服点,你肯定不想体验不给水干涸个十来天的日子。” 他说的轻描淡写:“不,你的天尊救不了你,你的意志会被你的本能一寸一寸侵蚀了,最后你会渴望喝我的尿液、鼻涕,还会跪着求。”他细长的眼睛眯了眯,笑了笑,“除非你像你师弟说的,能换魂走,否则你在我手上断然跑不出去。” 陆嘉泽威胁的很认真,可能压根就不是威胁,沈意感觉陆嘉泽好像是来真的,于是都被陆嘉泽那股煞气惊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陆嘉泽的威胁有效了,那个陈道士总算开始说人话了。 “小哥想问什么?” “你为什么跟你师弟谈起你会换魂呢?”陆嘉泽问,上下看了一眼陈道士,“其实我是相信你不会的,不然你自己早开始玩了,所以你肯定是因为什么事才说的对不对?” 陈道士的脸色有些古怪:“我师弟跟你说我会换魂?”他实在是太白了,像个大白虫子,脸颊几乎在发光,连沈意都想摸上去,“我没有师弟。” “还挺玄幻的,我以后都要改当福尔摩斯了。”陆嘉泽笑了笑,“就是在……算了,他被我揍多了胡说也有可能。”陆嘉泽偏头想了想,“那你为什么看见我就跑?” 陈道士的脸色更加古怪,简直有点惶恐:“我上次给老妇人看风水,她住进去一个月就死了,她儿子们放话要我好看。”他嘟囔了一声,“风水是好的,可是她硬要种上葡萄多子,坏了风水呀。” 谈话都到这种地步了,沈意完全看不出陆嘉泽为什么还跟老道士苦苦纠缠,他去阳台看了一下,雨还在下,阳台聚集了一大滩的水,都能养小鱼了。 好像这些道士高手都是废物,他想,又想不通,既然这些人都是废物,来招摇撞骗的,那他到底是怎么就莫名其妙穿了的。 他在阳台待了许久,希望陆嘉泽早点谈完,但是他回去的时候,陆少爷居然还在那里磨磨蹭蹭地说什么锁魂阵。 虽然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都挺不科学的,但是好像除了这个穿越,别的东西又都是科学的,譬如他看不见别的鬼魂什么的,他不知道陆嘉泽是不是太难受了,才这么抓住一个道士死活不放。 陆少爷在那边问东问西,陈道士被威胁之后,再也不文绉绉的了,回答的很快,有问必答,认真告诉陆公子,锁魂阵确实能把人锁在一个房间里,但那都是锁厉鬼的,他们当道士的也分方法,一般的鬼只是驱鬼、去鬼,然后才是灭鬼、消鬼,又说什么鬼和人一样,要是灭了那就是真消失了,所以一般不会下狠手。 这世界上哪来的鬼,沈意嗤之以鼻,又觉得其实这个道士也有点意思,还不忍心杀鬼,有些人,都忍心杀情人啊…… 陆嘉泽好像也不信,但是陆少爷对此并不多问,继续绕来绕去,最后终于把话题绕到了生魂上。 “锁魂阵不能锁生魂的。”陈道士白白的脸摇摇晃晃,“生魂什么也不能锁,不过如果有生魂被困住了多半是梦靥了,在家里多找找,看看是不是有古物,有些古物弥经岁月,沾过多少晦气与怨恨呢。” 之前明明还端庄严肃的,现在说话怎么就又开始这么欢脱了……沈意也没办法,坐下来继续听欢脱道士说生魂,一忽儿是生魂不能离体三个月,离体三个月就是死魂了,一忽儿又是厉鬼不能抢占身体的,倒像是真的见过鬼的。 陆嘉泽一向擅长挑重点,只是问陈道士会不会有生魂离体三个月还活着的,陈道士很有经验的样子,说那就是生魂一直和身体靠的很近啊。 陆公子问了很多,最后满意点点头,微笑了一下,却说要陈道士去他那里住两个月。 陈道士一下子慌张了,陆嘉泽低着头:“反正你被人追吧,有我不会有人捉你的,你给我老实待着,我有事就会去问你。”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微微一笑,“我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29 之前说的话都是真的,回头你让我查出一个标点的假话,我都会拿你试试手的。” 他开了门把陈道士送过去,隔壁果然有人在等,沈意张望了一下,发现好像不是长鸣,是三个年纪三十左右的男人们,且都穿着工地装,带着陈道士离开,倒像是一帮兄弟去喝酒。 他有种陆少爷这次为了找他要倾家荡产的错觉了。 陆嘉泽把门关上,就开始打电话,一边打一边用手摸铜镜,他果然是敏锐度一等一的,一下子就发现了,简直让沈意欣喜不已。 “他把月字符上面涂掉了。”陆嘉泽认真说,“你给我说实话,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延江似乎就在楼下,跟陆嘉泽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就匆匆上来了,进门就把外套脱了,抱怨了一句好大的雨,最近天气反常的奇怪的话。 “你是说,这个月字符代表云默有没有问题?”陆嘉泽脸色很不好看,甚至有点悻悻的,“你上次跟我说这个问题是他认不认识冒牌货的。他到现在居然才觉得云默有问题?” 延江忙着擦头发,哼了一声,并没有回答。 沈意分明知道陆嘉泽看不见自己,却也想扭过头去。 他确确实实,是今天才知道云默会……那么残忍啊。 有些人,纵然不能牵手一辈子,但也是慢慢走过了好几年的,他至今也想不通云默为什么要这样。 真爱上了冒牌货要消灭他?这冒牌货是真爱,就不能用自己身体谈恋爱么?或者冒牌货已经没身体了?可是冒牌货用他的身体和云墨谈恋爱,难道不是属于柏拉图么,除了精神别的都是借的,有意思么? “那帮道士都是废物。”陆嘉泽去阳台看了看,然后又折回来开始开电脑,好像之前跟废物说了几十句的不是他似的,“这又是谁进来过了,当旅馆么。我之前想看看他们干什么没换门锁,这次真要换了,不过他们不打算收房子了?奇怪……”他喃喃自语了一会儿,“延江,沈意有没有佩戴玉石的习惯啊?” 沈意看到陆嘉泽开电脑就开始激动了,陆少爷果然是聪明人,一下子就想通了发生了什么。 “没有。”延江回答,拎着一撮湿漉漉的额发玩,“他不喜欢往身上装东西,你今天又问了什么?神神叨叨的。” 其实是有的,沈意想,他是不喜欢往身上挂东西,但是基本玉佩类也会有,别人也会送,只是他自己都不知道丢哪去了,倒是冒牌货,喜欢那些东西喜欢的厉害。 有可能跟冒牌货有关吗?他想,不太确定,毕竟他那会儿跟冒牌货又没有接触。 “那道士说生魂离开身体三个月就成死魂了。”陆嘉泽摊手,“我是分不清这些东西真真假假,但都是路么,一起走一遍吧,本来他不见了就很诡异,我也犯不着拿什么科学态度对待。”电脑似乎淋雨了,出了点毛病,陆嘉泽开机了好几次,每次一半都会又跳到重启。 “你还真挺喜欢他的。”延江凑过来帮忙一起弄电脑,沈意急的团团转,希望他们快点,又怕这电脑彻底坏了。 并且他发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不见他的缘故,延江和陆嘉泽讨论这些喜欢啊什么的都从来不避讳,旁若无人…… 陆嘉泽愣了一下:“他不是沈意,我也会这么做。” 延江哈了一声,说不清是嘲笑还是什么。 “我认识你。”陆嘉泽似乎觉得延江很奇怪,看了延江好几眼,睫毛颤颤的,“你活生生的变了样,我当然要看看你到底怎么了,跟我喜欢不喜欢他无关的。” 延江对此不置一词,只是按键盘:“是不是进水啦?你要找什么,我带电脑了。对了,我派人去看云默父母了,你有没有特别要知道的。” “看看录像,有人来过了。”陆嘉泽把延江推开自己来,“再看看植物人那里有没有希望,没希望我就直接去绑假货了。” “陆少,你想过没有。”延江的语气虚虚的,像是询问又像是叹息,“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或者小沈会变成这样,是他之前做了什么呢?”延江的声音顿了顿,“譬如伤害了别人,被报复了。” “就算杀人了又怎么样。”陆嘉泽低着头,波澜不惊,甚至出口惊人,似乎早知道延江有这种疑问,“那个假货是警察吗?如果沈意杀人了,那他回来后伏法好了,不过……”他顿了顿,语气慢了一点,“延江,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啊,他杀过人?” “我不知道。”延江低头继续拧头发,眼睛就是不看陆少爷,“但是这法子太阴毒了,没有深仇大恨我想不出别的原因来啊,就算想要沈意的钱貌,既然都能有这法子了,干嘛不换个更好的,沈意这种,有情人有父母,很容易露馅啊。” 他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真一点都不介意他杀人了?” 沈意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为什么延江就执着于这点,他别的闹不清,但说杀人这种事,他身为纨裤子弟,生平除了揍过陆嘉泽,连后勤部刚开始在他被窝里尿尿他都没揍过。 说到后勤部,他想起来了,陆嘉泽回来了,后勤部呢? 为什么又买了那只泰迪水草啊,要么又吵又闹,要么就一声不吭不知道钻哪去了,今天一天了都还没吱声呢。 “没什么感觉。”陆嘉泽耸肩,“哪怕沈意杀人放火呢,那也是司法的事,我不觉得这世界上有人可以代表上帝审判,用术法把他毁灭。”他呆了一下,“有时候一个人太坏了,你没有办法走司法公正,你用别的方法报仇了,以暴制暴的滋味也确实挺好的,但那不代表是正确的。” 陆嘉泽终于把电脑打开了,先看了一下邮箱,似乎在等什么,然后才慢慢吞吞地去开录像,沈意急得团团抓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听那两人谈佛似的你来我往。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怀疑是沈意死了,那家伙的魂魄到了沈意身上呢?” 陆少爷的眼睛平平静静的:“我并不是因为知道沈意还在,所以揪着不放的,哪怕沈意是因为意外死亡了呢,那个假货无辜弄到沈意身上的,我也不能接受。”他的眼睛很细长,眯起来的时候明明灭灭的,“对我来说,那个人还是那个人,却又不是那个人,我情愿他死了,也不情愿他用那种方法活着。” 延江噗嗤一声笑起来:“我刚才还以为你三观多正,说这么一大堆冠冕堂皇话。” 陆嘉泽勾起嘴角也笑了笑:“道德这玩意儿不固定的,只看你需要什么,就会丢掉多少,就像以暴制暴是错的,但是你我必要的时候一样会做。我饿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30 了,你吃面么?” 对这句话沈意深表同意。 陆嘉泽点开了录像,他没有快进,屋子里还是安安静静的,于是他又继续讲话:“就是素面,冰箱里没东西,你说拿些钱出来,弄个公益活动如何,譬如关怀植物人什么的,一人给他们捐赠个一万,这样查找范围会急剧缩小,满城都谈这个话题,可能也会有人想起奇怪的事情。” 他似乎看得不耐烦了,终于快进了,这次快进的太多,都没看到云默进来的场景,直接就跳到了阳台那里。 沈意之前抖抖索索地写字,现在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奇诡的景象,也有点看呆了。 雪白的地板砖上,那些红色的血字一笔一划地显出来,诡异又可怖。 云默蹲在那里用餐巾纸一个字一个字地擦,末了又去拿了拖把,沈意发现云默满脸的水珠,分不清是雨是汗还是泪。 满室沉默,最终还是延江低声骂了一句杂种。 “真想弄死他。”延江低声说,率先回过神来,伸手去拉进度条,陆嘉泽按住了延江的手,把那个细节反复看了四五次,他脸色苍白,大雪压境似的。 沈意别过脸去,不想再看了,这个细节太让他难受了,他有点喘不过气来,虽然他根本就不用喘气,可是这样就更加悲伤了。 他至今都无法理解云默的举动,云默喜欢冒牌货他是早看出来了,或者还能把喜欢替换成爱,可是爱冒牌货,就要罔顾他的意志么? 这虚无之地,困了他五年,磨了他一切的脾气,现在又开始一点一点地侵蚀他的情感了。 “他说的是什么?”延江陪着看了一会儿,才慢慢地问,“他嘴型是对不起吗?这杂种一边说对不起一边干这种事?” 沈意转过脸去,陆嘉泽却突然放开鼠标,去厨房了,沈意不知道他是不是去洗手了,过了一会儿陆嘉泽回来的时候,手上却拿了一个水果刀。 陆少爷面色如雪,衬得眼睛黑如墨凉似水,里面层层地翻卷着戾气:“不用研究,直接问沈意吧,他肯定亲眼看见了。” 他在手臂上划开一个小口子,很熟练,好像常干似的,然后走向阳台,他切的不深,手臂上的血落的有点慢,到阳台上的时候,正好滚落到了地上,在白色地砖上先是一两滴,然后才晕染出一片红:“问一下沈意,他肯定知道。” 延江似乎被震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去阳台,沈意蹲在那里,想了一会儿该先写字还是等陆嘉泽他们开口询问。 他没有烦恼太久,陆少爷一手握着刀,一手贴着裤缝,指尖粉粉的,似乎之前用力捏过什么,然后就开口了:“我是陆嘉泽,你记得我吗?”陆少爷声音很大,“很喜欢你的那个。” 你以前哪里很喜欢了……沈意叹了一口气,有点无言,他想过陆嘉泽会问你是沈意吗或者你知道什么吗,但是没想到陆嘉泽会说这些。 他想自己其实真的有点不太适应了,五年了,大家都变的太多了,他记忆里的陆嘉泽还是那个嚣张地跟他对骂的那个,他记忆里的延江也是问声细语的,甚至云默…… 也或者可能是因为自己变的平淡了,他突然想到,自己的脾气都被磨完了,所以想法也不太一样了,要是以前,知道陆嘉泽喜欢他,他肯定是很得意,倒不是什么欣喜魅力,而是觉得终于能嘲笑陆嘉泽了。 真的都变了啊,唯一不变的就是这三寸之地,一日一日的虚无,反反复复而又万古长存。 “你言情剧看多了吗?”延江呆了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了,大叫,“问重点!” “这是我的血,多点又没什么。”陆嘉泽反驳,又挤了一点血,他倒不怕疼,沈意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先写了一句。 “用鸡血。” 他好些年不写字了,平时背书的时候会用手指在虚空中比划,但是真写的时候还是歪歪扭扭的,不太控制的住手指,于是那些字像是毛毛虫似的,血红又刺眼。 陆嘉泽的血凉凉的,不热,他想,觉得这场面对延江他们来说肯定很刺激,虚空中写字什么的,可惜他只从延江脸上找到了那种震惊,陆嘉泽脸上平平静静的。 “我不怕疼,男人贫血又没什么。”陆嘉泽柔声道,沈意有点不太习惯,他还是习惯了陆嘉泽冲他大叫“你个白痴那种货色你也看的上”或者“关你什么事?”那样。 延江根本没管陆嘉泽在喃喃自语什么,自己也在喃喃自语:“天啊,他居然真的在……他居然没疯掉……” 两个人各自讲话,互不理睬,过了好一会儿陆嘉泽才恢复正常,推了一把延江:“倒碗水来。” “你不是说男人不怕贫血吗?”延江居然听到了,反驳了一句,但是反驳之后还是去倒水了。 他一走,陆嘉泽就迅速道:“我从来不看言情剧,我只是刚才有点短路!” 我知道,每晚你看书的时候,我都在你身边陪你一起看的,沈意想,觉得陆嘉泽真的脑子短路了,暂时还不能恢复,于是他低头开始自己写字。 “他小名叫lin。”他想了好一会儿林的拼音怎么拼,汉字他常比划,拼音那是真不太记得了,平时读音也是靠强化记忆,他原本想写林的,但是又不确定到底是不是这么写的。 他写的很慢很慢,陆嘉泽的血很黏稠,沾在指尖很不好受,他知道其实是心里因素,幸好延江这时候回来了,在血上面到了点水。 陆嘉泽短路的时间有点久,所以还是延江发问的:“他是说那个……”延江似乎找不到代替词,“那个占有你身体的人吗?” 沈意在地上大大地写上“冒牌货”三个字。 “这倒是个大事。”延江摸摸下巴,思索了一会儿,“还有什么细节吗?”他望了望半空,“沈意你还好么?” 沈意慢慢地写冒牌货爱玉石的一些事情,心想自己能有什么好的,但还是在最后加了一句我很好,想了想,又花了一个弯向上的半圆代表嘴角。 “你问话比我还没有技术含量。”陆嘉泽终于反应过来了,很嫌弃,“你把那些植物人名单调出来,看看有没有名字里带林或者临之类的。” 延江老老实实地去摸电脑了,沈意发现延江眼睛有点红,其实他也有点想哭。 他的兄弟啊,最后还是他的兄弟会问他好不好。 “你写了太费事了,你听着,我说问题,是你就画个横,不是你就画个竖,听懂了吗?”陆嘉泽回复之后果然智商高点了,迅速决定,沈意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31 在地上花了个横,然后就开始了。 “你认识那个……冒牌货吗?”陆嘉泽用了他的形容词。 沈意画了一个竖。 “你父母如何?”陆嘉泽补充了一句,“我意思是说,他们到这里来的时候,有表示对冒牌货现在生活的担忧吗?譬如冒牌货从来不上班什么的。” 沈意想了想,不太想的清,他母亲在他刚消失的那段时间来过,伤心的很,再之后,就来过几次,谈话都是围绕在一些琐事上面的,譬如问问冒牌货过的好不好。 他又想了一会儿,勉强想起来,似乎有过此类话题,那次是冒牌货新换了汽车,他母亲问过钱还够花吗?冒牌货说还行,他母亲就接了一句你爸年轻也有点大了,你虽然忘了,是不是也跟着再去学一学。 这个话题没有下文的,冒牌货当时脸色不太好看,所以就这么过去了,他记的不是很清楚,也可能有后续,但是他忘了。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画了一个横。 延江在那边把电脑打开了,过了一会儿远远地问:“不行,有林、临、淋、琳……好多呢,能再详细些么?” 沈意在地上用很久写了一句:他网名叫枫林晚,陆嘉泽大声念了一下。 延江说那就是林了,陆嘉泽却接茬要看看有没有姓万的,也可能是万临风什么的。 延江在那里噼里啪啦的按着键盘,陆嘉泽就继续,问了一些知道不知道有仇人或者那天有没有碰上奇怪的人和家里有没有玉石之类的,沈意都一一回答了。 “那云默呢?”陆嘉泽冷不丁地问,“他什么情况,把血字抹了,是不想让你被发现么?你小情人真厉害,哭的哆哆嗦嗦的,我还以为多一往情深呢,他跟你有仇么?” 沈意的手停顿在半空中,血用的有点快,陆嘉泽又划了一下,他看着那道伤口,心里翻滚的有点沸腾。 他跟云默没有仇,但是这世上的事,哪里是仇恨说得清的,好多事他都看不懂。 “你不说会死啊?”延江拎着电脑进了阳台,在墙角坐下,有些恼怒,“你他妈看了都会眼红,你就不能想想他多伤心么?” “早晚都要面对这个问题的。”陆嘉泽很随意,神色冰冷,“迟问不如早问,我要考虑一下,云默和冒牌货之前就认识的可能性啊。” 云默和冒牌货之前就认识吗?沈意迷茫了一会儿,觉得不可能。 他不太想想延江说的难过不难过的问题,陆嘉泽说的没错,都发生了,逃避没意义。 “你到底是为什么问这个的,你心里清楚。”延江哼了一声,“你就算喜欢他,也不能趁这个功夫要他死心吧?他就不难受么?” 沈意发现陆嘉泽说开了之后完全就是不要脸的架势了,再也不在乎,简直是百无禁忌:“延江,他比你想象中的强多了。”陆少爷望望天花板,喉结小小地滚动着,“一个人,一般学常用字,二十年都不会遗忘,但是换成他这种绝对孤独的境况,我猜……至多一年就会忘干净,但是他还会写字,还能涂字符,能分析情况,说明他这五年里肯定时常在写字或者背书什么的,换句话说,如果现在他能开口,我都不怀疑他还会讲话。” 延江的表情很惊奇,沈意其实也有点惊奇,陆嘉泽的推理能力简直一流,他确实保持着每天背书的习惯,保证自己记得常用字会发音能讲话,冒牌货看电视的时候,他也会跟着读一些,虽然那些都是甜腻腻的爱情剧,但是他也会看着。 他每天还会算些东西,不多不少,但是勉强保持着思路清晰,只是时间太久了,到今年也有点模糊了,但陆嘉泽出现后,他的记忆又一度回复了很多,他不知道是因为陆嘉泽给了他希望还是别的什么,但是他现在确实能想到不少东西。 延江呵呵了两声,喉咙里挤出一个诡异的音节,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尴尬死了,连沈意都开始尴尬了,他发现陆嘉泽岂止是敏感,简直是思维纤细,擅长模拟各种人的想法,然后去揣度…… “你……真是喜欢啊。”延江过了一会儿才勉强回答,“他就这么好?妈的,我都嫉妒了,我要是不见了,不知道我老婆会不会找我啊。” 陆嘉泽用一种类似少女花痴的音调讲话,就差双手合十了:“我就是喜欢啊,我有时候会想,换成我的话,肯定不会在那里纠结云默父母有没有问题,必然是一开始就一并恨了,但是……那种环境,其实我活不下来,也可能我靠着许多年源源不断的恨支撑着,甚至最后胜利了,但是我肯定也毁了自己,永远憎恨什么的。”他简直就是在大声告白,一点点都不客气,“所以我就喜欢他么,又不是比较笨的人就没资格被人喜欢。” 沈意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反驳他不笨也不知道该感觉陆嘉泽这个类似夸奖的告白。 他勉强听了一会儿,终于忍耐不住,在地上写了两个字:“闭嘴!” 陆嘉泽耸耸肩,闭上了嘴巴。 延江又呵呵了两声,似乎无语了,然后把电脑推了过来:“你看一下,一共有十三个名单里有林和万,剔除了上五十岁的,毕竟玩游戏嘛,还有八个,范围很小了。” “也可能他可能根本就不在名单内。”陆嘉泽道,“你把名单发到我邮箱里。”陆少爷停顿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什么,“给六月说声对不起,占了她爸爸这么久,明天她生日就不占着了。” 陆嘉泽扔的似乎是一个小吊坠,延江拎在半空中看了看,沈意发现是一个佛像,陆嘉泽强调了一下,开过光的,最好的。 “你不想送礼物就别送吧,这种东西你也好意思。”延江喃喃自语,把东西揣回口袋,“你知道她生日啊。” “名单我自己查吧,我这几天别过来了。”陆嘉泽点点头,沈意有点羡慕,他最熟悉的兄弟,女儿的生日他都不知道…… 他慢慢写了一个延江,延江低着头,嗯了一声,喊了一声小沈。 他想写句六月生日快乐,但是他发现他根本就不认识六月,所以还是顿住了。 他和延江,其实已经有了好多的断层,他知道延江不是故意的,但是他就是错过了延江好多年。 他和延江一起长大,小时候分吃东西,互相写作业,青春期两人在一张床上讨论,他喜欢云默的时候,延江不高兴,却也帮他想情诗,然后又捂着牙说牙酸,毕业的时候延江说我有女朋友了,以后生小孩,多生一个,跟你姓沈。 那么多年啊,一下子就断了,现在延江依旧关心他,但是他知道,好多东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32 西不见了,有些事,错过了就是过了。 满地都是血字,白白红红,纷乱又吊诡,他默默地看了一会儿,觉得那些血字都开始摇晃起来了。 延江把电脑收拾了一下,居然真的走了:“那行,我后天再来,她最近也闹的厉害。” 他开门出去的时候,遥遥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打发我走。”陆少爷就喃喃自语,不趁现在他不能说话,我以后还有机会说么?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变成这样么?”陆嘉泽对延江离开并不在意,顿了一会儿继续询问,沈意画了一个竖。 他有点失落,并且其实不太想跟陆嘉泽独处。 陆嘉泽这个人,有点可怕,又执拗又擅长揣摩,他觉得陆嘉泽肯定揣摩了很久他对云默的感情,或者陆嘉泽还在嘲笑他,找了个人渣,虽然他觉得其实陆嘉泽嘲笑是对的。 “你让人送袋血来吧。”他慢慢写着,想了一想,又补充了一句,“我跟云默没有仇。”陆嘉泽又弄了点血,他忍了又忍,还是跟在后面写,“我曾经很爱他。” 那么爱,不会有伤害,他这辈子可能对不起过别人,但是对云默,他问心无愧。 “喂,你能摸摸我么?就一下,一下就好。”陆嘉泽弄了血出来,却不是给他写字的,在写那句很爱他的时候,全部都涂到了脸上。 他怔怔地望着陆公子,青天白日的,不知道陆公子是不是入魔了。 摸一下又怎么样,他还是没有身体啊,反而更郁闷。 “不要难过啦。”陆嘉泽瓮声瓮气地说,“我暗恋你好多年了,失望多了就习惯了,习惯了就好了。” 习惯了就好了……可是习惯有多可怕啊,要习惯背叛习惯隐忍习惯沉默。 不过陆嘉泽说的对,除了习惯能怎么办呢?事情发生了,根本不会管你喜欢不喜欢,愿意不愿意,都只会直接压在你身上。 他垂头想了一会儿,伸手戳了一下陆嘉泽的脸颊,陆公子肤色白皙,涂了半脸的血又恐怖又残艳,像是一个陶瓷娃娃,鲜妍又诡异。 陆嘉泽的脸颊并不软,只是冰凉,他看到一行泪滚下来把那些血冲淡了,指尖热热的,然后就突然就有些伤心。 人情债,欠了很可怕,可是他却好像再也还不清了。 陆嘉泽从入住这间房子开始,除了发烧那天别的几乎就是天天出门,陡然间一直在家里,并且各种喃喃自语询问之后,沈意就各种别扭。 陆少爷大概是觉得他写字辛苦,问的东西也不算多,但是会要求他每隔半小时就在地板上画一个横,有时候明明没到半小时,陆公子也会拼命拼命叫沈意你在吗在吗,弄得沈意一会儿就要回神,想点东西都断断续续的。 其实他有点烦陆嘉泽,但是陆嘉泽蜷缩在阳台上核对名单,大概是最近休息的不好,脸色越发苍白了,就有点不舒服,陆嘉泽是为他弄到这个地步的,他好像有点不太对,但他就是有点别扭。 他追过云默,知道追人的不好受,他也没觉得陆嘉泽喜欢他算个什么事,惊讶归惊讶,但是也不算不能理解,从云默干出那种事之后,他好像已经对什么都波澜不惊了,可他不习惯陆嘉泽的那种态度。 好像……好像是受惊的小动物,一会儿就要惶恐地缩爪子抓住浮木似的,但是陆嘉泽虽然长得漂亮,也会少女地哭一哭,其实本质还是很剽悍,会那样威胁陈道士,放狠话,思维敏捷又擅长揣摩。 他有种陆嘉泽分明是个小豹子却要伪装小猫要他摸一摸的感觉,谈不上憋屈但就是别扭。 他最近思路有些飘忽,基本都在琢磨一些回忆,试图给陆嘉泽找点线索出来,但是陆嘉泽总是不停喊他,他有点烦躁,到傍晚的时候,陆嘉泽再叫他,他就没有再理睬,也没有画横。 陆嘉泽叫了七八次,开始是很随意的,后来就有点紧张,最后就有点沮丧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挟恩图报?”陆嘉泽盯着电脑,沈意心不在焉地想一些琐事,他想起来有一次冒牌货和云默说在赐酒斋买过一个玉轴,赐酒斋他知道,本市非常有名的一家古玩店,他以前做生意因为客户也去买过一些,因为那些东西都价值不菲,所以是需要介绍人过去的,买什么也有登记,譬如他那次买的一副望春图,后来还去拿过去重裱过一次。 如果冒牌货后来去那里买过东西,那么或者能让陆嘉泽查查,冒牌货重点买了些什么。 如果那个陈道士说的是真的,那可能问题真出在玉石身上,可是如果陈道士没有撒谎的话…… 他呆了一下,想到那句什么生魂不能离开身体三个月,又不太清楚是不是真的。 冒牌货来这里后,因为云默加上不太爱出门的关系,除了偶尔会旅游几天之外,也就今年因为陆嘉泽的出现出门了,别的时候,他倒真没离开过冒牌货。 想到冒牌货他又有点心烦,云默那天做的事不说,那么起码……冒牌货是知道他还在的了,那他们为什么还是任由陆嘉泽住在这里呢? 也或者他们也是知道什么三个月不三个月的,等时间久了,让他直接消失? 他抬头望了一眼陆公子,后者低着头,漆黑的长发柔顺地从额头上落下去,下面星眸如梦,就更加难受了。 “没有。”他占了点血慢腾腾地写字,陆嘉泽这算什么挟恩图报,本来陆嘉泽就也不缺什么,能在他这里得到些什么呢?那些虚无的感情么,他想陆公子真是没有真的想开,有些感情,其实是利刃,譬如经过云默之后,他简直失望透顶了。 并且陆嘉泽分明做的是亏本生意,花费无数的钱与精力,最后也未必能把他捞回去。 也或者自己直接消失了也好,他想,却又有点不甘心,他的身体还在那里,他不想管云默为什么要背叛,那家伙五年里已经断断续续地磨灭了他的爱,可是他还是想……看看父母。 他真的很想问一问,他们到底是没发现,还是不在乎。他觉得陆嘉泽骂他脑袋不清楚其实挺正确的,如果他真能回去,真能询问,他想,如果他父母说一句是不清楚,他大概都会不再计较。 虽然谁都知道“不清楚你的改变”这句话有多虚假有多不可信。 但有些事情,其实真相并不有多好。 当然如果自己真的要消失了,一定要交代陆嘉泽把自己的身体给毁了。 不过那样子也能算让陆嘉泽杀人了,他有点鄙视自己,陆公子算得上君子,他有点厌烦陆公子,却有什么事还是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33 指望着陆公子。 他叹了一口气,在地上又补充了一句:“我刚才在想,你就是找到植物人了,怎么把我换回来呢?” 这句话太长,他写的很慢,中途还停顿了好几次,但是他最终还是决定写下去。 关于这件事,其实他已经疑惑好几天了,先不说冒牌货的身体还在不在,就假设在吧,也是植物人,陆公子也找到了,然后呢? 然后怎么把冒牌货的魂魄从他身体里揪出去,把他塞到按回自己的身体呢? 陆嘉泽对他很好,很辛苦很勤奋,可是有些事放在那里,事实就是事实,根本无能为力,他也不想打击陆嘉泽,可是这个问题,实在是不能不考虑啊? 他花了四五分钟,终于把这句话写完了,期间陆嘉泽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看地板,而是盯着地板发呆。 “我不知道。”陆嘉泽看了很久的电脑,过了一会儿才看地板,似乎也心不在焉的,“可能会找那个老道士,也可能什么办法都没有。”他停顿了一下,突然站了起来,沈意惊愕地看着陆嘉泽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手上居然拿了一个苹果。 陆公子的冰箱里空空如也,中午陆少爷就说饿了,现在总算想起来还有点水果了,沈意看着他咬了一口苹果,半天才开口。 “我不骗你,我什么也不知道,我说一定让你回来也是假的。”陆嘉泽重新坐下,手指湿漉漉的,指尖淡淡的粉,把苹果咬的咯吱咯吱响,“但是……其实也没有比现在更糟糕的境界了,所以也没什么,起码你已经能跟我交流了不是吗?最多你再不回来,我剁了他自杀好了。” 沈意好奇地看了一会儿陆嘉泽,他总觉得陆公子这种人,好像挺高冷的,跟他上学的时候,就没见过吃零食,大学的时候一起出去吃饭,也是点些西餐,现在住在这里,烧饭也是清清淡淡的,现在满手湿漉漉地抱着一个苹果啃,好奇怪。 他看一会儿,才写了一个嗯。 也是,换不回来也没什么,之前五年已经是最糟糕的境界了,不会比那更糟糕的,假如三个月会消失是真的也没什么,完全消失也比这么在虚无之地逐渐崩溃强。 他看了一会儿陆嘉泽滚动的喉结,凑过去看了看电脑,陆公子已经全神贯注好久了,他不太相信,只是在看名单。 他把身体挤在陆嘉泽边上,其实不是一个平行空间的,根本无所谓接触,但是他就是觉得是挤在了一起,陆嘉泽的电脑上花花绿绿的,果然不仅仅是名单。 大概都是照片,应该是陆嘉泽找的什么人偷拍的,他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冒牌货,不是他,四五年了,他熟悉冒牌货的走路姿态与常用表情。 陆嘉泽对着冒牌货的照片发什么呆?他有些疑惑。 “你在这里呆了好久,知道他的喜好吧?”陆嘉泽问,像个小仓鼠,转着圈啃苹果,满手都是苹果汁,细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线,“问题的第一个回答横线,第二个回答竖线。” “他喜欢吃甜的还是咸的?” 这些问题都简单,沈意很轻松地回答,还是勾着头看电脑,他移动了姿势,所以画的横线也变了位置,陆嘉泽非常敏锐,一下子就发现了,嘴角勾了勾。 “我在看他跟什么人接触。”陆嘉泽解释,“他有点奇怪,应该知道有人在查他吧,但是好像还在到处跑。” 因为他有恃无恐,知道你没有办法收拾他吧。 沈意叹了一口气,说起来他当年算是高材生,陆嘉泽推理能力强,延江工作也有效率,都是有钱有势的,凑在一起,被一个压根就不工作的家伙完败的一塌糊涂。 “好想杀了他。”陆嘉泽撇撇嘴角,“居然这么糟蹋你的身体。” 沈意瞥了一眼屏幕,陆嘉泽往后按了一张照片,这张里面有云默,看起来是在酒店里面,应该是很久之前,那次房子被陆嘉泽偷窃的那次,两人窝在角落里隔着餐桌接吻,如痴如醉,美人帅哥组合当真不错。 他看了有些烦躁,决定低头把赐酒斋那条写下来。 很久之前其实他就已经习惯了那对狗男男的活春宫,但是现在再看,难眠气血上涌,之前云默执意不叫冒牌货小林非要叫小意,他还能偶尔安慰自己云默不知道那不是自己,现在么…… 他再波澜不惊,想起那些画面,还是有种愤怒感。 他把那条写完了,陆嘉泽又在看别的了,这次似乎是一条小路,夕阳鲜红似血,一朵朵粉白的小花蔓延在两边,冒牌货走在小路的边缘,对面是一家花店,门口一堆说得出名字的百合火鹤玫瑰与说不出来名的蓝色黑色紫色花朵,烂漫的不得了,倒是招牌脏兮兮的,写着福寿花行,招牌的右边放着一个花圈与花篮,黑色的丝绸缎带在风中飘飘的。 “有个人,姓林,口味爱好跟你说的差不多。”陆嘉泽把照片关了,按出文档,“今年二十五,但是他当植物人的时间只有四年,奇怪了……” 沈意心不在焉地听着,觉得那个福寿花行招牌有点熟悉,过了一会儿他才几乎惊叫起来,这个花店,就是他那晚回家买百合的地方! 第七章 抽丝剥茧 沈意很激动,陆嘉泽却依旧在那里看那张名单,他不知道陆嘉泽怎么做到的,这些名单太全面了,里面不仅仅是名字,还有一些资料,包括那些人的生活履历之类的,还挺详细。 他蹲着把花店的事写出来,陆公子一直没去用鸡血什么的,就直接从身上弄的,他开始还有点不习惯,但是现在看陆少爷除了面色苍白点,也没什么别的症状,便也放心了。 陆少爷……好像有点偏执,他想,感觉最近的许多事情其实挺颠覆自己的想法的。 譬如他一直以为高冷的陆少爷是恨他的啊,譬如延江该是温柔的啊,譬如这世界终究是好人多啊。 不过有了云默的事情在前,现在其实真的什么也不算颠覆了。 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事也莫过于此了,看着最爱的人背叛,钝刀子割肉似的,连疼都不晓得该如何说。 陆嘉泽看了一会儿电脑,才去看地板,看了也不知道其中玄妙,疑惑地嗯了一声:“刚才那个福寿花行?”他记忆力惊人,瞬间就想起来了,把电脑上的照片又打开,里面照片太多了,翻了好一会儿,这期间沈意还看到有张陆嘉泽在他父母家附近的照片,照片放的太快,他只匆匆一眼瞥到冒牌货身后有个挺眼熟的人。 一会儿要再看一遍,他想,在地上急匆匆地写:“我最后一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34 次回家的时候,在这家花店买了束百合。” 那天其实真是一个意外,本来处理完了一些工作上的事天已经黑了,父母又要他回去,他狂喜之下也没时间买东西,便绕着小路去买了一束花,那晚的月亮是淡绿色的,像隔着一层纱,他走进花店,那里是只有一个女员工,问他要什么。 他不确定这个花店跟他有什么关系,但是思来想去,他变成魂魄前,唯一的交汇处就是那家花店了。 起码冒牌货出现在那里,总会有点意思的吧? 这个细节他想了好多天了,写出来不费力,陆嘉泽看的表情渐渐也严肃起来了,过了一会儿才问:“这个好像离你家有点远啊,你是为了去买蛋糕,没买到就顺便抄了近路吗?” 沈意有点佩服陆嘉泽的记忆力,确实,他家在城郊,那晚他原计划是去一家惯常的糕点物语去买点儿蛋糕带回去的,但是那天蛋糕很早就卖完了,于是他抄了近路回家,路上看到那家花店,就匆匆进去买了一束。 说起来,陆嘉泽似乎对他周围的事情特别理解,他想起来陆嘉泽一开始就有他家大门的钥匙,知道他把毕业照之类的藏在哪,有点别扭,怀疑其实很早之前,陆少爷就对他暗自揣摩过。 五年里那个蛋糕店还未必在,路也未必没变,陆嘉泽居然都知道,看来是真的做过很多准备工作。 陆嘉泽的表情有点疑惑,沉吟了片刻,细长的手指按到了下颌上:“说来,其实我一直有个疑惑,你爸妈到底是为什么,突然又跟你好了的啊?” 沈意想了想,自己也不太清楚,他出柜了一年多,父母都跟他不来往,虽然他竭力补偿,想回去看个什么的,但是爸妈都不理他,也所以那天父母来了讯号说要他回去,他才兴奋才那样子。 他不太清楚陆嘉泽在疑惑什么,但是其实有点怕陆嘉泽,陆少爷太高敏了,很多事情明明是局外人却能一针见血。 而有时候,一针见血固然爽快,但被放空血也太疼。 他没有回答,陆嘉泽便也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爬起来收拾东西,慢腾腾地把电脑关了。 “我出去看看。”陆嘉泽说,心不在焉的样子,似乎在思考什么,“这家花店有点奇怪啊,你看到没有,门口还有花圈呢。” 多数情况下,陆嘉泽说话其实都更偏向喃喃自语,并不需要他回复,沈意听的有点慌,他那天晚上急匆匆的,真不知道那家是不是纯粹的花店,只记得里面有不少花,香水百合开的大大的,于是他便要了一束,卖花的小姑娘挺年轻,至多二十五,还冲他笑了笑。 他努力在记忆的缝隙里寻觅,甚至都记起那个小姑娘穿着红色的裙子了,但是就是想不起来,自己有没有看到花圈类的东西。 一般花店,都不会有花圈的吧,他惴惴地想,最多就是花篮啊。 陆少爷很快就把阳台收拾了一下,打了一盆水过了擦地,便擦边交代:“我现在去看一下,来得及的话晚上就能回来了,你再仔细想想,还有什么没有回忆可疑的。” 也没什么好回忆的,沈意想,犹豫了一下,还是用最后一点血,在地砖上缓缓写道:“别一个人去。” 他不太清楚花店是不是有问题,但是陆嘉泽一个人去,好像挺危险的,他上下扫视了一下陆公子,陆少爷漂亮是足够漂亮,可如此的高挑瘦削,跟弱质美少年似的,实在看不出像有战斗力的。 他想让陆嘉泽跟延江一起去,一想延江也有事,便补充了一下:“带上长鸣。” 起码长鸣那一身腱子肉比陆嘉泽的能看多了。 陆少爷嘴角勾的大大的,就差咧嘴大笑了,眼睛灿若星辰,过了一会儿却低着头,用力咬住唇,他极其漂亮,眉眼精致,咬唇的时候特别秀气,像个女孩子,但是却有股狠劲,眉梢吊的高高的。 沈意困惑地看了一会儿,才发现陆公子是把唇咬破了,那些血从陆公子的唇滴下,落在雪白的下颌上,都是一团暧昧的红。 “你手指能写字的话,理论上别的地方也能碰到血的对不对?”陆嘉泽笑眯眯的,太漂亮的人很占优势,一脸血的时候都是吊诡残艳的,现在这样反倒可怜巴巴的,“这么担心我,不如亲亲我。” 沈意浑身僵硬,不知道为什么很想打陆嘉泽一顿。 都什么时候了,这个人!为什么就不能老实一点,早上是摸一摸脸颊,现在是亲一亲,明天是不是要他咬一咬啊? 他有点无奈,呆了一会儿,终究熬不住陆嘉泽亮晶晶的眼睛,凑过去用手碰了碰陆少爷的唇,后者笑眯眯的,过了一会儿才说。 “骗子。”陆嘉泽的眼睛一寸一寸地黯淡下去了,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跟电视效果似的,又低着头微微一笑,“别讨厌我,我有点怕。” “好久了啊。”陆嘉泽舒了一口气,“我以为我回来的时候,你会过的好好的,我也该死心了,找个人好好过日子,你……”他凝望着半空中的一点,眼睛里碎了一池的星星似的,“我很快会回来的,你别担心。” 骗子就骗子吧,反正我不想亲你,沈意想,但是最终还是熬不过陆嘉泽黯淡的眼睛,凑过去亲了亲。 没道理他的身体给冒牌货那种杂种糟蹋,他不能亲亲陆嘉泽的,他自暴自弃地想,反正云默也把他渣了,他也不算做了对不起的事。 “……怎么就这么好骗呐。”陆嘉泽一嘴的血,过了一会儿才喃喃自语,沈意觉得陆少爷的嘴角都在抖,“你以前要是这么听话就好了。” 说是这么说,陆公子却叹了一口气:“不过以前那样也好,我喜欢看你生气的样子。” 沈意呆了一下,也没有生气陆嘉泽骗他,只是有点难受,是啊,他都要忘了,他以前是什么脾气了,那样的年少轻狂意气风发,于是便一分也不肯忍耐,处处要咄咄逼人。 不过时间是公平的,这个虚无之地,又把他的脾气一寸一寸的磨平了,不知道是幸亦或者不幸。 “对了。”陆嘉泽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低着头看手指,然后才抬起头来,“你那晚回去,是爸给你打电话要你回去的?他给你说了什么,原谅你了,要你回去商量一下和好的事?” 沈意下意识地摇摇头,过了一会儿才醒悟过来陆嘉泽看不到他的动作,于是又蹲下去。 “发的短信。” 陆少爷啊了一声,若有所思的样子,指尖摸索着唇瓣,又伸出舌尖舔了舔,唇红齿白怪暧昧的,沈意都忍不住低下脸去:“你爸倒是时髦值挺高的,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35 居然给你发短信。” 沈意写了一个嗯,他父亲以前也是给他发过短信的,这个并无问题,那会儿没出柜的时候,他父亲偶尔还会发邮件给他说一些事情。 那年月都有点忙,开会或者见客户,打电话不方便,简讯的话,方便多了。 陆嘉泽去房间里换了一套衣服,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一手往口袋里放东西,沈意猜是录音笔之类的,于是眼巴巴地跟了过去。 “长鸣就在对面,留给你了,他们现在知道你在,可能会回来做什么。”陆嘉泽说,开门的时候眼睛扫过了铜镜,声音轻的像风,“沈意,仔细你回想一下,你看到的那个短信,是根据什么来判断那是你爸的,手机号码联系人,还是那段话结尾标附的爸爸什么的?” 沈意浑身一僵,耳边似乎轰隆一声炸开了。 陆嘉泽一出门,家里就格外幽静,沈意趴在窗台上目送陆嘉泽远去,又背了几页书,然后才镇定下来,开始思考一些东西。 其实……陆嘉泽说的不对,有些事,他早年也有点怀疑的,但是他并不敢多想,他怕自己真的崩溃了。 那些往事朦朦胧胧的,如水中月雾中花,他很少去探寻,只是勉强安慰着自己,但是陆嘉泽把那层帷幕拉开了,很多东西都不用想,还是慢慢地浮起来了。 他出柜之后,几乎很少与父母联系,那会儿他也知道自己不对,所以一门心思地工作,希望更优秀点,让圈子里的人夸奖的更多点,他试图用那种方式补偿。 毕竟儿子出柜是丑闻,但是如果儿子足够优秀,远超那些纨绔子弟会让人欣慰点。 那晚短信来的时候,他刚弄完了一个合约,他回家一向晚,都临近七点半了,所以短信来了之后,他只是给云默打了一个电话说晚点回去。 那晚的短信,其实确实如陆嘉泽所说的,并不是联系人上写了他爸爸。 他那时候有钱的很,手机这种电子产品几乎是日新月异的,他基本两三个月就会换一个,那时候又有一年多几乎无联系,他的联系人列表里根本就没有父亲! 现在想来,简直可怕,那根本就是个心理暗示,那个短信在前面简短地写了一通要他回家的话,末尾又标上了他父亲的名字,他便下意识地觉得,那是父亲发的,根本没注意那到底是不是父母的号码! 可是……可是那晚回去,他父亲也态度蛮正常的,只是淡淡地哼了一声,他把百合送给了母亲,他母亲接了过去,还抱着他说了几句话,并且还捅了捅他父亲。 那晚的谈话还挺多的,他爸开始好像还碍于面子不太理他,但是吃饭的时候还是跟他讲话了,他那会儿太高兴了,开了酒和父亲干杯,还几乎落泪。 他还记得跟他和爸爸说,他会认真工作的,好好努力,他父亲沉默着没搭话,却陪着他喝了一瓶酒。 根本分不清到底是不是父母的短信,他有点绝望地想,自己简直太蠢了,他要是做事像陆嘉泽那样谨慎,肯定不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他想了一会儿,想不清这个,却听到门响了,出去一看,长鸣正小心翼翼地开门,陆嘉泽走的时候把灯关了,长鸣就着黑走进来,居然也没开灯。 沈意看了一会儿长鸣,觉得这家伙怪怪的,后者在饭厅里拉了一张椅子坐下,然后就小心翼翼地把下巴搁在了饭桌上。 陆嘉泽为了配合圆圆的习惯,家里放了不少小孩子的玩意儿,桌子上就有一个蓝色的海豚,灯关掉之后会发散出温润的蓝光,像是透明的水母,沈意也是就着这点微光认清长鸣的,现在长鸣就下巴抵着桌子,瞪大眼睛看着小海豚,甚至还用指尖轻轻戳了戳海豚的肚皮。 这家伙,有些呆呆的感觉,沈意想,除了那身腱子肉,几乎不像二十几岁的小伙子,也不知道为什么陆嘉泽到哪都把这个青年带着。 他想了一会儿,见长鸣还在睁大眼睛看着海豚,圆圆的脸配上大眼睛像个孩子,便回到窗台上,继续想那些琐事的细节。 譬如那个花店,他大学之前,家都是市区的,后来大学之后,父母才搬家到了郊区,而他,大学开始两年先住校,后来追到了云默就自己买了房子,所以对父母家那里并不熟悉。 那晚实在是晚了,他担心好不容易得到原谅又因为回去太晚了惹父母不高兴,所以特别着急,才会抄了近路碰到那个花店。 假设他变成魂魄和花店有关,那么花店怎么能确信他一定会走那条路呢? 或者说,如果真有一个阴谋,他谁也没有得罪,为什么非要挑上他呢?难道就因为他有钱么?陆嘉泽也有钱啊,延江也有啊,好多有钱人啊。 也或者老道士说的真的,有血缘关系,那冒牌货是他父母的私生子? 他觉得遍体生寒,几乎不敢再想,还是决定出去看看长鸣,等陆嘉泽回来了再细想。 陆嘉泽看起来弱弱的,但其实给他感觉还是蛮强悍的,陆少爷在,他似乎想什么都不怕,连他自己都闹不明白怎么回事。 长鸣依旧把下巴抵着桌子看海豚,沈意呆呆地看了一会儿长鸣,突然发现这家伙哪里不对了。 从开始到现在,他都没有听过长鸣讲话!他恍然大悟,难怪陆嘉泽这么喜欢带长鸣办事呢! 他有些可怜长鸣,长得挺好的青年,居然不会讲话。 他望了一会儿长鸣,又觉得自己同情长鸣实在没道理,他现在估计比长鸣还要可怜。 他在屋子里绕了几圈,幽蓝色的光如此浅淡,隐隐约约地在天花板上摇晃,显得整个饭厅都像海洋,厨房的东西投影过来,像是水中荇菜,参差摇曳。 长鸣呆呆地看着海豚,过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沈意也转过头去,他听到门口有着轻微的声音,因为家里太安静了,所以听的清清楚楚。 家里的隔音效果不行,要提醒陆嘉泽换门了,他想,飘过去,长鸣也缓缓站起来,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他发现长鸣虽然不讲话,但是好像耳朵非常的棒,并且这样的大汉,走路居然也轻盈盈的像猫。 门外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纸张翻过的声音,长鸣把眼睛凑到了猫眼上,过了一会儿又移开了,沈意发现长鸣还挺淡定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他也把眼睛凑过去,外面漆黑一片,只有楼下过道未息的光亮了映射过来,浅浅的。 楼道里都是声控灯,楼上的灯都黑了,楼下的还亮着,说明人已经在下面了,他想,长鸣不知道是不是跟他想的一样,猛然拉开了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36 门。 门外空空如也,长鸣抬手把客厅的灯打开,四处张望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又出去看了看,然后手上拎了一张油纸回来了。 应该是塞广告的,沈意舒了一口气,其实他也不怕,他都是鬼魂状态,但是他有点担心陆嘉泽陆少爷去花店,比他危险多了。 他有点后悔,当时应该坚持要陆嘉泽带着长鸣去的。 长鸣把门关起来,这次倒没有关灯,走到了客厅里把那张纸摊开,上那似乎似乎是一个介绍印度神油什么的小广告,花花绿绿的,都是暧昧暗示,女孩子柔美的曲线在铜版纸闪闪发光,长鸣似乎没看过,呆看了好一会儿,沈意正觉得好笑,却见长鸣揉了揉广告单,从中间抽了一张薄薄的纸出来,那纸在灯光下是暗黄色的,薄的似乎随时会碎,上面印满了红色符号,灯光下乍一看像是星星点点的血。 沈意一下子毛骨悚然起来,这居然是一张符咒! 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长鸣看了一会黄色的符,却把它折成了三角形,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手帕,将小广告和三角形的符都放进了手帕里包起来。 沈意远远地看着,不知道是该感叹长鸣这种大男人还带手帕还是该感叹长鸣居然知道把符咒收起来。 他看了一会儿,长鸣把符咒包好了,就开始掏手机打电话,沈意发现长鸣只让手机响了几十秒就迅速挂断了。 应该是陆嘉泽交待过一些事,所以长鸣知道怎么办,他想,觉得陆嘉泽办事还真挺妥帖的。 长鸣挂了电话就继续坐下去看海豚,过了一会儿又去书房把圆圆的相册拖出来看,沈意瞧了一会儿,发现长鸣特别喜欢圆圆,看的很认真很仔细。 难道说长鸣和圆圆有什么关系么?他有点疑惑,却也没上心,还是飘去阳台等着,既然长鸣打电话了,陆嘉泽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陆少爷估计是以为出事了,回来的相当迅速,按照沈意估计的离那个花店的距离,还以为要等一小时,谁知道陆公子半小时后就回来了。 “吃饭了没有?”陆嘉泽似乎带了晚饭回来,还蛮悠闲的,一边换鞋子一边问长鸣,袖子挽的高高的,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可惜上面都是斑斑伤痕。 长鸣摇摇头,把那个手帕打开来递给陆嘉泽,后者没接,只是瞟了一眼,冷笑一声:“门口的?” 他把外套脱下来扔在沙发上,把手上勾着的袋子递给长鸣,里面应该是晚饭之类的,沈意看到袋子上印着美味斋什么的:“你去睡吧,东西留着,明天问问那个陈道士,到底什么意思,晚上早点睡觉,不要老看电视,对眼睛不好的。” 长鸣又把手帕揣回兜里,拎着食物袋子老老实实地走了。 他一走陆嘉泽立刻跟火烧了眉毛似的,从包里拎出一个血包,一边拿一边抱怨:“我根本不敢买鸡,菜市场好多人,都盯着我看,还是弄了血包回来。” 沈意想象了一下陆嘉泽那种贵公子气派似的在菜市场走来走去的样子,觉得也正常,这种人出现在菜市场,当然会被许多人盯着看,像围观猴子似的。 “那张符什么时候放的?”陆嘉泽把血倒到地砖上,又去厨房倒了一碗水回来,“你看见了吗?” 沈意蹲下去把事情说了一遍,陆嘉泽哦了一声,不知道在揣摩什么,过了一会儿才道:“这个事,我们先搁在一边,说点儿别的。” 符不外乎是冒牌货他们放的,他想,已经对这种事淡定了,这世间有些感情,并不是你付出了就会有收获的,根本就他妈的没有什么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之类的事情,大家都觉得世界上没有什么公平的事情,但是感情的事却绝对是公平的,管你是英俊多金还是情深似海呢,该不喜欢的永远不会喜欢。 他蹲下去在地上写字:“你去花店看过了?” “没有。”陆嘉泽点点头,似乎有点热,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沉吟了了一会儿,“我上次找人跟踪,那个私家侦探给我推荐了一个老侦探,那老头干了半辈子这个事,对本市很了解,资料详实,号称活资料馆。” 沈意专心听着。 “这个花行。”陆嘉泽想了想,似乎没想好怎么说,整理了好一会儿的措辞,“这个花行很奇怪你不觉得吗?不,我不是说花店卖花圈,而是地理位置,一般人,除非迷路或者你这样的抄近路才会去,把一个店开在这里干什么,卖给鬼么?” 陆嘉泽的最后一句话大概是开玩笑,但是沈意却真实的感觉到了某种寒意。 “那老头跟我说,花店是六年前建的,一直开在那里,平时也不怎么开门。”陆嘉泽挠挠头,坐到了沙发上,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沈意过了一会儿才发现那个免煮汤圆,陆嘉泽把汤圆揉来揉去的,“我看了别的几张它开门时候的照片,都是很正常的在卖花。” 沈意没太懂陆嘉泽在说什么,那家花店有点奇怪,开在不赚钱的地方,然后呢? 不过他倒是懂为什么他对花店没印象了,他出柜之前,那家花店还没开呢,所以他记得那条近路,也记得蛋糕店,却不记得花店。 “它不是在卖花圈。”陆嘉泽轻声纠正,“它确实是在卖花,只是花店的主人有亲人过世或者别的什么,于是他们放了花圈纪念。” 沈意心里咯噔一下,与此同时,外面也砰咚一声,然后是敲门声,疾风暴雨一般,把他和陆嘉泽都吓了一跳,陆少爷细长的眼睛里甚至瞳孔还收缩了一下,像某种猫科动物。 “谁?”陆嘉泽曼声问,轻轻走了过去,身姿那样的轻盈优雅,却充满爆发力,似乎随时会大力弹跳起来,沈意有种奇怪的感觉,或者陆嘉泽的武力值并没有他想象中的低。 门外的声音低低的,说了一声我,沈意听出是延江的声音,陆嘉泽也急忙拉开了门,门外果然是延江,穿着西装,袖扣都还没下,像是某个晚会上下来似的。 延江的脸色不好,陆嘉泽有点奇怪,侧身让延江进来:“不是让你不要来了吗?不过你来了也好,我正要找你。” 他没有等延江说话,就把门关起来开始跟延江说花店的一些事情,延江闷不吭声地听着,脸色十分阴沉。 “那家花店是很可疑。”延江道,脸色还是糟糕,缓缓道,“不过我不是为这个来的。” 陆嘉泽嗯了一声,尾音颤颤的,似乎有点紧张。 “我一直怀疑他杀人……”延江苦笑一下,声音嘶哑,“并不是我觉得他会杀人,可是他性子躁你又不是不知道,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37 我特别怕他不小心做了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又不知道。” 延江似乎话里有话,沈意低下头,有点抑郁。 鲜衣怒马的年纪,他家条件好,他天资又不错,从小到大都是众星拱月,除了追过云默,别的时候都是人家嘴里人中龙凤的沈少爷,他自然骄纵。 如果换成现在,他自然就知道了,一个人,管你有什么样的背景还是金钱,都没有资格蔑视别人,最初始,你们都是一样的灵魂。 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啊。 “所以我想了一下,既然他自己不肯承认,那多半是无意为之了,比如车祸什么的。”延江抽了一根烟,似乎要抽,但是看了一眼陆嘉泽又忍住了,于是只是撕了过滤纸,把烟丝抽出来放在鼻子下面闻,深吸了好几次,“这个并不难,他的车很有标志性,多查查就好了,修过的人都会有记忆,且只要修车就要登记,登记就有存根证据。” 陆嘉泽似乎有点紧张,细长的眼睛眯起来,手指按在沙发边缘,指甲上那些健康的粉红色小月亮全部因为用力被按成了白色:“他真撞过人?” 他上次说无所谓杀人与否,但是只是说罢了,还是很惶恐,沈意跟着陆嘉泽一起紧张,他都觉得莫名其妙,他又不爱神游,怎么会撞了人不知道呢? 就算他撞了人,他这种身份的,也不会在乎赔钱啊,肯定不会逃逸的。 延江缓缓点头:“他曾经有一辆法拉利,记得么?” 陆嘉泽点点头,沈意也跟着点点头,他那辆拉风的双门法拉利,他当然记得,那会儿全市都没有几个人开,他还是骚包的红色,其实他忙着工作,多数时候还是开的奔驰之类的,那车是为了云默买的,极其偶尔他会在周末带着云默去郊外拉风浪漫一把。 “我查到有个修车记录。”延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单子,脸色惨白,显得眼睛格外的黑,“六年前的了,修的地方是车灯前车盖与引擎……” 陆嘉泽没接单子,霍然看向半空,眼睛雪亮,沈意很激动,连忙在地上写字否定,他写的太快,甚至手都都起来了,字也歪歪扭扭的,陆公子忙安慰不急不急。 “我没有撞人!” 他除非人格分裂,否则他怎么可能撞了人都不知道!况且他也没有修过那辆车,他都很少开,连刮痕都几乎没有,后来车老放在家里闲置,他觉得浪费,便又低价转让给了一个朋友,对方当时一时拿不出钱,最后就干脆送了他一些古董,他还记得那些古董后来都被他零散送给客户了。 “如果沈意没有撞过人。”延江的眼睛里寒意森森,“那就奇怪了……他的车自己前车灯被撞坏了,车盖瘪了然后自己去修理了?” 陆嘉泽呆了一下,缓缓道:“你的意思是,有人开了他的车,撞了人?”他很少这样呆滞,不是那种想事情所以漫不经心的发怔,而是迷茫,“可是,能开到小沈的车,拿去修,又不被发现的……” 久违的面面相觑又来了,只是这次沉默的比上次还久,最终依旧是延江说了一句杂种结尾,但是沈意已经不如上次那样平静了。 那次虽然是亲眼所见,但是他其实也能理解,五年里,他亲眼目睹了那部爱情剧,虽然且恨且恶心,但是云默做的他也不是想不通。 云默爱冒牌货,所以要抹杀自己,他甚至还觉得云默出门又进来,抖声说对不起,内心还是进行过纠结了,只是最终所谓的爱情战胜了良知,但是这次他真心失望了。 车是他的,能开到的只有他家人,但是那会儿他出柜了,父母根本不来往,唯一剩下的人只有云默了。 且他知道,那辆特别的法拉利,是声控系统,喊启动能开的只有他与云默。 他飘到阳台望了望,今晚是一个无雨的夜晚,天空很干净,上面星罗棋布,与那个毛月亮的夜晚差很多,却一样让他毛骨悚然。 一个人,他的枕边人,怎么能可怕到那种地步,做错事不承认,开车撞人逃逸…… 他想起来那些日日夜夜,云默撞了人,不但没有告诉他,还是每天温柔地跟他讲话睡觉吃饭,就浑身如蛆附骨。 如果云默告诉他了,只要是无意的,他肯定会帮忙解决的啊,为什么那么怕承担责任! 他都怀疑自己在做梦,那些年,他初初一个人被困在虚无之地里,他都没有这种强烈的寒意,好像浑身被浸泡在了寒冰里,浑身发冷,心里又热流奔腾,咆哮着冲刷着他的血液,写满了憎恶。 有些事情,被背叛了,他难受抑郁,但那只是感情方面的,很多时候,哪怕你不愿意,也必须得承认,感情的事真不能勉强,云默喜欢冒牌货他认了,谁让他性格不好并且又被迫分开了四五年呢,可是有些事情,涉及的不仅仅是感情,还是人性啊。 一个活生生的人,被撞了,第一反应不是送医院去治疗,而是潜逃回去隐瞒吗? 他联想到这里,都怀疑那天云默可能如常地回家了,和他开开心心地吃饭洗澡,说不定吃完了他们还亲热了,他吻过云默的唇,碰过云默的手,而那双手可能几个小时前还干过那种事情。 简直想吐,他想,强压下那种情绪,现在不是他的情绪问题,但是要讨论一下,到底撞的是谁,又撞到了什么程度,和冒牌货什么关系。 他飘出客厅,陆嘉泽和延江并不知道他离开了,依旧在探讨着,延江说只能是云默了,不然谁也做不到,毕竟车开出去又开回来不被发现的除了云默没别人。 陆嘉泽蹙眉,似乎在想什么,并没有搭话。 “你怎么了?”延江停止讲话,看了看陆嘉泽。 陆嘉泽摇摇头,依旧没吱声,延江似乎有些烦躁,把西装脱了,他抽不了烟当真是很不爽,看到陆少爷落在沙发上的免煮汤圆便拿了过来,剥了吃了。 “那个被撞的多半就是冒牌货,成了植物人,身体不行了,生魂还在,就想了这么个办法。”延江的嘴里塞着汤圆,两颊鼓鼓的,说话也含含糊糊的,但是正因如此,反而有种含糊的意味深长,“他们果然是来报复的,否则不会一定选小沈的。” 陆嘉泽的表情很诡异,缓缓开口:“按你说的,云默撞了冒牌货,但冒牌货以为是小沈撞的,所以占了小沈的一切,包括他的父母金钱……然后顺便睡了他情人,全城都知道他对云默用情至深。”他几乎是真喃喃自语,“天呐,这到底是多深的恨意啊……” 延江表情更诡异:“他睡的人可能才是他的仇人诶!” 陆嘉泽呵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38 呵了两声:“我猜,我最近一直到处寻找真相,冒牌货有点怕我,他跟云默真相爱了,就把实情告诉云默了……”他表情几乎诡异的无法言说,一张脸瓷白,像是戏台上的花旦,眼角吊的高高的,一片暗红,“云默肯定一听就知道真正撞人的是谁,所以……所以云默昨天又回来了。” 他脸色变了一下:“快开电脑,看看他拿走了什么。” 他向来高敏,这次一着急都忘了可以直接问沈意,沈意一边遍体生寒一边忙开始写字告诉陆嘉泽并没有什么重要的,只是他送给云默的一些琐碎的小玩意儿,他写到情诗的时候,下意识地抬了一下头,发现陆嘉泽的眼睛果然黯淡下去了。 这个人是真喜欢他啊,他心里微微一颤,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有些事,并不是感激就能代表的。 “你经常看那个暗格里的东西吗?” 沈意写了一个不。 里面的东西他都是直接存在里面的,不怎么看。 “那可能,那里面夹了什么别的东西,对他很重要的东西,暗格里比较隐秘。”陆嘉泽偏头苦苦思索,“多半是跟车祸有关的,不过什么东西会跟车祸有关呢?为什么他不直接毁了呢?” 沈意也不知道,陆少爷和延江都苦苦思索,过了一会儿陆少爷还是决定放弃这个话题,进行下一个。 “我们来说花店。”陆嘉泽道,似乎有些疲倦,“小沈你还有什么疑点的,先写出来,我去烧点水。” 他的唇之前被咬烂了,之前沈意就发现陆嘉泽的唇都干涸的起皮了,现在听到陆嘉泽这么说,便听话地蹲下身去写字。 他对花店的疑问不多,唯一的疑问就是,如果花店真的所谓的转魂关键处,那么花店怎么才能确定他会走那条小路呢?万一他不知道那条小路呢,他不抄近路呢? 如果有人布局,这局的随机性也太大了吧。 他写了一会儿,陆嘉泽端着两个杯子回来了,递了一杯给延江,又去冰箱里翻了一盒牛奶出来,沈意看了一会儿牛奶,突然想起一件事。 后勤部呢?后勤部呢?怎么好几天都没看到后勤部了? 他有点想问陆嘉泽后勤部如何了,又怕听到很可怕的答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等一会儿问。 “你想过没有,你走了近路,就等于你那晚没有走正常的那条路。”陆嘉泽低头喝水,突然被烫了一下,眉毛都皱成一团,过了好一会儿才痛苦地平静下去,“如果那晚那条正常的道路有问题呢?你是不是还是要回头绕那条小路?” 延江也在喝水,手抖了一下,杯子里的热水泼洒了一桌子,有些还淅淅沥沥地落地上了。 “这事有点巧。”陆嘉泽眉眼平静,“我问了一下那个老侦探,他给了我一份八月二十二日的当地剪报,那天傍晚你回家的那条大路有一辆运鸡蛋的货车发生了倾倒,整个路面都铺上了碎鸡蛋,这件事算是一个有意思小新闻,有记者报道了,所以,不管你那条先走的哪条路,你最终都必然会回到那条小路。” 八月二十二,沈意心惊肉跳,那天正是他回家的日子! “所以你去花店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陆嘉泽心平气静,“有可能你去买花,也可能你不知道如何绕路,去问路,也可能如果你开过那个花店,前面会有什么人喊你等等,但是事情太顺利了,你直接绕路了,直接去买花了,所以就显得事情很偶然性,但是你不知道,你的偶然性只是众多选择里的必然罢了。” 沈意毛骨悚然,觉得随着陆嘉泽的话几乎见到了那晚真相。 绿色月亮悬挂,雾气蒙蒙的夜晚,他直接去了花店,而如果他不去,不管什么方法,他最终都会接近那家花店,他几乎战栗起来,恍惚着觉得那个女店员红色的裙子都血淋淋起来,一张笑脸也化成了狰狞。 “别怕。”陆嘉泽的语气温温的,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已经有线索了,我们再合计一下,就有希望了。” 怎么样的希望呢,沈意有点绝望,并不仅仅是那种回不去的绝望。 五年里,他以为冒牌货是无意穿来的,他虽然痛恨冒牌货占着他的身体,但是也能理解,后来陆嘉泽说这是有预谋的,他虽然不太能理解,但是考虑到自己有钱,勉强也能知道那种心思,但是事实来,那个冒牌货居然来复仇的? 为了报复他,所以要霸占他的一切,用他的钱,住他的房子,享受他的父母,睡他的情人? 这他妈都算个什么事啊!如果真是来复仇的,跟他有他妈的一毛钱的关系啊,他什么都没干啊! 他的青春,他的五年,他那样意气风发的年代,就因为这一个误会如数葬送了! 纵使他日后能回去,他的时间,他的心境,又有什么东西能补偿? “还有什么资料么?”延江问,在他走神的时候已经又跟陆嘉泽讨论上了,“那个最像的植物人只有四年,不符合,看来要么我们猜错了,要么就还是没找到人。” “不。”陆嘉泽摇摇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的,过了一会儿才继续,“我们知道的四年,是因为他到市医院当了四年的植物人不是吗?然后我们根据这个名单,又请人调查了他们的履历,我当时看他是四年,就没有再看下去了。” “他本来可能在什么别的医院或者黑诊所呆了一年多。”陆嘉泽一字一顿地说,“后来他有钱了,或者说已经有恃无恐了,就把身体送到了市医院去,所以我们才有了资料。” 陆嘉泽坐在那里,似乎不敢去看电脑:“延江,你去看看……六年前他才十九,不是高中就是大学,你去看看,那个人是不是曾经出过事。” 延江没动,喝了一口水,端坐了一会儿,额头上都是汗。 陆嘉泽站起来,去门口看了看,然后打开门,又敲了敲隔壁的门,沈意模糊听到陆嘉泽在教训长鸣,问怎么还不睡觉,快把电视关了。 他看着陆公子过了一会儿回来,觉得陆嘉泽对长鸣还真蛮好的,晚上回来会带饭,还关心长鸣睡觉问题。 陆公子重新回来,延江才站起来去开电脑,前者低着头,沈意觉得陆少爷似乎特别疲倦,但是过了一会儿陆公子还是站起来去看电脑了,他和延江默默地控制着电脑,沈意没有凑过去,他觉得他们的肢体动作,已经给了他答案。 “他也算倒霉了。”延江率先离开电脑,坐在沙发上望天花板,声音里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激动,“好好的刚上大学,被撞成了植物人……”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39 陆嘉泽冷笑一声,慢腾腾地把电脑关了,答案已经昭然若揭了:“可怜又怎么样呢?”他望着手臂,那上面都是刀划开的痕迹,有的地方还翻卷着雪白的皮肉,“能把小沈的五年补回来么?” 沈意也有点无力,他觉得自己恍惚着陷入了一怪圈,明明该是无比憎恨的,但是又找不到方向,那个人跟他一样,受了委屈,所以才报复的。 可是他又是无辜的,他什么也没做啊。 “我只是随便感叹。”延江伸手在陆嘉泽口袋里掏了掏,又掏了一个什么玩意儿 剥开吃了,沈意望了一会儿,才发现延江在吃巧克力,嚼的特别快,“我只是在想,他还有点小。” “所以他不是宅或者不工作。”陆嘉泽有点无奈,鼻子皱成一团,“他太小了,根本没有工作的能力,只能待在家里,不跟你们这些朋友联系,一个是他确实跟你们玩不到一起,二个他可能还有点嫉妒你们,他没有父母啊,只有一个姐姐,看不出到底是……” “说来说去,小沈是无辜的,我们要不要跟他说实情?”延江打断陆少爷的话,“不管谁撞的,跟小沈都无关啊。” “你跟他说,没有证据他会相信?”陆嘉泽叹了一口气,“多半以为我们走投无路骗他的。” 延江又吃了一块巧克力,没有吭声,嘴巴机械地动着,好像是真无力了,脸绷得紧紧。 沈意也有点疲倦,事情发展的太快,越挖掘越可怕,已经超出了他接受的范围,也难怪延江这样了。 他想,延江到底是延江,不是陆嘉泽,陆嘉泽偏执,又是十足的喜欢他,可延江有自己的生活,碰到这么多黑暗的事,必定不舒服。 “所以我说了,以暴制暴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陆嘉泽也沉默了片刻,“从他计划开始的那一刻起,他就从受害者变成了施暴者,说来说去,不过是他不相信司法能够解决这个问题,他以为沈意是纨裤子弟,必定会不承认,他当年如果能来问问沈意……”他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对,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算是被撞了,也没有深仇大恨到这个地步,他都能搞出这么大的局了,干嘛不直接杀了沈意或者也撞了沈意呢?” 他细长的眼睛问微微挑起,声音很冷,流水一样的平静:“他父母的头发你还有么?去医院取了冒牌货头发,给他们做个dna,你知道么,那家花店在成为花店之前,是一间民居,靠那么近,我心里老犯嘀咕。” “天太晚了,明天早上直接杀到医院去,他是植物人,身体在就好,资金流向,一查就出来了。”延江道,不知道为什么吃巧克力还能吃的吱吱的,似乎只能靠咀嚼来发泄,“不过就算他们是私生子,跟这事有什么关系?说明什么?” “要是私生子倒是能解释了。”陆嘉泽耸肩,“我一般是这么想的,被撞了既然能搭这么大的局,直接杀了小沈不就行了么,他却这么大费周章,如果是私生子……” 陆嘉泽简直是天生的说书生,每句话都那么的简略,却一针见血,然后让人浑身发凉,但是最终,你连捂住耳朵的勇气都没有,只能一直听下去。 “某一天,云默开着那辆法拉利撞到了冒牌货,直接把冒牌货……哦,他叫林晚,把林晚撞成了植物人逃逸了,冒牌货的亲人苦苦寻觅,最终发现车是小沈的,更让他怒火三丈的是,小沈居然还跟他是一个爹或者妈,新仇旧恨之下……”他略微做了停顿,“他会做一个很正常的推断。” 沈意觉得自己已经不能思考了,只是紧张地看着陆嘉泽的唇。 “他们会以为沈意发现了私生子这件事,因为仇恨故意去撞冒牌货的。”陆嘉泽几乎是在喃喃自语,“这样也能说得通,为什么这件事里有个若有若无的熟人感作祟……” 他抬起头,眼带怜悯,分不清是在怜悯什么:“其实说不定,没有撞人这件事,他们有这种办法,也会把你换了,我是想不出来,谁报仇能狠毒成这样的。” 第八章 噬罪者 两人一魂理论上算是热闹的,但是其实如果不讨论事情,谁都没什么话,延江在沙发上玩手机,似乎是在发短信,神情有点倦,沈意看了一会儿,到底没有凑过去仔细看。 他和延江其实有一种强烈的隔阂,那种隔阂是哪怕延江现在为他做的再多,也消磨不掉的,他很怕看到延江给朋友或者家人发短信,而那些人,他本来该都熟悉的,但是现在他一无所知。 这种感觉就像你有一个东西,但是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东西归属别人了,然后露出讪讪的笑。 “要不你回去吧?”陆嘉泽去冰箱里翻了翻,冰箱里除了饮料依旧空空如也,沈意陡然想起来了后勤部,他还没问后勤部如何呢! “不了,回去明天又出来,来回跑不方便。”延江把手机塞回口袋里,突然坐正了,精神奕奕,“吃饭吗?有什么吃的?” “只有面条,不过有小米,可以熬粥。”陆嘉泽看了延江一眼,眼睛在那堆零食袋子上掠过,沈意打赌那里面有着失望和不爽,“你不是出去吃饭了吗?怎么又饿了。” 陆嘉泽之前说话的功夫,延江就把陆少爷的口袋都掏了一遍,沈意也不知道是该惊叹陆嘉泽的口袋里都是零食,还是该感叹延江吃零食的本事。 他想难怪陆嘉泽随时就能从口袋里拿出逗圆圆的东西呢,想必平时身上就习惯了装乱七八糟的的东西。 然后模糊记起有一年学校野餐,分组烧烤,他蹲着笨手笨脚地削土豆片,陆少爷站在他前面观摩,后来手把手教他,也没有把他教坏,反倒把两人的手都划破了,那会儿陆嘉泽似乎也那样,口袋里掏了手帕与创可贴,后来还送给他一盒牛奶,口袋跟乾坤袋似的。 大概长鸣带手帕的习惯,是跟陆少爷一脉相承的吧。 说起长鸣,他不免又开始猜测陆嘉泽和长鸣的关系,但这猜测只持续了三秒,又滑到别处去了,他更想知道,晚上那张符是谁塞的。 虽然那些道士们个个都不靠谱,神棍一样的胡扯,但是沈意还是比较相信那句话的,他是一个生魂,估计没什么符咒有用。 有一年,斜对面那家死了人,大概是上了年纪或者死的不太好,家里请了好些和尚来超度,连续做了三天的水陆大会不说,还请了道士来玄生,那天风大,黄纸符咒飘的到处都是,他在家里激动的一塌糊涂,就希望这些东西能把他一块儿给超度或者消灭了,但是那些东西都毫无用处。 如果塞东西的是冒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40 牌货,起码说明两点,一个是冒牌货确实是对他含有某种恶意,一个就是冒牌货可能对换魂这件事不了解,毕竟如果能做到换魂这地步了,不太可能不知道符咒对生魂没用。 但如果塞这个符咒的不是冒牌货…… 他想了一下,又望了望陆嘉泽,后者正低头和延江讲话,于是还是决定大胆猜测一下。 不是冒牌货,那就还可能是云默了,如果是云默,只能说明陆嘉泽的猜测是正确的,云默需要毁灭他。 想到这个,他并没有太难受,反倒有些放心,有些感情,坚持太多年了,他一直断断续续地存着,纵然云默跟冒牌货好上之后,他也没有完全断绝,但是有些东西,当断还是要断了。 感情能偶尔糊涂一下,但是有些东西实在不能忍让。 说是如此说,他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沙发上的延江正在抱怨说饭都没来得及吃呢,就收到信息,只好立刻赶过来了。 陆嘉泽把冰箱关上,从里面掏出了几个真空包装的咸鸭蛋,估计是打算煮粥:“那你老婆要生气咯,改天我有空请嫂子吃顿饭。” 延江摆摆手:“她没事,就是小丫头闹腾着呢,一个就把人烦死了,我爸非说还要再来一个。”他说是如此说,但还是笑了笑,“我前几天问她要不要弟弟妹妹,她别别扭扭地跟我比划,要弟弟不要妹妹,我问她为什么,就跟我笑,死活不说。” 陆嘉泽陪着笑,细长的手指搭在桌子上敲了敲,室内有些安静,那些声音水波一样的涌动起来,又涟漪一样散去:“那就生个弟弟。” “到底不好。”延江摇摇头,“养起来没问题,但是小的太小,到时候一碗水端不平,我也怕她难受,过几年再说吧,等她大点,要是愿意,就再生一个。” 感觉延江过的还挺好的,沈意默默地想,估计要不是自己这个破事,延江现在还跟老婆孩子一桌吃饭高高兴兴的呢。 他想起很久之前,延江跟他说的,以后生两个,一个跟他姓沈,有点怅然若失。 这场莫名其妙的穿越,他失去的东西太多,情人、自己可能将来还包括父母,但是到底还是把兄弟失去了。 陆嘉泽跟他想的差不多,勾着嘴角也说了几句你不错,跟嫂子感情是真好之类的,不过陆嘉泽虽然勾着笑,但到底笑的不太热情。 “哪有那么多说法。”延江低头把玩着袖口,“看着不烦,也不太跟我吵架就行了,过日子么,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安静点就行。” 陆嘉泽脸上的表情有点淡,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也有道理。”他站了起来往厨房走去,估计是淘米了,沈意犹豫了一会儿,到底没有跟上去。 他有点事情问延江。 “你早知道些什么了是不是?” 他一点也不信延江说的因为他性子躁所以怀疑他杀人的事情,性子躁又不是神经病,他跟延江打小就认识了,延江应该比谁都清楚他的性格。 他写的有些慢,延江看了好一会儿,才迟疑地回答。 “是。” 延江似乎找不到措辞,过了好一会儿才组织好语言:“我会下意识地第一瞬间就去查你父母,其实是因为我在你出事之前,就看见你父亲……”他停顿了一下,往厨房看了一眼,“我不能确定,但是你父亲应该有个情人……你性子躁,我怕你知道了忍不住做错了事。” 沈意也下意识地往厨房看了一眼,陆嘉泽在里面不知道切什么,弄的砧板咄咄的,明明他就不需要讲话,但是他就下意识地紧张了一下。 “你早知道!”沈意有点怨恨,这种事情,他没出事之前就该告诉他啊!并且他又不是神经病,有就有吧,最多就是生气,还能怎么着啊?他自己还不听话出柜呢。 延江叹了一口气:“你当年性子要是这么着还差不多,那时候你眼睛里揉得下沙子么?” 沈意正要辩解,陆嘉泽却出来,望了望他地板上的字,却也没有多问,只是说粥煮上了,过半小时就能吃了,于是室内又沉默下去了。 “你们俩,就是都太执着了。”延江低着头,抬头的时候又笑了笑,两条路叠在一起,坐姿无比懒散,总算在寂静中又开了一个话题“你这什么表情,我又不是劝你跟女人结婚,就是跟你说,有些事情么,也不能强求。” 陆嘉泽嗯了一声,把衣袖放下来了,似乎有点冷,但是沈意看到他额头上其实还有点汗。 “你倒是真为他考虑。” 延江笑了笑,有点尴尬:“施恩望报也不是你的风格对不对?” 沈意听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了,他有点感激延江的体谅,又觉得延江的话没必要。 陆嘉泽又不是那种会因为希望跟他在一起就帮他的人。 “怎么听起来像逼供似的。”陆少爷举起手,半开玩笑,但是眼睛里并没有笑意,“他没感觉就算了,我还能怎么呢,以前是那样,以后也是那样啊,不会强迫他的。” 沈意有些头疼,一晚上乱七八糟的事情,他还没有理出个完整思路,现在又碰到了这种问题。 他想了一会儿,看陆嘉泽低着头,琢磨了一会儿,自己是该去说些对不起还是拒绝的话,长短不如短痛。 老实说,陆嘉泽对他,真的没话说,他当年追云默也没有用心到这个地步,人心都是肉长的,陆嘉泽这样子的时候,他也会微微刺痛,但是他骗不了自己。 他一点也不喜欢陆嘉泽,不仅仅不喜欢,甚至还有点害怕。 这个人,看过他的痛他的恨他的绝望,他赤裸裸的呈现出去了,而陆少爷却依旧那么干净优雅。 他想起很多年前,陆嘉泽跟他说,云默真的有你想的那么好吗?既难受又痛恨,陆嘉泽像是一个高明的预言家,几乎事事都一语成谶,偏偏每一件事都戳到了他痛处。 自己绝对有病,他想,陆嘉泽不在的时候,他思念成狂,陆嘉泽在的时候,他又渴望恣意伤害,想来想去,不过是自己太下作,仗着陆嘉泽痴情罢了。 他指尖沾了点血,纠结了半天,终究没把那句对不起写出去。 “我意思说,你也三十几了,你父母不急?” “我爸不就一直那样么。”陆嘉泽站起来去厨房看了看,沈意跟了过去,发现陆嘉泽煮的粥有点奇怪,白色的小米粒熬的粒粒晶莹,但是里面居然还有一小片一小片白色的碎片,他看着陆嘉泽盛了两碗,才发现陆嘉泽是把咸鸭蛋的蛋白都切碎了扔进去了。 延江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41 接过碗的时候有点奇怪:“这粥好奇怪。” “你不是不不喜欢单独吃蛋白么?”陆嘉泽把碟子推过去,里面四个挖出的咸蛋黄,也不知道在哪儿买的,还滴着油,看起来挺不错的,“我爸对我是恨铁不成钢,老抽我,我也没什么办法,随他吧,等我这边忙完了,就回去老实点。” 他微微一笑,细长的手指捏着勺子,那勺子胎轻瓷细,显得他手指特别细长洁白:“过一两年,我心态平和点,就找个好点的男人,现在就不耽误人了。” 沈意沾着血的指尖顿住了,原来陆嘉泽根本不需要他的拒绝,陆少爷从头到尾都那么了解他,自然也包括他的一些心思。 “也好。” “明天我去医院。”陆嘉泽道,他好像也不饿,对粥没什么兴趣,用勺子搅了搅,沈意看着有点羡慕,虽然他不饿,但是他真的好想吃啊,换成以前,他绝对不会对一碗粥有任何想法的,“你跟他爸妈熟,回去探探消息什么的。” 晚上依旧是延江睡客房,陆嘉泽蜷缩在沙发上,平时这种时候,陆嘉泽都会说一些乱七八糟的的事情,譬如初中的过往啊或者跟他抱怨些什么的,但是今晚居然一声未吭。 沈意有点奇怪,又有点了然,估计是晚上延江的话让陆公子不舒服了。 虽然挺郁闷的,但是感情的事真不能勉强,他看了一会儿,觉得陆少爷好像也没什么睡意,便去地板上写字。 他有点想把那几张照片再浏览一遍,那天冒牌货身边有个人挺眼熟的,但是他不太确定到底谁。 陆嘉泽在发呆,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他写的字,然后一边开电脑一边皱眉:“这种事,怎么不早说。” 你每天都忙的看不见人影好么?沈意默默地想,对着屏幕一张张看起来,照片基本都是这一个月的,有冒牌货的也有云默的,那两人出门好像都不太多,照片基本都在挺集中的地方,譬如饭店或者按摩中心。 陆嘉泽调的有点慢,好一会儿才找到那张照片,这张照片照的时候,似乎是傍晚,小雨蒙蒙的,冒牌货站在一个街角,白衬衫蓝牛仔举着伞半遮着脸,但是于自己的身体,沈意太熟悉了,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个眼熟的男人跟冒牌货是隔着一段距离的,带着大墨镜,偏着头匆匆离去,似乎毫无关联,但是沈意很确信,这个人他见过。 可惜的是,那些年,他认识的人太多了,同学客户还有各色公子哥儿,这几年他记忆退化,还真想不起来。 “这个人有点奇怪啊,算了,不想了。”陆嘉泽陪着他看了一会儿,蹙眉想了想,把这张照片挑出来用邮箱发了,“有照片下午就能把资料都送过来了。” 沈意心不在焉地点头,过了一会儿才朦胧想起什么。 “你等下。”他突然想起什么,赶紧让陆嘉泽把电脑打开,又细想了一下,“这个人,是不是女的?” 他越看越像,越像越觉得心惊,这个人虽然穿着男人的衣服带着眼镜,但是嘴角往上勾的弧度太熟悉了,简直太像那天花店里的女人了! 陆嘉泽哎了一声,看了一会儿:“脸有点像,喉结挡住了……”他也不太确定,语气犹疑,“也有人长得比较秀气。” 简直像是经验之谈啊,陆公子估计就经常被说秀气,沈意想,觉得自己应该没猜错,那么现在事情基本上已经连上线了。 这个女人,确实和冒牌货有关,那么差不多也就跟这个夺舍有关,估计还真是陆嘉泽说的,冒牌货的姐姐。 不过他比较疑惑的是,就算有事,打电话不行吗?为什么非要接触?就算伪装成男人也会可能被发现啊,并且为什么是在他父母家附近? 他望了一会儿,陆嘉泽把照片放到了最大,那女人还拎着一个公文包,他只能半猜测可能是现金吧。 用卡或者汇款都会有资金流向,一查就出来了,毕竟要保护一个植物人的身体,应该需要大量资金什么的。 他跟陆嘉泽说了一会儿,陆嘉泽对此不置可否,只是点点头。 “明天去医院看看就什么都知道了。”陆少爷临睡前道,“现在名字都有了,她跑不掉。”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沈意就不大有精神,他这种特殊魂魄本来也无所谓精神,但是早上陆嘉泽走之前总算跟他说了后勤部的消息。 一只狗,活了八九年,其实也算是正常的寿终正寝,但是他还是有些难过。 他能碰他的时候,几乎没有抱过它,任由它汪汪叫着,亲热地咬它的裤腿,百折不挠地爬他的床也没有多温柔两次;他不能碰它的时候,日日夜夜,却一直是它陪着他。 它陪着他慢慢地背书写字,陪着他玩错角游戏,在他最恨那对狗男男的时候,蹲在窝里陪他坐着。 其实简直有点公平,它的前半生,他竭力忽略它,它的后半生,他一直看着它,而它热爱着冒牌货。 他猜陆嘉泽把这个消息压了好几天了,出门的时候,陆少爷背对着他说的,声音平平的,看不出来是不在乎还是已经适应了。 一样东西,它的逝去偶尔会引起一点点的悲伤与回忆,但是它终究会迅速成为过去,被遗忘被抛弃。 他坐在窗台上,觉得自己无比疲惫,这种疲惫是前几年都没有的,陆嘉泽回来后,他一步一步地进化,甚至可以写字了,但是他却常常无力。 有些东西太讨厌了,讨厌到了让他怀疑,就算他回去了,他又能如何。 把冒牌货给弄死了?挺爽的,把云默那个人渣搞的生不如死,有乐趣,然后呢?然后他再也回不去了,不仅仅是五年的消磨让他脾气变了,他甚至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亲人了。 假如父母有参加什么计划,他该痛恨的,但是他能报仇吗?假如没有参加,那么这么多年的漠视,他还能跟他们正常相处吗? 他回去,终究还是要一无所有。 他想的有些头疼,往窗外看了看,今天天气不错,阳光泼洒,有种热烈的晕眩,陆嘉泽正小跑着往车库,身姿笔直如白杨,阳光轻盈盈地落在陆少爷的身上,金黄一片。 也有好处吧,他想,起码能晒太阳,能吃饭能洗澡能睡觉,哪怕是以后什么都没有了,也能坐在长廊下看转折的光阴,一寸一寸地蔓延过来。 这么一想他倒是好多了,在窗台上全心全意地陆少爷回家,但是到了下午的时候,反倒是延江先回来了。 “今天六月生日,我中午就邀请了你父母过来。”延江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42 进门就大声说话,把西装脱了扔在沙发上,“中午是家庭小范围聚会,我好几年跟你家没联系了,你母亲居然来了。” 沈意看了看地面,陆嘉泽那袋血已经用光了。 “她跟我说了好些话,先是夸了六月听话,末了又跟我说,我好几年不跟你联系了,最近又恢复了,是不是之前和你吵架来着的。”延江似乎也发现了血不足,走进厨房接了半碗水又带了一把刀进来,他是跑着上来的,还气喘吁吁,沈意发现原本英俊的延江都有点小肚腩了,“我尝试着跟她说前几年你似乎病了,也没心思工作,怕见你刺激你,所以不跟你见面,她说你是病了,但是也不忍心让你再学习,以前就是那种日子,把你逼的火爆爆的,一年到头也每个休息,要我以后帮帮你,稍微教你点东西就好,别又逼紧了。” 延江把手腕割开:“我跟她说了一些你变化,她也同意……”他顿了顿,“她觉得你现在虽然不工作,但也还好,每周都去看看她,其实么,家里也不缺钱,你工作不工作也没什么,像小谷那样的不都是纨裤子弟?他们还专打架泡妞赛车吸毒惹祸呢,你这样就行。” 沈意指尖沾了血,但是没什么特别想说的。 说来说去,其实和他一样,人都渴望温柔点的生物,他那会儿,哪里能一周按时回家陪父母还言笑晏晏呢,他快忙死了,工作交际工作交际,一年三百六十日都不睡懒觉,把自己弄的像个陀螺。 早知道为他人作嫁衣裳又何必呢,赚的钱,别人享受,而最终,那些亲人还是会嫌弃他过于冷漠。 “我注意到一个奇怪的事情。”延江道,“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撒谎,但是她好几次,包括五年前也跟我说,你跟你爸吵架,吵的特别激烈,可能还打了你,所以她坚信你是被你爸爸刺激了……你到底跟你爸吵了什么?激烈成那样?” 沈意有点茫然,没想通延江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跟父母有过吵架,但也就是那次出柜啊,之后他虽然不听话,但也不会跟父母大小声说什么“我就是变态,我就是喜欢男人,我就要你们断子绝孙”之类的傻逼话,有些事情,说过一次就够神经病了,他不会再来第二次。 “我没有吵架啊。” “我听她的意思,那次吵架就是你出事前一晚,你回家的吧?”延江捏着下巴,呼出一口气,“那你妈妈为什么说你跟你爸吵架了呢?还是吵的那么激烈?” 沈意脑海中的片段一下子多起来,那晚回家路过的花店、毛月亮、大束百合、母亲小心翼翼又羞涩的拥抱、父亲的酒……所有的东西都纷涌而至,像是一个漩涡,剧烈地吸附在一起,含混成团,最终却全部都化成了父亲送他出门的那个细节。 “那……”他没有写字,延江等了许久,总算小心翼翼地开口了,“你是不是跟我一样假设一下,如果你母亲没有撒谎,那就是你……父亲跟她说了你们吵架激烈这件事?也或者你走了之后,你父亲在外面做了一场激烈争吵的假象?” “我不知道!”沈意粗暴回答,一股愤怒涌现上来,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想知道了! 这都他妈的算个什么事,延江都说了,给他验过dna了,妥妥的亲生的,为什么这个答案越想越可怕呢! 他有些晕眩,一时又开始羡慕后勤部,死的那样干脆利落。 室内沉默着,延江并未说话,只是扭脸看着窗外,沈意知道延江无辜的,这一瞬间却连延江一起恨起来。 每个人都他妈的是正常的,延江、陆嘉泽、云默,甚至包括后勤部还有那些风水大师道士楼下卖包子的乡下收废品的天桥下的乞丐等等。 每个人!都他妈的起码有自己的身体,都能掌控自己的人生,而他只能郁郁地在这三寸虚无之地惶惶以待,等待更多的黑暗与绝望,让自己在崩溃边缘徘徊! 就因为自己过了那么二十来年所谓的高帅富日子么!可是他从未松懈过,一路走来,从学校到工作,他哪里不努力了! 愤怒的火蔓延开来,把他几乎烧起来,他飘到窗口,不断地进出着,到了第三十七次的时候,感觉自己再也受不了那种疼痛才缓慢停下来。 总他妈的这样啊,他悲哀地想,除了接受毫无办法,除了挺过毫无方案,生不能,死不得,一天天煎熬着。 他重新回到客厅,让自己平静下来,延江站在门口,似乎在替谁开门。 “你怎么过来了?” “我、我有事。”门口站着的是圆圆的父亲,敬畏地看了一眼延江,畏畏缩缩地回答。 延江将信将疑地侧身让他进来了,后者走到客厅,忙停了下来。 “少爷让我传几句话。” 延江点点头:“说吧。” “那个杂种。”圆圆爸爸学着陆嘉泽的语气,偏偏又学不像,像是来搞笑的,“那个杂种一周前身体挂了,已经火化了!” 沈意一惊,旋即又镇定下来,他之前已经隐隐觉得不对了,现在差不多终于理出头绪了。 换魂这件事,应该本身就是需要的两个身体,之前可能出于对本体的某些热爱或者别的什么,依旧把身体留在了医院,但是陆嘉泽动起来,他们为了以防万一,就直接毁了身体。 其实植物人么,毁了简直太容易了,药物出点事或者别的什么就可以宣布死亡了,进而家属去料理,然后火化成骨灰。这大概也能解释,为什么冒牌货和姐姐又见面了,姐姐的花店门口又放了花圈。 不过这么做,医院方面应该很容易找到家属是谁,他猜陆嘉泽一定是气疯了,直接杀到亲属那里去了。 延江额角青筋直跳:“陆嘉泽呢?” “他走了,他说他受不了了,他要把那个杂种捉到先剁了再说。” “他让你来通知我们的?”延江有点疑惑,脸色青白,“他干嘛不自己打电话,他去哪儿了?” “他说。”那个爸爸还是怯生生的,似乎特别害怕,“他说他先去花店,把那里搜了再说,他说他不要等了,大不了鱼死网破,反正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 延江一把捞过沙发上的外套,爸爸依旧羞涩,慢腾腾的:“他还说,要你在家等着。”他望着延江轻声补充,“如果你出去了,再去阻拦他,你多半跟他们是一伙的,他以后一定不放过你!” “他妈的,一边用着我的资源,还一边怀疑我。”延江把那个羞涩的父亲送出了门,就很生气地踢翻了那碗血,红色的液体流了一地,映的延江的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43 脸与眼睛都是红的。 沈意有点吃惊,延江跟陆嘉泽的关系一直称不上好,都是从小一起认识的,但是他觉得关系应该比他好点的,毕竟他还会跟陆嘉泽吵架,但是延江和陆嘉泽以前在一起似乎还蛮平静的,他倒是没想到陆嘉泽这种时候还会怀疑延江。 不过可能陆嘉泽也只是不想延江出去搅合,不然两个人都不在,家里也不安全。 他有点无奈,就着一地鲜血慢慢安抚:“他也是担心你跟着过去出事。” 其实他倒是挺能理解延江的,陆嘉泽不知道是不是太喜欢他了,或者偏执太过,其实以前挺冷静的,但是最近总在崩溃边缘,各种冲动,这种时候,跑去花店,谁能不焦心。 他回不去就算了,要是弄的陆嘉泽也出事了,他真是觉得内疚了。 延江死劲地喘息,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如果不在乎你,这段时间里,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吗?”他的眼睛微红,“我失去了一个哥们,对我到底有什么好的?” 沈意不太知道如何安慰,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延江,如果这段帮忙里,陆嘉泽有可能是因为喜欢他而靠近,延江是真的什么也没有啊。 论条件,延江不比他差一点点,一直这么帮忙,也算是尽心尽力了,他叹了一口气:“我相信你的。” 他想了想:“他一个人去花店的?我有点担心。” 延江坐回沙发上,呆了四五分钟,才缓缓道:“担心有什么用呢,他又不让我帮忙!”他歪了一下嘴角,还是开始打电话,沈意听到延江似乎在请人去花店附近,那边的人满口答应,说没问题,现在就能动身。 对方后来还说了什么,延江冷着脸:“不用,我直接给你汇款,咱们明算账。”对方还在纠缠,延江似乎生气了,“爱要不要,我只接受金钱交易,你不愿意我又不是雇不到人。” 他啪啦一下子挂了电话,似乎有些头疼,按着额头想了一会儿,又开始拨弄手机。 沈意望了一会儿,去窗口看了看,那个羞怯的父亲居然没有在对面住着,又走了,似乎还有人接。 天气挺好的啊,他想,阳光如此热烈,瞬间又觉得,其实回不去也没什么的,陆嘉泽住在这里,平时他们偶尔交流一下,多数时候他偷窥陆少爷,也不错。 可是陆少爷为什么要住在这里呢?他又不能喜欢陆嘉泽。他的想法顿了顿,浮现到陆嘉泽昨晚说的话,又掠过去了。 他回到屋子里,延江似乎还在折腾手机,过了一会儿从口袋里翻出了一个黑色卡插进去,沈意好几年没接触这种高科技了,一时都没懂延江在干什么,等里面传出陆嘉泽的声音时,他才恍然大悟,延江居然往陆嘉泽身上装了跟踪器! 延江看起来也是第一次用,拨了很久,那边声音糊糊的,开始是一个人大声呼喊,过了一会儿才逐渐清晰起来,慢慢的听出来是一个男人在尖叫。 声音不是陆嘉泽的,沈意有点放心,看着延江又站起来去开电脑,他不知道延江和陆嘉泽是怎么说的,延江居然知道陆嘉泽电脑的密码,他瞥了一眼键盘,简直如遭雷击,陆公子自己平时常开,他也没注意,现在才发现是他生日。 延江看了电脑去看邮箱了,他侧耳听着手机,那边声音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似乎有低声交谈的声音,但是又听不清,真把他急死了,可是延江偏偏不在乎,只是低头看着电脑,他也不好问什么。 陆嘉泽的邮件挺多的,设置的提醒声是鱼儿破水的水泡声,一声接一声的,他看到延江一封封看起来,最终还是到沙发上去听声音了。 含糊的声音过后,总算听到了清晰的人声,有点像陆嘉泽的,但是又有点变形,他不太确定,但等到听清楚那句话的时候,终于放心了。 陆嘉泽说:“我上次就跟你说过了,你要是骗我,我就要你好看,你看,你也不在乎疼不疼,不如我们试试灌水泥。” 铲子铲动的声音特别清晰,沈意没听到什么别的风声水声,也不确定陆嘉泽到底是在哪。 他听到了清晰而冷冽的皮肉撞击声,声音晃了晃,过了一会儿又清晰起来,进而是陆嘉泽冷淡的声音:“所以,你在乎的人是人,别人在乎的人就不是人?” 尖叫的男人似乎被针扎了似的,大喊:“我什么也不知道,他就是给了我一笔钱要我过来除灵,我根本什么也不懂,就跟他说房子里什么也没有,后来他就问我人死了真会投胎吗?我说是的。” “看起来他还蛮有爱心的。”陆嘉泽冷嘲。 沈意抬头看了一眼,延江终于不再看电脑了,也凝神细听着,眉毛皱成一团。 “他问我人投胎了是不是真的分三六九等,我说是的,贵人走金桥,富人走玉桥,穷人走木桥,还有的投胎畜生。”陆嘉泽肯定是在折腾,那个交代的男人叫的很凄惨,不断地在吸气,“他问我有什么办法能让人走畜生道不,他给了我很多钱,我就说可以,我给了一张符……啊……假的,假的,让他放在家里,他就信了我的话。” “那你去畜生道走一遭吧。”陆嘉泽哦了一声,声音饶有趣味,沈意觉得陆嘉泽估计已经疯了,声音又含糊了一下,他觉得陆嘉泽应该在某个密封的地方,那个男人的惨叫声似乎有回音。 电脑里又发出了鱼儿破水的气泡声,他凑过去看了一眼,才发现延江是在给别人回邮件,那上面似乎是冒牌货姐姐的行踪和常出没地方,延江在用笔抄写着。 他听到了沉重的敲打声,仿佛有什么重物倒了下去,那种敲打声越来越密集,像是战鼓,一层层叠加着,最终像是乐章一样长鸣起来,显得陆嘉泽的声音特别冷淡。 “砍你多痛苦,这块王字格只有一百斤,我现在往你格子里放铁块,一秒钟一个,这种重量的铁到五百块的时候你大概就被格子完整地五马分尸了,所以你大概只有十分钟的考虑时间,明白吗?我最恨有人不识相了。” 这么多铁?沈意愣了一下,估计陆嘉泽应该在什么地下工厂之类的里面。 “点头了。”陆嘉泽还是冷冷淡淡的,“只是肺泡出血,受点压迫而已,还是能讲话的,你要是不快点,一会儿就不是肺泡出血那么简单了。” 楼下不知道谁家在放歌,声嘶力竭地吼着:“从前你是怎么了,过去我又怎么了。”显得陆嘉泽的声音都有点模糊,延江听了不耐烦,啪啦一下子站起来,把阳台的窗户和别的门都关了起来,室内又安静下来,但是手机里传出的声音,却让人毛骨悚然。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44 很细很细的水声在流淌着,沈意不知道是那边在倒水还是流血或者别的,但是安静的室内传出这种声音特别诡异,尤其是还有那个男人的惨叫。 “我说我说。”沈意觉得这个男声有点像第一次那个风水大师,但是他又不太确定,毕竟声音太破碎了,喉咙像是割裂了似的,各种凄惨,“他每个月都给我打钱,要我每个月都到花店一次,上周他要我过来,要我超度一个身体,我就给他超度了,他说最近用钱不方便,要我等两天,我不相信他,就来看看,就遇到了……” 沈意听了一会儿,觉得这男的说的“他”可能也是“她”。 “那你月月拿她的钱,肯定也很熟悉她咯,她又欠你钱,你肯定特别关注她吧?应该知道她平时藏在哪对不对?” “我知道知道!”那个男人剧烈咳嗽一声,一声惨叫,“我知道知道!” 陆嘉泽似乎低声说了什么,沈意没有听清,过了一会儿才听清了:“我不相信你什么也不会,你要是什么也不会,她会按时给你打钱?你给我老实点,他们固然有钱,你怕报复,我可会直接让你死在这里。”陆嘉泽的声音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道,“你现在说实话还来得及,不然你真没有价值了。” 铲子挪动的声音又清晰了起来,似乎不是假的,延江把电脑关了,也凑了过来,蹲在地上,自己也用手摸了摸鲜血,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不懂……怎么让人、人投胎畜生道。”那个男人快速道,声音已经快说不出话来了,只是剧烈地咳嗽着,“但是我知道……怎……怎……么除灵。” 陆嘉泽咦了一声:“生魂也能除掉吗?” “我不知道什么怎么除……生魂。”那个男人痛苦地咳嗽,声嘶力竭,“但我知道在房里布下阵,任何非人生物都不能进出。” 不能进出的意思是,有的不能进来,进来的也不能出去? 难道冒牌货以为他真投胎或者变鬼了,怕他进来,所以不知道他还在屋里?沈意有点疑惑,还是继续听下去。 “这样,那就带我去你知道她在的地方吧。”陆嘉泽的声音却戛然而止,延江直接按掉了手机,发了一个短信就开始拨打电话,沈意看了一下按键顺序,知道不是打给陆嘉泽的。 “你去这个地方,找这个女人,不不,花店不用去了。”延江的声音淡淡的,“地址我短信你了,一会儿把照片也发给你,你不论代价把她捉到……对,她挺好捉的,不是说怀孕三个月了么,又跑不了几步。嗯,你分两个人,再去看看沈铭烈在哪儿,不用靠太近,有个大概地址就行。” 延江不知道派的谁去找人的,跟八百里加急似的,十分钟一个电话,延江开始还忍着,后来就忍不住发脾气了。 “找到了再汇报,怀孕了就小心点。”那边肯定特别不识相,还在喋喋不休,延江揉了揉额角,“弄掉了就掉了吧,反正也不是清白的货色,孩子生下来也是受苦。” 他发了一通脾气,最后还是放软了声音:“她在家就直接闯进去,你想跟我说,你之前打架缴械斗殴都不怕,现在怕一个女人吗!”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够了,别他妈的讨价还价了,她跟我有仇!你从哪里得出她肚子里小孩可能是我的种的结论啊!对,不需要顾忌!” 沈意盯着延江,延江似乎知道他在看,狼狈地挂了电话,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骂了一句。 “你是不是出事了?” 沈意在地上写字,总觉得电话那边的人态度很奇怪。 延江浑身是汗,按说五月的天也没有热到那个地步,并且脸色阴沉的几乎能滴水,末了才咬牙切齿道:“资源根本不够用,借了某个杂种的资源。” 真是好几年没有跟延江接触了,沈意也不知道延江说的杂种是谁,也不好多问,但是估计延江也挺困难的,只好写了一句对不起。 “跟你没关系。”延江抹去鼻翼两侧的汗水,“我就是不知道怎么办。” 延江捏着手机,想了想:“小沈,你给我一句准话,要是这事真有你父亲,我们怎么办?我是不在乎的,但是你怎么样,你要想清楚。” 沈意根本没想:“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他父亲如果真的参加了什么计划,他就怎么返还回去,为人子女,他自认除了出柜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父亲的事,但是这么狠毒的招数,他受不了。 “如果他觉得,我已经死了,那我就是一个鬼,一个鬼,从阴间回来报复,又算什么呢?” 更何况,父亲赋予的身体,他也交出去了。 他觉得有点荒诞,好像自己成了哪咤似的,割肉还骨之后就变成了空心的。 “我他妈的就想不明白。”延江很烦躁,“我们家姑娘,我捧在手里都怕她被吹着了,怎么会有父母对儿子痛下杀手呢,我老觉得这里面有内情,可又想不通。” 谁他妈想的明白呢,我还觉得云默对我温柔,我们能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呢,如果有可能,他巴不得都是误会,他父母什么也不知道,可以冷漠点,冒牌货可以是不小心穿越的,贪图他的钱财不想走,不然各种寒心。 这世界,本身温暖的东西就不多了。 延江没有再跟他说话,坐在沙发上望天花板,大概十分钟后,手机又响了。 “搬走了?搬走了就继续追……从机场火车站大巴堵截,你第一次做这种事啊,还要我教?她多半躲在哪里呢,我不信你抓不住,沈铭烈在哪?你让你那手下一直盯着,看看除了公司回家还有哪去,走的路线,见的人,都多看看。” 延江忙的很,挂了电话才偏头想了想:“陆嘉泽那边盯林晚的也不知道怎么样,他不信我,各种资料也不跟我汇合,真想把他脑子劈开了看看到底怎么想的,既防着我,把电脑密码还设成你生日做什么,我是猜不出来么,那点智商都用在揣摩你身上了吧?” 沈意抽了抽嘴角,陆嘉泽那种脾气,他也控制不住,看起来还挺细心的,一旦有个什么事太容易狂化了,不过也不是不能理解。 他想了想:“他姐姐没捉到?” 其实他想问,我父亲在哪的,但是还是没有问出口。 “她叫林叶,资料来的急,有些还没调查详尽,我手头有她的照片和地址。”延江道,“别的事还要挖一挖,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亲姐姐,我怀疑……如果林晚是私生子,他们的母亲的死亡多半也跟你有关,还有那孩子,也不知道是谁的。” 要是林晚母亲的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45 死跟他有关,倒是也能说得通,那俩人恨成那样,以为他死了,还要他投生什么畜生道的,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不过有什么关系他就不知道了,他现在已经对这种误会麻木了。 “放心吧,人物都浮出水面了,下面的事就简单了。” 放心都说了多少遍啦,沈意有些怅然,但到底写了一个嗯,又补充了一句谢谢。 “你这辈子,就毁在gay身上。”延江叹口气,“我不喜欢云默,我更不喜欢陆嘉泽,你们俩都是烈马一样的脾性,在一起……”他没继续下去,自言自语道,“算了,他到底是真喜欢,要是日后你跟他在一起,好歹是真心,吵点架也值了。” 那你昨晚还威胁陆嘉泽不要施恩望报!弄的大家都讪讪的! 他想了一会儿,沾了点血,血又不够了,延江去倒了水又割了手臂弄了点血给他,他有点心疼,但是又毫无办法,除了手指能碰鲜血外,他别的都碰不了。 好像他和延江是两个次元的,鲜血是共通的,但是又是无法物化的。 “你看这样。”他慢慢地写,“现在都发展成这样了,也没什么好瞒着的了,我们能把我妈先摘出去吗?” 他不想说他心里堵着一口气,这口气弄的他浑身难受,他现在迫切的需要一点点安慰。 一点点就好,一点点他就能重新那样忍耐下去。 “她要是没问题很好,我们还能从她那里拿到一些消息,要是有问题……我们还要考虑点别的。” 怀疑一个母亲的心情哟,其实更像是希望这些怀疑都能被否定。 延江说了一句继续。 他沉吟了一会儿继续:“明天呢,你跟她说,你有个朋友是国外来的心理大师,能用催眠唤醒记忆或者擅长治疗精神分裂之类的心理疾病,这个话你到时候随机编,她要是没问题呢,应该就是挺高兴,你就带她到房子里来,说见见朋友,让我跟她见见如何?” 延江用力点头。 沈意就不再写了,如果母亲没有问题,他说点童年私人事情,他母亲应该会相信的,就像延江这样,但如果不相信……他苦笑了一下,不相信再说吧。 他已经被陆嘉泽传染了,不惮用最大的恶意去揣度别人。 “你……如果方便,再看看有没有好点的催眠师。”他又补充了一句。 有些事,还是需要这些人帮忙。 “这个我知道,不过要是他们都有问题。”延江顿了一下,“我这也有个方案,先备着,具体细节我们再商量。” 原本该是跟陆嘉泽商量的,可惜陆嘉泽不在,沈意不由得也有点埋怨,又有点担心。 “就说冒牌货是私生子,我们也说什么夺魂不夺魂了,太虚幻了,跟各种朋友说,他把你杀了,自己悄悄顶替了你。”延江耸耸肩,“反正私生子可以跟你长得一样,你认识不少人,这些年突然息在家里,私下讨论也不少,以我跟你的关系,由我说,多半有人信,按照大家的八卦度,我猜多半会有人讨论你父母外遇情况,总有人知道些有的没的,舆论闹起来,我去质问调查也光明正大点。” 他叹了一口气:“就是你将来万一回来,可能会有人怀疑你杀人,如果你澄清你是真货……”他苦笑一下,“可能我的信誉会一落千丈,要承受迫害兄弟罪名啦。” 沈意写了一句谢谢,还是不知道怎么表达,延江做事有自己的尺度,说了估计就有完整计划了,他拒绝也没什么意思,他唯一不高兴的就是他心中的愧疚。 很多年前,延江帮他写情书送东西奔波,他理直气壮,很多年后他麻烦延江感到内疚,这不是因为他长大会体贴了,而是他和延江不亲了。 他们下面没有再交谈,他在天花板上打滚,延江擦完血蜷缩在沙发上小睡了一会儿,到八点的时候,还是陆嘉泽踹开了门,带了那个胖胖的陈道士回来。 延江跟陆嘉泽置气,不冷不热的,并没有起身,陆嘉泽也没有说什么,把门关起来,那个大饼脸的陈道士就拎着一个大袋子去厨房了,沈意飘进去看看,发现陈道士在煮一柄桃木剑,还往水里滴了好多奇怪的东西。 陈道士在,沈意也不敢随便随便写字,只是老实待着,那个道士转来转去,上供请香供果,还去卫生间换了道袍出来,陆嘉泽在一边打下手帮忙搭了一个法坛,递了一个符篆过去说是之前人用的,然后就退到一边了。 陈道士胖嘟嘟的,弯着腰在四周撒棋子,那些棋子黑黑白白的,都像是玉石一样的,表面光滑锃亮,沈意也懒得看,去隔壁客房看了一下延江,发现延江正在打电话哄女儿,对面小姑娘娇声娇气地抱怨着爸爸为什么生日都不陪我呀。 “爸爸在陪一个叔叔,叔叔生病了。”延江解释,小姑娘又问叔叔是谁啊,延江说以后爸爸带他见你,是很疼很疼你的叔叔,会陪你玩鹰扬,把你抱着转,你不是最喜欢这么玩了吗? 小姑娘软软地说那我不要爸爸回来了,爸爸早点陪叔叔把病治好,完了还咯咯一笑。 其实延江过的真不错,沈意默默地想,又飘出去了。 他进屋子之前,打着滚儿进去的,出去之后却差点窒息了,一股浓烈的金光射出来,之前那些七零八落的棋子都发出耀眼的光,疼倒也不疼,但是着实不舒服,尤其是那个碍眼的老道士还在一堆棋子中间结着手印喃喃自语。 他飘过去,一张放在供桌上的符篆却飘起来,粘到他身上,他用手碰了碰,那张符篆无声地落地,没看见什么特殊的,但那个老道士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停止了念咒,于是棋子的金光也瞬间停了。 “你家居然真的有生灵!” “居然真他妈有这种玄乎的事情!” 老道士喊了一声,沈意也惊讶地喊了一声,区别是前者有声音,后者没有罢了。 陆嘉泽声音很冷淡:“那你上次看不出来?”他走过来把半空中的符篆拎过去看了看,“那破了吗?以后能出门了吗?” 沈意内心一阵喜悦,没来得及感叹什么,陈道士却摇摇头:“上次确实看不出来呀,他是不是离身体太久啦,已经有半鬼趋向了,身上也不大干净,心里有怨气了才被我看出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道士喊的声音比较大,延江也很快就出来了,默默地站在了一边,陆少爷揪着陈道士正一叠声地问什么叫半鬼了。 陈道士被陆嘉泽的激动弄的有点茫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半鬼了。”他啊了一声,啊的人心惊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46 肉跳,“他就是怨气好足。” “啊?” 陈道士很认真:“快点找到身体回去,不然就回不去了。” 陆嘉泽眨了眨眼睛:“你会还魂?” “会啊。”陈道士点点头,“二月的姑娘,八月的小哥,都容易走失了,‘祝’加持,就能送回去了。” 延江抱着手臂倚在门上,遥遥地问:“如果那个身体里,本来就有一个灵魂呢?” “怎么会身体里本来就有一个魂魄呢?”陈道士转头看了一下延江,把一串铜钱放进小口袋里,“被鸠占鹊巢了吗?那就没办法了。” 陆嘉泽脸色倚在墙上,灯光打在他的脸上阴影摇晃,像是黑色的面具,看不出具体表情,只有一双眼睛雪亮,像是烧红的碳灰:“你不能把那个鸠占鹊巢的赶出去?” “不能。”陈道士摇头,他的脸白胖,手指却干瘦发黄,攥在手上的符篆和他手指几乎一色,“除非他自己走失了,或者心甘情愿离体,他要是自己就有过走失的经历,第二次警惕了就不会再走失了。” 让冒牌货心甘情愿出来大概是不可能了,沈意想了想,觉得陈道士好像应该也知道的七七八八了,也就不隐瞒了,蹲下去写了几个字。 “怎么走失?” 其实他比较好奇,就算真有换魂这件事,为什么不是发生在花店里面的,而是他回家之后甚至睡了一觉才发生的。 “很多情况啊,被靥住了,本身又不留神就走失了,就像睡觉的时候做梦,到处溜达,很可能就离体了,也有一种,碰上不干净的东西,意识暂停的时候就走失了,但这些都是因为本身就不注意。”沈意决定不再说胖道士是神棍了,他写了一地血字,陈道士也只是好奇地看看,并没有太惊讶,还蹲下去摸了摸字迹,“你怎没走失的?” 意识暂停的时候,睡觉吧也或者酒喝多了,整个人都无意识了,虽然他也不明白具体情况。 沈意并没有回答,延江也没有说话,最后还是陆嘉泽开口了:“你上次不是说生魂占别人身体要血缘关系吗?是不是真的?” “是呀,这就和输血一个道理,不然容易排挤出去。” 虽然自己本身变成魂魄就很不科学了,但是今天听了这么多,沈意还是觉得挺不科学的,但是倒是有点信了,居然真有这么神奇的事情。 陆嘉泽又想了想:“那他什么时候能出门?” “不用出门啊。”陈道士做了一个奇怪的表情,“他已经半鬼了,在家待着最好,阳气足的地方,会加剧他厉鬼化,用人血时千万要加上朱砂压一压,最重要的是心放宽一宽,怨气别太多,你们回来之前,最好都用桃木汤冲一下。” 怨气别太多……沈意歪了歪嘴角,现在谁他妈能控制住这种东西。 “如果那个魂离开身体了,你能确定把他弄回身体?”延江走过来插嘴,将手按在桌子上,供桌还没拆,陈道士忙把延江推开,开始收拾东西。 “能。” “需要魂魄和身体在一起给你收回吗?” “不要,给我生辰八字,捏个咒就回去了。” 陆嘉泽点点头,延江被道士推了一把也没生气,安静地走开了,过了一会儿才道:“你走吧。” 陈道士没动,眼巴巴地看着陆嘉泽,后者在发呆,过了一会儿才挥挥手:“去吧,东西我明天给你。” 陈道士立马欢天喜地地出门了。 延江卷起袖子,哎了一声:“我不想跟你吵架。”他的视线在陆嘉泽身上蜻蜓点水地落了一下,“时间不多了,我知道你烦我,我也一样,但是这种事以后再说。”他吸了一口气,开始穿外套,“我的人在追林叶,我现在去看看,明天尽量捉到,你在家别出门,我明天会让小沈妈妈过来一趟。” 陆嘉泽扬起眉:“我也不想跟你吵架,但是如果我不愿意,你能在我身上装跟踪器?”他揉了揉手指头,沈意注意到陆嘉泽的手指上红红的,像是被什么烫过似的,“冒牌货今天一天都没出门,云默也没有去公司。” “我还以为你要先把林晚抓了。” “你以为我不想么?”陆嘉泽还在揉手指,“但是他似乎什么也不知道,与其抓了不如看他下步联系谁,我不信他一直憋得住。” 延江点点头,又想了想:“我也觉得林叶比较重点,不过林晚一定要看紧了。那你在家,我有事直接给你打电话。”他开门出去,“对了,林叶怀孕了,你看,掉了要紧么?” “尽量别掉吧,她似乎知道不少,起码知道怎么换魂吧?”陆嘉泽沉思片刻,意味深长,“要是跟小沈有血缘关系就更好了,我们说不定还能再来一次换魂。” 延江弯了一下唇角,开门出去了,他一出去,陆嘉泽的脸色就灰了,像是被暴打了一顿,连唇都一点点白下去。 “沈意,我今天差点杀了人。”陆嘉泽缓缓道,眼睛晦涩,“就差一点点了。” 沈意飘过去,很想摸摸陆少爷的头,陆少爷飞扬跋扈惯了,他有点不习惯陆公子这样的低落与难受。 他望了以下地板,老道士走之前,往血里加了朱砂,陆嘉泽的朱砂怎么都无法溶于水,但是老道士的朱砂就很顺利地和鲜血混合了,显得愈加鲜妍了。 大概是那个下午被陆嘉泽虐待的风水大师吧,沈意想。 “我开始只是想吓唬他的。”陆嘉泽把手放在膝盖上,坐的很端正,像是小学生,“后来他一直不肯说,我就想给他点教训……”他顿了顿,“后来他肺泡破了,流了好多血,我有点兴奋,我想,那么多年,你是不是也这样的,呐喊的比他还要凄惨,但是也没有人听到。” 沈意轻轻地把手放在陆嘉泽的手腕上,他感觉到了淡淡的温暖,但他还是什么也没有碰到。 “其实……他也没有什么错,对他来说,除灵也不是人,或者他有错,但是罪不至死不是吗?” 陆嘉泽有点像在求救,沈意想了想,很想说不是,根本就没有什么公平,罪不至死之类的话。 如果真有罪不至死,那他做过什么要被这样对待呢?他在这里,除了陆嘉泽,并没有人考虑过他会如何,是否会伤心会难受,就因为他曾经骄傲张扬一些,所以他就要替罪致死。 他想了一会儿,觉得那个道士说的没错,他已经有了怨气,但他也并不在乎。 成鬼死了也好。 陆少爷低着头,眼睛晦涩,他想了想,最终还是飘过去写了一个是。 “我也犯了错,才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47 会这样的。” 陆嘉泽捂着脸,过了一会儿才放下去:“你怎么了?” “那晚不该回家啊。”沈意慢慢地写,“酒驾回家,总是不对。” 惦记着情人喝了酒也不在乎就开车回家了,其实延江怀疑他无意中做坏事都很靠谱,他总是那样,理所当然加上满不在乎。 “所以……你的错也罪不至变生魂?” 沈意写了一个嗯,他有点理解陆嘉泽的惶恐,正常人有时候绝望之下确实会崩溃一下,但是清醒了几乎都会后悔,他也不是真的觉得那个风水大师是要被弄死的,但是他也不想原谅。 就是因为有了这些人,才会有莫名其妙的夺魂事件,罪业道德都不知道哪去了。 “其实我本来想帅一点的。”陆嘉泽笑了笑,“但是我对你总是忍不住……”他停了一下,“延江比我靠谱多了。” 沈意对这点比较同意,延江其实做事更稳妥,进退有度,不像陆嘉泽这么冲动。 “关心则乱。” 陆嘉泽很用力地点头。 “要是我最后没有办法把你弄回来,怎么办?” “无所谓,只要你最后把我身体剁了就行。”反正都五年了,陆嘉泽说的没错,什么事都能习惯。 “我也不是特别想回去。”这次的血里掺杂了朱砂,他不知道,这是不是错觉,但是他恍惚觉得,他触摸地板的感觉已经比之前更细微了,之前只有冰冷的感受,但是现在他感受到了地板的纹路,“我更怕回去之后,有人说,还是以前的你好,温柔安恬。” 陆公子摇摇头,又犹豫了一下:“要是你一直这样,我就一直住在这里好不好?”他的声音有点低,不知道是在哀求还是在伤心,“我可以每天念书给你听,给你讲外面的故事,你知道么?我有一本日记本,你送给我的,上面写了这些年来的所有事,我可以给你看。” 他说的很小声很小声,像是献宝的小孩子,沈意突然有点心酸。 他当然知道那本日记本,他前段时间还看到陆嘉泽在用,那本子是当年陆嘉泽帮他长跑老师奖励的,后来他又给了陆嘉泽,他也是最近才知道,那是他送的。 那本日记,也确确实实如陆嘉泽说的,记载了他们的小半生。 “好。” 其实最正确的回答,应该是不好,陆嘉泽是一个完整的人,应该有新生活,找个人,过自己的日子,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说好。 不仅仅是因为觉得陆嘉泽可怜,其实是因为他……自私。 他不喜欢陆嘉泽,却还是希望有个人陪着他。 他捂着额头,深呼吸一口,不想再想这个事了,最近他总是思绪混乱,卡的脑仁疼,他以前工作都没有这么烦心。 他们都沉默下去,他以为今晚就这样了,最后陆少爷却还是开口了。 “错的。”陆嘉泽说,望着门口,似乎在等什么,“他根本不值得原谅。”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可能在努力说服自己,“陈道士说,他们捉鬼,还要分驱鬼、劝鬼、镇鬼,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弄灭鬼,就算你不是人,他们也没有资格做那么狠。” 沈意沉默,不知道怎么说陆嘉泽。 本质上说来,陆嘉泽还是一个三观比较正的人,现在估计是为他做事不舒服,他很想对陆嘉泽说,这都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他们都是无辜的,你什么都不要管,但是他说不出口。 他确实有怨气,无处发泄想把这个世界都撕了的怨气。 “我不知道他们做的对不对,我也不关心他们是不是有隐情。”他想了很久,最终才慢慢回答,“我只想让他们每个人都把我的经历重复一遍,最后由他们告诉我,这些对不对,能不能做,或者……有没有资格那么做,滋味好不好。” 陆嘉泽在沙发上微微偏头,眼睛忽明忽暗,最终却还是笑了笑:“我是个孬种。” “你是个好人。”沈意道,“我只是个鬼魂。” “不。”陆嘉泽很轻很轻地反驳,“我是你的人。” 第九章 唯有时间 等待天亮的深夜漫长的似乎望不到边,尤其是陆嘉泽毫无睡意的情况下。 大概是白天的折腾太热血沸腾了,陆嘉泽眼睛都熬红了,却死活不肯睡觉,拉着沈意问东问西,譬如一些陈年旧事或者这五年里的感受,后者还算好回答,前面陆嘉泽问的譬如“那次你去我家,为什么就直接在我家睡了”之类的话他甚至都无法回答。 时过境迁,那么多年前的事了,谁记得那时候在想什么,困了就靠床睡了呗。 天微微发白,像是某种豆腐或者玉质不好的白玉,絮絮的,终于接近了日出之时,陆嘉泽把阳台的窗户开着,五月的风凉凉的,沈意真实地感觉到了皮肤上的那股凉意。 半鬼……是意味着能体会更多的东西么? 如果真是如此,倒是不错。 “那你现在是什么形态?成人的?婴儿的?还是猫猫狗狗那样,穿衣服吗?要吃饭或者别的什么吗?”陆少爷像是十万个为什么,一叠声地问下去,右边脸颊上一个小小的梨涡,浅浅的并无笑意,却着实灿烂,当真是个美人。 “没衣服。”他蹲下身去写字,感觉自己没有感受错误,他确实摸到了地板上的细微纹路,那样清晰又那样含糊,“成人形态。” 一个魂魄,哪来的衣服,他一开始倒是怀疑过,这形态是不是根据自己的初始意识形成的,但是他发现,把自己想象成小婴儿或者儿童之类的,他看自己的时候,依旧是成人形态。 “没有衣服?”陆嘉泽的嘴角古怪地弯曲了一下,像是倨傲到了极致,又像是在忍笑,沈意不耐烦地回了一个嗯。 他对没有衣服不以为意,陆嘉泽洗澡换衣服的时候,只要他愿意,一样能看到光裸的陆少爷,况且自己都成鬼魂了,那些风花雪月的爱情情欲更是浮云了,也没什么好羞耻的。 “你……”陆嘉泽低头笑了笑,不知道怎么换了一个话题,“我出国的时候,谈过几次,有男也有女,你要不要听听?” 陆嘉泽只是叙说,其实并不是询问,稍一停顿就继续下去了:“第一个是姑娘,是个学生,她喜欢我喜欢的厉害,分手的时候哭了一天却还是走了。” 陆少爷说的很慢,沈意默默地听着,他倒是没想过,陆嘉泽会对他说这种私密的事。 说起来陆少爷似乎暗恋他,对他无所不晓,但是其实他对陆嘉泽,陌生的一塌糊涂。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48 “后来我又换了一个男的。”陆嘉泽轻轻点了点嘴角,手指修长,像是要戳穿什么,“他笑起来有点像你,脾气却真的好的没话说,我跟他了提了几次心里有人,他也不在乎,觉得能把我这毛病治好了。我坑了他半年,觉得就这样下去也挺好,他却到底受不了,把我甩了。” 心里惦记别人,再跟别人交往,下场多数会如此吧。 “他走的那天在下雨,我跑出去追他,让他雨停了再走。”陆嘉泽神色恍惚,眼睛凉凉的,“他怎么都不肯,说……” 沈意不知道那个男的说了什么,但是陆嘉泽却没有说下去,于是那段斑驳往事便也戛然而止了。 他有点尴尬,于尴尬中却升起了一股奇异的感受。 陆嘉泽是察觉到了他的那种无处遁形的愤恨了么?所以这么详细地向他说起了过往,那么隐秘而又晦涩的过去,听了都让人难受。 他不确定陆嘉泽是不是摊开来让他看那些生命中的重重痕迹,但是他有点感动。 像陆公子的少爷,要钱有钱要貌有貌,对情人的态度也没话说,要是早个两三年,他大概是真要被撼动了。 最可惜的是,他们真正的相遇至了解的时候,他内心已经没有多少感情了,那些东西,随着五年的虚无时间,一寸寸地磨掉了。 他还是喜欢那些实质性的东西,太阳、后勤部、薄荷叶子、食物…… 他望着阳台,太阳慢慢地升上来了,小区的密集度很低,房子采光也不错,于是整个客厅也亮了起来,浮光照在阳台的滴水观音上光影斑驳,把整个植物都切割的光怪陆离。 他沉默了许久,陆少爷也沉默了许久,到他转过头去的时候,陆嘉泽还是低着头,不知道是不是传说中的心电感应,他看了几秒钟,陆嘉泽又抬起头来。 “我回来见到林晚的那天,正在相亲。”陆嘉泽面无表情,“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堕落到相亲的地步,林晚用你的身体挽着云默坐在我隔壁,跟他妈狗血剧似的,我本来打算三分钟就跟那姑娘说清的,硬生生坐了一小时,最后还是按捺不住跟你打招呼。” 林晚必定是说,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沈意想,恍惚记得陆嘉泽的日记里有一句“他居然不认识我,真想打爆他的头”,原来是说的这件事。 陆嘉泽的回答不负所望:“他说不认识我。” 想来陆少爷情路比他还要坎坷,他虽然受骗,但是起码那几年也确实是好过的。 “我以为你装傻,连认都不想认我了。”陆嘉泽不知道怎么就笑了,但是脸色并不好看,“那会儿才知道,其实出去五年算什么,出去十年,听你说不认识,我依旧会万年成灰。” 他仰起脸:“告诉你一个笑话,我出柜比你还好笑,那天我跟那个姑娘坐的时间久了,我父母就逼了几句要好好处着,我那会儿还没从你不认识我事情里回神,就老老实实地出柜了,我后来想来想去,有谁像我这样的,连个对象都没有,独自一个人出柜了。” 确实挺倒霉的,估计脑子短路了,沈意想,不过觉得也还好,他那会儿出柜,其实也是自己独自一人出柜的,云默有点怕他父母,从来不去他家,他就一个人回去了。 陆嘉泽又低下了头,熬了一夜了,陆公子的眼睛也有点红,沈意蹲下去用血画了一个大大的兔子脸,然后就去阳台了。 他在阳台等的有点久,等见到延江带着他母亲从那条路出现的时候才回了客厅,那会儿陆少爷已经把客厅收拾的一尘不染,甚至还换了一套休闲服了。 延江的本事了得,沈意原本以为,他母亲即使过来,也要到十一二点,但是陆嘉泽去开门的时候,其实才早上八点多。 “伯母。”陆嘉泽开了门就老老实实地喊了一声,他已经拾掇过了,所以格外清爽,弄的沈母都有点惊讶。 “小陆?” 沈意想不清有多久没见到母亲了,可能一年也可能半年也可能两年,他对此有点茫然,唯一的记忆点就定格在那次他母亲过来,冒牌货和母亲言笑晏晏的场景上。 自己的母亲啊……有一天,自己却要想不起来,他们到底多久没见了,而更荒谬的是,估计一会儿他还要向自己的母亲证明自己是她儿子。 世间好笑的事也忒多。 陆嘉泽微微颔首,眼睛微沉,他母亲有点疑惑地看着延江:“小陆是医生?” 在世的时候,他过生日什么的,虽然不喜欢陆嘉泽,但是也没少过邀请,尤其是大事,所以陆嘉泽倒也见过他母亲几次,沈意比较惊讶的是,他母亲居然还记着陆嘉泽。 大概是美人总让人印象深刻吧。 延江并没有说话,只是拉了拉陆嘉泽的衣袖,咬着耳朵说了几句,沈意看到陆嘉泽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然后就开门出去了。 难道是林叶捉到了?沈意惴惴地想。 “季延江,你这是怎么了?”大概是延江没有回话的态度让他母亲有点不爽,她皱起了眉头,连姓都喊出来了,沈意发现好些年了,她还是保养的不错,看起来也就四十多,沈意原本很想凑过去,但是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远远看着,他心里发慌,“你一大早把我喊过来,神神叨叨的,到底是为什么事。” 延江一夜未睡,黑眼圈浓浓的,去桌边喝了半杯昨天的水才开口:“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想讨论一下,伯母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说出来,我也能帮忙解决一二。” “你说什么?” 延江冷哼一声:“我跟你说,你儿子不对头,你倒是这么积极起来了,早几年我也跟你这么说,你反倒不以为意,最近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起疑心了?” 她的眉目扬了起来,脸色沉沉:“你胡说什么。”她四顾了一下客厅,“你不是说喊了小意过来,怎么就你一个人,你起了什么心思?” “我也想知道你起了什么心思,就算有情人,沈意可能也不是你喜欢的儿子,到底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你怎么就忍心。”延江淡淡的,“为人父母做成这样,真是其心可诛了。”他停顿了一下,“我们不说废话,你的小意有问题。” 他说的那样言简意赅:“他被借尸还魂了。” 延江说话的时候,沈意一直观察他母亲的脸色,她定力不错,一直没什么大的表情,直到延江又说了一句,沈意才感觉到她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一次。 “那个人叫林晚,可能是伯父的哪个情人的儿子,你有印象没有?”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49 “胡说八道什么?”她轻斥,过了一会儿又镇定下来了,还在沙发上坐下来了,笑了笑,“六月昨天还跟我叨叨,说爸爸总不回家,你最近是风魔了?真个是神神叨叨的。” 提起六月,延江的脸色变了变,过了一会儿也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去,姿势闲适,老神在在。 “伯母,今天你不说实话,怕是走不出去了。”延江呵了一声,“这个事你不承认,那我们说点别的。” 沈意打赌,她察觉到了什么,否则不会这么坐下去的,他心里有股热烈的期盼,希望她赶紧说声,这些事都与她无关,但是他们的谈话却不可逆转的歪掉了。 “其实我是奇怪一件事。”延江望了望地上,眼睛乌黑,突然换了一个称呼,“我认识您也有不少年了,之前再怎么样,我也不觉得您跟伯父关系会恶化到这个地步,您年轻貌美的时候不找个情人,近年来却出轨了,真是耐人寻味对不对。” 她没有说话,只是倚在沙发上,延江嗯了一声:“我不是要指责您什么,我只是要跟您谈一些事情。”延江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您要是不想说,那就听我说,如果错了,请您指正。” “我猜。”延江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沈意出柜后,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了你们夫妻关系急剧恶化,但是我那兄弟向来大大咧咧的像个傻子,一门心思地工作,也基本不回去,就没留意到你们变化。” 被延江说大大咧咧像个傻子,沈意有种微妙的感觉,却又不得不承认延江说的对。 她依旧没有讲话,延江便继续下去:“沈意是你亲生的,dna是我亲自做的,这点没问题,那么,伯父做了什么事情,让你痛恨……” “你为什么要去做他的dna!”她猛然插话,似乎有点不安。 “他性格不对。”延江言简意赅,沈意听到门外有狗的叫声,似乎是水草的,他飘去门口看了看,猫眼还开着,走道里站着那个陈道士,长鸣也站着。 大概是带了人过去,沈意想,她也听到了狗叫声,皱了皱眉头:“什么东西在叫?” 延江没有回答她,只是轻轻地拍了拍手:“小沈。” 沈意飘过去蹲下身,写了一个妈妈,他其实也没想好说什么,但是下笔却像是有意识似的:“我讨厌吃什么蜜汁豆腐。” 他写完了才发现他的记忆里,其实对母亲最怨恨的就是这点,他在的时候,他母亲从来没为他下过厨。 他生平最恨甜腻腻的东西,但是她那样轻而易举地接受了,他怔忡了一会儿,才勉强补了一句:“我是沈意。” 凭空用血写字,延江已经看习惯了,她却被吓得不轻,张大了嘴巴,啊啊了两声,眼睛也是睁到了极致,像是见鬼了。 到底是女人,沈意有点不忍心,还是把手缩回去了。 “他怎么了?”她看了一会儿血字,却猛然神色大变,深色的衬衫都被她一把揉皱了,她太激动了,声音拔的那样高,以至于音调都变了,“他怎么了,啊,他怎么了?” 她是询问,却一瞬间哭了起来,揪住衬衫失声痛哭:“他怎么了,他怎么了?小意小意,小意你怎么了!” “我没事。”沈意写了一会儿,忍不住还是回,“妈,我没事。” 她哭的撕心裂肺,蹲下身去摸那一行行字,却被延江一把拖住了手。 “他怎么了?” 延江按住她,她挣扎个不停,却最终还是被按在了沙发上:“他已经死了。”他迎着她不信的眼睛自在地笑笑,“我跟你说了,现在那个是假的。” 他把声音放轻:“小沈被害死了,变鬼回来了。” 沈意正蹲下去要点别的,听的延江的话一怔,她却猛然尖叫起来,又要去摸那些字,依旧被延江死死按住了,于是手指上沾的那点点血染的她白色衬衫斑斑点点:“怎么可能死了!” “就是死了。”延江很笃定,轻描淡写的,“你们对他不闻不问,他心有怨恨,化成厉鬼回来了。”他笑了笑,“他只相信我,所以找了我,但我相信,伯母也只是不知情的对不对?” 她泪如雨下:“死了?” “对,死了。”延江说的很坚定,“现在那个,是假货,而且我已经查出来了,他叫林晚。” 她似乎不太相信,又似乎很相信,哭个不停:“不可能,他死了,那现在那个……”她像是抓了救命稻草,“你刚才说的,验过dna啊,那真是我儿子啊!” 沈意看了她许久,她哭的太激烈,他觉得她应该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但是他又不是十分确定。 她……其实应该早就有所察觉了吧,所以才一下子就哭出来了,因为内心早有疑惑,所以轻易就相信了。 不过,只要她……没有什么恶意,其实也没什么不能原谅。 他有点疲倦,坐到她身边,听着她低低的哀鸣,一下子却想起很久之前,他出柜的时候,那么激烈,她一边哭,一边跟他父亲发狠,说儿子喜欢男人怎么了,喜欢就喜欢了,能把他打死吗? 明明以前关系很好的,现在却连相信都带着疑惑。 她的眼泪把脸上的妆哭花了,沈意这会儿才发现,什么保养得宜什么风韵犹存都是假的,她的眼角深深的鱼尾纹,悲伤的就似濒死的老妇。 “我知道这个不太让人信服。”延江细声细气安慰,“但是现在那个,身体还是你儿子的,却实打实被借尸还魂了,你仔细想想,你儿子真是这种性格?”他不经意地道,“你跟伯父是不是吵过架?” “小意出柜了,他一直跟我吵。”她细长的手指捏住坤包,那样的用力,手指上还沾着血,总算愿意说了,眼睛里都是仇视的光,“他怪我没有好好管住儿子,我开始也会跟他说,喜欢男人并没有什么,儿子够听话了,后来他不再说这件事了,却开始提沈家绝后了。” 延江掏出一张餐巾纸给她,她没接,他就蹲下去给她擦了擦眼睛:“别哭,慢慢说。”他的声音很稳,“不是哭的时候,现在我们要好好合计合计,给他报仇,快别哭了,他还在受罪,你要帮他的。” 她还是哭的抽抽噎噎的,却不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深呼吸一口,把眼泪控制住了。 沈意不由得想,以前她也这样,偶尔会哭,但是其实本质一点也不软。 他很想上去摸摸她,但是他最后什么也没动。 延江说的没错,他是个傻逼,出柜后,天下就成了工作与情人,连他父母吵架都不知道。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50 这世界当真公平,他忽视后勤部,最终他只能默默地看着它喜欢别人,他忽略父母,他就遭到漠视,他努力工作,赚的钱就给他人享受,他喜欢情人,那个人却是个人渣。 该重视的无法重视,不该用心的掏心挖肺地去讨好。 他看着延江,后者的脸那样的冷硬,每一寸都写满了冷漠,难怪延江过的比他好,因为延江抓得住,什么是该真正好好对待的。 其实他有什么资格怨恨,他被忽视被冷漠的时候不舒服,父母将他养大成人,为了个情人就不再回家的他,又何尝不该被怨恨。 他捂起脸,深深的无力,后悔自责与痛恨蔓延在一起,几乎将他淹没了。 “他提了几次,我想也没什么,男人嘛,都是重视后代的。”延江给她倒了一杯水,她一气喝完了,声音终于清晰起来,冷冷的又嘶哑,像是干戈撞击,火星四溅,“可是小意又不肯生,我以为他生气一段时间就算了,可是后来……” 延江轻轻拍拍她的手腕:“后来你发现,他外面有人?” “我知道他外面有人。”她的脸上一闪而逝的愤怒,“我们这种婚姻,生完孩子各玩各的,我也没在意。”她压低声音,“但是玩归玩,没有说玩出那么大孩子的!” 延江轻轻地嗯了一声:“沈意出柜了,所以他想把那个私生子带回家是吗?” 她轻蔑地笑了笑:“生就生了,还打我儿子东西的主意,简直做梦!”她似乎想到了延江之前的话,又有些恐惧,“他不是……” 延江没有管她断掉的话,只是深思了一会儿:“我有点奇怪啊。小沈性子变了那么多,尤其是不工作了,你为什么都不督促一下?” “家里也不缺钱,为什么要给那个老不死的拼命!”她很怨恨,“小意赚钱,就因为喜欢男人,他就想把那个贱人的儿子弄进门!我嫁过来带的钱就够我儿子好好过一辈子的,为什么要吃苦!” “所以你用了什么办法,惩罚了那个贱人?” 她一怔,快速地看了一眼延江,延江镇定自若:“说吧,跟我你怕什么。”他的语气很淡,像是雾气一样地拂过,却很温柔,“伯母知道我们家的,比你们家条件还要好点,你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我们关系如何大家都有数,我是为了哥们出次头,还不至于被伯父收买。” 她没有说话,延江叹息一声:“时间太短了,伯父保护的也好,有些东西我实在查不到,但是我还是查到她很早就不在了,想必你也没对那个贱人做什么吧,那就不是杀了她,说了怕什么。” “我认识她。”她说的很慢,沈意一愣,进而才发现她说的慢,是因为呼吸急促,“她是我同学,同学会的时候,他接我回家,顺带带了那个贱人一程。” 延江低着头,沈意也低着头。 他们都想了很多次,母亲来了应该说什么,但是没想到,最后反倒是一个女人的怨恨。 “她的死确实不与我相干,她是死于难产的,她是运气好,我要是早知道,会让她死的更难看。”她幽幽地笑了笑,“沈铭烈和那个贱人是有多恶心,她跟前夫生了一个女儿,后来又离婚了,一门心思地给他金屋藏娇啊,居然还弄了儿子出来,弄了就弄了,还妄图弄进家门!她死了,我确实拿她没办法,我让人教训了那个杂种几次。” “后来那个杂种被车撞成了植物人是么?” 她点点头,又有点警惕:“我只是教训过几次,警告沈铭烈我什么都知道,那个小杂种被撞了,跟我无关!” 真他妈的是一笔糊涂账,沈意想,因为林晚被撞成了植物人,所以他母亲大概就再也不担心,会有别的儿子来抢他的东西了,后来就再也没注意。 延江拍拍脑门:“我知道了。”他恍然大悟,“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报告上说,你是近年来才有情人的,你是那之后,受不了对么?” 延江谈话很有技巧,细枝末节一带而过,能知道一点细节,却也能准确歪到自己想要的地方去。 “所以我说,伯母值得相信。”延江微微一笑,“当时他出柜的时候,虽然闹的满城风雨,但是给他经济来源都没断,真做到这点的……母亲,肯定还是为儿子好的。” 她手上捏着那张餐巾纸,揉的像一朵小白花,凄惨的开在她指尖,听延江这么说,眼睛又红了。 “我当时很生气。”她说,“他从小听话的。”她的视线在室内游移了一会儿,“其实……我是在等他们分开。” 她微微偏头,脸上也是斑斑点点的泪痕:“没断他经济来源,是怕他们没钱了更有被棒打鸳鸯的相知相苦的扶持,我以为他们最多半年就会断了,谁知道……” 谁知道我一头扑进去,再也没有出来。沈意替她补充,觉得她还挺诚恳,明明知道他在,还是说了实话。 他有点心酸,那会儿其实真的有点感动的,出柜那晚吵的那样,结果回头父母只是不理他了,但是他该过什么日子,其实他们也没干涉过,最多就是他打电话回家的时候,几乎都是直接撂电话。 不过他有一点真的很奇怪,如果说云默不好,那么他是最近发现的,陆嘉泽或者他母亲,为什么那会儿就认定他跟云默也不长久呢。 他分明一直是个长情的人。 “这样。” 水草又叫了一声,然后门响了起来,陆嘉泽进来了,后者笑了笑,看看延江又看看沈母,进厨房去了。 陆嘉泽的进来让她有点不安,她动了动身子:“他……” “没事。”延江安抚,“都是哥们。”他轻轻带了过去,“是他最先发现不对头的,绝对安全。” 她松了一口气,但是显然还是不自在,延江却只作不见,沈意想了想,还是蹲下去写了一句。 “他很好。” 他一写字,她又哭了,喉咙嘶哑的不得了:“小意,你好不好?”她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你都没投胎,他们当初是怎么把你害死的?” 她哭的有点厉害,问了好些话,又咬牙切齿地要回去弄死那个贱人的儿子,延江连忙把她话头止住了。 “伯母别哭,我们还有好些事要商量呢。” 延江说的很慢很慢,但是却步步紧逼:“您介意告诉我,为什么这四五年,你都没发现小沈不是您儿子吗?” 她战栗了一下,茫然地啊了一声,看着延江,眼角还有眼泪。 沈意原本正在写一些我很好不用担心的话,也不由得停止住了。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51 其实很多事情都能说的过去,但是现在这条才是重点。 他最想不通的,其实就是为什么四五年了,她都不觉得他性格有问题。 “为什么?” “我不了解他。”她很慢很慢地说,“他从小就听话。”她的声音有点虚幻,“他生下来的时候就这么大。”她用手比划了一个小小的圆圈,“很小很小,我那会儿不出奶,给他雇了月嫂奶妈来喂他,他也不怎么哭。” 她看着延江,沈意蹲在延江身边,看到她的眼睛里沉沉的,那样的尖锐:“你们一帮子,我都是看着长大的,可你们谁有他乖?”她已经不哭了,却比哭还要难过,“他从小就不要我烦,也不打架也不爱玩,我也奇怪呢,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就在家里看看书,要他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哭也不闹,后来他上学了,更加听话了,老师说他好,同学也说他好,上个大学,我也没烦过。” “他要出柜,我不高兴,可心里有隐隐高兴,小孩子,太懂事了不好,我也总也不知道他想什么,需要什么。” 延江应了一声:“是。” “后来他变了。”她仓惶地笑了一下,脸色苍白,“不,你说的,被别人占了,懂了撒娇也爱跟我闹,我很高兴啊……他那会儿一两年都不回来,给我打过几次电话,都忙忙的,他变了之后每周回家,哪怕不工作不听话,我也高兴你了解么?” “不太了解。”延江很诚恳地说,“您的儿子,已经不是那个性格了,为什么高兴。” “那就想想六月吧。”她说,“想想将来,你把她养大了,她跟一个男人跑了,过的苦巴巴的,那个男的对他也不好,你心疼不心疼,等她哪天受不了了,还受了刺激,再回来,你还在乎什么。” 她声音轻轻的:“他那会儿变了,说是失忆,我心疼的什么似的。他是我儿子,就像走丢了的孩子,家长找回来就要摆酒席庆祝,谁还关心他到底是怎么走失的。”她笑了笑,“我确实是个失职的母亲。” 大概就像延江那样吧,其实正常人,把头想破了,想不到什么灵魂转换上面去。 沈意站起来,飘到延江身边,跟延江挤成一团,他感觉延江身上热热的,于是挤的更加厉害了。 早些年,似乎看报纸还说过有个姑娘喊着是穿越过来的,报纸写的很嘲讽,说是小说电视污染太大,把孩子都教坏了,那会儿他读财经版不小心瞄到了,也一样的嘲笑。 只能说,大千世界百杂碎吧。 他舒了一口气,觉得心里好多了,前两天他总有种慌张感,那种慌张愤怒与恐惧甚至要把他吞噬了。 只要她不是故意的,什么都不要紧。 延江蹙眉想了一会儿,轻轻颔首:“我懂了,那么最后一个问题。您其实早就觉得他不对头了吧?并不是那种因为太受刺激而性格大变或者别的什么,您有时候应该察觉出根本不是本人了对么?” “对。”这个问题她回答的很干脆,“我也怀疑过,我跟你一样做过dna,我也猜测他是不是被人换了。”她的表情有些微妙,“我甚至还想是不是云默给他催眠还是下咒了,他们回家的时候,我顺带请过一个道士在我家吃饭,道士说很正常。” 延江点点头,似乎是满意了,沉思片刻。 “那么,下面您听我说。”他挑着说了一些最近的事情,“我没猜错,现在身体里的就是林晚,您知道他的。” 她简短地应了一声,并没有太惊讶:“需要我做什么?” “您只要想方设法知道,您丈夫有没有参与这件事,他最近在干什么。”延江笑了笑,又给了她一张餐巾纸,“您今天过来,可能他就已经知道了,所以还请您仔细一些,把脸收拾一下,回去帮我带个玩具给六月,回头有人问您,您就说陪我去给六月挑礼物了。” 她点点头,去卫生间了,沈意跟着她走了两步,看到陆嘉泽正在厨房削苹果。神色冷凝。 “干嘛利用她。”沈意客厅郁郁地问,从延江说是借尸还魂起,他就知道什么意思了。 延江神情自若:“女人战斗力比我们高多了,尤其是她是母亲,总会注意到更多的东西。”他顿了一下,“只要她爱你,她就会全力以赴,告诉她你已经死了,怒火会把她烧的更厉害。” 我知道是这样,可是看成她哭成那样……沈意并没有反驳延江,他只有一股深深的绝望。 前几天他还能对自己回不去无所谓,反正已经习惯了,可是这会儿他才发现,自己有多弱智。 他的人生,该负责的还有很多,前半生他没有好好对待过母亲,而后半生,他总该努力一下。 这些人,每个都在努力让他回去,但是其实他并不多积极。 “不要太心疼。”延江沉思片刻,低头用抹布擦地板上的字迹,“父母为孩子,去死都会愿意的。”他顿了顿,“我还是觉得你父亲应该不是主动出手的,你信么?” 我有什么不信的,我巴不得他什么事也没做,沈意想,最痛苦的不是五年在这虚无之地,而是那种背叛,如蛆附骨的无法摆脱。 不过延江说不心疼,他怎么能不心疼,他的事,还要让老母这样去为他吃苦,而他这些年又何曾当过好儿子。 他们说了几句,他母亲又进来了,收拾的干干净净,连衬衫都弄平了。 “那我现在就走了。” 延江愣了愣:“您要不要跟小沈再说几句。” “没必要。”她推门出去,“他怎么可能过的好,过的不好还要他安慰我多残忍。”她回头遥遥看了一眼,眼睛里雪亮,“有事我打你电话。” 沈意还想跟她说点什么,她却关门走了,门一关,陆嘉泽就从厨房窜出来,手上捏了两个苹果,塞了一个给延江:“怎么样怎么样?” 延江三口吃完了苹果,又看了看陆嘉泽,后者很自觉,忙把自己的苹果也递过去,延江吃完第二个苹果把他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那就好。”陆嘉泽舒了一口气,“那我们又多一个人了。”他顿了顿,“他什么也不知道,我给她发了一个短信,就看她愿意为孩子父亲心软多少了。” 沈意没听懂了,连忙插进去:“陆嘉泽你刚才抓了谁?” 水草叫了好几次,那边热热闹闹的,看起来像是有陌生人。 其实这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这边的动静都不小,他父亲如果真的是为了林叶的话,怎么会任由他们发展呢,甚至都没限制母亲行动。 “林叶同居人。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52 ”陆嘉泽回答,“什么也不知道,就说林叶好几天没回家了,我让他给林叶发了短信。” “其实嘛。”延江插嘴,“她那么心狠,说不定还真就不在乎丈夫不在乎孩子。”延江似乎想到点别的,“陆嘉泽,其实我刚才一直在想一件事,你说,沈铭烈如果是为了孙子,为什么还是同意林晚和云默在一起呢?这不还是断子绝孙吗” 就这点,沈意也有点奇怪,他最奇怪的不是这件事,而是……他父亲如果真的要替换掉他,怎么能确定换魂这件事一定成功呢?如果失败,那就是两个儿子都失去了啊。 他心里升起一股希望,如果母亲没事,那么父亲也会没事吧? “那也有可能,或者沈铭烈当初就不在乎有没有孙子,只是借小沈出柜,想把私生子弄进门。”陆嘉泽耸肩,“所以既然私生子已经用了小沈的身体,那有没有孙子就不在乎了。不过你说得对,这也是一种怀疑,说不定我们还可以看看这几年小沈有没有去弄个试管婴儿之类的。” “我不是说这个。”延江摇摇头,又凝神想了想,“算了,不说了,多猜无益,反正他妈会查清楚的,你继续待在这里,我去警局一趟,你给林叶发威胁短信,说不定她报警呢。” 陆嘉泽点点头,似乎心情不错,笑的很灿烂:“催眠师什么时候到?男朋友的生死威胁不到,我们抓林晚吧,做姐姐的没道理连弟弟也不管了。” 五月的时候,天气总是说热就热,沈意原本对此并无感受,毕竟他根本就没有身体,但是今天中午之后,他却感受到了一股真实的热意。 有点不对头,从昨晚的地板细微纹路到今天的冷热温度,他所能感受的越来越多了。 鬼的话,也是可以感受越来越多的东西么?他有点疑惑,隐隐地觉得,自从昨晚陈道士来了之后,他所能接触的东西越来越多了。 可是,在那个陈道士说他成为半鬼之前,他也并未有多大的感受,难道是因为被点破了怨气之后,所以自己反而加速了变化?分明早上妈妈来了之后,他感觉心里好多了。 他有点困惑,看见陆嘉泽正如临大敌地站在门口签收包裹,不由得也凑过去。 林晚在的时候,其实快递员来的次数不少,因为林晚会网上买一些东西,但是陆嘉泽来之后,这房子的门,其实除了偶尔有物管之外,就只有陆少爷和延江往来了。 门响的时候,陆嘉泽如临大敌,签收了包裹关上门之后,陆嘉泽更加紧张了,沈意小心翼翼地凑过去,看到包裹上写的收件人是沈意,日期有点含糊,似乎是三月。 大概天气太热,陆嘉泽满头都是汗,沈意挤过去想看的更清晰,他的耳朵不经意擦过陆嘉泽的脸颊,浓稠的空气分子涌动过来,像是一锅热水,他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刚才似乎可能碰到了陆嘉泽。 陆少爷对此倒是没有感觉,全心全意地打量着包裹,像是在打量炸药包,沈意试探性地用手又轻轻地碰了碰陆嘉泽的脖子,那里凉凉的,触感像是冰冷而细腻的大理石,肌理分明。 真他妈的好像进化了,他倒吸一口冷气,甚至都不确定自己要不要告诉陆嘉泽这个消息。 如果陈道士说的是真的,不是应该有三个月吗,冒牌货走了才一个月啊,有没有这么快的! 他又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陆嘉泽的眼睫毛,陆公子的眼睫毛那样的长那样的软,像是小刷子,撩的他手心痒痒的。 明明那么坚硬的人,但是身体都软软的,真奇特。 他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没决定告诉陆嘉泽,说了的话,陆嘉泽大概知道时间更短了,就更担忧了。 陆嘉泽抱着包裹,上下看来看去,大概觉得只有半个手掌大的纸盒子里也翻不了花样,所以还是打开了,只是他那种大概的姿势,简直有股赴死的味道。 应该是给冒牌货的吧,沈意想,他都走了四五年了,不可能有人给他寄东西,应该是冒牌货搬走的太急,所以这个包裹的地址还没改,不过这么想来,这应该是私人寄送而不是网店之类的,否则不可能迟了一个多月。 当然,也不能排除这玩意儿可能就是冒牌货寄过来的。 东西包装的挺结实的,陆嘉泽单膝跪在沙发上用剪刀弄了一分钟才戳开一个洞,那里面的东西当真小的很,一下子就从纸盒上的小洞里落到了沙发上。 好像是一个弹珠,沈意想,看到那玩意儿被薄薄的天鹅绒包裹着,只有两节手指大小,等陆嘉泽掀开绒布后,他才发现,那是一块黑色的玉,小葫芦一样的造型,精巧而阴森。 陆嘉泽的手指相当白,但是在这么一块漆黑如墨的映衬下几乎白成了透明,沈意发现这块玉并不像别的玉那样透亮,里面似乎真的是存着墨水似的,黑色的物质似散非散,烟雾一样晃悠悠的,仿佛还会流动。 应该是墨玉吧,沈意想,恍惚记得这东西并不值钱,陆嘉泽对着光看了看小葫芦,那块玉黑不见过,光线也没有穿透过去。 陆嘉泽看了一会儿,沈意也陪着看了一会儿,两人都没发现什么名堂,等陆嘉泽去看纸盒子上的名字时,沈意悄悄地用手戳了一下玉石,它和看起来一样,凉凉的,碰起来并无二致。 总觉得很奇怪,沈意想,陆嘉泽跟他想法差不多,看了一会儿包装盒没看懂就把东西都收回口袋了。 这次沈意注意到陆嘉泽的口袋真是神奇,装巧克力装麻薯装小玉佩好像都没问题,甚至都不太看得出来孤鼓鼓囊囊的。 “我在对面,顺便把这个给老陈鉴定一下。”陆嘉泽心不在焉地开门出去,他走了一步,却顿在了门口,沈意往前飘了飘,才发现那里站了一个五十多的男人,大热天西装领带袖扣一丝不苟,银灰色的头发也服服帖帖的。 “爸。”陆嘉泽愣了一下子,立马老老实实地把人请了进来,隔壁大概是也有事,门突然打开了,里面探出长鸣的脸。 今天是大家约好了一起来上门吗?沈意一阵心虚,陆嘉泽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了,几乎不回家,上次还说被教训了一顿,想来跟家里的关系现在还僵持着。 所以,陆父应该是来揪人回家的吧? 长鸣看到这边的情况,迅速就把门关起来了,但已经来不及了,陆嘉泽的父亲一眼就看到了长鸣。 “你在对面干什么?”陆嘉泽长得秀气,但是跟父亲其实一点也不像,陆老先生长得十分威严,沈意不太记得自己见过没有,但是总觉得陆嘉泽这样的人,父亲也该是狐狸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53 一样的,这么一看还挺诧异的。 他一时想到自己的父亲,又有点暗淡,他父亲跟陆老先生不同,平时并不算严肃,只有生气的时候才会爆发,否则基本都随便他,但是他们却发展到了猜疑甚至要双杀的地步。 陆老先生被陆嘉泽拽进了门,后者果然不如看起来那么小白脸,力气还挺大的,一把把门关起来,皱起眉头:“你怎么过来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陆老先生被陆嘉泽拔萝卜一样的拉扯一通,十分生气,他一生气,就更加严肃了,简直有种威仪赫赫的味道,“你是不是闯祸了?” 沈意觉得陆老先生十分有趣,被陆嘉泽拽进门就在整理衣袖上的纹路,弹了又弹,似乎十分怕弄皱了。 陆嘉泽很不耐烦:“没有。” “杀人了?” “没有。” “总不至于是你睡了有夫之妇吧?”陆老先生脸憋成了紫红色,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桌子上正好有延江倒的半杯水,杯子都被震动了一下,“难道是有妇之夫?” 他不知道联想了什么,表情十分微妙而神奇:“我早知道,我应该……” “把我身上能打断的全部打断,明儿你把我阉了吧,要不我肯定不能一辈子关在是卧室自渎的。”陆嘉泽十分不耐烦,果真的小人坦荡荡,“我就是喜欢了个男人,又不是发展成了神经病,你为什么不能正常看我。”他在陆老先生怎么不是神经病的嘀咕声里提高了一下音量,有些严肃,“你怎么找到我的?” “不是,你不至于找人跟踪我了吧?谁告诉你,我在这里的?” 陆老先生哼了一声,就这一声哼,沈意发现,这个人果然是陆嘉泽的父亲,两人哼起来都是喜欢尾音拉的长长的,还微微颤抖。 两个人僵持了几秒钟,陆嘉泽就开始撒谎了,且面不改色:“没错,我勾搭了有妇之夫,她正准备把我做了呢,我在躲避,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但是你也不能落井下石吧。”他停顿了一下,“我现在出去一下,你要是不介意,晚上再跟我讨论一下如何知道我在这边的吧。” 陆嘉泽急着出去,沈意猜是因为刚才长鸣的动作,长鸣出来的时间很短,但是他还是看到了长鸣轻轻地竖了一下右手的食指,这个可能是某种暗示。 陆少爷急着出门,陆老爷是不会让的,两人吵了几句,急赤白脸的一个威胁要把一个揍死,一个说你再不让开,你儿子就要被人杀了,两人吵了几句,拉拉扯扯的,还差点打起来。 “我真有事!”陆嘉泽很生气,他穿了白色的休闲服,其实很热,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没脱,衣服被拉扯的乱了,口袋里的东西零零碎碎落了一地,用糖果有小相还有符篆,叮叮咚咚的,甚至包括之前那个黑色的小葫芦。 小葫芦挺脆弱的,一下子碎成了两半,陆嘉泽低头看了看,神色说不出是木然还是绝望:“我要拿过去鉴定的,你知道它对我多重要吗?” 其实真没什么重要的,我都摸过了,没什么感受,沈意想安慰陆嘉泽,可惜有别人在,也不敢写血字。 陆老先生低头帮忙把零碎的东西捡起来,还把里面的一串佛珠仔细瞧了瞧,末了又揣进了口袋里,然后又看上了那个金色佛主吊坠,也拽了过来看了看,才连忙摇头:“墨玉,不值钱的。”他很严肃地补充,“不要想讹我。” 这两人真的是父子吗?性格真差了十万八千里啊,沈意想,低下头想摸一摸碎掉的葫芦,那里面黑色像是活着的,青烟一样一缕缕地飘来飘去,像是里面储藏了什么黑色物质似的,他有点好奇,而陆嘉泽看起来已经完全呆住了。 还是没什么感觉,沈意想,手指将将的碰上凉凉的碎葫芦,房间里就有人短促地喘息了一声,那喘息声如此的粗,他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就被人用力抓住了臂膀,那人用力极大,甚至弄的他有点疼。 “你在这屋子里变魔术吗?大变活人?”陆老爷身手敏捷,拽着沈意的半截手臂,神情变得跟陆嘉泽一眼的麻木与茫然,“是吗?” 陆老先生的心理素质真好,起码比沈意陆嘉泽的好,前者只是短促地剧烈呼吸了一声,沈意自己却被吓到了。 被抓住的手腕上热热的,他感觉那股热意热浪一样的蒸腾着上来,一下子冲击到了头部,然后便是剧烈的痛与热,四周的景物一下子都晃悠起来,像是沙漠的湍流现象,所有的东西都化成了水蒸气,雾蒙蒙一片。 好像被压扁了似的,沈意想,眼前模模糊糊的,剧烈的疼痛持续了几秒钟就过去了,然后就是那种压迫感,好像自己成了某种鱼类,被粗暴地塞进了罐头里,连内脏都被挤压的想吐。 简直就是看电视卡带时的场景,声音还在播放着,整个画面却全部都花了,一切都乱糟糟的。 陆嘉泽嗷地一声冲过来,沈意在模糊的视线里似乎感觉自己摸到了陆嘉泽的手,水汽太多场面太混乱了,他只觉得手心里凉了一下,然后便都消失了。 是的,所有都消失了,那种压迫感,那些水蒸气,手腕上的力量,全部不见了。 “你怎么了?”陆嘉泽大声问,手还竖在半空中,又茫然又委屈,“刚才……是你吗?” 沈意低头看看手指,刚才好像确实是他,他感觉到了陆老先生揪住他手臂的力道了。 可是怎么会呢,他有点困惑,他又不是实体,就算变成鬼了,难道鬼这种东西是有实体的?他盯着自己的手指,又看看地上的半块碎葫芦,那葫芦里还是黑漆漆的,黑色的物质流水一样的飘来飘去,他把手按上去,这次却再也没有反应了。 “我刚才眼花了吗?”陆嘉泽艰难地道,喉结上下滑动,似乎要晕了,脸色已经成了暗灰色,似乎吓得不轻。 陆老先生很警惕:“不要装了!”他用力推了一下陆嘉泽,暴跳如雷,“你居然用3d影象吓你老子!” “你是说,刚才你也看到了吗?” “我不会被你吓到的!”陆老爷大喝,“你乱搞有妇之夫就算了,在屋子里你还不让他穿衣服!”他绕着陆嘉泽两圈,“这么不要脸的照片你也敢拍了放给我看!” 陆嘉泽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辩解,但是最终还是闭嘴了。 沈意倒有点不好意思,他这个形态确实是没有衣服啊,他也不是故意不穿吓陆老先生的,不过陆老爷当真是厉害,正常人看到一个大变活人之类的,不是该尖叫么,居然这么顺当地就给陆嘉泽找好了理由。 他突然有种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54 不好的预感。 陆少爷闭嘴低头去捡那个碎掉的葫芦,他不说话,陆老爷却不依不饶了:“他人去哪儿了?你敢给我看照片,不敢给我看真人?” 陆嘉泽充耳不闻,盯着碎葫芦看了一会儿:“你刚才是碰了这个东西出来的?”他眨眨眼,“那你现在再碰一次看看呢?” 碰了没用啊,能碰我早碰了,沈意思忖,很想写点字,但是又不敢,十分烦恼,他现在还处在比较激动的情绪中,一时都平静不下来。 陆嘉泽皱眉等了等:“你是再碰没反应还是出事了?” 陆少爷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语,陆老爷观摩了一分钟后终于受不了了,推了一下陆嘉泽:“你又犯病了?”陆少爷没搭话,陆老爷也没有觉得讪讪的,又看了一下陆嘉泽手上的葫芦,思忖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好吧,我陪你一个葫芦好了。”他简直有点心痛,“你要多少?” “走开。”陆嘉泽理也没理他,走过去找那碗加了朱砂的血,“沈意,你还在吗?” 陆嘉泽似乎不怕陆老先生受刺激,沈意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写字,连凭空出现一个人陆老先生都能接受,估计凭空看到一行字也不会太奇怪的。 他现在十分激动,真的想跟陆嘉泽说点东西。 “我在。”他回答,想了想,“我刚才碰了那个碎葫芦,现在没反应了!” 陆老先生天生好素质,简直淡定的令人发指,望了一会儿地上的字迹,问陆嘉泽:“你用的什么牌子的投影仪?效果真好。” 他在一边围观字迹,陆嘉泽完完全全视老夫为空气,跟沈意交流了一会儿,特别担心是不是变鬼了,沈意对这个不太清楚,但是觉得刚才其实……其实是有点像进了什么东西。 好像钻进了某个东西里面,那么的挤,或者说,好像自己突然钻进了……什么身体里,他还记得那种柔软的挤压,好像好些东西挤在一个皮下面。 陆嘉泽抽了一口气:“难道是你刚才回了一下身体?可是你回身体,不是应该去身体在的地方吗,怎么身体到这里了?” 沈意对此表示不知道。 陆老先生在边上看了一会儿,总算看出点门道来了,他也蹲下身,学着陆嘉泽一个个字地看过去,甚至是陆嘉泽用抹布抹了一边字之后,自己还去用手摸了摸那些血。 “你们在玩什么?”陆老先生很震惊,一边擦手上的痕迹一边看那枚扔在地上的半枚葫芦,浮想联翩,“倩女幽魂?” 陆嘉泽忙着发短信:“就算我玩,也是帅哥幽魂。”他摆摆手,一副这种高端洋气事情你不能理解的架势,“你回去吧,晚上我给你打电话解释。”他顿了一下,“我有一支核桃水师,一颗之繁可夺天下乱,你老实点,我回家就送给你。” 陆老爷更震惊了:“你居然对你老子行贿?不过这个可以。”他看了一样陆嘉泽,知道这不是影像了依旧淡定,“他是什么,狐狸精吗?干嘛躲在玉里。” “是吧。”陆嘉泽随口回答,面不改色地编造第九流的狗血剧,顺口的莫名其妙,“千年之恋,他弥经千年越过时间战争与鲜血来找我,我扛不住,就算他是男的狐狸精也认了。” 他站起来,把碎葫芦纸盒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收起来,脸色变得郑重:“爸爸,我去隔壁有点事,你在这里别乱动,回头我跟你说点事。”他的声音放的轻轻的,有点哀求的样子,“他真是我喜欢的……人,别伤害他,我最近有点累。” 陆少爷说完就开门出去了,当真是急的很,留下陆老爷对着一地血字发呆。 沈意其实很想跟陆嘉泽一起出去,虽然看不见,但是其实对这个陆老爷他有点尴尬,刚刚赤身裸体什么的……虽然他不想,但是确实发生了啊。 陆老爷看了一会儿地上的字,慢腾腾地开口:“你是什么?为什么要缠着他?” 沈意愣了一下,估计陆老先生可能真想到了什么旖旎的玉中鬼画中仙书生遇狐妖的故事上去了,他有点想笑,但是又觉得其实没什么好笑的。 陆嘉泽和那些书生并无区别,与他接触不会落一点点的好处。 沈意想了想,觉得从头到尾告诉他,真是一个大工程,且十分凄凉,所以还是言简意赅地告诉他:“一个生魂,身体被占了,就变成这样了。” 陆老爷的接受程度相当高,酝酿了一下情绪:“原来是个人?” “我和他是同学。” 陆老先生哦了一声,偏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道:“那你刚才怎么出现的?你身体找回来了?是因为那块玉吗?我有好多墨玉,可以送你几块试试。” 沈意思考了一会儿,觉得有些东西说出去也没什么,反正是陆嘉泽的老爹,于是他就把陈道士的话讲了一遍,又说了一下似乎因为怨气,自己开始逐渐变成鬼了。 他其实也不知道问题是不是出在墨玉之上,但是确实是碰到玉的那一瞬间变得有了一下实体,但之后再碰却再无反应。 “你写字很吃力吧。”陆老爷评价,沈意下意识地想回一个嗯,过了一会儿才醒悟过来,其实陆老爷子是在讽刺他字丑。 他有点不好意思,虽然会时常锻炼怎么写字,但是字确实写不好看,都像毛毛虫一样。 “你叫沈意?”陆老先生似乎对他很感兴趣,“你能看见鬼吗?” “不能。” 陆老爷有点失望,哦了一声,很快又兴奋起来:“如果我像你这样,把生魂提出来,是不是就能够跟你一样,活很久很久了?” 沈意一怔,从来没想过这种问题,他望着陆老爷亮晶晶的眼睛勉强回答:“大概吧。” 他不太清楚陆老爷亢奋什么,变成生魂纵然“活着”又有什么意思,什么都不能参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么无力那么绝望。 “就像看电视一样嘛。”陆老爷居然这么回答,“不参与又不代表不能观赏。” 要是我像你这么大了,活的很久,见过很多东西,享受过青春,遇过心爱的人,或者我也能坦荡一点,沈意想,可惜我那么年轻,终究看不开。 “问你一个问题。”老爷子轻轻搓着手指头,那上面的血红并未擦净,有血有朱砂,“你只能碰鲜血吗?用鲜血写字?那能不能用血浇在你身上,看见你?” 当然不能,如果能,自己手指沾血的时候,空气里就该有一个血指头啊,沈意回答,想了想又补充一句:“鲜血加朱砂也能碰,只用鲜血阳气太足,加剧厉鬼化。”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55 陆老先生哦了一声,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道:“其实我儿子很呆的。”他顿了顿,“看起来聪明,但是其实很蠢,容易走在死胡同。” 沈意不知道陆老爷说这个干嘛,但是挺同意的,其实他更想知道,这两人怎么是父子的啊,有一点点相像的地方吗? 陆老爷简直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正常人譬如延江譬如他母亲,哪怕提前知道了他的存在,看到那些血字都惊慌失措啊。 “那个陈道士从哪里请来的?”陆老爷好奇地问,“我孤陋寡闻,就看过的电视也知道,朱砂和雄黄一能克鬼一能镇蛇,都是因为阳气足,为了让你不要阳气太足往血里加朱砂,这是怎么样的道士啊?” 阳性的朱砂……沈意有点晕眩,觉得好多似是而非的东西都有了解释,为什么他之前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半鬼的趋向,陈道士昨天说了之后,自己一下子就感觉到了地板的纹路与空气的热度。 还有最开始的时候,为什么那块朱砂铜镜他能摸来摸去,他做一个生魂做了许久,不能触碰任何东西,但是好像一切都是由朱砂开始的。 但是陈道士确实也提供了一些准确的信息,他有点困惑,如果这个人真有什么问题,陆嘉泽不可能一直毫无所觉啊。 他在记忆的缝隙里翻出陈道士说过的话,又觉得陈道士除了换魂需要血缘关系这点外好像也没有说出什么有用的,唯一一次露出真章也就是昨天,说他快要半鬼了,并且要他们在血里加上朱砂。 他默默地想了一会儿,陆老先生没有得到他的回复,也不着急,在家里转了一圈,还去书房溜达了一会儿,过了一会儿还把圆圆的相册拎出来看了看。 “你女儿啊?” 陆老先生看的兴致勃勃,沈意对此毫无兴趣,草草回答了一个不是,又问陆老爷是怎么知道朱砂是阳性的。 他对这个问题问的很认真,如果陆老先生说的是对的,恐怕陈道士就有问题了。 如果陈道士有问题,那所有的事情其实就都有问题了。 他有点惶恐,还记得陈道士那张胖胖的大白脸,不能相信那个人居然那样撒谎,还骗的那样理直气壮。 现在半鬼化的好处大概就是,他慌乱的时候,身体是真的能感受到那股凉意。 “你对道士有研究吗?”陆老先生知道的还真不少。 “没有啊。”陆老爷一脸正气,把圆圆的相册合上,又开始看之前从陆嘉泽那里拿的佛主金像,看的十分认真,“电视里都这么放的呀,都说鬼阴气足,朱砂阳气正,能压住鬼,我看的那个僵尸先生还有计剑里都这么说的啊。” 沈意有点无言。 他打赌,这屋子里,陆嘉泽延江加上他,都没有一个人知道这点。 从最开始的朱砂铜镜,他们就知道朱砂能有用,可能是镇压脏东西什么的,但是他们绝对没有一个人想到朱砂居然是能加剧他半鬼的东西。 其实说起来很奇怪,陈道士最开始的铜镜被陆嘉泽收了,但是他们带回来的其实是另外一个道士,那个道士说自己的师兄会换魂,他们才把陈道士弄回来的。 当时这件事陈道士还含糊解释了一下,说根本没有师弟,陆嘉泽好像也没管,但是想来想去,其实真的很奇怪,为什么那个道士无缘无故地要提到这个陈道士会换魂呢?陈道士后来解释的看到陆嘉泽就跑,真的就是如说的那样,被别人的儿子追着打那样? 还有陆嘉泽也很奇怪,分明是个十分谨慎的人,但是对这件事很随意,尽管陈道士的解释勉强又含糊,陆少爷也没有多问。 怀疑陆嘉泽肯定是不对的,但是陆嘉泽这么信任陈道士,肯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原因。 他有些烦恼,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一层一层地事情下来,好像总有一个boss在最深处,他们偶尔感觉的到,却看不见,纵然能慢慢地抽丝剥茧,速度也慢的可憎。 或者等真的等到真相的那天,自己就已经变成了真的鬼了吧。 他胡思乱想了一会儿,陆嘉泽还没回来,见陆老爷还在看着地板,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在等他讲话,便又说了几句。 “你喜欢看电视?” 他记得刚才陆老爷也说过什么像看电视那样,不过他还蛮不能理解的,陆老爷看起来这么威仪赫赫,不是应该看些焦点访谈新闻三十分吗,居然还看鬼片! 说不定还不止鬼片,倩女幽魂什么的,狐狸精什么的,怎么看都像是……爱情片啊。 “喜欢啊。”陆老爷随口回答,想了想居然真就去开电视了,“你不看吗?”他想到点什么,有点悲悯,“哦,你应该没有的看,我儿子特闷骚,只看动物世界。” 电视里不知道在放什么,是个皇帝和一个嘤嘤哭泣的女人,沈意等着陆老爷换台,谁知道陆老先生盯着看了一会儿,居然就这么盯着电视。 沈意有点无聊,只好一起陪了看了一会儿,似乎是个古装剧,妃子争宠吃醋什么的,在哭的这个控诉在某个妃子欺负她了,老皇帝似乎听的不耐烦了,踢了她一脚,然后她就在那里哭着说什么君王恩薄,红颜未老恩先断什么的,后来转换到夜里的时候,居然拿了一根白绸上吊自杀了,死之前还在唱一首子夜歌,看的沈意汗毛倒竖。 他有点明白,为什么陆老先生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的东西了,这都是些什么电视啊! 好在这电视很快就结束了,开始了让人绝望的广告,陆老爷子关了电视,又开始无聊了,于是又开始问东问西,他还挺体贴的,把那晚带朱砂的血收起来了,给他弄了新的,一想到这些血是从一个老人身上弄下来的,沈意各种不好意思。 陆老爷问话也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有时候是他和陆嘉泽同学时的事情,有时候又是他这五年里的经历,最后还问了一下他的家庭,默默地想了一会儿,甚至最后还跟他说,认识他父母。 认识他父母,也算不得什么事,他父母虽然不是名人,但是富人总会容易被记住的,尤其是陆家条件还不错。 因为陆嘉泽,所以他对陆老爷子有点愧疚,有问必答,陆老爷相当满意,末了还问他之前有没有小孩,谈过没有。 沈意对此不知道如何回答,不过他也不用回答了,陆嘉泽开门进来了,一脸兴奋。 “她回短信了。”陆嘉泽道,又微微蹙眉,“她倒是知道心疼丈夫,拿别人的命就随便踩踏。” 沈意其实对这个消息一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56 点兴趣都没有,事实上,道士才是关键,要是道士有问题,那真是釜底抽薪,他蹲下去把朱砂的事说了一遍,陆嘉泽的脸上还带着兴奋,看到那行字且惊且怒,连声说不可能。 沈意没有再写下去,陆嘉泽爆出一句咒骂,面露凶相,推门就要出去了,陆老先生死拖活拽最后都要动手打人了才把陆少爷拦下来。 陆嘉泽确实……挺冲动的,沈意想,打算问问陆嘉泽为什么相信那个陈道士,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但是他询问之前,路老爹已经先做了。 “你是不是一直就为他等着的?”陆老先生很严肃,说的话题很不严肃。 陆嘉泽很烦躁:“是啊是啊,你要不要太担心,说不定他就回不来了,我也没机会一直跟着他的,哪天等我死心了,我就结婚生子行不行?” 陆老爷不理陆嘉泽的讽刺,只是抓着陆嘉泽的胳膊:“那你告诉我,他到底怎么了?” “他不是都告诉你了?”陆嘉泽瞥了一眼地板上的血字,过了一会儿到底平静下来,把事情的原委都说了一遍,“陈道士怎么可能有问题呢?我一直关着他的,他根本就没有机会传消息出去。” 也许他根本就不要传消息,他只要在,我多用几次朱砂加血,直接变鬼了,你到时候把冒牌货抓了也没有,沈意想,但是到底什么也没说。 他其实也有点烦躁,他烦躁的地方在于,他是不是过于依赖陆嘉泽了,他也是有脑子的,但是事情发展到现在,几乎都是陆嘉泽说他听,他都快失去判断能力了。 五年对他的影响简直不可磨灭,他从前绝对不是这样的,起码不会这么依赖着别人一步一动。 要是对道士这个猜测正确,简直可笑,他们自以为是的调查,却从头到尾都被人甩的团团转。 “我要去问问他,你把我拉着干什么?”陆嘉泽很无奈,问他老爹,“他就在对面呢?”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半只葫芦,“他刚才还跟我说,是因为你加剧的太快了,要过来作个法,给你消消怨气。” “不要问了。”沈意回答,手上沾着陆老先生的血,烦躁的要命,“我的怨气他要是能消除掉就奇怪了。” 他现在最怨恨的是自己,跟个白痴似的,枕边人有问题不知道,父母有矛盾不知道,现在悲惨到这个地步了,还全心全意地相信别人,脑子跟进水了似的。 陆老先生见陆嘉泽平静下来,总算把手收回去了,沉吟了一下:“你可以不要管道士嘛,先把最后的人揪出来,也可以慢慢试探道士,干嘛一次就要打草惊蛇。” “怎么揪出来?”陆嘉泽对自家老子一点也不客气,叹了一口气,又放软了声音,“爸爸,我知道我不对,你先回家吧,我过两天有时间再回家看妈妈好不好?” 陆老爷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你不是说,幕后人多半是他父亲吗?先把他爸爸查清楚就行了啊。哦,你妈跟你姑妈出门旅游了,我在家没事,不着急。”他看了一眼陆嘉泽额头上的汗,“把衣服脱了。” “啊?”陆嘉泽老老实实地把衣服脱了。 “你为什么不限制他父亲的行动,如果对方捣鬼,他才可能筹划总局啊,你从源头斩断,不比这种乱线一团快吗?你怎么又瘦了这么多!” “啊?” 陆老爷对此似乎非常奇怪,搓了搓手:“你跟我吵架的时候,明明能言善辩,歪理一套一套的,怎么这会儿就会啊了。”他声音放轻了些,“真是关心则乱?借口吧,绝对是智商限制。” “那我怎么办。”陆嘉泽怒气冲冲,“夜里去他家门口静悄悄吊死了,然后诬陷他杀人把他送进监狱限制他行动吗?” “你有他妈啊。”陆老先生的表情更奇怪了,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神经病,“他们家做生意的呀,怎么会手上干干净净的,且又是知根知底的老夫妻,他妈手上没有个把柄?” 陆嘉泽眼睛亮了一下。 “把那些东西匿名也好直接交也好,管他什么,公安局也要照理查一查,把他弄派出所问问,实在不行,他妈妈在身上划一刀做个诬陷能有多困难。”陆老先生道,“限制住他行动,不比你手忙脚乱接招?你脑子里是浆糊啊,神鬼的事没人信,别的事还没人信,更何况他又不可能不树敌,就算有点势力,我也可以帮你嘛。” “你要帮我?” 陆老先生睁大眼睛,十分严肃正经:“你要行贿吗?” 延江回来的时候,看到屋子里多了一个人,吓了一跳,沈意看到他原本手上拿着什么的,一瞬间又塞到了口袋里。 “伯父,什么时候过来的?” 延江居然认识陆老先生,这真是让沈意有点吃惊,但一想,上次陆嘉泽还说要请延江老婆吃饭,所以估计,这段时间,陆嘉泽和延江可能接触真不少,尤其是陆嘉泽搬进来之前。 陆老先生对延江挺客气,他原本正在跟陆少爷讨价还价地商量还有没有核桃楼阁的,陆嘉泽一脸痛苦,说除了水师,还有一颗桃花树,壁灯下看的时候,三千桃花清风过,陆老先生连声说收贿不好,然后欣然接受。 “我来看看儿子。”陆老先生对延江倒没有对儿子那么不要脸——陆嘉泽自己说的,跟延江打了一个招呼,依旧是严肃正经的样子,“你也来看我儿子吗?” 延江看了看陆嘉泽,似乎没拿准该怎么说,最后还是哈哈了一下,含糊带过:“没什么,今天没什么事,找他喝点酒。”他一扶额,做出焦头烂额的样子,“小陆不结婚就是好,我家那位,三两天就跟我吵架。”他演技精湛,做的似模似样,沈意都忍不住想这货平时是不是经常骗他,然后就见延江瞥了陆嘉泽一眼,声音戛然而止。 “伯父知道了啊。”延江并不尴尬,刚撒谎完就浩然正气,神态自若,“伯父有什么好的建议么?” 陆老先生好奇地看着延江:“你刚才塞进口袋里的是什么?” 延江掏了掏口袋,把口袋里的话梅和牛奶递过去:“我午饭。” 陆老先生毫不客气地把牛奶和话梅接走了,又和延江扯了两句就离开了,他之前和陆嘉泽讨论行贿事件的时候,已经答应陆嘉泽,帮他去查一些事情。 那两人嘀咕的时候,沈意并没有刻意偷听,但是他能在空中乱飘的姿势还是让他在附近听了一些东西。 陆老爷走到门口的时候,又突然想起一件事,故作姿态地哎呀了一声,回头望了望陆嘉泽,陆少爷乖觉的很,脱口而出:“我宝贝都在书房第三个抽屉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57 里的暗格里面,那个密码是九宫格转轮,你把那句话转成生死白头就开了,东西你随便拿。” “都在里面吗?”陆老先生点点头,“我明天给你送一个道士来。” 他把门关起来,延江就沉下脸:“送一个道士来怎么回事?” 陆嘉泽并未回答,只是问:“你怎么回来了?”他脱了外套,脸上又平静了下来,再也没有之前见他父亲那样的不耐烦与怨恨,“林叶回短信了,看起来还是蛮担心她丈夫的。” 延江哦了一声,把手插进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递给陆嘉泽,沈意发现那是一个正方形的东西,半个巴掌大小,有点像笔洗,但是笔洗是挖空了一大块,这个却是有七八股铅笔粗细的凹槽扭成一团,看材质似乎是一块轴玉,但是那种色泽又像是黄玉,反正他没认出来。 陆嘉泽显然也不认得,看了半天,疑惑问:“这是什么?” “法印。”延江简短回答,“你上次说的,林晚喜欢玉石,在赐酒斋买过不少东西,我上次就去问过老板了,他给了我一个图册,我让人按照图册重新做了一下。” 陆嘉泽有点纳闷:“法印是什么,道士的法器吗?”他脸色变了一下,“以后这种东西别拿进来了,沈意现在有点不对劲。” “怎么了?” 陆嘉泽把下午出现了几秒的事情说了一遍,延江哦了一声:“那就对了。”他指指陆嘉泽手上的东西,“放心吧,这个只是仿品,没有对应佛法,没什么效果。”他停顿了一下,“这个叫九龙法印。” 延江微微一笑,却有点苦:“我们现在可以排除冒牌货什么也不懂的可能了,他什么都知道,他们也没想过换魂,他们是在夺舍。” 本来就不是换魂,沈意嘀咕,要是换魂,步骤该是他进了冒牌货的身体,但是他是在半空中飘荡的,从来没有出过这个房间。 陆嘉泽没听懂了:“什么?” “他们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让冒牌货上了沈意的身。”延江慢慢吞吞地说,“原计划的步骤应该是沈意真的去投胎什么的,但是中间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沈意留了下来,但是他们都以为沈意真死了,所以冒牌货买了九龙法印放在家里,那是度化怨气的东西,他要是知道沈意在,肯定往家里放的是别的东西,比如城隍法印,那是发送亡魂的,他没用,说明他真以为沈意不在了,当然其实我们都知道,他是生魂,不管往家里放什么,都对他没用。” 陆嘉泽茫然地啊了一声:“中间出了什么岔子?” “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延江想了想,“但是肯定有这么个事情在里面,所以沈意阴差阳错地留了下来,否则他们不会说什么投胎畜生道之类的不是么?”他无奈地笑了一下,“其实我对这件事,最疑惑的是他父亲,你说他真的是幕后人么,我们监视林晚,追着林叶,你见过他父亲出手过?他还一直在公司……” 陆嘉泽这会儿反应过来了:“你是说他将错就错,其实是为了补偿小儿子?或者你说,其实他也是事后才知道的?但是已经无力改变事实,就干脆放任自流了?那最开始呢,这么大的计划,他们俩姐弟就做出来了?” “我也不知道。”延江摇摇头,“我就是不相信,所以心里存了这么个想法,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问题出在道士身上。” 沈意插进去:“绝对是在他身上。” 他想了一下,最开始,陆嘉泽带了一面朱砂铜镜回来,因为那面铜镜,他才能摩擦掉朱砂的,说明朱砂其实真的是某种阳性的东西,他碰了朱砂,才渐渐地能感受到了铜镜的冰冷,只是那会儿,他所能碰触的朱砂很少很少,而后,陆嘉泽熬煮了一大锅的朱砂,他就会头晕想吐,这些分明都是感官上的刺激,再到昨天,他用了陈道士的朱砂和血之后,他才真正的感觉到了地板的纹路和空气中的热度。 他不知道陈道士是不是故意的或者坏人,但是朱砂肯定有问题! “其实……”延江想了想,“林晚和林叶母亲是死了,母家未必就没人了吧?要么是一些亲戚什么的。” 陆嘉泽哼了一声:“把他抓过来问问就行了。” 延江笑了一下:“等一下吧,等林叶来了再说,要是林叶不说,他还有用。”他看着陆嘉泽惊讶的眼神,“人捉到了,不然我回来做什么?她跑的有点远,大概半个小时就能送过来了。” 陆嘉泽没问怎么捉到的,点了点头,但是脸上还是有了点喜色,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谢谢。” “我去睡一会儿。”延江说了一声没事,摸摸额头,居然是真的头疼,“我让人盯着沈铭烈,他还是没什么动静,一会儿有人敲门说我名字,你就把他放进来,他是送人来的。” 陆嘉泽点点头,延江就进客房睡觉了,看起来疲倦的不得了。 沈意看了一会儿陆嘉泽,心里其实真的激动起来了,这么久以来,总算真正的有了实质性的进展,他甚至都在想,一会儿看到那女的,他会不会恨的想上去咬她两口。 他定了定神,决定跟陆嘉泽说点别的:“那核桃我也有两颗,在我妈那里,以后有机会送给你。”他说完又有点尴尬,其实那两核桃还是陆嘉泽送他的,他当时拿回家随手就丢给老妈了。 “不要紧,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沈意有点好奇:“你藏在暗格里的,都是什么宝贝?” 让陆老先生眼前一亮的东西,起码得是那种和核桃一个级别的吧?其实核桃雕刻真的不稀奇,但是陆嘉泽的那些核桃真是太精致太微小了,就说那支水师,上面足足有一千多人,那时候好像还是冷兵器时代,水军提督一杆红缨长枪,左右二总兵一掀袍而坐,一喝酒谈笑,当时陆嘉泽秀给他看,他们俩拿放大镜瞅了一个下午,也没把那些针尖大小的人给数清了。 “跟你一样,装的都是一些琐碎的东西。”陆嘉泽笑了笑,“你送我的一些卡片或者传的纸条之类的,他要是喜欢,都拿走吧。” 沈意闷头想了一会儿,他跟陆嘉泽有一段时间确实爱传纸条,那会儿两人很容易吵架,吵完了就都绷紧脸互相不说话,谁说谁就是先认输了,但是偏偏是同桌,有时候老师又会布置同桌任务,譬如合作讲个小故事什么的,所以他们俩都互相传纸条。 不过传纸条那会儿他们还是初中,高中之后,他不记得自己跟陆嘉泽干过这种事了,所以说,他初中的那些东西,陆嘉泽还保留着? 他有些怜悯,云默确实是他初恋,但是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58 他几乎没有暗恋过,喜欢了就追了,像陆嘉泽这种暗恋到了连他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地步的话,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 当然也可能,陆嘉泽其实也不如想象中的喜欢他,因为得不到所以格外执着罢了。 不过陆嘉泽把这些东西藏这么深真是……他想了一会儿陆老先生拿到那些东西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笑,笑了一会儿又觉得心里好多了。 他最近其实也狂躁的很,并不比陆嘉泽好,这些反反复复的事情,把他们都折腾的不轻,连延江都忍耐不了。 人,终究还是受不了过多的黑暗。 “谢谢。”沈意慢慢地说,刚才陆老先生问陆嘉泽拿什么行贿,陆嘉泽低眉顺眼地说,那就按照你说的办了好了。 陆老先生肯定要的不是什么陆嘉泽核桃之类的东西,否则陆嘉泽不会神情那么灰暗。 他猜陆老爷可能是要陆少爷以后跟他彻底断了,结婚生子什么的,他虽然没有特地听,还是听到了一两句正常人生活与结婚之类的。 “没什么。”陆嘉泽神情淡定,“答应他是一回事,真做不做又是一回事。” 沈意顿了顿:“你骗他的?” “当然。”陆嘉泽点点头,略一思索,又笑了笑,“我只要示弱,他当然就会帮我,然后趁机要求我结婚什么的,我从小他就这样,以为我是个白痴。”他表情有点轻蔑,把袖子撸高,“我在他面前最好永远智商限制,否则怎么满足他的掌控欲,我跟他一套套理论吵架,他就是抽我。” ……这两个人其实还是有点像的,沈意想,骗人一套一套的,但是陆老先生提出的东西还是蛮重点的,确实比他们强。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还有点别的要问。 “你当时为什么相信陈道士?” 陆嘉泽又沉下脸:“我不是相信他,但他说有血缘,我们后来查,也确实证实了林晚和你有血缘,我也想不透,他为什么要骗我。”他说了一半,门铃响了,他长出一口气,提了提嘴角,一分热气也没有,“没关系,他骗我多少,到时候要他偿还多少。” 有句浪漫的话,每开一扇门都会有一重惊喜,沈意这辈子长这么大,哪怕是带云默同居那天,都从来没有对门后的人物好奇成这样,激动的都快晕眩了,于是忍不住在半空中翻了七八次。 陆嘉泽比他还激动,哗啦一下子就把门拉开了,沈意甚至都觉得陆嘉泽在发抖,因为陆少爷的衣袖还被门锁勾住了。 “我是席远。”门外的人淡淡的说,沈意大吃一惊,外面并未下雨,但是来人身上滴滴落落的水渍,还带着微微的红,从脖子处缓缓滑落。 陆嘉泽一手握住门锁,稍稍愣了一下,旋即笑道:“是延江的朋友么?”对方点点头,陆少爷点了点头,也没让开,席远站在门外默默无声,居然也没再讲话,只是盯着脚下微微侧着身子。 这是个什么情况?沈意有点惴惴不安,不是说送林叶过来的么?怎么反倒送的人更加狼狈? 他仔细看了席远两眼,暗自琢磨了一下,发现这张脸比自己想象中的斯文多了,甚至还带着眼镜,只是闷着脸一声不吭地站在门外,身上滴滴落落的水,莫名的有点诡异。 其实只是离开了五年,但是能让延江借资源的,他应该有点印象,沈意有点苦闷,莫名的觉得有点凄凉,他以后要是回去,估计除了陆嘉泽,谁也不再在原地了,所有人都要渐行渐远渐无书。 大概肯定是要离开这个城市的,他想了想,想起陈道士那张胖胖的脸,盘算着如果道士不靠谱的话,他去当个和尚如何。 那两人在门口僵持了有三分钟,沈意旁观,过了好一会儿楼道里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席远才道:“来了。” 他轻轻地推了推陆嘉泽,示意陆少爷让开,手上的水渍一下子把陆嘉泽的衣服弄脏了:“让我进去洗个澡。” “为什么要等几分钟带上来?”陆嘉泽眼巴巴地等了半天,总算把人盼到了,楼道里脚步声凌乱,听动静好像四五个人在走动,但是其实只有三个,沈意挤在陆少爷身边,一眼就看到了中间的那个女人。 应该就是林叶吧,四五年了,沈意倒是能勉强回忆起那晚那个女店员的样子,但是现在这个也不太认得出来。 其实就是她不是女的,沈意也只能一眼看到她,毕竟三个人里面,只有她身上挂着一件超大的裙子,实在扎眼。 她低着头,头发长长的,沈意只看到她半个轮廓,觉得熟悉又陌生。 “清道。”席远走进门去,找卫生间了,声音远远的,“清理。” 清道大概是先上来看看楼梯有什么人,免得被别的住户看见了报警什么的,沈意理解,但清理是什么,他却没弄明白,但等席远那两个手下把林叶推进门,沈意闹明白了。 难怪裙子根本不合身,林叶里面什么也没穿,手被反剪绑在身后,那个小弟走之前还郑重跟陆嘉泽道:“她身上没有危险品。”他上下扫视了一下纤细陆嘉泽,露出怜悯而犹豫的脸色,“老大在,她应该不能把你怎么样的!” 陆嘉泽冷着脸把门关上,林叶是被推进来的,也贴在门的墙壁处,又是无声的沉默,过了一会儿陆少爷才缓缓开口。 “我耐心不好,刚才花了好几分钟才克制住杀你的欲望,我希望我们下面不要浪费时间了。” 陆嘉泽说的有点冷淡,但并不如何凶恶,林叶缓缓抬起头,脸上干干净净的,只是眼睛微红,沈意一瞬间确定,就是这个女人了,然后缓缓舒了一口气。 “你是谁?”她长得还挺不错的,眼角绯红,楚楚可怜,“为什么要捉我?” 陆少爷沉默了两秒:“你为什么逃跑,我就为什么捉你。” 她睁着眼睛,有点惶恐,只是重复你是谁,沈意注意到她一手按在腹部,不知道是不是肚子疼,他仔细地望了她两眼,然后缓缓地笑了笑。 他五年前见到她的时候,他们年纪差不多大,五年过去了,她差不多也该三十了,却保养的相当不错,有丈夫有小孩,甚至还能这么凄楚可怜。 墙上的石英钟滴滴地响了三声,沈意想这种时候该是下午茶时间了,她怀孕了,平时可能就在丈夫的呵护之下,她行走在家里,吃吃营养品看看书,跟别人聊聊天,太阳落下去的时候她会出门散散步,她可以养一条狗,喊着它们宝贝或者心肝什么的,高兴了就用手摸摸它们的毛,不高兴了就找个人撒撒娇。 他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59 恍惚着也想起林晚,用着他的身体,享受他的人生,他们纵情声色,而他被逼的不不溃退,至如今已经不想相信任何人了。 有段时间,他以为自己在坐牢,但他发现,他连坐牢都不如,起码囚犯还能放风能讲话能晒晒太阳吹吹风,春天的时候,运气好还能捡到一片小树叶,而他什么都没有,一无所有。 陆嘉泽在跟她淡淡地讨论着什么,可能是在威胁也可能仅仅是在交流,他没太关注,他站在她面前,看了她好一会儿,慢慢地将手放到了她的头顶上。 连陆少爷都不知道,其实他现在能真切地感受到一点东西,他的手下,她的头发软软的,有点乱,但是很光滑,他想,她是个人。 她,是个人;而他,是个魂。 他把手放在她的头顶,放了很久很久,他想,其实他该庆幸,他真的是个魂,无法动手,否则他真的会掐死她的。 那些逝去的青春那些不能碰触的遗憾那些背叛的疼,他不是不在乎,他只是像陆嘉泽说的,已经习惯了。 而习惯只是习惯罢了,它不是遗忘也不是喜欢,偶尔还会咬的他浑身都疼。 “我走了。”延江的朋友从浴室出来,沈意眼神飘过去,发现他居然穿了陆嘉泽的衣服,且穿的居然还挺合适,斯斯文文的。 陆公子潦草地点点头,事实上可能就是因为有这么个外人在屋子里,他还勉强保持着冷静。 “谢谢啊,要不要跟延江说一声?”陆嘉泽随口问了问,掏出手机发了两条短信。 “他不高兴看到我,我跟兄弟们就在楼下,你放下折腾。”席远把半湿的毛巾叠好放在沙发边缘,看了一眼林叶,抬脚走了。 席远留在这里,果然是陆少爷的障碍,门一被关上,陆嘉泽就粗暴地揪住林叶的头发,把她从门口往里拖,他的武力值果然不如眼睛见的那样低,居然就那么把林叶拖把一样的拉扯了过来,后者惊慌失措,低声叫了好几次,连身上的衣服都歪了,半委顿在地上。 “我不想跟你玩花样。”陆嘉泽把她扔在地上,由着她把慌忙地扭动身体试图把衣服理顺,“我能把你抓到,就能知道你干了多少,说吧,怎么换回来。” 她看了看陆嘉泽,脸色居然有点茫然,陆嘉泽很不耐烦:“非要跟你讲故事吗?沈意和你那个杂种弟弟怎么换的,你今天要是不交代,恐怕……”他的眼睛在她肚子上溜了溜,“他来的真不是时候。” 沈意看到她脸上有了微微的惊恐,陆嘉泽显然也注意到了,声音居然放柔了:“真可惜,听说胎儿五个月才有痛觉。”他的脸上有淡淡的惋惜,抬脚轻轻碰了碰她的肚皮,“听说你都没结婚?他不肯娶你么?” 陆嘉泽简直就是个变态,那种淡淡的惋惜让人毛骨悚然,沈意想,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也走回客厅里。 太过变态果然让她老实了一点,她居然偏头想了想,然后继续犟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坦白说,你手上攥着他半条命,算个筹码。”陆嘉泽冷冷淡淡的,“而我手上攥着你们四条小命。”他笑了笑,小梨涡浅浅的十分温柔,“一家四口,你可以活着,看我慢慢折腾他们三个,想入畜生道就入畜生道想入修罗道就入修罗道。” 她的眼睛里有点幽怨:“你是谁?” “唔,这么多天了,你还没弄明白我是谁?”陆嘉泽直起身,在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个小刀,“放心吧,我没有录音,你不用再小心翼翼地抵赖。”他望了一眼林叶,声音很坚定,“把你们交给警察,简直幸福死了。我肯定会把你做成人彘或者人皮灯笼之类的。”他停了一下,沈意都不知道为什么陆嘉泽会知道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的东西,“带上你儿子或者是人皮棺材。” 他蹲下身去,按住她的身体,他的动作太轻盈了,林叶几乎都没反应过来,陆公子就在她手臂上划了一刀,血珠滚落下来,他满意地笑了笑:“挺锋利的。” 他没有开玩笑,连沈意都分不清他是不是在吓唬,但是林叶显然真的被吓到了,眼睛终于不再茫然,里面有点恐惧与怨恨。 “我不告诉你,你敢对我怎么样?”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只是在通知你。”陆嘉泽开冰箱拿了一袋牛奶,倒进了杯子里,他特别擅长装腔作势,屋子里安静的可怕,只有他倒牛奶的声音,那样的细微与绵长,涟漪一样的泛开,恐怖气氛十足,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吞吞地道,“我对女人没兴趣,但是好多人对女人有兴趣的。” 她似乎被噎到了,但是这会儿反倒镇静下来:“他都已经死了。”她的手被绑在了后面,于是她挣扎了一会儿,望望陆嘉泽,眼神说不清是轻蔑还是挑衅,但是就是找死的节奏,“他才是杂种,已经被干掉的杂种。” “真可怜。”陆嘉泽柔声道,喝了一口牛奶,“你看,即使现在你们把他所有东西都占着,他甚至一无所有,我还是喜欢他,来帮他,猜猜看,你身边有没有为你全力以赴的朋友?如果有,真是太令人高兴了,我可以送你们一起上路。” 他把杯子放下,声音轻轻的:“你本来就没什么用。”他提高声音,扬声道,“延江,起来了,把催眠师叫过来。” 客房离的有点远,延江似乎没有听到,里面并无动静,倒是林叶笑了起来,沈意都不能确定,她是不是真笑,毕竟能在陆少爷如此变态的情况下还能微笑,真的挺虚幻的。 或者她真掌握着什么别的东西,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不然他真想不透,她这种分分钟都在找死的节奏。 陆嘉泽脾气一点都不好,偏激敏感又冲动,一不小心还真可能把她弄残了…… “催眠师?”她轻蔑地看了陆嘉泽一眼,“我也不知道怎么换回来,这是单向的选择。” 她侧头理了理头发,轻笑出声:“说实话,知道他还活着,我还有点欣喜。”她也放柔声音,“他还没有疯吗?从高高在上的少爷到寸失所有,滋味不知道如何?” 陆嘉泽太冲动了,沈意叹息着想,这么大刺刺地表示出对他的在乎,林叶根本就不用害怕。 只要确信陆嘉泽会为了他回来而投鼠忌器,林叶基本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他心里叹息,也不能怪陆嘉泽,只是有点苦闷陆嘉泽对他真是太认真了。 “催眠师不是对你的,是留给你心爱的弟弟的。”林叶如此挑衅,陆嘉泽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发怒,他静静地看着林叶,眼睛乌黑明亮,“他没有疯,但是你弟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60 弟会疯。” “我只需要他的肉体,不需要精神。”陆嘉泽轻轻地踢了踢她的肚子,“在此之前,我们可以先收点利息。” 他踢得很轻很轻,但是林叶却受惊一样的缩了一下。 沈意看了她两眼,有点烦躁,不是因为她,是因为陆嘉泽。 他并不确定,自己要一辈子跟这个人捆绑在一起。 他不爱陆嘉泽,这毋庸置疑,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还有爱的能力,但是经过今晚,他就再也无法用陆嘉泽只是帮他忙来解释他们关系了。 陆嘉泽在为他犯罪,而他没有拒绝。 他的眼角瞥到地板上有暗红涌动,那些红像是细细的血蛇,细小但气势汹汹,过了一会儿它们逐渐汇聚,在呻吟下逐渐变得磅礴而凶残。 他走进卫生间,无关不忍心,只是烦乱。 那个孩子是无辜的,他想,但是他并不想阻拦。 他已经真的不算一个人了,从丧失身体,然后到丧失那一点微薄的人性。 他看着镜子,镜子里空荡荡的,很多年前,他对着镜子刷牙洗脸整理仪容,他是个相当骄傲的人,他骄傲于自己出生富贵温床却正直认真,他不屑那些纨绔子弟,他从不蔑视生命。 曾经有人劝过他,不要太认真,他总是不以为意,人,就该是积极的向上而光明的。他与黑暗无关,他生来就该是干净明亮的。 他对着镜子咧了咧嘴角,他什么也没看到,他是虚幻的,于是他又飘回客厅,那里的林叶与陆嘉泽对峙正到最高峰,两人都激动的一塌糊涂。 “我妈做错什么了?”林叶的眼睛里是烧红一样的恨,那些红不比地步上的血黯淡,“她都死了,我们安安静静的活着,也没找过他们麻烦,她凭什么来伤害我们?上一代的事情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没做过伤害却要承受惩罚?” 陆嘉绝对没有对付女人的经验,被林叶如此怒吼,居然也安静下去,过了一会儿才委委屈屈地道:“可是他又做错了什么?他只是安安静静地过日子,没有做过伤害却要承受惩罚?” “他什么时候安安静静过日子了?他是要把我们全都灭了!”林叶歇斯底里,声音近乎尖叫,“我不干掉他,将来死的就是我们!” “我已经说过了,人不是他撞的。”陆嘉泽的眼睛蜻蜓点水一样地掠过了天花板,沈意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但是那双眼睛里有某种他说不出来的东西,“他就算是真想教训你,也不会自己开车去撞啊,他又不傻,请个人能花多少钱?” “你还能说是我弟弟自己往车上撞的呢。”林叶相当不屑,披头散发状若疯狂,沈意都不知道他走的这段时间,陆嘉泽到底说了什么,以至于林叶狂化成这样。 或者也可能是心疼自己的孩子吧。 陆嘉泽叹了一口气,没再接她的话茬,只是询问刚出来的延江:“催眠师什么时候到?跟你说了人手要准备好。” “我哪有那么强大的资源!这个是随便找的吗,我又不能事后把他灭口了,还要找个放心的!”延江用力反驳,恨恨地看着陆嘉泽,“你放着你爹不用,非要我去求人。”他顿了顿,“把他妈喊过来吧,她肯定比较有经验。” 陆嘉泽对此决定没有什么意见,决定趁此时间去隔壁找陈道士秋后算账,延江去墙角打电话,至于沈意,没人问他意见,他也没什么意见。 其实妈妈做的应该不仅仅是教训吧……沈意默默地想,所以林叶才会惶恐成那样,不择手段地要灭了他。 不过不管她做了什么,他都没觉得她有什么错,他唯一难受的是,他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那些年,她苦熬着,而他什么也不知道。 就像这五年,他苦苦支撑着,而她也不知道。 延江实在是困,一直昏昏沉沉的,沈意蹲在天花板上看着林叶,那女人的裙子里一直有红色的血在流,他一直盯着那滩红,看着她的脸由之前的红润变成惨白,然后是灰败,像在看一场生命的流逝。 他母亲来的相当快,按照时间算,可能就在附近,沈意想,看到她风风火火地进来了,延江甚至都没来得及介绍,她就奔到了林叶面前,连鞋子都没脱。 “你这个贱人!”她拿了包就朝林叶砸过去,鞋子正踩在那滩暗红上,或者说,那条逝去的生命上。 林叶被砸了两下,延江忙拉开了他母亲,前者还挺淡定的,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他母亲一眼,然后就吐出一口唾液。 “你不是贱人?自己丈夫都守不住的贱人!” 无论什么时候,沈意都极少靠近女人,尤其是两个吵架的女人,他看了一眼在卧室门口探头探脑的陆嘉泽,又把视线挪回延江跳动的眉毛上,过了好一会儿才不情愿地看向她们。 他不想看母亲,看她的失控,他才会疼痛地意识到,她到底多爱他。 她的一巴掌打在林叶脸颊上,清脆作响,这分明是一个单方面的欺凌,但是她红色的眼睛,显得她才像被欺负的那个,无助、绝望而又可怜。 “我真后悔,当年因为那个贱人死了,就没跟你们计较。”她冷笑一声,看了看地板上的血,似乎醒悟了过来,“不过现在也不晚,我照样能让你生不如死。” “你当年没本事弄死我,现在就还是没本事弄死我。”林叶一字一顿,“装你妈的好人啊!你当年没跟我们计较吗!我们什么也没做,你先过来的,你怎么对我的!”她的脸色略扭曲,“你当年怎么对我的?我做错了什么你要那么对我?她都死了,你还不肯放过我们!” “为什么跟你没有关系?”她慢慢地问,“她生了你,你享受了她的爱她的钱她遗留下的一切,那么你自然也有承担她留下的错误。”她说的太慢了,都有点恍惚,“就像我儿子,他做了什么值得你们那有报复?” 她笑了笑:“我最恨我心软。”她的长指甲留在林叶的脸颊上,阴森森的,“你以为,我弄死你们会比碾死一只蚂蚁困难多少?” 两个女人仇恨地对视着,林叶气的浑身发抖,她说:“不装了?他从小身体就不好,我小心翼翼地养着他,你家那个杂种居然把他撞成植物人!你们现在占据上风又怎么样,有本事你把我们都杀了,我贱命一条,反正也不如你家那个杂种值钱。” “就你会心疼,我不心疼吗?”他母亲表情有点疑惑,但是还是用力反驳,“我金米玉粒的把我儿子养大了,连他出柜都没舍得说他两句,你居然敢那么糟蹋他!”她猛然想起什么,脸色森然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61 ,“你说谁是杂种?” “他就是杂种。”林叶毫不含糊,沈意都觉得她是被陆嘉泽折腾疯了,或者丧子之痛让她彻底崩溃了,“你以为我妈是小三吗!我爸妈早就在一起了,要不是你这个贱人,他们怎么会分开!你当谁愿意娶你!” 林叶的话说了一半,沈意就感觉他母亲炸掉了。 “你是说,他早就跟你妈有关系?” 客厅里一下子安静下去,所有人都不敢说话,静谧之中像是有什么在无声的发酵,膨胀着膨胀着,最终却只炸成了一声低泣。 沈意进了卧室,陆嘉泽也悄悄地关起了门。 他其实已经对他父亲到底有没有参与这个所谓的夺舍没有兴趣了,参与又如何,不参与又如何,那个人才是一切的源泉。 他能理解一个人结婚后因为生活不适或者种种时间摩擦而厌倦,感情这玩意儿你不能指望他永恒,但是他不能接受一个人从结婚前就开始有情人且一直不断。 这不仅仅是欺骗问题,这是本质,一个男人能不能负责的本质。 爱情和面包你可以抉择,但是你不能用欺骗两者兼得。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木制的酒杯垫上小小的灯泡闪烁着,照耀着红酒发出迷离的暗芒,像是凝固的鲜血。 林叶可能是他姐妹,他想。 他有几个亲人,一个情人直接背叛了他,一个弟弟用着他的身体,一个姐妹无所不用其极地憎恨他折腾他,而他的父亲,不知道在这一系列事情里担当着何种角色。 陆嘉泽打开台灯,他的手上拿着一本书,似乎是衡量了很久,才决定打开那本书:“跟你说一件事。”他修长的手指按压在某一页上,“我……骗过你一件事。” 是关于延江的还是他妈妈的呢?沈意揣度,觉得应该是关于延江的,他觉得延江和席远的关系有点奇怪,但是他确信,延江是不会干出什么对家庭不好的事情的,所以就更加奇怪了。 陆嘉泽喘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才道:“我……我想报复你的。” 沈意一怔,没懂陆嘉泽在说什么。 “我跟云默以前有过接触。”陆嘉泽的手缓缓地把日记本打开,翻了翻,找到一页,他似乎很紧张,手指都蜷缩起来了,“我那会儿讨厌他,他也知道我对你……”他顿了顿,“他找我借钱,我说可以,要他离开a市,他说考虑两天,后来他就跟你在一起了。” 沈意脑子里轰然一声,他怔怔地看着陆嘉泽,突然明白了很多事。 为什么陆嘉泽很多年前就坚定不移地跟他说云默是渣,讽刺他们的爱情,嘲笑他喜欢小白脸,说他识人不清。 可能延江也知道,或者所有人都知道,因为他除了那点钱与皮相,其实什么都没有。 一个人,天真到蠢,其实真的不能怪别人踩死你。 “我跟你说过的,他是看上你的钱……”陆嘉泽的声音很晦涩,“你不相信我,你记得么,我们在卫生间打了一架,你说……你说他是你的真爱,说他是你的过去现在未来什么的,还说你的东西就是他的,他就是看上也没什么,反正你们两不分彼此,我当时快气昏了。” 陆嘉泽低着头,沈意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的声音轻飘飘的:“我嫉妒他,也讨厌你,我想看你笑话……我想……你不喜欢我,那你找的人也不喜欢你,我不快活,你也别想快活。” 天气越来越热了,沈意无意识地想,飘到窗口往外望去,那条车道上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孩子在玩,牵了一条狗,一人一狗一前一后影子都拉得长长的,像是皮影戏。 他恍惚记得很多年前,那个卫生间里,他们吵成一团,他把整个红酒都倒在陆嘉泽头发上,陆嘉泽气的发抖,他说我就喜欢他,然后陆少爷忍无可忍地给了他一拳,他们吵了很久,后来陆嘉泽说哪有爱情是地老天荒的,他说云默就是我的永恒,他们俩互相乱殴成一团,散场的时候,两人都是万紫千红像一团烂番茄。 他甚至还记得他们去车库取车的时候,陆嘉泽远远地跟他说我真讨厌你,他们隔着四五辆车两两相望,那距离不远也不近,他看得见陆嘉泽雪白衬衫上的鲜红酒渍,但是他看不见陆嘉泽脸上的表情。 原来已经那么久了啊,他想。 “我真喜欢你。”陆嘉泽浑身发抖,“我本来想瞒你一辈子的,反正你那么喜欢他,他又喜欢你的钱,我以为我能一直骗你的。” 瞒一辈子就瞒一辈子嘛,何必半途告诉我,这良心发现的也太讨厌了,他从窗口飘回去,看到陆嘉泽低着头,露出一截雪白的脖子,与当年一样一样的。 他望了一会儿,伸手轻轻地摸了摸陆少爷的头发,那些头发其实一点也不如想象中的柔软与服帖,戳的他手心痒痒的。 这个人,是真喜欢他。 不是那种虚幻的,带着童话一样的守护,而是有占有欲望的渴求。 客厅里传来一声尖叫,分不清是痛苦还是愤怒,他把手缩回来,莫名其妙地觉得如释重负。 美好如陆嘉泽者,也会犯错的是不是么? 他可以原谅陆嘉泽,那么他的一切也是可以被母亲原谅的是么? 客厅里的那些争论,关于丈夫妻子小三私生子背叛等等,沈意都没有勇气听,他把脸贴在房门上,木制的门板并不粗糙,他用尽全力地希望能压出痛感来。 “沈意。”陆嘉泽轻声呼唤,蹲在地上往地板上倒血袋里的血,带林叶回来之前,家里就整理过了,他数次想说点什么,但是都没血,于是只能强压住,但是现在,他却已经失去了说话的欲望。 他不想回答陆嘉泽的任何问题,关于原谅不原谅或者在乎不在乎什么的,于是他先发制人,率先写字告诉陆嘉:“我能摸到你了。” 触觉在恢复,空气的温度、地板的纹路、头发的手感,五感的变化等都五感都在逐渐恢复。 他看到陆嘉泽呆了一下,知道自己虽然没有说出时间紧张等话来,但是相信陆嘉泽一定感受的出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陆嘉泽果然迅速领悟了,蹭地一下子站起来,膝盖上的日记本掉了下来,发出砰的一声,沈意瞥了一眼打开的那页,触目只有一行“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呢,他想,蹲着把玉葫芦的事前后说了一遍,陆嘉泽神色冷峻,他忍了忍,也就没有把一些疑惑问出去。 他觉得林叶很奇怪,不像是来求生的,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62 倒像是来找死的。 他觉得陆嘉泽也很奇怪。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其实陆嘉泽帮他很久了,但是今天才算是他第一次真的提出要求来,陆公子迅速点头,态度甚至还有点儿欣喜。 陆少爷点点头,他又想了想:“你有我家钥匙,你去我公司偷过钥匙吧?” 这房子最初买的时候,就三把钥匙,云默和他,还有一把在公司,那次陆嘉泽还做小偷拿了钥匙进来的,他不太知道陆嘉泽什么时候知道他钥匙在公司的,但是这么看来,陆嘉泽应该知道他办公室在哪里。 陆嘉泽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什么时候偷的?我东西还在吗?” 他是突然消失的,抽屉里的东西都没清理,后来冒牌货虽然替代了他,但是估计也开不了他办公室的抽屉,那抽屉因为收着一些私人东西,他都是锁着的,而他当年对这些工作用品都不吝啬花钱,所以那玩意儿都是高科技,撬都撬不开。 虽然他也不知道,陆嘉泽怎么能混到他密码的,那抽屉密码连云默都不知道。 “在。”陆嘉泽点点头,“你爸把你办公室原样保留着。” 人都换了,不知道保留着办公室还有什么意思,沈意也学着陆嘉泽点点头:“你知道密码吧?那抽屉里面,除了杂七杂八的东西,还有一个戒指盒子,盒子最底下有一张凭条和钥匙。”他咬了咬牙,“拿着那把钥匙,去环月路13号,那里有个当铺,你把钱交了就能得到一个盒子。” 他写了几个字,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里面的东西你交出去吧。” 他写了好长一串,陆嘉泽有点疑惑:“里面是什么?” “送他进监狱的东西。”沈意慢慢地写,很轻很轻地挪动手腕,其实抽屉丢了也没事,他还有别的地方存着钥匙,只是他以为,他一辈子也用不到那种东西的。 公司是他管的,很多事情他都知道,只是他以为,那些东西会被他用在威胁父亲如果拆散他和云默的时候,谁知道最终会是这样。 这大概就是报应了,该说的不说,他甚至都从未想过真的要对父亲做什么,哪怕其实他知道父亲干过什么。 这世界太公平,做错什么,总会反馈回来的,于是将来你就要承受什么。 陆嘉泽哦了一声,那声哦拖的长长的,长的沈意心烦意乱。 “麻烦了。” 陆嘉泽嗤笑一声:“这么客气干嘛,难道你还能真给我什么东西补偿?” “你要是愿意,我回来,我们就在一起。”沈意觉得自己的回答挺不要脸的,但是他也真没什么东西补偿陆嘉泽的,陆少爷不少钱不少貌的,甚至条件比他都好,他能怎么样? “开个玩笑而已。”陆嘉泽的笑容有点淡,找了一块布开始擦满地的血,“因为感激在一起……你是在侮辱我,还是侮辱你自己?” 有什么好侮辱的,难道真有那么多人是因为喜欢在一起的么? “那你怎么区分我到底是感激你,还是最后真的喜欢上你了?”沈意问。 陆嘉泽愣了一下:“真心喜欢一个人,应该是能分别出来的吧?” “怎么区别?”沈意慢慢地写字,手上滑腻腻的,“愿意跟你上床,陪你吃饭,同你说绵绵的情话,只要是情侣做的都做一遍,你觉得真心和不真心分界线在哪里?” 他并不是想找茬,但是其实很多时候,真的并不是那么容易分辨真心假心的。 他们都说云默不好,他自己现在也知道了,但是他还是觉得,他分辨不出这种东西。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称不上模范情侣,但是几乎很少红脸,周末的时候,如果他腾出时间,他们就一起去外面吃饭,云默记得他的喜好也了解他的忌讳,吃完饭时间充裕他们就去开车兜风,要是心情好,还会去开个房玩个情趣,那时候他们都开开心心热热闹闹的。 而普通情侣所能做的事情他们也都做过,哪怕那些矫情的深夜看星星或者夏天去看海,云默甚至还叠过一盒星星送给他,那些星星是拿彩色的胶带纸折出来的,最后被装在了透明的玻璃瓶里放在他车里,有女同事看到还会咯咯笑,问他哪找的那么乖的小美人。 他为那个小美人疯狂,后来他自己还学着叠了两个钢琴,结果都软塌塌的,只能作罢。 那些年月,他每天回家都会带个礼物给云默,客户送的礼物,下属女孩子给的小玩意儿,回家路上看到的好吃的好玩的,或者公司楼下的一片叶子,小区门口捡到的奇怪石头……他送的开开心心,云默也接受的很高兴,会回馈给他一个东西,跟他一样的随机,书本领带模型……甚至有时候,晚上他趴在床上看书的时候,云默会直接给他说一句情话当礼物。 他们是枕边人,或者他是真蠢,但是他确实在那些日子里,看不出什么叫真心什么叫假意。 “分得清的,我感觉的出来。”陆嘉泽有些执拗,“就是那种感觉,我知道的,没有那种感觉,做再多也知道是假的。” “那么如延江那样的呢?”沈意也执拗起来,“他跟他老婆也没有那种爱情,但是他们生活的很好,他们算是真感情吗?” 陆嘉泽有点语塞:“那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用血袋的沈意肆无忌惮多了,写了很多很多,字都快糊成团团了,“生活在一起,就一定是爱情吗?很多人结婚生子根本就没有感情,那么多相亲的呢。” 譬如他父母,不但没有爱情,简直是有仇恨了,居然还能把他生出来且表面一团和睦,简直像个笑话。 陆嘉泽想了想,似乎没想出什么回答来,有些恼怒:“人跟人不同,我就喜欢真感情!”他顿了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我没有不想活啊。”沈意反驳,想了想,“我觉得活着挺好的。” 光是能够晒晒太阳自己翻翻书尝尝食物就美好的像梦境一样,那些东西太美好了,他曾经享受过一段时间,现在回想起来,那些简直最幸福的事,而为了那些美好的事物,他想他甚至不想太介意感情。 他已经厌倦了所有的感情,情人的,父母的,朋友的,那些都太虚拟了。 书房的门被悄悄地推开,延江从门缝中探出半张脸,表情隐隐约约的看不清:“你躲在里面干什么?出来,她还是不肯说,我们要做点别的了。” 延江的眼睛在地板上滑了滑,似乎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什么时候了,你们俩还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63 有心思谈情说爱!” 门被他用力甩上了。 “我怕最后偿还不起。” 陆嘉泽耸肩表示无所谓。 “不用太感激,你这个人,无论落到什么地步,也有自己的主意,我帮你也只是觉得我愿意。虚空五年你都挺过来了,适应能力一流,又怕什么欠债?”他顿了一下,把日记本捡起来,又用抹布开始清理地板上的血渍,那些血太多了,已经抹不干净了,只是一团团暧昧的红,显得他沾血的指头那样的白,“你把我当普通朋友不就行了,未必你对延江的帮忙也要以身相许?” 延江跟你能一样吗,延江是朋友…… 沈意顿了一下,其实陆嘉泽也可以当朋友,他对延江有感激,却对陆嘉泽如此苛刻。 承着情却不愿意欠着债,其实在乎还债与否的不是陆嘉泽,而是他自己。 陆嘉泽从未提高要他回馈喜欢,是他自己在纠结。 就像他追云默,一次两次三次四次,撞了南墙不回头,进了棺材不落泪,一定要等到回复,而陆嘉泽的喜欢,根本不需要他承担,他觉得自己该松了一口气的,但是最终只是愣愣地看着这个好孩子,挤出一句话:“我只是……只是觉得你娶妻生子更好。”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没心没肺吗?喜欢什么随便就能改?”陆嘉泽皱眉,他从这次回来,就再也没有跟沈意吵过架,他可怜兮兮地说我喜欢你,他羞涩地求亲一下,他很正经地表示我只要你,他把姿态放到最低,可是他现在大声反驳。 沈意怔怔地看着发火的陆嘉泽。 陆嘉泽说,你从来都是这样,别人的事,托你带个话,你都牢记于心,对我,你就当放屁。 “你是不是就一直觉得我好欺负?”陆嘉泽剧烈喘息,“我就该一辈子……一辈子拒绝这个世界吗?”他从来没有这么脆弱,“沈意,我也想要这个世界的温柔,我也想幸福啊……对我好点吧。” “我没有觉得你好欺负。” 陆嘉泽笑了笑,他的眼睛乌黑明亮,看人的时候总是沉沉的,现在那双眼睛里亮的惊人,像是融融春意,深处却晃出一点点银光点点,戳破了那些春意,余下的都是针尖麦芒。 “你记得我为什么跟你上一个大学吗?你记得我曾经答应过你什么吗?你又记得你曾经承诺过什么吗?” 沈意一愣,记忆里的那些往事像是酥脆的黄纸,翻出来都是灰尘纷纷,但是陆嘉泽说的他记得。 他记得陆嘉泽……陆嘉泽确实不愿意跟他一个大学的。 那个午后,他懒懒地躺在陆嘉泽的床上,陆嘉泽坐在桌子前做练习题,他低声问陆嘉泽为什么不考a大。 “我的成绩值得更好的,而且你不是讨厌我么,离你远点你有什么不满?” 当时陆嘉泽好像是那么回答的,a大是本市的重点,但是全国却算不上太有名,他不想离家太远,也不想选择太好的,因为那样会和延江分开。 他那会儿其实有一点点喜欢陆嘉泽,尽管他们相处一点也不融洽,但是有些事,只有对手能懂,他在陆嘉泽的床上打滚,他对陆嘉泽说,延江和你不同啊,延江是朋友,可你是目标,有些路只能我跟你一起走。 他说陆嘉泽是目标,陆嘉泽便问他是不是一辈子都当他为目标,他们永远都能并肩而行,他说是的。 他们的高考成绩都高的一塌糊涂,但是他们还是上了一个大学,他是为了延江,陆嘉泽是为了……他。 陆嘉泽确实一直都是他的目标,陆少爷遵守着诺言,绩点比他高,人缘比他还好,甚至女朋友都漂亮,但是他却忘了。 那是很正常的事,人这一辈子,总有许多目标。 小时候你说我长大了想当科学家,我想当总统,我想成为志愿者,我想拯救整个世界,长大后,你只想有一份不错的工作娶个温柔的女人生个乖巧的儿子,这不是你健忘,而是你长大了,你总会更现实。 他跟陆嘉泽说这些的时候,他还是个孩子,他以为,这个世界就是学习与竞争,后来他喜欢上了人,他开了窍,他往前走,陆嘉泽却还在原地等他。 有些目标是用来实现的,而有些目标是用来说笑的。 第一个目标叫云默,第二个目标是陆嘉泽。 原来,原来这是真相。原来,他已经负过陆嘉泽一次。 “对我好点吧。”陆嘉泽求他,“一点点就好。” 这么久以来,陆嘉泽把他从虚无之地里拉出来,一路披荆斩棘,他累的要命,陆嘉泽也累的要命,如果真绝望,陆嘉泽是不是就会崩溃呢? 他不知道为什么想笑起来。 最绝望的不是不想回应,而是你想交心的时候,你已经没心了。 如果早一点,他和陆嘉泽发展,他们一起做天之骄子,如果晚一点,他可以养好创伤,当没有这段过往,他们包容着交往,但是这世上没有早一步晚一步,他们真正交叉的时候就这样了。 “你怕太绝望就会放弃吗?” “不。”陆嘉泽回答他,有点严肃,“我怕我发现,我对你永无界限,沈意,我并不想,让自己变成一条狗。”他顿了一下,偏头想了想,“话说如果我是狗,会不会是萨摩耶啊。” 这个话题被带过的轻描淡写,于是沈意只好回答:“你?估计是串串吧。” 陆嘉泽这次出去,沈意没有跟着,他对外面的狗血戏码没兴趣,他继续站在窗户边发呆,听到外面疾风暴雨一样的争吵与叫骂像是一场乱戏。 陆少爷手腕了得,过了四五分钟外面就安静下来了,也不知道在外面说了什么,他甚至听到了他母亲的一声哭喊。 他又等了等,想再过一会儿去看看,谁知道外面居然彻底安静下来,过了一分钟才传来了开门关门声。 应该是陆嘉泽出去了,他想,飘出去晃了晃,外面一片狼藉,室内已经没有陆嘉泽的影子了。 林叶一头一脸的血,都是指甲抓的,她的手还被反剪在背后,并不怎么好挣扎,他们在书房的时候,他母亲并没有客气,加上地板上之前的那滩血,红红的一大片。 沈意倒真有点佩服这个女人,先是孩子丢了,正常女人都该晕了,她还能支撑着,只是脸色苍白,现在被打了一顿,居然依旧能骂骂咧咧不依不饶。 这体力这精神,比他们几个真心强悍多了。 延江比陆嘉泽好讲话多了,苦口婆心地跟林叶讲着“人不是他撞的,你现在报仇报错了不说,还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64 让仇者快亲者痛”之类的,林叶满脸的血,鲜嫩的皮肉翻卷着,再也没有半分秀气,却就是不吭声。 他母亲倒是看出了什么端倪,坐在沙发上呼呼地喘气,眼睛在客厅里转来转去,十分疑惑。 “延江。”他母亲自己望了一会儿,终于忍耐不住了,“她说小意撞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延江偏头想了想,似乎也觉得瞒不住了,便稍微解释了一下。 “你觉得小意撞了你弟弟?”她像是听了一场笑话似的,“你们这种人,连我都不屑出手,我儿子会去撞你们?” 她咯咯笑起来,所有人都看着她笑。 她说:“你是不是以为,沈铭烈把你们领进门了,你们就翻身了?沈铭烈那个破公司我会在乎?我们是商业联姻,我父亲的财产是直接过继给小意的明白吗?” 他们就是明白,所以他们直接占用了我的身体啊,沈意苦笑,外公其实很早就过世了,那个老人只有母亲一个女儿,临走前所有的股份连带不动产都换成了钱留给了她。 她应该是一直帮他存着的,所以她从来也不爱儿子努力工作。 她是天生的贵妇人,可惜他不是合格的纨绔子弟。 林叶虚弱的都快晕过去了,却能轻蔑地嗤笑:“我明白呀,这些年,你给的不少呀。” 她的挑衅换来了一巴掌。 “行了。”延江把他妈妈按在沙发上,“一会儿还有事情问她呢,先留她一条命。” 他妈妈也有点慌张,帮延江把林叶拖到了沙发上,地板上长长的血渍拖了半米,沈意想起之前他们说的林叶母亲是难产死的,倒是觉得这女人运气不错,血流了这么多居然也能坚持到现在。 延江弄了点药给林叶灌下去,然后就让他母亲去客房待着。 “您在这里,有些事我不方便。”延江说的很认真,他母亲本来是不肯走的,后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老老实实地去客房了。 沈意不知道延江把他母亲请走是要说什么,他瞄了一眼沙发上的林叶,这女人脸色灰暗,他都怀疑要死了。 “你知道云默的电话号码吗?”他问延江,把字写的小小的。 延江有点困惑:“知道。”他停顿了一下,“如果他没换的话。” “你上次说,你找人去他父母那里看过了?”沈意想了想,“人还在吗?人在的话,让他父母给云默打个电话吧。” 延江某次提到过,云默的父母身体不好,尤其是母亲,常年在医院,烧钱的不得了,至于父亲,最近似乎也是病了,最新的入院时间是五个月前,沈意对此倒有点印象,那是云默最长的一段出差时间,足足有半个月,正好是在新年,冒牌货有一半时间都在抱怨。 云默跟他好,跟陆嘉泽借钱,看起来都是给父母用的,既然对父母这么好的话,那么应该愿意为父母牺牲吧,除非真的和林晚是真爱。 林叶躺在沙发上,满地都是血,延江似乎恶心的不行,找了一个干净的地方贴着墙壁站着:“你是说,要云默过来?”他脑袋转了一下,恍然大悟,“是要云默承认,人是他撞的吗?”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可是纵然没有这件事,林叶也很恨你们吧,而且……她如果说了,那她弟弟就没身体了。” 沈意了然,他懂延江说的,他叫云默来,只是他觉得奇怪。 他心里有点模糊的东西,可是他不能确信。 延江很听话,老老实实地就到墙角打电话去了,沈意懒得跟着,只是盯着林叶看,猜测她会不会死了,他总觉得她是找死的节奏,像是在刻意挑衅。 如果她就这么死了,他一点一点都不高兴,她希望她能活的久一点,起码能活到看到他爸被关起来,他们的后路都断了的时候。 他看了一会儿,延江走了过来,脸上有点惊讶:“他说他马上过来诶……” 沈意点点头,延江又补充了一句:“他和林晚住的小区太高级,其实我们进去捉人相当困难,要不惊动物管不动声色地把他们带出来更不好办,他还挺孝顺的。” 当然孝顺了,牺牲了四年呢,四年里日日夜夜与他朝夕相对还要保持笑脸,影帝级的演技啊。 他没有说话,延江仰起头望了望天花板,似乎在寻觅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说:“你是不是生气了?” 沈意没有写字,延江等了等,突然说:“你以前很喜欢云默吧?我还给你写过情诗,他那会儿还挺温柔的。” 沈意还是没有理他,延江有点呐呐的:“我觉得你就不该和云默在一起。”他想了一会儿,“你应该找个漂亮的姑娘,温柔安静,给你生个儿子,你们站在一起像一幅画。” 这句话,十分钟前他才对陆嘉泽说过,现在轮到延江对他说,他才知道这句话多恶心。 打着为你好的旗帜,干涉着你的生活。 “你在我心目中,永远是光芒万丈的样子。”延江慢慢地说,“神气、骄傲、能干,我很高兴,有一天我能够为你奔波,而不是永远跟在你后面。” 光芒万丈?沈意被延江的臆想都逗笑了。 他在鲜衣怒马的年纪或者真的光芒万丈,但是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或者说,他都不知道自己还算不算一个人。 “你很成功啊。”延江深呼吸一口,做了一个停顿,“你就是人生赢家,到哪天你都是,你跟云默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是不爱你,他也努力讨好你,你过的高兴么?这五年过的艰难,别人挺不过来,你坚持下来了,你还是赢了,你甚至还等到了陆嘉泽。”他说的很慢很慢,似乎在回忆,而那些回忆又太过庞杂与晦涩了,所以他说的断断续续的,“我老觉得看到你就一片光明,生活未来规划的好好的,我跟在你身边就好了。” 难道他最近精神状态真的这么差吗?谁都要这么安慰他,沈意想,不过倒也承认延江以前确实是这样,他做什么,延江都跟在后面。 从他们认识起,小学初中大学,他们总在一起,他还记得那时候,延江总是温柔斯文的,细声细语地跟他说话,他们一起混着零花钱,互相写作业,青春期一起在床上讨论,他们是最好的。 “那就继续跟在我身边吧。”他回答,“延江,我恨他们。” 延江点点头。 “我不是恨他们抢了我的东西什么……”他呆了呆,没想到延江这么干脆,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他们毁了我所有的希望。” 延江还是点点头:“我知道。”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65 不,你不知道,沈意想,这种滋味谁也不知道,这五年里,他被所有人放弃,他也没有绝望,现在他是真绝望了。 无穷无尽的深渊,跌进去爬不上来,他们一个个在上面,朝他微笑冲他唾骂或者哭泣,他蹲在坑底,只能越沉越深。 他想杀了他父亲,也想杀了林叶,他还想杀了云默,他甚至更想杀了自己。 他恨这个让他绝望的世界。 他没有再跟延江说别的,继续蹲在天花板上看着林叶,他猜现在如果有人能看到他,一定觉得他像个疯子,这么狼一样地盯着一个人。 他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天快黑下来的时候,云默终于来了,是被那个叫席远的送上来的,来的时候,延江还跟席远说了一声谢谢。 再见云默可能隔了有一个月了,沈意一点也没激动,开门见山地在地上写字,这个举动甚至都把延江吓了一跳。 延江本来是打算跟云默说什么的,见他如此也就默默地退散了,只丢了一句:“你父母确实在我手上,所以老实点。”就依旧贴着墙壁而立。 “沈意?”他在地上写了云默两个字,云默被吓了一跳,沈意嘲讽地想,这货真是影帝,上次还亲自擦过血字呢,今次居然惊讶的这么天然。 要是哭两声才更自然呢,他嘲讽地想。 “是我。”他随意应了一下,看到延江手上有根烟,羡慕的不得了。 “我们就别玩花样了吧,你是什么人,现在我们都清楚了,我是什么状况,我相信你也清楚了。”他慢慢地写出来,回头看了一眼林叶,她还在晕着,大概是延江灌得药有用,脸色已经稍微好点了。 他注意到云默进门看到没看她一眼,跟他讲话之后,才把眼睛移到她身上去。 “嗯?” “你知道你身边那个沈意是谁吧?” 沈意询问,他原本以为自己会问你为什么看不出来我们的区别或者你为什么这么对我,我爱你啊,那么多年我们关系那么好,你为什么背叛我,你为什么擦点血字你这个人渣巴拉巴拉的,但是最终,他只是寻找到了重点。 那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一个人,一旦你不再爱他,那么他对你就再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于他于云默都一样。 云默点点头,相当不安,快六月了,他换了简洁的牛仔t恤,干净又整洁,眼睛一直往林叶身上飘。 不知道林晚附身这件事,云默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但是沈意对此过程不再感兴趣,让这对狗男男相亲相爱去吧,他以后有的是办法教训他们。 “你在我抽屉里的暗格拿了什么?” 云默没有回答,依旧是看着林晚,不知道是不是被那片血腥吓到了。 沈意懒得再在这个上面纠缠下去了,他等够了。 “云默。”他慢慢地写,“我在这里不能揍你甚至不能碰你,但我一样能要你好看,你信不信?” 云默终于开口了,露出一个半嘲讽半绝望的笑,果然什么都知道:“依靠陆嘉泽么?” “依靠我自己。”他望了一眼云默,觉得这个人半讽刺微笑的时候居然还是挺漂亮的,果然美人怎么着都是会占便宜,“我总会回去的,而你们,总是要付出代价的,虽然可能你不愿意,但你一直是最了解我的,我脾气不好,尤其爱睚眦必报。” 云默没说话,他便当云默听进去了,继续询问:“林晚是你撞的吧?” 云默的眼神还是往林叶脸上飘,延江也发现了,遥遥地插话进来:“别为了自己,带累一家啊。” 延江的威胁起了一点点作用,云默偏头想了想,露出一个颇耐人寻味的表情:“她知道啊。”他终于正眼看了一眼沈意,“她什么都知道啊。” “她已经知道了是什么意思?”沈意脱口而出,他听到一片沙哑而含糊的声音在天花板上游荡,过了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只是脑内反复地回荡着她已经知道了这句话。 她已经知道了…… 如果她不知道,误会他撞了林晚,她愤恨她报复,他厌恶但是能理解,但是如果她已经知道了,那么她在……恨他什么? 他把视线落在云默身上,后者有点震惊,也有点茫然,过了一会儿他才听到延江小心翼翼的声音:“沈意?” 延江叫了一次,然后激动起来:“沈意?刚才是你的声音吗?” 沈意愣了愣,喉结动了动,想再说一句话,却开不了口了。 他刚才确实是讲出话来来了,那段声音含糊而奇异,但确实是声音。 “你能讲话了?”延江连声询问,一只手按在墙壁上,指尖都是白色的粉末,他把墙壁都抠破了,“再说一句看看?” “我……是沈意。”太多年没有正式说话了,以前背书什么的也只算是自言自语,现在这么说给别人听,沈意挣扎了四五分钟才挤出这么一句。 “他娘的。”延江低声骂了一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沈意想,简直有点虚弱,从之前感受温度到陡然现身,到现在居然有声音了! 就算真是什么所谓的厉鬼化也不带这么玩的,这分明是在实体化啊! 大概是实在太茫然了,延江甚至与云默对视了一眼,后者惊讶之后脸上又恢复了平静,延江喂了一声:“你知道怎么回事么?” 云默摇摇头,真的足够淡定,他上次见到血字吓得不轻,现在听到声音反倒没什么大反应了:“我也不知道。”他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她知道的意思,就是她知道林晚是我撞的。”他歪头想了想,“说不定比我还清楚呢。” 沈意一时都不太在乎为什么自己突然能讲话了,他只是想怒吼:“你撞了人,不告诉我?” 他太着急了,又好些年没有这么讲话,声音含糊的几乎听不清,只觉得喉咙里像塞着一只小鸟,挤来挤去的,但是云默居然听懂了。 “我很害怕。”云默平平静静地说,并没有多害怕的样子,“我很害怕你知道了,不要我了,其实我们大家都明白,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喜欢什么?喜欢温柔么? 沈意凝视着他,他们在一起那么多年了,真喜欢的话,云默告诉他又如何,他当然会去尽力挽救。 云默真缺钱,告诉他,他又怎么会在乎? “你要回来了。”云默露齿一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说起了别的,“其实我之前真不知道那不是你。” 延江咳嗽了一声,似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66 乎想打断,但是最终还是忍住了。 “是不是听起来像狡辩?但我真以为你变了。”云默蹲下身摸了摸地板上的血字,他的手指很白,有的血还没干,染得他手指红红的,红白夹杂居然依旧漂亮,“你要是一直是他的性格多好啊。” 一直是林晚的性格,那么老实那么乖么?沈意已经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喜欢过你的啦。”云默轻声说,“我也想过跟你好好过一辈子,可是……” 他没有可是下去,沈意也不知道他要可是什么。 “撞了人,我很害怕。”云默声音很轻很轻,“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我怕你嫌我惹事。”他微微一笑,“你觉得你对我很好么,你爱我么,我从来也不相信,沈意,你不喜欢我的,你的良心不允许,你会把我交出去。” 有眼泪从他的眼角滑下,浅浅的,像是那个雨天阳台上他边说对不起边跪在那里抹痕迹的时候。 云默从来不知道他爱的这么深,爱到哪怕云默撞了人,也会为他负责的地步么? 沈意默默地看着地板,不知道是自己就是做的如此浅薄,还是富家公子的爱就这么脆弱的让人不可相信。 “沈意你记得么?”云默看着窗外,“我曾经问过你,你会一直喜欢我么?哪怕我根本不是你所见的那样,你还记得怎么回答我的么?” 沈意默然,他最近记忆恢复的不错,很多细枝末节都想了起来,更何况是他与云默之间的事。 他记得那是在山顶的时候,天空浓蓝繁星旋转,他们坐在还发热的引擎上,慢慢地聊天,他不是个很浪漫的人,但是他愿意学着做浪漫的事。 云默问他会喜欢一辈子么?一辈子那么长那么久,比永恒都长,怎么能确定自己的观点会一直不变呢?他漫不经心地回答喜欢就是一辈子的事。 他记得云默当时哈哈大笑说,你只是喜欢我的皮相罢了,如果我不是这样的我,你还会喜欢么? 他看了一眼云默,云默低垂着头,只看得见发顶的一个小小漩涡,他看了足足有三分钟才收回眼神。 “她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杀了你?”他没有再问问他,延江却忍耐不住。 “因为她坚信,我和沈意是一起的呗,毕竟相信这是一个意外比相信这是一个预谋困难的多是吗?”云默站起来,把手上的血抹到餐巾纸上,声音柔柔的,他习惯这么讲话,毫无侵略性,让人放松警惕,“你的敌人是个坏人这个答案更加容易让人接受多了啊。况且,我还有用。” “她就这么恨沈意?” 云默弯唇一笑,没有回答,那笑容却让人毛骨悚然。 “那你……为什么跟沈意在一起?” “为了钱啊。”云默很大方地承认,在说钱的时候加重了一下,“我并不是跟他在一起,他是沈意李意张意都行。”再次笑了笑,一口牙齿雪白,“当然了,这是官方回答,非官方回答是,我恨他。” 他极快地看了一眼林叶,脸上浮现出一股说不出是恨亦或者绝望的神情:“我恨他。”他重复了一遍,像是下定了决心,正式回答沈意,“我恨你。” “你喜欢我,就一定要打扰我的生活。”云默说,他是新月眉,笑起来眉毛弯弯的,眼睛狭长明亮,蕴满了希望,“一呼百应的少爷,不介意指指点点的公子哥儿,你想过没有,你那种大张旗鼓的追求方式,我以后怎么追女生?你想过我在宿舍,被其他人嘲笑是小白脸是兔子的下场吗?或者你愿意告诉我,你每天在我宿舍楼下的时候,想过别人会怎么看我吗?” 他耸耸肩:“他们都说我不识相,明明有这么好条件的你,还拿乔,你那个暗恋着,对,陆少爷还跑来对我说,你是宝贝啦,我占了便宜啦,我要好好对你否则就要我好看。你不明白么?你对别人可能是宝贝,对我却是一种灾难。” “你这么讨厌他你还答应跟他在一起?” “我缺钱。”云默再次重复,“也是一种报复不是么?” 沈意看着云默,这个人满脸都是仇恨,那些仇恨如此的真实又如此的虚幻。 他从来没让云默感觉到安全感,天知道,他是大家少爷,这特质决定了他天生就该花天酒地,而他偏偏要学着深情。 他是一个很坦荡的人,他的人生像大道,一眼望过去就是阳光,他不知道,有些人会有那么多的绝望与疑惑。 喜欢了,就去追求了,怎么会有顾虑呢?像陆嘉泽,喜欢他喜欢到了连当事人都不知道的地步,何种的怂货。 一个苹果,为什么要假装自己是一个梨子去喜欢一个葡萄呢?他想,很仔细地看着云默,他并不怀疑云默的仇恨,他只是在想,这个人是有多喜欢冒牌货。 陆嘉泽不知道,延江不知道,别人都不知道,只有他知道,那个算是浪漫的夜晚,他是怎么回答云默关于喜欢会不会是一辈子这件事的。 他对云默说,我不能百分百确定不变心,我只能尽量,但是你不用怕,如果真发生这种事,我给你准备了一笔钱,你可以捅死了我远走高飞。 他的银行账户和密码是与云默共享的,他喜欢的时候,从来不开玩笑。 他不知道云默跟他在一起之前是不是为了钱,但他知道,云默跟冒牌货在一起,肯定不是为了钱。 第十章 绘梦之章 某些观点逆转之后,所有的观点都会变掉,就像疑邻盗斧一样,一切似是而非都让人疑惑起来。 那辆车、暗格、道士、父亲、云默,这一切都是一条线,可是他不知道线头在哪。 他隐隐有种惧意,好像有什么东西,爬进了他的内心,凉凉的像是爬虫,挤压在他心里,弄得那里面疯狂的涌现出一股恐惧,那些恐惧如此的深,以至于他都觉得恶心,甚至想吐出来。 不对,是真的想吐出来。 五感俱全之后,身体也会有反应么? 延江在询问云默是不是早就发现冒牌货了,用一切的道德在指责,沈意抚摸着心口,这又不是三流小说狗血剧,问这个干什么? 感情结束了就是结束了。 “你怎么会知道……事情的起源是那辆车?” 沈意缓缓问,驾车逃逸,那种慌乱的情况下,云默应该记不住冒牌货长什么样,就算记住了,冒牌货用的也是他的身体,云默是怎么知道自己撞的是林晚的?就算是冒牌货被发现是假的,编个理由是穿越的是什么的,不是也行么? 为什么他们会讨论起来撞人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67 呢? 总不至于林叶用这件事警告云默他的邪恶吧? 云默飞快地看了一眼林叶,沈意注意到,他今天已经做了好几次这个动作了:“我们搬出去的时候,我有点奇怪。”他顿了顿,像是没想好措辞,好一会儿才继续,“他整个都很惊恐,说有人要害他……我问他怎么回事,他不肯说,后来……后来我有两天没回家,他就跟我说实话了。” “就是说,他也知道撞人这件事是吧?” 冒牌货主动告诉云默撞人这件事,是为了控诉他的残忍在先么? “你撞了他,他还能原谅你?”延江对此很奇怪,看云默的眼神相当奇怪,沈意觉得,如果延江能看到他,估计就是用这种眼神看他了。 “他不知道。”云默摇摇头,“这事我没告诉他,我只告诉了他姐姐。”他把声音放轻了些,“其实他什么都不懂。” 他确实什么也不懂,沈意想,他只负责享受,负责天真,自然会有人替他开路,然后还会有人夸奖他温柔善良。 那些人,什么都不做,坐享他的成功,然后说他,不够温柔。 他很想问,他要是林晚那样的德行,他如何能有那样的成功那样的钱,以至于会被他们觊觎成那样。 他实在不想问下去了,云默也老实,竹筒倒豆子一样的一五一十开始交代。 云默说他确实不知道沈意被换了,但是那几年他们过得很好,说这句话的时候,云默特别强调了这句,沈意都不知道,这个人是想激怒谁。 “他后来老实交代了,说他讨厌你,明明都是兄弟,你什么都有,他什么都没有。”云默做了一个停顿,然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结论,“他成绩很好,但是他不敢上本地的大学,甚至不敢太出现,他怕被你发现,只能小心翼翼地活着。他说,他从小到大,就渴望能被父亲抱一抱,而你,享受着父亲,却很少回家,不但不听话,还要出柜。” 沈意做不出表情来,他出柜了不假,林晚不是也出柜了吗?这都他妈的算个什么事。 他没有做打断,云默又继续了下去:“后来……后来我们都知道了,我撞了他。他在医院躺了一年,他姐姐天天在病床前跟他讲话,后来他就有了意识……后来他们就做了那个计划。” “说重点。”沈意终于还是打断了,他一点也不想听他们的心里路程,尤其是关于那些姐弟情深父子爱意拳拳的东西。 那四五年,他一个人在黑暗里,被人所替代,除了陆嘉泽,可没有人那么痴痴地思念着他。 他其实一点都不想承认,他很伤心。 那样的人生,纵然他有钱长得帅痴情,可是没有人惦记着他,哪怕他母亲,说的再好听,要求的不过还是一个温柔老实的孩子。 或者还有陆嘉泽吧,他近乎懦弱地想,只有那个人,会觉得喜欢他的坏脾气,喜欢他那样的尖锐与骄纵。 “你还没说,你今天这么老实想换什么。” 云默低眉顺眼:“不想换什么,我告诉你怎么回来,你放过我父母和我。”他轻轻地嗤笑一声,“你派人天天在我们小区外盯梢,我早就知道了,我们撑不了两天。” 他忘了一眼延江,眼神复杂:“季少爷实在不好惹啊。” 延江露齿一笑:“我真觉得你挺聪明的,那些年,我最多以为你软弱点,还真看不出来你恨他。”他拇指举起来,“真是影帝级别的,不然哪怕会惹他不高兴,我也会把你弄的生不如死。” 云默微微一笑,没做反驳。 “然后呢?”延江不再开口,沈意只能继续问下去,“你知道什么?我怎么拿回身体。” 云默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轻轻地避开了这个话题,问了点别的:“他没身体了。” 沈意没问他是谁,只是嗯了一声,声音拖的长长的,在天花板上飘来飘去,像是冷笑。 “没有身体,他换不回来。”云默和和气气的,“得给他找个身体,我把方法告诉你们。” “我现在没有身体,也在这里。”沈意怒极反笑了,他本身吃过这种没有身体的苦,现在再去祸害别人,还不如直接他自己就没有身体呢。 他都不知道,云默真的是想激怒他,还是真的喜欢林晚喜欢到了脑筋有毛病了,居然敢提这种要求。 他要开口,延江却比他先开口了,虽然有点犹豫:“……什么身体都行?” 云默点点头。 “不是要血缘关系么?”延江不动声色地问。 “那是你们需要思考的是的事情。”云默客客气气的,“我只说我知道的换魂的方法,你们放了我父母,该怎么换你们自己做决定。” 延江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又看了看林叶,没有再说什么。 楼道里有声音。 轻微的脚步声持续了一会儿,门被轻轻打开了,外面探出陆嘉泽的脸,春风拂面一般,灿烂的不得了。 “妈的,这里是宾馆还是厕所啊,谁都能来。”陆少爷暗暗地嘀咕了一句,沈意忙迎上去,他要问问陆嘉泽东西是不是拿到又送出去了。 “陆嘉泽陆嘉泽陆嘉泽。”他第一次体会到陆嘉泽每次一叠声叫他的感受,那真是着急的要命,后者被他叫了一下,浑身僵硬,过了一会儿才缓缓点头。 “我回来了。”陆嘉泽僵硬过后,如往常一样打了一个招呼,只是右手握了起来,贴在裤缝上。 延江低声抱怨:“你死哪去了,一到关键时刻人就不见了,你明明知道我不擅长审问。”他凑到陆嘉泽耳边说了一句什么,陆嘉泽想了想,也凑过去说了什么,沈意想凑过去听听,延江却迅速把耳朵移开了。 “我去?”延江揉了揉耳朵,语气有点兴奋。 陆嘉泽摇摇头:“我爸去了,他做事,稳妥一点。”他的眼睛在林叶身上扫了一下,又落到了云默身上,最后又转回延江身上,“他来赎罪还是来投诚啊?提供了什么好方法给你们?” 延江微微吃了一惊:“你知道?”他把云默的话转述了一遍,陆嘉泽点点头,不置可否。 不知道为什么,云默对陆嘉泽似乎有点害怕,从陆嘉泽进门开始,就不再讲话了,沈意猜陆少爷跟云默的接触,肯定不止他知道的那些。 “准备一个没有意识的人,把他们放在一起?”陆嘉泽施施然地问,把衣袖卷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出门就喜欢穿长袖,哪怕再热都要捂的严严实实的,“是这样吗?” 云默沉默了一会儿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68 :“然后请道士,作法,只要沈意意识放空,就能回了。” 陆嘉泽点点头,走过去看了看林叶,地板上的血已经干涸了,但是林叶依然没醒,于是他用手轻轻地戳了戳她的胳膊。 “你先去吧。”陆嘉泽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给延江,沈意觉得如果自己没看错的话,那玩意儿可能是一盒寿司…… “我确实被骗过。”延江拿了寿司盒子笑嘻嘻地走了,陆嘉泽也笑嘻嘻的,“但我不会再上第二次当了。” “林晚出事了吧?”陆嘉泽笑眯眯的,心情相当好,“开始是不能触摸东西没感受,然后忽隐忽现,现在大概已经不能讲话了。” 云默微微张着嘴,似乎有点骇然。 沈意也有点骇然,他能感受到温度能有触感会偶尔出现,代价就是那边开始忽隐忽现? “陈道士这招,你们走的是真高明,最开始的风水大师然后第二个道士再到第三个道士,我就慢慢地相信了,毕竟不可能我每找一个都是有问题的啊。”陆嘉泽自己也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吃,不知道是糖果还是干果,被他咬的咯吱咯吱的,“他做的真不错,我也上当了,可惜他太积极废话太多了。”陆嘉泽的嘴角歪了歪,“而你们不知道,我爸这个人,实在是闲的蛋疼,喜欢奇奇怪怪的东西……” “陈道士不断地跟我说,这屋子里有锁魂阵,还问我沈意有没有佩戴玉佩的爱好,说那些东西容易容易走失了,我之前还真相信,因为他说,二月的姑娘,八月的小哥,都容易走失了。”陆嘉泽笑嘻嘻的,“沈意也确实是八月出事的,他八月二十三出事的,也就是说,换魂那天其实是八月二十二,查一查日历,就能知道五年前的八月二十二是中元节。”他笑完了又有点遗憾,“我确实智商不够,也一直有人故意弄这个房子上面暗示我,但是今天我爸爸给我介绍了一个画殇师,他说,要是真有什么不干净的玉饰,在鬼节那天有人走失了,肯定不会等一个别的生魂来占身体,他肯定早就被真的鬼魂野鬼吞了。” 沈意没太懂陆嘉泽在说什么,但是他觉得,云默可能听懂了,他觉得云默的脸色在发白。 “陈道士不断暗示我,家里有古玉,问沈意有没有佩戴玉佩的习惯,而你们原计划要让沈意去投胎他却没走,所以我相信,这家里,肯定真是有个什么东西,莫名其妙地阻挡了他们的夺舍计划,以至于他们到最近才知道沈意还在。” 云默的脸色更白了,陆嘉泽脸上的表情简直是诡异,嘴角都在抽搐:“沈意有个毛病,喜欢瞎捡东西,而且以他一贯的德行,估计除了送女伴的钻石珍珠他认得出来,别的他什么也不认识。” 沈意面无表情,觉得好像在听一场关于中二关于弱智的故事,他是主角,但是他却记不清了。 陆嘉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可我又想不通,这个家里,早就被你们装修过了,我自己也翻过了,唯一有遗漏的地方,就是那个暗格,可是它也被你找过了,所以家里应该不应该有这种东西。” 云默冷笑一声,缓缓抬起头,居然承认了:“但你还是找到了。” “没错,我找到了。”陆嘉泽在口袋里掏了掏,“后勤部生病了,我带它去医院,医生说它老了,这也没什么办法,它都九岁了,但是医生给它拍片的时候,发现它肚子里有不少石头。”陆嘉泽的表情很无奈,“狗吃石头是因为缺钙,这个不稀奇,我们也都没在意,我把它留在了医院,但它上周还是死了。” 他说到后勤部,云默的脸色终于变成了惨白,连云里雾里的沈意都开始恍然大悟。 陆嘉泽的脸上也是哭笑不得:“这家里,没什么东西是没换过的,要是没换过的,也就是书本照片那些不能藏东西的东西,但是后勤部不一样……它这些年一直都在。” 他摊开手掌,那上面是一个透明的袋子,透明的袋子里装着一块黄色的石头,那石头几乎只有半个指甲那么大:“我把它的墓挖空了,里面果然有一块石头。”他继续叹气,“画殇师跟我说,这叫水苍石,专门吸附魂魄。” 云默脸色惨白,陆少爷笑了笑,沈意第一次觉得,男人也能笑成这样,甜蜜又可爱:“这就是那个意外,你们怎么找都找不到的意外,沈意的魂魄,其实不是被囚禁在屋子里,他是被这石头吸附住了,后勤部最近不在了,石头离得远,禁锢也就越来越少了,换言之,打破这块石头,才能他妈的让沈意去投胎或者魂飞魄散。” 沈意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块石头,那些年,他就爱捡东西,石头树叶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看了好玩都喜欢带回家,洗干净就放在床头柜上或者抽屉里,他从来不知道,后勤部会吃这些东西。 他有种无言的感觉,兜兜转转,救他的居然是后勤部。 “下面我们谈一下,你今天来的目的。” 沈意目不转睛地看着陆嘉泽握在掌心里的黄色石头,那种色泽,让他想起了什么,可是他不确定。 如果……如果这是真的,也太荒诞了。 陆嘉泽似乎在嘲笑云默对林晚的深情,一手握住云默的下颌,迫使后者抬头,而云默居然也没挣扎,老老实实地抬头看着陆嘉泽:“你是为他孤注一掷来的吗?” 云默的眼睛无意识地瞥过陆嘉泽的脸,又低下头,后者迅速撤回手指,像是摸到了什么脏东西,甚至还拿纸巾擦了擦。 “你在等什么?”陆嘉泽问,“警察吗?” 他微微一笑:“为了把我们一网打尽她真是辛苦了,你也辛苦了,好不容易才把我等回来吧?”他缩回手,用纸巾擦擦手掌,瞥了一眼云默,“真不好意思,我爸刚帮我去警察局送东西,正好聊了会儿天,他们觉得应该没什么证据,不好出警的。” 门再次被打开,席远走进来,粗暴地拉过沙发上的林叶就走,后者真是受伤了,居然被这样对待也没醒,软软地在地上拖着。 跟在席远后面的两个小弟绝对是专业级别的,拿了不知道什么东西在地上喷了喷,然后就用吸墨纸抹地上干涸的血迹,那个喷的液体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消除血渍快的不得了,地板很快就干净了。 “不坐吗?需要喝点酒吗?”陆嘉泽道,给沙发换了一块坐垫,微微一笑,“别紧张,我没骗你,不过如果真有。但愿你能给警察一个报警的理由,我是说,除了我们揍林叶之外的。” 席远重重地把门关上了,云默瞥了一眼门口,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笑。 沈意在混乱的思考中终于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69 看清了陆嘉泽在吃的是一颗杏仁,陆少爷吃东西很神奇,不知道为什么吃什么东西都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你有心。”云默的声音淡淡的,“风花雪月的事,有钱才行啊,你不就仗着你那点钱么?” 陆嘉泽咬着杏仁声音含含糊糊的:“我被我爹抽出血的时候,我天天希望他没钱呢,别出去,你出不去。”他把手举起来,连手掌都是修长而秀气的,看起来柔软而无力,“不要攻击我,你打不过我,我也懒得揍你。” 云默没动,沈意琢磨了一会儿陆嘉泽说的话,觉得陆嘉泽说的还真挺有道理的,陆少爷看起来瘦削,但是那些年跟他打架好像也没吃过亏,甚至偶尔还会占据上风,只是每次打完了再见陆公子,他又会产生这个小白脸为什么这么弱的错觉。 陆嘉泽跟延江一样厌恶沙发,老老实实地贴着墙根站着:“不是,你撞过人,你怎么还会想着报警啊?。” 云默不动声色地看了陆嘉泽一眼:“证据呢?” “证据不是你自己搞出来的吗?”陆嘉泽歪头看着云默,像看个神经病,“六年前林晚被撞的时候,他们倒是报警了,没找到那辆车,但是后来林叶自己找到了……”他的眼神微带怜悯,“他们一厢情愿地觉得警察不会管这个案子,所以直接就代入了沈意,也没有再报警,但是对我们来说,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哦?” “找到林晚被撞的那天啊,那天沈意在公司上班呢,所有人都看着他,那辆车是声控的,除了你没有人能开了啊。”陆嘉泽的神情更加温柔了,好像在给小姑娘讲睡前故事,“不过这是警察的问题了,你别担心,他们会查清楚的。”他甚至还有点遗憾,“其实你不进监狱更好,我比较喜欢自己折腾,唔……等我腾出时间再说吧。” “其实这事怪你自己。”陆嘉泽补充,“沈意明明给你买了车,你非要开那辆拉风奢侈品,留下证据了吧。” 云默对此并不相信,也不紧张:“有罪论不可能成功的。” “我会让它们成功啊。”陆嘉泽摊摊手,“就像你刚才报警一样,就算警察真来了又怎么样呢?他们看到我虐待林叶打死胎儿?把我抓起来?你信么?”他的神色淡淡的,“这是阶级特权啊,你最渴望的那玩意儿。” 沈意难得的觉得陆嘉泽的刻薄不讨厌。 “投胎是个技术活,譬如你,没找好有钱的老子,只能少爷心小厮命,譬如林叶的儿子,连他妈妈都甘愿把他送过来牺牲。”陆嘉泽说了一半,猛然弹跳起来,手掌上的杏仁落了一地,他的手软软的,但是捏成拳的时候一点也不软,一拳就打在云默的胸膛上,又迅疾地向上落到了咽喉处,后者被打的往后退了一点,脸上有点不可置信,“我不骗你的,你真打不过我。” “我比你还委屈呢。”陆嘉泽噗嗤一声,“我自己辛辛苦苦地追着,看着一个果子一天天长大,养的肥肥的,你过来了,它倒主动掉你嘴里了,你吃了就算了,还要给我呸一声难吃……”他的手指从云默的脖子上移开,在空气里张了张,似乎想抓住什么,“其实我真不算你羡慕的少爷,我要是那种少爷,早把你轧成肉泥了。” 沈意偏过脸去,完全同意陆嘉泽的话,他真不知道云默有什么好羡慕他们的。 他不是也有钱么,一样的悲惨。 陆嘉泽低头把杏仁捡起来,边捡边唠叨:“我们的生活没你想的那么美好的。”他的眉梢往上提了提,“除了沈意那种天生工作狂,真没人喜欢学习工作的,我从小到大,为了赶上他,跟他在一个学校一个班,不知道花了多少力气。” 七八颗杏仁落的到处都是,陆嘉泽打了一拳,云默果真不再动了,不知道在想什么,陆少爷也无所谓,只是把杏仁一颗颗都捡起来,装在口袋里的小袋子里。 还真是挺奇怪的,沈意想,陆嘉泽老在他身边晃,从小就跟他拼成绩,他还以为,陆嘉泽跟他一样,性子要强呢。 不知道是不是陆嘉泽说的太直白了,云默的脸上略有青灰,过了好一会儿才扬起脸:“我被抓了,沈意不是一样有罪么?我们是一起的,加上他和林晚的兄弟问题,只要我咬定是沈意要我撞的又如何?” 沈意趴在窗户上往外面看,他想,他要试验一下。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好了,林晚的身体被毁那天,是沈意的身体去医院看的,我手上有录像也有照片,最多就是鱼死网破。” 云默这么说,陆嘉泽一时居然都没找到什么好的来反驳,只是站在那里,脸上有愤怒有不屑有郁闷,都是被束缚的痛,沈意突然就愉快起来。 他把头悄悄凑近云默的耳朵。 他说,暗格里的,是海绵还是气囊碎片或者衣服碎片? 那么小的声音,连近在咫尺的陆嘉泽都没听到,甚至他都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听到,可是他知道,云默听到了。 因为云默战栗了一下。 看来这个问题不需要答案了,沈意遗憾地想。 他回忆了很久,那个小小的暗格里藏着什么,或者说,几张纸之间,那里面能潜藏着什么秘密。 那个被寄过来的墨玉,云默不间断地看着林叶,眼神闪烁,林叶可以原谅撞自己弟弟的云默等等,这一切漩涡一般地汇聚到一起,终于让他意识到了那些似是而非的线索是什么。 他第一次发自内心地想咆哮、想哭泣、想微笑、想……撕裂所有人。 “你很爱父母吧。” 云默再也没有之前的潇洒,近乎凄惶:“是。” “你知道,不管我回来没回来,他们都在我手上吧?” “是。” “我可能会因为林晚有我身体而投鼠忌器,但是你知道,你没有那种好运气吧?” “是。” “云默。”这次他没有再小声,只是一字一顿,“你们得到的,我都会再拿回来,但我可以原谅你。” 他没有看云默离开的景象,穿过墙壁去看母亲,她大概是真累了,外面这么吵吵闹闹了半个多小时,她都没醒。 应该是真的打击很大吧,他想,仔仔细细地看着她睡觉,他在的时候,他从来没有坐过这种事情。 沈家大少爷注视另外一个人入睡,那是云默才有的待遇。 所谓讽刺,大概也就是如此了。 他在客房里静静地坐了一个小时,等外面彻底安静下去了才飘出去。 延江没有回来,只有陆嘉泽在厨房捣鼓东西,不知道是在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70 熬粥还是煮汤,用勺子在搅合着锅子。 “后勤部埋在哪里的?” “你想它啊?等你回来我带你去看。”陆嘉泽是在熬汤,似乎是绿豆汤,他看到里面的绿豆沸腾着往上滚动,一圈一圈的,带着一层白雾,像是冬季,寥寥的。 “想啊。”沈意听到自己的声音很散漫,可有可无的感觉。 他想有些时候就是这样吧,明明很疼,但是表现出来的反而像是不在乎,明明很喜欢,别人却会误会寡情。 陆嘉泽摸了摸鼻子,四处看了看,过了一会儿才说:“听说物似主人型哎。” 沈意一愣,旋即无奈地笑了笑:“我像狗吗?” “我是说我,它是我送你的啊。”陆嘉泽继续摸鼻子,声音含含糊糊的,眼睛四处乱瞟,就是不肯定在一个地方,“你说,我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后勤部?你心中的后勤部?” 心目中的后勤部?在的时候,不被他重视,却最终还是救了他那样?他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说,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出一点点声音来。 “它死了而我没有好好对待它,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之一。”他没有理陆嘉泽还有什么最后悔的事的嘀咕声,继续下去,“但你不会成为第二个。” 陆嘉泽的眼睛亮晶晶的,那里面不知道是期盼还是什么,溅的到处都是蠢蠢欲动:“为什么?” 沈意看了看冰箱,那上面贴着一块青蛙磁铁,是陆嘉泽放的,歪歪扭扭的,快要掉下来了,“因为我们会在一起。” 他从厨房穿到卧室去,把声音拉的长长的:“只要你喜欢我,我好好对你,我们就会好好的。” “那你会喜欢我吗?”陆嘉泽的声音拉的比他还要长,在他穿墙的时候传来,前半句清晰无比,后半句又含糊不清,像是被斩断了。 “可能会,也可能不会。”他在墙壁另外一边回答,声音不大,也不确定陆嘉泽能不能听到,“但我起码能做到不再伤害你。” 卧室已经被彻底修改过了,他记得以前墙壁上挂着他和云默照片的,但是现在那里空荡荡的一片,他想,他们真的结束了,无论是感情上的还是生活上的。 陆嘉泽找的道士之类的,没有一个靠谱的,沈意对此其实都有点阴影了,尤其是见到这个传说中的画殇师之后。 前几次不论别的,但看外貌,起码最少有四十了,脸上也稍微能有点阅历,但是今天这个……他猜最多二十吧?二十可能都是多的…… 他疑疑惑惑,陆嘉泽倒是很兴奋,把那个年轻人一把拉进门,后者在夏天跟陆嘉泽一样,裹的严严实实的,额头上全部都是汗水,一边狼狈地擦着,一手还攥着一个半米长的盒子,看起来甚至像个送快递的。 沈意的预感甚少有这么准确的,满头汗水的年轻男生抹完了汗,居然歉意地跟陆嘉泽说:“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离的这么远,就剩下一个没送了。” “没事。”陆嘉泽笑了笑,探出身子往门外看了看,又把门关起来,“需要我准备什么东西吗?”他做了一下停顿,大概也跟沈意一样发虚,“我这里只有一些供案之类的,要不要去买?” 年轻人嗯嗯了两声,又摇摇头,随随便便地在半空中瞥了一眼,眼神散漫而目标准确:“就是他吗?” 沈意被那一眼看的浑身冰凉。 这个屋子里,来来往往的人,有道士有风水师有人,装神弄鬼的或者刻意努力,但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个人,这么准确地把视线投到他身上,那种眼神简直……简直像真的看到他了。 陆嘉泽倒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从口袋里把那个水苍石掏出来递过去,又用力点头。 这个男生实在太年轻了,五官甚至都有点稚嫩,接过石头看了看,又看了看沈意,这第二眼,沈意终于肯定了,这个年轻人确实能看见他,因为他已经飘到了窗口。 “你……能看到我?” “能啊。”男生很随意,像在说我能看到桌子椅子一样,端详了一会儿手上的石头,挥了挥手,“不是什么大事,过两个月他就能回去。” 陆嘉泽像是激动又像是冷静,愣了一下,又仔仔细细地来确认:“你能看见他?你也能让他回去?” “对啊。”小男生非常爽快,“他自己的身体,回去的几率应该非常高。” 陆嘉泽长长地哦了一声,沈意估计陆少爷跟他一样,有听没有懂,于是只好请这个男生说详细点,虽然他现在都不太信这个男孩子。 如果是什么得道高僧,或者能知道他的存在,但有这么厉害的么,能一眼看穿他的存在不说居然还这么年轻? 他恍然觉得,哪怕他变成魂魄的时候,那种三观震碎感都没有现在强烈,这一刻他才真切地意识到,这世界上真有那么多非物质的奇怪力量与事物。 “理论上你回去是没什么问题的。”小男生的眼睛乌黑,在沈意身上上下扫动了一下,又上下掂了掂那块石头,“不过不知道,他有没有在你身上下什么禁锢之类的。”他低下头去,脸颊微红,似乎看到了什么令他害羞的东西,“这样吧,等过了今天,你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我亲自送你回去。” “什么身体恢复?” “你能讲话啊。”小男生看了看他,很肯定,“你身体受伤了,他在等你回去。” 沈意和陆嘉泽都茫茫然的,这男孩子说话太言简意赅了,他们俩都没听懂了。 “那你知道,我是怎么被换的吗?”沈意琢磨了一会儿,没琢磨懂了,决定还是先从最开始的源头问起,“是夺舍吗?” “我知道。”那男孩子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陆嘉泽脸色变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咳嗽了一声。 “我不是故意的。”男孩子看了看陆嘉泽小心翼翼地补充,脸涨得通红,“他这个状态没办法穿衣服啊。” 沈意没办法脸红,也没办法尴尬,只好把话题岔过去:“知道怎么做的?” “你那晚拿的应该不是普通的花。”男孩子想了想,慢慢地解释“应该是百合上面加了艾粉。” 小男生似乎不是很会说话,想了好一会儿才继续下去:“你闻了那个艾粉,又喝了酒,这两样加起来,你会昏睡过去,不过它发作的比较慢。”他又想了想,补充了一下,“你很厉害。” 沈意嗯了一声,有点点懂这个男生在说什么了,但是他还是有点纳闷,如果只是为了让他闻点那个粉,为什么不直接撒在他家呢,费那么大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71 的心思非要他去花店做什么。 “要把符贴在你身上的。”男孩子继续很费力很费力地解释,用手指轻轻地点了点脖子,“你身上被贴了符,昏睡的时候就可以夺舍了。”他说的特别吃力,沈意都快急死了,“你的精神能力很强,不是,你的身体很好,你那天喝了酒,闻了艾粉,三个小时左右差不多就该昏睡了,但是你撑着回家了。” 没有人说话,那个男生似乎有点着急,磕磕巴巴地解释:“你家不适合夺舍的,很多东西都没布置好了,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那么着急,不换个时间再来。” 还是没人说话,那男生有点挫败:“就是……就是,本来你应该在你父母家就睡觉了,在那里顺理成章地被换魂,但是你回到了你自己家,你家有水苍石,影响了结果。” 沈意恍然大悟,他知道为什么他父亲跟人在外面吵架了,想必他坚持回去,破坏了他们的计划,所以他们在商量着要不要继续执行计划。 他有些不知所措,那晚他坚持回家,实在是因为当时云默还在家,而他没有把云默一个人留在家里的习惯。 现在想来,如果真的是在他家夺舍的,没有那个神奇的石头,他应该就真的完全被换了吧? 那么到这个地步了,父亲怎么说也摘不出了,他想。 “你是说,这个都是意外?” 陆嘉泽终于开口,男生赶紧点头,眼巴巴地看着陆嘉泽:“对啊。” 陆少爷估计也受不了这么磕磕巴巴的问话了,自己开始解释,等着所谓的画殇师解释:“那么,应该是这样子的,有人要夺舍,给他准备了昏睡的药,这个药不能是普通的安眠药对不对?”男孩子点点头,兴高采烈。 “所以,这都是意外,现在,他的魂魄在水苍石里面对吧?”陆嘉泽停了一下,“既然他的魂魄在水苍石里面,那现在这个屋子里的是什么?” “还是他魂魄啊。”小孩子慢慢地说,用手比划了一个小小的圆,“水苍石吸收了魂魄,不是说,把他魂魄关在小石头里,是会有一个很小的结界跟着他,让他回不去身体。” “那他为什么出不了这个房间?” “这房子有人弄了锁魂阵啊,他出不去。”年轻人道,混乱不堪,“锁魂阵伤不到他,会疼一下,他身上有个小小的结界一直跟着他,不过现在只有一小部分了。” 说的太复杂了,不过沈意总算听懂了,他想应该是那个道士还是什么风水大师来弄的,他们不知道他在房子里,怕他可能回来还是别的什么的,弄了所谓的锁魂阵,所以他怎么都出不去。 可是不对呀,他第一天飘在天花板上的时候,就试图出门了,那时候那些风水大师应该还没有弄什么锁魂阵吧? 他的疑惑没有人解答,因为陆嘉泽问了别的:“既然这样,那他为什么最近开始慢慢能说话了,而你也说,他能回去了呢?” 陆少爷不知道是不是说了重点,那男生兴奋难耐,连比带划:“对啊对啊,不知道谁给他破了那个小结界哎,他是不是碰过什么奇怪的东西?”他太兴奋了,往沈意的方向看了好几眼,陆嘉泽忍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伸手挡住小男生的眼睛。 这个幼稚的举动让沈意都怔了一下,那个小男生也转过身去,满脸通红。 “我们后来收了一个墨玉小葫芦。”陆嘉泽倒是脸皮厚,在口袋里翻了翻,他的口袋里东西是真多,掏了半分钟才找出来,“他碰上这个东西的时候,身体好像出现了几秒钟。” 画殇师把小葫芦接过去仔细看了看,摇摇头:“不仅仅这个东西。”他说的很肯定,“还有别的,朱砂鸡血之类的,这些东西都是招魂要的东西,他碰上了,身上水苍石附加的结界就会逐渐减少,直到完全被消除。” 陆嘉泽还是点头,帮他总结:“你的意思是,只要他碰过了这些朱砂之类的,然后慢慢等待,他就会回到身体里?” “对啊。” 陆嘉泽深吸一口气,像是有点不耐烦:“就是说,只要他脱离这个结界,他就能把那个冒牌货挤出去回到自己身体,你确定?” “只要不是身体加了禁锢符之类的就会自己回去。”男孩子终于说完了,似乎觉得轻松多了,总算不再那么羞涩了,“不过加了也没问题,我可以把那它去掉,把他亲自送回去。” “百分百的成功率?” “百分百的成功率。”小男生犹豫了一下,又斩钉截铁地回答。 “哪怕那个魂魄没有身体?” 男孩子看着陆嘉泽,似乎觉得陆嘉泽很奇怪:“对啊,那个魂魄可以去投胎了,他已经死了,不应该还停留在阳世的。” 陆嘉泽挤出一个笑,似乎不知道再说什么,沈意满脑子的乱七八糟的念头,一时间居然也不知道再说什么。 “那个。”那男孩等了等,搓了搓手指,还是怯生生地看着陆嘉泽,“那个……我走了?” 他把那个盒子举起来,示意自己还有事,也不知道这么晚了还要去哪里送东西。 “再问你一个问题,一定要半个月后才能回去?能不能快点?”陆嘉泽摆摆手,又想起一件事,“你住在哪?要是方便,能请你住我家吗?” 那男孩愣了愣:“快点回去也行,但是他身体还没养好了,会有点难磨合。”沈意依旧没听懂这个男孩的身体没养好了什么意思,但是那孩子好像还挺坚持,并且表情很惊喜,两眼闪闪发光,“住你家?可以吗?” “可以的。”陆嘉泽点点头,“你不要乱跑,我有事随时找你。” 那个神奇的男生点点头,抱着那个长长的盒子关门出去了,走之前,居然还很礼貌地跟沈意点点头,说了一声再见。 “你回国后,是怎么第一次偶遇上他们的?”沈意问。 那个少年走后,陆嘉泽就迷之沉默,他本来在完善细枝末节,现在少不得要分心关心一下。 他说了话,陆嘉泽却没有回答,心不在焉的去厨房盛了一碗粥出来,对着吹了又吹。 “你怎么了?” “总觉得我像个笑话。”陆嘉泽心不在焉地搅着绿豆粥。 “如果我不来找你,后勤部死了,你大概也会碰上什么东西回去吧。”陆嘉泽粉红色的唇抿成一条线,“按你的性格,回去之后,大概会不动声色,慢慢地找出真相,再一个个报复回去吧?” 沈意点点头,陆嘉泽挺了解他的。 他观摩林晚已久,要是真能回去,肯定也是不动声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72 色地继续伪装林晚,测试一下身边人是真没有发现他变了还是别的什么。 不过无论哪种办法,其实最后结局都一样,他总会发现这些东西的。 陆嘉泽相当沮丧:“我以为帮忙了。” 沈意讽刺地动了动嘴角。 世界上的事,就是这么的嘲讽,陆嘉泽和延江他们四处奔波,费尽心思地抽丝剥茧,却原来兜兜转转之后,那么容易他就会回去。 有些事,就是那么奇怪,像一个圆环,你辛辛苦苦地走了很远,最终却只是回到了原点。 他看着陆嘉泽喝了半碗粥,后者吃了一半,突然笑了笑:“我本来还打算挟恩以报呢,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我真的报恩,你要么?沈意默默地想,轻声问:“你喜欢我什么呢?” 其实比起很多想不通的事,这个才是无解,对云默来说,他还有个皮囊加有钱的身份,但是对陆嘉泽来说,那点东西什么都不算吧?既然陆嘉泽这么执着地找他,估计就不在乎他的外貌,而比起有钱,陆少爷又不差他什么。 如果说陆嘉泽看上他性格的话,他也觉得搞笑,这是受虐狂么? “我怎么知道。”陆嘉泽相当郁闷,“我要是知道,对着找一个就好了,我找过跟你长得像的,也找过性子像你的,最后都吹了。” “初恋情结?” 其实他都不知道,陆嘉泽到底什么时候喜欢他的,他想了想:“其实没什么的,你看我跟云默也吹了,要不你想想,我恶心的地方,恶心了肯定就不会喜欢了。” “他是你初恋吗?”陆嘉泽有点诧异,居然把话题岔开了,“我还以为你初恋是延江。” 沈意哈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看到你亲过延江。” 沈意盯着陆嘉泽,好几分钟才吐出字来:“你是偷窥狂吗?” 陆嘉泽痛恨地看着墙壁,眼观鼻鼻观心:“你们俩在学校亲的好不好?楼梯转角正大光明不带打码,我一边看着,还要一边提心吊胆地看有没有同学和老师过来!” “我跟他说,我喜欢男人,他不相信,我就做给他看呗。”沈意哭笑不得,“那个扔纸团的是你啊……” 他第一次发现对男人有反应,倒是没怎么惊慌,自己找了点资料,也就确定了,倒是延江,吓了课都不上了,怎么都不相信他出了毛病。 他最后不耐烦,直接亲了上去,那之后延江倒是乖乖地相信了。 那时候他们是在楼道里测试的,亲了一半还有人往他身上砸纸团,慌乱下还以为被老师发现了。 “没什么的。”他笨拙地安慰陆嘉泽,“我还看过林晚拿着我身体和云默表演活春宫呢。” 一看就看了五年,这可比陆嘉泽惨多了,不仅仅眼睁睁地看着情人跟别人好了,用的身体还是他自己的。 “不会安慰人,就不要安慰好么……”陆嘉泽哼了一声,推开粥碗,用手机看着什么,开始沈意以为他在发短信,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发现陆嘉泽是在看小说。 “沈意。” 陆嘉泽很正经:“你和云默什么都做过对么?” “嗯。” “他给你念过诗么?” 沈意愣了一下:“有。” 他送过云默情诗,云默自然也送过他。 陆嘉泽也没太计较,盯着手机,声音放软:“那他给你念过好词好句吗?” 这个肯定没有吧,沈意愕然,陆嘉泽也没等他拒绝,就开始念了起来。 陆公子是个天之骄子,声音自然也不错,要不是念得磕磕巴巴的,简直称得上含情脉脉。 “爱,可以创造奇迹,被摧毁的爱,一旦重新修建好,就比原来更宏伟,更美,更顽强。” 挺耳熟的,莎士比亚的句子,沈意想,不知道自己该表达出什么感想。 陆嘉泽却也不需要他表达他感情,念完了就放下手机开始左右顾盼。 “喂,我们看电影吧。” “反正你又不能拒绝。”小小声的。 沈意无声地笑了笑。 他不爱看电影,但是也不少看电影,他是信奉标准情人的人,玫瑰没少送,电影也没少带云默看,连周末都要空出时间来带云默兜风。 冒牌货在的时候,家里有很多cd,但是上次陆嘉泽过来,把它们都砸了,于是他们现在只能在电视上等电影频道。 电影频道的电影,基本都是经典老片,他们看的时候,故事已经进行到一半了,但这并不是一个太难理解的故事,所以看着看着沈意也就明白了。 这大概是一个讽刺英雄的故事。 故事大概是说,有个嫖妓的牛仔划伤了妓女,于是妓女们请来杀手报仇,因为贫穷,于是请来的那个叫威廉的杀手既老迈又颓废,他带着邀请他的年轻杀手和老朋友一起去报仇。 画面上都是西部浩如烟海的金色草木,一眼望去像是遍地黄金,夕阳下的衰人瘦马影子拉的长长的,沈意承认画面很美,但是他并不感兴趣。 他黏在天花板上,陆少爷躺在床上,看的目不转睛,电影的光线映射在他的乌黑的眼珠上,流光溢彩,沈意不得不承认,相貌好的人,确实占便宜。 其实他跟陆嘉泽一起看过电影的,只是陆嘉泽不知道。 那一次,他订了票,云默临时有事,本着不能浪费的习惯,他还是一个人去把电影看完了,他缩在角落里,看到了坐在前面的陆嘉泽。 那时候他还没毕业,和陆嘉泽关系也没有糟糕到天怒人怨的地步,于是不爱看电影的他坐在黑暗中,隔着三个人静静地看了两小时的陆少爷侧脸。 他还记得,那天陆嘉泽是和女朋友去的,深夜的首映场,人还是多的一塌糊涂,那两个人夹杂在人群里,吵的人人侧目。 更正确说,是女的把陆嘉泽骂的狗血淋头。 他不知道他们在吵什么,只是坐在车库的阶梯前等待,散场后人影寥寥,他就那么等待陆嘉泽等到了半夜。 那时候陆嘉泽被骂了一通,却神色平淡,见到他也只是习惯性讽刺是不是被放鸽子了,他抱着冷掉的爆米花一边回讽一边点头。 那个夜晚,他们坐在台阶上,陆嘉泽也是一边抱怨爆米花不好吃,一边吃了三大桶。 记忆就像是拔萝卜,一串连在一串,他想起来,那天他还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些自己不顺利的事情逗陆嘉泽,他甚至安慰陆嘉泽不要因为一棵树放弃森林,那时候是四月,他们挤在冰凉的阶梯上,浑身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73 都是爆米花的巧克力味,陆嘉泽靠在他身上神情黯淡,问他如果那棵树就是森林怎么办。 就是这件事,才让他坚定认为,陆少爷其实是喜欢女人的,虽然之后,陆嘉泽就迅速又换了女朋友。 他有点心不在焉,断断续续地看着电影,小镇上的警察为了维护治安不让牛仔进去,但是威廉最终还是通过妓女的帮助杀了侮辱妓女的那个碎仔,并且为此付出了代价,他失去了那个一起来的老朋友。 相伴多年唯一依靠的老朋友。 故事的结尾是威廉替老朋友报了仇,那个酒馆里,威廉杀了所有的警察。 “他运气真好。”陆嘉泽感叹。 杀人的时候,威廉总是很有运气。 “唔,还行。”沈意客观评价,他对电影并无兴趣,兴致缺缺地评价,“我希望也有他这种运气。” 陆嘉泽低着头,念着威廉说的那句话。 威廉说,这与该不该无关。 陆嘉泽重复威廉话的时候,语调有点像他背诵团长结局的时候,沈意没有打扰他,静静地飘出去了。 第十一章 绝地反击 卧室里的母亲还在睡觉,沈意看了看,卷在被子里的人睡的满脸通红,触手所及,就是一片火热,以至于他都不知道该感叹自己现在触觉的灵敏还是惊叹她居然能烧成这样。 他飘回客厅,陆嘉泽已经关了电视,正站在门前,那个精致的中国结铜镜还挂在门上,后面是一张圆圆贴的落英纷沓的日历海报。 可能是在看什么东西,沈意耐心地等了好一会儿,陆嘉泽最终却只是轻轻地抚摸了一下那张海报。 “陆嘉泽。”从他回来开始,陆嘉泽有愤怒有伤心但是还没这么萧瑟过,他等了又等,最终还是小小声汇报,“我妈发烧了。” “你在啊。”陆嘉泽迅速转过身来,声线里满是愉悦的波动,蹬蹬地就小跑着去找退烧药了。 陆少爷惯常生病,照顾起来倒也顺手,帮着擦了擦汗又调整好了空调,才小心翼翼地把人唤醒了准备吃药。 “小意不在吗?” 陆嘉泽给他妈喂水的时候,她就一直揪着陆嘉泽的手腕不放,像紧张,又像害怕。 “在的。”陆嘉泽婉声回答,他哄人的时候,声线压得极低,明明一张花花公子的脸,却硬生生地挤出七分真诚来,“把药吃完了,他解释给你听好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烧,她的手指一直在哆哆嗦嗦,沈意伸手过去握住,那双手上满是黏答答的汗水,滑腻腻的。 这是他唯一一次,守在母亲的病床前。 以前她也会生病,但是她这种贵妇人,连打麻将打多了头疼,都会大惊小怪,自然有家庭医生服侍的妥妥帖帖的。 前几次都跟她说她是鬼魂,现在再解释还真挺长的,沈意想了想:“我是生魂,就是被挤出身体,意识还在。”他又补充了一句,“能回到身体的那种生魂。” 房间里见不到人,但是一直有人声回荡,估计挺渗人的,沈意看到她的脸色更白了,大雪压境一样的。 保养的再好,一夕间也能摧毁吧。他想,看到她的发根处有点点白芒。 “我以前来这里的时候,你都看着我吗?”她哆哆嗦嗦的,连身体都在发抖,沈意把她抓的更紧,她就把陆嘉泽拽的更紧了。 “其实,也没什么的。”他犹豫着回答,看着冒牌货和她母子情深谈笑风生自然心痛,但是……但是她不是故意的,“我有看书啦。” “他把你的身体夺了,还装成你?”她的语气有点飘,像是确认般的,“他用你的身体,喊我妈?用你的钱,睡你的人,让你在边上看?” 事实上,林晚应该也没有要他旁观的意思,他会旁观也只是因为后勤部引发的一个意外。 他并不想就这个话题谈论下去,关于那些伤害与疼痛什么的,他是个男人,承受了这些可以抱怨,但她只是个女人。 他只要知道她爱他就好了。 “等我回来了。”他想了想,纵然满腔情绪,最终也只是干巴巴地邀请,“你愿意跟我住在一起吗?” 她没有回答,只是按着额头战栗,他有点尴尬。 “我想买个新房子。”他磕磕巴巴地补充,两只手都攥紧了她的,这种力道,幸好她感觉不到,否则连他都觉得痛了,“你知道的啦,我一直不喜欢大房子,人多热闹点。” 还是没有理他。 “我、我会背菜谱。”他第三次发起进攻,一次比一次糟糕,“我是说,对不起,之前……一直……我意思是,我以为你也不是特别喜欢我跟你亲近的。” 他的笨拙甚至引起了陆嘉泽的同情,后者在边上观摩已久,终于忍不住帮忙:“他是说,他能回来的,并且以后都想和你一起好好的,对了,我在b市有一套房子。” 陆嘉泽把手机相册打开,里面居然真的有一套小别墅,大概是四月份拍的照片,木栅栏上还有落花的痕迹,一只灰色的猫钻在蔷薇花丛下,露出半只毛屁。 “有很多香樟树。”陆嘉泽得意洋洋,就沈意观察的,房子的优势明明是环境优美,格调清新,但是陆少爷介绍优点却是别具一格,“每个房间的窗户都是朝南的,夏天的时候,开窗一定会有阴影的!” “好好好。” 她张了张嘴,似乎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勉强道:“我只是喜欢他贴着我喊妈妈,跟我要钱要吃的。” 沈意盯着她的脸,陆嘉泽伸出手帮她把眼泪擦了擦。 她麻木地笑了笑:“是不是很不要脸?其实我也没什么事做,沈铭烈整天在外面,回来我们也不讲话。”她朝着沈意的方向用手比划了一下,“我看到你,坐在房间里,想找你说说话,可是你在看书,我就不敢进去了。” 沈意不太记得这些东西,他在家确实不怎么讲话,不但他不讲话,其实全家都不爱讲话。他不知道她寂寞,也不知道,她曾经在他卧室前徘徊到不敢进去。 “他用你的身体,跟我说,要吃我亲手烧的菜,我就做给他吃。” “对不起。”她说,“我不是喜欢他,我只喜欢你的。”她之前说的很流畅,现在却很晦涩,似乎每说一个字都要考虑一分钟,断断续续的,“我只是……我只是希望你依赖我一点,我、我不是喜欢他,真的,我一点也不喜欢他,你才是我儿子啊,我以为那是你,才会喜欢他的。” 陆嘉泽不停地帮她擦着眼泪,沈意有点烦躁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74 。 这么哭,眼睛会很疼吧? “我知道的。”他用力说,她是标准的贵妇太太,他们俩的交流一般都局限在餐桌上,她说几句今天和闺蜜们买了什么看了什么,他草草汇报几句最近的学习进度什么的,然后吃完了各干各事。 他们最亲的那段时间,大概就是高考的前一周,她不知道从哪得出的结论,觉得小孩子高考一定要人陪着,于是牌也不打美容也不做了,天天待在家里看着他,分明笨手笨脚地连个苹果都不会削,却还要半个小时就问他一次,要不要喝水要不要吃东西要不要休息。 他从小就成绩好,一直都是稳扎稳打的,高考也没什么压力,但是被她那么半小时追问一次反倒紧张起来,本来打算看看电影等待最终日子的,最后却一周都在书房老老实实地看书。 他还记得,她那会儿总是试图鼓励他,跟他说什么就算考不好也没什么,反正家里不缺钱,所以不要紧张什么的,反反复复地安慰他就算失败了也不要紧,弄的他都郁闷她为什么就不信他。 他高考前一天,算是他们唯一一次深入的交流,她照例啰嗦了一堆,他说没问题的,早点睡吧,别忘了吃完固元膏,然后她就呆呆的,最后跟他说,你要是再呆一点就好了。 他其实不太懂她那种心思,他偶尔听到她跟她那些闺蜜们打电话,也是很骄傲的,我们家小意啊,没出去,在家看书呢。 其实他真挺失败的,他想,所有的东西都弄的乱七八糟,就算没有这场夺舍,其实他也过的一塌糊涂,只是他不知道罢了,一个人过着所谓的恣意张扬生活。 延江说他,永远光芒万丈,确实如此,灯下黑嘛,永远看不见亲近之人。 “小意,你真的能回来吗?”不知道是不是病的太严重了,她之前脸色雪白,现在已经烧红了,“一定能回来吗?” “能。”沈意斩钉截铁地回答。 陆嘉泽的眼睛在半空寻觅了他一下,沈意只作不见。 他一定要回来。 他想和她在一起。 “伯母,你睡一会儿。”陆嘉泽轻轻拍拍她的手腕,“他能回来的。” 他之前抽了好几次,都没把手拽出来,这次终于成功了,于是还顺便把她按倒了:“睡一觉,退烧了,等你病好了他就能回来了。” 她顺从地被按回了床上,离开房间的那瞬沈意看到有眼泪从她的脸颊流到了耳朵里。 延江还没有回来,陆嘉泽发了几个短信也没收到回复,但他一点也不介意,捧着手机坐在沙发上心花怒放,连皮肤的光洁度都高了一个层次,眼睛亮晶晶的。 “及时雨同学。”沈意叫他,“你能把画殇师找来吗?” 陆嘉泽愣了一下,重复了一下:“及时雨?”他有点委屈,眼睛也黯淡下去,“我没想邀功啦,房子送你和她住,我不会去住的。” 他的每句话,都能在陆嘉泽身上,产生奇妙的生理反应,沈意看了对方好一会儿,最终也没就那个房子的归属问题说什么:“嘉泽,不是及时雨的意思吗?” 嘉泽,及时雨,他的及时雨。 及时雨同学没来得及说什么,因为延江回来了。 他的发小关上门,满脸倦色,朝陆嘉泽扔过去一个纸团,后者轻轻地避了避,那个灰色的纸团落在了地上,还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最后滚到了沈意脚边。 似乎是一份报纸,沈意心头一颤,窝成一团的纸张上,油墨似乎都没干,晕染了一团,他隐隐约约地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看吧。”延江扬起下颌,“看完了商量一下怎么办。” 陆嘉泽似乎有点纳闷,又有点不安,手指紧紧地绞成了一团,过了好一会儿才走过来,拾起纸团。 沈意有好久没看到本地的报纸了,尤其还是这么劲爆的,也不知道是娱乐版还是生活版,皱巴巴的报纸上一行斗大的字“正室斗小三?法律与人性的斑驳。”副标题稍微小一点,是什么“因妒生恨?财产争夺?”,下面的内容更神奇,居然是说他自首杀人的。 陆嘉泽脸色惨白,延江也是:“冒牌货去自首了,说他杀了林晚……他手上确实有录像,他们居然给植物人打了药,安乐死!” 难怪延江这么着急,沈意思忖,以林晚私生子的身份加上那卷录像带,他如果回去,少不得要担个故意杀人罪了。 “报纸刚印出来的,今天明天的消息我都压下去了。”延江很焦虑,“但是最多三天,可能也就两天,消息肯定会传出去的。” 陆嘉泽在室内来回踱步,久久不说话。 延江忍了又忍:“消息能压住,可是警察那边怎么办?他会不会真的把录像交了?你别动了好不好,想想办法啊。” “我没记错的话,你爸就在警局呢吧?我这边都得到消息了,他就在警局都不知道?你爸是因为你,要把沈意关起来?棒打鸳鸯?”延江的语气有点重,他不像陆嘉泽,以前纵然生气的时候,声音里也只会带点焦躁,现在却是少有的阴森。 “延江。”沈意无奈地叫了一声,他原本倚在窗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墨玉葫芦和钥匙的事,听延江这么说也只能插进来反驳。 不说这个消息陆老先生知道不知道,该不该帮他,就算陆老爷先生要拆了他和陆嘉泽,也没什么不对的,那是个父亲,为了儿子的将来强制做点决定很正常,反正是的人都知道,陆嘉泽跟他在一起,并不会得到什么好的未来。 就像延江期望他结婚生子万丈光芒一样,他也希望陆嘉泽那样,有个真心喜欢的同伴,扶持着过一辈子。 延江有点不耐烦,一条腿支在墙壁上:“我们是不是把林叶找来,跟她谈谈条件?” 沈意由着他们讨论,继续懒懒地想着那些小细节,他心里隐隐地已经有了计划,只是他还不太确定。 “等会儿。”陆嘉泽学着延江把一只腿抵在墙壁上,这房子当年是花了大价钱装修的,沈意还请了圈子里最好的设计师,这些日子,这屋子被糟蹋着,已经渐渐地成了灰色,空气里淡淡的血腥味与那些消除剂的化学味,衬着墙壁上的脚印,还真是有种医院角落的味道。 “身体握在他们手上,他们肯定是要利用的。”陆嘉泽偏头想了想,过了一会儿才酝酿好语言,开口却是对着沈意的:“是这样的,我们打算反诬陷你父亲。”他轻轻地挠了挠手背,“林晚拿你的身体说,撞了人又害死了人,这个完全可以赖到你父亲身上” “婚生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75 子一怒之下要害私生子,其实爆点在这里,因为这个动机很足。但是你父亲偏偏不太老实,他给云默打过钱,我查过云默的账户了。” 他父亲给云默打过钱这个,其实倒不算惊讶,他当时闹着出柜,连他妈开始都拆散过几次,更不要说他爸了,估计都诱惑过云默。 那时候其实他对那些东西不太在乎,后来他正式出柜跟云默住在一起,他妈还打过钱给云默,估计是希望云默对他好点,那件事云默还跟他提过。 “所以其实事实是这样啊。”陆嘉泽慢慢地说,“你父亲被私生子威胁了,想你这么优秀的儿子,他怎么会任由你被私生子威胁地位呢,所以买通了别人去除掉林晚。”陆嘉泽说的太慢,说的话跟个笑话似的,“这个买通的人嘛,就是云默了。” 延江的眼睛珠子都在抖:“这就是的主意?他爸是白痴吗?买人不买个专业人员,找个儿子的情人?” “因为是儿子的情人嘛。”陆嘉泽呢喃,“父亲那么热爱儿子,怎么能任由儿子跟男人搞在一起呢,所以他想一箭双雕。” “那云默就那么蠢答应了?” “他父母有病缺钱,他走投无路之下,这样做可以嘛。” 延江的声音有气无力的:“然后呢?证据呢?那个录像怎么办?他们就算现在没交出去,以后还是能交出去啊,教唆固然有罪,但是沈意身体可是自己去给人家植物人打了安乐死啊,那还是故意杀人罪。” 陆嘉泽没有回答,因为接了一个电话,估计是陆老先生的,于是他的声音相当舒缓:“做完了你想过来就过来吧,带点吃的。”他的声音又高昂上去,“我不要喝粥,我已经喝了一个月了,我不要吃辣的,不要!不要,不要,不要,那你看着办吧,别老想着苍蝇馆子的东西行吗?不要,这个……就这个吧。” 他把电话移开准备挂电话,移了一半又想起来别的:“给我拿个睡袋来。” 陆嘉泽挂掉电话,顺手把把揉成一团的报纸也扔了,去卫生间拿了一块抹布出来,跪在地上开始抹地:“延江” “嗯?” 陆嘉泽低着头拼命擦着一块地方,那里不知道被谁踩了一个灰色的印迹,椭圆形的:“你要不要回家?” 他换了一块抹布,声音温温的:“那个录像带,如果交上去,我父亲会努力压下去,如果压不下去……” 压不下去会如何,大家都清楚,延江没说话。陆嘉泽嗯哼了一声,把衣袖撸高了一点:“那卷录像带,我真的没办法,别的事尽量推,实在不行……就算是杀死植物人,判刑也没有那么严重的对么?” “他已经在这里关了五年了!”延江的声音轻轻的,有点像哽咽,“怎么可以出去再坐牢?” “那也比现在好吧。”陆嘉泽很轻松,“反正我也打了林叶。” 言下之意是,可以一起去监狱玩玩。 他们讨论的很热烈,居然是真的在商量,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有哪些律师可以用,有哪些典狱长是熟识,沈意就这么看他们讨论了好一会儿“陆嘉泽。”他没有否定他们的讨论,“给我父亲打个电话。” 从陆嘉泽回来,他从来没有这么强势的和陆嘉泽说过话,后者死机了好一会儿,才哦哦哦点点头。 这个电话进行的比想象中顺利。 虽然开始是无语的,但是沈意在听到那边呼吸响起的时候,突然就坚定了下来。 “爸爸。”他听着那边急促的呼吸,叫的很自然,“你想杀了我吗?” 他从小,跟父亲的关系,就比跟母亲的关系好点。 他和母亲的交流很局限,毕竟他对化妆品包包之类的不感兴趣,但是他却从小有点崇拜父亲。 虽然他从来也不说,但是他其实一直当他父亲为目标,他一直觉得,最好的儿子,就是让人评价起来说父子是“父亲英雄儿好汉”,或者哪怕不是好汉,也不能是笨蛋。 他父亲其实是个很体贴的人,起码表现起来是那样的。 他从小就不会要求任何东西,但是他生长在一帮纨绔子弟里却什么东西都不落后,别人该有的他都有,那辆骚包的法拉利,都还是父亲送他的。 他甚至还记得,延江去他们家的时候,张姨他们都会被父亲叮嘱叫他少爷,而平时其实她们都是叫他小意之类的,他父亲向来给足他面子。 这样体贴的父亲,却纵容他们用着他的身体,置他于死地。 他心里有一条蛇在咝咝作响。 “因为没有后代吗?可是七年前,我在车里问你,我要是喜欢男人怎么办,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他记得那个下雨天,他没开车,路上都是行人,他淋了半个小时的雨也没打到车。 他打电话给延江问能接他一下么,延江说在别的地方来不及,他问一些朋友,他们都在忙,只有他父亲说马上就来。 那天的雨下的太大,带着寥寥的白烟,车里的音响里有个女声在声嘶力竭地歌唱,他看着前方问爸爸:“爸,我要是喜欢男人怎么办?” 那是他们第一次谈那个话题,他记得他父亲的回答是“最好不要,以后会很辛苦”,既温和又淡定。 他还记得那句话的尾声是:“不过你要是真喜欢,也没办法啊,谁让你是我儿子呢。” 那句尾声带给他的下场是,他大喇喇地出柜了,一点点迂回都没走,他甚至都只是回去吃顿饭就随随便便地说了。 那天吵架吵得天崩地裂,他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说到和做到永远不是一回事。 “第一年的时候,我想,如果我回去了,我一定要发火。”沈意出神地望着陆嘉泽,后者正在吃饭,刚才陆老先生回来了,拎了一堆吃的,里面甚至还有蛋糕,“我想,你们怎么会认不出我呢?我真的很委屈,爸爸,你们怎么会认不出我呢?” 冒牌货穿着他的衣服,用着他喜欢的肥皂,睡着他的情人,他看到自己最爱的那本书上沾满了灰尘,他看着他母亲送吃的过来,看着他们言笑晏晏。 那些岁月太久了,久到回忆的时候都是晕黄一片,像是脆脆的黄纸,连多看两眼都会裂开来变成粉末。 “第四年的时候,我已经没有力气恨了,我很想死。你们都没义务爱我,我只能想,假如,假如,假如我有机会回去了,我要抱着你们说感激。” 有人把你生下来了,愿意养你,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与爱意了,他这样想,他甚至想,如果能回去,他愿意跟云默分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76 开,老老实实地听话,于是等啊等啊等啊,等到了陆嘉泽,等到了母亲,等到了现在。 他不再说话,秉着呼吸等待着。 等待审判,或生活死。 那边的呼吸起起伏伏,想必也是经历了数翻挣扎:“我……我只是很失望。” 没有人讲话,陆嘉泽把扬声器开到了最大,室内都是飘飘荡荡的回音,那声失望回荡了三四次,像是怨灵一样。 “我以为你……以为你要杀自己的弟弟。我让你出柜,是因为,他还还可以生孩子,我不指望你,我还有他,可是……可是你怎么可以动他?我什么也没给他!” 所以,这件事,他父亲真的参与了,沈意想。 他心里有种尘埃落定的释然。 “我真的很失望。”开了口之后,似乎下面的话就好说了,像是酝酿了很久,无比畅顺,“我也在等你电话……我,我真不知道,我很失望,我那么爱你,才会很失望。” “哦?”他轻轻笑起来,注意到陆嘉泽皱着眉头,很不高兴的样子,像是吃到了味道糟糕的食物,“你很爱我?” “我不够爱你?”那边的声音有点大,“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你开着车上学的时候,你弟弟连俩自行车都没有!” “可是。”沈意轻轻的,“我赚的钱够养三个我了。” 他换了个姿势,坐在了桌子上,反正没人看得到他,于是他散漫地想着剩余部分的计划。 他没有太过于争辩,关于那个弟弟,该不该出生的问题,也不太想讨论,为什么只是他可能“害了”弟弟,父亲就愤怒地不要证据要把他人道毁灭。 他更更不想计较,他可以出柜,弟弟要生孩子是什么意思。 或者他出柜,反倒后来让父亲如释重负吧? “他需要钱,你给他钱就行了,让他用我的身体算什么事?那身体好不好?有钱,正室的儿子,帅气,朋友多,情人美。”他饶有趣味地学着陆嘉泽的那种语气,嘲讽而尖锐,“他用的还满意吧?哦,满意的,所以已经不想还回来了。” “我说了对不起了!”那边似乎很无力,“我没有不想你回来,我只是没有办法。大家现在都不错……” 陆嘉泽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继续吃蛋糕,沈意看了一会儿,才恍然想起来,今天是陆嘉泽的生日。 是的,陆嘉泽的生日,难怪陆老先生买了蛋糕。 陆老先生似乎不吃蛋糕,正在袋子里掏东西,那袋子里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有食物有水甚至还有睡袋,陆嘉泽一边啃蛋糕一边漫不经心地小小声点评着那些零碎物品。 “你回来,所有的东西都还是你的。”他父亲的声音轻轻的,“你们俩我都不想失去,我会帮你身体。” 他哈了一声,对面的声音更轻了:“可以是你自己的身体。只要你回来,所有东西都还是你的,你还是能过以前的生活,延江还是跟着你呢对不对?你只要愿意,还是能东山再起,有一堆朋友和哥们,你并没有什么损失。” 一个人的一辈子,能有几个五年,最好年华的五年,就这么被轻轻地概括成了没有什么损失。 他想,他父亲当时应该是真的很失望吧,知道他残害所谓的“弟弟”,是的,他什么都有,他香车豪宅住着,他有漂亮的情人他有很好的朋友,所以对比什么都没有的“弟弟”,他就要大方,他不能有一点点别的想法,哪怕他当初肯定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弟弟”。 他看到陆嘉泽放下了那块蛋糕,和陆老先生轻声说着什么,两人都言笑晏晏,于是他心里那条蛇,咝咝的更厉害了。 那边的声音小小的,似乎也有点愧疚:“我不会再阻拦你跟男人在一起好不好?以后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他父亲的声音里带着浅浅的哀求,“小晚什么也没有,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你要是看他不舒服,我把他送到国外去。” “那你想给他什么身体?”他停顿了很久,终究还是做出让步。 换魂需要血缘关系的身体,备胎还真多,未必他还有个异母弟弟? “林叶也可以的对吗?” 沈意简直想吹口哨。 ! 牺牲一个不相干的女人,维护住了两个儿子,他父亲简直神迹,能一次一次突破他的下限。 他已经能想象出,当年他父亲就是怎么样对他下手的了。 “好。” 至于如何说服林叶让出身体给弟弟,亦或者让林晚牺牲姐姐,变成一个女人,那是他父亲的事,他一点也不关心。 “你留的那些资料,你也会解决的对么?” 沈意想了想陆嘉泽下午才交出去的资料,干脆地应了一声。 “对。” 这件事解决的如此干脆利落,剩下的三个原本在吃饭看手机小声嘀咕的都纷纷愣住了。 “不想我回来么?” 沈意随口打趣,原本不打算说话的,想了想还是挤出一句。 “画殇师睡了么?” 他之前就要陆嘉泽去找那个画殇师,却因为延江的到来延误了。 陆嘉泽用一种看梦游的表情看着放在桌子上的手机,还是一副拒绝相信的架势,连陆老先生都愣住了。 “他不是想诳我们吧?”延江的语气虚虚的。 鉴于他父亲的前行,还真说不定,沈意想,他父亲,着实心疼那个受尽委屈的弟弟。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他冷冷地想,他要回来。 而他现在有底牌。 陆老先生想必也是没碰过这种事,就好像你挎着长刀以必死决心准备奋战了,对方却突然哐当一声扔下武器大叫投降,以至于他的表情都有点空虚。 “那……那我去帮你们看看画殇师?”他说是这么说,却没有动,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不该是跑腿的,指指陆嘉泽,“你去。” 他儿子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抬脚走了。 延江也收拾了一下,唔了一声:“那我……送伯母回去吧。”他想了想,“不管怎么样,她靠的近总能打听点消息。” 沈意不同意这句话。 她病了,而且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其实他也不想她参和进来了。她只是个女人而已,安静地等他回来就好。 “那在我们家休息吧,我让月圆照顾她。”延江这么说。 这样也好,沈意思忖片刻,同意了。 她离开的时候,他并未说什么。 多说无益,徒增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77 伤感,反正他回去,以后他们可以说好多。 待到人都走光的时候,陆老先生像屁股着火了似的,嗷地就从沙发上蹦起来。 “你们不能在一起。” 沈意慢腾腾地哦了一声。 “我不喜欢你。”陆老先生说,“但是我也不能否认,他其实是你培养出来的。” 话题转的太快,沈意没跟上,只是茫然地嗯了一声。 “我知道你很久了。”陆老先生说,很不是滋味的样子,“你以前晚上几点睡?” 沈意愕然,没反应过来,陆老先生也不等他回答,冷笑一声:“你那成绩,他拍马也赶不上,为了跟你一个高度,天天倒腾到夜里。” 他不太确定,陆老爷是不是在帮陆嘉泽表白……想了想,还是谨慎地回了一句:“他挺聪明的。” 陆嘉泽真的挺聪明的,高中那会儿他成绩还能压着陆嘉泽,大学之后,虽然不在一个系,但是陆嘉泽明显更风骚点。至于工作后,也不能说他比陆嘉泽更成功,陆少爷性子冷,可是长得好的人占得便宜也多。 “他智商有限的很。”陆老爷依旧严肃,“他从小就喜欢你,要真是喜欢到了这种地步,你们非要在一起,我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他停了停,“他之前找的那个男孩子就挺好的。” 陆嘉泽说他最近出柜的,但是看来陆老先生早就知道了,沈意想,也是,陆嘉泽到底是儿子,在外面找个男的,父亲不可能一无所觉的。 然而父亲愿意让儿子觉得他一无所觉。 他有种想苦笑的感觉,甚至很想说一声,秀父子恩爱的能停停吗,但是他最终还是只轻轻说了一声嗯。 “你们真不适合在一起。” “嗯。” “不是你不配,也不是你性格有问题,是你不喜欢他。”陆老爷还蛮开放的,用力强调,“你只会利用他对不对?” “我可以帮你,但我儿子不能犯法!” 陆老先生斩钉截铁。 沈意又轻轻地嗯了一声。 其实他挺羡慕陆嘉泽的,有些人,很蠢很蠢,但是又不能不让你……敬重。 陆嘉泽说他有坚定的信念,但是陆嘉泽才是,喜欢一个人恨一个人那么干脆那么利落,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他喜欢云默的时候,未来还有希望,陆嘉泽追他的时候,连陆老先生都看出来了,是一场飞蛾扑火。 他的爱情,只有那么几年,而陆嘉泽的单恋,却永无止境。 他心里有点微微的疼,并不明显,像是被蚊子轻轻地叮了一下,在这场诸事纷争里,这点点痛简直微不足道,但偏偏,那块地方,还带着一点点的痒。 “他从小就这个德行。”陆老爷依旧严肃,说的很小声,“我说什么,他都不听,抽他都没用,你嘲笑他一句,都比我抽的有用。” 沈意笑了笑,没说什么。 这对父子有没有相处的很好他不知道,他也没兴趣知道,但他知道,这两人间确实有爱。 “你想做什么。”陆老爷突然问沈意,“你恨这个世界么?” 陆嘉泽花了半个小时,居然都没把那个画殇师请来,前者悻悻地,不高兴地宣布,画殇师在赖床,还要半个小时才能来。 “他说,就算勉强,也必须要明天才可以动手。”陆嘉泽挠挠头,有点孩子气,又撇撇嘴,跑去给他爹铺床叠被。 陆老先生突然就死皮赖脸起来,无论如何都不肯回去,他关爱儿子,沈意自然懂,少不得要替他维护几句。 而他说话,陆嘉泽甚少有不听的。 “他一定是想趁机拿我点东西。”陆嘉泽嘟囔,把换下来的床单扔进洗衣机,在哗啦声中又开始整理客厅。 “你又没放什么值钱的东西。”沈意安慰他,顿了顿,“生日快乐。” 他张开手指,现在五感俱全,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发烫,已经好久了。 陆嘉泽眨眨眼睛,本来还在怨天怨地,一下子就笑起来,好哄的很,那些年,他怎么会以为,陆嘉泽是个冰山呢。 “谢谢。”陆嘉泽很郑重,“你可算弄清日子了。” 难道自己以前还弄错过日子?沈意完全不记得了。 陆嘉泽轻笑:“你还送过我玫瑰和蛋糕,一个人给我过过生日,记得吗?” 沈意哦了一声,想起来了。 那是一个极其无聊的一天,现在想起来,倒霉甚至多过无聊,高三的所谓毕业旅行,那天延江没来,还下着瓢泼大雨,到学校的时候,有学妹托他给校草陆嘉泽同学带一个蛋糕,他以为那是陆嘉泽生日,一时找不到礼物,在校园里偷偷摘了一朵玫瑰当礼物,中途还滑了一下扭了腰。 “我生日你永远都记不住。”陆嘉泽歪着脑袋,“你也是参加过几次的,七月,放暑假的时候,你之前还嘲笑我老收不到礼物,毕业旅行是五月啊。 沈意这才想起来,也对,那个小学妹让他转交蛋糕,他就以为是陆嘉泽生日,现在想来,按照那时候陆嘉泽欢迎的程度,生日哪里会只有一个小蛋糕? 他不知道怎么的,想起很多年前,他给云默过生日时说的,生日不是庆祝,而是感激,感激有这样的一天,人间有了你。 那是他们感情最好的时候,他为云默感激,所以他牢牢地记着云默的生日。 而陆嘉泽么……生活里那么多事,谁会记得清清楚楚,昨天的早饭,前天的下午茶,都是薄薄的影像,一打就散,陆嘉泽从来都不是重要的人,他怎么可能记得清那些细节?他连自己的生日都记不住! 画殇师打着哈欠进门,他年纪实在太有欺骗性,撅着嘴巴揉着眼睛的时候,简直像是在控诉他们折磨童工。 “什么事?”他一定是从被子里勉强挣扎出来的,哈欠连天,“嗯?” 延江送完了人也回来了,还买了宵夜,正在桌子上分东西,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画殇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你成年了吗?”延江好奇地问。 画殇师点点头,然后就突然精神振奋起来。 这是他来的第二次,但是他对沈意并不感兴趣,除非必要的问题外,几乎不开口,现在却饶有兴趣地看了陆嘉泽好几眼。 被这种人看着,不管是谁都会发毛的,陆嘉泽无端被他看了几眼,却不在乎,只是嘲讽地弯了弯嘴角。 “怎么?” “你的灵魂很有魅力。”少年小小声说,也笑了起来。 其实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78 这个画殇师看起来真的很小,但是他笑起来,却自有一股味道,那是生活了很久,在风霜中浸淫了太多年的笑容,意味深长而又平静,就像就像窗外的白杨,挺过春夏秋冬弥经战争鲜血,最终它活下来后,就已经不再仅仅是一棵树,而是某种历史的见证者了。 尽管可能它并不那么想当那个见证者,它只是一棵树罢了,只想好好的长大,和身边的香樟树并肩成长,同日死去。 陆嘉泽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 “你感兴趣?” “当然了。” “所以你是要用这个作为你帮忙的代价?” “没有。”画殇师很随意地看了看陆嘉泽,“我只是随口评价。”他低下眼眸,又开始害羞了,“我只收钱,对别的酬劳不感兴趣。” 延江没有听到他们在讨论什么,继续在折腾他的宵夜,他翻出了两袋牛奶,好像是红枣味的,掂量了一下之后,最后还是决定送给陆嘉泽。 “这种口味,我估计只有你会喜欢。” 陆公子就对他的口味攻击没有反驳,只是呆呆地看着那个画殇师。 “只收费,就是说,只要给你钱,你什么都做吗?” “不。”画殇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瓶子,那是一个极其秀雅的玉瓶,细长的瓶颈上牵着一根红色的线,在微风中晃晃悠悠的,“只是你父亲很有意思。” 陆嘉泽显然对这个观点不以为然,耸耸肩朝延江勾了勾手指,然后拖着悲惨的后者进厨房去了。 厨房面有噼里啪啦的声音,显然陆嘉泽是觉得,在画殇师这个少年面前,不太适合上演暴力场面。 握在画殇师手上的瓶子上写了一行小字,很小,还有一半遮掩在对方的手掌里,沈意心里一动,蜷缩到画殇师手底下,那个少年见他如此,倒是笑了笑。 “归兮瓶。”少年松开手指让他看瓶子上的字迹,甚至还介绍起来,“明天……今天你就可以回去啦,如果你不是很介意,身体有点损伤的话。” 他是个少年,长相清秀,但还是不太会使用他的魅力,只是傻乎乎地比划了一个小小的圆:“一点点损伤,不大的。” 不管有多大,我都要回去,哪怕缺胳膊少腿,沈意想,看了他一会儿。 他一直有个问题要问。 “换魂的时候,我需要清醒吗?” 画殇师点点头。 “需要,我会牵引着你走一段。”他看了一眼沈意,“你很热吧?” 他显然知道点别的,神色都淡了下去:“他不太想让你回去,加了点禁锢。” “很麻烦?” 画殇师扬起头,居然有点傲气:“一般,不过这个可能需要你们靠的近点,我引渡你回去的时候,比较稳妥。” 那这样就完全没问题了。 陆嘉泽教训完延江,就把后者和过了困顿期兴奋起来的画殇师一起锁进了客房,沈意穿墙去看了看,那两人相处的居然还挺不错,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讨论明天回去的细节。 画殇师告诉延江,说他有毛病。 延江捂着头,执着地要找喝完牛奶,闻言倒没太惊讶。 “他崩溃了吧。”延江说,“他最近话有点少,很冷冽。” “你说,他回来后,身体会有啥毛病?” “没什么,就是会比较迟钝,感官不灵敏之类的。” 画殇师也想喝牛奶,于是两人挤在床头分享一杯牛奶,絮絮叨叨。 “送他去投胎比较好,他已经有一半死了。” “那不行。” 他就站在半空里,画殇师分明看见他了,却只作不见。 “活着,可比死亡艰难多了。” “那也不行,我会陪着他的。” “随便啦,反正倒霉的又不是我。” 延江郁郁地叹了一口气,沈意又瞧了一会儿,觉着他们应该不会再说什么了,才又飘回到客厅里。 “嗨。”往常无论他在不在,陆嘉泽都会喋喋不休,可是今天陆嘉泽倒是很安静。 陆嘉泽打开了那本团长在看。 可能是在琢磨什么吧,沈意模糊地想,毕竟一般人也干不出一个小时书不翻一页的事。 不过他倒是在这片安静里想到了很多前尘旧事。 那年五月,他被陆嘉泽尿了一身,于是去陆家换衣服,然后躺在陆嘉泽的床上,而床的主人在对面写作业。 吹拂开水面的灰尘,荡漾出的不仅仅是深处的真相,还有涟漪。 他记得那是一个朝北的房间,有着朝南的窗户,窗台上趴着一只猫,窗户外有好多香樟树,他眯着眼睛透过树叶的缝隙看太阳。 那天天气太好,阳光太炙热,他在那斑驳的光线里眼睛都流了汗,他没说我模拟考是故意那么低的,他也没说我昨晚才发现对我来说,成绩永远不如一个身份,他只是在朦胧中看着窗外。 陆嘉泽似乎是在写数学考试,第一页分明只有几题,但是那张草稿纸上,已经写满了乱七八糟的的数字,在那一片沙沙声中,他终于开口了。 他说,我想养只狗。 他说,我也想住在香樟树下,开窗朝南。 他还说,你模拟考怎么也考那么低,考不上a大怎么办,你想死吗? 陆嘉泽熟悉这房子的格局,知道小区的监控盲点,甚至在这个小区里进出,都不会被物管怀疑,那是当然的,这么多年,对面房子真正的主人,一直都是他。 那一年他出了柜,朋友们恭喜的夸奖的,只有陆嘉泽嘲讽他之后托人给他内订了房子;那一年他和家里闹翻了,大打出手后,只有陆嘉泽送了他一条狗。 他们上了一所大学,后来他住在香樟树的小区,他也住在香樟树的小区,他们未曾相遇,只因为他知道他不喜欢他。 “你有吗?”他没头没脑地问。 “什么?” “懂你灵魂魂魅力的人。” 陆嘉泽摇摇头,他似乎是笑了,又似乎没有,只是唇角轻轻动了动,很是温柔,沈意这一瞬间,突然极其想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者,他在想谁。 第十二章 骨肉相融 彻夜的等待之后,所有的人都很振奋,这个阴郁的家,居然热闹了起来。 陆老先生在敲碗等吃饭,延江在晾衣服,连那个童工都开始做准备,认真地把客厅打扫干净,放上一些乱七八糟的香案铜炉等。 延江晾完衣服,心情很好,连看到敲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79 门来的席远都笑眯眯的,因为后者,终于把那个传说中的催眠师带过来了。 “就在楼下车子里等着,你需要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 席远大概知道延江不喜欢他,倒也没留下来,只是说了一句,林叶已经让人检查过了,孩子确实是流产了,但是身体没什么大问题。 想到那个孩子,沈意倒是愣了一会儿,然后无端地发虚。 这场纷争里,那个孩子,是唯一的无辜。 “陆嘉泽。” 大概是觉得最后的早餐一定要丰盛,陆少爷一改之前天天喝粥吃面的习惯,一大早居然做了南瓜饼,捏了十七八种形状,甚至还在处鲤鱼,好像准备做糖醋鱼。 锅里的油已经嗤啦作响,连带他讲话都要声嘶力竭的。 “嗯?” “如果成功了,我们就在一起。” 陆少爷的半张脸隐藏在烟雾里,若隐若现恍若妖孽,半晌才轻轻地哼了一声:“画饼充饥没意思。” 他把鱼倒进盘子里,那盘子还是当初搬家时选的,也有七八年了,底纹清爽优雅,衬得端盘子的手几乎一色。 “沈意,等你回来,要求我。”他笑得灿烂,语气却恶狠狠的,“你要说,陆嘉泽,我们在一起,我求你。” 沈意一怔。 画殇师订下的时间是下午二点,他好像一直在等待着什么,一般人做这种事都是在凌晨或者傍晚,这个画殇师却与众不同,但是鉴于他是这屋子里唯一懂这方面事的人,所以大家也只好耐心地跟着等待。 “唔,他现在距离这里,大概还有十七公里。”延江边看手机边汇报,席远的人应该是一直远远地跟着,“够吗?” 所有人都看着画殇师,后者没说话。 沈意不知道,是不是他父亲的劝说起了结果,林晚虽然叫嚷着去自首,倒是没有真的把录像带交上去。 当然,那种王牌式的东西,他们估计也会留到最后,可惜再也没机会出手了。 没有真凭实据,这个自首显得像笑话,所以凌晨的时候,他们就被通知,林晚已经离开警局了。 他静静地看着手指,所有人都看不见,但是他能看见。 他的手指有一半是红色的。 以前他是纯粹的透明,现在他有一半都是红色的,画殇师说他有一部分已经坏死了。 浑身的烧灼感如同水沸,他一直静默地看着手指,那个少年,当他疼的厉害,还颇同情地看了他几次。 “唔,好像变成十五了……”延江又道,声音有点困惑,他从三十就开始报了,以这个时间和距离,对方倒像是直接往这来似的。 大家又继续看画殇师。 “够了。”少年颔首,施施然站起来,想了想,又坐下去。 “两次一起做吧。”他说了一句匪夷所思的话。 沈意冷哼一声,他明白这个画殇师的意思。 林晚和林叶,还要换一次。 这是他父亲的提议,他本来该拒绝的,但是他现在觉得,这个提议,很好很好。 林晚是被云默带回来的,门铃响的时候,他们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五分钟了,毕竟延江的手机还在尽职地报告着。 这么一屋子的人,老老少少的,热闹非凡,席远甚至连林叶都送上来了。 沈意大概也有一个月没见过自己的身体了,他感觉身边的陆嘉泽用力攥紧了手指,不知道怎么的,心就突然软了下去。 他以为他会很激动的,他能发声了,他应该疯狂咒骂林晚,发泄这五年虚无之地的痛,但是……但是陆嘉泽在啊。 他并不是,毫无收获。 “姐姐……”林晚怯生生地,小动物的本能般在沙发上找到了林叶。 大概是明白大势已去,林叶今天异常乖巧。 “小晚。”两个人抱头痛哭,真是十分的可怜。 他们俩痛哭,里面自然少不了林叶小小声的,对他的咒骂,沈意没看他们,只是看了一眼云默。 他居然,真的把林晚,给哄骗过来了。 这个人,用这个皮相,居然骗了沈家两个儿子。 画殇师订的时间是两点,现在才十二点,他们两人哭哭啼啼,倒也没人阻拦,只是都沉默着。 “你们为什么还在一起?”屋子里人多,陆老先生原本是搬着个小板凳心满意足地在啃南瓜小饼子的,早上的时候陆嘉泽做了大约有二十个,他一个人霸占了有十五个。 陆少爷做食物,自然是精致非凡,那东西的大小与其是说来吃的,倒不如说是用来喂鼻孔的,所以哪怕陆老先生吃的很慢,也终究还是啃完了。 他啃完了,百无聊赖,自然要找点事情做。 “不是他撞的你吗?”陆老先生指指云默,又指指哭着的林晚,“你们为什么还要在一起。” 沈意清晰地看见云默的身体僵硬了一下,林晚却倒没怎么在乎,只是怯生生地看了陆老先生一眼。 “不是。”陆老先生十分困惑,“你不恨撞你的人,那你当时为什么要恨沈意啊。” 是啊,为什么不恨云默呢,沈意微微一笑。 他不想告诉她。 没人回答陆老先生,他也不在乎,继续奋力询问下个问题。 “那……这个姐姐,你愿意把自己的身体让给弟弟?” 这个事,他父亲之前应该就和他们商量过了,是他们万不得已的对策之一,所以这两人,倒没有太惊讶。 其实沈意还真挺佩服林晚的,一般人,要用自己亲姐姐的身体,不说性别上的别扭,都会不忍心的吧。 他对林叶,陡然生起了三分怜悯。 “姐姐。”林晚哭的很可怜,小动物一样地叫唤着,也难为他了,那样一张贵公子样的脸,硬生生地挤出了几分可怜。 林叶泪如雨下。 “好,好。”她说,眼神怨恨,嘴角还带着血。 “沈意,你发誓。”林叶一字一顿地说,“如果你伤害他,你将与现在一样,成为孤魂野鬼!” “好,我发誓。”沈意不感兴趣地重复,誓言这东西,不就是用来打破的么?他发誓,林叶就相信他了? 再说,他也不需要林叶相信,他能拿回自己的身体。 “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要求我?我又不需要你们答应才能拿回身体。”他的漫不经心惹恼了林叶,但他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他有点烦躁。 他父亲那,居然一点动静也没有。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80 他之前就让延江打电话了,可是那边居然关机了。 这出好戏,他父亲居然看不见,真是让人不甘。 画殇师站了起来,他一动,所有人的视线都跟着乱晃。 “你不要这样。”他皱着眉头看着林晚,“你快把他烧死了。”小小少年不高兴起来居然有股气势,长长的手指敲打了一下桌面。 烧灼感很浓烈,沈意并不在乎,反正他马上就要回去了。 至于疼痛,他最近已经习惯了。 “沈意。”那个画殇师字正腔圆地叫唤他,声音却很温柔,带着奇异的悲伤,牵住他的手,“我们回家了。” “我们回家了。” 傍晚的时候,突然就下起了雨,站在走廊上,好像隔着一层浅浅的水帘,那雨幕如此的大,啪啪啪击打在土地上,狂乱地像天破了一个洞。 他极目远眺,心情极好。 陆嘉泽出现的时候,他就这么看着雨丝,看的极其认真,他之所以会注意到陆嘉泽,是因为陆嘉泽在滂沱大雨中叫着他的名字。 “怎么了?”他倚在阳台上,懒洋洋地。 已经毕业了,摆脱了校服的陆少爷少不得花枝招展起来,一身白衬衫牛仔裤居然也穿的十分风骚,这会儿穿过大雨过来,简直有几分摩西过红海的气势。 他的视线定在陆嘉泽晃动的脸上,后者的眉眼在这朦胧烟雨中越发的秀气,连睫毛上颤抖的雨珠都撩人,也难怪那么惹女孩子喜欢。 今天是毕业典礼,学生致辞代表正是陆嘉泽,前者上台的时候,他分明看到好些女孩子脸蛋和眼睛都红红的。 脸蛋红大概是因为欣喜,眼睛红应该是分离吧。 不过这跟他没关系,反正他们还会在一个学校的。 “司机还没来?” 陆嘉泽拧着湿漉漉的头发问他。 他愣了一下,无声地笑起来。 “等雨停了走回去就好。” 成绩早就出来了,尤其是他那样的高分,学校几乎是第一时间就通知了他父母,今天是毕业典礼,学校把他做成了典范,父母自然一起来的,只是他不太想和他们一起回去。 他少有心情这么好的时候。 陆嘉泽哦哦哦乱点头,头发上玉雨珠纷飞,显得他像未干的小狗。 “你怎么没回去?” 散场之后好久才下的雨。 他掏出手帕扔了过去,对面的人精准地接住了,然后凑在鼻端小心翼翼地闻了闻。 “我没用过。”他解释。 “我也没嫌弃啊。”陆嘉泽嘟囔,但是表现出的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他把手帕折了折塞进了口袋里,然后继续用手拧他潮湿的发梢。 这种洁癖,也是……伤人。 雨有点小了,他转过去,继续看雨幕。 “沈意。” 陆嘉泽在背后小小声叫他。 “嗯?” “沈意。” “说。” “沈意。” “沈意。” 那声音近乎哀求。 他转过身去,陆嘉泽凝视着他,前者的眼睛实在是太黑太温柔了,那样绵长的对视里,甚至让他觉得那目光里饱含了温情。 “怎么了?” 他轻声问。 “我……我喜……” 他耐心地等着。 “你怎么考的那么高啊。”陆嘉泽终于说出来,然后像是泄气一样地耷拉下肩膀。 “不就比你高两分么?” 他有点惊讶,看着陆嘉泽如丧考妣的脸,陆嘉泽分数很不错,某一科目甚至近乎满分,还被市领导点名表扬了,所以今天学生代表是陆嘉泽而不是他。 “是啊。”陆嘉泽喃喃自语,“考的还行吧。”他低着头,头发衣服都滴着水,把站在的那块地方都染湿了,莫名地有点像被罚站的小孩子,有点委屈的味道。 “我以为我会比你高的,我之前好认真的。你吃过临街的那家小公馆没有,他们家的笋子牛肉特别好吃。对了,我爸送了我一辆车,我知道的,你礼物也是一辆车,黑色的。我……” 陆嘉泽毫无章法地在絮絮叨叨,显然被成绩比他低这个事实打击的不小。 他心不在焉地听着,想安慰都找不出话来。 他大概知道陆嘉泽为什么如此失控了,早上礼堂里,他好像没看到陆嘉泽父母。 大概……对儿子的成绩太失望吧,他们争第一争了很多年,最后他比陆嘉泽高,可能陆嘉泽父母也不甘心。 并不是每个父母,都像他父母那样满不在乎的。 他想了想,谨慎地伸出右手拍了拍陆嘉泽的肩膀。 其实也没什么的,不过是两分,况且他们志愿是一个学校,多十分八分的并无区别。 果然如此,陆嘉泽的眼睛瞬间红了起来。 他原本想缩回的手,不知道怎么的,就拢住陆嘉泽的身子,往前轻轻靠了靠。 极轻极轻的拥抱,却在陆嘉泽两手反搂回来的时候变成了大力的纠缠,后者力气之大,弄的他都有点疼。 “怎么了?” 他的眼睛被迫贴在陆嘉泽湿漉漉的头发上,潮湿的像是泪流。 “今天我生日。” “生日快乐。”他的声音顿了顿,耳朵在热气的喷洒下不受控制地热起来,“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他动动耳朵,模糊记得,好像五月的时候,给陆嘉泽过过生日。他想了想,没有太在意,叶锦的生日也是五月,可能是他记错了。 陆嘉泽抱着他,一直没动,很久很久却笑起来。 “你今天心情怎么这么好?” 抱着他的力道松了,他松了一口气,挣脱开往后退了退。 他还是习惯冷嘲热讽的陆嘉泽。 “你今天心情怎么这么不好?” 陆嘉泽没有回答,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分享这个秘密。 “我收到一本相册。” “什么相册?” 他扭过脸去,脸颊微红,陆嘉泽一直看着他,让他觉得那种微红有点羞耻,但是内心的那种愉悦又让他控制不住。 “就是都是我的相册。” 陆嘉泽还是看着他。 他低下头。 相册是直接塞在信箱里的,月姨拿报纸的时候顺手递给他的,那上面没有任何标注,可是他知道那是熟悉的人。 应该还是同学,有些照片,是校园里的。 “我们并肩而行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81 。” 那相册首页有一行小字,字迹狂乱而潦草,一点也不像高中生的,他比对了同学录,也没有找出痕迹… “你又不是没收过情书。”陆嘉泽在后面哼了一声,“怎么这么高兴。” “那不一样啊。”他辩解,“情书的话,只是表达一种喜欢,看看外貌觉得心动就可以吧?” 他自己收过,帮陆嘉泽也收过,那玩意儿其实毫无诚意。 连认识都谈不上,只是几百个字,轻飘飘的,却想表达出爱情。 “你怎么知道她不是看上你外貌家庭什么的?” “我就是知道。”他执拗地辩解。 他就是知道。 那相册上,还有很多细节,他微笑的、他惆怅的、他垂首的,甚至还夹杂了很多他喜欢的动植物的照片。 只有最深的观察与喜欢,才能知道,他的目标所在。 很多时候,人群里,他凝视的既不是朋友也不是漂亮的女孩子,而是一片树叶或者一只蚂蚁。 那些照片,像是与他共享了他所有的秘密。 陆嘉泽耸耸肩,一副被他的幼稚打败了的模样。 他抿紧唇,把卡递过去:“那你自己买生日礼物吧。” “沈意。”陆嘉泽把卡放在有手帕的那个口袋里,声音突然热烈了起来,“我们在一起吧,我很了解你的。” 他偏着头,琢磨着这句话。 陆嘉泽热切地看着他,用一种他熟悉而陌生的眼神,那种眼神,他有时候会在走在操场上的时候感觉到。 那种温柔的、渴望的,又带着恐惧的眼神。 他想了又想,看到陆嘉泽捂着口袋的手指轻轻地抖动着,过了很久才悟了。 “前两年必须要住校的吧?” 他垂下眼睛,有点怜悯。 像陆嘉泽这样的洁癖,还真是个问题,让他住校两年,男生宿舍那种环境,想来也是要疯。 “等学校允许了吧。”他也耸耸肩,决定结束这个话题,反正雨停了可以回家了,“我回头跟延江商量一下,在什么地方买房子。” 窗外的风景疯狂地退后着,他喝着汤,外面在下雨。 “小意,你明天有事吗?” 他放下勺子,望了望窗外:“嗯。” 父亲有个客户和他约好了,而且他还有一篇论文没交,延江的作业他也没仔细看。 “这样啊。” 她有些失望,又很快振作起来:“周末呢?” “我约了人打球。”他顿了顿,探过身去帮她把长长的几乎落进碗里的袖子挽起来,恍惚想起,造型师很久没来了,连她那帮姐妹淘都消失很久了。 闹翻了么? 以她的脾气来说,估计也拉不下脸去找她们。 论文可以今晚赶出来,客户改个时间也没什么,他想了想,把时间重新排了一遍,微微笑起来:“无聊吗?明天瑾阿姨那里有个聚会,我陪你去。” “我想报个烹饪班。” 果然是无聊了,他思索片刻:“我给你报个珠宝鉴赏吧。” 她呆呆地看着他。 “烹饪有点危险。”他替她决定。 虽然那些贵夫人的烹饪班一般都是准备好食材,然后如临大敌地教她们如何撒调料而已,不过她向来什么也不会,还是不要冒险好了。 他打了一个电话,打完她还是呆呆的。 “好吗?” 他询问。 她点点头,叹息一声。 前方出现了一点点光亮,从五指间望去,星星点点像是萤火虫在飞舞。 暗色中的头颅轻轻点着,郑重又滑稽。 “以后我结婚了,生个儿子跟你姓。” 延江躺在他身边,睁着眼睛看他,那眼睛亮的发光,闪闪的。 “那也是你占便宜,沈怎么也比季好听。” “滚。” 静了片刻,延江问他。 “云默,会比我重要吗?” “月圆,会比我重要吗?” “不会。” “我想与你并肩而行。” “我们家小意啊,最棒了。” “小沈,这题你会不会?” 星星点点的光芒汇成了热芒,刺得眼睛发痛,往事潮水般翻卷着而来,他们都在彼端对他微笑着,而他不想再看下去。 这些回忆很美很温暖,只是与他无关。 陆嘉泽就在那里,触手可及。 他不需要在记忆里寻觅,那个人,还在原地等他,只要他回去。 只要伸出手,幸福近在咫次而已。 他睁开了眼睛。 长长的一梦,其实只是一秒而已,陆嘉泽甚至还维持着之前的动作,与他视线碰撞的一瞬,才微微动了动喉结。 “沈意。” 陆嘉泽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几乎只是凭着一眼就认出了他来,一把将他从林叶的怀抱里拉出去,那力道之大,连他都跌了下去。 他已经,忘了怎么走路了。 “沈意沈意沈意。”陆嘉泽一叠声地叫他,两眼通红却笑颜灿烂。 沈意稍稍动了动手,手掌下的皮肤细腻光滑,这确实是陆嘉泽。 这是陆嘉泽。 他回来了。 他缓缓地扯出一个笑,周围的人比他还高兴,延江甚至在偷偷摸摸地擦眼角,被他发现后也不偷偷摸摸了,扯着陆老先生的衣袖就擤鼻涕。 画殇师兴致缺缺地把那个瓶子塞回口袋,朝陆老先生点点头,就走了。 他来的奇异,走的也颇潇洒。 “我来做好不好?”陆嘉泽抱着他低声道,眼睛落在林叶身上,这个人一动未动,但是呼吸还在,也不知道是林晚还是林叶,“这件事,我能办好。” 沈意唔了一声,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身体不太对劲。 能听能说能动,可是有哪里不对劲,只是一时难以想起来。 他低头看了看手指,那是活着的,人类的手指。 “为什么你来?” “你心里已经有主意了吧?”陆嘉泽声线压的很低很低,眼睛望着远处,却与他十指交缠,“沈意,我并不想你受伤。” “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有主意?” “你从小都是这样啊,心里有了思路就会特别安静。”陆嘉泽吞吞吐吐,“以前跟你一起考试,你都是把所有的答案验算完毕才誊写到试卷上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82 ,来不及也不会考虑先誊抄,我知道你控制欲很强,但是这件事,让我办好不好?” 沈意看了陆嘉泽三秒钟,笑出了声。 陆嘉泽说的都是错的,他考试,从来都是温吞吞地答题,是因为他知道答案,即使不知道答案,也知道这道题有标准答案,他早晚会知道,而这件事,他不知道答案。 他有自己想想法,但是他并不确定那是正确想法。 他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件事,只能他自己解决。 陆嘉泽半夜幽幽地请他看电影,那部《不可饶恕》陆嘉泽看的很认真,结尾的时候陆少爷一直轻声地重复着威廉杀死小比尔说的话。 威廉说这与该不该无关。 杀人,与仇恨无关,并不是你给他冠上了复仇或者惩恶扬善就会无罪。无论什么理由,你都将为此付出代价。法律上的,道德上的,亦或者心理上的。不是因为愧疚,而是因为他们的亲人。 你剥夺了亲人们做父亲做儿子做丈夫做妻子的权利。 陆嘉泽说,我是你的刀。 他们是一体的,骨血相融。 可是他更觉得,他可以坐牢,而陆嘉泽不能犯法。 “去给我买身衣服吧。”他柔声说,“等你回来的时候,就什么都结束了。” 然后我实现诺言。 陆嘉泽去买衣服,延江自然也有任务,去他父亲那里看看,后者见他回来,兴奋的话都不会说了,走在门口还摔了一跤,半天爬不起来。 被指挥的团团转却依旧高兴的延江啊。 沈意微笑,然后轻轻地碰了碰沙发上的女人,他知道这是谁。 林晚用着林叶的身体怯生生地看着他。 他也深深地凝视着林晚。 这是他的弟弟。 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希望有个弟弟或者妹妹。 他不像延江和陆嘉泽,还有些表兄弟什么的,他一无所有。 早些年,在和云默好的时候,他还模糊地想过,如果他有个弟弟,哪怕是私生子,也并没有什么。 陆嘉泽说,他是个很寂寞的人。 是的,他很寂寞。 他想有个弟弟。 “林晚。”他伸手摸了摸弟弟的头发,女人的头发沾着汗水,湿漉漉的润滑,像是握着一条蛇,这让他想到昨晚的母亲,“你和云默,可以活一个。” 林晚迟钝地看着他,眼神委屈,似乎没听懂了。 他微微一笑,在很久之前,他就知道自己微笑的样子,有时候那甚至是他交友的关键,现在他很高兴,这效果还在,林晚惧怕的表情显然和缓多了:“我已经知道,那个暗格里藏的是什么了。” 他的弟弟微微嘟着唇看他,沈意的声音更加温柔了。 “那是一件衣服的碎片,赛车服的对么。”沈意身体前倾,看到林晚的迷茫的眼睛里写满了惊恐,“云默会撞到你,不是他不看路,是你自己撞过来的。” 这事情太明显了,林晚身上有防护措施,而那个街道甚至没有摄像头,云默慌慌张张地跑了,那个赛车服碎片却附着在了汽车上,事后云默发现并且带了回去。 云默不傻,那个碎片应该是让他疑惑了很久,但等林晚坦白撞车事件的时候,他模模糊糊懂了些什么,所以他冒险回来,把暗格里的那个碎片拿走去化验了。 他猜,林晚那天甚至可能还带了头盔。 而无论是云默还是他都后来都明白了,林晚不会开车,更没有理由穿赛车服。 那个画殇师说的话,他们懵懵懂懂,只是知道应该换魂死应该有一人清醒着,可是他当时是睡着的。 所以,林晚当时是清醒的,他不是植物人。 他从来都没有成为过植物人,或者说,他起码中途恢复过。 人的心思居然能够这样的玲珑与精巧,包裹着层层的恨意,死也不休,用尽方法去争夺。 他用生命去陷害他,与他鱼死网破,发现那天开车的居然是云默,中途他可能昏迷了几天,但他最终还是醒了,于是他说服了姐姐,进而一起说服了父亲,替换了他。 “你姐姐不知道吧。”他笑吟吟的,“你跟她说,是我撞的你,她爱你爱得要命,恨我恨的泣血,可惜她到死都不知道,她弟弟这么对她。” 云默沉默地站在沙发边缘,这件事,一直只有他们俩知道。这个冷血的男人,曾经真的喜欢过林晚吧,甚至为了林晚擦去血字,努力维护真相。 而那个女人,她为弟弟贡献了骨血,却不知道,她也是被骗。 他有趣地想,不知道林叶现在还在不在,是不是像他那样,还残留在这个屋子里,听着、看着、绝望着。 “我知道你。”林晚突然就哭了,用林叶那张清秀的脸哭的柔肠寸断,“我知道你,你不知道我。” 沈意依旧笑着看着他。 他哭的很惨:“你什么都有,爸爸只看你。”他哭起来真是惹人怜爱,大概年纪一直停留在十八吧,像孩子一样,“没人要我,你什么都有。” “我只是……只是想要电脑。你上大学的时候,礼物是辆车,我只是想要台电脑。姐姐……姐姐说不食嗟来之食,可是,那是我爸爸啊,为什么不可以?沈家的血统很强大吧?我也喜欢男人。父亲总是说,你出柜了,没关系,我还可以,可是凭什么?凭什么你可以自由幸福,我要……” 那清秀脸上的愤怒,居然比林叶临死前还多,汇聚成不可言说的怨恨。 “你来学校做演讲,凭什么?你还有那种情人,凭什么?他们都为你骄傲,凭什么?我成绩也很好!” “我只是想争取!那样的生活,还不如死了好!” 沈意轻轻地嗯了一声。 林晚确实什么都没有,私生子,没母亲,穷且受罪,更糟糕的是,却有个公子哥儿样的哥哥,纸醉金迷的生活,他远远地看着,却无法拥有。 明明离幸福那么近,却触不可及。 小孩子,年轻冲动,孤注一掷,也是正常。 沈意想起林叶临走前,眉目深恨,口角含血的样子。 她说,沈意你如若撒谎必遭天谴。 “你们俩只能活一个,真的。” 他含笑着又说了一遍,他怕报应?怕天谴?怕他妈的!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收到墨玉吗?”他歪着头,露齿一笑,“录像带没交上去吧?他带你来的时候,是不是跟你说,不介意你成为女人,他依旧跟你好好的啊?这样你们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83 还能生个孩子什么的。” 林晚惊慌失措的简直就像一条狗,手指抖抖地拉云默的衣袖,后者一动不动,只是站在那里。 “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他说的颠三倒四,像是道歉又像是撒娇,林叶放弃身体给他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惶恐,“我以前就喜欢你,可你是他的……我真的,一直都喜欢你的。” “我真的喜欢你的,你也喜欢我的对不对?” 爱情这玩意儿,真是玄幻莫测,林晚居然当真是爱云默的。 陷害了云默,搅乱了云默的生活,居然还爱上了云默。 有时候,有些事就像是上帝在掷骰子。 真相摊开来的时候,他恨云默,云默恨林晚,林晚恨他。 不过这都不重要,他握着云默的父母,他手握主动权。 “你们俩,只能活一个。”他第三次重复,这次不再微笑。 他说话算话。 他们得到的,他终将拿回来。 他们所渴望的,金钱、爱情、亲情,他都将一手湮灭。 “我只给你们半小时。”他靠着窗户回忆了一会儿走路细节,他并不在乎这话他们听懂没,只是自顾自地带着手套一人发了一柄刀。 他没有回头,他甚至不担心那两人给他背后来一刀。 他刚才从窗玻璃上,看到了自己。 那个男人,眼带疯狂,几乎能烧灭一切。 他再次推门进客厅的时候,门里的景象倒不太出乎意外。 活着的是云默。 “你知道一会儿怎么跟警察说吧。”沈意转过身去,那个摄像头已经被关掉了,“我会照顾好你父母的。” 云默嗯了一声,捂着手臂。 他只捅了林晚一刀,接近心脏的位置,那样的位置与地上荡漾的鲜血,基本可以判断,林晚不是当场死亡,而是拖了有七八分钟的。 他不需要问林晚痛苦没有,云默的身上也有两刀,只是都在胳膊上。 亲人离别,情人反目,这世上,最痛苦的,也不过是,爱憎恨,怨别离,求不得。 “沈意。”云默问他,“假如,我不愿意杀林晚,你会怎么办?” 沈意懒洋洋的:“那就不杀。”他停了几分钟,“可是,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你们生不如死的。” 陆嘉泽是个执着的人,可是某方面而言,他比陆嘉泽还执着,他追云默的时候,几年都忍下来了,报复这种事,几十年他都可以孜孜不倦。 “我会让你活着的。”他有点想吸烟,可是家里没有烟,于是他只能剥了一颗陆嘉泽遗落下来的薄荷糖,然后换了话题,“可能判个二十年什么的,但我会想办法缩短时间,然后保外就医。”他顿了顿,“你相信我么?” 云默点点头。 薄荷糖的甜甜的,似乎和记忆中的不同,这是他五年来第一次真正的品尝味道,可是他发现,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讨厌甜味。 什么都会改变吧,他想,延江会,陆嘉泽会,他也会。 “还有话要说么?” 云默摇摇头。 沈意不再说话。 云默的软肋是父母,这点简直让人好笑。 他对待父母的姿态是冷漠的,陆嘉泽是中庸的,而云默是能牺牲一切的。 那对老人,一个还在医院靠着氧气管度命呢,每天的花销,也亏得云默想的出办法转圜了。 “你会自杀吗?” 他突然问。 云默做了一个拒绝的手势,那种姿势近乎柔美。 “不会。” 在冷酷方面,他们俩真是绝配,沈意模糊地想。 林晚爱云默至死,他那个死在沙发边缘的弟弟身上,连一丝挣扎的痕迹都没有。 想必是伤了心了。 真是个天真的少年,害人的时候毫无惧色,被害的时候却这么软弱。 用生命去赌一场富贵,却输在一个人上。 怕背叛的人,总是这么脆弱吧,他想。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云默也突然说。 沈意转过身去,他的前情人,眼睛漆黑如墨。 “我以为你会杀了我的。”云默看着他,“以前的沈意,从不妥协,也从不原谅。” “除非把你碾成碎末,否则你就会卷土重来。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哪怕是床上,有了那个标准你都会达到。我早就知道了,只要给你一丝希望,你就会强逆回来。” 所以因为你识相,你是唯一活下来的人。 “我要是没擦血字,你会要我负责吗?” 沈意想了想:“把痕迹处理一下,准备打电话自首吧。” 他的内心世界,云默不需要知道。 他不是不想杀云默,他只是,不想再执着。 他漠视过父母,他酒驾过,他也伤害过林晚的孩子,他做错过很多事,但现在他只想和他们好好生活。 他想原谅云默,他想原谅这个世界对他的残暴,他也希望自己能被这个世界,温柔地原谅。 他环视四周,他说过的话,都一点点印证了,他们失去了亲情、爱情、金钱与一切,他却并不是很愉快。 那个能让他稍稍愉快的人不在。 他看了看墙壁上的时钟,陆嘉泽已经走了三十七分钟了,那个人清楚他的少爷习惯,大概是真的开车去城东他常去的那家店买衣服了,估计还要半个小时才会回来。 他又笑了笑,陆嘉泽的电脑和手机都在,休眠状态中的电脑打开的时候屏幕还会动着,都是他各种各样的屏保照片,他不太熟悉这些新的程序,花了四五分钟才手忙脚乱地登陆上邮箱。 四五年的邮箱了,因为买的是vip,至今还没销毁,甚至连联系人都在。 他拿过陆嘉泽的手机打了个电话,惯常的公子哥儿总有个极少人知道的号码,而那号码通常也不会换。 他没猜错,那边过了几秒就通了,传来了懒洋洋的询问声。 “明依。”沈意压低声音,“我是沈意,你在本市吗,我这出了事,你来我家一下,和田路的那个。” 那边静默了几秒,沈意给了对方一段时间缓冲,然后他才补充:“一个人来。” “我一个小时后到。” 那边干脆利落地回答,沈意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在桌子上。 “我会帮你。”陆老先生说。 这场报复陆老先生已经看了很久了,甚至也跟着他来来回回地进出着客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84 厅与书房,但是陆老先生没有发表过任何评价。 沈意并不介意陆老先生围观,这个人爱陆嘉泽至深,这种事情,肯定不会告诉陆嘉泽的。 他警惕地看了看陆老先生,摇了摇头。 他有自己的关系网,同学朋友伙伴,他从来不是个吝啬的人,欠他人情的不少,只要他回来了,总有办法摆平这些。 纵使摆不平他也不需要帮忙。 各家公子哥儿要价可能高了点,但他还不至于付不起,如果换成陆老先生的话…… 他等着陆嘉泽回来,他答应过他的,亲口对他说。 他把手机放到桌面上,现在的智能机,稍微一碰就能滑出意想不到的界面,摊开的界面是联系人,他看到自己的名字前标注了一个爱,想来是为了排在最前面。 那个熟悉的应该已经被注销掉的号码居然被人重新找了回来使用。 海蓝色的背景下,陆嘉泽和沈意的短信界面只有两条。 “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 几乎能想出来那个人发短信回短信的表情。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里,陆老先生持续地劝解着。 “你跟宋明依关系很好?你倒是比我儿子会来事。” 沈意还是警惕地看着他。 “你看。”陆老先生柔声和他商量,“就算云默把一切都承担了,你还有很多事需要解释不是么?譬如杀了那个植物人,录像带应该还在你父亲手里吧,还有你弄死你弟弟,你父亲不会那么跟你心平气和的吧,他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对吧?” 沈意只是挑着眉梢。 “我不在乎。” 他不介意坐牢,这五年都过来了,他还怕什么?他只想用力握紧他最后的一点东西。 他要等陆嘉泽回来。 他的话还没告诉陆嘉泽。 他在沙发上坐好,脚下是那个女人的尸体,他突然有点烦躁,林晚是被一刀穿心而死的,死前还在哭泣挣扎着,蹭了一地的血,可是到底没忍心真的给云默一刀。 他重新走回窗户边,他知道,这些烦躁会消失,这些事情会摆平,他会开始新的生活。 已经七月了啊…… 新买的房子应该要带一个游泳池吧,不知道她喜欢不喜欢,他想,还要带个超大厨房,这次他要来记住她喜欢吃什么。 至于陆嘉泽……应该要养一些宠物吧。 狗就不要养了,他们有过后勤部了,养两只狐狸倒是不错,他记得,叶家的二公子就有一只白的。 那样的话,旅游也可以带着吧?去天之高处海之深处。 “沈意。”延江哐当一声推开门进来,声音有些抖,他转过身去,只觉得阳光略刺眼,连递过来的手机都闪着金光。 她死了。 她试图把他捅死了,但她那么弱,所以也只是被捅死了而已。 其实也不算惊讶。 她本身就是个很傻的人,做出为了儿子去死的事并不奇怪,哪怕她很瘦小,哪怕她什么都不懂,哪怕那个人是他丈夫,伤害了她的宝贝,她就拼命。 或者哪怕拼不过,她也要为儿子争取先机,拉他下水,因为曾经认错过儿子,她内疚自责,她说,我不是因为他温柔喜欢他,我只是以为那是你才喜欢他。 她仓皇失措,她无法道歉,于是她只能用生命做给他看。 他很少跟她说话,他是男孩子,他喜欢很酷的话题,而她除了那堆化妆品包包什么也不懂,他不蔑视她,但他也不特别爱她。 孩子天生是要分离的,你不能指望,他会为了那些所谓的爱情更体谅或者更爱你,哪怕你尽力了,他还是会越走越远,你们的缘分,也只是你站在原地,目送他越走越远。 喉咙有点痛,但是他最终只是啊了一声。 “是我害死了她。”他很冷静地安慰延江,没有再听那些关于他母亲试图杀害父亲,但是被父亲杀害的细节,那句他身上没有伤痕让他疼的要炸开,“与你无关。” 这场悲剧,与谁都无关,他们都是无辜的,只有他不是。 如果他不是个任性少爷,自以为能得到一切,那么云默不会和他在一起,如果他不是猖狂地以为,所谓是爱情大过天,那么他也不会和父母闹翻。 甚至,如果他不执拗地想着从这虚无之地回来,那么一切也很好,她会有一个依赖她的儿子,陆嘉泽会有一段过去的感情,大家会都很好。 其实本来,一切都可以不发生。 陆嘉泽回来的颇晚,连席远都上来了。 他猜的没错,陆嘉泽真的去了城东那家店,给他买了衣服。 衣服他没穿,但是他猜,应该不太合身。 林晚把他养的胖了点。 装衣服的袋子被扔在地上,好几个人都踩在了上面,沈意有点心疼。 陆嘉泽一进门就被几个人按住了,懵头懵脑的,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们想干什么。 “催眠,为什么催眠?” 他很迷茫,俊美的脸上十分委屈:“干嘛给我催眠?” 花了大代价弄来的催眠师,最后居然没用上,陆老先生少不得不甘心了。 沈意这次没再拒绝。 “你也想我忘了吗?”陆嘉泽瞪大眼睛,脸色通红,像是被伤害的孩子,“你不是答应……” 他喃喃了答应半天,最终也没有把下半句说出来。 并没有人真的给过他承诺。 “我以后不再喜欢你了好不好?”沈意想,一定是他眼睛里的某种森冷镇住了陆嘉泽,后者开始软语哀求,“我明天就结婚,男的女的是人是狗都可以,我绝对绝对不喜欢你了好吗?” “我可以发誓,沈意沈意,我不要忘了你。” “你不相信我吗?你觉得我做不到?” 沈意摇头。 陆嘉泽的表情一寸一寸地灰了,他并不是个多软弱的人,居然忍不住抽噎起来,眼睛里盛满了绝望。 “骗子。”他轻声呢喃,突然就激动起来,剧烈的挣扎之下,连长鸣都差点没按住,“我操你大爷,你知道我做不到你还这样对我?我真想把你心挖开了,你是石头吗!” 秀气的脸狰狞成一团,上面却是湿漉漉的。 “沈意沈意,我喜欢你啊,别这么对我。” 他挣扎不过长鸣席远与延江的控制,只是伸出一只手来,拼命拼命地往前,想要抓住什么。 沈意怔怔地看着,一动未动,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85 陆嘉泽的手指距离他,始终有段距离,后者焦躁起来,摁住他的延江比他还焦躁,简直受不了了,拖住他就往外去,却又在门口被陆嘉泽扒住门框,再不松手。 “你不要这么……贱好不好啊?他又不喜欢你。”延江苦口婆心,用力抹了一下脸上的汗,这可笑的拔河运动中,另一方扒在门框上的手已经溢出了血。 那些血逐渐增多,连木制的门框都染红了,延江抖了抖松了手,于是另外一只伸在半空中挣扎的手,渐渐地就缩短了距离。 二尺、一尺…… 沈意往前走了一步,陆老先生拦住他。 “你要干什么?”陆老先生说问,他的眼睛冰冷,深处却有种垂垂老矣的悲凉,“你真的要吗?沈意你负责的起吗?你能生孩子呢还是能真的对他好呢?” 沈意慢慢地摇头。 他只是恍惚了,他居然以为,幸福离他就一步远了。 “他忘了你,但你们还可以见面啊,以后当朋友处就好。”他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到底怎么了,陆老先生脸上有着悲悯,“你也不爱他的,这对你也非常好吧?” 当然很好啦,陆嘉泽是他同学,他们可以见面,混熟了以后,还可以像以前一样吵架,他不用再担心无法回报陆嘉泽了,他那矫情的罪恶感会被完美取消,他甚至再也不用担心,有那么一个人,能看到他灵魂深处。 只是那个为他披荆斩棘的人不见了罢了,可是这有什么呢,他已经回来了,他是沈意,他总会自己强大起来的,他并不需要别人的保护。 他突然就想了陆嘉泽那只猫,之前搜刮了无数遍记忆的缝隙,他都想不起来那只猫叫什么,可是现在他突然想起来了。 想起那只趴在窗台上叫装备部的猫。 以前,有人跟他说,有些事,在你临死的瞬间你才会想起,他却不知道自己哪部分死掉了。 “沈意,沈意……我不想忘了你啊。”陆嘉泽哀哀地叫着,像是曾经的后勤部,他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徒劳地挣扎着,却站都站不稳。 沈意静静地看着他。 陆嘉泽一寸寸地松开了抓着门框的手指。 “妈的。”满是血的手指捂住了眼睛,陆嘉泽似乎是笑了,“虽然你是个混蛋,但是我居然还是想……既然这是你的愿望,那我就替你实现吧。沈意,你的每个愿望,我都会满足你。” 他没有再说话,顺从地被他们拽走了,他对待感情的姿势从来都称不上潇洒,这次却很干脆。 画殇师说,这么急促地回来,可能身体会受影响,沈意不以为意,等他看到到自己衣服一片红的时候,他才意识到那是什么。 他的痛感变迟钝了。 “你也可以忘了。”转回来的延江建议,满眼惊惶,帮他堵住嘴巴里的血,可是那些血却越堵越多,于是沈意干脆退后了一步。 “不需要。”他含糊地拒绝。 陆嘉泽可以忘了,他不可以。 曾经有个人披荆斩棘地来救他,一诺千金,赴汤蹈火,这个人这些事,他该记着。 只是五年前,他进入虚无之地,他一无所有;五年后,他回来了,他还是一无所有。 他终将一无所有。 无论是那个爱他的女人,还是男人。 终章 类似爱情 在医院和警局奔波了六个月,动用了无数资源后,沈意才顺利回家。 他新家和陆嘉泽在同一个小区,这倒不是刻意的。a市就这么大,环境优美、地段良好又设计新潮的别墅区并不多,他和陆少爷同为纨绔子弟,选择自然相近。 不过虽然离得很近很近,但是他们遇到的次数却极少。 陆公子出门自然是香车宝马,而沈意却极少出门,最多也就是出门蹓跶蹓跶。 纵然在那五年里无数次想要出门,想晒太阳,想闻花香,想去天之高处海之深处,想无拘无束随性惬意,但是真的回来了,他却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屋子里,看看转折的光线。 他现在很不喜欢跟人接触。 延江说你这样不行啊,沈意微微窒息,最终却只是嗫嚅道给我一段时间。 有陌生人的时候,他就不太舒服,不是慌张,而是觉得难受,就好像一条鱼被从水里强行捞上来似的,只能无力而徒劳地翕合着两腮。 他甚至开始害怕起别人的眼光来,他恐惧一切不认识的生物,包括别人送的狗,看到狗的时候,他几乎要压抑,才能不让自己尖叫起来。 开始的时候延江特别担心他,几乎每天都抽空过来,但是他并不太领情,数次争论过后,延江总算变成三、四天过来一次,陪他吃个晚饭散个步什么的。 有延江陪的时候,他散步会稍微久一点,在小区里多绕一下,就这么转着转着,才在分别后的第十三个月第一次看到陆嘉泽。 陆少爷大概也是出来散步,慢慢地走着,身边还跟着一个男人,后者似乎在说什么,于是陆公子便一直偏着头。 他原本是在和延江争执,关于他到底有病没病这件事。他坚持自己很好,延江却非要说他精神有问题,他正说了一半,看到那幕的瞬间居然停顿了一下,嘴下那句“我会过好的”也咽了下去。 延江一样发现了,停下了脚步,于是沈意便跟他并排站在路灯下,看对面两个人交错的影子越来越短。 “其实陆嘉泽还挺好的。” 他们距离陆嘉泽有点远,后者并没有发现他们,只是在和身后的男人争论着什么。他们争吵得有点激烈,最后的时候,那个男人握住了陆少爷的手。 陆嘉泽并未拒绝。沈意往后退了点,陆少爷往这里走过来了。 “你不是觉得他最好不要跟我在一起吗?” “起码他能照顾你啊。” 沈意眉头微蹙:“照顾……我是负担吗?” 延江没有吱声。 沈意不再说话,延江却有点忍不住:“沈……你现在自卑吗?” 延江望着远方,眉梢微动,声音轻轻的:“你觉不觉得,那个男的像以前的你?” 大概是陆少爷上次提过的,曾经在一起一年的前男友。沈意举目凝视,那个人牵着陆嘉泽不知道在说什么,遥遥的路灯下看过去,身姿挺拔笑容灿烂。 沈意默默地站着。 有时候,人类真的是很奇怪很奇怪的生物。在他还是个完整的沈意的时候,他是那样光芒四射,无论他到哪里,他都是焦点。那种焦点,无关容貌无关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86 声音,只是一种气场,好像他生来就该是亮点,是万丈光芒的,所有人都该看着他。 现在他回来了,冒牌货其实把他身体保养得很好,说是三十多岁了,但是真实还是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依旧眉眼风流身姿挺拔,可是却很少有人再看他了。 “你身上的那种……热度没了。”延江有一次无意识地说。那时候他们正在聚会,延江每个月总是强制他去一次,那里有不少漂亮姑娘,她们甚至愿意黏着延江,都很少来找他搭讪。 “太冷了不想接近吗?”沈意挑眉,倒不是太在意。 延江摇摇头:“不。”他似乎找不到好的形容词,犹豫了很久,才缓缓道,“就像……就像一只蝴蝶再美,你也不会想跟它上床,不是吗?”他重重地看着沈意,“你的眼睛……不像同类。” 沈意当时不是很明白,他只是想,或许自己当初游魂都习惯了,于是整个人就真的冷下去了,直到他看到这个男人。 他有点明白,当年陆嘉泽看他的感觉了。 “延江你在担心什么吗?” 陆嘉泽似乎发现他们了,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这边。 延江答非所问:“无论是替身还是冒牌货,都是无法取代正品的吧?” 沈意摇摇头:“每一样东西都是用来超越的。” 就好像,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到云默了。 陆少爷真的看见他们了,没有漠然走过,居然举起手来挥了挥,那个男人也跟着举起手挥了挥,却都没过来。 他就说,那个徒有虚名尸位素餐一文不名的催眠师是个蠢蛋,怎么可能催眠得了陆嘉泽! 陆嘉泽啊,那是会披荆斩棘固执到疯魔的陆嘉泽啊! 他想笑,不知道为什么却突然热泪盈眶。 这么久以来他从未主动想起过陆嘉泽,只有一天,在花园里晒太阳的时候,突然觉得有双眼睛在看自己。 有点像陆嘉泽的,他笑了笑。 他睡了一觉,晚上洗澡前才突然醒悟。 原来自己真的会想起他。 原来只是不敢想啊。 “散步?”陆嘉泽没有走过来,沈意便也没走过去,两人间的距离不远也不近,大概七、八步的距离,足够沈意听得清话语,但是看不清陆嘉泽的表情。 于是便遥遥相望着。 “嗯。”沈意想起很多年前,还是中学的时候,他正沉迷在所谓的“男人说话就要干脆,就像板上钉盯”,于是他每句话都精简,无论他的同桌跟他说什么,他都喜欢回答一个“嗯”。 其实那时候陆嘉泽对他就有点意思了吧。他想,陆少爷素为冷淡,但是对他却总是絮絮叨叨,只有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忍耐不住想凑上去讲话,甜言蜜语也好,挑衅也罢,甚至是咒骂,只要能看见、能接触,就是幸福的。 他笑了一下,想自己那时真笨,要是早知道了,一定要好好挖苦。 “明天我请……你们吃饭?”沈意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含糊。 陆嘉泽的声音也模模糊糊的:“明天我有事。” 沈意点点头,陆嘉泽是个骗子,却很少骗他,说是有事,那就真的有事。 “以前……”他原本想说点什么,最后却还是闭嘴了。 “以前?”陆嘉泽重复了一下,“以前怎么了?” “以前的风,没有今天的舒服。”沈意笑了笑,跟延江回家了。 陆嘉泽真的是个说话算话的人。他说救他,于是赴汤蹈火,他说离开他,于是也干干脆脆。 这种男人啊……真帅。 改变自己其实并没有什么困难的,尤其是在刻意的情况下。 人总是慢慢妥协着的,以前他能妥协着周末工作、与讨厌的人吃饭、对挑剔的客户微笑,那么现在他也就能认识新朋友,对每个人轻声慢语,笑若春风。 曾经再艰难的事,如今都不过是故事。 第二年年底的时候,沈意已经如往常一样四面威风八面玲珑了。甚至因为延江的话,还变得变本加厉。 他有一堆朋友,虽然他还是不太爱出门,但是几乎每天都有人来看他。聚会聊天,打算喝酒,那幢小楼里盈满了笑声,他以前没想过的纨绔子弟的生活,现在过得如火如荼。 如果延江想他过得好,那么他总会好起来。有朋友、有魅力,虽然多数时候他对着那些朋友都不知道说什么,但是谁在乎这些细节呢。 门庭若市之后,延江就来得少了。开始还是一周来两次,接着半个月才来看一眼,再之后就是过节什么的,等到新年的时候,却已经两个月没见过了。 沈意对此并不在乎,极偶尔的时候,他会去延江家附近转转,并不上楼,只是远远地看一眼。 延江住在城西的郊区,母亲的墓地离这里不远,沈意却从来不去,至多在路口那里抽支烟。 所谓近乡情怯,有时候真的很可怕。 新年将至的时候,沈意接到通知,去了一趟监狱看望父亲。 他几乎竭尽全力,才把父亲的死刑变成了无期徒刑。因为无休止的扯皮申述,他父亲甚至直到半年前才正式从看守所判刑,移到监狱。 探监日人挺多,通知他的朋友在监狱门口等他,似笑非笑地跟他抱怨。 “这种地方,防止自杀可不简单。”他这些朋友都是人精,知道什么却不过问,只是接过卡,“风口浪尖也过来了,你现在有什么要求?”顿了顿,“bogs那样更方便点。” 沈意轻轻颔首。对方还是笑,只是笑容里隐隐有些不屑,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放他进去。 因为找的是高层的人,他倒是一分钟也没等,甚至连里面的监控录影都关了。他进去的时候,他父亲已经坐在里面等待了,低着头露出灰白的头皮,和以往的精英形象大大不同。 屋内没开空调,但沈意还是脱了大衣。 “我把公司卖了。”他说,把袋子里的食物都拿出来,一样一样在桌子上放好。 他父亲抬起头看他。那昌一种洗得发白的眼神,沈意太熟悉了。懒惰到极致,情绪被碾压成碎末,像是琥珀里的昆虫,可能还活着,但是已经死了。 他并没有刻意让父亲吃任何苦,只是监狱这种地方,总归不太友好,基本都不太干净。 事业有成、春风得意的人,可能,更受偏爱点。 公司曾经是他和父亲的心血,不过现在看来,人对金钱的渴望,或者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大,等手上拥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87 有的东西减少时,它或者反而是最先被摒弃掉的。 “我结扎了。”他依旧淡淡的,顿了一顿,“沈家不会有孩子了。” 他父亲木然地看着他。 仔细想想,父亲也才五十多岁,现在看起来,倒是像七十岁了。 “爸爸。”沈意很温和地看着他,语调近乎天真,“我真的想原谅你,真的,我努力了。” 他把口袋里的照片放在桌子上,这个距离,桌子对面的人根本看不清,但是他并没有动。 他只是继续摆弄那些食物。 他爱吃的,母亲爱吃的,父亲爱吃的食物。 最后从袋子里掏出来的是三个拇指大的酒杯,那是他家祖传的,年年新年都用这个祭祖,他将它们一字排开,一一倒好酒。 “这是祖宗的。”他说,把酒倒在桌子上,认真地进行着祭祀仪式,三杯酒倒在桌子上,蜿蜒而出的水迹像迅猛的小蛇,一一向前撕咬着汇合成一条。 “这是妈妈的。”他开始倒第二杯,对面的手伸过来,粗暴地抓住那张照片,那照片已经被酒液沾染得略微晕开,他只是看了一眼,又迅速扔了回来。 “那你怎么还不杀我?”他父亲赤红着眼睛看他,像是一匹饿狼。 沈意开始倒第三杯酒。 对方哈哈大笑起来。 “那个婊子是不是够蠢的?” 沈意点点头,那个女人,确实蠢得可怜。一辈子,丈夫、儿子、爱情、亲情都是假的,最后连情人都是骗子。 那只是一场温柔的骗局罢了。他父亲请的人,关于离婚前的财产争夺而已。 “爸爸。”沈意还是这么叫,他父亲似乎极端厌恶这个名称,但是他还是温柔地叫着,“激怒我,是因为你想死吗?” 他对朋友说过,这个男人想死的时候,通知他。 只是六个月而已。离五年,还差得远呢。 他父亲在对面看着他,眼睛通红,那样仇恨的目光,恨到极致,反而像是哀求,让他想起那个女人,祈求他原谅时的样子。 “我知道你想死了。”沈意的声音轻轻的,“你看你的眼睛,多累啊。” 他曾经千百次地在镜子中看见过那种眼神。 “他们是不是打你、骂你、强奸你、侮辱你?”沈意喝下第三杯酒,轻轻地嘶了一声,“绝望是一寸寸的,时间是一滴一滴的,你几乎能听到心跳声。肉体疼痛过去后,是无休止的空虚,你开始怀疑活着的意义,前尘往事像一场旧梦,而现在你做着一个醒不来的噩梦……爸爸,你要求我吗?” “那我求你,让我死了可以吗?”父亲的声音抖抖的,终于疲软下去,像是一头老兽,沈意摇摇头。 “不行。”他把公司卖了,用母亲的遗产,动用他这么多年的人脉,才把死刑变成了无期,如果自杀了,那他要怎么办?那五年里,他无数次想自杀,都没人帮他,那时候他怎么办? 陆嘉泽说,习惯了就好。 是啊,习惯了就好,反正他们都一无所有。 “只能让你手脚都不能动了。”他淡淡地说,视线从他父亲的手腕上划过,那上面有撕咬的痕迹,应该是曾经试图咬断动脉,“还有牙齿。” 监狱里确实不太容易自杀,毕竟连牙刷都是圆润的,但是人的潜力总是无穷而又防不胜防。 而他以后,实在是没有精力与时间来折腾了。 他出去的时候,那个朋友居然还在等他。 “他想用那个私生子取代你是吧?” 云默那件事,虽然最终归纳成撞人逃逸,受害者姐姐报复,他失手错杀。但总归是疑点重重,加上与他父母那件事同一天发生,免不了让人浮想联翩。 “唉。”朋友叹了一口气,“也别想太多,他现在财产都归你了吧?”对方抽着烟,声音含糊,“你很恨他吧?” “男人嘛,玩玩就好了。春梦了无痕的,别玩到后院着火啊。”朋友还在抽烟,又拍了拍他肩膀,“放松一下,往好处想,起码以后没人管你了,想玩男人玩女人也不用通报了不是?” “这世界,不就这样吗?”沈意把玩着袖扣没有吱声。 你看几本名著,就以为自己深谙各种道理,你去各国晃荡过几次,就以为你走遍过世界,你以为被朋友背叛了两次,世界就必定是黑暗的,这朋友以为知道点事情,就拼凑出了真相。 “钱会一直汇下去,什么时候停止了,你就什么时候结束。”他笑了笑,转身去开车,只是等他到发动车子时,他才发现,他早已泪流满面。 新年是一个人过的,但好在第二天就热闹了起来,他举办了聚会,邀请了很多人,乱七八糟的朋友,认识的不认识的,来了很多,挤满了整个小楼。这也是正常的,他现在就像归来的唐泰斯,从来不吝啬一分钱,各种吃喝玩乐花销甚至包括借钱,他都从不说不。 宴会进行得很顺利,大家玩得都很开心,甚至还有把持不住的男孩女孩纠缠在一起,沈意并不太关心这些,只是坐在暗处的沙发上,盘算着自己该葬在哪里。 他的学习能力很好,甚至可以说非常出色,现在又开始有姑娘朝他若有若无地抛媚眼了。像今天这样暗香弥漫的酒会里,不太矜持的姑娘甚至会主动开口挑逗他。 “你跟以前不太一样。”有个人坐到他身边,似乎是熟人,沈意分不清,只是喝着一杯酒,有点心不在焉。 聚会嘛,他也通知了陆嘉泽,后者当然也没来。 “是吗。”当然不一样了,冒牌货跟他一样才奇怪。 对方摇摇头,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我是说,你似乎跟上学的时候不一样。”对方很仔细地看着他,欲言又止,“你就算在笑,我看起来也觉得不太像真的高兴……” 沈意浑身一僵,宴会开始前他照过镜子,镜子里的男人衣冠得体相貌英俊,无论是眼角还是嘴角,都是灿烂的。这个人,怎么会知道…… 他握着酒杯的手用力得发白,对方似乎也发现了,看了他一眼,居然把他手上的酒杯接过,然后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 他没拒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怔忡在那里,隔了好久才模糊地想,这个人大概是他同学,就不知道是高中还是实践或者大学的。 为了一雪延江说他自卑的前耻,他现在简单像花花公子,过去的同学或者朋友几乎都联系起来了。 “我也不知道以前为什么讨厌你。”对方说,声音很轻很轻,好像怕吓到他似的,缓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88 缓地与他十指交握,“我是说……我能让你高兴点吗?” “什么?”沈意还是怔怔的。 “以前你像钢铁,现在你像刺猬。”对方做了一个糟糕透顶的比喻,一双手按到他的头顶上,“我能见到你柔软的地方吗?” 沈意大吃一惊,他从来也不笨,尽管对方语言天赋如此糟糕,他还是听懂了。 “你是说。”他有点迟疑,声音都怪异起来,“你要……你是同性恋?” 怎么他同学都有这种体质? 聚会结束的时候,那个同学留了下来,尽管沈意都想不起对方名字。 对方很有礼貌,一直在轻声细语地说些什么。 他有很多年没与人这样接触了,原本想打个女人的,但是发生了这个插曲,他也不介意。反正男女都不重要,他唯一纳闷的是,这个人怎么就能看出他高不高兴,多数时候,连延江都分辨不出来。 “怎么了?”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摸着他的头发柔声问。沈意偏过头去看窗外,并不想回答。 他的初恋是云默,于是他的感情或者性都止步于云默。在那件事之前,他只喜欢云默:在那件事之后,他基本已经丧失了某种功能,所以他一辈子也不能知道,他到底是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 那个人一直抱着他,甚至还一直喃喃自语:“别怕别怕,宝贝别怕,我在这里。” 沈意又是难堪又是困惑。他不太明白,为什么有人能抱着他这么个大男人叫着宝贝。他想挣扎,身上那种暖暖的温度让他很恐慌,但是他又不敢。 推开了就好像……就好像延江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他不自卑,也不懦弱,他是沈意。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只要他想,他就能一直能活得光彩照人。 他恨累赘。他永远不会再让别人为他牺牲什么了。 “真的,别怕。”对方特别谨慎,甚至举起了手以示无害,“呃……你是不是怕疼,我可以在下面。” 沈意啊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头上开始冒汗,结结巴巴地啊了好一会儿,却没说出回答。 他不敢动,男人凑过来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嘴角,好像亲小狗似的,嘴里还不断安抚着诸如“没事的”、“乖,别怕”之类的话。 亲吻的间隙他隔着窗户看外面。外面在下雪,新年才过,不知道是哪家刚炸的鞭炮,管理员还没来打理,于是散落一地的红色碎屑,乍一看像是汪着一滩滩血。 有点像那个傍晚。他想,出神地望着外面,恍惚记得,那天也是满地鲜血,陆少爷踏着那些血被人拖走。 恍惚得有点久。他好半天才发现,这不是恍惚,而是陆嘉泽真的在外面,站在落地窗前凝视着他,在玻璃上呵气成霜。 他隔着男人的脸与陆嘉泽对视,后者似乎笑了,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陆少爷果然还是保持着这个习惯。对他的邀请,从来都不参加,而曲终人散之后,却又会一个人悄悄过来。 陆嘉泽趴在窗户上,路灯昏暗,将他白皙的脸映得光怪陆离,窗户上形成一大片雾气,陆少爷就着那些雾气在写字,于是整张脸也被切割开来,像是怪兽。 沈意对着窗户看了好几秒,才明白陆嘉泽写的是“出来”。 他推开同学跑出去,身后传来追问声,他没有理会,他不敢承认那种心慌不见了。 陆嘉泽裹着条毛茸茸的大围巾站在门口,那围巾很长,陆少爷也系得不好,乱七八糟地挂在身上,暗夜里好像胸前趴了一只小狐狸。 “真不愧是沈意。”陆嘉泽真的是在笑,眼睛在路灯下暖暖的,像是万千星光都碎在里面了,亮得惊人,“新年好。” “新年好。” 差不多一年了,陆少爷一点也没变,还是眉目如画,只是比以前看起来温暖点了。 不知道是谁逗得他这么开心,沈意不知所谓地想。 陆嘉泽解开围巾蹲下去轻轻推他的脚。 奔出来的时候沈意没穿鞋子,其实他也没觉得冷,但是脚被陆嘉泽用围巾裹住时,才发现好像已经有点冻僵了。 追出来的同学似乎认识陆嘉泽,一下子就呆掉了,差点尖叫:“你还在追他啊,怎么还没腻!” 看来是初高中的同学了。沈意想,还知道他们的前尘旧事。 陆嘉泽点点头,语调很客气:“我们有点事情要处理。” 那同学点点头,居然就走了。沈意刚听到汽车响的时候,便陡然感到下颔一阵剧痛。 真是好多年没有打过架了,好像血液都沸腾了起来,沈意没太用力,陆少爷花容月貌,被毁了可不好,虽然以前他没少让陆公子万紫千红。 他没太用力,但是陆嘉泽却很用力,甩得他鼻血直飞。 “干嘛不用力,你愧疚吗?”陆公子的脸上完好无损,只是鼻尖微微有点红。 沈意点点头,无声地笑笑,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开心,虽然下一刻他就被踢倒了。 “我还以为你不在乎。”陆嘉泽一脚踩在他的胸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在乎。”陆少爷笑得很冷冽,“你是我的,如果不是我的,那也不能是别人的。” 雪地冰凉,沈意躺在那里,鼻血从两颊流过,甚至进了耳朵里,他并不挣扎,只是仰望着陆嘉泽。 月光下,那双眼睛里盈满了水意。 “再让我看到,就杀了你。”陆嘉泽说得很闲适,但是沈意知道这话是真的,陆少爷虽然别扭又傲娇,但是对他从来都是说一不二。 他仰着头看陆嘉泽,看了很久很久:“好。” 其实也分不清谁拖谁上楼的。沈意一脸血,弄得衬衫都脏了,陆嘉泽一边把他按在床上胡乱用被子擦他的脸,一边环视四周。 “弄成这样干嘛?” 他的房子是洛可可风格的,奢侈又糜烂,还带点小清新的情调,屋外蔷薇玫瑰爬山虎忍冬四季轮番上阵,屋内各种壁灯浮雕桃心木家具不一而足,但是他的房间却很简洁。 或者说,很空旷。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别的连张凳子都没有,墙壁是惨白的,窗帘也是纯白的,一眼能望到底,只有窗台上放着一瓶酒。 “懒。” 客厅里也好,客房里也好,都是给客人准备的,那些地方他都费尽心思极尽妍丽,但是对自己,他很少管。就像有聚会的时候,他从不吝啬那些流水一样的美食,但是他自己一个人时,基本都是想起来才吃点,想不起来就算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89 了。 这无关自戕或者自虐。单纯只是因为,他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在恍惚,他也喜欢那种恍惚,恍惚里有那个女人陪着他在一起,他可以很小声地叫妈妈。 陆嘉泽偏头想了想:“就是说,连延江都没进来过啰?” 沈意点点头。 床单上都是血,脏兮兮的,陆公子有洁癖,却好像并不在乎,倒在床上,居然笑了起来。 “喂,你跟云默一起看过太阳吗?” “看过。” “月亮呢?” “看过。” “所有情侣能做的事都做过?” “嗯。” 陆嘉泽静了静:“喂,那除了我,有人揍过你没有?” “没。” “我讨厌他。”陆嘉泽喃喃自语。 “我知道。” “延江不管你了?” 沈意的眼睛飘向了窗口,过了一会儿才含糊地嗯了一声。 不是延江不管他,而是他不敢靠近延江,延江的直觉太准了,他也觉得,他母亲那件事发生后,延江应该也扛不住第二件了。 “活该。”陆嘉泽很高兴,幸灾乐祸,顺着他的视线,把窗台上那瓶酒拿了过来,“你这个脾气,他早晚受不了。” 所以你什么时候会受不了呢? 他的卧室,自然只有一个杯子,陆少爷把已经打开的红酒倒进杯子里,拿着杯子晃了晃。 “来点小药丸?”陆公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里面花花绿绿的小药丸,他随意倒了一颗在手上:“不是海洛因,只是有点激烈,吃了就有勇气了。” 沈意仰着头,那颗黄色的药丸含在陆嘉泽粉色的唇瓣间,他看了一会儿,还是用唇接了过去。 原来他的唇,并不是很软。沈意怔怔地想。 “好吃吗?”陆嘉泽问,有一滴泪从他的左眼流出,笑容却仍然温柔。 沈意想了想:“你是男人啊……” 陆公子这辈子的眼泪估计都给他了。 只是一滴泪而已,陆嘉泽的喉咙却哑了,连声音都软弱了下去。 “你自己亲我的。”沈意点点头。 他这辈子唯一一次主动,也只是想拿回那颗药。 “……老欺负我。”因为你好欺负啊。 这世界上,陆嘉泽是最好欺负的了。 陆嘉泽喜欢他,陆嘉泽不会背叛他,陆嘉泽也不会抛弃他。 衣服被扒的时候,沈意一点点也没反抗,陆嘉泽试探地亲了一下他的胸口,那里有点红痕,好像是那个同学留下的。 “不反抗?你喝醉了?” 沈意没说话。 “是不是?”陆嘉泽厉声问,简直你惊弓之鸟。 “……是。” 千杯不醉是个神话,但是沈意酒量向来不错,更何况现在的他,精神真的很少受身体影响。 不过陆嘉泽觉得他喝醉了,他就喝醉了吧。 拿回来的身体,总觉得跟不上意识,所有的一切都模模糊糊的,像是隔着一层塑胶薄膜,甚至连性爱都是。 “其实现在,是谁你都不会拒绝吧。” 并不是很舒服,所有的感官都钝钝的,除了陆嘉泽咬胸口和脖子的时候有点疼,别的都没什么特别的感受,甚至连勃起都花了很久很久。 整个过程中陆公子都没有再说话,沈意就也没有解释。 在今晚之前,他可能答应任何人,但是就是不会答应陆嘉泽,但是躺在地上仰望的时候,他突然有股疯狂的冲动。 毁了陆嘉泽的冲动。 那种感觉来得太强烈,甚至让他有种血管要爆掉的感觉,有种情绪莫名地冲刷着他的血管,咆哮着命令着他去执行。 这种感觉,简直像……简直像活着。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口古井会突然变成火山,就想喷薄倾泻而出,他甚至压抑不住了,血液里的某种渴望烧得他战栗个不停。 他剧烈地喘息着,做得并不顺利,陆公子不知道为什么坚持不用润滑,后面都是血,他觉得有点疼,但是又不想抗议。 外面似乎又下雪了,有絮絮的声音,过了一会儿那种下落的声音就变成了略淫靡的水声,汗水蒸腾着,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 陆公子太用力,他终于感觉浑身都热了起来,又疼又酸,但是意识却无比强大,支撑着他一直把视线放在头上易学动的那张脸上。 情浓到顶峰的时候,陆嘉泽突然把手从他的眼睑上滑下去,手指沾着汗水黏黏的,但是却并不带任何暧昧或者情色,只是单纯的抚摸,暖暖的。 “我差点就把你忘了……以前我特别嫉妒云默。” 沈意想了想:“以前?”那就是现在不嫉妒了。 “谁也得不到你。”陆嘉泽也笑笑,唇上都是血,他把沈意的脖子都咬开了,牙齿甚至破开了表皮下的肌肉纤维,要不是沈意迟钝,就要疼哭了,“我得不到,云默也得不到。” 沈意挑了挑眉梢,往下身望了望,陆嘉泽那里还埋在他身体里,却还觉得什么也得不到吗。 “你是一个河蚌。”陆嘉泽的手指滑到他的心口,重重地戳了戳,“你的心太难进了,或者哪怕费尽心思挤进去了,也是被你改变而不是改变你。” 河蚌?是说石子进入变成珍珠吗? 可是石子变成珍珠的话,疼的真的只是被磨砺的石子,而不包括牺牲血肉的河蚌吗? 沈意想了想。却什么也没说,他有点虚弱,虽然精神极其强大,但是这个身体,限制太多了。 “你为什么愿意这样?”话题突然就改变了。 “什么?”沈意有点纳闷,没反应过来。 陆嘉泽的手指轻轻地在他大腿上滑过,喉结微微动了一下:“在……下面。” “没什么理由啊。”沈意有点奇怪地看着陆嘉泽,“在上面和在下面有什么区别吗?” 他和云默时一直在下面,云默不太喜欢在下面,沈意说不清是怕疼还是男人自尊心,但是他就无所谓,自己不是很怕疼也不是很怕丢人,男人的话,还不至于要在床上树立威风吧? 就比如今天,他不太硬得起来,就陆嘉泽主导。 陆嘉泽捏捏他的脸:“真傻。” “这样是不是很女气?”沈意脱口而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问。 陆嘉泽愣了一下,然后才柔声道:“不,我的小沈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啊?” 陆嘉泽笑得涩涩的:“别这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90 样啊,你的命可是好拼尽一切换回来的啊。” “我……” 陆嘉泽按住沈意的唇,嘘了一声,于是两人都没再说话。 到天快亮的时候,两人才胡搞完了,其实从头到尾两人就真的做了一次,沈意没什么感觉,一者是因为迟钝,一者是因为疼,陆嘉泽却好像也不是很在意的样子,只是竭尽所能地咬他。 “我有恋人了,这次要正式出柜了!”天光大亮的时候陆嘉泽拉开窗帘的时候突然宣布。 正式出柜?出柜就出柜,怎么样算是正式的?带着人回家见父母?那个所谓的前男友? 大量的失血,让沈意都有点昏昏沉沉,陆嘉泽帮他裹好被子,把那杯红酒放在他床头,然后就穿好衣服要走了。 沈意爬下床,裹着床单跌跌撞撞地跟在陆嘉泽后面,天已经放晴了,满世界银装素裹,陆少爷站在雪地里,脸色比白雪更白。 “我的小沈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陆嘉泽停下脚步做了个停步的手势,他露齿一笑,阳光下显得冰冷而美丽,“我也是。” 陆少爷走之后,沈意就开始发烧,先是在雪地上躺了一刻钟,又是折腾了一晚上,加上某种不可说的原因,他这次几乎是病来如山倒。 小护士喋喋不休地照顾他,一边报怨一边感慨他求生欲望的强烈。 “失血那么多,以为你活不回来了。”小护士对他身上的痕迹可好奇了,总是有意无意地询问,“你是不是被虐待了,不要报警吗?” 他生病之后,突然就对那些伪装毫无兴趣了。那些朋友再来看他,他都一概不见,好在大家都是成年人,也并不在意,只有那个同学,纠缠得他头疼,简直后悔当初为什么允许了那个插曲发生。 大概是因为心情不好,他病得实在有些久,差不多两个月才爬起来,等他回家的时候,身上的伤口才慢慢地恢复成浅红。 陆嘉泽简直是下了狠心要咬死他。沈意把桌子上的那杯红酒连带剩下的全部都埋进花园里,然后去上班了。 日子就这么流水一样地过,像是瞬息万变,又像是万年长青,沈意并不在乎有没有人陪,但是却有人比他还着急。那个同学不知道怎么了,下定决心纠缠起来,沈意每每纳闷不已,他不是已经不装了吗,怎么还缠个不停。 他彻底拒绝和延江联系了,他甚至又换了手机号码,好像延江真的会像以前那样上天入地找他似的。 新换的手机号码,他一个人也没告诉,但是他隔一个星期就开机一次,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还住在原来的地方,只是极少才回去,那里房间照旧简洁,客厅却都冷落下去,没有保姆和钟点工的打扫,一年下来,那房子慢慢地成了一栋古董,到处都是灰尘。 就是这样的环境下,有一天陆老先生却来拜访他了。沈意当时正在找东西,没觉得惊讶,却尴尬于甚至找不到一个干净的地方给客人坐下。 “你就不能把屋子打扫干净吗?”两年没见,陆老先生还是和以前一样神采奕奕又威胁赫赫,沈意见到他有点心虚,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有孙子了。”原来陆老先生是来炫耀的。沈意点点头,暗想陆公子真是上帝的宠儿,这第一胎就是男孩子。 他走到楼上把箱子拎下来,那箱子放在那里已经两个月了。 陆老先生相当得意,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也不怕脏。 “谢谢。”下楼的时候,陆老先生突然这么说。 “你孙子是你儿媳妇生的,你跟我说什么谢谢。”沈意微微叹气,有点想抽烟。 当父母的都是这样啊,喜欢孙子孙女,其实也不仅仅是因为传宗接代,而是因为那个孩子的身上,流淌着他们宝贝的血脉。 他想很久以前,有个女人,也希望他能好好的,哪怕不能娶媳妇,也要很好很好地活着。 小孩子永远以为自己知道大人在想什么,大人也老以为知道小孩子在想什么,但是其实谁也不知道,过了那段岁月,很多感受就随着年纪湮没了。 他把箱子拎出去,把门锁上,陆老先生还在喋喋不休,好像是在道歉还是说什么,沈意没仔细听,也并不太在乎。 “我走了。”他上车,对着陆老先生有点震惊的脸,“我没生过气啦,你是个好爸爸。” “你不要跟他一起了吗?”他挂档,陆老先生很惊慌,拼命地拍打着窗玻璃,“我已经有孙子了,你不要他了吗?” 沈意隔着车窗看陆老先生,这个老人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大概是真的爱儿子吧。 他发动车子离开,隐隐听到身后还是那句“你不要他了吗?”,甚至还加了一句:“他可以姓沈啊,你回来啊!” 把房子车子公司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安排好,沈意回到a市的时候,那个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号码的手机上,几乎有上百通未接电话。 他没来得及回电话,因为陆嘉泽就在他家门口。刚下过雨,陆公子坐在他家花园里,满身都是脏兮兮的泥巴。 一年没见了,陆嘉泽却好像有点垮了,以前陆公子总是优雅冰冷,于是岁月就格外优待他,但是现在瘫坐在花园里,总有点倾颓了,看着他的时候,眼睛都雾蒙蒙的。 沈意俯身看陆嘉泽,一手插在口袋里。 “我回来了。”沈意轻轻地说,他并不等陆嘉泽的回答,陆嘉泽好像也没有回答的欲望,两人都是平平静静的。 他居然真的能毁掉陆嘉泽。沈意想,看着陆少爷灰白的脸,有种实质性的痛感。 “你吃饭了吗?”他抽出一张餐巾纸,帮陆嘉泽擦拭手指,陆少爷养尊处优惯了,手指白皙细腻,沾了点泥土,便格外碍眼。 “那天我本来是要跟你说再见的,我不想活了。”他自顾自地说,拼命擦着陆嘉泽的指尖,后者的指甲艳若桃花,越擦越红,“但是怎么有你这种人呢,你不是跟……你男朋友过得挺好的吗,干嘛要管我。” 他躺在雪地上,陆嘉泽俯视着他,他记得陆嘉泽眼睛里的那种绝望,绵长得像是他常常发呆时看的光线,透明的光粒转折着流淌,那是互古。 他那点心思,连延江都瞒不过,更不要说喜欢揣摩他的陆嘉泽了,可是陆嘉泽并不在乎,只是给他吃小药丸,帮他倒好红酒。 他优秀的时候,陆嘉泽就远远看着;他倒霉的时候,陆嘉泽就跋涉千里来救他;他不想承担罪恶感的时候,陆嘉泽就老老实实地生孩子去;甚至……甚至他想死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91 的时候,陆嘉泽也只是愿意帮他动手,而不需要他自己去挣扎自己的懦弱。 怎么会有这种神经病呢?无论什么方式,都要强悍入侵你的生命,过去的,现在的,将来的。 连催眠都不管用。 “我要毁了你。” “我准备好了。”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沈意点点头,并不惊讶,只是俯身亲了亲陆嘉泽的额头,他的动作很轻很快,像是扑向花朵的蝴蝶,只是一刹那,却很翩跹。 “你愿意跟我走吗?” “好。” 陆嘉泽声音嘶哑,他甚至没问为什么啊你最近去哪了或者为什么要跟着走,跟着去哪,以后怎么办,儿子带不带,我们算不算好上了,你爱上我了吗,他只是同意,就像那晚沈意昏昏欲睡中听到的那样。 你在哪,我去哪,死亡也不怕。 &第三天堂&完 番外 主角们 其一 酒过十巡,凌南才晕乎乎地在角落里看到那个想了一晚上的人。 “那是谁?”他倦倦地斜眼,远远看到沈意端着酒杯在发呆。整个会场的人都面色酡红,只有后者一片惨白,衬着黑色的眼睛像是未亡人。 扶着他的人嗯了一声,醉得比他还厉害,眯着眼认了半天。 “沈意啊,陆家新晋的管事。你要不要去见见?” 他哈哈哈笑起来,没端稳的酒杯倾泻到了地毯上,浓香的酒液泼洒出一片红,惊得边上的几位淑女花容失色:“看起来怎么像陆家媳妇?” 陆家公司里,正宗陆家公子陆嘉泽不在,大权在握的反倒是沈意,有些事不言而喻。 出柜出到这么大张旗鼓的也就这对了,简直是王子与王子的爱情。 扶着他的人也哈哈哈地笑得开心:“还真是。” “你猜,他是长得特别对陆公子的喜好,还是床上特别对陆公子的喜好?” 对方似乎有点诧异,眼神清明了片刻:“你不要去招惹他。” 他是从外地来的,对方知道,也苦口婆心:“他真不好惹,前几年也不知道哪里鬼混去了,我以前没少在他身上吃亏。而且你看,他没你好看啊,招惹他还不如你对着镜子是不是?” “我知道。”又互灌了几杯酒,等对方攻击沈意的话题停止了一个段落后,他才慢慢地开口,“我问的是,他身边那个是谁。” 沈意僵尸一样地隐藏在角落里,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尾巴似地黏着,一直在给沈意递酒杯,以他的记忆,没道理会不知道这么个人。 “好像是叶家的,不然就是白家的。”身边人辨认了一会儿,拍拍他的肩膀,“我有点事,你先玩着。” 摆脱了身边的人,他又自己喝了一杯,才慢慢地踱步过去。 “你在这里干什么?” 三天前陆嘉泽就宣布沈意要出门旅游了,那家伙当时就在家里乱窜,准备零食药品等小东西、打电话询问旅游地的环境温度,选择各种厚的薄的搭配衣服,忙得团团转,眼底却无缘寂寞。 大概是在等沈意邀他一起出门吧,陆老先生来电话说,这是公司福利,可以带家属。 可惜等到沈意出门也没等到。 只是大概谁都没想到,沈意居然是骗人的。 沈意也会骗人。 他嘿嘿一笑。 沈意牛嚼牡丹地一口饮尽杯中酒,看都没看他一眼,倒是那个尾巴,慌忙跳出来喝问他是谁。 “不是不让你喝酒的吗?”他伸手捏住沈意的下颔,强迫后者低下头来,这种调戏小媳妇的姿势,沈意却并不在乎,只是微微动了一下温润的唇。 迷离灯光下勾勒出来的线条俐落而冰冷,如此近距离观察之下,沈意长得果然不错,剔除眼睛,甚至可以说比他学帅。 有些迷恋,果然还是有道理的。 “回家吧。”他抽了抽鼻子,以他多年的经验,这家伙起码喝了一瓶了,酒味已经从身体里渗出来了。 他准备缩回手,还没来得及,就被啪啦一下打掉了。 “你是谁?”那个小尾巴气急败坏,生气的样子挺好玩,倒是长得眉清目秀,“不要乱碰别人的东西。” 沈意是东西吗?怕是陆嘉泽也不敢这么说,他挑起眉梢,有点惊讶沈意居然还有追求者。他还以为,除了陆嘉泽那种眼光不好的,再也没人发疯呢。追求沈意,怎么不去追求一个尸体呢? 不过这不关他的事。他想,被拍开的手顺势就去拉沈意的衣袖。 “他讨厌人碰他。”小尾巴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公子哥儿,不屈不挠,他心里起了某种恶意,干脆牵起沈意的手晃了晃。 “他不讨厌。”他懒懒地笑了笑,带着挑衅,“他只是讨厌你。” 他当然知道沈意讨厌人靠近,但是他知道,沈意并不讨厌他靠近。 大概没人知道,他跟这个人住在一起已经大半年了。 他拉着沈意的手离开,现在正是扯皮到顶峰,大家四散的时候,离开也正好,小尾巴却也伸手过来。 “离他远点。”凌南淡淡警告,往后退了一步,眼睛里却酝酿了雷霆风怒。 沈意的口味绝对是偏爱纤细美少年的,证据就是无论沈意身边的小助理怎么换,甚至来过家里一、两次的毛笔字老师,都是秀气而高冷的。 他讨厌这些秀气的公子哥儿们。 可惜公子哥儿是注定不会看脸色的,不屈不挠地阻拦着。五分钟后,凌南终于不耐烦了。 “在这等我。”他把沈意按在沙发上,拎着这个公子哥儿进了洗手间,十分钟后神清气爽出来时,沈意居然又勾搭上了新的人。 这是狐狸精吗?他愤愤地想,缓步走过去,和沈意讲话的应该也是哪家公子哥儿,从那眉眼看来,十有八九还和陆嘉泽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血缘关系,目测两人关系相当好,沈意甚至和那人碰了一下酒杯。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看到沈意和陆嘉泽以外的人如此亲热,他靠过去,那边的谈话却迅速停止了,只有那个男人在似笑非笑地抱怨。 “怎么你尾巴一波波的,就按你说的办吧。” 凌南一瞬间没想好是要反驳小尾巴一说还是要自我介绍,那个人就已经一口把酒喝干,转了一下杯子就抬脚,走了两步却又回过头来,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更明显了。 “他知道这些事吗?” “走吧。”问沈意这是谁,肯定也没效果的,凌南呆站了两秒,拉了拉沈意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92 ,后者却递给他一张纸巾,他这才注意看到自己的衣袖上印着一丝红痕,不由得皱起眉头。 他讨厌血,脏兮兮的。 不过他现在喜欢这种干脆利落的解决方式,为了这种干脆,也能忍受些肮脏。 酒店的停车场满了,他的车停得有点远,正是散场时刻,酒店门口积满了熟悉的面孔,所幸沈意并不挣扎,老老实实地跟他从后门溜了。 “头疼吗,喝点水。”他把置物柜打开,在里面摸索着,自从半年前起,他就养成了在车里放食物的习惯,“你车是停在哪?明天我来帮你开回去。” 身边的人没有吭声,他已经习惯了,一只手别扭地把吸管插进盒子里,把牛奶递了过去。 一分钟、两分钟……牛奶被接了过去,他歪了歪嘴角,虽然从不搭理他,但是沈意从来也没明确拒绝过他。 “困了就先睡一下。”车子在下个路口转弯的时候,他感觉到沈意转头看了他一眼。 还挺敏感的,他笑笑,这不是回家的路。 目的地是城郊的一栋别墅,从头到尾沈意都没抗议,当然他想抗议估计也没力气。 “你先坐着。”他半拖半拽地把沈意扔到沙发上,去换了一套衣服,他和沈意身材差不多,衣服完全可以混穿,可惜沈少爷的衣服太单调,除了衬衫还是衬衫,穿起来一点也不舒服。 换衣服时,他顺便研究了一下墙壁上的画,这房子是沈意的,可是这屋子里的某些摆设,着实称不上高雅。 墙壁上挂的画居然是一条狗,他还能确定,这幅画是从某张照片上剪辑下来,然后放大到模糊装裱的。 估计是为了怀念吧。他想,注意到那幅画下面的柜子上摆满了燃烧了一半的素烛。 “跟迷宫似的。”他换好衣服拿着绳子下来抱怨,来过三次了,他到这里每次都找不到卧室。 牛奶的药没放多少,按道理来说,也不至于完全没有力气,但沈意老老实实地躺在沙发上,动也没动,甚至连被绳子绑起来的时候也只是漠然看着天花板,以至于他无聊地绑了好几次,最后一次才顺利地打成了蝴蝶样式的。 “头疼不疼?没事喝那么多酒干什么?”他把面包撕开了喂。宴会那种地方,除了酒,肯定不会有人吃东西,沈意向来就胃不好,“你知道我要干什么吗?” 英挺的五官,薄削的唇,连眼睛都是冰冷的,这个人身上每一寸都写满了拒绝靠近的气息,但是真的相处起来,其实非常老实。 沈意乖乖地含着面包,见他发问,眼珠微微动了动,于是他笑意更深了。 “陆嘉泽说,你总是不高兴。” 他把门窗关好,关了灯走回来,屋子里只有热带鱼缸里发出的一点浅蓝色光芒。 那个鱼缸原本是陆嘉泽买在家里的,可是沈意不喜欢小鱼,于是它就被抛弃了丢到这里。 凡是沈意不喜欢的,在陆嘉泽那里,都没有意义。 幽蓝的光线很淡,照得一切都模糊而陆离,包括他手上的针筒,像是某种邪恶的器具,虽然某种意义上而言确实就是。 沈意从来不对他说话,即使偶尔开口,也是小小声地跟陆嘉泽耳语,他远远地听着,所以这算得上他第一次真正听见沈意的声音。 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一点也不刚硬,尾音拉得长长的,还略颤,有种软软的温柔。 沈意说别这样。 他蜷缩着身子,竭力避开碰触,凌南知道,这估计是犯病了,这地方门窗紧闭不说,还昏暗阴沉,沈意肯定特别害怕。 以前陆嘉泽老说沈意怕这些,家里连一扇门都没有,可是他并不信,沈意能自己开车的不是吗?现在看来,还真可能是真的。 “谁让你刚才那么听话呢?”从来都那么听话,也不怀疑,像个孩子。 这么听话的孩子,总让人觉得,不欺负对不起自己。 他摸索到沈意的胳膊,陆嘉泽养得很用心,手下的肌肤柔韧结实,还能摸到肌肉的纹路,如果能挣扎,肯定非常有力。 他把针头戳进去,沈意微弱地挣扎了一下,像是一只脱水的鱼,只是瞬间,却再无力气了。 陆嘉泽总是说,沈意不高兴。今天,沈意可以开开心心了吧? 致幻剂的效果是致命的,对沈意效果却不明显,他又注射了一管,很久很久之后,沈意脸上才浮现出一股薄薄的红。 “你还是不开心吗?”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沈意,“这叫gh028什么来着的,致幻剂,或者高纯度海洛因,我花了很多关系才弄到,但是为了能让你心想事成,我并不心疼。”他做了一个停顿,拖也几个放映机,高科技就是好,一瞬间四面八方都是薄薄的图像,那个女人在黑暗里绽放得到处都是,“听说比做梦效果好,以后你就不用每晚梦里叫妈妈了。” 凌南第一次见到人的眼睛可以这么变化,像是大型的猫科动物,瞳孔都剧烈收缩起来。空气里都是纷飞的情绪,这句话,比两管致幻剂效果都强。 “你……”沈意的唇在抖,刚浮起一丝血色的脸又渐渐苍白下去。 他们住在一起,那间屋子里什么都听得见,所以他每晚都能听到那些梦里的呓语,形形色色的,有时候是妈妈有时候是延江,偶尔会是陆嘉泽,极其偶尔还有低泣。 那些绝望的呓语从来没断过,好像这半年来,沈意总在做一个噩梦,还是连贯的。 “你妈妈不是死了那么简单吧?”他继续掰面包喂沈意,心中隐隐有种快感。沈意就像一只冷淡的猫,无论你是抓还是哄,总是不屑一顾的样子,但是等你踩上他的尾巴,才发现这家伙原来表情这么丰富,有那么多绵长的痛苦。 陆嘉泽和他说,沈意是因为一夕间失去父母和情人才会这样的,他一个标点也不信。这半年朝夕相处他早发现了,沈意其实精神极其强大,根本不是会因为这种事就打击到几乎麻木的人。 答案只有一个,那些人的死亡,全部都和沈意有关。 “你害死了你妈妈是不是?”沈意抖动得更加厉害了,那张逐渐惨白的脸陡然又红了起来,像是脸上所有的毛细血管都爆掉,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这样的沈意真讨喜。他想,像他养过的小猫,他把手伸过去,沈意的头发很软,很难想像这样冷漠的人,身上会有这样柔软的发质,就像他也很难想像,这个人拔除了外表那点伪装后,其实脆弱得要命。 “她很爱你是不是?”他按住沈意眼睛不让他闭上,这么多的图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93 像,他闭上了,那可留给谁看呢,“她死的时候原谅你了吗?” 他顿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那个家里,陆嘉泽绝对禁止吸烟,于是他快戒烟半年了:“应该原谅了吧,毕竟她就你一个儿子。” “父母总是这样。”他想了想自己的父母,“不管你做错什么,有多蠢,他们最后都会原谅你,哪怕是为你去死。” “你总是在哭。”他装模作样,其实沈意很少哭,最多是抽泣两声,但是反正撒点谎也无伤大雅,“你一直在说,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他放柔声音:“沈意,你为什么不去死呢?” 其实沈意对他很友好,虽然从来不搭理他,但是出门给陆嘉泽买东西的时候都会帮他带一份,味道不错的食物、新流行的衣服、精巧的小东西,甚至他生日那天,还给他准备了蛋糕,那天连陆嘉泽都没想起来。 沈意讨厌别人碰他,所以从来不理睬别人,可是他允许他碰触,他从不拒绝他,他给他钥匙,他帮他过生日,他们住在隔壁。 他想,这个人,其实真的很像他哥哥,很少有人对他这么温柔。如果能和沈意成为朋友也很好吧。他淡淡地想,可惜只要这个人在,陆嘉泽就永远也不会放弃。 “你不爱陆嘉泽对不对?你也不爱这个世界,你生无可恋。”手指上的头发滑若清波,轻轻地在从指缝间滑过,他又抓起一缕,声音更加柔和,像是诱惑,“你想陪妈妈的对不对?你为什么不去呢?我可以帮你照顾陆嘉泽,我很爱他,会对他很好。” 他点起一根烟,等待沈意的回答,隔着缭绕的烟雾,那双黑色眼睛也模糊起来,他吹了吹烟雾,满意地看见那双眼睛里带了几分水意。 他等了等,等了又等,等了再等,沈意却再没开口。 “那你先睡吧。”他又打了一针,把沈意锁在沙发上,盖好被子,“别怕,做个好梦。” 回家的时候下了点雨,据说狗血的天气,才适合发生狗血的剧情。他把车停好,慢慢地推门进去,住了半年从未想过会在家里看到客人,就像他从来也没想过偷听一样。 这个屋子根本不存在偷听,因为就没门。 沈意有幽闭恐惧症,尽管轻得很,但是这并不妨碍陆少爷如临大敌,把这房子改造成完整的上下两间。厨房客厅卧室只用各种酒柜桃心木家具吧台啊乱七八糟的隔开,甚至洗手间都是仅仅用珠帘遮挡的。 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是陆嘉泽心思独特,毕竟陆公子从来都是优雅奢侈的,但是住进来后,他发现这只是因为这样陆嘉泽能听到沈意睡觉的呼吸声。 “听不到我睡不着。”陆少爷腼腆解释。他们是情人的时候,陆少爷其实很冷淡,是标准的冰山美人,标志性的语言是嗯和啊。很久之后他才发现,有些人不是不爱讲话,只是不爱跟你讲话,换句话,就是对你无话可说。 沈意是个认真的人,上班后不旷工,于是他们俩在家的时候,陆少爷就会跟他一起絮叨。 关于沈意的喜好啊,沈意的小习惯啊,沈意的一切啊,虽然他觉得陆嘉泽观察力实在为零,那些小喜好小习惯根本与他见到的不同。 什么沈意吃辣的,他几乎天天喂沈意吃蛋糕、什么沈意喜欢看书,每晚看书的是他、沈意都在书房看报告、什么沈意喜欢狗,家里有猫有鱼有乌龟甚至还有兔子,就是没有狗。 其实他真的觉得他跟陆嘉泽更像情侣。 住在一起,一起买菜,一起吃饭,甚至晚上会一起聊天,除了上床,他们和情人有什么分别? 他听到主人和客人在争论,争论有没有讳疾忌医这件事。 那个叫延江的客人其实他知道很久了,但是他从来不知道这个陆嘉泽沈意共同的好友是这么固执的人。 “他真的有病。”陆嘉泽很乖地听着。 “我觉得他应该找个心理医生什么的,也不能因为他只和你说话,就不让他恢复啊。” 晚餐材料里有冬笋,陆嘉泽嗯嗯两声开始切笋子,他刀工了得,细长的手指几乎看不见移动,均匀的笋丝却若分花拂柳般绽放开来。 沈意并不挑食,基本上烧什么吃什么,但是陆嘉泽坚持觉得沈意那只是吃饭,不是享受美食,于是他把家里的厨子换来换去,中国菜法国菜还是日本料理轮着来都不满意,最后还是决定自己亲自上阵。 他对这件事倒是挺支持的,反正沈少爷高端优雅,是绝对不会去超市或者菜市场的,于是都是他一起陪着,他和陆嘉泽推着车,有一搭没一搭地讨论这块肉嫩不嫩那颗菜新鲜不新鲜,隽永得几乎可以定格。 “他都有两个月没有接过我电话了!” “他不能把精力全压在你身上,一旦失去你,他会崩溃的!” 崩溃了不好吗?阴沟里的老鼠就该腐烂在阴沟里。凌南不想听下去,走进了厨房,锅里炖的应该是牛肉,一股浓郁的香味,他轻轻地蹭了蹭陆嘉泽,微微一笑。 “宵夜是牛肉汤?” “沈意?” 延江几乎跟他同时发声,不同于他的闲适,延江的表情很震惊,似乎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你不是沈意,你是谁?”延江左右环顾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声音陡然提高了起来,“陆嘉泽,你个人渣,你居然还……” “他不在乎。”陆嘉泽和他一起摆摆手,表示这个话题不需要进行下去。 沈意怎么可能在乎这些事情。 他刚来的时候,陆嘉泽做过解释,沈意却连表情都欠奉,他开始还以为沈意只是不想搭理他,后来处久了才知道,沈意那是真的不在乎。 不在乎他住在他们家,也不在乎他看陆嘉泽的眼神,也更不在乎他们的暧昧。有那么一次,陆嘉泽甚至没有拒绝他的亲吻,而沈意也只是与他们擦肩而过。 他还记得那个雨天,沈意从他身边走过时微湿的衣角。 “你是说沈意知道?” 沈意当然知道。他跟陆嘉泽在客厅聊天的时候,沈意就经常旁若无人地在他们身边走动,找资料啦,来喝水啦,抱走小猫啦,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这种明目张胆的出轨行为,沈意没有任何表示,沈意甚至还会借他书看,跟他一起散步。 延江气得摔门就要走:“你怎么知道他不在乎?他会对你要求吗?他敢对你作要求吗?”他气急了,居然真的就甩门而去了,过了半分钟又探头进来,气喘吁吁地警告,“他人哪去了?” “去旅游了。”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94 陆嘉泽低着头洗菜,水声冷然倒是让他音色有点冷,“公司安排的,可以带家属的那种,他今年一直没休假。” 延江的脸在门口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涩涩开口:“他是个男人,带一个男人出去总不好,你别太怪他。” “我知道。”陆嘉泽把水关了,转过头来微笑着安慰,“我等他回来就好。” 延江没有再说什么,关上门走了。 “吃饭吗?”客人走后,陆少爷就坐在沙发上发呆,手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上戒指,那戒指凌南认识,从三年前他回来时陆嘉泽就一直戴着,连洗澡都未曾褪下来过。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陆嘉泽,陆公子戴戒指并不奇怪,这人简直恨不得向天下昭告他和沈意有关系。但奇怪的是,陆嘉泽和沈意的戒指,不是一对。 沈意的戒指就是一枚简单的银戒指,偶尔洗澡的时候也会拿下来忘在浴室,所以他仔细观察过,那戒指背面只是简单地用英文刻了一个“l”,但陆嘉泽的戒指上却镶有宝石。 “你吃吧。”陆公子心不在焉地拒绝。 这个家没人有吃宵夜的习惯,只是沈意不爱吃晚饭,偶尔会喝点粥或者汤,于是这个传统就一直保持了下来。 他考虑说点什么,诸如你心情不好吗或者需要我喂你吗之类的俏皮话,这是沈意第一次深夜不在家,这也是他半年来第一次深夜单独和这个人在一起,但是等他意识到,这个家里真的只有他们两个的时候,他又说不出来。 他和陆嘉泽的所有话题都起源于沈意,他们在一起,也只能说沈意。 有些人永远都不知道,他的轻描淡写,在别人是地动山摇,从他的呼吸到他微笑,都会有人在背后反复描摹讨论,一颦一笑都是心结。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你不能拒绝讨论,这是你唯一接近的方法。 他盯着那枚戒指,戒托上的宝石是黄色的,在陆嘉泽白皙的手指上暗沉沉的,如此远的距离,甚至还能看见那宝石略有瑕疵。 这个戒指不对劲。他想,无论是沈意送的还是陆嘉泽自己买的,这戒指都不该是这个水准。 “陆陆?” 陆嘉泽仿佛在凝神想东西,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他这种时候才像是真的,浑身都散发着冷冽的气息,被叫了也并无反应,顿了好一会儿才微微侧头。 手指上的戒指被取下,静静地搁在掌心:“要看吗?” 凌南迟疑片刻,终究凑近接了过来,靠近的时候食材香气扑面而来,他记得以前的陆少爷身上只有隐约的冷冷香味。 他拿着戒指怔怔地看了一会儿,这块黄色的宝石果然有问题,明明不是透明的,但是透过它,却能清晰地看清手指上的指纹,那里面有层浅浅流动的水光。 “不好看?”陆嘉泽端坐在沙发上,姿势端庄而优雅,一只手指敲击在手边的小几上,神情若有所思。 凌南没有说话,今晚的陆嘉泽不对劲。 陆少爷在他面前伪装话痨痴情暖男半年了,已经很久没有显出这么冰冷的姿态了,他直觉和这个戒指有关。 他站在原地,空荡荡的客厅里静谧而诡异,只有答答的敲桌声,涟漪一样泛开。 “想知道?” 凌南有些恍惚,他猜自己一定表露出了极致的渴望,因为陆少爷轻轻地嗤笑了一声。 “这是bug。”陆嘉泽站了起来,轻轻碰了碰他未合拢的掌心,他还没来得及惊讶,前者就又轻飘飘地走开,去抱了蹲在盆景中的绿豆回来。 绿豆是一只长得普通的混种猫,还不大讨喜,经常吐得满地都是毛。钟点工不在的时候,陆嘉泽就少不得一遍遍拖地,凌南从来不抱它,而它看到沈意就像看到穷亲戚似的,恨不得绕着走,于是它只能黏着陆少爷。它大概也知道自己不讨喜,也不敢轻易跳上沙发,只悄悄地活动在阳台桌角这些边缘地带。 凌南看了看手掌心的戒指,又看了看抱了猫捡了乌龟拎了乌龟的陆嘉泽。 “你要出门?” 极其规律的脚步声,手掌中的戒指被拿走,陆嘉泽啊了一声:“我去住饭店。”他眼神放空,过了好一会儿才补充,“我们总不能真的住在一起吧?” “为什么不能?”凌南心里的火无端地就旺盛起来,从那个延江叫他沈意开始,那把火就开始燃烧起来,现在终于被完全激怒了,“难道我会强奸你不成?” 明明不像的,除了五官可能都算帅哥外,哪有一点点像?他的眉毛是飞扬的,沈意是温驯的,他的眼睛是明亮的,沈意是冰冷的,甚至鼻子嘴唇轮廓,一点点都不像! 他有一打追求者,沈意除了陆嘉泽也就只有那个脑子进水的公子哥儿! 抱着一团宠物的陆少爷敛去笑容,慢吞吞地回答,“半年前的话,你忘了吗?” 他们是一年前在生肉区相遇的。他认识这个人很久,从国外追到a市,从a市跑到h市,又从h市跑回来,他认识这个人的时候还是个学生,他再次找到这个人的时候,这个人的儿子都已经出生了。 “嗨。”他的前情人在一片肉腥味中与他相遇,态度非常自然,轻飘飘地打招呼,又轻飘飘地走了,那辆购物车上堆得山高。 他跟了上去,恋爱中的男人果然好说话,这一跟,就直接跟回了家。后面的事情似乎也顺理成章,他像朋友一样偶尔过去,后来去的次数越来越多,甚至发生了留宿事件,及到半年后,他已经与他们住在一起了。 任何一对情人住在一起,都不会允许别人入侵的吧,像是诡异的三人行,所以那两人根本就不是情侣。 他记得他半年前说过什么,无非就是我们是朋友啦,我不会影响你们之类的鬼话,可是那种话,能当真吗?一个同性恋,允许另外一个同性恋住进来,他们甚至是前情人,还他妈的有比这个更明显的暗示吗? 他忍住火气,他最近越来越暴躁了,动不动就想揍人,这不是什么好兆头。一年以前,他还是别人眼里温柔体贴的人,他不能再失控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沈意还在那里睡觉,安静而老实地睡觉。 那个人不会再回来了。这样的想法让他放松了一点:“我自己贴过来的,就能解释你不忠的事实吗?你自己也坚持不下去了,你已经动摇了,你要是真爱他,你根本不会允许我进入。” 其实这是相当奇怪的一件事,陆嘉泽对沈意的感情根本没话说,但是陆嘉泽还是允许他靠近,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5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95 如果这是一个想左拥右抱的人,这不奇怪,但是这种事发生在陆嘉泽身上就特别诡异。 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事似的,他焦躁地想,延江没有把门关好,透过门缝可以看到外面摇晃的树木,那些树木的影子从缝隙里印进来,像是一个个奇异的小野兽,弄得他都有点想抽烟,但是掏了掏口袋,才想起来,烟落在沈意那里了。 “凌南,你真的看不出来吗,这是我在单恋。”陆嘉泽惊奇地看着他,眼睛里闪闪发亮,“我拒绝不了你。” “你越来越像他了。”陆嘉泽眼神终于有了片刻的迷茫,“比他本人还像,自信骄傲执拗……” “我他妈的不像他!”他的好脾气似乎再也回不来了,他从来没有这么想骂人,“你自己感情出轨而已,如果真是因为我像他,你是要以后看见一个像他的就收一个吗?” 有这种借口吗? 他不相信陆嘉泽对他一点点感情都没有,他们住在一起啊,沈意不在乎,可是难道陆嘉泽也不在乎? 外面果然是下雨了,果然狗血的剧情就要狗血的天气,陆嘉泽的一堆宠物在雷鸣中作鸟兽散迅速奔了,他颤抖着从后面抱住陆嘉泽。这有点像他们第一次分手,那时候他嫌弃这个人心不在他身上,于是他拎着行李箱离开,他当时想着,只要这个人说一句软话他就留下,但是这个人却一声不吭,于是他只能绝望地走了。 那时候,那么年轻,没有爱情在一起就是折磨。 现在,只要能在一起,几乎什么都能忍受。 感情算什么,如何抵得上见不到碰不得的苦。 陆嘉泽的身体一如既往地冰冷,他把唇贴过去,很小心很小心地轻触着那片冰冷地肌肤:“我知道你答应过照顾他,照顾他一辈子。”唇下的身体真的很冷很冷,他吹拂出一股小小的热气,声音几近哀求,“可是陆陆,这世上有很多意外,并不是你反悔,只是时间在变化。他是行尸走肉,你不能因为道德枷锁一辈子守着他。” 那股热气让手里的身体颤了颤,他把声音放得更柔:“这枷锁太沉了,你背不住。如果……我说如果,你非要照顾他,我们一起来好不好,我们可以养他,他……他只是个孩子,我们可以一起照顾他。” 反正他也照顾习惯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怀里的身体转了一下,然后仔细观察转过来的脸,那是他最喜欢的脸,虽然漂亮却并不女性,因为太冷峻了,现在,那张脸还是那样冷漠。 “你……” 他有点惊愕,在他说出这样的话后,陆嘉泽还是很冷漠,眼睛乌黑明亮,尽管身体在战栗,但是眼睛深处不见一丝慌乱。 “他不是道德枷锁。”陆嘉泽还在颤抖,过了一会儿他才醒悟过来,那并不是因为软弱或者寒冷,而是因为愤怒,“我才是。” “他答应过我。”陆嘉泽说得很慢很慢,“他答应过我,一辈子跟我在一起,不离不弃。” 他笑起来很好看,尤其是平静而不带嘲讽的时候,灯光下的睫毛颤颤的,他们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喜欢数着他的睫毛入睡,那是一种很平静的幸福。 “是我绑架了他。我说你欠我的,你要用一辈子还债。” “我……我并不是喜欢你,只是你像他,少年的沈意,我不想……伤害你。” 其二 大雨天一个人在别墅里,实在不是太好的感觉,尤其是表白还遭到了拒绝。 所以他被酒保提醒杀气腾腾的时候也不能怪他脾气太坏。 “哦。”他想,自己其实也不是很在乎拒绝的。 反正喜欢他的人多的是。你看,他往这里一站,搭讪的一波接一波,有些在边角有意无意地展现着外貌,被他稍稍瞥上一眼,就兴奋地凑了过来。 英俊、事业有成、出手大方,他甚至还能吸引那些沈意喜欢的美少年们。 他喝了几杯酒,昏昏沉沉中终于选了一个纤细的美少年,他才不和陆嘉泽一样死心眼,一辈子守着一个人。 发泄一夜果然有利于生活,以至于连第二天工作都顺利很多,他在公司磨磨蹭蹭到六点,终究还是选择回去了。虽然空无一人着实讨厌,但是……好歹,要把那本该死的日记找到! 他打开门,里面灯火通明,昨天的客人居然今天又在。 客人在,主人当然也在,见他回来点点头,态度大方自然,一点也没有昨晚的尴尬。 这两人又在做饭,甚至还买了一堆菜。沈意都不在家了,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忙的。 “那个催眠师是有用的。”陆嘉泽继续之前的话题,“那次成功了,我真的忘了他。” 延江原本在和他对视,各自不动声色地研究着对方,听到这话瞬间就转过了头。 “什么?” “他在院子里晒太阳,我开车路过。”陆嘉泽的声音清冷,但是神态柔和,俊美的脸几乎发光,从很久以前,凌南就发现了,只是谈论沈意时,陆少爷才是如此缱绻温柔的,“我看到了他。” 那么柔和的神态下,延江却满脸惊骇,几乎要战栗起来,似乎连刀都无力握住,刀背无力地碰撞到了流理台,发出轻微的撞击声。 “我又遇见了他,一见钟情。很奇怪吗?只要我再见到他,就会再次喜欢他。” “你骗我。”几乎快崩溃的客人用力地把菜刀砍在砧板上,刀刃入木的声音沉闷而短暂,却形成了回音,游荡着余音不绝。 陆嘉泽没有再说话,凌南远远地看着,无奈地笑了。 这是真的。那时候,他就坐在车里,呆呆地看着一切发生了。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沈意。 陆老先生说一切都隐瞒得很好,日记、通讯录、甚至包括交际网,哪怕是见到原主也不要紧,那家伙不会多话。 “他不会想起来的。”陆老先生信誓旦旦,“他们本来也就没在一起,没有任何痕迹。” 凌南不知道陆嘉泽和沈意有什么关系,他只知道他回来找陆嘉泽的时候,那个老头救命稻草似的抓着他,承诺他只要他们有一个代孕的孩子,就允许他们在一起。 他当时并不是太关心陆嘉泽是为了什么被刺激到了被强制遗忘一个人,他一点也不知道,那是陆嘉泽真正喜欢的人,他只是想,那个叫沈意的到底是有多低贱。 标准是逐次降低的。你喜欢女人的时候,父母挑剔你媳妇的外貌人品;而一旦你喜欢男人,那么只要你找的是个母的,他们都会同意。但像陆老爹这样的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6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96 态度,他一度怀疑沈意是不是男妓或者杀人犯什么的。 他漫不经心地猜测着,等他知道沈意到底是谁时,已经来不及了。 可这不能怪他,他和陆嘉泽在一起两年,两年里他们吃饭睡觉都在一起,他知道陆嘉泽不爱他,但是他也不能相信陆嘉泽爱别人。 就像你不能指望,你的冰箱突然开始喷火一样,并且热烈地试图把一切都烧了。 陆老爹指责他不小心的时候,他只能无力地想,跟记忆有什么关系呢?沈意之于陆嘉泽就像是魔咒,只要碰上,就会沉沦。 只一眼。一眼万年。所有的努力都前功尽弃。 那段日子过得真叫凄惨,他眼睁睁地看着陆嘉泽由一见钟情到喜欢,由喜欢到诧异到茫然,最终到恢复记忆,那个所谓的催眠师还来过几次,最终只是叹息着走了。 日记、通讯录甚至交际网都毁了有什么用?他喜欢沈意,看了一眼就会想看第二眼,看了第二眼就会想追求,想追求就会调查,调查就会知道漏洞在哪里,如此浓烈的感情,拼命地回忆,怎么可能想不起来? 或者纵然想不起来,那样的喜欢又有什么分别? 延江开了水龙头在洗手,水流哗哗的,好像再也洗不干净了似的,如此循环七、八次后,还是决定落荒而逃。 跟陆老先生他们的反应差不多,他想,被第二次冲出门的客人撞了一下,那个催眠师最后一次来的时候,也落荒而逃了。 从那以后,陆老先生再也不试图阻拦了。 陆少爷的客人跑了,他自然也不会留下,丢下烧了一半的菜也走了,凌南看了乱七八糟的厨房半天,翻了翻陆少爷的房间,最终还是决定去找沈意好了。 说也神奇,陆嘉泽宁愿住饭店,都也不去沈意的房子住。所以说,如果沈意真的挂了,也只能怪陆嘉泽太不经心了。 他去的时候买了两个铜锣烧,甜得腻人的那种,反正沈意又不会拒绝。 他想的不错。那两个铜锣烧,全部都喂下去了,他敲敲手铐,决定仁慈点:“上厕所吗?” 沈意被关在这里一天一夜了。墙上的投影仪也尽职地工作了那么久,那个女人在四面八方微笑着,这照片是从私家侦探那里找到的,大概是她年轻的照片,五官极其柔和,倒是和儿子一点也不像。他知道,沈意更像父亲。 “他拒绝了我。”他把手铐放在一边,扔了一管膏药过去,从手腕上的红痕来看,沈意也不是那么冷静,应该挣扎过。膏药在地毯上放了五分钟,他又瞪了十分钟,终于忍不住又抓回来,亲自上药。 “我有时候特别想知道,他到底喜欢你什么。” 冷漠、僵硬、无趣,这种人生活起来和僵尸有什么区别? 纵然能够如常地工作赚钱,也不过是个机器而已,不,机器都不会这么让人不舒服。 可是,就是这么机器都不如的人,却是他们生活的重点啊。 他们都只能求而不得、辗转反侧地跟着转,提线木偶一样的搞笑。 下半夜的时候,他把投影仪关了,找了一本书看着,沈意倚着沙发坐在地毯上,既没有睡觉也没有去上厕所,只是低着头看手指。 他的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凌南想,拽过针管,突然想起一件事。 “你好像没上瘾啊?今天要不要加点分量?” 他说是这么说,却只打了一管,沈意任他动作,没了手铐也不挣扎,死人一样的麻木。 “我夸过你吗?”他看了一下书,终于忍耐不住地握住地毯上的一只脚。他发誓,他从来没有见过弧度这么有力而线条流畅的足弓,崩紧了搁在雪白的地毯上,像是一件青铜制品,冰冷而性感。 沈意微微挣扎了一下,他不喜欢亲密接触,凌南知道,可是他就是不放,他想看这个人反抗一次,哪怕一点点。 结果什么也没有,死水一样的一夜。 其三 第三天的时候凌南特地在傍晚回去。今天延江不在,陆少爷依旧在厨房里忙碌,也不知道他这个小boss是怎么做到在公司上升期每天六点按时回家的。 陆嘉泽和沈意不在同一间公司,这简直是一件神奇又正常的事。 虽然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但是很明显的,虽然沈意冷淡至极,陆嘉泽是陆氏正统,但是陆嘉泽从人脉到业绩都不如沈意。 陆老先生从来不盲目信任儿子,从年前陆氏基本就是沈意说了算了,陆嘉泽倒也无所谓,他之前在国外的同学弄了新的科技产品在磕磕碰碰地试探着市场,他干脆就过去负责技术。 晚饭是一起吃的,陆少爷似乎根本就没意识到他的存在,吃一口菜,看一眼手机,弄得他最后都没胃口了。 “他没打电话回来?”他装作无意地询问,“旅游的话,应该不忙吧。” 陆嘉泽一副刚发现他也在的样子,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辩解:“他不喜欢用手机。” 有他喜欢用的东西吗? “我帮你打电话问问?” 反正打了也是关机。昨晚沈意的手机就给他玩到没电了,那家伙手机挺干净的,几乎没有安装什么软体,但简讯却着实不少,除了陆嘉泽的和一些商务通知广告外,居然都来自一些奇奇怪怪的人。比如说,他昨晚才发现,沈少爷除了每个月乱七八糟的捐赠外,应该还悄悄地汇款给一些人。 而按照那些讯息来看,应该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了。 陆少爷的眼睛亮了一下,俄而又黯淡下去,摇了摇头。 怂货。一辈子就只能在原地等的怂货。沈意不说,永远不敢前进一步法,爱得卑躬屈膝。前天那么多人都看见沈意去参加晚会了,他居然还能被瞒得好好的。 他起起昨晚手机上那些小心翼翼的“你到了吗?”、“玩得开心吗?”“有时间回个电话”就心酸又憋屈,谈个恋爱跟他妈的求佛似的,跪着都不行,连抬头多看都是奢侈。 他去洗了个澡,下来的时候,陆少爷居然还没走,依旧坐在沙发上研究前天那个戒指。 “这到底是什么?”就算是个bug……戒指为什么会是bug? “作弊器。”这大概是陆嘉泽第一次愿意跟他说跟沈意无关的话题了,前者举着那枚戒指左看右看,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戴回去。 “什么作弊器?” “延长痛苦的。” “嗯?” “嗯……就是,能让人多活很多年。” “生命作弊器,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7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97 这么好?” 听起来像是第九流的玄幻小说,他暗忖沈意不在三天,陆嘉泽也不至于就疯了吧。 “好?”陆嘉泽望着瓶子,想了想,“大概吧。”他摩挲着戒指,“我只是觉得,他一定是在嘲笑我,把他关在虚无之地,但是我们也没高兴。” “我还以为他有点喜欢我了呢。”陆嘉泽的声音很低,“他说,他去旅游,一定会带我的。” 他根本就是在自言自语。 “凌南。”陆嘉泽突然抬头看着他,黑色的眼睛里深深浅浅的光芒,那些光芒那样锐利,像是能切割在皮肤上,“沈意是很强大的人。” 这是知道了他在做什么所以警告? 凌南心里惊了一下,旋即又冷静下来,陆嘉泽这种德性的人,要是知道他对沈意干了什么,早来拼命了,哪可能有心思在这里警告。 “我知道他很强大。”他笑嘻嘻的,趴到沙发上对着那张脸吹了一口气,他们在一起过,这是什么样的前奏大家都心知肚明,“你也很强大的对不对?” 他握住陆嘉泽摩挲过戒指的右手,轻轻地含住一根指尖,后者冷冷地看着他。 不拒绝就是等于可以继续下去,他坚决不退,舌头微微动了动,温热的舌尖下感受到手指上还有股辛辣的味道,应该是晚上切的辣椒导致。 陆嘉泽依旧冷冷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却笑了起来:“那就做吧。” 他解开衬衣扣子,细长的眼睛微微上挑,是那种撩人的邀请。 凌南怔怔地看着他脱光了衣服。 陆少爷是个美人,这点是个人都不能否认,他跨在沙发上的脚踝骨肉均匀,纤细得似乎能折断,力道却是那样的强悍,一脚就踹飞了放在上面的书箱,四散的书籍落得到处都是。 “脱衣服啊,这么迫不及待的,还需要酝酿吗?” 这个屋子没有秘密,陆嘉泽和沈意的性事从来都是公开的,尤其他们俩还是分开睡的,极其偶尔陆嘉泽会过去,但两个人做得也是磕磕碰碰。 他相信陆嘉泽真的真的很爱沈意,可是性爱是两个人的事,肉体有时候并不归灵魂管。 陆嘉泽长长的睫毛扇动着靠了过来,如此近距离下,他看到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映着自己的倒影。 这个人,也不是无坚不摧的。 “你根本对不起他。”他怔怔地说,等他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的时候,那双眼睛已经迅速后退了。 “我猜。”陆嘉泽低头捡起衣服一件件穿回去。 “我们俩之间一定有一个长得像维纳斯吧?”他停了一下,“你爱上我们俩之间的爱情了?” “今天他差点就和我上床了。”沈意拿着一本书在看,眼皮都没撩一下。 “是我喊停的。” “……他没你想得那么爱你。”沈意看的那本书他看过,名字叫《种子》,是他从沈意卧室拿的,昨晚他就拿这本书来消遣。 这是一个简短的故事。弃子小武被孤寡老头捡到,他们住在小山村里,养了一只叫大黄的土狗,很老套地相依为命着。老头穷得像条狗,半温半饱地拉扯大了小武,后来小武十五岁了,便决定像附近村里的小孩一样,出去寻找生活。 大城市的生活小武很难适应,他辗转在各种工地与工厂之间,且穷且苦,整本书的调子都阴暗得不行,于是他便直接翻到了结尾。 很久很久之后,小武绕着一个发廊女团团转的时候,有位村人给小武带了个口信,说老头病了。传信的是个年轻小伙子,嘻嘻哈哈地学着老头说话的各种样子。 遥远的大城市实在太有魅力了,老头不厌其烦地每天向村里人表示出小武的能干,小武的孝顺——第四年的时候,小武托人带回去一双棉鞋,年轻人学得很像,大家都笑得很开心,只有小武觉得丢脸而暗自恼怒。 结尾停在年轻人把小武甩过来的五十块钱塞进口袋为止,老头已经死了,用不着了。 “这么好看吗?”他把书拽过来,沈意其实不太看小说,公司的事太多了,一堆一堆的文档要处理,所以沈意少数看过的几本书他都看过,他俩口味不是很像,但他喜欢研究沈意。 拿了书,沈意也没太在乎,安静地等着他打完了今天的分量。 “对了,你的车坏了。”他突然想起这件事,“送去修了,你有空自己去领一下。”他强调,“不是我撞坏的啊,我去开的时候就那样了。” 沈意豁然抬头。 等那双冰冷的眼睛看过来时,凌南才意识到,这是沈意第一次正眼看他。 “……没坏。”陆嘉泽都比不了一辆车。 沈意专注地看着他,左手搭在右手手腕上,他白天也不知道怎么挣扎的,右手手腕整个都磨烂了,上了绷带还有血渗出来,他用左手搭了一会儿,又用右手蹭了一下眼睛,好像是困了。 “真的没坏,就是一个轮子老化,重新装一下就好,你很久没保养了吧?” 能把那种名车开成那个烂样,也是人才。不过以后还是提醒陆嘉泽注意点吧,这次是他开的,要是哪天沈意开着开着出事了…… “困了就睡吧。” 其四 第五天的时候,陆嘉泽隐隐才意识到不对劲。 那个晚上,他吃晚饭的时候,几乎是捧着手机的,细长的眉毛拧成一团,要不是陆老先生在,估计连筷子都不会拿。 “怎么了?”他不动声色地问。 该去旅游的那天,沈意还出现在酒宴上,这种事只要稍微打听就明白。可是他猜,陆嘉泽根本没有勇气去调查。 这家伙,不敢质疑沈意的任何行动。 或者说,也是怕发现沈意在欺骗他? “……没。” 陆老先生也看着陆嘉泽,后者放下手机,倒是没有认真吃饭,而是洗了手开始给他爹剥是。 陆嘉泽和陆老先生处得还不错,这真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 按照道理来说,强制洗记忆的是陆老先生,陆嘉泽应该恨得要命才对,但是他们俩之间反倒比之前友好多了,起码之前他从没见过陆公子对他爹如此和颜悦色。 “他是玩过头了。”陆嘉泽轻描淡写地解释过,“他只是想试探一下,沈意会不会坚决阻挡,然后承诺一定会喜欢我、对我好,跟我过一辈子什么的。” 凌南觉得自己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你是说,如果沈意当时坚持要跟你在一起,他……他会同意?” “当然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8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98 了。”陆嘉泽理所当然,“我爸爱我,肯定希望我幸福啊。再说,当时是我自己同意的。我不同意,催眠师哪能那么容易暗示我忘掉。” “什么?” “当时沈意就是那么希望的啊。如果他觉得,我们相忘江湖形同陌路比较好,那我们就不见面。”陆嘉泽当时就是这么回答的。 现在想来,陆嘉泽在完整地回忆起沈意、和沈意打招呼,到真的再去找沈意,中间其实隔了大半年。 那一年陆嘉泽如常地工作生活着,直到沈意发来邀请函才过去。不是因为没有勇气,只是在等待沈意表露出态度罢了。 只有沈意想见他的时候,他才会小心翼翼地凑过去。 其五 第五天之后陆嘉法就没再回来,他下了班就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晃,到第七天才决定去看看那家伙是不是还活着。 春寒料峭的时候,一场小雨甚至寒过一场雪,他撑着伞打着喷嚏被管理员询问数遍来访目的后,才发现沈意居然不在客厅。 难道被带走了?他心如战鼓,好一会儿才发现门窗都锁着,门口的鞋子也在,说明沈意还在屋里,只是不知道如何挣脱了手铐。 他摸索着上楼,公子哥儿的喜好都差不多,这房子和陆嘉泽的差不多,也是用各种吧台九宫格雕像等等隔开,找房间简直就像捉奸。尤其是二楼,整个色调都是幽蓝的,天花板上是调好的星空,仿真模拟做得不错,现在打开正是皓月当空,月色一片幽暗。 他绕过一排九宫格,这后面是书房,无论进来多少次,都会让人觉得震撼。八排旋转式的木制格子从地板上层层递进,扭曲着汇聚到有十数米高的天花板上,万千星光倾泻下来,那些浩如烟海的书籍朦朦胧胧的,连那个中间的人影都发出点幽暗的光芒。 站在星光下的人微微转头,他的衬衫扣子没扣好,露出一片锁骨,光线下渗出一点微光,像是聚满了流淌的月色,凌南站在那里,怔忡了好久。 “你怎么了?”沈意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 “你吃饭了吗?” “来吃面包好不好?” 星空做得实在太逼真了,站在月色下的人低着头,朦胧中只有一束短发竖着,像是只小刺猬,那样的倔强,凌南走了过去,忍了很久,还是忍不住把手掌按了下去。 “怎么了?”他柔声问,掌心下的头发软软的,撩拨得人心里发痒,这种手感……他仔细打量了一下,沈意果然洗过澡,连衣服都换了,只是眼角还沾着点血,带着一丝刻骨的暧昧。 右手手腕已经整个都烂了,纱布也包好的地方几乎深可见骨,只是不知道涂了什么药,也没再流血。 “我该出来了。”沈意开口,声音很平静,甚至有点忧郁,“之前我不太想出来。你做的效果太逼真了。” “什么?” 只是一句话而已,但是好像这场对话里,主场人就已经变成了对方。 “我喜欢噩梦。”沈意柔声道,他的专线低沉,可是温柔的时候却压得轻飘飘的,于是那声音便有点诡异,听起来每个字都有一股圆润的湿意,好像那些句子是从喉咙里直接抠挖出来似的,血淋淋的,“我喜欢醒不来的噩梦。” “你喜欢噩梦?”凌南觉得自己一定听错了。 或者延江说的是真的,这个人,真的有病。 沈意撩了撩头发,他一贯没有表情的脸上居然有了一点点笑容,很是羞涩。 “她在梦里。”他小小声地说,你是小朋友在分享秘密,“爸爸有时候也在,大家都在。” 他有三十多岁了。气质冷硬,眉目风流,可是他笑起来,却有一股少年时的羞涩,凌南无端地想起了他的初恋。 “准备好了吗?”他的第三次疑问没有问出口,沈意的拳头挥舞过来,疼痛爆发出来,好几秒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是被打了。 他们认识大半年了,沈意从来没表示过任何暴力倾向,可是从他动手的利落来看,想必也没少揍人,他算是知道陆嘉泽喜欢暴力的习惯是从哪来的了。 “有些人,不值得你那么拼命,哪怕是陆嘉泽也不行。” 沈意把左手衣袖扣子扣好,袖口银色的字母“l”在星光下隐隐闪耀。 沈少爷的衬衫都是陆嘉泽亲自订的,比有些奢侈品还贵,用的是最正宗的绣娘,往往袖口那一个字母“l”,或者领口一朵小雨滴什么的都是天价,凌南甚至看过陆嘉泽在家手洗那些衬衫,以至于他很久以来,对待沈意的衣服都特别谨慎。 现在那让他谨慎的袖口盖在了他的鼻子上,那天价的字母也被染成了红色。 “他不值得你为了他去犯法。你绑架我,让我吸毒,你知道这些证据交上去,你会在监狱吗?你年轻帅气有钱,干什么都可以,但是不要为别人拼命。” 沈意说得很认真,凌南不由得笑起来。 “你一直这么喜欢给人警告的吗?” 沈意也笑起来,有些轻佻。 “毕竟这是唯一称得上珍贵,而又不用花钱的礼物啊。” 话题居然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进行下去了。 “以前那种状态是伪装的?” 沈意下楼去了。 其六 从很久前,凌南就发现了,沈意不会拒绝。 沈意和陆嘉泽完全不同,陆嘉泽微笑着,但是他说一不二,拒绝就是拒绝,毫无转团的余地,而沈意……哪怕他再厌恶你,只要你厚着脸皮,他就会妥协。 能利用的东西不加以利用是白痴行径,凌南不是白痴,自然要多加利用。 他坐在车后面,略带讨好地把一串钥匙贡献出去。 “回家吗?”不知道陆嘉泽会不会扒了他的皮。 但是反正沈意会阻拦的。 沈意喜欢他,他懂。 沈意开着车,却并不是回家的方向,他们本来就住在郊区,兜兜转转地,方向越开越偏,凌南也拿不准这是要去哪,他两晚没睡了,打了个哈欠,就在后座眯起了眼睛。 等醒来的时候,居然已经是半夜了,沈意把车停在半山腰上,他们这个城市,多湖泊少山丘,略有的那么一、两处也成了风景区,只有和b市相邻的地带,才有那么座小山。 “我们要去b市吗?”他打开车门走下去,车灯笼罩出一小片晕黄的空间,而沈意正坐在引擎盖上望天。 陆嘉泽在b市有一栋房子,他冬天的时候去过,雾蒙蒙的小别墅温婉得你一块流淌的碧玉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9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99 ,几乎倾尽了陆嘉泽的心血。 可是他记得沈意不喜欢那个地方。 他把盖在身上的外套还给沈意,后者接过,半晌才叼着烟漫不经心地回复。 “不去。”沈意叼着烟漫不经心地回答。 这人绝对是演员。凌南忍不住想,看着沈意的侧面,尽管不想承认,但是后者确实有很好看的侧面,轮廓俊挺而明朗,在缭绕的烟雾里魅力四射。 “我之前见你的时候你好好的。”凌南看看车盖上的烟盒,那里面起码有十个以上的烟屁股,他根本不关心沈意三更半夜跑来这干嘛,“后来怎么又不爱讲话了?” 他第一次见沈意的时候,这家伙坐在花园里晒太阳,虽然懒洋洋的,精神也不对劲,但是也没有现在那么奇怪,后来第二次的时候基本上已经是正常人了。 “……发生了一些事。”沈意眯起眼睛,凌南耸耸肩。 陆老先生虽然口口声声说已经毁了日记通讯录什么的,可是对于儿子的心血,他怎么忍心。 他花了很久找那本被藏起来的日记,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直到前天,他才发现,那本破旧的日记一直就安静地放在书房,夹在他一直看的那些书里。 可惜陆嘉泽实在是个不负责任的人,那本日记的结尾居然是敷衍的。 陆嘉泽对那件事的落幕是这么评价的:沈意的半生,也不过是个骗局罢了。 然后中间的一段关于道士关于回来关于那些贱人们的下场就那么全部突兀地,戛然而止了。 “我相信的。”他缩缩脖子。 那么荒谬的事情,他只能相信,否则他不能想像,到底是什么样的打击,能把沈意折磨成这样。 沈意从上面俯视着他,视线对上,那双黑眼睛冷漠无波,深处含着一点点饶有趣味的试探和评估,浅浅地切割着。 这个人眼睛里的意味,绝对不是善意,凌南艰难地想,被那眼神钉在原地。 “是么?”沈意说得很含糊,开始抽第二根烟。 “是的。” “哦。”猛然一阵晕眩传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压在了车的引擎上。他想要挣扎,压在胳膊上的一只手却猛然暴击在柔软的腹部上,疼得他发晕。 凌南晕乎乎地抬头,头顶上的烟灰落在眼睛里,火辣辣的,从这个角度看去,就好像下了一场温热的灰色小雪。 “我思考了很久。”沈意缓缓说,他显然是真的思考过了,一向温驯的眉毛都稍稍挑起,“要不要杀了你。” 凌南不敢动。 他很想没骨气地大喊我再也不会关心你的秘密了,也不会窥视那个作弊器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了,但是他不敢开口。 沈意的一只手轻轻地按在他的脖子上,那手指甚至称得上修长,但是他却感觉像被一条蛇缠上了,他对沈意的那些周末老师记忆深刻,沈少爷除了有秀气的毛笔字老师还有高大的搏击教练,而且腹部的力道…… 这个人的眼睛里写满了杀了这个杂碎也没什么损失的恶意。 而以他昨晚磕磕碰碰打听出来的监狱里的情况,沈意说不定真能杀了他也满不在乎。 “别碰陆嘉泽。”沈意静静地看着他,然后让开了。 “我还以为你是说再调查你或者用你母亲刺激,就杀了我。” 凌南喘息未定,吓得一身汗,却兴奋起来,那股兴奋在身体里膨胀,比腹部的疼痛更多,刺激得他想跑两圈。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沈意轻轻地瞥了他一眼,他识相地换了一个话题:“你把那些道士怎么了?为什么他们都会……帮另外一边?” “道士?”沈意态度好了很多,“哦……被我教训了一顿,就老实了。那个姓陈的后来确实是感觉到我的存在,他怕我回来报复,所以想灭了我而已。” “你不疼吗?”烟抽得太快,烧到了手指,沈意只是波澜不惊地把烟按熄在纸盒上。 “身体迟钝而已。”说话的人懒洋洋的,突然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我对药物的抗药性还是挺好的,不用担心我会上瘾。” 他不说,凌南都快忘了。 “你有五天没打针了吧?号称百分百复吸的致幻剂对你也没用啊。” 沈意耸肩。 半山腰上实在不是聊天的好场所,尤其是这个季节,刚刚出了一身汗,现在被风一吹,冻得脑仁都疼,他钻回车内,等待了许久,沈意却没进来。 应该是在等什么人,他评估,没再说什么。 日出的时候,总算有了动静,对方骑着一辆绿色的电动车,迎着点点白光晃晃悠悠了半晌才从山道上来。 “我加班。”后半段那个少年甚至是推着车上来的。 沈意长长地哦了一声。 天光微亮,两人对面站着,彼此交换了手中的纸,隔着窗户,凌南看到沈意迅速把那张纸给揉碎了。 “谢谢。”沈意把揉碎的纸团还给那个少年,说谢谢的口气像在说快滚。 “喝水吗?”他在车里等了等,等沈意爬上车的时候顺手打开置物柜,从里面拿出一瓶苏打水递过去,自己也开了一瓶,“你跟云默在一起的时候,有承诺过一辈子吗?” 一丝白色的光线浅浅地浮了出来,照映得重峦叠嶂都成了时隐时现的灰色剪影。 日出很美,让他想起和初恋一起看日出的时候。 那时候才高三吧,他模糊地想,一意孤行地要在一起,家庭都敢放弃,可惜对方还是变心了。沈意一口气喝了半瓶水,握着瓶子的指尖都白了白。 “有过。”他停了一下,“年轻的时候,就觉得,喜欢就是一辈子。” “承诺过的话,他为什么就忘了?” 凌南真心想不通,那么一场恋爱里,怎么会有人,忍心去伤害。 沈意看都不看他:“有些人承诺,出口即忘,而有些人承诺,终身不叛……”他的眼睛微微睁大,后面的话没有说完。 “好喝吗?”凌南问。 第一次的牛奶从他手里递出去,沈意毫无戒心;第二次的苏打水还是他递出去的,沈意也还是毫无戒心。 这个人,吃过那么多苦,居然还是这么天真。 甚至还会安慰他,身体迟钝,不用担心会有毒瘾。 他并没有急着开车回去,反倒是在副驾驶座里坐了好一段时间。 这样的早晨,好久没人愿意陪他一起看日出了。 其七 第八天早上的时候,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100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100 凌南觉得沈意该打电话回家了。 这是消失的第八天了,陆老先生给的假期只有七天,今天再不出现,已经不再是旅游所以关机所能解释的了。 他施施然地给沈意喂了药,然后才去上班。 但是到下班的时候,他带着的沈意手机里,依旧一通陆嘉泽的电话也没有。 早上来的时候,他彻底检查了沈意身上的东西,而且还绑了锁,甚至变换了住所,他不信沈意这次还能挣脱。 他开车回家,晚上七点,陆嘉泽惯常地没有应酬,正在包粽子。这个时节,倒正是粽叶飘香的时候。 “吃过了吗?” 第一轮的粽子已经出锅了,闻着像是有股清甜味,倒是有点像蜜枣的。 他挑了两个大的,剥开来一看却是板栗的。 沈意不太吃零食,栗子倒是会吃几口,陆嘉泽也只能在这些上面花心思了。 他吃了一个,看到厨房里漂洗得干干净净的粽叶,不由得心思微动。 “黄小姐送的吗?” 陆嘉泽点点头。 沈意也不知道陆陆续续捐赠了多少人,有时候消息没保护好就会泄露,他捐赠的其中一家孤儿院正在本地,每到月初,院长就会带着小孩子送点东西来。 有时候是小朋友做的手工艺品,有时候是院长自己做的包子,这个月送粽叶倒是正好。 “他还没回来吗?”他假装询问。 陆嘉泽摇摇头。 “要不要报警?”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陆嘉泽,后者脸色平静,看不出一点关键的痕迹,“我其实,上周看过他。” 他以为陆嘉泽会激动,谁知道对方只是冷淡地哦了一声。 “他不是一直没出城吗?”陆嘉泽慢慢地说,“跟踪器显示,他一直都在a市啊。” 陆嘉泽看着粽子,他看着陆嘉泽。 他想,这个人真是太惨了。 明知道沈意骗他,但是他什么也不说,也不能说。 “你不去找他?”陆嘉泽摇摇头。 “随便他。”陆嘉泽神色轻松,终于把粽子都包完了,开始收拾桌面,“他总会回来的。” “他要是再……自杀呢?” 或者被杀。 “他不会自杀的,他答应过我,陪我的。” 可是如果有人杀他,其实他也不会拒绝的。 “他为什么装跟踪器?在牙齿里吗?他以前怎么了?” 陆嘉泽很轻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日记看不懂吗?” 凌南低着头,有些尴尬。 “……可是有些事沈意不知道。”他小小声,大着胆子问,“戒指里的是林晚吗?” 黄色的石头,半透明的,陆嘉泽片刻不离身,只能是水苍石了。 凌南近乎敬畏地看着陆嘉泽的手指。 陆嘉泽居然能保留这样的bug没上交给画殇师,而又囚禁了一个死魂,想必付出了不少代价。 像童话里的魔鬼交易,交出自己的灵魂。凌南想,可惜他不是沈意,套不出具体交易内容了。 “我回来过。”陆嘉泽心不在焉地解释,凝视着袖口的一个油斑,他最近的洁癖越发严重了,“那时候,他还没死,他只是大量失血,那本来也不是他的身体。” “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掉他?” 那家伙,说不定现在早成白痴了。已经三年多了,不是每个人都像沈意那样,陷在虚无之地还能保持清醒。 “等沈意觉得幸福吧。” “……怎么看出,沈意幸福了?” “我爱他,他幸福了,我就幸福了。”陆嘉泽倒是有问必答,“我幸福了,他就可以走了。” 租的房子有点偏僻,于是停车花了一段时间,等凌南回去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饿不饿?”药性已经过了,沈意正坐在床上看着他,两只手被牢牢地锁在床栏上。 “你见过陆陆的儿子吗?”他问,帮沈意把衬衫的扣子扣好,他这次没有喂药,直接打肌肉松弛剂,然后把那个药盒给沈意看。 沈意默默地点头。 “他下周生日,你要来吗?”沈意的神态柔和下去。 凌南怔忡了一下,没敢把惊讶表现出来。 上个月陆家才给那个叫陆向北的孩子过了周岁宴,而现在是五月。 出生日期是一件很玄妙的东西,它可以推测出很多东西,而陆家隐瞒甚至篡改这点,显然别有忧虑。大概是……怕被推算出孩子的母亲是谁吧,他似懂非懂地想。 陆嘉泽会有孩子这件事,想起来真是让人心酸。 他对陆公子不算特别了解,可是他们一起生活过两年,那两年足够他了解陆嘉泽的性格。 陆嘉泽是……一诺千金的人。 他还记得那时候陆嘉泽冷淡回答他的样子,陆嘉泽说:“我不会有孩子的,他不会有,我就不会有。” 沈意说,有些人承诺,出口即忘,而有些人承诺,终身不叛。 陆嘉泽向来说一不二,陆嘉泽爱沈意入骨,陆嘉泽还是留下了小孩。 比为你背叛家庭更怕的是,为你顺从家庭,压抑住本能。 “他是……那个孩子吗?” 沈意眉眼不动:“是。” “你付出了什么代价?” “没有什么代价。”他表情很冷淡,“他欠我的,他遗失了方子,才让那些人可以夺舍。” 回圈这种事,果然如此。 药剂发挥得比想像中的慢点,这个身体果然迟钝得要命。他想,半拖半抱地把沈意塞进浴缸里,那里面在他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放满了水。 “凌南。”沈意看到刀片的时候第一次着急了,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以他这种迟钝体质的人来说,应该是心急如焚了,居然还挣扎了一下。 凌南摸摸他的额头,把手机放在高高的柜子上:“不会很疼的。” “你只是没胆子自杀对吧?”他问,把划开的手腕放进浴缸里,红色浅浅地溢了出来,陆嘉泽每天为了沈意的营养问题操碎了心,以后这些都不用再担心了。 “你想妈妈,你活着很累。”他轻声说,“你只要睡一觉,就解脱了。” 陆嘉泽没有找沈意。 陆嘉泽说,如果真的死了就死了吧,能要求他第一次,不能要求他第二次。 他想,那个人真是爱惨了沈意啊。 一点点强迫都不想给。 还百分百会殉情什么的。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1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101 红色的血在水里迅猛地流窜着,飘荡出一朵朵小花,沈意满脸挣脱不开的懊恼,然后就突然平静了下来。 “凌南,你不是我。”沈意说话很慢很小心,却很残忍,“你也不要成为我。” 凌南有点想哭,也有点想咆哮,他想说你凭什么这么说,你以为你是谁,我为什么会是你,我凭什么要成为你?但是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陆嘉泽跟他唠唠叨叨,陆嘉泽说沈意喜欢吃辣啊,沈意喜欢吃笋子牛肉啊,沈意喜欢安静看书啊,沈意喜欢用柳橙味的洗发精啊,沈意除了应酬喝酒时都是烟酒不沾啊。 他一边不屑地听着唠叨,一边适应着改变。 吃饭的时候,他挑着笋子吃,他的身上有淡淡的柳橙味,他开始喜欢靠窗看书,他习惯用暴力解决事件。 陆嘉泽说,你越来越像他了,延江看到他的第一眼脱口而出沈意,他从来都不觉得他像沈意,但是等沈意对他这么说,他才知道自己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敢相信。 他像沈意,以前的沈意,陆嘉泽记忆里最美好的沈意,他一直朝着陆嘉泽的梦中情人进军。 他比沈意还像沈意。 因为沈意是正主,无论怎么变都是沈意,而他只是慢慢地成为陆嘉泽想像中的那个人。 陆嘉泽无法拒绝他,不是因为他有陆嘉泽喜欢的性格,只是因为,他像曾经的沈意。 那个人的喜欢是近乎变态的,只要是沈意的一点点相似,都会喜欢。 “你们两个变态……”他哑着嗓子。 这两个变态改变了他,这两个变态都知道,而他自己不知道。 沈意从他身上看着陆嘉泽那种疯狂,陆嘉泽从他身上汲取梦中人追着自己的愉悦。 他的爱情,就像一场笑话。 难怪沈意从来不在乎他住在这里,也不在意他的那些小动作,甚至不在乎他们暧昧,因为谁都知道,他是什么东西。 一个影子,一个雕像甚至可能只是一张照片。 可是他并不能太抱怨,陆嘉泽需要他来确定某些东西,而他,也只是想借此机会,抢走某些东西。他们都是求仁得仁。 “像沈意,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沈意说得越来越慢,声音却还是温柔着,“他如你所见,是个扫把星,害母祸父。” 不知道为什么,凌南就突然想起宴会上那个同伴的警告,沈意从来也不是好招惹的。 这个人确实不好招惹,不说话的时候安静得像兔子,咬人的时候却像豹子,连咬自己都这么狠。 他觉得喉咙疼,手指也疼,浴缸里已经红了一大半,再待下去真的会出人命,他拼命才能控制住自己捞人的冲动。 他不能把沈意拉出来。 “有没有搞错啊,我吃你的用你的住你的,还想泡你情人,你还装不在乎?你是不是觉得他左拥右抱也行啊?我们俩是玩具吗,他喜欢哪个选哪个?他有什么资格?你是圣母吗?你这么心软,你妈妈是不是也是这么被你拖累死的?”他知道沈意并不是无动于衷,那双眼睛里有很多东西在汹涌着,这是软肋,他一定要狠狠地戳到血肉模糊。 他成功了,沈意再也说不下去了。 他抽了一根烟,把烟叼在唇上,似笑非笑地抽着。 “你妈妈真的很爱你吧?”他问,“你父亲死了吧,你看,你就是这么心软。” 他越说越快,也不知是在替谁发泄:“他们都爱你,为你牺牲,而你除了拖累还会什么?” “你那个叫延江的兄弟,也是为了你倾尽所有吧?他为你奔波了半年,才勉强帮你洗脱了嫌疑对不对?” “你记得吗?叶家给你送过狐狸,宋家送过小豹子,他们都想努力让你恢复,但是你固执地沉醉在自己的世界是不是?” “你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你是吗?可是,伤害你的不是他们,为什么付出代价的是他们?” “你为什么要挣扎?死了你不就解脱了吗?” 沈意哗啦一声从浴缸里站起来。 “我没有。”他白色的衬衫都被染成了粉红,在他说话的时候,滴滴落落的水也弄湿了瓷砖,“我没有想软弱。” 他战栗着,被水花溅湿的凌南也战栗着,两人都战栗着看着对方。 “我想和她在一起,他们都不要我!”他没有哭,眼睛深处只有一股愤怒,“他们……他们都不等我。” 他伸开没有划伤的手掌,那上面都是被指甲抠破的浅色痕迹,徒劳地在空气里开握着。 “她爱我……她爱我。” 红色的液体没停,生命随着那些液体流逝着,他却剧烈地喘息着,说话更加激烈:“她爱我,那她为什么放弃我!” “陆嘉泽也是!”他的声音近乎尖叫,“我只对他微笑,只和他说话,我帮他赚钱,我想把你解决了,可他还是不相信。” 他怔怔地看着前方,缓缓地笑起来。 “我也不懂,为什么你们都喜欢把感情往喜欢与不喜欢上凑,可是对我来说,我对他的感情,用这些来形容,实在太轻贱了。”他声音很低,大量的失血让他脸色苍白,但他还是坚持地站在那里,“他是我的唯一啊。” “我只有他啊。”他终于还是哑了嗓子,挣扎着咆哮,“他喜欢你的话,我有什么办法?我不能冒着一分失去他的危险!” 凌南呆呆地站着。 他想,他有点理解,为什么延江他们过了那么久,还是执着地希望,他变回那个沈意了。 哪怕是已经站不住了,沈意的背脊还是挺得笔直,他黑色的眼睛里像是融满了春光,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暖意。 看着就觉得美好的暖意,好像一切都会变得美好。 他呆呆地站了很久,看到沈意抵着额头,气喘吁吁地问他:“你还不走?” “你确定要放过我吗?”凌南抹了一下头发,把半湿的烟扔进浴缸里,“我只要喜欢他,就会一直不放过你,你确定吗?” 沈意没吱声,他舔了舔唇,那上面都是溅出的水迹,混合着鲜血,有种腥咸的铁锈味:“看吧,你根本不在乎他被我抢走。” “我从不同情任何人。”沈意坚持不住了,沿着墙滑了下去,看着他说,“我对老人、小孩也没兴趣,我会想养他们,只是因为他们是陆嘉泽的父母,陆嘉泽的儿子;我放过你,只是因为你爱着他,他曾经爱过你。” 他眼睛里的温暖随着生命一点点消失,最后只有一片空白:“有一个沈意过得很糟糕了,你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2 第三天堂 作者:肉团子很软 分卷阅读102 不能像他一样。有些事一旦做错,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凌南,你真的很棒,不要做错事好不好。” “帮我叫救护车好吗?” 人就像小蚂蚁,实打实的群居动物,只不过半年,凌南却发现,搬家的时候一辆车几乎都装不下。有沈意送的盆栽有陆嘉泽送的体育器材,还有他自己买的衣服,林林总总地几乎装了七、八个箱子。 “我送你。”陆嘉泽冷眼看了他很久,最终还是上来帮忙。 他把沈意伤成那样,陆嘉泽也没发火,他就知道,沈意喜欢他,怎么都会保护他。 再深的冷淡,也隐藏不住,沈意对他的温柔。 东西一件件被拿下来,就像那微薄的关系也一点点被斩断,陆嘉泽上车前,他才慢慢地想起一件事来。 “告诉他,别太相信自己的精神凌驾于身体。我没给他打毒品,也没打松弛剂,他自己催眠了自己,又凭着求生欲望站起来的。”他叹了一口气,他话还没说完,陆嘉泽已经发动车子走了,那辆线条流畅的绿色跑车幽灵一样轻盈。 当好人的感觉真糟糕啊。 雨已经停了,天也快亮了。他目送着那辆车开走,无端地想起那天早晨,沈意坐在书桌前练字,空气里都是墨水的味道,他倚着窗户在看沈意的那本我的团长,他看一页书,就喂沈意一口蛋糕,那样舒坦的距离,转头就能看见沈意的侧脸。 那本书的结尾是什么?沈意练字的时候写的也是那句话。他按住额头,想了好一段时间,才慢慢地回忆起来。 于是我离那辆车越来越远,我回家做饭。 我回家做饭。 番外、《主角们》完 分卷阅读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