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来居上》 分卷阅读1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1 ================= 书名: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文案 生来为人庶女,苏明曦上有四个嫡出姐姐,下有一个承嗣的庶弟, 只有她最可怜,弄得个嫡母不喜,养母不善,生母不存。 原以为要一辈子居于人下,谁想一朝登入天子堂,反倒庶来居上。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明曦 ┃ 配角:萧居棠,萧策,薛览之 ┃ 其它:无 ================== ☆、妾生 大周承平元年冬,帝,册苏氏女苏瑾为后,封新后母家为承恩公府。一时苏府鲜花着锦,繁盛日弥。 新任承恩公苏爵不禁老怀安慰,他原是礼部一个五品小员,上无家族,下无宗亲,这些年兢兢业业只望过个几年好升上一品半品的,如此也不负他为官数十载。谁想这官位还不曾动,爵位就先砸了过来。 承恩公啊,那可是个了不得的爵位,非皇后亲父不得封敕。如今他被新皇封了这个爵,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国丈了。 得了封的承恩公心中高兴的不得了,想他苏爵这一辈子真的是没有白活。他原本不过是乡间一白身书生,无父无母,没有家财,即无功名,也无利禄,真个是一穷二白无用儒生。可架不住他运气好呀,到了婚嫁的年纪,他去京城赶考,途中偶救一女,后就有皇商将他召为东床。皇商只有一女,疼若珍宝,愿意用百万家财充作陪嫁,如此他家底渐丰。 就这般富贵荣华的过下去也并无不好,只他心中不甘。他虽屡中不第,却也想为官作宰,最后是妻子看不过去,花费巨资为他捐了个小官。 那官位是真的小啊,小也就罢了,他不嫌弃,可那官儿却是个虚职,这离他的目标相去甚远。但有总比没有的好,他只每天去点卯报到,如此闲废了好几年,终于上天被他想要做官的决心所感,那一年江南发大水,他想都没想,捐出家资的一半上缴朝廷,先帝爷被他的这一善举惊动,又从别人那里得知他是一个官迷,就赏下了一个实缺,以示嘉奖。 这些年通过他的努力倒也升了一升,如此这般就做到了五品。可他升迁的速度终究比不得他女儿晋封的速度。 他与老妻的嫡长女苏瑾,那真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物。她自小就聪敏灵慧,长到十五六岁,到了该谈婚论嫁的时候,她却不想庸庸碌碌,嫁寒门,进富家。也不知她如何劝服的她外公,等宫里的采选结果下来的时候,他们才知道女儿被选上了,她将要入宫做皇帝的妃妾了。 他是不同意的。他苏爵是个光明磊落的人,这么多年的寒窗苦读,虽没学到多少笔墨才华,却有满腔的礼教文章,那皇帝大到都能作他爹了,他怎么能允许自己的亲生女去侍奉他? 好在女儿人美心灵,那般出色的品貌被现太后发现,就求了先皇将她指给当时还是皇子的萧元亨。她如今也是皇后了,承恩公觉得分外满意。他的女儿,从没叫他失望过。 自封了承恩公后,苏爵就万事顺心了,他们苏家作为新皇后的母家,如今也算成功挤进京城上流世家豪门的圈子里了,这叫他很是欢喜。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话一点儿都不虚。当下人禀报他说他儿媳又给他家添了个千金时,他也只是挑了挑眉,没有生气。 他还有心情对管家张大道:“这事不必烦扰,少夫人生了千金也没什么惊奇,我早有准备。”他拿起书房书案上提前写好的女孩儿的名字,举给张大看。 两个遒劲的大字赫然在上:明止! “我早就想好了,苏家这一代都从明字,薛氏前头生的大丫头,二丫头和三丫头都带个明字,这一个也是如此。止吗,就是这嫡女也尽够了,也该生个嫡子了的意思。” 张管家哪有什么不明白,只是这是主子,无论他说什么自己都只有点头的份,他只一个劲儿的应是。 苏爵见他一副直不起腰的样子也厌烦,堂堂男儿真是失了君子的作风,就挥手让他告退。 可张大哪敢告退,“老爷,偏院里的林姑娘也生了。” “什么?”果见苏爵生了气,张管家更往下弯了腰。 提起这事也难怪苏爵生气,他这一生虽运气占了上风,但他也不缺少品行,他虽在学问上止步不前,却在德行方面颇有君子风范。本来他就崇尚魏晋的风骨气节,在某些方面他也有自信自己比魏晋大家做的更好,至少魏晋时的那些文人君子尚不能做到的一生一妻,他做到了。他一直引以为傲,也一直这样教导子女,可他儿子女儿都没做到。他女儿不甘居于人下,一心想着“宁做凤尾,不做鸡头”,进了那巍巍深宫。他虽恼她,如今也只有为她高兴的道理,毕竟她也不容易。 可他儿子,那比女儿更让他叹气。苏瑜,他的嫡子,他不怨他文采平庸,毕竟他爹于学问上也不曾有建树,但他深恶他贪爱女色。 那林姑娘是怎么被纳入府的?以为他不知道呢。一个卖身葬父的孤女,会在自己父亲丧期不满一月怀上身孕? 也就骗骗他那色令智昏的好儿子。若不是念她腹中是他苏家的骨血,他早在发现儿子偷养外室时就将她处置了,哪里还会接进府中。 好半晌,张大才听主子问,“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 “是千金,林姑娘和少夫人前后脚生下来的,都不清楚谁先谁后了。”苏爵点头,挥手让张大告退。 书房里燃着的是安神香,有宁气安神的功效,此时嗅着却正应景。承恩公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遗憾了。那姓林的姑娘来历总有些不明,她若诞下男丁,会是苏府孙辈的第一人,他不会高兴他的第一个孙子是庶出且有那样一个不知来历的生母,她若诞下女婴,加上薛氏生的几个孙女他都要有五个孙女了,这似乎也不值得高兴。 最终承恩公也只一个人在书房里对着写有孙子名字的纸张长吁短叹了半天,他其实准备了两个名字,一个是给孙女的,一个是给孙子的,这男丁的名字他原本想着嫡孙,庶孙总有一个用的到,谁想…… 他深深的为自己唯一的嫡子发愁。 若论孝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儿子可真是不孝,他有这样又不孝,又不成器的儿子,这前世可是欠了他多大的债? 苏爵看着自己写下的字,力透纸背。“止”,但愿他真能如愿吧。 腊月初八,苏府一连添了两个千金,可算是双喜临门了,宫里的帝后听说都很是高兴,连腊八粥都多赐了好些。 府中主子少,这许多的粥分下来还有富余,承恩公夫人做主将剩下来的分给苏府有些体面的奴仆,又赏了各丫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2 鬟小厮三个月的月银,一时府中众人都欢欣不已。 林姨娘那里也有幸分得一碗。宫里的粥也不过就是粥,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皇家赏赐,名号好听罢。更别提这粥送了这几个来回,早就冷了,虽加热过,也不会太美味。林姨娘看着碧喜端上来的一小碗粥,如是想到。 “你喝了吧,我没什么胃口。”她淡淡吩咐碧喜,这是她身边唯一的丫鬟,根本不是姨娘的待遇。 碧喜听了却很高兴,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推辞了几回见林姨娘的确要赏了她,也就依言行事了。 林月看了,更觉碧喜不堪重用,这种形态模样,连新来的丫鬟都尚且不如,却派来给她,薛氏分明就是面甜心苦。好在这丫头虽没什么规矩,却有一个好哥哥,碧喜的哥哥正是跟在苏瑜身边的来喜。 她才刚生下孩子,苏府里的老夫人就提了她为姨娘,她也没有太过开心。苏府是由正室薛氏来掌家,她还没有得到她的承认,从礼法上来说,她连苏瑜的妾都算不上,还说什么姨娘。 林月知道,只要薛氏一天不肯承认她姨娘的身份,她就一天也不能享受到姨娘的待遇,那薛氏,分明是等她去跟她认错讨饶的。 好在她现在有了一个女儿,否则日子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只要她把女儿留在身边,那薛氏也不能太过苛刻她。她现在是苏瑜的姨娘,不论薛氏承不承认,她都得认,现在一切姨娘的待遇都没,不过是薛氏以还在月子里为由,不肯轻易让她好过。且等着吧,等她出了月子,看那薛氏还有什么理由来阻拦她。 想明白了,她就让碧喜去隔间将五小姐抱来,她的五儿是有丫鬟奶妈伺候的,因这她才没有闹起来。将女儿轻放在自己旁边,林月才安心睡去。 正房薛氏的院子里却没这么平静。薛氏刚逗完女儿,见那小小婴孩直困得打哈欠,已是四个孩子母亲的她当即明白,这是要抱去睡觉了。 将孩子交给奶嬷嬷,就让人抱下去了。她不是不失望,她已有了四个孩子,个个都是女孩儿,本来她最喜女孩儿的,可看着女儿红皱皱的小脸蛋,她还是忍不住想,这要是个男婴该多好,要是个男婴,他会是嫡子,嫡子啊! 赵嬷嬷看着夫人失望的眼神,心里一跳,她最怕薛氏想左了,“夫人,小小姐生的多好啊,看着比宛姐儿当初还灵气,以后……” 话未说完就被薛氏打断,“嬷嬷,不是小小姐!”她抬眼严厉的盯着赵嬷嬷道:“小小姐是西院里的那一个,你应该称我的止儿为四小姐,她是四小姐,不是什么小小姐!” 四小姐?其实西院里的那一个才是早出来的那一个,谁是四小姐赵嬷嬷比谁都清楚,不过是夫人不想让一个庶出女占了先罢。 赵嬷嬷是薛氏的奶嬷嬷,她什么性格赵嬷嬷是最了解的,也不和她理论,只宽慰道:“是,是四小姐,奴婢说错了。” 薛氏倒先哽咽了,“嬷嬷,你说,你说西院里也生的是个女儿,我为什么还要提前催产啊,早知道林氏那个贱人生的也是女儿,我为什么还要让我的止姐儿受那么多委屈,她还不足月啊!” 赵嬷嬷眼圈一红,想起薛氏生产时的艰险,忍不住要落下泪来。林月是在薛氏刚被检查出有三个月身孕时被接进府里来的,来的时候已有四个月身孕。薛氏还未有嫡子,林姨娘那胎早于她,若是林姨娘生下庶长子,那…… 于是,薛氏就自作主张的让白兰偷偷买下了催产药。这事儿瞒赵嬷嬷瞒得紧,出了事后赵嬷嬷才被吓得厉害的白兰告知真相。 可那药已服下,赵嬷嬷知道了也已无济于事。薛氏虽然平安产下孩子,可她的身子也被毁得差不多了,以后怕是再难生育。 赵嬷嬷没敢告诉薛氏,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知道了怎么得了。如今只有薛府里的老太太知道,老太太也是这个意思。 等薛氏哭够了,赵嬷嬷才抚着她的肩背轻喃:“都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大小姐永远都是苏府的太太。永远……” 作者有话要说:  文荒了,所以就自己开了一个…… ☆、嫡庶 满月礼的这天,林姨娘庶出的五小姐终于有了名字:苏曦月。 苏府千金的满月宴办的很是盛大,苏府的四小姐苏明止比她前头几个姐姐要幸运的多,她生来苏家正是最鼎盛的时期,有皇后坐镇在宫中,京中有头有脸的世家勋贵来了好些。 承恩公府宾客盈门,前来贺喜的世家夫人们络绎不绝,宴会就在苏府花园子里举办,热闹的声音隔了老远都能传来。 碧喜走过来时,林姨娘正躺在矮榻上逗着五小姐,身边连一个丫鬟都没有,看着格外冷清。 见碧喜过来,林姨娘只抬头看了她一眼,就继续拿小拨浪鼓哄着乖巧的女儿。 碧喜俯身道:“姨娘,夫人身边的白蔷姐姐来了。” “请她进来。”林姨娘淡淡言道。今日是苏府小姐的满月礼,她还以为夫人忘了西院这边还有一个千金小姐呢。 白蔷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之一,她自是礼数周全,笑意盈盈地向林姨娘问过好,就语气轻柔地说明来意:“夫人让我来跟姨娘说,今儿是四小姐和五小姐的大日子,叫把五小姐抱去前厅呢,咱们五小姐可是准备好了?” 林姨娘见她言语好听,并不像薛氏身边白兰那般对她不恭,准备好的奚落话语也收了回去,换上一副温柔的姿态和她说话:“五小姐早该准备好了的,只是她身边没有得用的丫鬟,只一个奶娘也不太中用,现在还没见那奶娘收拾利索。” 正说着,奶娘掀了帘子进来,对林姨娘告罪:“奴婢来晚了,还请姨娘饶了我。”见白蔷在一旁看她,就笑言“原早该收拾好的,只五小姐的丫鬟都在前厅帮忙,没人来帮我,这才误了时辰,还烦姑娘来请,真是不该。” 白蔷还有什么听不出来,她只一个小婢罢了,只笑笑,没有说话。 林姨娘看那奶娘一眼,又说:“好了,既都收拾好了,就随白蔷姑娘去吧,夫人那边还等着呢。” 言罢,就让奶娘抱着苏曦月跟白蔷去前厅。 望着几人远去的背影,林姨娘眼眸深沉。 她故意在白蔷面前作了这场戏,倒没什么太实质的目的,不过就是发发牢骚罢了。如果能顺便给薛氏添个堵就再好不过了。谁让她将曦月的丫鬟都调走,林姨娘才不相信堂堂一个承恩公府会缺那么几个丫鬟。 正因为看不惯薛氏的这种作态,她才故意让奶娘推迟时辰,这满月礼虽以苏明止为主场,可是打着两个小姐的名义办的,那薛氏只要还想要名声就不会不来请五小姐,她就是要人来请她的女儿。 这不目的就达成了。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3 “姨娘,奶娘对五小姐那么怠慢,我们要不要告诉少爷啊?”碧喜看着林姨娘奇怪的样子,忍不住担心地发问,林姨娘的眼神好可怕,肯定是因为那姓李的奶娘没照顾好小小姐。 没等林姨娘说话,碧喜就开始发出不满:“咱们五小姐这么重要的日子,李奶娘还敢让五小姐去迟了,真是……” 林姨娘横她一眼,成功让碧喜闭上嘴巴。 “你懂什么!我就是故意的。”林姨娘幽幽的说。 碧喜吓了一跳,问到:“难不成姨娘还有什么深意。” 林姨娘看她一眼,觉得碧喜虽脑子不太灵光,却不缺少忠心,就将藏在心里的话倒了出来,“五小姐是庶出,这府中嫡出的小姐都有重有轻,苏府根本不重视她,我若不将她受的委屈公之于众,让人看看我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她以后还有什么出路。” 林姨娘看着手边的拨浪鼓发呆,“这苏府的嫡庶之别分得可真清,连名字都要分个清清楚楚,生怕别人分不清嫡庶。” 碧喜想要说些什么,终究只能看着林姨娘边落泪,边委屈,“苏曦月,中间那个字,从日不从明。这也就罢了,庶出的不能与嫡出相提并论,我知道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连我这个生母的名诲都不肯避一下。” 林姨娘痛苦的双目水光涟涟,碧喜蹲在她旁边惊得目瞪口呆。乖乖,这五小姐的名字还有这么大的深意啊,她看林姨娘的眼神更加尊敬了些,她一直都知道林姨娘聪明,可她不知道林姨娘原来这么聪明。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不说林姨娘那边怎么埋怨,薛氏这边也不太好受。作为四小姐的生母,五小姐的嫡母,薛氏撑着还没好利索的身子在人前露了一面,就抱着四小姐回去了。她自从生了明止就一直下红不断,大夫嘱咐要好好修养。 随薛氏回去的,是永逸侯薛府的老太太秦氏,也是薛氏的母亲,年过半百的老太太身后还带了一溜容色姣好的丫鬟。薛氏一路忍着脾气,心里却怄的要死。 到了秋棠院,薛氏就直接向秦氏发脾气了:“娘,你这是什么意思?来看女儿外孙女需要带这些……”她用手指着眼前一众小丫头,良久才道“狐媚子!” 吓得四个丫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白蔷端来上好的碧螺春给老夫人品尝,薛秦氏原本正品茶,见女儿如此,只重重将杯盏放下,她虎目圆瞪,道了一句:“放肆!” 薛氏就闭口不言了,只嘤嘤哭泣。她心里知道,她娘这些丫鬟是送来给自己固宠的,她以前刚出嫁,身边四个陪嫁丫鬟都是这个作用,除了白兰,剩余三个都是由薛氏选出来,以后好给苏瑜做姨娘。这在大家族里是被默认的规矩。 是她不愿意,苏瑜也没主动要,她就渐渐忘记了。 “宝珠,你看你做的好事!”薛秦氏指责薛宝珠道:“原本听我安排把陪嫁丫头都给了姑爷,也不会出了现在这样的事。”她顿了顿说“如今被个外来的林姨娘打了脸,你就高兴了?” 显然,薛秦氏已经知道了林姨娘的作为。要她说,如果当初女儿肯给两个丫头当通房,如今就不会有那林姨娘什么事了。说到底,是她女儿不争气。 薛宝珠气急,“那林姨娘出身低贱,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才进了府,她生了儿子也不管用,总越不过我的嫡子去。”她试图说服母亲:“不过她生的也是个女儿,没什么威胁的。” 薛秦氏看着女儿得意洋洋的样子,头有些疼。她哪里是担心这个,女儿即使不能生,自有别人帮她生,那生来的孩子记到名下,再去母留子,一切都不成问题。她担心的是那林氏心机太深,女儿对上她会吃亏罢了。 一个以卖身葬父为由接进爷们的能是什么好货?真有那以此葬父的,早被别人买去了,还能等苏瑜花个十两去买她。十两,都够她葬十个她爹了。 薛秦氏派人去查过那林氏的底细,不过是从南方来京城唱戏的伶人,碰上劫匪,戏班也散了,总要寻个出路。那死的也不是她爹,不过是戏班的班主,她顶多叫那人一声养父。 薛秦氏是别府中人,也不能在苏府逗留太久,被人发现总归不好。她给外孙女挂上一个镶满各色宝石的平安锁就要告辞。 那些她带过来的美貌丫鬟还是带了回去,薛氏不肯收。 她本来也没想一次就能将薛氏那根扭着的筋给正回来,这事儿还得她慢慢想明白了才行。 当然,这不是最紧要的,最紧要的事儿还是那林姨娘。 薛宝珠身子还未痊愈,送薛秦氏出去的是白蔷。 等出了秋棠院,薛秦氏让白蔷走在自己近旁,白蔷就上前,扶着老夫人走,态度恭谨。 “那林姨娘可还安分?”薛秦氏问。 白蔷想起林姨娘的音容笑貌,垂眸答:“奴婢也说不好,不过林姨娘对下人态度可亲,对姑娘也还恭敬。她来府里才半年,平常很少出来走动。奴婢与她接触了几次,看不分明。” 薛秦氏知道白蔷对她的忠心,这本就是她安插在女儿身边的耳目,不是为了监视,只是为了护女儿安全罢了,因而对她十分的信任。 见白蔷如此说,她只冷哼道:“叫你看得分明,她也就不成威胁了。” “好在,那林氏也未生男婴,她纵有万般心思,也不能越过正室去。且再看看吧,也不过就是一个妾!” 白蔷恭敬的回道:“是”。 临上马车前,薛秦氏回头吩咐白蔷:“等姑娘身子恢复好了,就让赵嬷嬷告诉她真相吧。” 有不知名的哀愁陇在富贵老人的眉间,白蔷低头应是。 马车“哒哒”地去了,徒留白蔷站在原地侍立良久。 …… ☆、波澜 时光匆匆,转瞬而逝。 苏曦月两岁大时,林姨娘再一次怀有了身孕。等薛宝珠知道的时候,林姨娘的胎已有四个月了。 承恩公府东边的秋棠院里,薛宝珠又砸碎了许多瓷器,其中不乏名贵珍品。 白蔷看着刚摔碎的,缺了一个角儿的犀角杯,心里疼的直滴血。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薛氏在一旁歇斯底里,口中不断喃喃着,“她怎么可能怀孕,她不可能再有孩子的!” 满屋子的丫鬟战战兢兢,显然是被突然性情大变的薛氏给吓到了。 赵嬷嬷怕薛氏再说出什么不合身份的话来,连忙让白蔷领一众小丫鬟下去了。 这两年府中的人事变化不小,除白蔷还留在秋棠院伺候外,其余的三个大丫鬟都被配了人,就连白兰也被薛氏嫁了管事,如今在四小姐苏明止身边伺候。 新分来的人也才刚进秋棠院不久,以前的二等丫鬟不是分给府中几个嫡小姐,就是刚提上来没多久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4 ,还未堪大用。 赵嬷嬷又怎么会让这般隐秘之事被人给泄露了出去。 因而,当屋中只剩下她和薛宝珠时,赵嬷嬷才抚了抚心口,语重心长地对薛氏说:“夫人啊,这等事你若嚷了出去,还让不让人安生?” 薛氏拉着赵嬷嬷的手,忍不住用力,好像只有这样她才有力气说话,“我明明给她下了药,那是绝育药,她怎么可能还会……” 薛宝珠自从知道自己不能生育后,就让人给林氏下了药。本来她一个生有庶女的妾是碍不着她什么的,可坏就坏在,薛氏将自己不能生育的缘由归在了林氏身上。 “依老奴看,那林氏定是没有喝咱们给的药啊,她那般歹妇精明着呢,若是她识破咱们的计谋,她又怎么会甘心用药。” 赵嬷嬷分析道:“如此看来,那药她从来没有喝!” 薛宝珠坐不住了,她此时心中仿若压了块千斤巨鼎,只感觉自己正室的地位和权威正地动山摇,格外不安稳。 府中只有林姨娘这一个有名分的妾氏,剩余两个通房还只是小透明,苏瑜对她虽还好,可对那林氏也不错,一月里她和林氏倒能平分伺候起居的机会。她虽不甘,却也不能发出抗议,一切皆是因为——子嗣! 早在得知她不能再诞下苏府子嗣的时候,苏府老夫人就给苏瑜塞了两个丫头,说什么只要有人生下孩子,那孩子就抱给她养。可那两个丫头也是不争气的,苏瑜虽贪爱女色,却不太看得上她们,老夫人选的人,都是姿色平平,空有德行的木讷之人。 薛宝珠本来也可以为夫君安排妾室,只是她还没想好,那种决定一旦下了,她仿佛就不再是骄傲自信的薛宝珠了。 但此时此刻,当她得知林姨娘有孕的那一刻起,某种决定渐渐牢固! 第二天,薛宝珠就带着白蔷和正聪明伶俐的苏明止坐马车去了永逸侯府,理由是四小姐想外祖母了。 承恩公夫人金氏并未阻拦,那薛氏摔杯砸盏的事儿她早有听闻,只吩咐薛氏多带礼品去娘家,不可失了礼数。 怀安堂里,钱嬷嬷看金氏刚收好笔的一幅百子千孙图,忍不住夸赞,“夫人画得越来越好了。” 金氏微一笑,说:“再好也不能成真。罢了,收起来吧。” 却说薛氏到了永逸侯府之后,如何向永逸侯夫人哭诉,真真把满腔的委屈倒了个干净。 永逸侯却见不得女儿哭泣的模样,依他看多大点儿事,也值得哭?只觉得薛宝珠被自己老妻给宠坏了。 他只抱了苏明止去书房玩,他们家历来缺少女儿,自己孩子那一辈,也只得一个女儿,到孙子辈都一溜儿男丁,女孩儿倒不见有许多了。 偏女儿总生闺女,也不知是不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到得书房,永逸侯正陪外孙儿玩得高兴,就被三个齐刷刷的小脑袋瓜儿给打断了。 来的正是永逸侯府第三代的男丁。 “来就来了,还探头探脑的作什么?还不快进来!”永逸侯见他们只从门口探出头来,假嗔道。 一阵整齐的应“是”声响起。 “祖父,这是姑姑家的小表妹吗?”说话的是永逸侯世子薛谦的嫡次子薛览之,他今年不过五岁稚龄,正是淘气的时候,说着就要去抱坐在祖父怀里的苏明止。 不过,他被薛耀之给拦住了。薛耀之对着永逸侯行过礼,言道:“览之没有规矩,望祖父不要见怪。我们是来诵书的。” 跟在一旁的永逸侯次子的嫡长子也附和着点头。他今年也才六岁,足比薛耀之小了五岁,很是听大哥的话。 永逸侯见此,只微点了头,笑言说:“今日的诵书就取消了吧,待明日你们再过来。” 三位小小少年行过辞礼就退下去了。只薛览之眼巴巴的望着小表妹依依不舍的回头,最后还是被薛家大哥给拉走了。 苏明止手中还揪着永逸侯的长胡子,看着不时回头看她的薛览之笑得咯咯响。 …… 薛宝珠没有在永逸侯府多呆,用过午饭不久,她就带着苏明止回了承恩公府,一同回来的还有一位姓秦的姑娘。 林姨娘怀了孕,胃口却好的很,碧喜很是高兴。姨娘的这一胎怀得安稳,比怀五小姐时要顺当,想起以前姨娘孕中吃不下,睡不着的经历,她现在还心有余悸。 碧兰取了点心回来,就看到碧喜一个人在门前傻笑。她忍不住取笑碧喜,“你不好好在姨娘跟前伺候,跑出来乐什么?是在想着哪家情郎呢。” “没有什么,这不是姨娘说饿,叫我出来迎你吗。”碧喜丝毫没有被人取笑的自觉,只从碧兰手里接过食盒。 “姐姐去屋里凉快凉快吧,这天还挺热的。”碧喜见碧兰鼻尖上沁出的薄汗,关切道。午后金乌猛烈似火,可不能热坏了她。 她如今与碧兰一同服侍林姨娘,感情自是不一般。 碧兰没有推辞,向碧喜道过谢就先去了林姨娘处回话。她可是从别人那里听到了好生了不得的消息。 碧喜将食盒里的几样点心并刚切好的甜瓜端上来时,林姨娘正和碧兰说着事。 她只听林姨娘用无比嘲讽的语气说:“用药不成,果然就另辟蹊径了,我还当她多清高。如今还不是带了一个不知什么身份的表小姐来,当谁不知道她想什么呢。” 林姨娘这话说的倒是没错。那个刚进府的秦姑娘,虽说是永逸侯府的表小姐,可身份实在是低微。 表小姐名叫秦云筠,是永逸侯夫人秦氏母家隔了几代的庶出堂弟的庶出女,虽叫薛宝珠一声表姐,但这亲缘早就远了。永逸侯夫人的母家本就不显,这隔了好几代的旁支庶出更是没甚背景。 碧兰取了一块甜瓜递给林姨娘,接口道:“夫人这回可真的是急了,姨娘再次有孕,她心里不定怎么抓心挠肝。就怕姨娘生个小公子压她头上呢。” “她总归是生不出孩子的,这点我倒不怕,不过……”林姨娘的眼神薄寒,“怕就怕真叫她借腹生了子!” 碧喜闻言,微惊。她是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林姨娘也不太在她面前提及这些后宅阴私,不过也并不避着她就是了。这些年跟着林姨娘碧喜也懂得了察言观色,虽未长多少玲珑心肝,却亦稍减驽钝。 她侍立在旁,并不插言。 静默一息,就听碧兰语气阴森地低语,惊得碧喜差点站立不住。“那就叫那位秦姑娘生不出来……能生出来了,也不叫她生的下来!” 她字字锥心,句句泣血,碧喜从未见过碧兰如此,这阴毒的话语仿佛出自于她的本心,她与从前大不一样。碧喜听了心里不是滋味。 “碧兰姐姐……”碧喜忍不住开口,等她意识到什么的时候,林姨娘朝她看了一眼,眼眸中分明已蕴藏了微怒。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5 碧喜遭到了林姨娘的呵斥,一句:“闭嘴!”成功让碧喜缩回外间,且她敢怒不敢言。心中却暗自后悔不停,悔恨自己多嘴多言,遭了姨娘的不快。姨娘自从发现夫人给她喝绝育药后,心是越来越冷了。看着庭前开的正荼靡的石榴花,碧喜如是想到。 听了碧兰可称大不道的咒愿,林姨娘并不责怪。她只缓了脾气,语含劝意地对碧兰说:“你也太过着急了,先前还说夫人着急呢,依我看是你心急。那秦姑娘今日才来家中小住,与咱们少爷还不曾照过面,就怎的牵扯到那里去了。真的到了那种时候,才用得到你呢。” 最后,林姨娘执了蹲坐在她身旁的碧兰的手,语气轻柔地道:“你呀,要稳住!” 碧兰就哭了,她低垂着头,眼泪一颗颗砸下去,在她青碧色的衣裙上留下了一片晕开的深色痕迹。 ☆、暗涌 夏蝉愈发的聒噪,日光愈盛,蝉鸣愈响。大中午的日头直照的秋棠院里西墙角的海棠有气无力,倍显病弱。 薛宝珠的心此时分外焦灼。偏一旁的秦云筠还不停在她耳旁唠叨。 今日上午,日未正南,薛宝珠刚处理完府中的日常琐事,还没来得及休息一会儿,秦云筠就巴巴地来了。 话说了有一马车,磨到正午也不肯走,薛宝珠再迟钝也明白过来了。 既明白过来,再听秦云筠说话,更觉话里有话,只表面去敷衍她。 “表姐,姐夫今天会来正院吃午饭吗?”秦云筠见日头偏南,到了要摆午饭的时候,有此一问。至于被问的人作何想法,她却关心不了了。 秦云筠是知道自己来苏府的用意的,本来以她的身份,能够进承恩公府也是她家里的造化,若不是她家和薛府有亲,即使是作小妾也轮不到她的。再说那苏大爷她也远远见了一回,那般品貌,她也很是满意。 只是,她都来苏府好些天了,也不见表姐有所动作,才想着适时提醒薛表姐一下,免得她忘记了她。 这种事情薛宝珠怎么会忘记。薛宝珠还未好好筹划怎样适时将秦云筠推出去,没想到她自己倒先急上了眼。 因此看秦云筠的眼神立即就不同了。 “表姐,你别误会,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秦云筠被薛宝珠看得满脸羞红,偏她又笨嘴拙舌,一时也说不出个别的话来。又心里觉得委屈,明明……明明永逸侯夫人都跟她说好了的,说表姐很是喜欢她,见她因家世式微,寻不到什么好亲事,刚好表姐又想为她自己的夫君纳一房贵妾,因此想到了她。她以为表姐应是高兴的,怎么表姐见她提起苏瑜,却像是要吃了她似的。 “薛表姐,你……你别生我气。” 看着秦云筠一张满是惊慌的小脸,薛宝珠又想起母亲的话:“那秦云筠是个极老实的姑娘,说话也直爽,她没什么花花心思,最好拿捏。将她给你不是去分你丈夫的宠的,只待她生下孩子,就抱养到你身边,如此也不怕那林氏威胁到你正室的地位了。你再不容人,也要给我把她容下。” 平复下被秦云筠挑起的怒火,薛宝珠道:“我自然知道你的意思。只是你也知道,我是最怕热的,最近天儿不太好,人心里难免就烦躁。我也不是不高兴你问及他,原本就打算将你们凑到一处去,哪里就会不高兴了。只是女儿要矜持,你如此直接问及男子的行踪终归不好,若要人听去了,会说你失礼的。” 秦云筠就低下了头,脸红如虾子,这次是羞愧的。 她弱弱地说:“我失礼了。市井人家没有规矩,让表姐见笑了。” 薛宝珠满意的笑笑,只大度的表示无碍。 只她很快就笑不出来。白蔷从外面带回消息,苏瑜又去了林姨娘院里。 薛宝珠脸色很不好,秦云筠见此,想要告辞,“表姐,快中午了,我先回去了。” “回什么回!坐下陪我用饭。”她等秦云筠坐下才说:“难不成他不来,你就不肯留下来了?” 秦云筠表示不敢。留下用罢午饭才离开了秋棠院。 相比之下,林姨娘的栖霞院就热闹的多。 苏瑜和林姨娘正坐着用膳,苏曦月被碧喜带过来,同他们二人一起。 苏曦月两岁了,已经学会走路。碧喜抱着她才走到屋门口,她就闹着要下来。 碧喜去看林姨娘,见林姨娘默默含笑着点头,也就将苏曦月放了下来。 小小的孩子倒是很兴奋,她一步一步的,走的虽摇摇晃晃,却已有点稳当的样子。 苏瑜见了,很是欣慰。看着小女儿努力走路的样子,他才深刻体会到某种情感。为人父看到子女进步的那种喜悦感,简直无法描述。 这种感觉明止从未带给他。苏瑜虽宠爱林姨娘,但却并不算过分,至少他绝对没有宠妾灭妻的想法。他有给正室绝对的敬重,也重视嫡庶,可对于苏明止,苏瑜摇了摇头,那孩子被薛氏宠坏了。 都两岁了,还一直让奶娘抱着,她至今还不会走路。 苏曦月蹒跚着向林姨娘走去,眼看着就快到了,谁想脚下一个不稳,就朝林姨娘旁边坐着的苏瑜倒去,幸而被苏瑜给接着了,不然让她撞上哪里可怎么好。 “你个小丫头片子,撞到哪里可怎么得了?”苏瑜佯装生气道。 “哈哈,哈哈……哈……”苏曦月笑的很是开心,一点被吓到的样子都没有。 苏瑜见吓不住她,自己倒先乐了。他这几个女儿,除了苏明宛之外,几乎个个都怕他生气时的样子,他这样吓哭过苏明柔许多回,没想到苏曦月倒是不怕。 “有点她大姐姐的样子。”苏瑜感叹到。 林姨娘听了,微笑道:“大小姐多懂事,这个还差的远呢。” 林姨娘虽嘴上谦虚着,心中却又是另一番模样。那宛姐儿可是由老太太亲自教养着长大的,眼下看着虽还小,却隐隐能看出些不凡来。那么个七岁大的小丫头,不仅能应对得体,更难得的是已初具贵女风范。 金氏可是当今皇后的亲娘,由她教养出来的孩子可不是和皇后娘娘一样优秀。尔今,苏瑜说曦月像苏明宛,那已是很高的评价了。林姨娘虽觉得曦月和宛姐儿还相去甚远,但听苏瑜这样夸赞自己的女儿,心里还是高兴的,这至少代表着他是认同自己的教养方式的。 “好了,菜都摆好了,再不用可都凉了。”林姨娘催促道。 苏瑜把苏曦月放在另一个凳子上,看她坐好,又示意早就侍立一旁的奶娘来看顾她,才开始用饭。 苏曦月还小,在奶娘的伺候下只略略用了小半碗蛋羹,就被人抱了下去。 用罢午饭,林姨娘伺候着苏瑜睡午觉。夏季炎热,屋中即使放置许多冰盆亦难解暑意。 林姨娘就在铺了凉席的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6 小榻边给苏瑜打扇。 屋中的丫鬟早已退去,此时只林姨娘和苏瑜两人。躺在榻上的苏瑜还未入睡,见林姨娘的温柔小意,细心体贴,只觉贴心异常。一时心中柔肠百转,口中不由唤到:“月娘……” 这一句月娘,端的是气语温柔,缠绵悱恻,直唤得林姨娘粉面微霞,心动情涌。她有好些时候不曾听他如此唤她了,自从她入了这承恩公府,他虽一如从前那样宠爱她,却不再叫她为月娘,他一般唤她月儿。月儿,和唤丫头有什么不一样?虽他待她一样亲热,却到底少了些味道。 林姨娘又怎会不懂这其中的差别,只是有些事不能深究罢了。 再听到这熟悉的爱称,林姨娘心中欢欣无比。“你都好久不曾这样唤我了,我还以为你早忘了咱们在外边小院里的情意。”林姨娘瞅了苏瑜一眼,目含委屈。 苏瑜见林姨娘这般,只含笑道:“这话如何说的,在我心里月儿和月娘都是你,我如何来称呼你我自己倒没有注意。” “真的?” 苏瑜伸手夺过林姨娘手中的轻罗小扇,径自摇了起来,语气定定道:“我何曾骗过你吗?” 至于有没有哄骗,其实两个人都知道,只没人点破。苏瑜表面上笃定异常,心里却没这样坚定。他是喜欢林姨娘的,只是在她入府那天,苏老爷子曾将他叫进书房,给他分析了好些事情,叫他知道了林月接近他的目的并不纯粹,他虽还爱慕林姨娘,却不能再做到心无芥蒂。这芥蒂既生,哪里还能做到一如既往,可不就在称呼上出了纰漏。 “原也是我想多了,只你爱如何叫我就如何叫我,都随你的心意,偏我心眼子小,为一个小小的称呼来为难你。”林姨娘说到此,眼眸一转,“你现在既已换回从前的称呼就不许再变,再变倒不像样子了。” 话毕,林姨娘倒真有些哀愁的滋味来,想起女儿的名字,忍不住低落了情绪。 苏瑜见她刚刚还好好的,都有力气和他斗嘴,现在却一幅愁眉不展的样子,不由稀奇:“这话却怎么说?” 林姨娘抬眼看他,见他果不知情,一副茫然至极的模样,心里好受许多。给他答疑解惑道:“我问你,咱们女儿的名字是什么?你都叫她什么?” 苏瑜:“苏曦月……我叫她月丫头,有什么问题?” 见他还不明白,林姨娘气的想翻白眼,终是耐着性子问:“那我呢,你都叫我什么?” 苏瑜:“月儿。” 林姨娘直直的看向苏瑜,目光里暗藏流光。 “原来如此,这着实不太合规矩!”苏瑜想通以后,猛的一下坐起身,“月……月娘,这……这……” “妾只想知道,是谁这般看不惯妾,要这般折辱于我。” 林姨娘的眼里迅速聚起一片水意,只差号哭几声就能落下泪来,直看得苏瑜心疼不已。他最看不得林姨娘哭,尤其是这样眼泪汪汪的样子,当初就是因为看她哭得梨花带雨,叫自己好生放不下你,才动心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又听林姨娘哭诉:“我虽不是五小姐名义上的母亲,到底还是她的生身之母,这名讳上的事却这般不讲究,叫我以后哪里还有颜面在府中立足啊!” 苏瑜侧坐起来,揽了林姨娘的肩,见她果然哭的伤心,疼惜之色大起:“这事是我思虑不周,让你受委屈了。” 苏瑜又从怀中拿出帕子给林姨娘拭泪,好一顿大哄,终是揭过不提。 等林姨娘止了哭声,苏瑜略坐了会儿,就说去秋棠院有事,走时还让林姨娘莫挂怀此事。望着男人急匆匆离去的背影,林姨娘唇边勾起一抹得逞的笑。 她本不欲将此事旧事重提,奈何那薛氏贱人欺人太甚,不做出反击怎么能叫她舒心。 ☆、更名 让林姨娘没想到的是,她这次枕旁风吹的效果太好,倒叫她从中获利不少,这倒是意外之喜了。 秦云筠刚离开没多久,苏瑜就怒气冲冲的进来了。 薛宝珠很是讶异,按她想苏瑜既进了那林氏的院子就没那么容易出来,这会儿倒还转回她这秋棠院,怎么不叫她惊奇。 心中不由暗想,该不会是林氏说错什么话,惹恼了他吧。 面上不由欣喜道:“夫君怎么这会儿来了?秦妹妹才刚走呢,真是不巧了。” 这话说的实在是叫人不知如何应对,苏瑜只觉得闷在心里的那口气出不来,下不去,噎的人格外心塞。 秦云筠?以为他不知道呢。不过是一个破落家族里的远支旁亲,听说家世不显,居于市井。那姑娘本身虽尚有几分颜色,却太过小家子气,不通诗书,未明事理,身上并无一分灵秀之气,资质实是平常。 就这样一个寻常人家的姑娘,给他作丫头他都嫌弃,薛氏却还要将人推给他。 苏瑜冷冷道:“哪里不巧了,这不是巧得很了。” 听他语气不对,薛宝珠才暗暗打量他的神色。苏瑜早已迈步进去里间,此时他正坐在沉香木的贵妃椅上,脸上喜怒难辨。 薛氏斟酌着开口道:“这话从何说起啊?哪里就巧了呢。” 薛宝珠不知为何有些气弱,实际上自从得知自己此后再不能孕育子嗣之后,她就再不能在苏瑜面前作威作福了,她原本可是敢当着他的面教训林姨娘的人啊,怎么就这样了呢。 “哼!” 苏瑜没多说话,只朝薛宝珠甩了几个冷眼。 薛氏却受不了,她就是再气弱,也是侯府里娇宠长大的,收敛了许多的脾气立马就上来了:“我到底哪里又惹你不快了?……苏瑜,你摸摸良心问问你自己,我哪里对你不起了。是,我是没给过你通房丫头,可你也没有问我要啊,我以为你会像爹一样……,你从府外带回个不知来路的林姨娘,我也没有不让你纳。我薛宝珠自问还算贤良,就算称不上贤妻,也还算是慈母吧,那五丫头我不也让人好好养在府里了?” 不提还好,一提起林姨娘所出的小女儿,苏瑜就炸了:“你还好意思说这个,薛宝珠,你……你脸面可真是厚如城墙。” “……” 什么? 苏瑜:“我问你,你给曦月取名字的时候是故意为之吗?” 薛宝珠还未从“厚如城墙”中回过神来,就听苏瑜如此质问她,想起自己的私心,一时哑口无言。 苏瑜看此,一切了然。 “我就说呢,我当初为五丫头取名字……你怎么会那么积极,原来如此啊。”苏瑜叹道:“你说嫡庶要分明,五丫头不能取嫡出子女中间都有的那个‘明’字,我依你,我为她取字为‘曦’,你还说她虽是庶出却也不能太过委屈她,要给她名字里暗藏‘明’字……” 苏瑜看向此时脸白如纸的薛宝珠,笑了一声:“尾字为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7 月可好?曦月……曦月,去掉羲,就是个‘明’字了。” “这是你的原话吧。”苏瑜闭了闭眼,不愿看薛宝珠慌乱的表情。他原以为薛宝珠只是个被宠坏了的大家小姐,任性娇蛮了些也无伤大雅,谁想他终是看走了眼,她,也会这般用暗计伤人。 说不上失不失望,只是觉得,她身上自己唯一能看得上眼的东西也不复存在了。 薛宝珠看着苏瑜半闭半合的双目,心中觉得空空落落的,好似有什么很重要的光彩从那双凤目中缓缓消逝。 一时急道:“这有什么不好?我也是为五丫头着想啊。” 她想要极力否认,她绝对不会在苏瑜面前承认她就是故意要取那么个名字来刺林姨娘的心。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自欺欺人!” 苏瑜看向她,说:“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林姨娘的本名就叫林月。” 他知道了,他都知道了。怎么办? 薛氏心中很是煎熬,她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在回响,那就是绝不能承认。 薛氏固执道:“如果我说……我不知道呢。” “你知不知道已经不重要了。”苏瑜扣起手指,敲了敲手下的沉香木几桌,回声清然。 他疏淡的声音响在薛宝珠的耳畔:“因为我已决定,为五儿更名!” …… 好在孩子年岁尚小,未及将名姓记入族谱。走在去梨椿院路上的苏瑜如是想。他们承恩公府苏家却有些不同寻常的规矩,因为承恩公苏爵是靠妻子金氏起家,所以府中规矩大多沿袭了皇商金家的旧制。 金家从前也算是世家大族,因为祖上经商有道,累积出了许多财富。更是在国家危难之时,献出半数家资,大周正是因这些金氏献出的钱财才在抵御外敌时不缺粮草,打了个胜仗。当时的皇帝感念金家老祖的恩义,特赐皇商身份,还封了金家那一代的家主为紫金舍人。 不同于苏府人丁稀少,金府族众甚多,每年夭折的孩子也是不少,后来就规定幼儿不满三岁不能入族谱。 如此倒是方便了苏瑜。 梨椿院属于外院,是苏爵的院子,因为苏爵平时都是和金氏一起住在怀安堂,所以这处院子此时只作书房来用。 院子里遍植梨花,清绝雅致,可惜…… 苏瑜看向窗边那一株高过屋顶的香椿树,摇了摇头。书房里的窗是开着的,门也未关。这夏季本就炎热,承恩公却不喜用冰,只好打开门窗,让凉风送爽。 承恩公苏爵早就从开着的窗内看见慢慢走近的苏瑜,自然也看见他对着自己院中的树兴叹! 不由暗骂一声“臭小子!”想来这树是不适宜种在这高门大户的,只是他总难忘幼时乡中的那棵高大香椿。这树和人又何尝不是同一种命运…… 思绪只在脑中一闪而过,苏爵笔下不停,他正在摹画一副山水图,此时图刚绘了一半。 “爹,儿子有事和您商议!”苏瑜行过敬礼,见苏爵没有停下动作,就直接开门见山。 他爹这人唯一的才华灵气就只聚于笔尖,他,尤其善画,一手丹青可谓出神入化,也能写一笔好字。 “有什么事?”苏爵眼睛都未抬一下,纸上画作正要告成。 “儿子想为曦月更名……” 笔尖一顿,墨色已染,想要收住,却是不能。那画纸的留白处生生多出了一条墨色笔迹,这画却是毁了。 苏爵也不在意,他只将笔放入笔山,这才抬眼看向自己的儿子:“这又是为何?” 苏瑜当然不能说是想要避林姨娘的名讳,毕竟自己再爱重林姨娘也不得不承认,她没有那个资格。 于是,只能怀柔。苏瑜道:“我是觉得咱们家没必要那么死板,对待儿女要更加慈爱些才好。儿子已快近而立,膝下总共也才明宛这几个女孩儿,她们姐妹都从明字,到了曦月这里要是改了,将来怕要伤了姐妹的情分。” 见苏爵在听,也似有了松动,他继续言道:“虽说有嫡庶之分,可咱们家子孙亦不算多,实在没有必要在名字上来区分。再说,我看京中好多人家庶出子女的名字也和嫡出无甚大区分,咱们家若是太过执着于此,怕要被人说成不讲情义,只论礼法的严苛人家了。” 苏爵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我本不赞成嫡庶之别这样□□裸摆在明面上,依我看无论嫡庶都是我苏家的血脉,实在不必作这些偏此薄彼的表面工夫!只是世道如此……” “世家大族的礼仪规矩实是叫人说不出好来,都是一家姐妹,偏要分出三六九等来,真是背了人伦。” 苏爵负手站立,又道:“当初要是听我的,这一生只守着薛氏过日子,也只和她生育儿女,今日也不必如此了。” 苏瑜只低头不言,他早习惯父亲异于常人的见解,可偏偏他不认同。 苏爵复又笑问:“怎样?同是自己的至亲骨肉,这身份上却天差地别,你这做人父亲的有何感受?” 苏瑜忍不住想起金家的几个表妹相处的场景,他舅舅金尧承一共有四个女儿,这其中只有一个是嫡出,他的嫡出表妹金璇儿倒是格外跋扈,常常无故欺压其余的姐妹,那些庶出的表妹对此也并不敢言语,这一切只不过是因为金璇儿是嫡出,她们是庶出罢了。 他真的不敢想,等以后曦月长大,要是和她的姐姐们相处不好,他该如何作为。 “儿子此次来是为曦月改名之事!”苏瑜对着苏爵斩钉截铁道。 见他并不回答自己的问题,苏爵也没继续追问下去,只是对他道:“你可是考虑清楚了?” “是!” “薛氏可知道?” 苏瑜亦言:“知道!” 苏爵走到窗边,望着远处叠起的云峦,静静沉思。良久,他道:“等明年将族谱记上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上章留评的小天使。关于微博的问题,因为现在作者的粉丝不多,所以就不公开微博了,以后如果有需要,再挂上来吧。 ☆、秦妾 岁月轮转,几月春秋又过,苏府没什么大的改变,除却多了一位住在舒云院的秦姨娘。 这天秦姨娘忽感不适,薛氏就让人请了大夫,去给她诊治。一会儿,白薇进来,见薛氏正教苏明宛打络子,就垂手站立一旁,也不言语。 薛氏见白薇回来,只向她问:“云筠可还好?”本来只是例行问候,谁想到却见白薇有些踌躇,她面上犹豫之色尽显,只看向薛氏的目光有些欲言又止。 薛氏有些不明所以,语气里就带了出来:“这是怎么了,可是她有什么不好?” 苏明宛正乖巧的和白蔷在旁边待着,闻言也看向她。白薇稍稍顿了一瞬,言道:“许大夫说秦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8 姨娘没事,只是有些……嗜酸。” 薛宝珠早放下了手里的丝线,听了白薇的话,只用手攥紧了帕子。 白蔷见此,猜到不好,给薛氏打过招呼,就带了苏明宛出去。 她如今年纪不小了,又不想找个小厮随意嫁了,更没有攀附主子的心,就主动向薛氏提了去苏明宛院子里伺侯。 薛氏身边的丫鬟早换了一轮了,白兰都在四小姐院里做了管事嬷嬷,她也不好总在薛氏院子里待着,即使她愿意,薛氏的奶嬷嬷还不会同意呢。因此在苏明宛奶娘有事回家去后,她就到了大小姐那里,如今也是个管事了。 那白薇就是接替她的秋棠院里的大丫鬟,也是桂嬷嬷的小女儿。 房间里没别人了,薛氏才道:“许大夫当真诊出她……”真的到了这一刻,薛氏反而退缩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心中是否欢喜。 白薇点头,道:“是,说是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子。” 令白薇诧异的是,薛氏这次倒是没多大反应,听到妾氏有孕,自己反而怔怔出神,脸上表情忽喜忽忧,倒是难得的没有发脾气。她幼时可是听说过这位的不容人,没想到过了几年却是好了。 过了不久,薛氏就吩咐让人给秦姨娘送了好些补品,还让她好好休息,一并免了她的日常请安。 不过这消息薛氏倒没透露出去,秦云筠月份还小,她生怕出了任何纰漏,故此想要瞒得紧紧的,好在苏瑜也不常去秦姨娘的舒云院,其实他也只去过一次罢了,可偏巧那一次就达成了目的。 薛氏不禁想起两个多月前,苏瑜同意收了秦云筠的时候,那是苏曦月更名之后不久,他被金氏叫去怀安堂,回来就同意了。 薛宝珠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许大夫是她自己人,消息竟被捂得死死的,一丝都没透出去。 当秦云筠有孕的消息传遍全府时,林姨娘那边却已是瓜熟地落,将要生了。 栖霞院里,昼夜交替。林姨娘在黎明时分产下一子。因在生产前夜刚落了今冬里的第一场雪,且那雪在婴孩降生之后就停了,一望已是厚厚一层,像是铺了好几层棉被。更令人惊喜的是那天日头照常出来,更是照的那雪晶莹透亮,雪光耀耀。承恩公当即大喜,为此子赐名——苏明皑! 这是承恩公府孙辈里唯一的男丁,也是长孙!在薛氏生不出嫡子的情况下,此子颇受承恩公的重视,他甚至想让薛宝珠将此子记为嫡子,可薛氏拒绝了。 在薛氏的打算里,她是想着要抱养秦云筠生的孩子,去母留子的法子再好不过,如果于她没有好处,她实在没必要去拉高一个庶子的地位,尤其那庶子的亲娘是林月。那林姨娘可是与她生有嫌隙的,她是疯了才会将人记名为嫡子! 再过一月,就是除夕。承恩公在那天大开祠堂,告慰先祖。苏明皑的出世实在叫他激动的欢喜不已,这次面对祖宗牌位,他终是心无愧色。 祠堂外夜色还浓,距离天亮还有些时辰,可京中爆竹的“噼啪”声已响彻天地。承恩公府的宅子位于京中最贵重的西区,距离皇城不远不近,因苏爵和苏瑜都官位不显,他们家最显耀的还是皇上赐下的一等承恩公,因此苏府虽是皇后的外家,也只能居于西区的中间区域。这一片住的都是勋贵人家,年的气息特别浓郁,还有人家大放烟火。 勋贵人家多子多孙,开祠堂的动静自然也大。苏府里却有些冷清了,虽然府中各处都点了灯笼,在院子里还不觉什么,可到了祠堂,这清冷感就藏不住了。 苏府的祠堂里,只有两个主人,一个是苏爵,一个是苏瑜。亮堂堂的屋子里,有檀香的味道在萦绕、流转。 供桌之上,一排排的先祖牌位摆得整整齐齐,细看之下就能发现与别家的不同之处。那牌位的罗列顺序分明显示这家已一脉相传了十八代,每一代都只一支血脉。 苏爵举了贡香,跪在堂中的蒲团之上,对着摆满一面墙的牌位言曰:“子孙苏爵携小辈苏瑜给各位祖宗进香了。” 说完拜了一拜,苏瑜亦是如此。 再抬起头来时,苏爵已是双目含泪,他道:“不肖子孙苏爵如今有一件大喜事相告。苏家的下一代长孙于去岁降生,吾为其取名为明皑,愿他以后能清正慎行,也望先祖多加庇佑。” 言罢,起身亲手将手中的一炷香恭敬奉上。 之后就是叫人取了族谱,将苏明皑郑重的记了上去。 一并也将苏明止,苏明曦的名字添了上去,苏明曦是苏瑜为曦月取的新名,她如今过完年刚好满了三岁,这时记入族谱正好合规矩。 至于苏明皑,他虽幼小,却被苏爵破例先入了苏家族谱,这一切不过是因苏家男嗣艰难罢了。 不是苏爵对府中子嗣的未来不看好,只是过往的苏家在子孙繁衍方面的确是过于奇特了些。 他们苏家往上数十几代,都是独枝,这其中固然有因家境贫寒,不能多纳妾繁衍子息的缘故,亦有其他因果。 听他祖父说,他们家的某一代曾做过前朝的高官,也曾纳娶多房夫人,可最终除却育有一男承继家业外,其他夫人所生皆是女儿,那一代的家主总共有二十三个孩子。 所以,他才在一开始就不喜苏瑜纳妾,因为,纳再多也是没用的。 如今,苏明皑也出生了,也算是了了他的一桩心愿。 这个年过的也是极喜庆了。等天光大亮,就有宫里的太监来给苏府报喜。 原来,苏皇后所出的二皇子已被确立为太子,这对苏府来说的确是件大喜事。 苏爵接了宫里递出来的消息,对苏瑾的担忧终是全消了。 之前,虽然苏瑾被萧元亨封了皇后,看起来光鲜亮丽,可她所出的二殿下却始终未封太子。 要知道,本朝太子一向早立,且大周严格遵循立嫡立长的制度。虽说二殿下排行第二,可他前头的大殿下却早夭,元后也跟着去了,就在萧帝登基前的一年。 现今,听得二殿下被封了太子,苏府里众人极是开心,苏爵亦是感叹不已。 他苏家是要崛起了呀,承恩公捋着胡子想到。这事若是放在三十多年前,远在乡间的那个素衣少年是绝想不到的。 命运,有时候就是如此波折。 望着东方缓缓升起的那轮红日,有什么东西仿佛正要破茧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最近挺忙的…… ☆、前因 苏瑜坠马了。 暮春时节,他和几个勋贵家的公子去城外踏青,行至望留山却遭了劫难。 望留山位于京郊,虽属京城地界,却离皇城很远,因为那里山势奇峻,常有流寇出没。总而言之,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9 那里不太太平。 所谓流寇,亦不过是深山里的山民。总有那些无父无母,无妻无子的壮年男子会出来作案,他们常常几人,甚至十几人聚集在一起,成为一个团体,乘机强抢误入深山的游客行人。 望留山的景色很美,那里开遍了桃花,红艳艳的一片,煞是好看。因此常有京中之人来踏春游玩,一般在望留山外部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可偏偏苏瑜他们一行人中有人非要往那深山里行。 只是因为听说,那深山里有一条极为壮观的瀑布。 这人就是郑国公家的幼子,徐流川,是京中极有名的纨绔子弟。 苏瑜因为酷爱诗酒,和这徐流川倒是很有些情分。因为京中众人皆知,郑国公家里有个极善填词赋诗的公子,之所以叫他纨绔,大概与他不思科举入仕,又常出入青楼楚馆有关。 谁想这运气不太好,他们几位高门公府里的公子甩了侍从,打马去看景,还未看见瀑布的影子,就被人袭击了。 同行的魏向谦当场被歹人误杀,苏瑜也在被凶徒追赶的路上跌下马背。亏得那徐流川机警,逃出去叫来了救兵。 苏瑜被徐流川匆忙之下送回苏府,将人交给门房就匆匆离去了,他走时忧色重重。虽苏瑜受了伤,可他至少还活着,那魏向谦可是死了的。 苏瑜伤的很重,门房见了吓得直往承恩公夫人院里禀报。 “怎么样了?瑜儿可还好?”金氏看向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儿子问道。 苏爵也在一旁,他只安抚金氏的情绪,眼睛亦是急切的看向站在苏瑜病榻前的安太医。 安太医刚刚为苏瑜诊了脉,他心知苏瑜情况不好,只是不好开口,若是哪句话说错了,可就得罪人了。承恩公府虽没甚实权,却是当今皇后的母家,对付他一个小小的院正实在太过容易。 话在脑中滚过几遍,安知和才说:“国舅爷的伤于性命无忧……” 金氏闻言松了好大一口气,嘴里只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面上再不见一丝沉着冷静,哪里还是平日里那个高贵优雅的承恩公夫人。 “那于什么有忧?”苏爵见太医口中吞吐,怕极!苏瑜伤的是□□,这若是不好…… 太医却避而不谈,只与他说:“听闻府上去岁刚添了个小公子?” 苏爵点头,眉头皱的却是更紧了。 金氏听这话不对,只疑虑道:“好端端的说这个干什么?” 太医缄默良久,才言:“令公子……怕是……,今后只能有此子承欢膝下了……” “轰!”金氏脑中一下子炸开了,望向床上苏瑜的目光震惊不已,也痛苦不已。 闻讯赶来的薛宝珠刚好听到这句话,面色变了几变,惊得快要晕过去了,堪堪被白薇扶住。 安知和是太医院有名的圣手,他医术造诣极深,乃大周朝立国初期的医圣后人,他们家世代为医,他的话基本是给苏瑜下了最后的定论,从此后怕是苏瑜再不会有其他儿女了。 此次事件闹出的动静着实不小,连皇上都被惊动了。 望留山里每年总有那么几件事故发生,若是哪一年不殒了几条人命才是怪事。但以前没出事,也就没人去在意,那些不幸遇难的平民只能含冤受屈,此后再不近这望留山。这次也是因伤的是外戚,死的是权贵,才引起波澜! 死的那个身份着实特殊,是平南王魏琛的独子,刚行过冠礼的魏向谦,他刚与长公主定了婚约,本来就等来年完婚的,如今,他却死了…… 消息传开的时候,朝野皆惊! 萧元亨很是震怒,平南王更是悲悸不已。苏爵听说那平南王见到儿子尸身后,怒得须发皆立,当即就带了王府私兵去了望留山,直将那山里的青壮杀了个干净! 皇帝知晓后,也未曾治那魏琛的罪。一个镇守一方,佣兵十万的大将,一生战功无数,封了异姓王,临到老了,却痛失爱子,放谁身上都会这样。 且他杀的虽有无辜,却都是些青年男子,那些老弱都还存活。 隔天,皇帝下旨,望留山内不许人居,平南王魏琛剿匪有功,追谥其子为忠勇侯。郑国公管教不严,撸夺国公封号,其子徐流川罪无可赦,发配岭南,无诏不得回。 如此,方让平南王平息了怒火。 苏爵只得庆幸,好在苏瑜也受伤不小,如今方无惩罚降临。 不过,经此一事,苏瑜是彻底绝了仕途,虽无人要给他治罪,他也是不能出现在朝堂了,若是哪天被平南王想起他来,免不了要被迁怒。 外面关于此事的后续正在发酵,躲在府里养伤的苏瑜身子也处在恢复之中。 他如今失了男子的雄风,正萎靡不振,终日只在自己院中活动,也不许别人去看他。林姨娘和薛宝珠去了几次,都被他的侍从来喜拦在门外,慢慢的也就不去了。 …… 很快,众人的目光便从苏瑜身上转开了,连承恩公和承恩公夫人金氏也是如此。 因为,住在舒云院里的秦姨娘快要生了。这一胎对苏府至关重要,若是个公子,薛宝珠以后一人独大,林姨娘往后只能夹着尾巴做人,若是个小姐,林姨娘和苏明皑往后的前程不可限量。 苏爵和金氏只望这一胎能平安生产,也好让苏瑜稍减烦闷。 栖霞院里,已是夜深。碧兰今夜为林姨娘守夜。 碧喜躺在自己的仆人房里,睡的很憨甜,也不知为何,碧兰最近对她格外好,怕她睡不好就总帮她值夜,她在睡梦中还想着明天要为碧兰摇扇,这快要端午了,天气格外热,也把自己的冰镇酸梅汤让给她好了。 碧兰却没有入睡,林姨娘和她躺在床上,说着话。 如今苏瑜出了事,也不会过来睡,她们值夜就和林姨娘一起了。 “你可确定了?”黑暗中传来林姨娘刻意压低的声音,伴着外间细细碎碎的虫鸣,只有近旁之人才能听得见。 碧兰睡在床的外边,她和林姨娘都是侧躺着的,面对着面,她不能看清林姨娘的表情,只借着月光看到她闪着光的眼睛。 那双眼睛可真美,里面像是盛满了冰霜,被月光照进去,就将那柔光盈满了整个眼眸。 她闭了眼眸,说:“奴婢早已下定决心!” 林姨娘躺了回去,以手遮面道:“睡吧,你愿意怎么做就去做吧……” 几不可闻的叹息在房间里回响,许是夜深,竟连虫鸣也没有了。 世界一片安静…… 作者有话要说:  我感觉我写的越来越少了…… ☆、后果 很快就到了端午,苏府却没有一丝节日该有的喜庆,反而显得分外凄凉。 这一年里发生了许多许多事,承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10 恩公苏爵和金氏早在半月前去了京郊的庄子上避暑,苏瑜自从望留山事件后就一直心情不好,整日将自己封闭在院子里,不愿见人,就被苏爵拉去了庄子上散心,端午时也没回来。没有人有心力去操办。 薛宝珠更不会去劳心劳力的为府中不相干的人庆贺佳节,就随意地糊弄了过去。众人只象征性的吃了些米粽,就算过了节。 可在端午这天秦姨娘却小产了。 服侍她的丫鬟杏儿,见姨娘只是吃了一小块西瓜,之后就腹痛不止,没多久就有鲜红的液体将她的衣裙染红了,吓得杏儿差点晕了过去。 可她终究没晕成。杏儿见秦姨娘抱着肚子在床榻上翻滚不止,就连忙去了薛氏的院中呼救,姨娘的这一胎眼看不保,可别到最后连人都没了。 她跑得格外快,被白薇带去见薛氏时还微微气喘,好在夫人已经让许大夫去了舒云院,想来秦姨娘会没事的。 到了秋棠院里,杏儿那颗揪着的心稍稍舒缓了些。 薛宝珠看着跌坐在地的杏儿,眼睛里是正要爆裂开来的怒火,她并没有去质问杏儿什么,只是让采青去看白薇回来了没有,白薇被她派去看秦云筠的情况,刚让她去叫人到前院喊了许大夫一同去,不知现在如何了。 采青是个闷性子,做事倒是很踏实,只是没有白薇贴心,她是苏府里的家生丫鬟,如今也做到了秋棠院的一等大丫鬟,只比白薇稍逊一筹。 唯一不好的是这采青不会看人眼色,面对薛宝珠明显心急的吩咐,她疑惑的道:“白薇姐姐才刚出去呢,这会儿可能还没等到许大夫,怎么可能现在就回来?夫人还是再等等。” 薛宝珠:“……” 于是,杏儿就看到一向还算高贵优雅的薛宝珠朝采青姐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似不岔,又似愤怒。 果然,很快薛氏就甩了采青一个巴掌,她用无比冷酷的语气说:“叫你去你就去,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采青好像被打懵了,口中连连称是,然后风也似的跑了出去。 这是一场毫不掩饰的谋杀,它□□裸的告诉苏府所有人,秦姨娘的落胎是有人蓄意而为。 很快薛宝珠就从许大夫那里证实,秦姨娘就是因为用了被人动过手脚的西瓜才会遭此劫难。 秦姨娘吃的那块西瓜,据说是被人用红花水给泡过了。 杏儿当时就跟在薛氏后头,听了这段缘由,她不禁瞪大了眼睛,同时心里在想,怪不得秦姨娘那么喜欢吃西瓜的人,那天也只吃了一块就不吃了。杏儿想起她被秦姨娘责备,自己拿不新鲜的给她,心里委屈异常,这分明不是她的错啊。 薛宝珠想的却很多。这府中有能耐做出此事的妻妾并不算多,除她之外,也只有林姨娘和秦姨娘两个人而已。 苏府人口稀少,后宅的斗争几乎没有,薛宝珠是想要借秦氏的肚子生子的,秦氏不可能自己去落自己的胎,唯一有动机的人只有一个。 除却林姨娘几乎不作他想。薛宝珠就带了一群人气势汹汹的去了栖霞院。 她此时心中畅快无比,一想到林月将要遭遇到什么,薛宝珠就抑制不住心里的欢愉,且这种兴奋感几要将秦云筠落胎的愤怒给盖了过去。 想起那个浑身青紫的男婴,薛宝珠走路的步子愈加快了。 栖霞院里不复往日的平静,就像是一潭静水炸开了涟漪,波纹阵阵。薛宝珠的到来更加剧了这种情况,仿若在忽生涟漪的水面掀起风浪。 薛宝珠一行人来到时,栖霞院里早就聚起了一堆的丫鬟仆妇,人人都垂手站立着,面显哀戚。 独有林月坐在院中的石椅上,摆弄茶具。离她不远的空地上,有用白布蒙着的凸起物,大小像个床一样,也不知是什么。周围站着的人见薛氏汹汹而来,无一人不惊慌。 只林月还坐在石榴树下的石桌旁,斟饮着品茶。薛氏一开始还惊异,以为她会有什么推脱之法,无意中瞥见林月发白的指尖,才又心中有数。 那青花瓷的杯身都要被她给捏碎了,还在这故作镇定,该说她不愧是戏子出身吗? 薛氏嘲讽一笑,道:“林氏,你竟敢谋害苏府子嗣!可知罪吗?” 林姨娘纤弱的身子一颤,随后她仰头灌下杯中苦涩的茶水,一指地上摆放着的被白布包裹着的东西,道:“谋害苏府子嗣的人在这里,你不去拿她,反倒来责问我?” 她好似不懂般的向薛氏看去,口中言道:“夫人,这是何道理?” 薛宝珠这才注意去看那用白布蒙着的东西,隔着一层粗糙布料,竟一时无法分辨。这难道真的会是个人吗?又会是谁? 杏儿的头往前伸得很长,她刚从后头挤进来,还不知发生了何事。杏儿被薛氏留下问话,就一直跟在薛氏身边,倒是薛氏身边的两个大丫鬟被派出去照看了秦姨娘。新入府的丫头到底是不懂规矩,在主人眼前还东张西望的,桂嬷嬷看不惯,就指使她去掀了那白布。 杏儿莽莽撞撞去了,可她掀开之后却吓得大叫,引来薛氏一群人的集体抽气。栖霞院里的丫头哭的更狠了,抽泣声一片。 那白布掩盖下的分明就是——碧兰! “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薛宝珠见那白布底下露出碧兰的脸,一时语塞。杏儿莽撞,本就在猝不及防下将那蒙尸布揭了开来,这会儿那白布也只被掀开一角,堪堪露出碧兰的一张娇脸。 赵嬷嬷拨开杏儿,自己上前去分辩,却是生息早无。 心中顿时怪异不已。 本是死了的,那张脸却不像,她面上画了极精致的桃花妆,极美,极娇,宛若生时。 若是那不知情的人看上一眼,反倒还以为她还活着。 薛宝珠看着却头晕目眩,这碧兰以前看着,只觉姿色稍丽,现在再去看,却像极了一个人。 而那个人,此时就在院中。薛宝珠转目去看,林姨娘正在斟茶,她的动作不急不缓,可石桌上的瓷杯里,水早满了,正要溢出来。 那执杯盏的人面上显然画着桃花妆! ☆、母逝 林姨娘长的是极美的。 薛宝珠到现在还能想起她初初进府时,那副娇弱得仿若菟丝花般柔美的身姿。 她是四年前入的府,进来的时候着一身白衣,那白衣就是普通的棉制素服,没有多贵重,那个时候她和苏瑜住在外头,苏瑜手里是不藏钱的,她自然穿不起绫罗。 可那身白衣穿在林姨娘身上却有一股超俗的风韵。那个时候薛宝珠就知道,她会是自己的劲敌。 不止是因为林月美貌。 在栖霞院里,薛宝珠和林月一坐一站,彼此面上神情难定。 林姨娘身上正穿着白色的衣裙,是京中最盛行的素纱裙,用来做成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11 此种衣裙的纱是极昂贵的,产自江南,千金一尺。薛氏房中就有一匹,她不喜那寡淡的颜色,就一直压在箱笼里。 薛氏在意的不是这些,而是那白得缥缈的裙裳,如果她没有记错,林氏自从进府后就再也没有穿过白衣了。如今,她却穿在身上…… “碧兰穿了我的衣衫,我真不知苏府是如何教导丫鬟的……”林姨娘见薛宝珠定定的看自己身上的衣裙,口中喃喃。 “林氏,你都入府快四年了,口中还苏府苏府的叫着,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没将苏府当成家吗!” 薛宝珠厉声道:“碧兰是你的丫鬟,纵使没教导好亦是你的过错,不要总推给别人!” 林姨娘就不吭声了,只盯着碧兰的脸怔怔出神,她实在想不通,碧兰为什么会死,又为什么要将自己装扮成她的样子,明明她们之前的计划并不是这样的。 是哪里出了差错?林姨娘想不明白,她所有的聪慧和心机都被碧兰的死给冻结了,现在的她一筹莫展,无计可施了。 薛氏不肯放过她,只咄咄逼人道:“秦姨娘的孩子是你害的吧,碧兰的死是不是和这件事有关?” 林姨娘说了一句:“与我无关。”就不肯再多说话。 “来人,将栖霞院给我搜一遍,给林姨娘看看证据!” 赵嬷嬷就带了人去搜查。不久就在碧兰的柜子里找到一包红花,拿给了林姨娘看。 “你还有什么话说?”薛氏质问道。 林姨娘并不回答,只脸色苍白的看向碧兰身上的那套浅粉色衣裙,这是她最常穿的颜色,苏瑜最喜欢了。 为什么碧兰要穿,还画了她最常画的桃花妆? 林姨娘走到碧兰的尸体旁,问:“为什么?” 林姨娘的异常吓坏了本就因碧兰的死而战战兢兢的下人,有人受不住晕厥了过去,这人就是碧喜。 薛宝珠看着心烦不已,见林姨娘不肯承认,就叫人将林姨娘关进了房中,不许有人放她出来。 林姨娘很是顺从,没有任何挣扎。也是,如今所有的证据都不利她,她只能拒不承认,等待转机。 薛宝珠叫人将碧兰的尸体送去处理,回房又写了书信叫人给庄子上的苏爵送去,才有空去理会从舒云院回来的采青。 “夫人,秦姨娘大闹不止,白薇姐姐让我回来问你该怎么办?” 薛氏现在极其烦躁,听了采青的话头疼的都要炸开了,哪里还管的了什么秦姨娘。就回道:“你们劝劝她,实在还是闹,就别理她了。” 采青得了话,就从薛氏院中离开,去向白薇传话去了。 杏儿有些犹豫道:“夫人,杏儿可否回去了?” “你回去做什么,你可是重要证人,老太爷和太夫人回来后还要找你问话,就跟在我身边吧。” 杏儿只好还留在薛氏屋中做背景。 这天夜刚来时,薛氏洗漱好就和赵嬷嬷躲在房中商量计策。 房中已点了灯,火光却不甚好。薛氏手中拿了剪刀,去剪那蜡上的灯线。 赵嬷嬷在一旁,言中有话的对薛氏道:“这灯和人是一样的,要修剪修剪才能如意。比如这灯线,太长了就不好了,总要主人去把它剪掉一部分,才能不影响人照明。” 剪刀“咔嚓”一声响,多余的线就掉了,蜡烛果然亮的更好。 薛氏早要人去庄上送了书信,算算时间这会儿就该到了,不过天已晚,道路又难行,庄子里的人今儿是不会回来的,再快也要到明日。 “给她看过了吗?”薛氏问。 “看过了,听说吓得不得了,这会儿子都要得失心疯了。”赵嬷嬷从薛氏手里接过小剪刀,小心放好了,才又笑说:“她都承认是她和碧兰合谋害的秦姨娘,想来明儿个也反悔不了了,好些府里的老人都看着呢。小姐放心。” 薛宝珠实在不能容忍林姨娘继续在府中风光,想到死去的碧兰那张画了妆的脸,再想想林姨娘,她就心里害怕。 为了以绝后患,她就叫人将秦云筠产下的那个死胎拿去给林月看,只要她心中有鬼,就不会无动于衷。果然,她就承认了,承认和碧兰合谋。 不过,还有一件事压在薛宝珠的心里,不吐不快。 “嬷嬷,碧兰是不是和采月有什么关系?” 猛然再听到这个名字,赵嬷嬷心底一惊,想到采月,她脸色扭曲了一瞬。 苏采月,那是七年前的事了。赵嬷嬷目光深远的望向了前方,那里是薛氏的梳妆台,有一面镜子正对着桂嬷嬷的方向,镜子里头映出了烛光,恍惚间出现一张春花般明艳的年轻姑娘的脸。 七年前,那时永逸侯府小姐薛宝珠和苏府少爷苏瑜刚刚成亲,赵嬷嬷也跟了来。 本以为年轻夫妇即便不能如胶似漆,也定然会相敬如宾,可谁知完全不是这样。大婚三日过后,苏瑜就不再进薛氏的房了,反而整日在书房里睡。 采月就是在书房里伺候。她原本是苏瑜的大丫鬟,后来就成了主子的通房。在苏瑾还未进王府时就跟着苏瑜了,从小和苏府少爷青梅竹马,感情也是不一般。 采月虽出身卑微,却是个极为出众的女子,赵嬷嬷每每见她,都觉这小小的丫头气质不同。采月喜着粉衣,面上常描桃花妆,整个人看起来就如新春刚出的桃花一样,鲜嫩,清媚。她整身的装扮比之别府的小姐也毫不逊色,如此与众不同,自然被赵嬷嬷给注意到了。 苏瑜爱附庸风雅,采月会红袖添香,这二人整日腻在一起,比那新婚的新人还要如胶似漆,他们一日日的甜蜜如旧,还当苏瑜未婚前时候一样,倒把个永逸侯府娇宠大的薛氏宝珠给冷落了,如何不叫赵嬷嬷下了狠手。 七年了,那采月的坟头草都不知有多深了。 可是这时候偏偏又出现个碧兰…… “想必是来寻仇的!”赵嬷嬷思忖着说。现在想来,那碧兰的眉眼和采月倒是有些相似,她扮上桃花妆竟比林姨娘还要像了。 林姨娘和采月只是气质相像,眉目倒不是很像。这碧兰如此相似采月…… 赵嬷嬷心中已有了些猜测。 “寻仇?”薛氏惊呼,她想起碧兰那僵死的身子上套的那件绣满桃花的粉衣,害怕道:“不可能……采月都死了,她……难道……她来复仇来了?” 外间还有奴婢,赵嬷嬷怕人听见再传出什么不好来,以指挡唇道:“可小点儿声吧,让人听见了。” 薛宝珠还是惶惶,碧兰的死,桃花面妆,还有碧兰错穿的桃花裙,无一不让薛宝珠惊恐。她虽然出身世家,可从未如何接触这后宅的种种计算。她娘永逸侯老夫人秦氏精于谋算,把后宅里的那些通房,姨娘治得服服帖帖的。她爹的那些个小妾,年轻的时候都没有留下个一儿半女,老了就将她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12 们赶到偏远的院落里,不许她们出来。 从小到大,没人敢到她面前去讲后宅阴私,秦氏也没教过她。 等到后来,秦氏想教的时候,却已晚了。这也是她堂堂一个侯府千金嫁给苏瑜的原因。要知道那个时候,苏瑾还没成为皇后,苏瑾那时不过只是个因生子有功才封的王爷侧妃,苏家也远没有如今的光耀。 之所以会嫁给苏瑜,也不过是为着苏家的老爷苏爵对夫人的情深,苏瑜是苏爵的儿子,原以为他从小在“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熏陶下也会效仿,谁想并不是那样。 有时候薛宝珠会想,若是他的妻子是采月,又或者他的妻子是林月,他会不会去效仿承恩公呢。 薛宝珠真正去谋害的人,去用那些后宅里的阴损手段伤的人,从来就只有采月一个而已。她从不以为自己会做下如此恶毒的事,心中每每想起自是害怕。 见她面上惊惧,赵嬷嬷宽慰道:“世上从未有鬼魂寻仇之说,若是有,也不知要死多少后宅贵人了。小姐也不必害怕,采月是嬷嬷我亲手了结的,若寻仇自该来寻奴婢才是。” 赵嬷嬷表现的凛然无比,仿佛为薛宝珠做什么都可以,她是她的奶娘,自然愿意为她付出一切,仿佛这是理所应当。 赵嬷嬷见薛氏面上惶然不减,心中一动,又生新的劝语。 “依我看,这一切都是碧兰搞的鬼!” 见薛氏被她的言语吸引,赵嬷嬷接着说:“秦姨娘小产一事实在蹊跷,若说是林姨娘所为,这计谋又实在拙劣,不像她的行事风格。她那个人,平日说个话也能拐出几道弯来,不会用如此直白的手段,更不会让这件要命的事牵扯到她。若说不是,她好似也有些脱不了关系。” 薛氏深感赵嬷嬷说的有理,她眼睛发亮的盯着赵嬷嬷,寻求解脱,好像只要能找到一种理由,她就能从害了采月所生的负罪感的深渊中,挣脱出来。 “只有一种可能,采月还有家人被我们遗落在外,不曾清理干净!”赵嬷嬷冷酷的声音从她那张薄唇中吐出,没有丝毫的温度。 采月是京郊农户家卖身进来的闺女,当初将采月解决时,赵嬷嬷也派了人去将她家里的人全灭了,如今只怕当初还留下了祸患。 “难道是碧兰?”薛氏脑中灵光一现。 赵嬷嬷无比坚定地说:“就是碧兰!” “不……不好了……”采青跑了进来,天已晚了好些时候,秋棠院的院门都快关了,这个时候她却大呼小叫的不让人安生,薛氏正想发火,结果又看到紧随其后的白薇。 “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赵嬷嬷知道白薇的性子,她一向稳重,没有大事是不会这么鲁莽的,故有此问。 “林姨娘吊死了!”采青抢先道。 许是受了惊吓,夜刚深沉时她就被人发现了,穿着她那身白衣,在自己屋里悬梁而亡。 赵嬷嬷有些惊讶,又思及那个早夭的孩子,才又明白过来。许是秦姨娘那孩子死的过于惨烈,才叫她良心不安。 薛宝珠脸上惊讶的神情一闪而逝,过了许久,她便心情舒畅了,林月不在了,便没人会妨碍自己了吧。薛宝珠心里想着。 第二天一早,晨露未干,苏家的大小主子就乘着马车回了府,可等苏爵他们回来时也已经晚了,一切早已尘埃落定。 林姨娘的葬礼未用白幡,又因夏日天热,也无什么祭奠,她的儿女都还太小,没人去给她守灵。 最后,也只一口薄棺了事了。 苏瑜还一蹶不振,他听了碧兰为姐姐采月复仇的事,又知道林姨娘和碧兰合谋害死了他还未出世的孩子,更受打击,连林姨娘最后一面都不肯见。 此次碧兰下毒事件最大的受益者是薛宝珠。碧兰原本和她有仇,但苦于无法接进她,只能另辟蹊径,将秦姨娘要抱给薛宝珠养的孩子害死。碧兰大概想着,此生复仇无望,将仇者未来的希望和依靠给毁了,留仇人和苏府唯一有子嗣的林姨娘斗,这样也能让薛宝珠余生不好过。 可她注定要失望了。林姨娘的死,让这所有的一切化为泡影。 薛宝珠依然是府里尊贵无比的夫人,她还抱了至今才满一岁的苏明皑在膝下,以后的人生可以预想,定然风光无比,尊贵无比。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一章就要开始写女主了。 ☆、豆蔻 又是一年暖春,风轻,云柔,草长,莺飞。 怀安堂后边的抱厦里,苏明止盯着苏明曦手中的物什不肯错眼。那是一串由石榴石串成的手串,每个珠串都圆润细腻,且颗颗殷红,粒粒饱满,像极了掰开后石榴果皮里那挤挤挨挨的小小石榴籽,只是这手串的色泽更为浓艳,更为耀目。 苏明曦的手指葱白如玉,那缠成三圈的石榴石手串被她拖在掌心里,美丽的似要灼伤人的眼,她的手指也纤细,缠上那手串,两相映衬,好似雪中红梅,梅中白雪,动人心魄的紧。 苏明止就被震到了,她从不知道那不是很名贵的石榴石手串也能这么好看,见苏明曦要戴在手腕上,她更是一眼不落,眼巴巴地瞧着那手串细细缠绕在妹妹那雪白的皓腕上。 更好看了。苏明止忍不住开口道:“妹妹,你这手串真好看,能给我戴戴吗?” 苏明曦坐在苏明止的屋子里,她们自从入学后就被金氏安排住进了正堂后的抱厦里,两姐妹的屋子挨得近,自然也亲近,听了苏明止的请求,苏明曦就很顺从地将手串褪下。 褪下的手串被苏明止快手拿去,她很是欢喜的将手串戴在自己的腕上,然后兴奋地将胳臂抬起,让身边的人去看,红莹莹的石榴石手串戴在小女孩的手腕上的确美,仿若二月枝头稍稍鼓起的花苞,有一种少女的青春活力。 本是豆蔻的年华,当该如此鲜活。苏明止很是满意这手串,她的手臂比苏明曦略粗些,上头都是些软软的肉,戴起来也极好。 如此自然获得不少的夸赞,苏明曦也说极好。只苏明玉暗中瞥向明止的眼神里闪过嘲讽。 苏明止就更不想要取下了,不过,强夺人的不好,她想了一想说:“曦儿,这手串我戴着实在喜欢,不如我们交换如何?” 一旁的苏明玉听了,冷冷一笑,道:“换,你拿什么去换?是你颈上的项圈还是手腕上的羊脂玉镯?” 话音未落,苏明柔就扯了苏明玉的衣袖,让她不要强出头,她面上全是担忧,唯恐这两人又要不对付。苏明玉被苏明柔制止,不忍落了明柔的脸,也就转过头不去看明止。 只是苏明玉的冷哼,苏明止全听到了。 作为家里最得宠的娇女,苏明止又岂会让明玉这个姐姐占了上风。 苏明止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13 不紧不慢的说:“明玉姐姐,要用什么东西和曦儿交换,是我和曦儿的事儿,就不劳你费心了。” “你……”!!! 苏明玉被气的不轻,心里只觉这妹妹被她娘惯的没法了,连姐姐都不懂得尊重。口中想要教训她,又被苏明柔死死拉着,她一恼,就转身出去了。 苏明柔是个面性子,一时两处为难。见明止和明曦正低头絮絮叨叨个没完,显然谈兴正浓,也就追着苏明玉去了。 原本满满当当塞满小姐丫鬟的屋子,顿时空了一半。 苏明止不耐烦身边总跟着丫头,就叫人都下去了。这些个丫鬟都是薛氏的耳目,有个什么事都爱到薛氏跟前禀告,尤其是她和明曦在一起都干了什么,事无巨细的都能给薛氏报过去。明曦还因此受过几回斥骂,次数多了,饶是明止这般粗心的人都知道了薛氏不喜苏明曦。 等人都走光了,苏明止才神秘兮兮的拉了苏明曦去她的卧房,她让明曦坐到床上,自己去梳妆台边抱了个小匣子,又欢欢喜喜的折回来。 两个豆蔻年华的少女,皆脱袜去履,席床而坐。 “姐姐真是偏心,将这么好看的手串给你,却给了我一对破镯子。”苏明止拨弄着腕上的红石榴石手串,口中控诉不停。 苏明宛去岁刚嫁了太子,如今也是太子妃了。这红石榴手串和苏明止口中的“破镯子”皆是她叫人送过来,给几位妹妹的礼物,人人都有,只是各不相同。 苏明止的镯子并不普通,是羊脂玉的,一对儿镯子自是名贵非常,只那玉的颜色寡淡了些,她不喜欢。 苏明曦掩饰掉眼中的淡淡艳羡,朝她一笑,道:“姐姐送的东西自都是好的,怎么会破。只是你不喜欢罢了。” “我就是不喜欢玉嘛,多容易碎啊,还没有大舅母给我的木珠子结实。” 说罢,她把匣子里的东西都倾倒出来,几乎铺了小半个拔步床,在那里翻翻捡捡。她要寻去岁从苏明玉手里抢来的那串碧玺,好与苏明曦交换。 明曦也帮她规整东西,这小匣子倒挺能容纳东西,大大小小的玩意也有不少,其中有极贵重的,像是薛氏送明止的珍珠链子,也有不值几何的,像苏明止往年跟她交换的那些发钗耳饰。 手中执了一只鎏金簪子的苏明曦心中五味杂陈,这满府里只她一个庶女,嫡母薛氏又是个连表面功夫都不肯做的,她生活自然艰苦。 是苏明止一直明里暗里的帮衬,不然,她连小姐的体面都维持不了。 “大姐姐给的手串也很不错,你其实不必与我换的。” 苏明曦语气低落起来,喃喃而语。 苏明宛是苏府惟二对明曦好的人,她又是太子妃,给的东西即便没有明止几个的贵重,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故而明曦如此说。 苏明止摇了头,她似极不赞同,道:“并非每次与你换东西都别有用意,我其实是真的喜欢。” 怕明曦不信,她取走了明曦手中握着的那根鎏金簪,说:“就比如它,世人眼中它或许价值低微,但就这根簪子而言,独一无二!” 苏明止的话掷地有声,那年轻稚嫩的嗓音像带起了一阵细细密密的雨,下在苏明曦的心里,直到很多年后,苏明曦成为了至高无上的那个人,坐拥无数珍奇异宝,她都不曾忘记,那个曾经举着一根鎏金簪子的姑娘,她对她说,“独一无二”! 未曾伤怀多久,苏明止终于翻找到那串碧玺。 碧玺颜色是较为浅淡的青碧色,样子倒和红石榴石的手串相似,只这价值却远超后者。 苏明曦心下觉得受之不起。这碧玺是从永逸侯府里流出来的,是苏明玉幼时从侯夫人那里得来,后又被苏明止要过来,明止该极喜欢。 苏明曦心里已有了决断,这碧玺她是不会要的,君子不夺人所好,明止即便给她给的情愿,她也不会要。 她的言语也极坚持,说:“这是你心爱之物,给了我不好。” 苏明止却急了,“可,我不能白拿你的手串,那手串我真的喜欢,这次不是想帮你,真的。” 苏明止的眼神极真挚,眼里的急切也是真的。苏明曦倒不多喜欢那手串,也想着给明止,就说:“那……你随意拿一样跟我换吧,反正这里都是宝贝。” 两人面对面坐,皆是盘膝,苏明曦一指中间大片铺开的首饰,笑语嫣然。 苏明止亦不含糊,她开口道:“除了姐姐给的玉镯子你随意拿,拿到什么都归你,我绝不心疼。” 明曦早知如此了,明止一向不吝惜任何珍宝,她只在意苏明宛给她的东西。自她生下来四岁,可以说是跟着苏明宛长大的。薛氏那时忙着照顾生病的苏明皑,没顾上她,就丢给了八岁的苏明宛,她们姐妹间感情最好。 “好,那我选……这个吧。”苏明曦随手拿起一串木珠,在手里把玩。苏明止的贵重东西太多,她平时与她换些小姐份例里该有的东西倒也罢了,若拿了她太过值钱的东西,薛氏怕会不肯饶她。 见明曦只拿了一串檀香木珠,苏明止显然不太乐意,觉得明曦吃了亏,又想到这串木珠是侯府大舅母送的,价值该不会差到哪里去,就勉强同意了。 苏明止让苏明曦戴在手腕上,说檀香能凝神定气。明曦将檀香手串戴上,轻抬手,凑近鼻端嗅闻,果然有股香味。 苏明曦生得清灵,静若空谷幽兰,一低头,一俯首,皆是风流婉转的情态,苏明止看着她,偶有出神。都说苏家明宛容色倾城,她看苏明曦亦不逊色,甚至已有了些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味道,正值豆蔻年华,这貌还有得长开。 苏明止心下叹了口气,她有些微胖,容貌里像薛氏的多些,虽不丑,却到底少了些灵秀。样子看起来也只当的别人一句可爱。 在苏明止还沉浸在明曦美貌中无法挣脱时,明曦却已有将檀香手串脱下来的动作,这一下,遭来了回过神的苏明止的阻挡。 她一把按住明曦欲取手串的玉手,说: “你明日就带这串去侯府吧,戴着挺好看,就别取下来了。” 明曦柔柔一笑,“现在不取下来倒还可以,晚间就寝时也是要拿下来的。” “到时候再摘吧,晚间就放在枕头底下,能安眠。”苏明止头头是道的在那吹嘘檀香手串的种种功效,说的苏明曦都觉夸大。 到了晚间,苏明曦将那檀香手串依言放在枕头旁边,果然一夜好眠。 ☆、花宴 永逸侯夫人是个极爱热闹的人,每至花开时节,少不了要举办些花宴,邀些世家夫人小姐一同去赏玩。 这初春时节,百花盛放的,正是好时候。 侯府里有一处花园里栽满了梅树,前一阵已打了花苞,正要开了,可不就有了名目。 一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14 时兴起,广发邀帖。 作为侯府的姻亲,苏府自在邀请之列。听说侯府也给太子妃下了帖子,太子妃既去,苏府的几位小姐也少不得要去。 这一日,苏明曦装扮好了,就与苏明止一起到怀安堂里请安。 进去怀安堂里,薛氏早等在那里了,正与金氏说话。 四个正值韶华的年轻女儿与金氏请过安,就陆续落座,在一起讨论花宴可能会有的细节,满满的高兴。 这讨论自然是两两一起,苏明止与苏明曦,苏明柔与苏明玉。作为家里年长些的女儿,苏明柔倒有心带两位妹妹说话,可苏明玉却不乐意。明柔性子和顺,和三位妹妹关系都不错,怕苏明玉感觉被排挤,她只好陪着明玉。 坐了不久,薛氏就向金氏辞别:“母亲,时候也已不早,我就带这几个丫头先去了。” “也好。你母亲好兴致,办了这赏花宴,去的人定是不少。你带她们几个去松乏松乏也好,整日拘在家里到底闷了些。” 金氏端了杯瓜片茶细饮,饮下半盏茶后,合杯盖盏,静置桌面后,才说:“二丫头也快行笄礼了吧,日子走得可真快,春光最是好,流失的也快。侯府里的花当是开得极好,你多留心。” 金氏的目光在苏明柔身上停了一会儿,叫苏明柔好不羞怯。 薛宝珠一愣,眼眸转向耳面通红的二女儿,才深明其意。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不过,金氏的提醒对她总没坏处,口中真心应到:“儿媳记下了。” “去吧。” 一行人转身出了怀安堂,脚步杂乱无章。走在前头的薛氏心事重重,走在后头的明柔明玉各有所思,只苏明止和明曦咬耳朵:“听说去游学的二表哥回来了,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我了。你也没见过他呢,若是他也去给外祖母请安,我指给你看……” 行至转角处,远远走来个秀气风雅的少年,他只有八九岁的样子,穿一身墨绿色衫子,俊逸非常。 耳中还是苏明止低低的清脆嗓音,可苏明曦却听不到她说什么了,她此刻眼中都是那个远远而来的少年。 与其说是少年,不如说孩童更为确切,只他自带一股持重的气息,叫人总觉他已少年。 “请母亲安,几位姐姐安好。”少年行至面前,恭和有礼。 见是苏明皑,薛氏温和道:“是来与祖母请安的吧,我和你几位姐姐去侯府赴宴,时辰不早了,你快去吧。” 苏明皑行过礼后,便去了。独留苏明曦黯然不已…… 苏府的家底丰厚,马车备的也好。内里茶水点心一应俱全,未用早膳的苏明止极欢快的往嘴里塞着点心。 换来苏明玉不屑的一瞥。总共备了两乘马车,薛氏和苏明柔坐了一辆,却将她给挤出来了。其实也未必坐不下,以前就是她和母亲坐一辆的,谁想这次母亲却叫苏明柔坐了,难道是祖母的话起作用了? 苏明玉只比苏明柔小了半岁,她们同年出生,只不过一个年头,一个年尾,她今年也有十四了,想到祖母的话,母亲的若有所思,心下烦闷不已。 “曦儿,曦儿!”苏明止见无人理会她,才停下往嘴里填东西的动作,一看,明玉手拖着腮不知在发什么呆,明曦就更夸张了,皱着眉头也不知在干嘛,她塞给她的云片糕都快被她塞到鼻子里头去了。 明曦转头去看她,样子无辜。 “算了,真是欠了你的。”说罢,苏明止夺下明曦手里的糕,又给她重换了块。 一路就这样沉闷的过去,不多久,马车就稳稳的停了。 乘轿进去侯府后院,先去正堂给侯府夫人请安。因赏花宴还没到时辰,就没有人来,薛氏她们来的算早。 华丽精致的堂屋里,挤满了侯府大大小小的女眷,一溜儿与明曦差不多大小的小姑娘彼此对着打量。 苏明止是与她们极熟了的,她们打量的也不会是明柔明玉,唯一没见过的,只有她了。 薛氏作为嫡母,不很宽和,待她更是不亲不热,这还是她第一次来侯府,所谓的外祖家,难怪这侯府的小姐们好奇了。 “行了,都散了吧,你们这些小姑娘啊,最奈不得闷坐。”高椅上的老太太瞅见底下的一幕,笑的开怀。 世子夫人李氏也言:“去吧,慧儿你要好好照顾几位妹妹,不可失礼了。” 她吩咐的是府里大老爷的妾生小姐,李氏没有女儿,只有薛耀之和薛览之两个儿子,就将薛慧记在了名下,薛慧的姨娘是李氏的陪嫁丫头,因此两母女也极亲近。 一个身量极高的鹅蛋脸姑娘走了出来,她原本站在李氏旁边,苏明曦并没太去注意她。 这一看才发现,薛慧是长得极好的。气质倒和大姐姐差不多,都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苏明曦跟着众人出去了,她们往花园子里头走。 薛慧经不住众多妹妹的痴缠,要带她们去看院子里头的梅花。这其中苏明止是缠的最狠的人。 苏明止好似极喜欢这位表姐,跟在人家后头不肯远离一步,竟将苏明曦给忘在了后头。 走在前面的都是侯府里的贵女,苏明曦一个别府庶出女不敢往前挤,就落在了后头。 “姐姐,你是明止姐姐的妹妹吗?”近旁传来一个小姑娘的声音,她穿一身嫩黄色的衣服,有如风中招展的迎春花,鲜活,灵动。 在小姑娘好奇的目光中,苏明曦点了头。刚刚在侯府老太太屋子里,薛氏没有向众人介绍她,这人不知道她也正常,没想到她却知道了。 “我叫苏明曦,不知妹妹如何称呼?” 见明曦肯与她说话,小姑娘灵动的大眼睛更加水润了,她欢快道:“我是薛锦之,姐姐叫我锦之就好。” 苏明曦知道,这薛锦之一定是嫡出了,只有嫡出的姑娘才能随兄长的名,只是不知道她是哪一房的姑娘。 就这一会儿话的工夫,人就不见了,前面哪还有着轻罗裙裳的姑娘们。 明曦暗觉糟糕,“锦之,咱们好像跟丢了。可能要烦请你为我带路了。” 薛锦之咯咯一笑,说:“这有何难,梅林就在西北角的院子里,我都识路的。” “那就好。我早听说你们府里栽了很多花木,还有一大片梅林,今天可以好好看看了。”苏明曦道。 “其实我们府里梅花开得最好的地方在书院旁边……”薛锦之犹豫道:“我……我想去看那里的梅花,姐姐能陪我一起去吗?” 她的脸上写满紧张,仿佛很怕明曦拒绝。 明曦亦觉得奇怪。这薛锦之可是侯府的嫡出贵女,如何不跟薛慧一起去梅林赏花,却要落在后头?如今却又劝说自己同她一起去书院,要知道这侯府的书院多是府中男子读书的地方。 顾虑多多的苏明曦并未立即同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15 意,只是道:“书院离前院太近了些,且是男子读书的地方,我们去不太合适吧。” 薛锦之赶紧道:“今日府中有宴,哥哥们也都有小半天的休息时候呢。不会有人去的。” 她拉了苏明曦的衣袖,可怜兮兮的说:“你陪我去看吗,我们小心一点不会有事的。” 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娇娇俏俏的,撒起娇来纵是铁石心肠的人也受不住,更何况是苏明曦了。 书院近旁的梅花的确漂亮,却只有松松散散的几株,未有成林之态。 苏明曦一路看过去,发现梅树枝丫蝤蛴,颇有傲雪凌霜之态,开出的花却是罕见的色彩,花黄似蜡。 竟是腊梅! “怪不得远远而来时,竟有扑鼻浓香。”苏明曦站在梅树花枝下,闭眼轻嗅。 清风正好,日正浓,花香熏满衣。 从书院中缓步而出的薛览之,正好看到这一景。 梅花繁盛,鸟雀啾鸣。 少女亭亭立于春日苍穹之下,偌大庭院不见一人,独一半侧窈窕身影。 她着一身浅粉纱衣,内穿牙白罩裙,不甚繁复的装扮,却被她穿出一股极轻灵的感觉。 这该是个出尘去俗的小女子,只半侧身影就不难看出那人隐隐的清丽。她身姿纤弱,衣袂翩翩,静立观梅的侧影像极古画中绝美的仙姝。 薛览之游学日久,视野开阔不少,却依然被这一个背影给夺了心神。 家里没有这般气质出众的女孩,她难道是来赴宴的别家娇客? 到得这里来,想是迷了路。 薛览之藏于一侧花木密茂之处,假咳一声道:“书院浊地,不是姑娘该来的地方。” 明曦一惊,回身去看,不见一人,只有几只彩色蝴蝶翩翩舞动。薛锦之也不见了。 更令人惊慌的是,刚才说话的分明是个男子! 她心下不定,来不及想薛锦之去了哪里,更来不及想为何书院不像薛锦之所说无人。这里竟是有人的,她慌乱之下,亦顾不得男女大防,只回声道:“不知院中有人,冒昧前来,打扰了。” 说着,向书院正向处屈身行了歉礼。 娇俏可爱的模样,尽数落入暗中花木深处站立之人眼中,惹来那人轻笑不止。 恰恰此时,微风拂来,苏明曦衣袖轻扬,露出了腕上的檀香手串,薛览之笑起的嘴角展平。 苏明曦见再无人应答,转身欲走。还未走出几步,就被人从身后抓起了手腕。 他的力气极大,若铁钳。苏明曦惊惧,挣扎不止,口中轻斥:“登徒子!放……!放开!!” 薛览之细细辨认过檀香木珠,才去看挣扎不止的人儿,她有一张艳若桃李的面容,和他想像的一样,美若天仙。 唯一让薛览之不高兴的是,这人眼中湿湿的雾气都化作眼泪汪汪了,竟是哭了。 松开掌中握着的细腕,他柔声唤到:“表妹。” ☆、错认 手腕处的疼痛清晰明显,苏明曦怎样都忽略不了那仿若梦境的现实。 身侧是一名长身玉立的高大男子,他立于花树近旁,头上沾有细小的枯叶,该就是那出声吓到她的男子了。 目光忍不住去看何处可以藏身,却被他笑道:“怎么变得这样乖,快让表哥看看,手腕伤到了没有?” 他的动作亲昵,竟作势要去捉她的手,吓得明曦往后退了好几步。 薛览之见状,紧迫不舍,忽然,“咔!”的一声,苏明曦未退到角落,也未曾跌倒,倒是薛览之被一枝梅树花枝给勾到了头发。 明曦见了,赶紧退居薛览之身后,离他离得远远的。不是她不想离开,只是听他唤她“表妹”,想弄清楚缘故罢了。 薛览之不曾含糊,很干脆的将梅枝折断了,手里捏着的花枝开得含蓄,这个天气,竟还有打着的花苞。 想起自己竟被梅枝勾到,不禁摇头失笑。 也怪他被美色迷了眼,见她往后退,快退踩到身后一块凸起的石头上,心里着急,未防头顶就是满树梅花。 苏明曦神色紧张的看着折返而来的陌生男子,低头不安的绞着裙带。 “这么怕我?”他问。 明曦抬头,眼中水光润润,语气弱弱的开口:“你刚刚叫我表妹。” “哦?” 他神色平常,语气淡然的问:“你可是承恩公府苏家的女儿?” 明曦点点头。 他摇摇手里的梅花枝,而后轻拍向她发顶,说:“那不就对了。我是你表哥,薛家览之。” 而后,定定的看向身侧面容娇美的女子,难掩失落,她竟连他都记不得了。 明曦恍然,薛览之她是听过的,苏明止不止一次在她耳边说过薛览之这个二表哥。只知道他少年聪慧,自十二岁起就跟着当世大儒季维去游学,没想到他原来是这个样子的,眉目清然,风流倜傥,倒也当得京中第一才子的名号。 于是,明了对方身份的苏明曦端端正正的给他行了个平礼,乖乖巧巧的道:“二表哥安好。” 薛览之就笑了,有如沐了春风。 日头已经升的很高了,有咿咿呀呀的戏曲声隐约传来,苏明曦突然记起自己是来参加赏花宴的,这个时辰,怕要误了。 去看一旁的薛家表哥,他正嘴角噙笑,眼带春风的看着她。样子显然是欢喜的。 苏明曦见他欢喜,大着胆子请辞:“表哥,若无事我就先离开了。” 薛览之却道“此事不急。”竟是不允。明曦的一张脸险些垮掉,心里只觉这侯府表哥对人过于热情,不像府里他人那般冷淡。 “你一人来此吗?”薛览之疑问。 明曦摇了头,道:“是锦之妹妹带我来的,说这里的梅开得好,只是不知为何她却不见了。” “薛锦之?”薛览之失笑道:“那个丫头最是顽皮,想不到却捉弄到你头上来了,你倒也还信?” 明曦抬眼去看他,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又低垂了头,瓮声说:“我与姐妹走散了,说是去梅林看花的,只寻不到路,锦之说要帮我,我便信了。” 一想到薛锦之甜甜的笑,明曦就忍不住要皱眉,若果她真骗了自己,那…… 她低垂了眉眼,眼睫毛像小扇子一样铺展开来,又挺又翘,显得纤长无比。薛览之只是看着那弯弯曲曲的睫毛,就心动如斯了,这感觉好似一片极轻盈极轻盈的羽毛,在人心堂里飘荡来去,拂的人心痒。 不过,小姑娘显然不太开心,眉间都要书成个川字了。 “好了,你与锦之的小账稍后再清算,这个时候还是快去赴宴要紧,去晚了要被姑母念的。”薛览之的语气亲昵,带点温情,带点宠溺,是苏明曦未曾感受过的温柔。 园子里的戏台都开唱了,时候确已不早。 “可我不知方向?”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16 她答。 如此纯稚,换得如玉公子弯唇一笑:“我为你引路。” 侯府的风光确是好,处处奢华,雕栏画栋随处可见。 这种华丽的奢风从书院到内院是愈加明显的,就像明曦常描的水墨,一种远山,一种留白! 浓淡衔接的恰到好处,丝毫不显突兀。 到得园子入口,薛览之停下,苏明曦亦收住想要往前倾的走势。好险!差几步就要踩到薛家表哥的鞋子了。 “表妹快些进去吧。”薛览之回身对粉衣女子道。 这是一处月亮门,圆形的进口里,只见红梅灼灼。 明曦万分感谢的朝薛览之拜别,转身欲走,却被一道清润的嗓音给定住了。 “表妹……” 薛览之道:“这枝腊梅,带着吧。” 少女的心里忽就漫上了层层桃花,从此心里红粉遍处。 …… 梅花开得倒盛,一片红艳艳的,极夺目。 已有许多云鬓珠钗的夫人小姐穿梭其中,品梅听戏,好不自在! 苏明曦站在一丛梅树下,希望能在一众妙龄小姐中找到苏家人,可人太多,她找了许久都寻不见。 正忧愁,肩膀就被人轻拍了一下。 “曦儿。”一道熟悉的女声传来,是苏明止。 她的眼中满是焦急后的形貌,明明是春季伊始,苏明止的额上却起了一层薄汗,可见其先前的忧心。 “你吓死我了,锦之告诉我你在书院时,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第一次来,又不识路,我还担心你误入了前院呢,正要去找你……还好回来了。” 苏明止拉着苏明曦的手,言语切切。 “我没事。”明曦笑着安慰她。 “你当然没事了,我们家的梅树可遭了殃!” 薛锦之打量着明曦手中的腊梅,语气不善。要知道,府中最稀有的梅就是书院里的那几株黄腊梅了,那是薛览之游历时托人带回来的,平时薛览之可宝贝了,都不许她折了花枝,如今竟被个庶出的折了去,薛锦之很生气。 苏明止一下子变了脸色,她不满的看向薛锦之,说:“梅枝是在哪里长的,某人应该清楚。梅花是谁折的,可没有人看见。” 这话说的却不顺耳,薛锦之总觉这位表姐话义深远。 果然,她又听苏明止说,“还不快道歉!” 薛锦之正欲分辩,苏明止一眼瞪过去,警告道:“曦儿是我妹妹,今儿第一次来府中你就捉弄她,难道不该给个道歉吗?” “我没错,道什么歉!”薛锦之双目泛红的看着“罪魁祸首”苏明曦,口中犟道:“一个庶女也想让我道歉,做梦更快呢。” “你……”苏明止看着薛锦之顽固的模样,又是生气,又是难过。 薛锦之却不再与她争执,转身跑开了。 苏明曦望着薛锦之跑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曦儿,你别生锦之的气,她平时不是这样的。只是……” 明止面上神情略显为难,正要向明曦解释,却被明曦给摇头拒绝了。 苏明曦面上一派安然,她语气闲适的道:“锦之只是与我开个玩笑,我都知道的,没有什么大不了。” “还是曦儿最通达,等着吧,我一定让薛锦之给你道歉。”苏明止见明曦未有不高兴,终是放下了心。 “唉?” 苏明止伸手去碰明曦手中的黄色腊梅,好奇道:“这花开得很是特别,比别的梅花好看呢。真是你折的?” 苏明曦就笑了,眼睛中漫出丝丝温情,道:“是别人折断了的,我见好看就拿着了。” “那你就好好拿着,待会儿交给采薇,让她给你带回去。” 苏明止取了明曦手中的腊梅花,把玩了一下,就又还了明曦。 之后,她凑近明曦耳畔低声道:“大姐姐也到了,等一下咱们一起去看看她。” 想起那位风姿极佳的嫡姐,明曦点了头。 ☆、有喜 苏明止很是失望! 她此时正拉着明曦站在河边的柳树底下观望。远远的有个凉亭,据说太子妃就在那里休息,可她周围却围了许多人,都是各家养尊处优的贵夫人。 直到此时,苏明止才不得不承认,太子妃不是那么好见的,即使她们是太子妃的嫡亲姐妹。 当今皇室子嗣不丰,朝堂之上,帝王的儿子就更少了。 本朝存活下来的皇子只有两人,一个是苏皇后所出的二皇子萧策,即如今的太子殿下,一个是舒妃所生的六皇子,现今刚满十岁的萧居棠。 开春之后,京中就盛传皇上的身体不太好,整日咳血,至今不见有好的迹象。 太子的地位就更加稳固了。与之相随的,是太子妃的水涨船高! “大姐姐现在恐怕不能见了,咱们等宴会散了,再去和大姐姐说话吧。” 苏明曦柔声劝道。 “只能这样了……”苏明止怏怏的回道。永逸侯府是太子妃的外祖家,宴会散了,她也许会留下来和亲人说说话的。 可事实却远不如预想。 太子妃还是走了,在宴会将歇的时候。 宴会散了,苏家的马车驶离了永逸侯府,苏明曦坐在车里,看着一脸郁闷的苏明止,不知该如何是好。 毕竟,太子妃有喜对她们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消息。 苏明玉一反常态的自得,按她说姐姐是太子妃,如今又有了身孕,是再好不过的事了。偏苏明止一副情绪低落至极的模样,也不知她在失望些什么。 心里这样想,苏明玉嘴里就道了出来:“大姐姐有喜是好事,作为太子妃的妹妹,我们该为她高兴才是,明止,难道你不高兴?” 这话问的诛心。若明止说不高兴,不说皇家,就是让薛氏知道了也饶不了她,若说高兴,难免有些违心。 苏明止是重生的,前世她只活到了十五岁,在她和苏明曦及笄之前。 而太子妃,自这次生产过后,身体就垮了,待小皇子刚长到一岁就撒手去了。 追根究底,不过是苏明宛这胎怀的不是时候。 承平十二年秋,帝薨! 接着就是新帝萧策继位,彼时太子妃怀胎已八月余,守灵一月,劳累至极! 苏明止至今还很伤怀,她的大姐姐甚至还未正式行过册封皇后的礼仪就死了,那后位还是临死前封的。 之后隔了两年,苏太后就召了自己入宫,说是聚聚天伦,可薛氏曾私底下告诉她,姑母是想自己入宫去争后位的。 不想后位没争成,倒殒了她的一条命! 皇宫里的河水当真冰凉刺骨,让苏明止至今难忘。 大姐姐的命数当真是变不了了,今生苏明止已经下定决心不会再往宫里去了,不知往后她们几个的命运又如何了。 对于苏明玉咄咄的问话,苏明止并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17 不生气,这位姐姐脾气就是如此,看她如今这幅高傲的样子,谁能想到她会在一年之后嫁给一个出身寒门的新科进士。 只是,日常争吵是她俩的习惯。苏明止冲苏明玉做个鬼脸,气势高昂的道:“高不高兴用你管,我就是喜极而泣了,你也不觉得我是真的高兴。” 苏明玉听了,气的不理她。只与苏明曦说:“瞧瞧,这不是被母亲宠坏了是什么,一点大家小姐的规矩礼仪都没有了。” 此时,苏明止正靠在苏明曦身上,大半个身子都与她挨在一起,压得苏明曦直求饶,自不敢附和苏明玉。 只听苏明止娇俏的声音在马车里回响,她说:“当人姐姐的,竟还吃妹妹的醋,你羞不羞?” 苏明止可是知道,苏明玉之所以每次和自己不对付,完全是因为看不惯薛氏对她好,她这是嫉妒了。 如此直白的话语,戳穿了苏明玉的小秘密,她瞪着苏明止,脸色青黑。 刚好,马车稳稳的停在苏府门口了,苏明玉作势要下去,一扭头丢了句“别胡说!”就下去了。 有点落荒而逃的味道。 …… 薛氏一回府,就直往怀安堂里去了,她还吩咐苏明柔几个不必跟去,让各人回自己屋子里呆着。太子妃有喜是件大事,突然在侯府花宴上被揭出来,只怕金氏还未收到消息。 这会儿正是午时后的一个时辰,金氏和钱嬷嬷在闲嗑家常,见薛氏进来,金氏惊奇了一下,挥手叫丫头去给薛氏端茶。 “怎么这会儿回来了,没与你母亲和太子妃亲近亲近?”金氏原以为薛氏会到傍晚才回来,毕竟不念她母亲永逸侯夫人,也该想苏明宛了,未曾想这么早就回了府。 小丫头沏好了茶,端给薛氏,薛氏将茶杯接过放于一边,只不喝,面上却笑盈盈的。 金氏挑眉,问道:“这是怎么了,连我的大红袍都不喝了?” “母亲……”薛氏喊道。她面上是一种极欢喜的表情,眼睛亮的不可思议,整个人透出一种勃勃的生机,红光满面,不过如此。 金氏瞧着薛宝珠的异常,心里闪过诸多猜测,看着她的目光也是隐隐的探究。 上一次薛宝珠如此高兴还是宛儿得封太子妃的时候,难道这次…… 她急问:“何事?” 面上亦有微不可察的期待。 “太子妃有孕了!” 金氏只觉得没有比这更让人高兴的了,太子妃终于有了身孕,如此承恩公府就又添了一份底气与富贵,如何不让人振奋。 “好!好!好!”金氏一向平静的表情也有了大的波动,面上是与薛宝珠一般的喜气。 连说三个好字,金氏才像是找回了平日宠辱不惊的自己,她连忙吩咐钱嬷嬷使人通知老太爷。这个消息,作为太子妃祖父的苏爵该当知道。 平静下来的金氏,终又叹了口气,她面上染了一丝忧色,说:“宝珠,你一会儿去瑜儿的院子里,也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吧。都要当祖父的人了,不该再这般消沉!” 薛氏忙应承道:“是。媳妇会好好劝老爷的,兴许这次就说动了。他一向最疼宛儿,这回有了外孙,想来愿意出来走动了。” “但愿如此。” 一想到儿子能走出他那个小院子,她就高兴。 只是又想及太子妃,也不知在花宴上是个什么情况。 金氏就又朝薛宝珠问道:“太子妃身子如何?也不知怀了几个月了,怎的这般莽撞,有了身子还去赴宴,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可怎么好。这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一连串的问题问下来,薛氏又欢喜,又踌躇。“我也不知,只是我们一起用午膳时,她捂着嘴呕吐,后来使了太医来看,才知道是有了身子。” “你这个当娘的也不细问问。”金氏抱怨道。 薛宝珠委屈道:“太子妃娘娘当是无事。我见她精神好着呢,一时怕在宴上出了差错,才叫她早早回了宫。我又想着赶紧把消息报给母亲,这才没细问。” “不过,宛儿月份小着呢,才将将不过一个来月,她也是怕太医误诊,才急着回去了。” 金氏点头,赞同道:“这事儿太医若是没有极大把握是不会确诊的,想来不会误判,只是皇嗣该当小心仔细,宛儿小心些也好。” “母亲说的极是。”薛氏道。 金氏沉吟道:“我还是不甚安心,等过几天就给宫里递牌子,去看看宛儿和皇后。” 金氏话音一落,薛宝珠就高兴的点头了,能再进宫去看看太子妃,再好不过。 怀着这种喜悦之情,薛宝珠出了怀安堂,就直接去了苏瑜所居的院子。 这处院子距离府中正堂极远,是个僻静的角落。院子不大,里面却种了许多竹子。 薛宝珠刚一进去,只觉浑身生凉,这些修竹阴凉太盛。 她的春衫倒有些薄了。 薛宝珠很容易就朝院子里的一处小房间去了,这院子里苏瑜不让留人,就只一个老迈的婆子在这里打扫,这会儿也不见人。 佛堂里,檀香弥漫。苏瑜一身素衣的跪坐在蒲团之上,虔诚无比。 薛宝珠进来后,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 “子瑜,你……你又清减了……”薛宝珠语意哽咽,那个佛前跪坐的人,他愈发清瘦了。 这十年来,他过得不算好,几乎可以说是身心俱疲! 前头几年,他浑浑噩噩的,只一个人闷在屋子里喝酒、迷醉,说不上好,亦说不上不好。不忍他自甘堕落,金氏就请了莲华寺主持茂清大师来为他讲经,以作开导。 后来,也不知是否佛法听多了,他就迷上了,就自己在这小院里设了个佛堂,每日参禅打坐,一刻不歇。 近来,又听厨房来报,他开始不食荤腥。 想到这里,薛氏难过的问:“你当真要去做和尚吗?” 他浅淡寡欲的声音传来,无有起伏:“有何不可。” 声音里没有一丝悲喜。 “宛宛有了身子,你要做外公了。苏瑜,你开心吗?”她凝噎着,反问道。 “这是好事,我会为她祈福。”苏瑜面色一片平静,未见动容。 薛氏憋不住,眼泪落雨一般的滚落。 怕再失仪,她忍着狼狈转身跑了出去。 只余佛堂,檀香袅袅…… 作者有话要说:  码字真的很不容易 ☆、摧花 苏明曦今年十三岁了,正是豆蔻年华,人说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多春愁,偏爱多思多想。苏明止就是如此,总在明曦的耳边说些莫名的悲愁之话,听得多了她也就赞同了,可苏明曦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烦闷之时。 午后休息时,苏明曦并无睡意,她趴在平日习字的桌子上,神游天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18 外。桌角那里有一只素色的玉瓶,里头插着一只黄色腊梅。 那瓶子是明止送给她的,是明曦能够寻到的最珍贵的瓶子。瓶身是由整块玉雕成的,颜色透亮,浅碧莹莹,配上那独有的一只腊梅,说不出的好看。 梅花开得很好,就连先前打着的花苞也舒展开了,现在那黑褐色枝干上,开着的都是点点梅花。 这花还是前天从永逸侯府带回来的,怕它凋谢,苏明曦用了清水去装满了玉瓶,每日三次的换水,这才能放到现在。 每日看到那玉瓶里的梅,苏明曦总会心中雀跃,仿佛那小小的瓶身里装了整个春天,正是一枝花黄,宛如百芳。 连着昨日,苏明曦的心情都还好,每天都要对着梅花微笑,殷勤换水。 这种情况直到今天早上,明曦醒来以后,就变了。她还是每隔几个时辰就要换了玉瓶里的水,还是爱盯着那枝梅花看,只是心中多了许多愁思。 这会儿,明曦正怔怔出神,面前的那枝花,还在静静吐露芬芳。屋子里没有人,也因此没有人看到,少女时蹙时皱的眉。 要说为何会有眼前的这一切,还要从昨天的那个梦开始…… 夏日清晨,日光大盛,鸟雀争鸣。明曦身处一座寺庙。庙里极空旷,不见人影。明曦在庙里闲步,行至一处庭院,忽见一参天大树拔地而起,树宽数丈,生的枝繁叶茂,遮天的枝叶几将整个庭院遮盖住,又投下大片阴凉。 最奇异的是,那树上开满了奇葩,花朵硕大,颜色不一。明曦正惊异之时,一人从院墙角落行了过来,他素衣素衫,墨发披肩,不是薛览之又是谁?! 惊异之下,明曦开口惊呼:“表哥?” 薛览之恍若不闻,直直的朝她身边错了开去,竟是向旁边一卖伞的摊位行去。明曦更是哑然无比,之前那里可是空空旷旷的,不知何时却有了个卖伞的地方,再说,清净的寺院里,却无端出现个买卖的摊位,真是好生奇怪! 顾不得多想,明曦紧随着薛览之,去看他要做何。 微风不燥,空旷的庭院里渐渐就人潮如织了,往来行人络绎不绝。 苏明曦站在一旁树阴浓密之处,静静观望: 只见薛览之从卖纸伞的老伯那里买了两把纸伞,一把价值百两,伞面绘有精致花纹,他随即撑开,举在头顶遮阳;一把价值几文,伞面素白,并无任何花样,是最低廉的残次品。 他转过来,轻缓的走到明曦的面前,站定,微笑。 而那把被他随意握在手中的伞,就被举在了明曦的面前。 那把伞朴素无华,是他用几枚铜钱买来的。 她心情复杂的接过,低声说谢。 梦境的后半段,是明曦撑着那把素白的伞和薛览之离开,穿过重重人群,他们并肩而行。 明曦回过头,最后一次向身后看去,只见她秀眉微凝,那里是巨树生长的地方。 无数朵硕大无比的花正快速凋零,凋谢到最后惟有一朵离她最近的花褪了重重花瓣,结出青色的果实…… “唉……”明曦轻叹了口气,想起梦中的情景她就忍不住哀愁,真是好怪的梦! 别的倒也罢了,只是那薛览之,她皱起眉头,心中暗恼。 他能花了百两银子买一把伞,却只给她花几文钱,真是……真是,明曦想起梦中自己委屈的心情就难受,哪里都不舒坦了。 盯着那枝腊梅,她又想起那天遇见薛览之的情景,这会儿梦中的薛览之和那天的他不断在明曦脑中交替,她越想越气,平日一向文静好脾气的明曦气的将腊梅从瓶中□□,好一顿揉搓。 直把个鲜亮柔嫩的花枝□□得有如残花败柳般模样。 采薇进来瞧她家姑娘时,就见到如此“凶残”的一幕,吓了好大一跳,口中直呼“姑娘,快停下,姑娘……” 好险,采薇一把将花从明曦手中夺过去,这才没彻底被她毁尸灭迹。 “这花好好的,小姐干嘛要毁了它?” 依采薇来看,她家五小姐怕是魔怔了,她平时多宝贝这腊梅花啊,连碰都不让碰的,这会儿却要自己将那花儿毁了,她看了都觉心疼,这可是在房中养了许多天的。 明曦早在看见采薇进来时就住了手,被人看见自己如此模样,她早羞愤的恨不得将脸蒙起来,闻听采薇的话语,她只闪躲道:“花心里有许多虫子,我怕它们爬出来,只好……” “真的?” 采薇小心从桌子上取了一朵残破的梅花,凑近去看,并未见有什么虫子,怕虫子藏得深,她又特意用手去将花心掰开,也没有虫子的身影。采薇不满道:“哪里有了,我都没有寻见。” 苏明曦悠悠然道:“也许飞走了。” 说完特别真挚的看向采薇,兀自点头。 采薇把花丢下,很是苦恼的说:“怎么会有虫子的,早知道当初就检查一下了,现在虫子还不飞的屋子里到处都是啊。” 望着采薇苦大仇深的圆脸,明曦皎洁一笑道:“这有什么要紧,几只虫子而已。春天里有许多虫子呢,怎么样也会有一部分飞进房间里,不碍事的。” 采薇这才好受了些,小姐的屋子里若是进了什么脏东西,喜嬷嬷可是会不高兴的。 见暂时蒙骗过关,明曦轻轻的舒了口气,说个谎可真费力气。 不过,采薇接下来的话却让明曦再也轻松不起来了。 “小姐,姨娘身边的翠柳过来了,她说姨娘叫你过去呢。” 采薇说完就注意去看苏明曦的脸色,她果然就不高兴了,眉心一瞬就皱了起来。 少女稚气的声音响起,又很快低落下去。 采薇只听见一句淡淡的回话:“知道了。” 说不出的冷意蕴藏其中。 ☆、乌香 从怀安堂到舒云院要走过一段不短的路程,几乎要绕过小半个苏府后院。 金氏一向不喜妾室,故而府中姨娘的住所是在最偏远的西院,距离怀安堂较远。 苏明曦带着采薇一同去,沿路花红柳绿,好个春光明媚。看着这春日胜景,好像烦恼也被驱散不少。 府中多造荷塘,这会儿荷花还未成苞,莲叶未田田,故而湖面开阔。一眼望去,波光粼粼,春水如金。 明曦忍不住想起姨娘那张极力伪装也藏不住的怨毒面孔,心中嗤笑,也不知这回儿又要如何做她才会满意。 一刻钟之后,明曦已到了舒云院。 进去姨娘的屋子,一股熟悉的香味猛然蹿入鼻尖,她忍不住皱了下鼻子。 暗色的桌子上摆了个铜制香炉,此时正冉冉冒着白烟,那烟气丝丝缕缕的,无孔不入的填满了整间不大的卧房。 “吆,闻不惯啊,又不是什么金枝玉叶,你还敢来嫌弃我?”躺在床帐里的那位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19 姨娘开口讥讽道。 曦看着她,表情微嫌,对她的讥讽不作回答,仿若早已习惯。只是对着紧跟进来的翠柳问一句:“她又一天没起吗?” 女人的脸色当即变了,凶狠的说:“不孝的东西,进来也不请安,也不福礼,在这儿装什么大小姐!” 明曦也怒了,她忍住胸间翻涌的怒火,对着翠柳斥道:“你哑巴了,没听我问你话吗?” “这,这……”翠柳看看躺在床上的大主子,又看看青着一张脸,显然处于爆发边缘的小主子,口中支支吾吾,为难极了。 明曦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采薇见了不屑的暼了翠柳一眼。 见她还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采薇插口道:“不会说就别说了,你出去吧。” 见明曦未曾阻拦,翠柳又抬头去看床上的主子,见她点头,也就急急慌慌的出去了。 待到人跑远了,明曦才不悦的说:“你这里都是什么丫鬟?你自己懒散也就罢了,怎么也将丫鬟纵成那副模样。” 床上的女人横了她一眼,傲慢的回一句:“不用你管!” 女人浓妆艳抹着,可一张脸却没有什么美感,她皮肤干燥,不仅面黄肌瘦,面上还生有暗斑,再白的粉也无法遮掩住那明显的病弱之气,她,只会让人觉得俗气。 明曦盯着香炉,眼神冷凝,“不用我管?” 她仿佛听到个极好笑的笑话一样,面上勾起一抹极嘲讽的笑,说:“如果真的不用我管,你又如何有银子去吸食乌香?” 床上的女人不淡定了,她一下坐起来,震惊的看着她。 “你……你怎么知道?” 明曦苦笑,“你以为点了这么浓郁的香炉我就闻不出来了,秦姨娘,你未免把我想的太蠢了一些。” “秦姨娘,你叫我秦姨娘,原来你都知道了……”床上的女人发髻凌乱,口中喃喃不止,仿若一个疯子。 苏明曦站在纱帘边上,正小心用手帕捂着鼻子。她面上神情不悦,秀气的双眉紧紧蹙着,显然被桌上的劣香给熏着了。 秦云筠看着亭亭立着的明曦,只觉她与那人神似异常,连看着她那不悦的眼神都格外相像。她勾起一抹怪异至极的笑,对明曦说:“你果然像你娘,是我蠢,你怎么会蠢呢。” 秦云筠好像被刺激到了,嘴里还断断续续说些不可见光的辛密,听的一旁当花瓶的采薇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你出去!”明曦见秦姨娘越说越不成样子,推着采薇出去了。 她关上门,回身来去看秦姨娘。秦姨娘好似很高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一时谁都没有说话。门窗都被关紧了,无一丝风透进来。一股浓重的还夹杂着其他异香的熏香又袭来,明曦厌恶的瞪了秦姨娘一眼。 如此却换来秦姨娘的哈哈大笑,她欣赏着明曦脸上的种种表情,语气奇怪道:“好闻吧,你怎么会不喜欢呢?明明你从小就开始闻这香了,该当喜欢才是啊。” “除了你没有人会喜欢。”明曦扭过头去。 秦姨娘从床上起来,围着苏明曦打量,道:“还说不喜欢,你若不喜欢又怎么会闻到乌香的气味,明明我都燃了更浓的香来遮掩了,你却还是能闻出来。” 她不怀好意道:“怎样?要不要来试试,姨娘这儿还有些上好的香,保你会喜欢的。只要你拿银子出来,我……” 明曦直视着面前的女人,一字一顿的说:“我、没、钱……” “你可以去和苏明止要啊,她不是和你最要好吗,你随便从她手里哄出一点儿都够咱们母女两花用的了。” “你可真够无耻的!”明曦气怒。 秦姨娘僵硬一笑,说:“你怎么能这么和我说话,好歹你还叫了我十年的娘呢。” “那不过,是我年少不知事罢了。” 明曦低下头,从一旁的茶壶里倒了一杯凉水,再把香炉的盖子揭开,一杯下去,烟火尽灭。 她清淡的声音传来,充满了叹息。“以后别再燃这种低等香料了,虽说味大能遮乌香,却容易叫人生疑。” 秦姨娘无可无不可,只敷衍点头。明曦却觉心累无比。 “我回去了。”她说。 打开门,外面仍是晴空云白,春天的气息明媚无垢,不像这里面,腐朽阴暗的很。 迈步出去时,秦姨娘大大咧咧的嗓音还在不停催问:“我的银子呢?苏明曦,你想害死你养母吗,你怎么那么不孝……” 不想理会,苏明曦快步离开舒云院,仿佛后头有吃人的魔头在追赶。 …… 观湖亭在西院和东院之间,处在明曦回去的必经之路上。她走得太快,把采薇丢在了后头,就在这里等她。 亭子里有凉椅石凳,亭外有盈盈春湖,倒是方便。 秦姨娘是她的养母,其实明曦也是在几月前才知道的。 从小秦姨娘对她就不算好,总是私下打骂她,她以为自己不够听话,这才惹得自己的亲姨娘不喜欢。 现在想来她何止是不喜欢自己,她分明是恨她的。若不是恨,她不会教自己当着夫人的面喊她娘亲,因此惹来夫人的不喜,如不是恨,她不会私下叫她“小畜生”,动辄罚她下跪。 后来,她身体不好,大夫开给她乌香来治病,谁想病没治好,倒叫她上了瘾。 从那时她待自己就好了些,倒也不是出于本心,不过是想让自己给她凑银子去买乌香罢了。 喜嬷嬷是自己亲姨娘身边的丫鬟,后来见她可怜,就告诉了她真相。明曦这才明了自己的身世。 “姐姐?” 身后蓦然响起一童声,带着隐隐的不确定。 明曦回身一看,就见到了只带一侍从的苏明皑。 见到明曦正面,少年眼睛一亮,脆生道:“当真是五姐姐,我还以为书墨看错了呢。” 确定是她,苏明皑带着书墨走近了些,走过木桥,就进来亭子里。 “姐姐如何在这里,是来赏景的?”他兀自说着,又觉不对,笑言:“可为何没与四姐姐一道?” “我来看看我姨娘呢,倒是你,平白无故的不在书房温书,来这儿做什么?”明曦笑着打趣他。 苏明皑羞怯一笑,温声言道:“先生让我写一篇有关春景的文章,我找不到灵感,就来这里试一试。” 见他好学,明曦心中自是高兴,不由轻柔道:“此处风光的确不错,你若无事多来观赏也有益身心。” 明皑口中自是称是。他虽自小就养在薛氏身边,却与众位姐姐不甚熟稔,小时亲近机会不多,待到再大一些,能认人了,姐姐们上了闺学,苏爵也让他搬去前院了,和姐姐们就更无相处之机。不过,对五姐他天然有种亲近之感,听她说话,自是不感到烦闷。 明曦还待勉励幼弟好好做学问,只是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20 话还未说完,采薇就先回来了。 “姑娘,公子安好。”她进来亭子,微微俯身道。只是采薇愁眉未去,叫人很容易看出痕迹。 苏明皑见此,就和苏明曦告辞,“姐姐,我和书墨还要去别处逛逛,就不闲话了。” 明曦看着少年逐渐远去的背景,笑意融融。 “姑娘,姨娘那里恐怕不能善了了。”采薇皱着眉道。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就更新早一点吧。 ☆、夜话 明曦听了采薇的话,心下微闷,她迈步走出观湖亭,蹙眉思索。 她这短短的十三载人生可真是一波三折,经历了寻常人一辈子都无法经历的种种,叫人不知余下路途该如何去走。 第一次从喜嬷嬷口中知道林姨娘的时候,她不知是该悲还是该喜。喜的是像秦姨娘那样粗俗对待她的人不是她的生母,她的生母另有其人。悲的是,自己的生母也和养母一样,有着并不光彩的事迹。 明曦不禁苦笑,这命运可真是万中无一。生而为人庶女,她打从一落地开始就注定低人一等,对此她无可奈何,怨不得旁人,一切天定,但奈何她又没有母女缘分,嫡母不喜,养母怨恨,生母又逝…… 秦姨娘已经离不开乌香了,那种东西,量少为药,多则为毒。想来至今她已毒入内里,不能停用了。 可是乌香乃外邦传入,珍贵异常,本来以她每月二两银子的月银是万万供养不了的,因为明止,她才能时不时的变卖些器物来周转。 “你将银子给她了吗?”明曦沉声问。 “给了,不过……”采薇皱眉道:“姨娘说那些都太少了,不够用。她还让你……” “让我去和明止多要些钱,还是让我把所有首饰都变卖了?” 明曦苦笑,声音里是藏不住的哀伤。采薇就低头不说话了。 走过好远一段距离,采薇才提起勇气开口:“姑娘为何还要管秦姨娘?” 这是采薇一直不能理解的地方。秦姨娘对五小姐一直不算好,之前小姐不知道出身也就罢了,如今既知道了,怎么还对她一如既往呢。 “她虽不是我生母,对我也少养教之恩,可我却不得不去管她,即使我和她只是名义上的关系。”明曦缓缓叙述道。 只是还有一句话明曦并未说出口:因为这是我娘欠她的,她欠她一个孩子,我便还她一个,再公平不过了。 当年的事情如今已无迹可寻,她虽知一些始末,却也不能说林姨娘全然无辜。 …… 当天夜里,她和苏明止一起安眠。晚饭过后,苏明止就叫丫头抱了锦被来,说要和她一起共寝。 “咱们已经许久不曾如此睡过了……”明止的声音在暗夜中传来,带了一点怀念和感慨。 月光洒满了窗扉,屋子里没有留灯,却可隐约见人影。明曦侧卧着,她睡在外侧,从这个角度能看到苏明止亮晶晶闪着光的眼睛。苏明止今夜有着说不出的感觉,第一次,明曦从她身上感受到了沉稳。 屋外细听可辩虫鸣,房间里却静静的,此时早已是月满西天,时候已晚。 见无人答话,苏明止也侧转过身,与明曦面对面。 “我知道你也没睡……”明止望着她,轻声开口。 她的确未曾入睡,闻言轻轻睁开眼眸,“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明止笑,说:“你睡觉总爱平躺,如今你可是侧卧着,再说,这床也不是很小,足够我们躺成螃蟹。你看,很容易被发现的好吗。” 明曦听了,了然道:“原来如此。” “为什么睡不着呢?”明止问。 “我今天和采薇去看了秦姨娘……” 明止急呼:“她……,姨娘又为难你了?” “又有什么为难不为难的,只是,总问我要银子是真的。”明曦扶额苦闷道:“我从小她就是如此,如今该早习惯了。” 双眼被右手遮挡,有温热的液体流出来,无声隐没在明曦乌浓的鬓发间。 见明曦如此泄气的言语,明止劝道:“你只在她身边呆了几年而已,纵使她是你姨娘,也没有这样乖顺的。” “我如何不……知道,只是不得……不去供养她,我……有不得已的理由。” 声音已是哭到发颤,终是泄露了主人极力想要隐藏的真实情绪。 “你哭了!”苏明止听出不对,去摸她的脸,一碰,她已是泪流满面。 “怎样这样傻,不就是银子?她要咱们给她便是。你若没有,拿了我的也是一样,却不值得这样哭。” 明止又哄劝良久,才让明曦止了委屈。她知道明曦哭不只是为了些黄白之物,她哭,是因她承受了本不该由她承受的重压。 明止不由叹了口气,她又何尝不是如此。想到姐姐将要不久于人世,想到自己惨死于宫廷,身上就止不住的要发抖。 不行,这一次的人生她不要再如前世那般收场,只要,只要大姐姐不出事,就可以改变了。在心里,明止如此对自己说。 “四姐,你怎么这么晚也不睡?” 暗夜中明曦略带鼻音的声音响在苏明止的耳旁,引得明止微微一叹:“没有什么,只是想大姐姐了。” 明止早已不知在何时坐立起来,明曦刚哭过还水盈盈的眼睛里就出现了这样一幕:微弱的月光隐隐约约映照出少女圆润的肩头,她低垂着首,以双掌撑额,看起来莫名哀伤。 明曦也坐起来,她凑近明止,低声道:“我听说祖母已经向宫里递过牌子了,想来过不久就能入宫,那时就能见到了。” 月光过于轻柔,照不见明止面上浮起的些微苦笑,因此明曦未能看到她悲哀的模样。 “但愿如此了。”明止回道。她的重生牵扯了太多,只皇位的更替这一项就不得了,她不能与别人说重生的密事,不能与薛氏说,将来也不能与太子妃姐姐说,此时当然也不能向苏明曦透露。这是一个秘密,必须无人知晓。 “夜深了,快去睡吧。”明止罕见的有了持重沉稳的感觉。 夜的确深了,连虫鸣都消停了不少,万物皆静,正当沉睡。 明曦躺下,心中仍不由闪现许多场景,有秦姨娘,有明皑,还有薛览之。 秦姨娘她是一定不能对她置之不理的,不论她们表面上的那层微薄的养母女关系,就只论那个早亡的孩子,她都必须要好好对待她,就当是为生母赎罪。 至于明皑,那虽是她的亲弟弟,她却不能莽莽撞撞的去和他相认,一则他记在嫡母名下,这些年薛氏因为无子对他也算不错,明皑毕竟是府里唯一的男嗣,与嫡母关系亲密,终究无坏处,他若知晓身世定会与薛氏产生嫌隙,于他无益;二则,明皑终究是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21 她弟弟,无论他是否知道林姨娘,他都是她的弟弟,同父所生,说不说也没多大区别,她又何必给他多添烦扰。 薛览之那个人,太过优秀,想起他明曦也很意外。他们也只见过一面而已,她却久久不能忘怀。那天侯府一别之后,她常常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他,想起他略显轻浮的样子,想起他的俊逸风致。只是她总为那枝腊梅可惜,只是因为做了一场说不清缘由的怪梦,她就将花给毁了,现在想想未免可惜。 也不知想了多久,昏昏沉沉中便也睡着了。 ☆、红豆 第二日天气晴好,薛氏请了人来怀安堂为几个姑娘量身裁衣。 来的人是天绣坊的两位天字号绣娘,在绣坊中排行极高。天绣坊在大周京城是有名的第一绣坊,一向以绣工见长,所裁衣物无不精美,再绣上各色纹饰,就巧夺天工了。天绣坊绣艺极高,又养了许多绣娘,在管理上自然不能落后,于是就仿照前人排名,坊中绣娘均以“天地玄黄”来分四个等级,在这四大等级里,又细分为“甲,乙,丙……”等序号,也因此,天绣坊十分受京中贵人们的追捧,所出衣物千金难求。 来的两位绣娘就是天字排名里的,她们虽排末位,也极不能小觑。就这要不是有皇后娘娘的缘故人家还不一定肯来。 金氏望着眼前四个水水嫩嫩的花骨朵一般的小姑娘,眼前仿佛能回忆起自己年少时的场景。那个时候啊,她也极爱这天绣坊中绣娘的手艺,只不过没有这几个丫头好福气,请不来这天字号的绣娘。金老爷虽是皇商,在京中却排不上名号,毕竟商是末流,京城天子脚下,权贵云集之地,哪里有甚大的颜面。毕竟皇商也只冠个皇字,好听却不好用,金老爷纵有万贯家财,也不能请动绣坊中绣衣安排早已排到几年后的天字号绣娘。无奈之下,金氏的闺阁衣柜里装满的也只是地字号和其他字号顶级绣娘所制衣物。 待姑娘们量好身型,金氏身边的几个大丫鬟早抱了几匹珍贵面料,鱼贯而来,金氏见了,忙让人将那锦缎绸绢一一铺展开来,给几位绣娘观瞻。 “你们都快来掌掌眼,看看这些料子可还得用。”金氏一指堂中陈列的各色布匹,向众人说道。这些都是她压箱底的好料,珍贵不比别个差,虽不是千金一尺,却也难得,是江南那边新出的面料,据说用了最新的染色技术,不仅色泽均匀,还百洗不掉。 两位绣娘皆上前,细细一观,不免心中欢喜。这布料一看就是出自江南,还是极好的上等好布,看起来色泽也好,光泽也好,极是贵重。 其中一个绣娘就道:“老夫人这布一定是江南新出的缎颜了,听说这缎颜产量极少,京中更不常见,没想到您这里却有好几匹。” 另一个绣娘也言:“老夫人是当今皇后的亲母,有这些更是寻常,这些个好布,制出的衣裙定然十分好看。这缎颜要穿在府中女眷身上,可真真要衬的人如仙女下凡了。” 这绣娘的话说得动听,虽有捧高金氏的意思,也没有刻意夸大。这布确不常见,就是江南也没多少人能得到这些。因为缎颜的染料是生长于山崖峭壁之间,极难得不说,这染料还极稀少,比那珍贵些的灵芝还不易得。 金氏又看了几个孙女一眼,笑说:“不过都是些粗浅陋质,当不得如此夸奖。” 两位绣娘皆道谦虚。 薛氏见身量都量好了,就让几个女孩去选料子,这些缎颜虽说名中有个颜字,却并不都是同色,其中浅碧深红,各色皆有。 苏明玉见了,几步走到放置布匹的桌案前,选了一匹浅碧色的缎颜,那布碧中含翠,面上光滑似缎,当得缎颜之名。 金氏看了,眉毛微动,却也不置一词。只对明柔道:“去选一选吧,明柔是姐姐,也该好好打扮一下自己了,别什么都让着这几个小的。” 明柔听了,温温静静的去选布,最后选了一匹边缘上的淡粉缎颜。苏明玉的脸色却不太好,粉面微白。 苏明止拉着苏明曦一起到了布匹旁,说:“我是姐姐,理应让着妹妹,明曦你先选吧。” 明曦摇头,薛氏可就站在一边,她要选了,还不知道要被薛氏给恨成什么样子。就推辞说:“不了,还是姐姐先来吧。” 之后,明止选了匹红色的,明曦选了匹蓝色的,皆是深色。 一旁的绣娘见机夸道:“两位小姐虽小,却都极懂事。四小姐知道以大让小,五小姐也有孔融让梨之德,老夫人好福气。” 金氏也笑得慈爱,只与绣娘交代绣衣的事宜,待商议好了,就让人送了天绣坊的绣娘出府。明止和明曦见无自己的事了,就手拉着手回去了。只留下苏明玉在屋中,满面羞红,不知是否羞恼。 “真真是笑死我了,你没看见三姐姐那脸色变的,都快赶上变戏法的了。”明止回到自己屋中直躺在床上笑,她笑的停不下来,还自个儿在那揉起肚子来。 采蒿一面给明曦倒茶,一面埋怨道:“我的四小姐,您可仔细着些吧,可别笑岔了气。” 苏明止就招了招手,让采蒿去给她揉肚子,“你是没见三姐姐那猴急的样子,姐妹四个一起选东西,偏她先选了。又不占长,又不占幼的,凭什么?我就是见不得她那副事事争先的作态,哼!” 明曦只捧着茶,在一旁装壁画,对于明玉与明止的争锋她一向不置一词。作为庶女,府中唯一无可依傍的孩子,明曦深明什么是明哲保身。 偏每次明止总拉着她一起评论明玉的作为。就像这次,她只是静坐喝茶而已,明止就能撇下采蒿来和她搭话:“是不是,曦儿?” 明曦无奈笑道:“自然。四姐姐说什么都对。” 又玩闹了一阵,薛氏身边的大丫鬟白薇就带了人来,她见明曦和明止都在,面上就笑盈盈的说:“可巧了,五小姐也在,这礼儿也就一处送到了。” 说着让身后捧着两个木盒子的小丫鬟们将东西放到桌上,指给两位小姐哪个盒子里头装的是哪个的礼物。 明止看着木盒,疑惑道:“白薇姐姐,这是谁送来的?怎么两个盒子还一大一小的?” 不怪明止发出如此疑问,明曦看到了也暗生疑惑,那两个木盒大小可差得太远了,一个盒子狭长,短宽,一个盒子方形,宽长一样。 “瞧我,连这都给忘说了。”白薇歉意一笑,说:“这是侯府那边刚遣人送来的,说是锦儿小姐给五姑娘的赔礼。世子夫人听说了这事,也叫人送了东西来,说是给四小姐的,你们自己看吧,奴婢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采蒿,打开来看看。”明止说。采蒿就打开了那狭长些的盒子,一瞬,盒里的东西都映入了屋中几人的眼里。 明止面对那盒里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22 的东西啧啧称奇:“舅母是怎么想的,竟送了我一盒子梅花。” 明曦见了那盒子里的东西,眼神微微一闪,任谁也无法想到那里头竟装了好大一捧黄色腊梅。 “曦儿,你的也打开看看,我倒想知道锦之送了些什么给你。”明止言道。 明曦上前,轻轻打开小木盒,里头没甚奇异,只是些姑娘家爱玩的些小玩意和些玉石手镯并几片金叶子。 明止看了,意兴阑珊,“还以为她会多有诚意,看样子一点悔意都没有。指不定这东西还是二舅母逼着她送的。” 明曦拿起一片金叶子,口中言道:“那天的事,侯府中的人都知道了?母亲呢?”她有些惴惴不安,被薛锦之捉弄事小,要是惹了嫡母不快,可就非她所愿了。 苏明止见她面上担心,豪爽道:“这有什么,又不是你的错,都怪那薛锦之。你也别担心,我只偷偷告诉了二舅母,只是让她好好管教一下锦之表妹,别的人可都没说。” 眼眸扫了下盒中正缓缓吐香的梅花,明止说:“二舅母一向和大舅母交好,这事被大舅母知道了也正常。她一直极疼我,趁机送些东西罢了。只是,送什么不好,偏送些花花草草,我又不好摆弄……” 那盒梅花,最后还是明曦抱走了。明曦带了东西回自己屋中,叫采薇去给她找些瓶子来,她好把梅花插.进去。 这次侯府送东西来其实不过是顺便,毕竟不可能单单给两个小姑娘送,不过是因为永逸侯老夫人给外孙女苏明宛的贺礼,太子居于宫中,皇上又还病着,自是不好现在去招人的眼,只好送到苏府了。 明曦见那花开的好,倒像是刚采摘下来的,不忍让它空自凋落,就想插几个瓶子,好给几个姐妹送去,省的又出事故。 她在窗前整理花枝,面前摆了三四个白色瓷瓶,理好一束就插起来,理了几回,忽觉异样,花枝低下似有东西。 翻来一看,明曦满目讶然…… 一串红豆手链,赫然静静躺在木盒的最底下,怎不讶异? “姑娘,怎么了?”采薇见明曦顿住了,开口问道。 采薇作势要上前查看,明曦也说不清何种心理,只利落的将那红豆手串收入衣袖。 采薇只见残影,辨不清,“姑娘?” 明曦道:“无事,你将这插好的瓶子给两个小姐送去吧,就说……是四小姐给她们的。” 采薇乖巧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坚持更新的我,我自己都佩服了。 ☆、相思 红豆,自来代表相思,最是缠绵悱恻。 王维有诗云:“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这红豆究竟何意,明曦是知道的,只是不知,这相思谁寄? 既出自永逸侯府,可会是他? 不怪明曦胡乱猜测,永逸侯府虽传承日久,可这子息亦不算多。 永逸侯共有二子一女,长子即薛谦,也是如今的永逸侯世子,他有二子,皆是嫡出,长子薛耀之,次子薛览之,另有几个庶女,皆是姨娘所出。 永逸侯第二子,名薛逊,嫡出长女薛锦之,嫡子薛帛之,另有庶子庶女数名,因年小,就不一一概述。 明曦大致能猜到这手串的主人是谁,那侯府里年龄正当合适的,只有薛耀之和薛览之,且送花的主人是永逸侯世子夫人,世子夫人正是二人生母。 那薛耀之几年前就成亲了,唯有一人,就是他。 薛览之!! 明止也曾说过的,她不止一次的在她耳边提起过这位侯府二表兄。如此看来,是薛览之无疑了。 他送红豆手串给明止,是喜欢她吗?心口闷闷的明曦,正犹豫着,该不该将这烫手的红豆交于明止。 …… 永逸侯府中却还平静,世子夫人李氏,自从无意中得知儿子借自己的名义往苏府里送东西,就留意上了。 她处理好府中杂事,就去了儿子的清凉院,想着好好与他谈心。 “母亲,您怎么这时来了?”薛览之起身相迎,恭敬道。 李氏宛然一乐,回:“怎么,我这做娘的来看看儿子还不好了?” “儿子惶恐,只是今春困时节,又当午后,您该多休息才好。” 李氏半年前刚生了场病,因来势汹汹,毫无预兆,吓惨了众人,薛览之当时还在外游学,也因此事被紧急招了回来,固有此言。 李氏欣慰道:“我不缺那点休息时间,再说我也闲不下来,你大嫂身子最近不太爽利,我只好多忙碌些。这不,听说你给你明止妹妹送了些东西,我就忙里偷闲来瞧瞧。” 薛览之闻言,面上微现了些绯色,只低头说道:“我不过许久未见表妹,想我们幼时玩的好些,到底情分不同。这次回来的匆忙,也未曾给她带什么好东西,见那园中梅花开的还可,就叫人给她剪了些去。” “你可是对明止有什么别的心思?”李氏惊问。儿子脸上的神情不得不让她有所猜测,年少慕艾,分明就是这般模样。 薛览之惊了一瞬,他未曾想到母亲会有此言,如此心中密事,怎可轻易宣之? 无法,他的确对她生了些别样心思,那梅花树下的惊鸿一瞥,到底是难忘。 第一次,他无比郑重的点了头。 李氏见了,只叹了口气:“明止是好,只是到底比你小了两三岁,如今她才将满十三,还要过个两年才及笄呢,如何相配?” “只是小了些,儿子多等几年也不防事。”薛览之坚定道。 “你呀,叫我如何是好!”李氏眉间似藏了万般心思,良久,才说:“那我只好推了先前与你姑母的约定了。” 见薛览之不甚明白,李氏才解释道:“先前府中办花宴那回,你姑母不是带了你几个表妹来了吗。她与我说要将你二表姐明柔说与你的,我想着阿柔只比你小一岁,你们年龄正合适,就答应了。我见了明柔才知道,这世上果然是女大十八变的,明柔的长相虽没有你宛姐姐好看,却也不逊色多少,她是最温柔不过的,性子十分的好,你真不再考虑考虑?” 薛览之是温温润润的公子,一向只关心诗书和山河风景,何曾遭逢这种儿女之事,不过,他爱慕“明止”之心是明确的。 “儿子心里对明柔姐姐并无越界之情,这些年只当她是姐姐,还是别误了姐姐终身。”薛览之道。 儿子都这样说了,李氏再觉可惜也不得不打消让明柔做她儿媳的想法,至于明止,那还是个丫头,规矩做派还没那个庶女明曦稳妥,也不知儿子怎么就看上了。心里尤自不甘:“你可确定吗?” “望母亲成全。”他伏首一拜,心中切切。 “罢了,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23 我会去与你姑母说的,可不能为了你耽误了明柔的终身大事。只是明止还小,怕你姑母不舍得,要等两年才好议亲。”李氏望着儿子挺拔健美的身形,一时感慨良多。 薛览之自是欢喜。恭恭敬敬的将李氏送出了清凉院。 回身到书房,他翻开陆放翁的诗集忍不住细细摩擦,那一页的诗头写着:相思。 《相思》: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思绪一时放飞。“明止”表妹,他与她也许久不见了,自她七岁,他十岁,就不曾再亲密无间,逢年过节的时候她与姑母一同来做客,也只能远远观上一眼。先时,与她也只是兄妹之情,不过是那日花宴中的邂逅,这情就变了。 不知,她是否能体会到那手串里的相思…… 眼前又忍不住想起她,雪白的腕子,细瘦绵柔,那串原木色的檀香手串在她腕上倒显灵动,仿若有了玉的灵气。 薛览之掩卷一笑,他那天也是过于莽撞了,竟硬生生抓了人家姑娘的手腕,虽隔着一层衣料,那细弱的触感却分毫不少。 思绪又飘荡回从前,他们还小的时候…… 檀香木手串是母亲给他的,只是那天明止来做客,瞧见了那木珠上头细致的花纹,她就动了抢夺的心思。 女童只有五六岁的样子,她抓着薛览之带着木珠的手腕不放,嘴里是一声声的讨要声。 那时的明止还是个圆润的胖丫头,没想到如今却那么瘦了。 薛览之那时早已入了学,知道了何谓“孝悌”,可他还是舍不得那串木珠。 在小明止的一声声“哥哥给我”中,他还是抓紧手串,不曾相让。 明止见不能从他这里得到想要的,就蹬着小短腿去爬李氏的大腿,最后她终于达到目的,李氏被她磨的看不下去,就让他把檀香木珠让给她。薛览之还记得自己相让时的不平,他为此还曾耿耿数日,倒也不是那手串有何不凡,只是自己格外喜欢罢了,他很少去喜欢上什么,那串木珠子倒与他投了缘,他一见就欢喜。 如今她还好好戴着那手串,想来这些年她也是极珍视的,不知为何,他只想想就觉心中安稳。 这世上最合宜的便是两厢情愿,他与“明止”,便是最合宜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又看到多了几个评论,谢谢啦 ☆、进宫 如此又过了两天,薛宝珠就带了几个姑娘入宫去看望她们的嫡姐。 在这件事上,自然又有了些争执。 薛宝珠一向是不怎么在意苏明曦的,有了好事自然也要撇下她。就拿入宫去看望身怀龙裔的太子妃一事来说,如此荣耀,在薛氏主母的心里就该和苏明曦一个小小的庶女无关。 只是,这种事苏明止怎么会同意。 府外马车早已备好,只待主人。可苏府一众女眷却还在怀安堂外拉扯。 薛氏刚刚拜别金氏,正要带自己的几个亲生姑娘出去,可明止这丫头死活要拉上苏明曦那个卑贱之人所生的庶出女。 当薛氏板着一张脸对明曦说:“明曦就不用去了,你太子妃姐姐怕是没空见你。” 明曦还没从这打击之下缓过神来,苏明止就毛了。 她像一只炸毛的小狮子一样,把明曦护在身后,仰着脖子与薛氏叫板:“大姐姐怎会没空?见自家妹妹也没空的吗?母亲分明是故意打压曦儿妹妹!” 此话一出,四周俱静! 连苏明玉想要看好戏的高傲的脸也忍不住龟裂了,苏明柔只拿一双雾气蒙蒙的眼去偷看薛氏,生怕自家亲母气晕了过去。 薛氏自然没有被明止气晕,她只是面色青黑的瞪了明止和明曦一眼,说:“讨债的东西,还不快跟上来!” 于是,本该欢欢喜喜的进宫队伍,整个过程中都静默着。 皇宫的确巍峨雄伟,红墙金瓦,自是一派皇家风范。明曦跟在明止的后头,随着两个小太监进去东宫。 薛氏被皇后留在了凤仪宫,说是要闲话家常。不过明曦不那么认为。她自懂事起就知道,皇后其实是不太喜欢薛氏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不过是薛氏和皇后不是一路人罢了,皇后高华,贵如牡丹,薛氏艳俗,宛如红杏,完全不是一个路子,如此自然不得皇后喜欢。 可皇后还是将薛氏留下了。皇后只对她们说,叫她们去东宫看太子妃。皇后画着精致妆容的面上,是满满的疲惫。 这其实是明曦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见皇后,她虽是她的姑母,却也生疏。在凤仪宫拜见她时,她几乎不能记起她的名字,明曦自然是有些难过的。 在明曦曾经孤立无援的童年期,她是无比孺慕苏瑾的,不仅因为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后,还因为她每年不落的数次赏赐,那些东西虽贵重,却也不是明曦孺慕苏瑾的主要原因,她这位姑母啊,对待嫡庶完全不苛责,明止她们有的,她的即使稍有不同,却也会有,且价值相当。明曦小的时候曾远远给这位姑母见过礼,那还是姑母回家省亲的时候,她隔着层层人群,对她伏首跪拜,她笑着叫自己起来,语气温和,明曦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分外温暖。那可以说是她从长辈那里得到的最温情的片刻。 宫道长长,春暖香浓。叫小圆子和小桂子的两个小太监倒极机灵,一路上与走在前面的明柔和明玉小声说话,明曦隐隐能听到些,大底不过是些恭维。 明止倒也安静不少,进来这宫里,都没见她怎样大声说过话。在皇后的凤仪宫也是这样,想来明止到底对皇宫有些敬畏。 忽而,一阵微弱的声音传来,稚嫩的,仿若某些幼生动物的幼崽。 “喵……,喵……” 一只白色小猫蹲在路旁的草丛里弱弱地叫着,声音有气无力。许是声音太小,一行人都没有注意,偏偏路过时被明曦给听到了。 明曦原本想叫明止停一下,和她一起去查看,可明止不知在想些什么心思,竟未有答应她,她们两个和走在前头的明柔等人相距不过数米,怕惊扰了她们不好,明曦就渐渐落在了后头,待人走远了些,明曦才小心到草丛里查看小猫的情况。 宫里果然和外间不同,连只猫也不一样,都是同一物类,宫里的却显贵气。这是只极漂亮的小猫,白色的皮毛纯粹的没有一丝杂色,干干净净的,软萌可爱。 待凑的近了,明曦才看见那猫的不寻常,猫是很小一只的,只有巴掌大,可能是感受到人的气息,它睁开了困倦的眼。 明曦忍不住讶异,这猫竟是双色瞳孔! 它见有了人,就急切的低低哀叫,似在寻求某种安慰。小白猫仰起玉雪可爱的脸,拿小鼻子去嗅闻明曦去探查的手,直惹得明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24 曦对它爱不释手。 明曦小心的将小白猫捧在手心,细心的去检查它的每一处皮毛,均未见有任何不妥。只是,这猫显然是有些饿过了头,见明曦肯接近它,直用它粉嫩的小舌头去舔明曦的手指,样子笨拙可爱,叫人心生爱怜。 “你在干什么!”?? 气急败坏的声音入耳,明曦寻声看过去:少年长身玉立于宫墙之下,两道直挺的剑眉微蹙着,双眼倒是晶亮明净,只是此时正满脸戒备的瞪视着她。 明曦一下就慌了。 深宫中竟有如此一人,他不着遍及的宫装,也不着锦衣,穿华服,瘦弱的身子上,就只松松垮垮的穿了件洗得掉色的破旧衣袍。他整个人都与这辉煌的宫殿群宇格格不入,偏又身处其中。 慌了神的明曦手下一松,软软绵绵的一个小白团子就从她的手间落了下去,落在绿色密集的草地上,宛若一团云坠落在山野间,只是这团云小小的哼叫了一声,想是摔的痛了…… 见明曦把猫给摔了,那少年几步跑过来,将蹲在边上的明曦给推倒在地。 手掌瞬间就着了地,随即就传来一股火辣辣的刺痛感,明曦伸开一看,右手掌心里果然多了些许痕迹,一小片摩擦出来的伤口,极疼! 那少年却顾不得推没推人,他只紧紧抱着那只小小的雪□□崽,满脸心疼。 这是他的猫吧,明曦的脑子里瞬间冒出这个想法。她刚刚不小心当着他的面将猫给摔疼了,他一定很愤怒。出乎明曦的意料,他就只是抱着猫,无声的看着明曦,目光里有她不懂的情绪。 明曦莫名觉得煎熬,一时只顾去看清他目光里深邃的光,连手上的疼痛都忘记了。 良久,明曦才呐呐开口:“我不是故意的,你突然出现,我吓了一跳,就……” 他却抱起猫,一声不吭的转身离开了。 明曦松了一口气,看着少年渐渐远去的身影,她为自己刚才微怂的表现而懊恼。明明就是个和她弟弟差不多大的少年,年龄小她那么多,而她却被人家那么轻易给震慑了。 而这位,极有可能是那位不受姑母待见的冷宫皇子,萧居棠! 顾不得停留,明曦赶紧起身,快步往前行去。好在这里已经离东宫不远,她快一点还是能追上明止她们的。 未走多久,明曦就看到几个人都在前面等她。 见着她了,明玉就微讽道:“还知道过来啊,我当妹妹被路途的风景给迷了心神,忘记了这里是皇宫。怎样,宫里的景色想必不错吧?竟让你如此流连忘返!” “阿玉,妹妹只是走得慢了些,咱们等等她也就是了,又不妨事。”明柔走过来,拉着明曦的手安慰道。 不想却触及了明曦的伤口,惹得明曦闷声喊疼。一旁从一进宫开始就魂游天外的苏明止总算回过神来,拉过明曦的手看伤。 明止皱着久未松开的眉头,声音闷闷的道:“手怎么破了?可还疼?” 明止委屈的想哭,原本她就因前世的惨死而对宫廷有所抵触,若不是因为大姐姐,她才不会再进宫。可等她见到明曦手心里新鲜的伤口,微红的透着血色的皮肉,眼泪差一点就要落下来。她们姐妹是不是和这皇宫犯冲,一进来就没好事。 “明止,你和明曦还真是姐妹情深。知道的都道你是爱护妹妹,不知道的还当你们是一母所生的呢。”明玉语气不明的说了如此一番话语,说完就拉着想要劝慰明曦的明柔走了。 明止和明曦跟在后头,明曦的手上被明止缠了一条粉色的帕子。 “到底怎么了?”明止依依不舍的追问。 明曦用完好的左手牵了明止,然后小声对明止道:“只是不小心摔倒了,现在已经不疼了。” 明曦自然是在说谎,手心里的伤还隐隐发疼,她不说,只是不想徒增事端。 明止果然不再追问,只低垂着眼想事情。 …… ☆、太子 东宫是太子的居所,可氛围却不如景仁宫里慈和。进了东宫才能深刻体会,皇宫无所不在的威严肃穆。 人们都说当朝太子重礼,慎行,是个再规矩不过的主子,现在看来传言非虚。整个东宫里都井井有条,秩序井然,可见太子的脾性。 太监引着明曦几个进去太子妃的寝殿,白荚站在殿门口迎接。白荚是从苏府里送进来的,也算熟人。 见了她们几个,白荚立马面染笑意,迎了上来,“几位小姐可算来了,太子妃都侯了许久,这会儿怕是想急了。” 白荚微俯身,抬眼细细看着眼前几个人儿。眼角和唇角都轻染笑意。明曦几个颔首回应。 那领路的太监见白荚出来迎接,知道自己的任务完成了,就要作辞回去,白荚与他们寒暄两句也就罢了。 太子妃坐在正殿里的交椅上,遥遥在望,见明曦几个被白荚带进来,才面现了笑,柔柔的看着她们。 周边下首的椅子上,也坐了几位装扮华美的丽人,此时也正打量着她们几个,想来是些太子的姬妾。 明曦几个由明柔领着给在座的贵人们见过礼,就被太子妃赐了座。宫女们鱼贯进来添茶倒水,不闻一丝异响。 “姐姐果然好福气。原以为娘娘您就够天生丽质的了,没想到家里还有这些娇娇,我看您这几个妹妹都丽质天成呢,可将我们这几个粗鄙之人给比了下去。” 说话的是太子的谦良娣,她原是武安伯府的庶出女,自来贯会奉承,因武安伯夫人没有亲生女儿,故将她记在了名下,因此得以入东宫。 与她并尊的另一旁,太子妃的左手侧,一个身着华丽宫装,头带琳琅步瑶的美人,只轻笑一声,抬眼扫过几个妙龄女孩,最后在明曦的面上停留了一下,之后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慢悠悠的品茶。 谦良娣见此,道:“怎么,丽姐姐不认同我的话?还是你自持貌美,不将这几个妹妹放在眼里?” 那华丽装扮的女子媚媚一笑,道:“苏府的姑娘姿容自然是无可比拟的,看皇后和太子妃就知道了。家族的骨血传承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不附和你夸几个小妹妹漂亮,不过是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我不好意思用下里巴的粗俗话去玷污几个妹妹的美貌。我可不如太子有文采,能对着妹妹脱口而出‘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这样的文雅句子,可不得好好酝酿一下。” 丽良娣的一段话,直堵的谦良娣无话可说。 谦良娣生的容貌秀丽,又最善吟诗弹琴,加之在太子面前表现出的恭谦不争的性子,太子曾夸她气质淡雅如菊,为人谦和知礼。上次太子寿宴,谦良娣献了一支舞,因那天她身披白纱,舞姿又清雅轻灵,被太子当场赞了一句,故而今次丽良娣就拿那话来刺她。 这丽良娣不愧是曾经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25 差点要问鼎太子妃的人选,不只出身好,连她自身也极优秀。明曦看着眼前气场莫名强大的荣安公府的嫡长女,心里不禁为长姐忧心,如此贵女,要没有皇后在宫里,长姐怎么压得下她。 她们的话语里充满了机锋和陷阱,宫里果然不是个好相与的地方。明曦下意识的去看太子妃,只见她镇镇定定的端坐在首位,含笑看着面前两个小妃子的“刀光剑影”,不置一词。 明曦坐在一旁,垂眸看着手中的杯盏,也想了许多。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姬妾相斗,你来我往的好不热闹。这在苏府里是看不到的,因为值得相争的那个人,他只关心佛堂里是否缺香少蜡。 以后,不知她会是端坐在上首的妻,还是底下与人机锋的妾呢。 这一场明争暗斗的斗嘴,最后在太子妃一句轻描淡写的“人也看过了,安也请了,就都退下吧。”中结束。 丽良娣和谦良娣两人就带着另几个全程没发过话的太子姬妾全下去了。 外人全都走干净了,太子妃才卸下平静的伪装,她似极累般的揉了揉眉心,面上倦意明显。 明止顾不得礼仪的约束,从椅子上起身到了苏明宛面前,执了她长长的衣袖关怀道:“姐姐可是累了,要去休息吧?” 苏明宛只浅淡一笑:“孕中难免劳累了些,不碍事的。倒是你,都十三岁了,怎还毛毛躁躁的,我看你刚才迈步的样子,规矩还没长进?” 明止听了,却鼻子一酸,跺脚佯装气道:“我的规矩已学的很好了,只是见大姐姐有些疲倦,这才关心则乱……” 太子妃见她又现小时的娇气样子,才宠溺的刮了下明止微翘的鼻梁。 “你呀,总是长不大。”苏明宛的表情渐渐柔和下来,笑染眼睑。 太子妃毕竟是有孕之人,明止没敢多闹她,只和明曦等人扶了她去寝殿内室休息。 姐妹五人闲话一阵,倒也相和…… 日头升到正空中时,太子和薛氏一道进了东宫。 苏明宛早命人摆了满桌子的山珍海味,迎了薛氏和太子落座。 明曦、明止、明玉、明柔几个也相继坐了下来,和太子一起用膳。 因这满桌子坐的都是自家表兄妹,倒也没甚可避讳的,众人客气一番,倒也相安。 明曦只仅着吃近旁的一道白切鸡,她小口吞咽着,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宫里头用膳自然讲究“食不言”这条规矩,就算有例外,也不会发生在太子的宫里头。 她们的这位表哥可是个极重礼法规矩的人,在他面前不能有行差踏错之举,不然会…… “咳,咳……” 明曦觉得自己惨了,一小块被她不小心咽下去的碎鸡骨头卡在了嗓子里,咽不下去,她好像要完! 明明她都尽量捡着没有多少骨头的鸡块吃了,没想到还是会被一小块碎骨给卡了嗓子。这下子太子不知道要如何罚她了。 听了明曦的咳声,众人都以为是她不小心吃太快给呛到了,心里为她的礼仪担心不已。 幸好太子妃是明曦的姐姐,无论她多失礼,都会为她兜着。 在薛氏很隐晦的瞪她一眼的当口,苏明宛就叫人给明曦倒了一小碗润滑的牛乳。她喝下去,感觉好受许多。 尽管很不情愿,明曦还是抬头去偷瞄了一眼太子的神情。 萧策只深望了她一眼,转头就吩咐身边的内侍去拿醋来。而此时太子的内心里根本想不起什么礼仪规矩,他满脑子都是他这位表妹刚刚的生猛! 苏家的表妹小时都常入宫廷,萧策自然都面熟几分,只有这位最小的表妹,他和她第一次见。 以前从未见过的小表妹,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席间他自然多关注几分。而就这几分,让萧策深深的记住了苏明曦。 席间的种种场景太子都收入眼底,这叫他明白,原来,小表妹吃鸡是不吐骨头的! 民间常形容极度吝啬凶狠的人“连骨头都不吐”,他以为极尽夸张了,谁想原来竟是真的。 于是,太子看明曦的眼神又深了几分。 明曦手里端着浓黑的醋汁,表情茫然。这是什么意思?她不过就是被一小块碎骨给呛了一下,这会儿早就好了,这醋是? 再看太子,表情幽深,他面上冷硬的线条里也辨不出喜怒。 明曦心中一颤,这碗醋汁,是惩罚吧。早听人说太子手段凌厉,原来如此,果真是杀人不见血,直叫人有苦说不出。 她算是领教了…… ☆、规劝 用完午膳,太子就带着人走了。 苏明宛让宫婢将满桌的残羹冷炙全都撤了下去,重新让人上了些茶点果品。 接下来,是苏明宛和薛氏的主场,她们这些姑娘家,只在一旁吃茶。 薛氏好似有些不满,太子刚走,她就发了牢骚:“太子怎么这样忙?刚用过午膳就走了,这也太不重视你了!你也去你姑母那里去说道说道,好歹你是太子妃,可不能叫别的人占了他去,尤其是那个荣安公府的丽良娣,她……” 太子妃听了,脸色一顿,她眼睛突然变得凌厉,薛氏见了,声音也就停了。明宛这个样子,倒和府里的金氏如出一辙,怎不叫薛氏害怕。 见薛氏还知道怕,苏明宛才缓了神色,她道:“娘,我是太子妃,可不是什么别人府里强悍的主母,怎能像那些悍妇一样,整日揪着夫君小妾不放?” 这话说得薛氏面色一白,悍妇?映射的是哪个。 苏明宛自来知道,自己这个母亲被外祖母给宠坏了,养的不止骄横跋扈,更是心眼子小,她这样做起事来自然不知分寸,说起话来,更没一句是妥帖的。 “你刚刚那几句话要是传到姑母的耳朵里,传到太子的耳朵里,甚至要是被祖母知道了,他们可不会饶你的。” 苏明宛叹了口气,才继续说:“此话你要是换个时间与我说,倒也无妨,可偏偏不该是现在。” 薛氏显然不明白。她只拉着脸,显示出她的不高兴。 见自己母亲什么都不清楚,还满口乱出诛心之语,苏明宛心里是气苦的。 老话常说,娶妻娶贤,怎么会没有道理呢。薛氏出身于世家贵族,那是累世的豪族旺门,她自己更是侯府中唯一的嫡出贵女,这样好的家世,许多人家都攀附不上。可偏偏她就入了当时家里最高只是个五品官的苏府中,还做了当时只是个秀才的苏瑜的妻子,若不是薛氏本身不堪当大户人家的主母,又怎会轮到她们家? 祖母常与明宛说,当时若不是她们家急需一门高贵的姻亲,来与刚有身孕的苏瑾添加助力,她是宁娶寒门有德女,不娶朱户薛宝珠。 直到此时,明宛才真正明白祖母眼中深沉的无奈。娶错一妇,遗祸三代,果真不假。 苏明宛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26 安抚下薛氏躁动的情绪,才选择迂回的与她讲道理。 “母亲,你一入宫就被姑母留下说话,她与你谈了那么久,你可听出了些什么没有?” 薛氏不由想到苏瑾那张漂亮的脸,和那高贵不可侵犯的高贵仪态,她面上小小的抽动了一下,语气不怎么有气力的说:“她啊,她就说让我赶紧给你两个大妹妹议亲,若是没有合适的人选,她会帮着相看的。也不知道她怎么有功夫关心这些?” 苏明宛心下一跳,那件事会和她猜想的一样吗,姑母都如此了,想必是真的了。 “母亲,天要变了!”苏明宛语气定定言道。 外间正阳光明媚,丝毫没有预兆,薛氏对着女儿摇头。 “快了,就要改天换地了。”见薛氏仍一头雾水,到口的话,明宛忽然不想说了,只对她道:“总之,若不想耽误明柔和明玉的亲事,母亲就尽快为她们找人家吧。” 而苏明宛心里想的却是,她这太子妃终于要往上升一升了…… 近几个月来,皇帝的身子越发不好,旁人只以为他快痊愈了,或是想要修养修养,只有帝侧近旁的人才知道,皇上恐已无力回天。 起先明宛也只是猜测,可看姑母留薛氏说话,她就有了九成把握,再结合薛氏与皇后谈论的内容,这把握已十成了。 心情极好的太子妃,轻抚肚腹,开始与薛氏真正的闲话家常。 自然,规劝还是要有的,她可不能让薛氏再这么无知无觉下去,要是不小心毁了苏明皑的前程,她的以后,和她儿子的以后可就没了强有力的依靠,总要薛氏对苏明皑更加上心才是。 不提苏明宛如何委婉的劝导薛氏,总之,薛氏是向她保证了会好好对待苏明皑,将他视若己出。 明曦与明止挨着坐,可明曦能明显感觉到明止的躁动不安。 “明止,你怎么一直往大姐姐那里看啊,是有什么事吗?”明曦问。 明止却吞吐道:“我……我只是见母亲与大姐姐一直说个没完,都没怎么搭理咱们。我,也想与大姐姐一起说话呢。” 面上故作轻松一笑的明止,心里却苦不堪言。她要如何告诉她,不出一年,太子妃就将不复存在了。 趁着薛氏与苏明宛喝茶的空隙,苏明止从座位上起身,凑到薛氏的身边,赖在她怀里撒娇,那个姿态,是不肯轻易离开的。 如此却招来苏明玉的白眼,以及苏明宛的调笑。 明止看着笑着打趣她的苏明宛,眼中泪意翻涌,她不肯让人瞧见,只埋头在薛氏的怀里,待眼泪都干净了,才从薛氏臂弯里探出头来。 小姑娘软软糯糯,红着水杏般的眼睛看着你时,能将人的心都看软了。 苏明宛笑着捏了明止粉嫩的双颊,口中取笑道:“你呀,都多大了还与母亲撒娇,难道是想吃红豆糕了。” 明宛突然忆起多年前的旧事,那个时候明止才四岁,四岁的小明止是一个圆滚滚的小肉团,她总爱扒着人可着劲儿的撒娇。待把人逗笑了,就伸着手问你要糕糕,明宛最爱给她红豆糕。 薛氏也温情一笑,“都多少年前的旧事了,难为你还记得。” 明宛揽了明止过来,笑说:“这是我妹妹,又怎会忘了……” 明止心下着急,不知该如何提醒苏明宛注意保胎,三月天里,她生生急出一身冷汗。 眼看着离宫的时间要到了,她还未找到适当的时机。明宛说到动情之处,揽她揽得更紧了,忽而明止灵机一动。 “大姐姐快放开我,勒到我不要紧,要是伤到小皇孙就不好了。” 明宛听了,果然松了力道,“你这个小鬼灵精,就知道说些不着边际的话,真真是个促狭鬼!” 明止听了不以为意,只轻挣开明宛的手臂,她拿她尚且稚嫩的小手轻抚明宛微隆的肚子,语气郑重的道:“小皇孙,你要好好的,要是你娘不肯好好休息,不肯好好吃饭,你就使劲的闹她,叫她不疼惜你。不过,你别闹得太厉害了,我姐姐她会受不了的。” 明宛心中猛然一动。若不出意外,皇帝也就这半年了,到时候皇帝大丧,她一个将要生产的太子妃还有的要忙,若是这中间出了什么意外,又该如何? 一想到那种场景,苏明宛就止不住的害怕,看来要多做准备了。 明止见苏明宛有所注意,也就放下了心,但愿姐姐能明白,到时多注意一点吧。 本朝虽重孝道,却也不会为难一个孕妇,上辈子的姐姐就是过于想要做到完美,明明快生产了,还挺着个肚子,去为先皇守灵。 这一次,应该不会再重复前世的命运了。 ☆、莲华 帝王驾崩,举国哀悸。 大周承平十三年,秋,周武帝萧元亨病逝,太子萧策于武帝丧期继位,改元宏盛。 宏盛元年十月,皇后苏明宛于凤仪宫崇明殿诞下一子,帝赐名——萧昶! 秋意甚浓,桂花飘香。苏府里众人却凄凄惨惨戚戚。 薛氏坐在怀安堂里哭天抹地,感叹命运不公,对着金氏和老承恩公苏爵嚎啕不止,全无往日贵妇人的形象。 苏爵背影萧索的在屋子里渡着步子,被薛氏哭得烦了,就一甩袖子,怒道:“哭哭哭,就知道哭,瑜儿有今天还不是全拜你所赐,你倒是好,如今只会对着两个快入土了的老家伙哭闹,真是好心肠!” 坐在正堂高椅之上的金氏也全无往日镇定的模样,看着薛氏撒泼哭闹的丑态,只楞楞木木的,她悔不该,如何就会为了女儿的前程给她的儿子娶了这么个东西。 如今女儿倒是好了,当了皇后,做了太后,如今儿子也登上帝位,现在又有了刚出生的小孙子,人生可说完满了。可她的瑜儿,好好的一个翩翩公子被那薛氏女给祸害成什么样了。 堂下的薛氏,面目可憎,金氏看她的目光里满是苦痛。 几个小姑娘并一个十一岁的小少年也呆坐在地,脸上神情苍白恍惚,仿若失了主心骨。 事实上,距给先帝服丧才满百日,正该除服的日子,本该摆脱国丧的阴影,开始除旧迎新,渐渐重回往日欢腾的时光,不想变故陡生。 苏瑜他留书出走了,说是要到莲华寺出家。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封留书也在苏府引起震荡,且久久不息。 怀安堂里,一大早就被闹得不清静,薛氏得知此消息后,当即跌坐在地,哭闹不休,而近旁的苏瑜的一众儿女,只是被大人们的这种阵仗给吓到了。 可以说,这些年因为苏瑜的深居简出,府中人也没觉得他有多大的存在感,几个孩子更是只逢年过节的去他院中请安,对她们来说,父亲只是佛堂里的清影,虚幻缥缈的像尊庙里的菩萨,只是,她们没有想到,家里的那尊“菩萨”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27 真的要去庙里了。 众人哀叹感伤一阵,也就无奈接受了这突然的变故。其实,苏瑜留书出走,众人虽诧异,却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毕竟,天将降大雨,必有所预。而他,早给了众人接受的时限。 只是薛氏还不甘心,她哭够了,就拉起一帮儿女要去寺里找回苏瑜,这回儿连苏明曦都给带上了。 苏爵到底不忍唯一的亲子就那样远了尘世,也派了亲信和随从跟着儿媳薛氏一道。 在薛氏她们即将出门时,金氏只给了一句话,她说:“若能劝的回来,就带着他回来,若是不能,也随了他。” 在薛氏的耳中,金氏语气淡漠的宛若冬日冰凌上的尖刺,刺得薛宝珠心脏一冷。 薛氏没有说话,只用力拽了苏明皑出了门,那个样子多像是抓着稻草的溺者,明知不能活命,却还心怀莫大期望。 马车行的很急,索性是清晨,路上行人少,车马也稀,不然铁定又被人说道权贵当街纵马游车,不重百姓。 新皇登基不久,最重法度,最是容不得这样的事发生,承恩公府身为皇帝外家,理应顺从圣意,不与皇帝抹黑。 只是,这个时候却也顾不得了。 明曦坐在晃动的车厢里,听奋急而行的车马声,“哒!踏!”的马蹄响的连绵不绝,慌乱的感觉,像是在逃命一般,可见主人的急切,只是不知是否还 来得及。 马房里的下人今晨禀报说,少了一匹千里良驹,而门房那里则在三更时就放了苏瑜出去…… 两个时辰后,马车渐渐缓行,明曦撩开帘子一看,莲华寺已在近旁。 望留山的东侧,靠近外围的地方,有一座主峰,名曰翠微,莲华寺就在其上。 明曦下车朝那个方向望去,烟云缭绕之处,隐约可见寺中高高拔起的九层宝塔。据说,那座宝塔还是本朝开国皇帝亲命人建造的,因为可能在其中安放了那位皇帝原配皇后的灵牌,所以即便莲华寺不是皇家寺庙,也没有很大的规模,却还是能在民间和朝堂有极高的声望。 翠微峰并不算高,可要上去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薛氏从小锦衣玉食,娇惯大了,也不可能自己去爬那一眼望不到头的台阶,自然需要人将她们抬上去。 只是山脚下侯着的抬滑竿的人不够,已叫了人去多叫了些山民来。 正当晌午,该是用午饭的时辰。薛氏想不起来,还是桂嬷嬷提醒,又叫了小丫鬟摆了餐布,从带来的食盒里取了些果品点心,大家才吃上一口东西。 苏明曦跪坐在林荫树下,吃着些云片糕,一旁的采薇忙着给她斟杏仁牛乳,明曦实在饿急了,几块云片糕吃下去,又将牛乳喝了才略略好些。 明曦心下感叹,她们这群人,早饭还未用就坐马车来了,路上又颠了几个时辰,可谓又饿又累,也实在辛苦。 目光一转,采薇还在身后尽职尽责,不由心中柔软。又想到作为主子的自己尚且如此辛苦,那采薇她们就更劳累了,也该休息休息,用些吃食。想到这些,明曦对采薇笑了一笑,道:“我这里不用服侍了,你也和嬷嬷们一道下去用些茶点吧。” 见她踟蹰,一旁的明止插言进来,说:“这有什么好犹豫的,你主子知道体恤你,你该高兴。再说了,等下上山可没有滑竿给你坐,不用些子东西,攒点力气,怕你家小姐就没人服侍了。” 采薇极其灵慧,年纪也小,只比明曦大半岁,自然知道好坏,听了这话,也就随人去了远处一点的地方,那里婆子丫鬟成片,是个临时的吃饭摊子。 采薇刚走没多久,明曦忽见远处尘土飞扬,便料定有人过来。 未久,两个骑着马的轻壮就来到了翠微峰下。当中一着月白长衫的青年,隔了很远望过来,目光所到之处,尽在明曦。 …… ☆、又见 薛览之一下子就看到她了,隔着数十米的距离,连脸都认不清的情况下,他在密集的人堆里一眼就认出了她的身影。 她穿一身浅粉色的衣裙,宛若那日梅花树下的模样,只是更清瘦了。 距离那日花宴一别,已过了大半年,也不知送去的红豆手串她收到了没有。 清风无踪,吹起道旁蔓生的枯草,一时风扬草叶飞,乱起的枯叶洒落马前,直刮蹭的那行在前头的白色骏马大大的打了个响鼻! 然而,薛览之并不为其所动。 阿荣看不过去了,他忍不住拉了拉自家主子手中垂下来些许的缰绳,道:“公子,到地方了。” 阿荣是薛府的小厮,见自家公子坐在马上全无下来的意思,就上前去提醒。临行前世子老爷和侯爷可都吩咐好了,叫他家公子一定要看好自家那个总惹事的姑奶奶,还要顺便劝劝闹着要出家的姑爷,他们可是带着命令来的,可不能在马上耽搁。 薛览之整好衣袍,利落下马,把缰绳一丢,就往前去了。 只留给尽心尽力的阿荣一句话:“我刚刚看的就是姑太太,那么一群人等在那里,可不是要好好寻一寻。” 语气里是说不尽的潇洒明快,俊逸风流。 阿荣认命的牵了马跟上去,特意去看了刚刚自家公子所看的方向,哪里是薛家姑太太,不过是一群穿红着绿的小丫头罢了。 明曦早拉了明止进了马车,阿荣怎会瞧见呢。 薛氏被赵嬷嬷陪着,在大树底下摆了一把小凳子,她端坐锦凳之上,一遍一遍问询滑竿何时弄好。 赵嬷嬷陪着笑,小声的安抚着,生怕又引爆薛氏的脾气。 这些年,薛氏和年龄一起长的就是脾气了,动不动就发火,像是家常便饭一般,有时连她都不敢在薛氏面前多言多语,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合她心意,就触怒了她。 薛览之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他停住步子,为没看见“明止”而失望,刚刚他可是见了她拉着人去了马车里的,又躲着他。 赵嬷嬷正心焦,见了薛览之就高兴起来了,她忙丢下薛宝珠,上前给薛览之见礼。 薛览之侧了侧身,躲了过去,只说:“不必多礼。” “二公子,你可算来了,再不来老奴都该再派人去请了。” 薛氏还闷坐在锦凳上,见了娘家小辈也没多大表示,只表情缓了缓。问:“你怎么来了?” 薛览之双手交叠,优雅的行过一礼,才恭敬道:“姑母家中遭逢如此大变,府中长辈心里挂牵不已,特谴了小侄前来相助。” “消息怎传得这样快?”薛氏有些惊讶,该不会京城里全都知道了吧,这叫她以后如何出去见人,想到这里,她那张怨妇一样的脸彻底绷不住了。 薛览之未曾说话,只是脸上挂着得体的笑,温雅不已。 其中内情赵嬷嬷最清楚不过,她忙低声向薛氏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28 耳语,说明缘由。 恍然大悟的薛宝珠抚着胸口,感叹不已:“好在没叫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去,不然她们还不都拿我当笑柄?” 赵嬷嬷只陪着不是,“都是老奴的错,遇到这般大的事慌了神,想也没想的就叫了白薇去侯府递了消息,我该罚。” 薛氏却大度表示,侯府不算外家,并不在意。 她只拉了薛览之嘱咐:“一会儿若是见了你姑父,你可一定要帮我把他劝回来,都说你文采不凡,见多识广,我也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姑姑这回可就指望你了……” 尽管知道自己在京城有些名声,被薛氏如此高赞,薛览之还是忍不住心底愉悦,姑姑既觉得自己还不错,以后便能放心将她交给自己了吧。无奈,心中的那人实在太好,他遇上了也忐忑不安。 迎着薛氏殷殷热切的目光,薛览之当即表示一定尽力。 外面自然是相谈甚欢,马车里却又是另一番模样。 苏明玉冷着脸叫苏明止将挑起的车帘放下去,明止却不肯,自然又是一番争执。 “你放不放,你若不放,便下去!”苏明玉发狠道。她和明止正抢着丝绸制成的车帘,两个人相互拉扯着,谁也不让谁。 之所以会这样,还是因为“冤家路窄”。 早上走的急,又带了许多的下人,马车就备的不足,也没人愿意和青着一张脸的薛氏坐一块,她们几个就挤到了一个马车里。可不就有了争执的机会。 苏明皑被挤在一个小角落里,见她们吵个不停,便也闹着要下去。 一旁的明曦和明柔见了,便侧了身,给他让了空隙。明皑感激一笑,路过明曦身边时,还讨巧的向她作了个揖,那模样软萌极了,明曦揉了揉他的发顶,便叫他下去了。 “苏明止,你到底有完没完!”明玉的耐心彻底耗尽,连形象都顾不得了,对着明止大吼着。 明止掀开帘子,只是想看和母亲交谈的人是谁,一看之下,却见着一个清俊的青年,他长身玉立,并不作多显贵的打扮,却极亮眼。看见他明止才明白了什么叫作“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而此时那个样貌俊朗的男子,正和母亲相谈甚欢。 明止回过身来,却思索道也不知那是谁,看样子和母亲极熟识呢。想着这些,手下也渐放松了力道,那马车的帘子便便被明玉给掩起来了。 明止心下正乱着,见此也没有去抢回来,反倒是往明曦那里挪了挪。继而一个人望着那垂下来的车帘托着腮发呆。那个人看起来很面善,也很熟悉,会是谁呢? 明曦心下不免感到奇怪,呆坐在车里也无事,便问:“四姐,你在看什么呢?” 想起车外那个俊朗的公子,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扑面而来,看明曦感兴趣,明止就压低声音道:“我们刚刚看到骑着马来的那人,正和母亲说话呢,想来是认识的,就是不知道是谁了。” “是谁和你有什么关系,总不会是什么强盗劫匪吧。”明玉没好气的怼明止,语气是惯常的不善。 对于明玉如此不友好的言论,明止当然也怼回去:“翠微峰可还在望留山呢,说不得就有没清理干净的匪人。”虽然那个人不太像。 两个人眼看着又要争起来,却听明曦低声呢喃,“那个人,好像是侯府的二公子。” 明曦的话如巨石崩裂般有力,一下子轰彻了苏家的众位姑娘的耳朵,连一向不关注这些无聊琐事的苏明柔都忍不住讶异:“是他?” 明止也在瞬间就抓住了脑海里那丝熟悉的感觉,“二……二表哥?” 明玉也道:“薛览之?” 一连三问,明曦深觉自己说了多么了不得的话,按理说她是不该认得侯府公子的,只是去了侯府一次,人家的正经嫡亲表妹都不大识得的表哥,她却认得了,说出去太引人怀疑,就摇了摇头,心虚道:“我也是猜的。” 众人将信将疑,又思及明曦从小也没去过几次侯府,那薛览之也离京好几年了,两个人完全没有碰面的机会,才将那丝疑虑给消去了。 不过,那人的身份却要再确认一下,万一真被明曦给猜中了呢。 明玉就直接多了,她一把撩开那碍事的马车帘子,仔细辨认远处正与薛氏相谈的清俊雅正的公子。 一旁的几个姑娘也凑上去看,几个人围着不甚大的车窗相互讨论着。 “他穿月白色的衣服。” “他侧脸和耀之表哥好像!” “他有点熟悉……” “……” 明曦没有发话,她透过小小的空隙忍不住去打量,那个人好像更显风姿了,比起之前又硬朗了几分,已有许多青年的气魄。更让明曦意外的是,原来他和长辈说话是这个样子,看起来也是温和有礼的世家公子了,和那天一点儿也不像。 明柔从窗口撤回来,温婉一笑,语气肯定道:“看他那个模样,又如此龙章凤姿,且又与母亲相谈甚欢,想必是览之表弟无疑了。” 明止也觉得定是她的二表哥,心中欢喜不已,怪不得她觉得他看起来那么熟悉,原来…… 小时候的那种亲密的感情和记忆一下子如水泄般涌来,她兴奋之下,直接跳下了马车,朝薛氏的方向欢奔而去…… ☆、明悟 明止早就知道自家表哥是世间少有的俊才,他的才名被人广泛传扬,据说文采斐然到可堪曹子建,至于是否真如此,明止不知。她只知道自家表哥当的起他另一个名号,玉面公子,薛家览之。 凑的近了,才知道何谓玉面,何谓公子。秋日晴空之下,青年浩然立于山野杂树之间,满身气度,皆是墨染书熏而成,他平和的眉目之间隐约可见书卷光华,俊眉修目,一派朗然,真正是一衣平朴,不掩芳华。 明止虽见的外男少,却也知道,像表哥这样的清俊男儿,是真的世间难寻。即便是曾经的太子,有权势的加持,有同样俊美的容颜,也没这样的飘逸洒脱的气质。 “母亲,表哥……”直到近前,明止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真的那么毫无仪态的跳下马车,还如此慌张的落于他们面前,几乎一瞬间她就后悔了,尤其是薛览之看向她时。 薛览之好似没有认出她,见着她也只轻蹙了眉,讶异道:“这是?”目光里满是疏离。 明止失落的垂首立于一旁,虽早知道他不可能第一时间就认出她来,明止还是忍不住的委屈,从小她与表哥关系最好,亲如兄妹,可自他十二岁出京游学,她与他就再不曾谋面,此时细细算起,这竟是两生以来,他们的第一次重逢。 赵嬷嬷慈爱笑道:“这是你四妹妹,这些年不见,览哥儿可是认不出了?” “四妹妹?”!! 明止偷偷打量薛览之的神情,发现他表情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29 纠结,好看的眉眼都揪着了,好似有天大的疑惑。 怯生生的,明止就低声解释:“我是明止,表哥不记得我了吗?” 明止偷眼去看他的神情,生怕错过他久别后可能浮于眼底的欢愉,可是没有。 薛览之眼中只一瞬间的波动,那里头的暗潮汹涌,明止还未看懂,便很快归于平静。继而,他就笑了,像很多年前一样温和的笑了,他极是亲近的问候了明止这些年的状况,还叮嘱她要爱护姐妹手足,不能像从前一样顽皮。 明止都一一的应了,仰起头看向薛览之的目光里,满是孺慕。 表哥的声音是真的好听,尤其是讲起道理的时候,引经据典,抑扬顿挫的宛如珠玉的碰撞,听起来悦耳极了。 而薛览之的目光,却透过对面的明止,不动声色地朝她身后的马车看了过去…… 翠微峰的山道修得开阔,薛氏几人乘了滑竿一路被人抬了上去,后头还跟了几个丫鬟仆从。 薛览之自然是步行而上,他一个男子自然不好像女眷那样娇弱,阿荣苦着脸,极不情愿的跟在薛览之身后拾级而上。这秋老虎还是有些威力的,他走了这些石阶已累得满头大汗,偏公子只带了他一个,他要伺候公子,不好像苏府的一些下人那样留在山下等。 走的闷热了,不免要去观望行在前头的薛氏及众位苏府里的小姐公子。这一看,阿荣忍不住啧啧称赞,苏氏不愧为两任皇后的母族,就这后代子孙的模样,可真出众太多,几位表姑娘都带了面纱,他看不见具体模样,可那坐在滑竿上东张西望的小公子,可真是面如白玉,粉雕玉啄,俊俏的小模样,可招人爱了。 “公子,这苏家的小公子长得可真是好。”阿荣忍不住夸赞道。 “……” 见没有人回复,阿荣忍不住去看他家公子,见薛览之一个劲的盯着前方所抬的滑竿出神,忍不住又开口提醒:“公子?” 薛览之回神,“什么?” “公子,你总担心四表姑娘要因姑老爷哭鼻子,一接到消息就急急赶来了,怎么现在见到人了,反而魂不守舍的。”阿荣跟在后头,小声埋怨着。 而阿荣没有说出口的是,明明少爷之前很是关心苏府四姑娘的情况的,怎么到了这里,他却一个劲儿的只盯着人家五姑娘的背影看? 薛览之微不悦,皱眉看了阿荣好一会儿,见他终于悻悻闭嘴,才收回了略显压迫的目光。 而莲华寺,也到了。 明曦随着众人进入寺庙,一路极清幽,脚下的石板,也微染青色,看起来有些年头。这座隐于山野的古寺,要比大周其他的佛寺年头久些,至今算来,也有两百多年了,而大周不过建朝刚满百年而已。 而寺后的那座九层宝塔,明止也只看到个尖尖,寺中的视野到底是不同的。 进得寺来,就有两个年纪轻的沙弥为她们引路,两个小沙弥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一胖一瘦,倒很是机灵,一口一个“施主”的叫着。 苏明皑倒是对此很好奇,一个劲儿地去看那两个小沙弥,倒把人家看得直摸自己光溜溜的头顶,瘦些的那个还朝她们笑了笑,一笑露出了缺了口的两个门牙,直把明曦看得一楞楞的,明柔见了,捏着帕子柔柔一笑,明止早捂着嘴笑开了,连明玉这个惯常冷着脸的美人都缓了面色,眼角都弯了起来。 薛氏却不大畅快,只瞪了笑得最欢的明止一眼,就交代身边的薛览之去找找苏瑜,然后一路忧心忡忡的跟着小沙弥去了寺中的厢房。 众人便不大笑了,连十一岁的苏明皑都知道板着一张小脸跟着薛览之去了前头。 到得厢房,待两个小沙弥告辞了,苏明曦才将面纱给摘下来,苏明玉将脸上面纱一掀,便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这里可真简陋,还没有宝华寺一半儿气派!”明玉坐在房中简单的原木色的长条木凳上,如此嫌弃着。 几个女孩围着一张同样简单的方形桌子坐着,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极为赞同。那宝华寺才真正是香火鼎盛,往来的官宦女眷才多呢,每每她们去上香还很难有闲置的厢房给她们休息,不像这里,她们既是突然而至,却还有这整个小院来当休息之所。可见这寺庙,香火不甚旺盛。 薛氏待小丫头在一旁的石床上铺了软垫,又铺了一层软布,才安心坐下。见明玉说了那样嫌弃的话,才开口道:“你们知道什么,这寺里香火旺盛的时候,你们都还没出生呢。” 明止眼睛一转,起身去了薛氏的石床边上,拉着她的袖子,娇声道:“可有什么故事,母亲与我们说说吧。” 明止早想舒缓一下薛氏的心情,可她一直都不肯笑,这会儿见她愿意说话,自然要去哄一哄她。父亲的突然出家,明止也觉突然,更不必说薛氏了,她该难过死了。在前世,一直到明止自己去世的时候,苏瑜还好好呆在府里的小佛堂,这一世不知何故,他竟要出家了。 薛氏讥笑一声,道:“能有什么故事,不过是些子污人耳朵的丑事,不说为好。这寺里啊,从前可不比宝华寺差多少……” 明止听了,只好歇了引她说话的心思,只口中赞同道:“母亲说的是,都说寺后那座九层宝塔里有开国皇后的灵牌,想来只为这一点,也有许多香客来寺里进香。” 薛氏果然没有很多说话的心思,只摆手让明止过去坐,“行了,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你们自己坐坐罢,等览之回来了,我还有的烦呢。” 明止只好回去了,和明曦挤在一起,闷闷不乐的看着门口发呆。 过不久,先前那个领路的胖胖的小沙弥,气喘吁吁的跑进来。 他的气息实在不稳,可还是很规矩的双手合十,朝薛氏微微拜了下,语气急乱的说“夫人……,各位……女公子,薛……施主请你们去前殿,快些……随我走吧。” 薛氏一下子站起来,惊问:“可是发生了什么?我侄儿薛览之可有说了什么吗?” 小和尚却一跺脚,急道:“你们快些随我走吧,苏施主的头发都要剃光了!” 薛氏听了,险些晕过去,好在采青得力,给扶住了。 “那……那我们快去,小师父,烦请你前面带路。”薛氏慌道。 明曦几个面面相觑,皆慌了神…… 这可如何是好? ☆、无尘 寺院里极清净,这时节也没有什么人来进香还愿,因而一路在寺里行走,也没见着香客的影子,只有寺中僧人在洒扫。 莲华寺位置极偏,也不像别家寺庙建于山脚,本来近些年也无什么达官显贵来往,只有些附近居住的百姓才会来拜拜菩萨,可是他们也是不常来的,最近又值秋收,那些山民也不来了。 明曦想着,这样的一座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30 古寺,才当得上真正的远离世俗,撇开其他的原因,这里的确是个清修的好地方。 路过一处空地时,明曦发现了好大一棵树,树木枝叶茂盛,树荫大如伞盖,树干粗壮得要多人合抱,这种罕见的壮大,像极了她梦中所见。 那棵树,几乎有一株最年老的榕树一般大了,刚刚好处在空旷之地的最中央,树的外围用了栏杆围了起来,倒是投下许多阴凉。 宛如梦境成了现实,明曦盯着那里舍不得移开眼睛。 在这之前,她从未来过莲华寺,也不曾听人说起这里会有一株如此大的树,可她前段时间的确做了个梦,梦里的树,开出了奇异的花朵…… 明曦不知道,这会预示着什么。 到了莲华寺正殿,薛览之已等在门口,见到薛氏过来,忙迎了出来。 有一个更快的小身影,却比他先快一步,像个小炮仗一般直冲了出来,是苏明皑。 “这是怎么了,你父亲呢?”薛氏牵起他小小的手,慌乱问道。 明皑却没说话,他任薛氏牵着他的手,这时也不提什么男子汉不该被母亲牵着的小大人之语,只红肿着眼眶满怀希望的看向薛氏。 在之前的十年里,薛氏待他极好,无论他想要什么,玩什么,薛氏都能给他找来,在苏府里,薛氏是无所不能的,那他可不可以认为,薛氏可以带着那个光了头的男人回家。 薛氏还要再问,却见一着崭新僧服的消瘦男人从堂里慢慢走了出来,他跨过门槛,停了下来,对着薛氏一行人深拜了下去,极薄的嘴唇轻触几次,平淡地吐出一句:“各位施主,贫僧已出家了,还请诸位早些回去吧。” 他的语气自然得仿若是在喝水吃饭一样,不见波澜,不悲不喜,淡然的模样,仿佛真是个和尚了。 可这一席话却让薛氏心惊肉跳,她忘了身处何地,忘了一切,只楞楞出神的看向高处的那个人,他的皮肤是闷出的细白,虽然孱弱,被光一照,却显明朗无比,阳光还是明晃晃的,照在他的身上,倍显圣洁。他的瞳孔被太阳照得呈现出一种透亮的浅色,看着薛氏的样子,眼神悲悯的如同殿中低头俯视众生的佛。 一种不同寻常的寂静开始在众人之间蔓延,底下的明宛几个只看了那浑身仿佛都在发光的男人一眼,就俱低下头来,不敢再看。 只有明止,眼神空茫得近乎困惑,她像薛氏一样,直直的盯着台阶之上的男人。不同于苏家的另几个女儿,她是重生归来的,自然知道这与前世不同。在明止的印象中,苏瑜虽然爱把自己关在佛堂,却没有这样出格的举动,他甚至在明止死前,还都没有出那个小院子一步。忆起自己重生以来的种种,明止有一种很大胆的猜想,是不是自她重生的那一刻起,一切便和原来不同了呢。 明皑拽了拽薛氏的衣袖,很是小心翼翼的询问着:“娘,父亲还会回家吗?” 薛氏推开他,望向正对着门口的那尊高大的菩萨塑像,眼里赤红一片,她一步一步走上石阶,直到走到苏瑜面前,她的嘴角剧烈地抖动,眼睛也像没了焦点,只有话语里,藏着数不尽的控诉。 薛氏忍不住双手扯着苏瑜的胳膊,语气悲哀地说:“苏瑜,为什么你宁愿对着这冰冷的佛像也不愿意对着我?你真那么恨我吗?” 苏瑜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平静的看向薛氏。心下止不住的叹息,曾几何时,那个鲜艳明媚的少女,如今也变成了老态毕现的沧桑妇人了,这一切究竟是谁的错? 触及到苏瑜淡然的眼神,薛氏惊恐道:“你别这样看着我,苏瑜,你该恨我的,是我,都是我,采月是我害死的,林姨娘也……” “够了。”!! 苏瑜后退一步,拂开了薛氏的手,双手合十道:“贫僧已于寺中出家,过往俗事尽皆不再过问,前尘之事还望施主释怀。” “若我永远也释怀不了呢!”薛氏气急。 “那就是施主自己的事了……”苏瑜叹息一声,就缓步朝殿里去了。 薛氏挽留道:“苏瑜!”!! 她大声叫着他的名字,唯恐这会是永别。声音传进殿里去,引起回响,声嘶力竭,不过就是这样。 薛氏的一声大叫,仿若用了她一生的力气,喊的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想落泪,伤怀。 那个背过身去的僧人也停了下来,他说:“贫僧法号,无尘!” …… 走回殿里,再由殿里回去寺中分给僧人的房间,无尘盘腿端坐石床之上,心中忍不住回想起他少年时的场景。 那个时候,家中还未像现今这样富贵荣华,他姐姐还未入宫,他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像大多数纨绔一样,不喜读书,不喜上进,只喜欢一个人对着月亮吟些伤春悲秋的诗。 那个时候,他未曾在元宵灯会上邂逅薛宝珠,采月也还好好的。 正是青梅未枯,竹马未老。采月和他同岁,从小被母亲指派来服侍他。他亲眼看着她从三等的小丫鬟,慢慢成为他身边的大丫鬟,身边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唯有那个爱笑的小姑娘,变得慢慢和他亲近…… 采月聪慧,温柔,也爱学人识字念书,她不像其他丫鬟一样,只等着到了年纪就嫁人,或者想要做他的姨娘,她,是不一样的。 后来他就教她写字吟诗,还捉弄她,要她拜自己为师,她也规规矩矩的行了拜师礼,倒是他,从未真如老师一样去认真教导她。如今想来,不免惭愧。 后来,见采月确实喜爱读书,他就带了她去书房伺候,也不真的像正经学生一样听先生讲课,他上课的时候,她只能站在外间,冬天极冷,夏天极热,她每日都来。可即便如此,采月的学问也学得极好,她写出的诗词,叫他读了,也觉得有绝妙之处,倒不是她有多高的造诣,只是诗词中的那股轻灵,特别能吸引人。 年少慕艾之时,他喜欢上了采月。 可他终究还是她的公子,她也是他的婢女,相爱的两个人,注定未来不会平顺。 青年人的爱情,像热烈盛开的繁花,燃起人心中最炙热的情感。 情到浓时,他也曾许诺会与她相守,她可能做不了他的妻,可他却愿意为她空置妻位,一生,便只一人。 年少轻狂,在心仪的人面前,他能忽视掉所有的阻碍和差别,就像爹与娘一样,这种想法,未必不能实现。 薛宝珠的出现,便将这一切可能都打碎了。 上元灯节,他与采月一起出府看灯,无意中邂逅了永逸侯府的薛氏,而后,侯夫人便在一次宴会上与母亲透了口风,透露出愿与苏府结亲的意思。 那时候,苏瑾刚刚入了王府,正是需要助力的时候,于是一切便顺理成章,他娶了薛氏。 采月便远了他,她想要赎身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31 出府,从此与他两不相欠,采月的态度很是坚决,他便也同意了。 可是后来,采月死了。 若不是看到藏于他书房里的那封书信,他永远不会知道。而那封信,是碧蓝写的,而碧蓝是采月的妹妹。 薛氏,是一切事端的制造者,他此生不愿再面对她。 ☆、山雨 明止生病了,是被秋雨给淋的。 都说一层秋雨一层凉,更何况是这山中的秋雨呢,不生病才奇怪了。 自上午见了剃度出家的苏瑜后,薛氏尤不死心,她见苏瑜不肯见她,就叫她们几个并苏明皑跪在苏瑜的房门口,以求他能心软。 明曦几个就跪在光天之下,午后阳光灿烈,她们经了小半个时辰的暴晒,苏瑜没有出来,薛氏不死心,又让跪。 山中天气变换无常,转瞬间便由阳光普照,变为黑云压城,一场大雨就倾盆而下了,那滂沱的雨势,吓得薛氏也赶快叫她们起来。 谁知,就淋了那么一会儿雨,明止就出了事。 回到寺里给她们准备的厢房,薛氏就吩咐了人给她们喝了姜汤驱寒,可明止还是发热了…… 薛氏站在明止的床边,唉声叹气:“怎么这么不争气,谁都没病,偏你给病了……你父亲那里还没好,又要我来担心你。” 明止咳得厉害,闻言只揪着被角不说话。 赵嬷嬷给明止擦着汗,听了薛氏的一番言论,皱眉道:“夫人也别怪姐儿了,依我看姑爷的佛心坚定着呢,都剃了度,不会再跟咱们回去了。倒是止姐儿,这额头烫着呢,咱们要早点下山了,不然恐要烧坏了,这山上缺医少药的,总不是个法子。” “可要下山,也得等雨停了才行,这一时也下不了山,寺里难道就没有会医术的僧人?”明柔坐在明止的床边,担忧道。 白薇道:“倒有一个,可那人一大清早就被人请下山看病去了,如今下着大雨,也回不来。” 明曦站在角落里,看着明止苍白的脸色,心中担心不已。 “喂,跟我出来。”明玉压低了声音,走到明曦的身边,示意道。 明曦望了她一眼,眼神有些疑惑。 “还不快点。”明玉见她没有动作,又催促了一下,见桌子上摆了几盘样子好看的点心,又道:“带点糕点出来。” 跟着走到门口,明玉站定,“还不出来?” 正当明曦诧异,只见一颗光溜溜的小脑袋瓜从墙角探了出来,他冲她们做个鬼脸,露出一个缺了门牙的笑容。 明曦忍不住一笑,道:“是那个小和尚。” 明玉看了她一眼,似笑不笑道:“可不止一个小和尚呢。” 明玉冲那胖胖的小沙弥招手,那小沙弥就慢颠颠的出来了,“施主何事?” 明玉瞥了一眼拐角,道:“你可真乖,不像有些人,听到有人喊也不出来。呐,看在你这么听话的份上,这些点心就都给你吧。” 明曦将点心送出去,心下一紧,明玉指的该不会是她吧。 “放心,我可不是说你。”明玉瞥了她一眼,轻描淡写道。 明玉走到墙角,从那后面拎出了苏明皑,不一会,一个瘦瘦的小沙弥也站了出来。 胖沙弥就一把将点心又塞给她,明曦看着胖沙弥,有些发愣,胖沙弥捂着脸站到了她的身后。 瘦沙弥走到明曦身边,把点心要了过去,对胖沙弥说:“你藏什么藏,又不是看不到你。” 胖沙弥就放开了手,憨憨一笑道:“我不是故意的,是她叫我出来的。”说着指了指苏明玉。 明玉没理他们,对苏明皑道:“你四姐都病成那样了,你还出来和这些小和尚玩?” 明玉早看见那两和尚时不时的探头探脑,当时就在意了一分,谁想没一会儿功夫就见明皑跟着出去了,这才有此问。 明曦看着垂着头的苏明皑,也怕他真如此贪玩,就问:“明皑,你真的是出去玩吗?” 苏明皑抬起头,说:“我没有出去玩!” “那你干什么去了?”明玉问。 “你们错怪明皑了,我们叫他出来是为了帮他的。”瘦沙弥说。 “帮他?” 两个沙弥一起点头,瘦些的说:“我们是想来找明皑玩,可是到了这里才知道有人生病了,明皑他没有心情玩,我们说要带他找大夫他才留下的,施主刚出来的时候,我们正商量此事。” 明曦听了,只奇怪道:“不是说大夫下山了,你们要去哪里找啊。” “寺里住了个公子,他会医术。”小沙弥语气坚定道。 听说寺里还有人会医术,明玉和明曦都很上心,明止病的太厉害了,烧发的很高,额头都烫的不行了,如今只用湿帕子给冰着,热还没有降下来。寺里倒是有药材,只是她们不知道药量,也不敢随意给明止配药。 如今若是有人懂医术,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想通了,明玉也就放了心,她道:“那你们还不把人给叫来。” 小沙弥却犹豫道:“可景公子要考状元,他要温书,主持吩咐我们不许打扰他的。” 明玉皱了眉,道:“这怎么会是打扰?不过就是叫他来看病而已。” 两个小沙弥均作摇头状,不肯去请人来。 明曦想一定是这两个小沙弥平时太过好玩,总扰了人家看书,主持才定下规矩,不许打扰那位公子。 明曦道:“姐姐,既是请人帮忙,咱们还是诚意些为好。” “他们不去,难道是要我们这些女眷去?”明玉反问道。 明曦摇头,说:“可以让明皑和表哥去,让这两位小师父带路,如此那位公子一定会同意过来的。” 两个小沙弥和苏明皑听了,俱点头。 见明玉也同意了,明皑便自告奋勇道:“那我去找表哥。” 话音刚落,三个一般高的小家伙便撑着伞跑没了…… ☆、景珂 雨渐渐下得小了些,打在院中那颗梧桐树叶子上的声音也听不见了,只是院中落了许多的梧桐叶。 景公子就是此时进来的,他一身洗得发白的长衫,虽不名贵,甚至稍显落魄,却给人极干净的感觉。 明曦还未看清他的长相便被明柔给拉了一下,也对,他是外男,女眷自然不能轻易得见。 薛览之早他一步进来,先告知了薛氏,待薛氏找好躲避的地方,并在苏明止的床前挂起幔帐,景公子才能进来。 明曦隔着简易的屏风,看不清楚人影,只能听到声音。 他的声音极温厚,想来是个极有耐性的男子,这样的人一般也有真才实学,由他来治明止的病,应该不会有问题。 那位公子也没呆多久,只隔着帘子,隔着明止腕上的细布,把了一回脉,便出去了。 薛览之送他到门口,又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32 折了回来,阿荣跟着景公子去了。 薛氏便从屏风后走出来,问薛览之,“刚刚大夫怎么说?阿止的烧何时能退?” “姑母不必着急,景兄已诊了脉,说是喝几帖药就可痊愈,我已让阿荣跟着去拿药了。”薛览之劝慰道。 “那公子的医术行吗,听声音是个年纪轻的,也不知可不可靠?”薛氏不放心道。 薛览之想起与景珂的攀谈,知道他是个有实力的,便言:“景兄家里从前是开药铺的,他祖父就是当地最有名的大夫,他从小耳濡目染,想来医术极高。” “那我便放心了,只望明止的病快些好……” 薛览之望着薛氏有些倦意的面庞,斟酌着开口道:“姑母准备何时回去?” 薛氏沉默了一下,才说:“天晴了就回,天晴了明止的病也该好了,到时候咱们就回去……” …… 第二天清晨,雨就渐渐停了,只是太阳还没出来。 明曦还记挂着寺中庭院里的那棵大树,就一个人不知不觉的走到了那里。待到近前,却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背影。 “表哥?” 薛览之回头,看见女孩惊讶的目光,他习惯性的想要冲她笑,可目光触及到她空空的手腕,这笑就收了回去。 “怎么没带那串木珠?” 明曦回道:“明止咳得睡不安稳,我将手串给她戴了。” “你们便总是这样将东西送来送去的?”薛览之盯着她,语带叹息。 “难道不可以吗?”她不明所以的问,表情无辜。 明曦又想起那檀香木手串本来就是明止给她的,便微笑着说:“原本就是明止送我的,我又给她用了,便不觉得有什么不好,那手串表哥认得?” 明曦见薛览之三番两次的提起木珠手串,心下便有些怀疑,是否那手串还和他有何关联。是了,手串本就出自永逸侯府…… 薛览之看着小姑娘一无所知的样子,心中哭笑不已,说到底只是他一个人的执着。 心中想着事,他便背过身,不说话了。 “为明止医治的那位公子,他的医术可真好,明止今晨烧已退了。我看他借住在寺里,身上的衣衫也……,不知咱们可付了诊金?” 原本正生着闷气的薛公子,只听她说了一句“咱们”,那气便消了一半,听她问了,便解释道:“他叫景珂,是从杭州来京赶考的举子,家境倒很是清寒,如今只余一个老母还留在老家,路上盘缠不够,便借住在这莲华寺中,他为人极宽厚,给他诊金,他也分文不取。” 明曦有些泄气,“那便是没给了。”语气里是十足的沮丧,惹得薛览之忍不住去看她。 薛览之低下头,见了她轻蹙起的眉头,便问:“给没给,你怎如此关心?” 明曦答道:“他解了我家的危急,救了明止,本来就应该好好酬谢他的,没想到景公子却连诊金都不肯收,他又那样的处境,我自然感慨的多了些。” 薛览之这才舒缓了表情,见明曦面上隐有忧色,他温声道:“这些你大可不必再忧心。” 明曦微怔,一双灵动美丽的眼睛充满疑惑的望着他。 “我早已为景兄安排好了一切,所以,你不必再挂念要酬谢他的事。”薛览之一字一句的道。 “……” 明曦忽然就不知要说什么好,只觉薛家表哥的声音过于温柔了些,她忽然又忆起他送给明止的那串红豆手串,只是不知,他在明止的面前是否就是这个模样,深情如许,动人无比。 一阵风穿枝略叶而过,带起了树间残枯的落叶,细碎的叶子落于树下,落于边上的二人周围,也落于他们身上,明曦轻抚掉落于身上的枯叶,看着边上的那棵大树发呆。 薛览之见她不言语了,也不紧不慢的拂掉肩上的落叶,动作优雅自然。 待风过了,薛览之看见一片藏于明曦发间的枯叶,便想也不想的,给摘掉了。 明曦能感觉到他手指触动她头发的力度,虽然很轻,却也不是毫无知觉,那片区域,痒痒的让人心里发慌。 薛览之好像也觉得这样的举动过于亲密了些,他退开少许,离明曦远了些。 举起修长的手指间那片叶子,他轻笑道:“只是一片枯叶。” 空气还是有些僵住了,为了不使两人无话而言,空气凝结,明曦只好转移话题,她又重新提起景珂的问题:“不知表哥是如何安排的景公子?” 这话问的有些微妙,明曦心下不禁懊恼,怎么偏偏问了这么个蠢问题。她并不是很想知道景公子的具体安排,表哥说安排妥当便无须她再来费心,可话已出口,却收不回来了。 薛览之却不甚在意,他忽觉小姑娘如此惊慌失措的样子,倒很可爱。 于是,明曦听到身旁的那一人,闷声笑了。 薛览之的声音清朗,他道:“他是应考的举子,再过几月就要会试了,我也要应考,景兄自然与我一道,同住我家,如此安排,曦儿觉得可还恰当?” 明曦便无话可说了,可那个人还注视着她,目光热切,他势要得到个回应,明曦憋了很久,才像毛毛雨般软弱无力的回他:“自然恰当,想来景公子定能安心备考了。” 说罢了话,薛览之看着小姑娘清媚的眉眼,心中欢喜,眼睛里都盈满了丝丝笑意。 提起会试,明曦自然清楚,薛览之有不世之材,他从前要跟随季维游学,自然对科举没有多大兴趣,如今他学成归来,肯定是要在科考上一展风采的,她身边的这个男人,将来不知又要有多大的光环加身了。 “曦儿?”他唤道。 “……”嗯? “花宴后我送的那捧梅花,你可还喜欢?” 明曦微讶,“花是送给我的?” 薛览之轻点了头,“花还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那串红豆。 他的意思,明曦不太明白,那花送进府里时,众人皆以为是给明止的,来送东西的人也明说是给明止,如今他却说是给她的,若是给她,那红豆呢? “来送东西的人说,那是给明止的。”明曦闷闷道。 “怪我,先前没认清你的身份,便自以为掌控了一切……” 见她还是闷闷的,薛览之无奈道:“还不是你戴的那串檀香木珠惹的事,害我将明止错认为了你,才送错了东西。” 听了薛览之的一通话,明曦心下稍惊,她道:“那手串也是给我的?” “你知道那手串?”薛览之真有些惊奇了,若花是错送到明止那里,红豆手串又怎能幸免? 在薛览之百思不得其解的目光下,明曦缓缓开口道:“明止不喜欢梅花,都给了我,我自然知道梅花底下藏了什么。” 她说着,忍不住去看薛览之的黑眸,并问他:“为何要给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33 我那红豆串?” 她的声音还是温温软软,可眼睛里,却是满满的认真,以及羞怯。 他轻声释疑:“红豆又名相思子……” 薛览之的目光过于专注,明曦心下正无措,却见远处采薇行了过来。 薛览之站得远了些,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含笑望着她。 “何事?” 采薇望了望一旁的薛览之,又看了看明曦,心里正觉奇怪,见明曦发问,才回道:“夫人说今天下午要回府去,让整理行装,奴婢找不见您,就过来了。” 明曦点了头,与薛览之道了一声就跟采薇走了。 望着主仆二人渐行较远的身影,薛览之止不住的唇角微扬。 ☆、噩耗 待到午后,太阳就从云里出来了,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一派的自由烂漫。 薛氏从寺里走出来,心情沉重又复杂,她心里无比清楚,只要她从莲华寺的门口跨出去,从此就和那个人再无交集了。 可是若不走,难道就能挽回他了吗? 答案不说她也清楚。这些天他可是一步都未曾踏出房门,躲避她们的心思可想而知。 “无尘”,当真是要与她们,与她,割舍清楚了。 “娘,我们真要走了吗?”苏明皑拉着薛氏的衣角,不舍道。 边上主持的身后,还有两个小沙弥,亦是不舍的望着他。 薛氏理了理苏明皑鬓间未束好的乱发,眼角发红,“自然是要回去的,你祖父祖母还在家里等着,不回去怎么能行。” 苏明皑听了,失落的很,只放开了拽薛氏衣角的手,跑去找小沙弥告别。 这些天,他整日和寺中小沙弥混在一起玩,倒是释放了不少小孩子的天性,看起来也不若往日的沉闷持重。 回首再看了一眼寺庙的大门,一众人才下了山,回了家。 薛览之骑着马,跟在苏府马车旁边,送她们到了苏府门口,才与薛氏告辞。 “姑姑,览之就此别过了。” 说罢,正要策马离去,却正有一身形胖胖的管家模样的人,跌撞着跑来,正停在薛览之马前。 此人正是府中管家,张大。前天的一场大雨下来,天凉了许多,穿了秋裳的天气里,他却满头的大汗。 此时他正伸着脖子,想要跟坐在马车里的薛氏回话,可薛氏正顾着刚病愈的苏明止,一时没有下车的打算。马车窗帘子也没掀开,管家正要清喉咙,好叫夫人听见。 没想到话还没出口,倒叫一旁骑在马上的清俊男子给叫住了。 “张管家?”薛览之不确定道。 张大一抬头,才看见个人,这人外表俊朗,风姿雅正,一看就是个饱读诗书的,再观其面相,和亲家薛老侯爷倒极相似,看这年纪,又是和薛氏一起回来的,莫不是薛府中那位外出多年的二公子。 想及薛府里的那桩事,他冲薛览之一拱手,忙说:“哎呀,薛家少爷你怎么还在这里?侯府出事了,您快回去吧。” “侯府出事了?出了何事?”薛氏掀开车帘,问张大话。 张大伏首行了一礼,忙说:“今儿午饭后不久,永逸侯府里就有人来报丧,说,说是薛家大公子的夫人,急病去了……” 薛览之一惊,道:“大嫂?” “正是。” 薛氏也很心痛,那耀哥儿媳妇平日身子就不好,病歪歪的,三日一小病,五日一大病,这些年也没好转,不想就几日功夫人就去了。 “姑姑,侄儿就先走了。”薛览之忙道。 “你去吧……” 娘家出了如此大事,薛氏自然坐不住,她连明止几个都没管,直直叫采青扶了她下去,连自己的院子都没回,一路风尘仆仆的去见了金氏。 躺在薛氏马车里的苏明止,在薛氏走后,一跃而起,忙仍下面上的巾子,连车凳都没踩,直接从马车上往下跳。 明曦刚从后头的马车里出来,见明止如此,惊得赶紧去查看。 “你胆子也太大了,这样多危险啊。” 换来的却是明止的皎洁一笑,她不甚在意的道:“没事,也没多高,你看我不是没事吗。” 明玉在一旁理着衣袖,嘲讽她:“是没多高,可我没见哪家的千金是这样下车的,妹妹真是好气魄。” 明止不服气,小声争辩道:“你没见过,不代表没有。” 见她不当回事,明柔也劝道:“四妹妹,你大病刚愈,正该安静修养的时候,还是不要再如此顽皮。” 明止还未回话,却见一旁还未下车的苏明皑在车上拍手。 众人看过去,他却直道:“四姐姐好厉害,我也要这样下车。” 话音刚落,苏明皑就学着苏明止的法子,从车上跳了下来。 苏明玉一笑,说:“你看,这就叫好的不学,学坏的。明止,你把弟弟都给教坏了。” 说完也不理她们,明玉直接带着丫鬟进府里去了。 明止小小的瞪了苏明皑一眼,警告道:“下次不许学我。” 然后也同明柔进去了。 明曦留在后头,等着和明皑一起走。 “四姐真小气!”苏明皑望着明止的背影,如此说道。 明曦就轻敲了明皑的额头,道:“是你太调皮了。” 明皑就笑了,捂着被她敲过的地方,怔怔道:“还是五姐姐对我好。” 明曦看着他,心口微酸,道:“我们待你都是一样的。” “才不一样,我喜欢和五姐姐呆在一处。”苏明皑认真道。 “那你听不听姐姐的话。” “听。” 明曦道:“那以后你不许再这样跳下马车了,听吗?” 明皑想了一会儿,才道:“好吧。” …… 却说金氏,早等在了怀安堂。见薛氏过来,她道:“你都知道了吧。” 薛氏点了头。 “没想到你侄媳妇年纪轻轻的就走了,从前她刚成亲的时候我还见过一回,生的多好的姑娘,不想就去了,可见人生无常了。”金氏感叹了一番,才问起苏瑜的情况。 “瑜儿,没跟你回来吧。他……” 薛氏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低垂了眼,良久才说:“去山上的头一晚,明止就病了,苏瑜对我们闭门不见,他说,他叫‘无尘’”。 金氏也发了一会儿怔,她盯着薛宝珠,似乎想从她口中得到些别的东西,可什么都没有。只从薛氏低垂的面上,掉出几颗雨点大的水珠子,那些珍珠一样清透的珠子,掉在薛氏的前胸衣襟上,染湿了好大一片。 “侯府里头的那位,虽是小辈,咱们也该去尽些心意。你那长嫂失了长媳,心里想必不好受,你回去洗漱一番,等个合适的时间就去吧。”金氏嘱咐薛氏道。 薛氏也抹眼泪道:“你说怎的就这般突然呢,她从前就是病的再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34 凶险也都熬过来了,偏这一次谁都没在意,都当她快要好了,却就天人永隔了……” “我那侄媳妇儿千好万好,就是一点不好,福运太薄了些,纵有这泼天的富贵荣华,她也消受不了了。” 见薛氏越哭越凶,金氏还有什么不明白。永逸侯府里头的小辈媳妇儿死了,薛氏纵然伤心,却没有这般难过的道理,说到底她不过是借此发泄愁闷罢了,想起自己那剃度出家的儿子,金氏又是一叹。 “你还是节哀吧,没的在这府里头就开始哭起来了。”金氏淡淡道。 薛氏哭的凶,嗓子都有些哑了,听了金氏的话,也没有止了眼泪,反倒哭得更狠了。 只听她含着泪道:“我怎能不哭,我那侄媳妇儿一个人去了,便也就算了,偏她还留有稚儿,那望儿也才四岁,小小的年纪就没了母亲,怎能不可怜?更可怜的是我那侄子,正当风茂的年纪,偏死了原配,成了个鳏夫!” 金氏思量着,那薛耀之的确是个品貌皆佳的好儿郎,如今也只二十二岁罢了,正当好的年岁,偏遭逢了此番劫难,的确可惜。 这一说,金氏却多了几分慈悲心,她不由怜悯道:“天可怜见的,真是什么事都给碰上了。” 就这样,金氏罕见的好言安慰了一番薛氏,才罢了。 半个时辰就在薛氏的哭诉和金氏的劝慰中过去了,薛氏也渐擦了眼泪,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与金氏告退。 后由白薇扶着,向自己院中去了…… “可见少夫人是真的委屈了。”待薛氏走后,钱嬷嬷感叹道。 金氏听了,一嗤。道:“可不是受委屈了,公门侯府里出来的娇女,就是受不得摧折。” 钱嬷嬷低垂了眉眼,谨慎问道:“少爷真的就不管了吗?由他在寺里?” “瑜儿这一生算是被薛氏给作废了,罢了,他前半生不得自由,这后半生,就由了他吧……” 金氏沉默良久,才语气荒凉道。 ☆、状元 如此又过了几个月,二月初时,春闱开,薛览之和景珂一道入了礼部贡院参加会试。 会试过后,杏榜题名就是众人格外关心的大事件。毫不夸张的说,京中人家凡有子弟参加考试的,就不能不关注杏榜。 终于到了四月,杏花绽放的时节,杏榜也张贴开来。 会试放榜,薛氏也很是关心,她一早派了府中小厮蹲守在贡院门口,就是为了早些知晓薛览之的排名情况。 对于薛览之的才学,薛氏自然是有信心的,这“杏榜题名”他自然是十拿九稳,关键是这杏榜的头名会花落谁家,就格外不好说。 众人坐在怀安堂里等消息,连最近被薛氏拘着,紧着读书的苏明皑也乖乖的坐在薛氏身边。 “娘,二姐怎么还没过来啊?”呆坐良久,面对薛氏和金氏互相找话说,却说不多久就说不下去的局面,明止忍不住开口问。 其实,明曦也想知道,怎的明柔不过来。说起来自年后,明柔就很少出来了。 她现在也不住在怀安堂了,而是搬到了从前苏明宛住的地方,一处靠近花园的绣楼。 见明止如此问,薛氏脸上现出一种极古怪的笑意,她道:“你二姐年纪大了,自然不能像从前一样和你们玩在一块了。” “为什么呀?三姐和二姐年龄差不多,她怎么还在这儿?”明止指着苏明玉,一脸奇怪。 见明止提到自己的名字,明玉浑身都僵住了,她脸上红晕蔓生,恨不得用手捂住明止那张生事的嘴。 金氏却被明止的话给逗笑了:“别听你娘胡说,不是不和你们玩儿,只是最近你二姐姐忙,才不得空出来。” 见几个小的,明止,明曦,明皑都一脸好奇的望着自己,金氏笑得更开怀了。 “柔丫头说了亲,自然是不好出来。因为她还要在屋子里绣嫁妆呢,眼看着年初就要出嫁了,没几个月时间那嫁衣是绣不出来的。故而,她今天请过安我就叫她回去了。” “说了亲?什么时候的事啊,怎么我都不知道?”苏明止诧讶道。 金氏只是笑,并不回她的话。 薛氏见明止如此刨根究底,就不轻不重的瞪了她一眼,嗔怪道:“小孩子家家的,问这么多做什么?” 薛氏自然不会为明止解惑。不过,明柔的这桩亲事的确定的隐秘了些。 还是承平年间的事了,那时先帝病重,底下的勋贵人家都紧着议亲,成婚,生怕帝王之病拖得久了,薨逝后又要守一年国丧,恐错过婚嫁之龄,一时人人都将适龄的男女或议亲,或嫁娶。 薛氏因为提前从苏后那里得到授意,这才为明柔和明玉谋划,怕晚了,待这股势必成风的婚嫁趋势过了,就没得好家世的适龄儿郎来匹配成婚了。 好在,承恩公府还正繁荣,薛氏千挑万选了靖安伯卫家的嫡出公子卫康给明柔当夫婿。 正说着话,有人过来通传,说是薛家表公子得中了,薛氏忙问:“名次如何?” “杏榜首位!” 如此自然又是一番欢天喜地的恭贺声,薛氏笑得满面红光,明曦几个自然也高兴,连金氏都露出了极愉悦的笑。 苏明皑整个人都极兴奋,他一脸欣喜的道:“二表哥可真厉害,上回他参加秋闱也得了解元,如今又成了会元……,殿试的时候只需皇帝表哥给他放放水,他就能三元连中了!” 想起萧策严肃的样子,要他放水不能吧,明曦很是欢乐的看着自家傻弟弟。 金氏听了,一乐:“这孩子可不是又胡说,你两个表哥可不和放水沾边儿。” 明止也说:“二表哥才不需要皇表哥给他走后门,他本来就能考第一。” 明曦点点头,薛览之的确有那个本事。 “三元连中,真是个好主意。”薛氏听了苏明皑的话,倒是很上心,她与金氏道:“要不和大姐说一声,给皇上说道说道,让览之在殿试的时候也得个头名?” 金氏睨了她一眼,道:“胡闹!这话你也说的出口!” “母亲?”薛氏尤有不服。 “薛氏,皇上刚登基未久,本就格外在意这科的举子,他又是那么个严苛的性子,你叫他徇私?” 迎着金氏洞察一切的目光,薛氏气弱道:“……览之有才学,又不是外人……” “不是外人?”金氏冷“哼”了一声,才悠悠道:“你可知金家也有人参加科举,若依你之见,是否皇上就该将金盛点为状元了?” 提起金盛,薛氏面上讪讪的,那金盛可不是个读书的料子,他年年都考科举,可年年都名落孙山,舅老爷要给他捐个官吧,他死活不愿,非要自己考,至今他考了不下十余次,可仍就只是个秀才。 见她无话可说,金氏才道:“览哥儿是个有大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35 才的,又拜了季维那么个老师,殿试对他来说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再说,连中三元固然好听,可自古到今有多少人是连中三元的,数来数去不过才区区数十人,可见有多难得了。览之能中当然是好,不能也无须强求,须知,无论是头名状元还是末等的进士,做好官才是最紧要的,争那些浮名有何用?” 薛氏听了,只好道:“儿媳受教了。” …… 薛览之却没有辜负他的才名,殿试上,他与新帝的一番问答可称精彩,萧策当即点了他为状元。 新科状元,俊美温润,跨马游街之时,自是引了街头民众的争相观看。 那日风和日丽,薛览之帽插双翅、披红戴花,骑着高头大马,在侍卫的护卫下,敲锣打鼓的在京城逛了一圈,其间风姿,无人可比。 沿途百姓都看呆了,众人皆感叹新科状元的年轻,俊美。 明止扶着窗,小声和明曦道:“表哥今日风采真盛,将后头那位年龄更小些的探花郎都给比下去了。” 明曦未曾说话,只是专注的看着楼下,那嘴角总是牵着笑意的男子,他今日该是很开心吧。 游街的队伍路过一街道,薛览之似有所感,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专注的眸子,他更温润的笑了,目光软了一瞬。 明曦有瞬间的慌乱,稍镇定后,她亦回之一笑。 很久以后,还有人谈论这次游街的盛况。 众人皆说,薛相的跨马游街,风采无二。 游街结束后,薛老侯夫人在状元楼里设了宴,明曦跟着薛氏一起赴宴。已是黄昏时分,众人宴吟,欢声笑语,恭贺之声络绎不绝。 因是侯夫人突发其兴摆的宴,因而也没多少外人,只有薛府和苏府的女眷。 宴席过半,明止扯了明曦的衣袖,带着她往外走。 “怎么了?”明曦诧异的问她。 要知道,明止带着她离席,可是没让采薇和她身边的丫鬟跟来。 明止很兴奋的告诉她:“当然是事出有因了,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她们绕过一段回廊,明止推开了一扇门,门内光景,的确出乎意料。 听到门的“吱呀”声,背着身的阿荣转过身来,见着二人,他忙作揖,待明止和明曦走进来,他才走到门旁,一把将开着的门掩好了。 “表小姐你们可算来了,再不来阿荣都要出去找了。” 听着阿荣的抱怨,明止环视房间一周,才没好气道:“不是说二表哥有事找我吗,人呢?” 阿荣一怔,才道:“……公子还未来。” “那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嫌我们来晚了?” 看着明止“不善”的眼神,阿荣连连摇头,道:“公子在屋子里给您备了礼物,不过他此时走不开,就叫小的在此等候……” “礼物?”明止疑惑道。 阿荣连连点头,引着明止向房间靠里面的一张大圆桌子走去,他指给明止和明曦二人看,那桌子上的一色物品。 不知装着什么的各色盒子摆满了圆桌子,那些盒子一张桌子都快摆不下了,有好些都摞起来了,几要堆成一个小山。 “这全是给我的?”明止指着桌上的东西,一脸不可置信。 明曦也讶异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罢了,那一瞬的心绪像一束流光,很快湮没在她盈盈的眼波里。 阿荣很肯定的点了头,而后,才不紧不慢的对明止说:“这些都是公子给表小姐的生辰礼,他说,往年都送了的,只他出游时才中断了,现在他回来,自然是要补上的。” 听得阿荣的解释,明止自然高兴,只是很快她又烦恼起来:“可是要怎么拿回去呢?” 阿荣偷瞄了一眼明曦,见她仍旧一副风轻云淡的仙子模样,才建议道:“这么些东西,怎么能叫两位小姐拿,按理说阿荣应该找些下人给您送回去,只是……酒楼毕竟人多眼杂,叫了些不相干的人,到时候叫人生了误会倒不好。” “那你说该怎么办?”明止为难道。 “不如,让这位表小姐去唤两个丫鬟过来,贴身的姐姐想必都值得信任,办事也伶俐,到时候直接送到您马车里,岂不是方便。”阿荣出主意道。 明曦盯着阿荣脸上狡诘的神情,若有所思。 “曦儿,麻烦你了……”明止看着满桌的盒子,对着明曦央求道。 “无事。”明曦淡笑道。 阿荣见目的达成,对着明止殷勤道:“表小姐可以先看看盒子里都是什么,这一应物品可都是我家公子精心准备的,他总说您就好比他的嫡亲妹妹,对您的情分自是不同,想必这礼物也很合您的心意。” 明止听了,眼睛一亮,然后就埋头去拿桌角边的一个小盒子。 打开来看,里头却是一面打磨细致,光可鉴人的水晶镜子。 明止一下就喜欢上了,镜身是小巧的椭圆形,大概有巴掌大小,整个镜面都润腻平滑,镜子的背面还镶嵌了不少五色宝石,看起来精致极了。最妙的是里头照出的人像,细致的连头发丝都清晰可见。 “这可比铜镜好用多了……”明止举着镜子,对着自己照来照去。 这边,阿荣引着明曦去了相隔不远的另一房间。 阿荣敲响了门,只听一清润男声道:“请进。” 阿荣对着明曦作了个请的动作,就转身折了回去,只余明曦一人,对着面前的雕花木门犹豫不决。 到底该不该进呢? ☆、情愫 门,却一下子开了,明曦望着缓缓分离的两面木门,心跳如擂…… “还不进来?”薛览之站在门内,宠溺道。 又许多时日不曾相见,他却越加风姿俊朗,神采飞扬。此时,也正含笑望着她。 想了一想,她还是迈步进去。房间布置的很雅致,和明止呆的那间布局相似。 “表哥找我?不知有何事啊。”明曦拘谨的坐在一旁,另一旁是薛览之,他们隔着圆木桌子相对而坐。 薛览之原本执了茶具要为明曦倒上一杯清茶,听了她如此疏淡的口吻,不禁停了手中的动作。 “无事便不能相见了吗?” 明曦道:“你让阿荣做了那么多事,费了那么多心思,若没有事,我又怎么会坐在这里。” 薛览之观察着她的表情,越看越心凉…… 寺中时,她还不是这般语气疏离,虽未作明确回应,对他却也不是无动于衷,此时,倒像是想与他撇清关系。 明曦却不多言,只从袖中取出一物,置于桌面,“这些本不应该属于我,还是物归原主的好。” 薛览之看过去,果见一串光泽红润的红豆孤零零的躺在桌子上,他不禁微冷了表情,语气里却仍强掩着几要脱口而出的质问。 “这是何意?”薛览之捡起红豆,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36 轻托于掌心,不甚明白的问她:“你要归还于我,可否是想……与我再无一丝牵连。” 明曦苦笑,说:“本来也不该有牵连的。” “那从前算什么?”他质问。 “……年少无知。” 明曦说完,也不敢看他的神情,她此时只想夺门而出。 这样想,她便也这样做了。只是,手腕上熟悉的力度再一次袭来,她挣扎,“你便只会这样做吗?” “我还会别的。”薛览之抓着明曦的手腕,听她气极而言的轻嗔,心中那根理智的弦便崩断了,随之而来的是唇与唇的相触,一种极奇妙的感觉在二人心中渐渐腾起,明曦忘记了挣扎,只任由他对她予取予求…… 一吻过后,薛览之总算恢复了些许往日的温润,他耳根不由泛红,深觉自己唐突。 再观苏明曦,她早已羞怯的不敢直面薛览之,只低垂了头,还妄图用手遮掩住面上的似火红霞,那神态,像极了他窗台上的那株含羞草。 他哑声问她,“到底是为何?” 明曦不由想起薛氏与金氏的那场对话…… 那是前几日清晨,她从怀安堂后的耳房里出来,看见薛氏与金氏在小花园子里闲聊。 金氏手里拿了个小巧精致的水壶在浇花,她对身旁的薛氏说起了几个女孩的婚事。 “明柔的婚事定好了,现在该紧着几个小的了,你有什么打算吗?”金氏问薛氏道。 “明玉那孩子性子实在古怪,媳妇暂时还未看好。不过,明止倒是有桩好姻缘。”薛氏说到这里,面上不禁露出一丝欢欣。 “哦,不知是什么好姻缘?”金氏问。 薛氏笑着说:“我娘家大嫂,她私下露过口风给我,说是极喜欢明止……” 金氏愣了一会儿,才又道:“果真?若是真的,倒的确是一桩好亲。” “你大嫂只有两个亲子,看年龄……莫不是览哥儿罢?” 薛氏笑着点了头,“是览哥儿,我原先也想不到这里,只以为我大嫂是未来的侯夫人,会看不上我的止儿,谁想到她竟会先向我透出了那层意思……” 薛氏脸上的得意尽显,好似扬眉吐气了一般。 金氏问完几个嫡出孙女,也没忘了问明曦的,她道:“明曦和明止同岁,今年也该十四了吧,你可为她打算好了?” “明曦的亲事啊……”薛氏沉吟了一瞬,才漫不经心的对金氏道:“有许多人来问过了,我前天去别府宴会时,碰到金府大夫人,她还帮府中庶出的三公子问起了明曦的情况,看那个样子倒有意结亲。” 她们又围着金府的事说了好些话,无非是觉得那三公子和明曦是顶配的了。 明曦听了只觉心冷,那金府三公子,是金氏嗣弟的庶孙,就是金盛的儿子,金盛参加科举多年未中,他们全府也就只金盛有个秀才的功名,也就是说金府到现在还只是商贾之家…… 商户之家的庶子配她,在她们看来就足够了。 想到这里,明曦闭了闭眼睛,道:“我们门不当,户不对,怎堪为配?” 明曦今年也有十四了,许多事情她也有了更为深刻的认知,比如她的婚事,就绝不会与薛览之这般尊贵的世家公子扯上关系。 也许是没想到明曦会说出这般话语,薛览之眸光颤了一颤,他忍不住去细细打量她:少女的皮肤光洁如玉,看起来与往日并无区别,可她眉目间却多了不少坚毅之色,直到看到她微红的眼角,他心中才不受控的泛起丝丝缕缕的疼痛。 他心下也明了她如此反常的态度,只是因为担心吗? 他,又怎会让她烦心这些…… “谁说我们门不当户不对的,承恩公府与永逸侯府,最是门当户对不过。” 薛览之轻轻的拥着明曦,温柔的疏解着她的不安。 “……可我是庶女。” 他道:“我并不在意。” 明曦还是感觉不妥,她闷闷出声道:“可她们在意……” “……”?! 明曦听到薛览之的一声轻叹,她挣扎着,想要退出他的怀抱。 “别动!”他收紧了抱她的力度,将人愈搂愈紧,直到听了她微不可闻的一声轻呼,才垂下头去看她,手下也放松了力道。 他无比认真的看着她,字字情深道:“览之此生,心慕苏氏明曦,愿举案齐眉,白首相老,此生此世,唯卿一人,若违初衷,天地共诛之!” 他的眉,不硬不软,不粗不细,既有少年人的英气,又有书香公子的温润雅致;他的眼,黑白分明,晶亮深邃,含着情的眸光里,盛着最动人的情愫。 明曦忽然就觉得,自己的心欢愉的像沉浸在蜜糖里一般,但愿沉醉,不愿醒。 只是,这般羞人的密语听起来虽不胜欢喜,却叫人脸红发热,心烫血涌,明曦埋首在他胸前,不愿被薛览之看见她漫生红晕的秀美容颜。 薛览之却偏不肯轻易放过她,只在她红透的耳旁低声呢喃:“我的心意曦儿已经全部知道了,不知曦儿何时给览之一个答复。” 他的气息温热,喷洒在她耳边,微痒。 明曦埋首在他怀里,已是心动神摇,闻言软声道:“但愿君心似我心。” 薛览之就笑了,不同于以往那般温润的轻笑,而是更舒朗,像是雨后朝阳的那种蒸腾,不带一丝阴霾。 他的笑声在胸腔里回响,明曦听起来,像是鼓面上的那种震动,不觉动荡,只感安心。 “曦儿,以后不许再草率的还给我,要珍之,重之,不复抛之。”薛览之将红豆手链递给她,语意柔蜜。 “嗯。”明曦小心的将红豆手链放进贴身佩戴的荷包里,抬头与他相视。 “这算不算是定情信物?”她仰头笑问。 温润的公子露齿一笑,抚着她细软的发髻回道:“你说呢?” 薛览之也许自己都没发现,他眉目间有多意气风发。 明曦被他面上的神采所吸引,手不知不觉就抚上了他的脸。 “还未恭喜表哥得中头名,不知新科状元有何心得?” 薛览之抓了她的手,放在他大掌里紧握,闻言笑道:“心得倒说不上,只是尔今有些疏狂的感受。” “是些什么感受?”明曦感兴趣道。 只听少年感叹般轻回:“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 ☆、寻衅 明止就在相隔不远的房中,顾虑到女子的名声,薛览之没敢让明曦多留,二人将彼此的情愫说开来,便依依分别了。 薛览之是本次家宴的主角,自是不能缺席太久,他先出了房间,并嘱咐明曦过一会儿再出去。 阿荣正站在房门外,看见薛览之出来,便低声告知,一切早已安排妥当。 薛览之是个极谨慎的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37 人,他从不做会给自己带来危险,或是损害名节的事。他虽只有十七岁,却有着与年龄极为不符的心智,温柔端方,不过是他对外的伪装。 这些年他也做的很好,拜了闻名全国的名儒季维,成了京中人人称道的才子,如今又将步入朝堂,眼看着就要成为他想要成为的人,自然不会在些小事上出差错。 所以,为着见明曦一面,他费了好些心思。在这场短暂的会面之下,隐藏着诸多巧思。 首先,是引明止出来,这看起来很容易,却要考虑到明曦会否与其一起,还有丫鬟这些贴身之人,要做到不引人注意很不简单。 其次,见面之后,要引丫鬟来帮明止挪动物品,还要让明止不注意到明曦的具体行踪。 这就有些困难了…… “那些婢女不会有所怀疑吧?”薛览之问道。 阿荣说:“不会,我让采薇姐姐去叫的明止小姐身边的人,她们应当不会怀疑。” 薛览之点了头,又吩咐说:“若是明止问起来,就说是曦儿让采薇去叫的人,而曦儿只是在门口接应,其间并未离开。” “是。” 薛览之这才放心的走了。 喜欢上明曦,不在他的意料之中,她是他人生的一个意外,而他,对此分外满意。 从前的人生只为追权逐位,现下,为了她他更愿意去得到让她平安喜乐的权力。 即使,要为她做出改变,他亦心甘情愿。 就像这次,虽然最后用的手段很简单,简单的不像他的风格,只要有效,他也会去做。 明止果然没有过于问及明曦的行踪,等丫鬟都将东西搬走了,她和明曦便高高兴兴的回去了宴席。 “表哥真是的,送了东西也没见个人影子,越来越神出鬼没了……”明止对着阿荣埋怨道。 “这……这,公子也是……”啊荣陪在一旁,口中呐呐无言。 明止却没想从他这里得到回答,冲他摆摆手,便进去了。 里面是两府女眷所开的宴席,阿荣走到门口就停了下来,直到看她们都进去了,才回身走了。 明曦这边刚进去,便遇到了麻烦…… 薛锦之正一脸怒容的看着她,而在两人的脚边,却静静躺着一根梅花玉簪。 状元楼是京中第一大酒楼,平时迎来送往的都是达官显贵。除此之外,也会专门在跨马游街那天将一层楼都留出来,用以招待新科举子。这也是如此兴盛的酒楼,能被薛府给轻易包场的原因。 也是因为酒楼显贵,里头的布置都极讲究,地上还铺了绘有花纹的毯子,那根黄玉簪子才没有摔碎。 明止将簪子捡起来,不甚高兴的问薛锦之:“你干嘛将它给仍了啊,这可是我送给你的生辰礼物!” 薛锦之却怒意未消,听了明止的话,更加愤怒了,只见她杏眼猛的一瞪,聚起全身力气,猛的一掌打在了苏明曦的脸上。 “啪!” 这一掌的声音特别响亮,明曦猛然受了这一下,当即就往后退了一步,她险些就要站不稳了。而脸上,被薛锦之掌掴的地方,生起一股密密麻麻的痛。 明止当下就推了薛锦之一把,看着她突然的举动,不可置信的问:“你干嘛?薛锦之你疯了吗?” 薛锦之对比毫不在意,只是盯着明曦发髻间忽隐忽现的一点黄色冷笑。 “疯,是你疯了才对吧。”薛锦之面向满面震惊的苏明止,咬牙切齿道:“一个庶女而已,就值得你如此对待我这嫡亲表妹?” “我倒是不知道,何时姑母对待贱人是这么宽容的,一个庶女竟和嫡女一个待遇了,可真是大度啊。” “什么意思?”明止呆问。 明曦痛的简直想要落泪,可薛锦之还是不放过她。 薛锦之拽过她,抬手猛的袭向她的发髻,也不管会不会弄伤人,一把就将明曦用来固发的玉簪给拔了下来。 一根和明止手上刚捡起来的玉簪一模一样的簪子,出现在薛锦之手里。 她得意洋洋的将那根梅花簪捏在手里,很是开心的欣赏着明曦发髻凌乱的样子。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引起许多人注意。李氏听到外间隐约的喧哗声,不禁皱起了眉,再看上首坐着的侯夫人,正是兴致浓的时候,未免外间闹得难看,扰了老人家的兴致,她朝一旁的薛慧使了个眼色,薛慧领会其意,迈着款款的步子便向外间走去。 这一边,薛锦之欣赏着明曦发髻散乱的形貌,得意洋洋道:“庶出就是庶出,怎么配用这般好的东西!表姐,你也真是的,怎么能将这般成色尚好的玉簪给她带啊,一点也不搭好吗,白白拉低了这玉簪的高贵。” 苏明止看着一向对她热情,又活泼可爱的薛锦之这般作态,又看向捂着脸不肯放的明曦,心里难受的紧,她只觉得这般感受和溺水窒息时也不逞多让,胸闷的紧。 手中的簪子也在不觉间,从明止的手中滑落…… 顾不得去指责薛锦之什么,她也不想去指责她什么,现时她只想看明曦是否还安好。 “曦儿,你怎么样了,还疼吗?”明止伸手想要去查看明曦的脸,她记得薛锦之用了很大的力,这会儿明曦该疼的很了。 明曦却没勇气将手拿开,她此刻只觉脸部像火烧一般,那种炽烈的灼痛感,愈来愈强,手下的皮肤,被薛锦之掌掴的地方,好似鼓起了一层厚度,该是很难看吧。 对着明止焦急关心的样子,明曦还是摇了摇头。 “这是怎么了?”一道温和的女声在此时响起,围拢在周边的丫鬟都散开了道,她走了进来。 薛锦之闻言,无聊的把手中的那支从明曦头上拔下来的梅花簪给扔到了地上,她显然不是很开心。而刚好,两支一样的簪子都躺在一起了,在铺了地毯的地上。 薛慧一进来,就看到了眼前的景象,从丫鬟口中得知了详情,知道是薛锦之又欺凌了人。 “锦之妹妹,你怎么将梅花簪给掷在地上了,前几日不是还很喜爱?”薛慧轻俯下身,将那两支精巧的簪子给拾了起来。 “玉茗,还不给你家小姐收好,这可是人家送的礼,再不开心也不能拿支簪子撒气啊。”薛慧将一支玉簪递出去,对着薛锦之身后的一个容长脸的青衣丫鬟说道。 那丫鬟并不接,一脸儿的傲慢,仿佛薛慧叫的人不是她。 薛慧也不生气,只笑对薛锦之说:“妹妹,老祖宗可还等着呢,你若久留不至……” “还不快去拿回来,你皮痒了吗?”薛锦之怒容满面。 那个叫玉茗的脸色变了一瞬,忙去接了薛慧递出的簪子。然后灰头土脸的跟着薛锦之朝里间去了。 明止看了分外解气,一脸崇拜的望着薛慧,口中又赞叹道:“慧表姐,还是你能治住锦儿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38 ,她太无理取闹了,我都快被她给气死了。” 薛慧却不当一回事,只言道:“我可不敢揽功,她怕的是老祖宗,可不是我呢。” 薛锦之由来就极厌恶庶出,明止听了薛慧的话,也不吭声了。她这位表姐可也是薛府大房的庶女呢。 “这位妹妹可否将手拿开,我看看要不要紧。” 薛慧的声音温和清润,给人的感觉如沐春风,明曦看着她盈盈的笑意,不觉间想到了薛览之,他们是很像的,怪不得是兄妹了。 “呀,怎的这样红,都肿起来了,你怎么也不吭声的,这得多疼啊。”薛慧看见明曦脸上鲜红的指印,吓了一跳。饶她平日沉稳镇定,此时也觉薛锦之过分了些,这力气是有多大? 明止见了,心里气道:“锦之实在是太过分了,我去找她!” 说完,也不顾薛慧的劝阻,一个人急匆匆的追着薛锦之去了。 明曦想要去阻拦,却被薛慧给按住了,“这丫头就是太急了,你脸还红肿着,要抹药膏消下去的,来,咱们找个地方坐一下,给我看看你的脸……” 薛慧吩咐了丫头去准备消肿止痛的药膏,边亲自给明曦涂抹,边满脸心疼道:“锦之就是太娇纵了些,竟将你打得这样重,妹妹千万别放在心上,她一贯是这个性子,妹妹要是觉得委屈,就由我代她给你赔礼了。” 明曦只摇头,说并不怪她。薛锦之是侯府的嫡出姑娘,身份比起她来自是高贵的多,薛慧尚且比不上,更何况是她了。心里再气恼,再难过,也不能发作分毫。 “真是一个懂事的好姑娘。”薛慧拉了她的手,语气更加亲和了。 薛慧给她抹好了药,又亲自将她被薛锦之弄乱的头发给梳理好,又将那支梅花玉簪给她插上,才作罢了。 ☆、玉簪 薛锦之才刚进得内间,坐在薛府二夫人章氏身旁没多久,凳子都还没坐热,苏明止就追了进来。 “薛锦之,薛……”苏明止追进来,一眼就看到依偎在章氏身旁的薛锦之,她站在距离章氏几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目光里有些犹豫之色。 房间里有许多的女眷仆妇,或站或坐的,围了好几层的人,大部分都是薛府里出来的,此时气氛正好,一片和乐之声。 明止站在一旁,突然就不知该不该提薛锦之的过错,若不提,明曦平白无故的受了她一掌,岂不无辜? 若提,这里毕竟还是薛府的主场,这开的宴席还是庆贺之宴,扰了外祖母和两位舅母的兴不说,谁又会为她妹妹明曦做主呢? 指望薛氏是不行的,母亲由来就讨厌明曦,又怎么会为她讨公道。 正犹疑间,倒叫章氏给发现了。 “这不是阿止吗,怎么一个人呆站在那里,快过来让舅母亲香亲香。” 章氏性子活,惯爱说笑逗趣,是一个活泼爽朗的人。她出身武将世家,受的束缚少,虽不甚通文墨,却是个嘴上功夫了得的人,哄得全府上下都称她好,明止也很是亲近她。 明止只好掩了异色,给她行礼道好:“二舅母好。” 章氏面上一片欢声笑语,忙叫身边的丫鬟给搬来一把凳子,放在自己的左侧,招呼明止坐下来。 明止坐在章氏新加的位置上,不时的往薛锦之那里看,而薛锦之自然是不敢看她。 章氏见了,只当她们姐妹感情好,打趣说:“瞧这姐俩,一碰到一起就黏黏糊糊的,锦儿不见阿止,就要去寻,阿止不见锦儿,就要来找,这两个小姑娘啊,莫不是前世一家。” 不怪章氏这样说,这宴席刚开的时候,薛锦之见苏明止出去了,就闹着也要去看看,可能是寻不到人,一个人垂头丧气的回来了。这才刚进来没多久,紧跟着明止就回来了,一回来不朝她娘薛宝珠那里凑,就往锦之这儿来了。 明止自然不能说她是来找薛锦之不痛快的,听了这话,埋首不言。 薛锦之坐在章氏右侧,听了自家亲娘的话,也不好开口。她从前是和明止挺好的,可自从发现她总为了个庶出与她作对后,就不想再和她好了。 故而,听了章氏的一番言语,也只噘着嘴不说话。 李氏早知内情,看了两人一眼,就说:“这两个小炮仗,性子一般无二,可不是前世一家没做够,今生又凑到一起来折腾咱们。” 她们坐的地方挨薛老夫人近,老夫人听了章氏和李氏的对话,也忍不住看了两个小姑娘一眼,这一看就看见薛锦之撅着的嘴。 老侯夫人原本心情正好,看见薛锦之不高兴,心里就有些不痛快了。 “这是怎么了,锦之拉着个脸做什么,好好的日子,又闹什么?” 薛锦之听了这话,心里本就不得劲儿,这时就更不开心,也没回话。 “你撅着个嘴给谁看,哪里有个侯府小姐的仪态!”老夫人重重的搁下了杯盏,引来桌子的一阵晃动。 老夫人眼角的笑纹少了些,不复方才的慈和。 众人见老夫人不高兴了,赶忙去看薛锦之,这一看可不得了,薛锦之就快急哭了。 薛锦之从小没怕过谁,她爹她不怕,她娘她也不怕,她唯一怕的就是家里这位老祖宗。 见祖母盯着她,面上的神情越来越严肃,她一个没忍住就哭了起来。 这回儿秦氏是真的动了怒,一张本就刚硬的脸上彻底的没了笑。 薛锦之还在瓮声的哭,章氏见不对劲儿就伸手拧了她一下,薛锦之这才想不哭了,可她又一时没法停下来,只哭得直打嗝。 章氏都快没眼看了,见女儿不争气,只好对着婆母解释:“母亲,锦儿不争气,也不知从哪里受了委屈,这才……,她年纪还小,望母亲饶了她这回。” 她又伸手扯了薛锦之的袖子,两母女站起来,章氏道:“锦儿,还不给你祖母赔罪,娘平日是怎么教你的,怎么能不分场合的耍小孩子脾气。” 薛锦之好似也知道惹了祖母的不快,这时也只好低下头诚心认错。 “到底怎么了,可是刚才外间发生了什么?”秦氏眼神扫过明止和薛锦之,问道。 明止此时是彻底打消要和薛锦之算账的决心了,玉簪的事,她不能叫大人们知道,不然,无论公理在谁那里,吃亏的总不会是薛锦之。 于是,明止凑到秦氏跟前,小儿女态的娇声道:“是我不好,和锦妹妹在外头吵了嘴,她才生气了,外祖母,你就原谅我们吧。” 薛锦之也不敢说出她因为一根玉簪就掌掴人的事,不然,恐要被秦氏罚去跪祠堂。只好默认了明止的话。 李氏也劝道:“锦儿还是孩子呢,母亲看她这么小的份儿上,就饶过她们吧。” 秦氏这才松了态度,望了薛锦之一眼,才道:“十三也不小了,我十三的时候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39 都嫁给你祖父了,现在的孩子啊,一个个都不省心。” 有了这一遭,秦氏到底没了兴致,罚了薛锦之抄十遍女诫才罢了。 过不多久,一行人就都打道回府了。 …… 明止坐在回家的马车里,想想还是忍不住偷笑。 “你都不知道,锦之将嘴撅的有多高,都快撅到天上去了,……,然后呀,就被我外祖母发现了,还让她抄了十遍女诫呢。” 明曦看她笑的开心,不由也笑了,只是笑容里多了些微微苦涩。 明止见明曦并未附和自己说话,不由担心道:“曦儿,你可是还生锦之的气?” 明曦目光闪动一瞬,说:“原本是很生气的,不过,见她倒了霉,我就不气了。” 明止愈发觉得明曦善解人意,握着她的手保证道:“你放心,薛锦之再有下一次,我绝对不会放过她了。” 夜色已铺满了巨大的天幕,街上早没了人烟,此时除了人声,几乎就只余“哒哒”的马蹄声和车轮行走时碰撞的声音。 良久,明曦的声音才又一次响起:“你说,她为什么总是与我不睦?” “什么?”明曦刚刚的声音太轻,几乎湮没在马车阵阵的声音里,明止没听太轻。 明曦手托着腮,兀自沉思:“我说,不知道我哪里做的不好,薛姑娘总是不高兴,次次都要针对我,上次侯府里是,这次也是,她为什么总是看我不喜?” 明止听了,叹了口气。有些伤感的道:“其实也不怪你,锦之其实也不只是针对你,她,她……” 明曦的眼睛在昏暗的光晕里闪闪亮亮,她也没有说话,只剩下清浅的呼吸。 明止坐在一旁,徐徐道:“……她只是格外讨厌庶出!” 明曦这下就有些奇异了,连托着脸的手,都不知不觉的放到了膝盖上。 “六岁之前,锦之有个嫡出哥哥,排在二表哥后面的那个,他名叫薛显之,是我二舅舅的嫡长子,我的三表哥。” 明曦微讶,她抿了抿唇,道:“为何从未听说过?” 永逸侯府和苏家是姻亲,关系自然是亲密无间的,可是明曦从未听说过,薛家还有一位嫡出公子。 明止苦笑了一声,故作轻松道:“都说是六岁之前了,后来当然就不在了啊。” 说到这里,明止就有些愤愤,“他是被我二舅舅的贵妾给害死的!” 永逸侯府里原本是有四位嫡出孙少爷的,大房有两个,二房也有两个。是的,薛逊曾经有个嫡子,比薛锦之大三岁,比薛帛之大六岁的薛显之。 承平七年,隆冬时节,九岁大的薛府小公子被嬷嬷哄去湖边赏雪,后来就再无踪迹。 那一年下了很大的雪,鹅毛般纷纷扬扬,雪色都将侯府里的湖给遮盖住了,薛显之掉了下去,再也没能挣扎上来。 直到那雪停了好几日,化了好几日,露出湖中的厚厚冰层,薛显之才被人发现浮于冰层之下。 至今,薛显之都是侯府里的痛,是无人敢再提起的禁区。 那个时候,明止七岁,她的表妹薛锦之刚六岁,从那时起,薛锦之就不与府中庶出子们说话了。 后来,她不仅讨厌她父亲那贵妾的一双儿女,连带着大房二房的所有庶出都讨厌,再后来,她甚至不喜欢所有的庶出。 明止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带着淡淡的悲伤, “九岁的时候,他被那贵妾收买的贱奴给推下了湖,尸体也是过了好几日才被人发现的。从此以后,锦之就不喜欢庶出了,她也无比讨厌着给人做妾的女子。在她认为,大概天下所有的妾室和她们所生的子女都生而低贱,生性残忍。” …… 玉簪的事,自然没有掀起多大波澜,那天之后,仿佛所有人都遗忘了两个小姑娘之间的“小打小闹”,没有人去在意,也没有人会记得有一个姑娘被人用力掌掴。 明曦也想忘了,想要努力不去计较薛锦之对她所做的一切。 只是这般羞辱,她还是心存了芥蒂…… ☆、光阴 又过了几月,冬雪开始飘落。 苏明曦和苏明止就开始猫冬了,她们整天呆在房中,无所事事,就陪着金氏说话。 金氏嫌她们太吵,便打发了她们抱着怀安堂的猫儿回去解闷。 这会儿,明止正吃着采蒿刚敲碎的核桃,有一搭没一搭的逗着云团玩儿。 云团就是金氏养的猫,已养了许多年,这猫在怀安堂里是极受宠的。 明曦也很喜欢它,每次来怀安堂请安,都不忘要给它顺顺毛。 说起来云团长的是真好看,一身雪白的皮毛像极了此时天空中正飞舞的白雪,它模样也软萌,就像现在,明止拿手里的核桃仁去逗弄它,它两只琥珀色的眼珠子就一直盯着,明止的手移动到哪里,它就看向哪里,样子乖萌可爱。 可是,云团再机灵也抢不过明止,而明止也只是喜好逗弄它,并不肯轻易将东西给它。 见实在无法从明止那里得到吃食,云团急得团团转,它冲着明止一个劲儿的喵叫,圆圆的眼睛里满满的全是渴望。 “就不给你……”明止点着云团的小鼻子,佯装“凶狠”。而后,在云团的盯视之下,明止一抬手就将手心里的核桃给吃了干净。 云团好似愣了一下,仰起头呆呆的看了明止好一会儿,见明止并不搭理它,它偏了头去看一旁坐在窗边赏雪的明曦。 明曦不经意的就瞄到了云团偷看她的目光,那琥珀色的眼睛里竖瞳变幻了好一瞬,然后它就抬起毛茸茸的前爪,用粉色的小舌舔舐着,俨然是一只爱干净的猫了。 可明曦却知道,云团这是在心虚…… 尤记得春日里,云团踩了金氏画山水的浓墨,那墨汁将它的一只前爪浸的乌黑,它自己踩了满地的梅花印不算,还弄脏了她的裙角。 当时怀安堂里坐了许多人,蹭不掉黑漆漆颜色的云团,就踩着轻盈的步子瞄上了明曦。 那个时候它也是一个劲儿的在她脚旁撒娇,边软软的喵叫,边来回的摩蹭。等它甩着白白的尾巴跳到金氏的腿上时,众人才发现它腿边被墨染黑的毛色。 明曦一低头,那件天绣坊所出的蓝色裙子上就多了一处污迹。 “你又想怎样啊,小家伙。”明曦侧弯了身子,也用手触了触云团粉嫩的鼻子。 微凉的触感,伴随一阵娇软的喵声,云团就懒懒的躺下了,还冲她露出了被长长的毛毛所覆盖的肚皮,明曦忍不住摸了摸,感受到了云团淡粉色皮肤下微弱的跳动,温暖,又充满生机。 明曦就将云团抱了起来,轻搂入怀,眼睛又再一次投向窗外……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发生了好些事情。先是明玉在薛老侯夫人的促成下与景珂定下婚事,后是薛览之申请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40 去参战,一桩桩,一件件,都紧促的很。 “雪下得这样大,也不知道二表哥在西北好不好。”明止靠过来,和明曦一起趴在窗边,对着窗外远处屋顶上的积雪感叹。 明曦的手轻轻的给云团顺毛,看着漫天飞舞的“轻盈”以及满眼的素白,不由又想到那一日,望留山谷,桃花树下的场景…… 灼灼的桃花,烂漫妖娆的盛放着,四月春末,开的正荼蘼。 京城身处北地,春日短促,可这一年的春天较往年却要留的更久一些,桃花也开的比往年要久。 眉眼温润的少年,站在桃花盛开的山谷,对她回眸浅笑。 “你知道为何这里叫望留山吗?”两情相依,互诉衷肠之时,他揽了她的肩背漫步桃林,悠然问她。 明曦当时只惊叹于四月谷间桃花的灼灼风华,自然而然就脱口而出:“难道是想要留住这满谷的芳华,不让春去。” 薛览之轻笑着摇头,明曦便为自己的不加思索而生出了些羞惭。 见她面容微愁,显然颇受打击,他便作思考状道:“我倒不知还有这一层意思,勉勉强强,倒也说的过去吧。” 明曦这才高兴了。又见他心中好似藏了许多故事,话到了嘴边,就差一吐为快,便极贤淑的问他:“那是因为什么?” 薛览之停了下来,走到一旁开的艳丽的桃花树下,照旧为她折了一花枝。 见她收下,才开口道:“两百多年前,京郊的一处荒山脚下有一处村落,村子里有个小小的私塾,私塾边上有一棵桃花树,那桃花树栽了许多年却总是不开花,直到私塾先生家添了个小女儿……” “那一年春天的傍晚,私塾先生的女儿出生不多久,桃花就开了。朵朵芳菲,繁茂的不得了,连花香都比别处的浓郁,私塾先生很高兴,认为这是个好兆头,便为他的女儿取名为夭娘。” 见明曦听得入神,薛览之又继续讲下去:“夭娘的确是个被上天眷顾的女孩,她从小就聪明伶俐,貌美如花,长到十三四岁,来提亲的媒婆便将私塾先生家的门槛给踏烂了,不过来提亲的都是些乡野人家的儿郎,私塾先生自然看不上。就这般夭娘的婚事一拖再拖,一直拖到了她十六岁。在一个桃花盛开的晴日里,有一个富贵人家的公子来山中踏青,不小心却迷了路,误打误撞的便闯进了私塾,看见了在桃花树下纳鞋底的夭娘。夭娘自来美貌,不似凡人,桃花又开的灼灼,人面与桃花辉映,更是人面桃花相映红,那贵公子当即对夭娘一见倾心,回去便让家里人来夭娘家提亲,但那公子却被其母给拒绝了。公子的母亲是高门朱户里养尊处优的贵夫人,看不上乡下的小家碧玉,见儿子对一乡野女子神魂颠倒,为了杜绝后患,她很快便为那公子定下了一门亲事……” 明曦听的痴了,只觉这故事比明止房中藏的那些话本还要有意思,便催促薛览之道:“然后呢?” 薛览之面上带有一分悲悯,又为明曦细细道来:“然后,公子不甘与夭娘就此分离,为了与家族对抗,为了逃避婚约,他便一人去了战乱频发的西北,从小兵做起,慢慢升为了将军,而后衣锦荣归。” “那将军公子后来娶了夭娘了?”明曦问。 薛览之点头,他指着这一片桃花林说:“这些桃花树,便是那夭娘所在的村子,那些村民听说了夭娘与将军的故事,便觉这桃花能为人带来好运,能得贵婿,此后谁家生了女儿,便在门前种下一株桃树,这里便成了现在这番模样。” 明曦眼看着绵延数十里的桃花林,面上不由浮起一抹笑,“那这村子里一定生了许多个女儿家,才有如今这满山谷的桃花。” 薛览之便笑了,他执起她的手,道:“曦儿,望留的意思你可懂?” 明曦也看着他,心里却并无概念,只能摇头。 薛览之目光深了一些,缓缓道:“那将军回来的时候,夭娘二十六岁。” 这望留之意,当是对女子芳华的叹惜,也是夭娘十年等待里最渴慕的事,望留,是希望那公子留下来吧。 “我,要去边关了……”薛览之在她耳边轻叹,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悲伤。 明曦忽然间就泪如雨下…… 夭娘的故事很是美满,无论如何她最后与那位公子在一起了,身份的阻碍,都有人为她扫平。可即便幸运如夭娘,她也是付出了十年的代价。 也许,薛览之就是因此,才要去边关。 明曦抱着他精瘦的腰身,语气里是极力掩饰的伤怀,她闷声道:“就不能不走吗,为什么你也要走?……我又不是夭娘。” 他叹道:“曦儿,我没有办法去娶别人,可若是你,纵使要我偷星摘月,我也愿意去尝试。” 西北战事正急,皇上和朝臣都忧心不已,派了好些人去边关应战。薛览之便上了折子,要去西北助战。 不过这次,他不是出于救民济国的考虑,而是出于私心。他和明曦身份有差,家族是绝对不允许他娶明曦为妻的,此时若他坚持,便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自己快速强大起来,强大到无人敢反对他。 可他一个刚入朝不久的官场新人,若要走常规路,即便再才思过人,也得十好几年,明曦等不了的……,所以,他只好到战场上去搏一搏。 他轻搂了她的腰,轻声哄道:“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像夭娘一样等十年的,我可不舍得……” …… 薛览之就这样去了西北,他从春天走,到了冬天还未回来。明曦听说西北战事复杂,还不知多久会结束。 “喵……”云团趁明曦不注意,从她怀里跳了出来,而后它又跳到了窗台上,两只眼睛紧盯着外面不放,许是怕雪,它才未从窗户那里跳出去。 “云团这是怎么了,叫的这样急切?”明止将那不安分的小东西抱了下来,又看着一直喵叫的猫,奇怪道。 明曦看了云团一眼,道:“许是它感应到了什么好东西。” 正说着,忽有一群人冒着大雪,从院门那里走了过来…… ☆、来访 走在前头的是一位青衣公子,他穿的有些削薄,衣袖也没有放下来,而是随意挽起在他的肘部,露出两根白生生的手臂,手指和手背却红彤彤的吓人,可他那手里却提着一只造型小巧的木桶。 这人正是十一岁的苏明皑。书墨和一群小丫鬟跟在他的身后,手中捧着的是一条孔雀毛大氅,而书墨正要劝他穿上。 苏明皑迎着大雪进来,发顶上的一层薄薄的雪花便很快融化,打湿了他有些散乱的乌发。 明曦惊的坐起,忙吩咐采薇去拿巾布给他擦拭。 “你这是作什么,将自己弄成了这个鬼样子?”明止见了明皑的模样,也是一脸的不解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41 。 采蒿伸手从书墨手里接过大氅,要给他披上,却让苏明皑拒绝了。她诧异:“大冬天穿成这样,难道不冷?” 苏明皑一笑,满不在乎的道:“丝毫不觉得冷,我在外头都快热的冒火了,这屋子里还烧了碳火,怎么会冷。” 喜嬷嬷见他无事,忙亲手倒了杯热热的茶,递到明皑的手上。又怕他感染了风寒,便亲自去熬煮姜汤去了。 明曦给他擦完头发,又摸了他露在外头的手臂,才知他说的是真话。又瞥见置于桌子上的小木桶,才问:“做什么去了,怎就不冷呢?” 苏明皑“嘿嘿”一笑,忙献宝一样,将个小木桶提给她看。 桶里装了半桶的清水,看着就感觉有一股清冽之气,水里还有些正在融化的碎冰。 最重要的不是水,而是几尾在桶里展不开手脚的棕黑色大鲤鱼! 那些鱼肥美的紧,亦生机勃勃,在冰水中游的欢快。可能是感觉到木桶晃动,其中一尾“噗通”一声,跳起来又砸下去,溅出些水甩在了明曦凑近的脸颊上,有些凉,明曦“呀”了一声,向苏明皑问询道:“这是在哪里弄来的鱼,冬天里可不常见。” “我在园子里的水池里捉的,有一条自己就跳上来了,其他几条是用鱼钩钓上来的,可不费劲了。”苏明皑洋洋道,面上的骄傲之色尽显。 明止笑笑,却不信。惹的苏明皑连连保证道:“是真的!” “可是那水塘里早就结了厚冰,你又是怎么钓上来的?还鱼自己跳上来,莫不是拿谎话唬人。” 苏明皑听了,急道:“才不是,这鱼本就是在荷塘里长的,我只是凿了块冰,那鱼便游在了洞口附近。还有许多金鱼也被钓上来了,我又放回去了而已。姐姐若不信,可问问书墨。” 苏明皑是一点不惧的,他凿冰洞的时候,边上的人可都看见了的,有的是人能证明他的清白。 “书墨,公子的话当真吗?”明曦抱了云团立于一旁,笑问。 书墨和明止明曦混熟了的,闻言也信誓旦旦的,直说苏明皑有多厉害。 他口沫横飞的夸道:“……公子可厉害了,鱼都是他亲自钓上来的,也没要人帮忙呢。” 冬天的冰雪还是极冷的,喜嬷嬷掀帘子进来时,冷气不妨被带进来一些,站在门边上的书墨冷得一激灵,才嘿嘿笑着,“公子说的绝无一句假话。” 喜嬷嬷不管这些,她只端了熬好的汤给苏明皑,笑咪咪道:“这汤要趁热喝才好,姜汤驱寒,公子快些用了吧。” 苏明皑便喝了,书墨看着眼巴巴的挪不开眼。 明曦只觉好笑,见他还是个孩子,才怜惜道:“嬷嬷,可还有些姜汤,我见这几个也冻的不轻呢。” 喜嬷嬷一拍大腿,恍然道:“有有有,我煮了一大锅呢,这些丫头小子身子薄,快去喝些吧,就在厨房里盖着,跟张婶子说一声就行了。” 书墨和几个丫鬟便高兴的谢了主子,就一个个出去了。 人少了些,刚刚还很温顺的云团便不“老实”了,它在明曦怀里钻来钻去,就是想要出来。其间,属于猫特有的“呼噜”声不断。 明皑这才注意到它,忙把云团从明曦怀里接过来,给它顺毛,给它挠痒,一脸爱不释手。 “云团怎么在这里?” 明止坐于另一侧,说:“祖母嫌它掉毛,就让我们抱回来了” 苏明皑听了,一看手掌,果然有些细细的白□□毛,他低头认真看了云团一眼,在云团扬起的小巧猫脸上有一双圆圆的褐色眼睛,此时那双眼睛也正看着他。 接下来,明皑在云团疑惑不解的目光下,一把就将它给丢了出去。 “喵……!”? “……” 明曦和明止囧囧的看着他,久久回不过神来。 好在采薇识趣,看着在她脚边委屈叫嚷的白猫,弯腰就给捡了起来。 许是心虚,苏明皑指着那半桶鱼说:“这鱼便给祖母厨房里送去,用来待客,留下一条小些的,就劳烦嬷嬷做给云团吃罢。” 喜嬷嬷赶紧应下,提着小木桶便向小厨房去了。 “待客……”,明止疑惑道:“咱们家何时来了客人了?” “太子殿下,哦不,皇上,皇上和晋王,景珂,景公子也来了。” 明止皱着眉,嘀咕:“他们来做什么呢,外间还下着雪呢?” “还能做什么,祖母前阵子不是腰疼,还请了太医吗,皇上一定是来探望的。至于景公子,你忘了,他可是和三姐定亲了的,一定也是来看望祖母的。”明曦解释道。 “皇上可能是来探望祖母,那景珂就不一定了……”明止低喃道。 前辈子景珂也是和苏明玉定亲不过一年,便要求娶的。这一生由于她的重生改变了许多事情,大姐没死就是极大的一件,现在景珂来,若是为了婚期,便和前世一般了,如不出意外,年前明玉便要出嫁了。 苏明皑拍手道:“四姐说的是。景公子先来的,与祖母说,好似要在年前娶了明玉姐姐,我偷听了一耳朵,好似那景公子的娘身子不太好……” 明止叹了一声,“这便是了。” 前世也是这般,在这一年里,苏明玉和苏明柔一同出嫁,一个嫁的是新晋仕子,二甲进士景珂,算是寒门,一个嫁的是公门侯府,勋贵人家的承爵嫡子,卫康,算是高门。可最后,却是嫁给寒门的苏明玉活的自在。 明止未活过及笄,不知道以后的事,可就她所知大概也能推测出二人日子的好坏。 明止尤记得,两个姐姐三朝回门时候的场景。 苏明玉依旧是孤傲如霜的样子,景珂陪在她身侧,她的眉眼也较往日柔和,纵是明止故意与她斗嘴,她也知道相让了。 景珂一句“玉儿”也唤的亲和,一向爱争爱抢不肯屈居人下的明玉,在那男子的沉静目光里,也败下阵来。 幸福的样子,总是相似。外人看了,只觉的如沐春风。而不幸,也能被人一眼看穿! 三朝回门,对于女子来说是人生中不悋于于出嫁的日子,可那天苏府大开了的正门,却没有迎来卫康! 那日也是这般大的雪,明止早早等在怀安堂外,却只见苏明柔一个人被一众婆子丫鬟围着进来。 才只三天,她却憔悴许多。 明柔成婚后,便将头发全梳了起来,看起来雍容华贵,大气端庄,可她眼底的黯然逃不过明止的眼睛。 “卫康怎么没来”?有人问她。 明柔温婉的笑,笑里藏了些哀伤:“他昨日受了寒,起不得身,大夫便让他好生休养了。” 由此,府中才知道那靖安伯卫家的公子,是个病秧子。 薛氏更是瞠目结舌。当初给明柔议亲时她也是千挑万选,既想要那人身份高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42 ,又想要那人少年英才,更是考虑到明柔性子柔软,怕她嫁了人受妾室磋磨,这才选了人口少,名声好的靖安伯府。 薛氏早打听过了,那伯府公子卫康才学出众,相貌堂堂,长至十八岁也无一个通房,正正是那品貌皆具的好郎君。 卫家的确人口简单,靖安伯娶妻沈氏,这沈氏是靖安伯嫡亲姑母唯一的女儿,从小就养在伯府,与那靖安伯自小一起长大,感情也深厚,成亲以后靖安伯也就只守着沈氏一人。二人先后育有五子,可最后却只有卫康一人存活。 薛氏为明柔定下这门亲,本是出于好意,谁想却害了明柔。说起来都怪那卫家瞒的太深! …… “四姐姐,四姐姐……”见明止许久都不曾理他,苏明皑忍不住摇了摇她的胳膊。 “怎么了?” 小小的少年看着她这般茫然的神情,有些无奈,“你们怎么都这样,也不好好听人家讲话。” 明止反应过来,冲他笑了笑,哄道:“好好好,是我错了。……哎?你五姐和采薇呢?” 苏明皑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背过身去,也不理会她,只一个人倒了杯热水,捧在手里取暖,他就知道刚刚四姐是在走神儿。 眼观鼻,鼻观心的采蒿清咳了一下,才幽幽道:“云团刚刚突然跑了出去,五姑娘和采薇去找猫了。” “……”什么时候的事??? 云团被摔的那一下,虽然不痛不痒,却着实伤了那猫的心,喜嬷嬷走后不久,它便从采薇怀里跳下去,然后跟着跑出去了。 明曦随着云团一路走,发现它却是想进去怀安堂,索性没往正厅的方向去。 不过一个转角,云团却是不见了。 明曦和采薇正懊恼,钱嬷嬷看见了她们,喜道:“哎呀,采薇你来的刚好,快去找找一只白色的猫。五小姐若有空,不妨也寻一寻。” 采薇:“我们正找云团呢,嬷嬷这么快就知道它跑了?” 那钱嬷嬷一愣,方才想起府中还养了一只毛色雪白的云团,她又“哎呀”一声,道:“不是云团,是一只和云团很像的白猫,比云团要小上一圈,那猫还有双色瞳呢,两只眼睛不一样,看起来怪吓人的!” “双色瞳?”明曦惊问:“可是从宫里带出来的?” 明曦尤记得第一次入宫时的情景,草丛里的那只白□□崽,她可是印象深刻。她不只是摔了它,还被他的主人给推倒在地,想到这里,手心好似又着火一般,冒着疼气。 那钱嬷嬷便连连点头,道:“是啊,是跟着皇上一同来的晋王抱着的猫,谁想,他没抱住,便让那猫跑了。五小姐,……可是见过?” 明曦便说:“从前我跟着母亲进宫时,看到过。那有双色瞳的猫可不常见呢。” 钱嬷嬷这才想起明曦是去过宫里的,便不多言,又说要再多派些小丫鬟去找那猫儿,便走了。 雪花小了些,这会儿不似飘絮鹅毛,倒细碎的像那刚碾过的细盐粒儿,明曦还想着要找云团,便和采薇分开了,采薇刚刚被指派了别的活计,要去给人寻那猫。 明曦脚上穿了鹿皮靴,这会儿也不怕会被雪弄湿鞋子,便一个人踩着地上一层薄薄的雪,向怀安堂里的一处地方去。 云团一向乖顺,冬天里,平日都懒的挪动,今天如此反常,想必是被明皑的鱼桶给刺激到了,它,可能会跑回金氏房里。 望着不久前刚被人清理过的石板道上,落在一层薄雪上的一行浅浅的梅花印,明曦觉得自己非常了然。 走进金氏的房中,金氏却不在,值守的小丫鬟告诉明曦,金氏和苏爵在正堂里招待太子。 “可见云团过来了?”她问。 小丫鬟摇了摇头,只说不知道。明曦便自己进去找,果然在桌子旁边的碳炉前看到了一团绒绒的白毛。 明曦轻手轻脚的过去,瞅准时机,便一把将那团“球”给抱了起来。 “喵……” 一声凄厉的叫嚷声响起,明曦愣住! ☆、旧识 走在长长的廊檐底下,明曦心里却是五味杂陈,怀里的猫儿毛色若雪,紧闭着瞳孔在她臂膀间安睡,若是不注意看,别人只当她抱了个大雪球。 可明曦却知道,这团“大雪球”却是会发出“呼噜”声的,这小小起伏的身躯,可是比云团还要轻盈。 正是如此,她才要心中不安,一切皆因为这只猫,它不是云团! 明曦低头,看着那猫紧紧闭合的眼,感觉万般复杂。想起它那对漂亮的眼睛,这心跳得更加快了,就像是做错事被人发现。 说起来她却是有愧于它,这猫还小时,便被她不小心给摔了,未想到如今长成这般大的样子,还记仇。 方才抱起它时,它叫得多凄惨刺耳,明曦的惊吓一点儿都不比它少,可它看见她时,那震惊的眼神,就仿若落入魔鬼手里时的惊惧。明曦也是哄了好久,才将它给抱到手里的。 要知道,她一向是很受小动物喜欢的,云团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愿意跟她玩儿…… 雪不知何时停的,空气里却都是冰寒的气味,许是冷,怀里的猫瑟缩了一下,调转了头颅,毫不犹豫的扎进她臂弯深处,其间呼噜声更是响个不停。明曦只好拢紧了披风,抱着它向正堂里去。 就在此时,一声极欢快的猫叫声响起,明曦低头看了看,它还睡得熟,那声音便是…… 几声熟悉又急切的猫叫声响起,明曦循声看过去,云团蹲坐在几米之外的墙角处,正震惊的看着明曦,准确来说,是看着她怀里抱着的那只安睡的猫。 “云团?”明曦看见云团还感觉有点突然,它这又是从哪里跑出来的,刚刚怎么寻都还寻不到。 许是见明曦不曾像从前那般要来抱它,云团就只僵在原地,它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个手足无措的孩子,仿若身边最习惯的东西被抢走。 明曦见了云团背上将要炸起的毛,有心想要去安慰安慰它,奈何怀里还抱了一个,实在是腾不出手来。 明曦只笑着讨好:“云团,家里来了个新伙伴,你喜不喜欢?” 云团的眼睛却慢慢僵了一下,看了明曦好久,一转身走了。它小小的背影看起来凄凉极了,就连翘起的尾巴都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明曦忽然就觉得心里酸涩异常,一种怪异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是怎么了,该不会是嫉妒了? 怀里的猫不知何时醒来的,见明曦一直望着渐渐走没了的猫,一爪子就拍上了她的手背,索性它还知道藏起利爪,不然那个力道,明曦的手背非要多出几条伤痕不可。 走在前方的云团好似顿了一下,不过明曦没看到,怀里的小家伙过于活泼,要好好安抚。 明曦却又没注意到,走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43 的愈来愈远的白猫回头飞快的瞄了一眼,见后面的人完全没有追上来的意思,而后,头也不回的飞奔而去…… 云团怏怏的过了拐角,垂着头颅的白猫跑的飞快,那道道雪白的残影,看起来更像是一团隆起的棉花,柔软,蓬松的好似要飘起来,倒真和它的名字对上了。 …… “白薇姐姐,碧云姐姐,正堂这里到处都寻过了,还未有发现,姐姐们看是不是要再往别处寻一寻?”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脆生生道。 “那就再去找啊。” “是……” 怀安堂外,白薇和老太太身边的碧云皆是苦不堪言,二人看着站立于屋檐之下,满面不羁的青葱少年,不知该如何交差。 这位深宫里的皇子,虽不比她们家的小公子大多少,可奈何人家小小年纪已是王爷,这等未及弱冠便封王的事虽在皇家不打眼,可像他那么年少的便也不多。白薇想了想,这位不受重视的冷宫皇子,也不知皇上是怎样将他从深宫里扒拉出来的? 从前苏府姑奶奶还是皇后时,她可未曾听过什么晋王,什么六皇子的。果然还是皇上圣明,要不圣明,也不会刚登基不久便封自己的异母弟为王爵了。 只是这位皇子,性子看着是极阴郁的,要是告诉他,她们找不到那只眼睛奇异的猫,不知他会怎样了。 萧居棠沿着走廊,一路寻了过来,他方才隐隐的听到猫叫声,正是这个方向。 一团云色的毛团正晃悠悠的过来,萧居棠见了,阴沉的眸光倏然转暖,他靠在身旁的廊柱上,望着那渐渐靠近的一团雪白,忽然,发现不对劲儿。 “喵?”云团正心情低落着,谁想还在这走廊底下碰到了个生人,一时惊的停住了脚步。 萧居棠只是皱着眉,见那白猫呆楞楞的,更加确信这不是他的糯糯,只是,怎么长得这样像? 提着猫的后颈肉,萧居棠有点纠结,嗯,瞳孔的颜色不一样,的确不是糯糯。 白薇是眼看着晋王往别的方向去的,他从宫里出来也没带随从,怕他乱闯,只好一路小跑着跟来。 “殿……殿下,找……找到了?”白薇看着那被晋王提起来的,四肢乱蹬的猫,松气道。 “不是。”他将那猫置于白薇的面前,待白薇楞楞接过,就收手不管了。 “这是……云团?”白薇还是见过云团的,她每次跟着薛氏去给老太太请安,都能见这样一只白猫趴卧在金氏的腿边,虽不曾亲密接触,却是有印象的。 明曦抱着另一只白猫,从拐角里走出来,见了白薇和云团,惊喜道:“白薇姐姐。” 白薇抬头一看,便见着了明曦和她怀里抱着的猫。 “这不是殿下要寻的猫儿吗?”她亦惊喜道。 “喵喵……”正当时,那只被人小心抱在怀里的猫,也清醒了过来,此时欢动异常。 听得熟悉的叫声,背过身去的萧居棠忙回转过来。 “是你?”他皱了眉,明曦竟从他皱起的眉头里,看出了一种凌厉之态。 “正是臣女。”说完这句话,明曦有注意去看萧居棠的反应,果见他本就绷的紧的脸更紧了些。 明曦心下不禁觉得好笑,她原想着对他恭敬些的,可实在被他那张写满“不悦”的脸给气笑了。 于是,旧事重提道:“臣女不才,不知犯了何等大的过错,竟被殿下记挂至今。” 近一年晋王得势,颇有些清算旧账的感觉,据传他在晋王府邸活生生打死了一个老太监,那太监还是他从宫里专门要来伺候的,人人都说那太监在晋王还未得势时曾欺辱过他,他才伺机报复。 萧居棠的脸色果然不很好看,他咬牙切齿道:“拿来!” 怀里的猫顺势喵叫不停,小少年便不等明曦反应,一把将那猫夺了过去。 于是,晋王干净利落的转身走了,临走前还“狠狠”瞪了她一眼。 明曦竟然有一瞬间的心慌。他明明不过是与明皑一样大的年纪,样子看起来也比明皑瘦弱许多,却总让她生出一种错觉来,明曦形容不出来,却觉得自己无法将他仅当作一个孩子来看。 方才的碰面,他表现出来的样子有些“凶狠”,但明曦感觉到那其中并无恶意。 明曦有一种错觉,他和一年前不一样了。 比起从前他的眉眼长开了些,他的五官变得更为立体,有着浓黑的眉,高挺的鼻,以及棱角分明的脸。其实明曦早就不记得眼前这人的样貌,毕竟也只一面之缘,那深宫中的惊鸿一瞥,记住的也不过只是那一双清亮的过分的眼眸。 明曦比谁都清楚,这种不一样,并不是外貌上的差异…… 白薇见晋王走了,也向明曦告辞。 明曦这才瞥见云团一副“苦大仇深”的毛脸,笑了笑,就伸手将那只会生气的猫给抱了回来。只是云团还在不高兴,用爪子无比“坚定”的推开明曦抱过来的双臂。明曦给它挠挠下巴,它才安静了。 走廊里重又变得空旷,远远的传来隐约的猫叫和少女甜甜的哄劝声:“云团,咱们回去了……” 藏起来的少年,被风吹起了一片衣角,他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要是白薇在这里,一定奇怪走了的晋王何时又回转了过来。 “诺诺,等我……”他望着空旷的长廊,低声轻喃。 趴在他怀里软的像个糯米团子一样的猫,高兴的叫了一声。 “喵……” 作者有话要说:  来自凌晨的更新,话说好久没这个点儿睡觉了…… ☆、长梦 夜过三更,晋王府里的一处院子里,一个半大少年从梦中惊醒,此时,他正惊魂未定的坐在铺了华丽锦被的大床上,神色是不符合年龄的痛苦! 又做了这样一个梦! 萧居棠掩面苦笑,想起前生的一幕一景,他只觉得心脏又钝钝的发疼。 前世啊,那个时候可没有这一回儿顺遂呢。 萧居棠的前世,一直等到二十五岁才开始辉煌,他的前二十五年,是呆在冷宫里被人遗忘冷落的,在那段沉寂的日子里,他经历了没有光的十二年。 作为大周唯二存活的皇子,萧居棠的存在并不如他的身份那样光辉璀璨, 他在宫里活的卑微,活的透明,有时甚至不如一个最下等的奴才。 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他不是父皇所期待的皇子。 熟知宫廷秘辛的朝臣都知道,承平帝年轻的时候有多宠爱苏后,他登基的时候,不仅力排众议的立了出身低微的苏氏女苏瑾为后,还为她空设后宫多年,造成苏氏女在后宫一人独大的场面,当时跟着他父皇从王府一路进宫的妃妾本就不多,出身高贵的更是少的可怜,他母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44 妃算是除了皇后之外,位份最高的妃子了,被承平帝封为舒妃。 就这个封位,还是看在舒妃在王府时与苏瑾同为侧妃的份上所封的,要知道,他父皇其余的女人,封的都是些贵人、才人之类的,最高不过是最低位的嫔。 那些女人,个个出身都比苏氏高,可因为承平帝对苏后用情至深,就造成了她们的不幸。在宫里,她们不仅无权也无宠,更是没有子嗣,甚是可怜。 长期的冷落,再加上看不到希望,许多妃嫔用尽手段的加害皇后苏瑾,想要改变这种现状。那个时候,苏瑾早就是执掌后宫的皇后了,她们自然争不过。可想而知,最后她们的下场会是如何。 舒妃性子文静,最是不喜欢出头,受了冷落也不抱怨,皇上对她无宠,她就一个人关起门来自己过自己的日子。 因此也平安留在了宫里,在那场后宫大清洗下,她才能保全自己。 如果没有后来的事,舒妃想必不会落得个疯疯癫癫的下场。 承平二年,帝后因管制太子萧策的事大吵一架,帝王心情烦闷,饮酒过量,大醉。 不知何故,许是想起了舒妃的好,便踉跄着步子,朝舒妃的宫殿里去了…… 萧居棠每当想起自己的身世,都忍不住嘲讽,他只不过是一时酒醉后,帝王意乱情迷之下的产物。 比这更讽刺的是,那之后发生的事,这也造成了他和他母妃的悲剧: 与舒妃的那一次,帝王醒来后很是懊悔。 他第二天就撇下衣衫不整,备受摧残的舒妃,怀着对苏瑾的愧疚而去。当天一早,他就主动向苏后求和,之后二人又是如胶似漆的一对恩爱夫妻。 可怜他母妃,直到生产前都未曾得见帝后一面。 许是心虚,承平帝将舒妃宫殿里的消息瞒得很紧,舒妃一向深居简出,皇帝又未曾料得她会一次成孕,直到舒妃将他给生下来,众人才知道他的存在。 之后的事就很好预测了,皇后必将是对他不喜的,皇上也因着皇后的关系对他视而不见。 而舒妃因为生下了不受重视的皇子,闹得帝后再次失和,因而被盛怒的承平帝给训斥了一顿。 舒妃产后心情本就不愉,又遭了这无妄之灾,心情郁结之下便精神失常了…… 萧居棠便在无人照管下,在宫里跌宕的长到了十二岁。而十二岁之后的人生,他遇到了此生最珍贵的珍宝。 冬夜深沉,萧居棠梦醒后却再也睡不着,他索性披了外衣,靠坐在床头的软枕上,脑海里不自觉跳出白天去苏府的画面。 想起那人年幼时的音容笑貌,他的唇角忍不住翘起温暖的弧度,他的诺诺,真好。 只是这种温情还未曾在他冷峻的脸上停留太久,他就再也笑不出来。 “不知道她会不会厌恶我呢……”萧居棠低低的呢喃,深深为自己白天的举动而后悔,重生回来的第一面,他表现的是不是过了,他,还粗鲁的从她怀里抢了小糯,她要是不高兴了,要如何? 前生深宫里二人相依为命时,她曾说过,他那般不友好的性子让人印象极为深刻,他昨天那般表现,就是不想她对他印象浅淡了。 要知道,前世诺诺进宫时,就是因为偶尔碰到对她不友善的自己,她才开始试着关注他,他们才在机缘巧合之下走近彼此。 今世,他在第一次遇到诺诺的那天晚上重生回来,又抓住时机趁皇帝老爹病逝前要回了自己本该有的身份,这才被新皇想起,封了王。 封王后,苏太后不想看他在宫里晃荡,便将他打发出宫,又赐了晋王府。 以后,他和诺诺见面的机会不会多,若不加深印象,她不一定会记得他。 是的,诺诺什么都好,就是有“轻微”的脸盲症,总是会记不得人。前世她做萧策的继后时,连底下的妃子都经常弄错的。 “诺诺,这一世我一定不会让你再进宫了。”萧居棠在心底暗暗发誓! 想起前世二人的结局,萧居棠还是会感觉心痛。 那个时候,萧策还未死,诺诺是那个人的皇后,许是见他可怜,她总对他照顾几分,她漂亮,心又纯善,他渐渐就发现她的好,长到十六七岁,情窦初开,连一颗心都全给了她。 可诺诺初时并不喜欢他,他第一次说喜欢她,竟还将她给吓跑了。 她那个时候刚为萧策生下了宫里的第三个皇子。在御花园里,他看见她抱着刚几月大的三皇子萧夜,满脸温和慈爱,看向那婴孩的眼睛里的亮光前所未有的温暖,他以为她是喜欢萧策的。 一时的嫉妒操控了他,他竟顾不得会不会吓坏她,找了借口支开她身边所有的人,便对她强行示爱…… 她逃跑了,从此不再见他。 萧居棠忍耐良久,且开始积蓄力量。他渴望有一天,能把她从萧策身边抢走。 八年之后,萧策病危,他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那个时候,萧策最大的皇子萧昶也不过十四岁,而她亲生的皇六子才八岁。苏太后也在萧策死后的第二天去世。 从承平年间开始,一直被压制的舒氏家族便联合其他权贵一起反抗,他们早不满于由苏太后带起的寒微家族的“一飞冲天”,连带着也不想要继续支持带有苏氏血脉的皇子。萧策的嫡长子是苏氏所出,若立其他妃子的皇子为帝,不合祖制不说,年龄也甚是不合。 众臣便想起了他,萧居棠。 为了得到诺诺,他对此自然愿意,舒氏家族也是他母妃的本家,他若要为帝,自然稳妥。 可诺诺却为了萧策的孩子来请求他,她求他拥护萧昶为帝,原因是那个孩子当了十四年的太子,若帝位易了他人,那太子便会抑郁不平,愤恨终生。 诺诺来求他,他自然有求必应,不顾大臣的反对,他一手推举了萧昶为帝,好在苏氏还有几门得力的姻亲,吏部尚书景珂和宰相薛览之也全力支持,他并不很为难的达成了诺诺的心愿,而他,自然不会让自己吃亏,退而求其次,当了个摄政王。 成帝萧昶毕竟年幼,朝政大权掌握在萧居棠自己手里,虽薛览之和景珂不满,也亦奈何不得他。 二年之后,成帝大婚,按理说该还政于他,可萧居棠并未彻底得到诺诺,自然不肯放权。 成帝心灰意冷之下,不愿做傀儡,便自己削发出家了。 又有人来推他上位,他笑了笑,选了诺诺亲生的孩子继承皇位。 他知道,那个孩子虽年纪不大,却最有野心,他看他是诺诺的孩子的份上,愿意成全他。 那个时候,诺诺已经开始在意他,他对权势的渴望也并不多了。他都想好了,以后等萧夜大婚后,便将权力完完整整的交给他。而他,将带着他的诺诺去看人间的万水千山。 可是后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45 来,萧夜羽翼丰满后,下的第一道圣旨却是诛杀他。 他,萧居棠死于乱剑之下,致命的那一剑直指心脏! 对面站着的人,是十八岁的萧夜。 他问他,“为什么?” 他对他难道不够好吗?送皇位给他,放权力给他,对他可说掏心掏肺。 黑夜中,萧居棠捂着完好的心脏,感受着棉衣里的强健的心跳,又想起那少年皇帝冰冷的表情。 和萧策如出一辙的冰冷面容上,看着他潺潺流淌的鲜血,萧夜露出极快意的笑:“这是你应得的!皇叔,你我有驱兄之怨,夺母之恨,争权之仇,我如何能不杀你。” 就这样,萧居棠死在了那个人的剑下。 再次睁开眼睛,他便回到了十一岁。一切都还未曾开始之前。 当真是浮生若梦,梦若浮生…… ☆、生变 明玉的婚期果然敲定了下来,景珂家中老母的身子确是不行了,而他,便在那日登门时,向金氏等人说明了情况。 明止不知道那日他们具体是怎么谈的,只知道一切仍像前世一样发展,金氏和苏爵都同意将二人的婚期提前。 只是明玉最近有些不高兴。 她本就对那景珂的出身不满意,如今又提前了婚期,变成和明柔一样日子出嫁,她就更怏怏不乐起来。 自那天景珂来了以后,明玉都在绣楼里闷了好几天没出来,明止喊她在园中烤肉,明曦喊她下棋解闷,甚至明皑抱给她的那只小奶狗,都被她一一回绝了。 所以,趁着雪停天将晴,明曦便拉了明止一道去看看她。 园中去年栽的红梅已经开始打朵了,深红的花苞俏生生的挂在枝头,有那早开的零星几朵,叫明曦见了便惊喜不已。 “阿止,你看那枝梅花开的多好啊!”走在路上,明曦对着初雪后所开的第一枝红梅赞叹不已。 明止看了一眼,兴趣缺缺:“是很好看。” 她的语气里有着心不在焉,明曦自然听得出来。 于是,明曦放下欣赏景色的欢欣,转而去观察明止。明止最近瘦了些,许是长大了,身量高了不说,身材也不复从前的圆润。 明曦心下有些恍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明止的身上也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她近些年改变了许多,不只是外在,还有脾性。 若是从前,明止肯定是第一个发现园中梅花枝的,她也肯定会在她耳边叽叽喳喳,至少,她不会如今天这般反应平淡。 明曦总觉得一切不该是这样的,正如明止不该总是眉尖隐着轻愁。 离明柔,明玉的院子越来越近了,隐隐的丝竹声却在此时传了过来,琴弦之音,听起来莫名有点怪。 一向不很懂琴的采蒿都皱着眉头发表疑问:“这琴声怎么,怎么是这样的,是不是弹得太快了些?” 采蒿跟在明止和明曦的身后,听得断断续续的琴音,对着一旁的采薇低声说话。 采薇亦是不懂,只也皱着眉头细听,良久后,对着采蒿摇了摇头。 丫鬟们的话语自然是被明止听到了的,她叹口气,道:“准是三姐姐,她又在不高兴了。” 听了明玉这般几乎泄愤似的琴音,一行人便加快了赶往缀锦楼的步伐。 进去明玉的住所,果见苏明玉坐在房中弹琴,初冬的天气里,雪还未化尽,正冷的时候,她房中窗户却开得老大。 苏明柔正站在她身后,手里捧着的却是狐狸毛大氅,只是明玉对此丝毫不理,她只保持一个姿态,那就是双手不停的在琴弦上游走。 “二姐。”明曦和明止走进来看到的就是这般场景,见无人理会她们,两人齐声呼唤苏明柔。 “……你们来了。”苏明柔见着二人,一直绷紧的唇线也放松了下来,对着她们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快来帮我劝一劝你三姐姐,这样冷的天,又不注意保暖,还偏将那窗户开得老大,这风还冷着,若是冻病了,惊着了老夫人该如何是好?”明柔见着两个妹妹,便拉了二人的手,语气里满是希翼。 明曦看明柔果真犯了难,一时也为难起来。 明止敷衍道:“二姐多劝劝三姐,她想必就好了。” 明止是没有多少心思花费在苏明玉的“无病呻吟”上的,比起明柔,明玉根本就不需要人担心,她以后可是过得比谁都自在。 又听明柔道:“我都劝了好久,可她根本就不肯听。” 明柔看着窗前吹着冷风,五根手指都冻得通红的明玉,眼见着就要急哭了。 “三姐从来都更听二姐你的话,你都劝不了,我们……”明曦看着一旁面无表情,五指快拨琴弦的苏明玉,言未尽,意却到了。 “那……那难道要告知祖母?”明柔犹疑道:“可如果祖母知道明玉这般糟蹋自己的身子,再想到明玉是对婚事不满才这样,怕会……怕是会,不知要如何处置她了?” “怕什么?”明止忽然道:“再有不是,也和咱们无关,一切都怪她自己咎由自取!” 说罢,明止便让人去怀安堂请金氏,又支使了明柔身边的林嬷嬷,说:“你去趟秋棠院,顺便把我母亲请来。” 林嬷嬷有些拿不住主意,一时没动,却惹来明止不快的瞪视:“还不去!” 那嬷嬷犹豫着,正要转身,琴声却在此时停了下来。 见此,明止讥讽道:“呦,明玉姐姐这么快就不弹了,我还当你要弹到祖母、母亲过来呢。” “阿止,你少说两句。”明曦扯了扯明止的衣袖,低声道。 明止凑过来,对着明曦耳语:“要不这样,她还不消停呢,就瞅准了二姐好欺负。” 明玉心中的郁气不得抒发,见明止又激她,便抬起手猛向琴弦挥下,结果自然是悲剧了。 琴弦太细,又韧,明玉怒气之下,力气用了个十成,众人看过去时,她早已捂着手疼得大叫。 明柔赶紧上前去查看明玉的伤势,还未看着具体伤情,便被一人给打断了。 “碧云姐姐,你怎么有空来?”明柔对着来人道。 碧云望着众人围着明玉的混乱场景,也顾不得问询,便直接道:“二姑娘,老夫人传你去怀安堂说话。” 明曦看着碧云严整的态度,一时也不由担心起来。 “碧云姐姐,祖母单独找二姐姐吗,我们能不能一道去?”明曦装作轻松道。 碧云摇了摇头,道:“老夫人有些私密话要单独讲给二姑娘听,没叫旁人一同去。几位姑娘还是在这里玩吧。” 见她拒绝的彻底,明曦只得老实待在明玉这儿。明柔走时,还尤自担心明玉伤了手,她和明止便答应留在这儿陪着明玉。 “你手拿出来吧,叫我们看看伤得重不重。”明止对明玉说。 许是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46 真的疼了,她很听话的伸出手。明曦就看到,明玉那只白嫩修长的手上多了几道红痕。 几道泛红的琴弦印记规整的躺在明玉微白的手心,连皮都未曾破开,更不曾见着血迹。 于是,连药膏都不需涂抹。 …… 却说明柔跟着碧云一起到了怀安堂,这边的情形就不算那么好了。 金氏喜欢在房中燃檀香,明柔进来,坐在金氏近旁,身边同样坐了薛氏。此时房中安静的可怕,只听得到各人自己的呼吸声。 “退婚?” 明柔的声音轻轻响起,听起来有些慌乱不安。 一直看着她的金氏这才道:“就是要退婚。柔丫头,先前你娘给你订下卫世子时,我也是掌过眼的,先时不知道他身子骨那么差,觉得把他订给你正好,谁知,他家竟向人瞒着世子的身体状况。实在可气!” 薛氏又道:“这样也好,早早知道那卫家欺人,总比将你嫁过去才发现那卫康是个病秧子的好,得知了这个消息,只要咱们把这婚一退便成了。” 明柔弱弱问:“可……可我,以后怎么办?” “这好办。”薛氏与金氏对视一眼,道:“我儿退了婚,这亲事还有更好的选择余地。你那薛家表哥,薛耀之如今也正需一个妻子。” 明柔就更不安了,她这回声音都快找不到了,“薛,薛家大表哥,他……他儿子都四岁了,我,这不太好吧。” 更重要的是,只要明柔一想起薛耀之那张颇严肃的脸,心中便一惊。她的这位表哥长了她六岁,从小便规矩严整,还总爱教训人。 小的时候,明柔爱哭,他就总也看不惯,逮着机会便拉着她训话,说哭成那样有失体统。最关键的是,你对着一个五岁的小姑娘说这话会合适吗? 反正明柔很怕他。 薛氏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就这么决定了,你外祖母也觉得你们合适。” 明柔只觉得天旋地转,怎么这一会儿她的婚事就变成了这样。 直到明柔晕晕乎乎的走出怀安堂,她也没有搞清楚状况。 总之,结婚的对象换了人,换的还是她最害怕的大表哥? …… 与此正相反的是,隔壁的晋王府里却有人在自鸣得意。 萧居棠在书房里对着面前的一副画了几处枯枝的宣纸,笑意盈盈。 旁边书桌上有只极漂亮高贵的猫,正磨着爪子战战兢兢。 糯糯看着近旁瘦削的少年,一脸的不情愿,它的毛色这样雪白,可不可以不要啊。它想要寻机逃跑,又怕少年紧盯的“胁迫”目光。 “糯糯,过来。” 那人温柔的唤它,可是糯糯还是不想去。 “喵!”我不去!这一回,糯糯吓的拔腿就想逃。 萧居棠知道了它的意图,小胳膊一揽,就将那猫给抓了回来。 桌子上有一小碟红色颜料,他未曾犹豫,直接将糯糯两只前爪聚拢在一起,然后对着那颜料就按了进去。 糯糯感觉脚掌温温热热的,这大冬天的,它的肉垫浸湿了水,竟也不发凉。一时,也不很惊慌了。 萧居棠也不怎么折腾它,待糯糯软软的肉垫上染成红色,便将它给放在了画纸上。 萧居棠抚了抚糯糯的耳朵,跃跃欲试道:“试着走几步。” 糯糯听不懂,刚刚也的确受了惊吓,站在那和它毛色差不多的纸上,只是一脸懵逼,满脸疑问,它半步都不肯挪,只扬着一张小脸困惑的看向对面奇怪的主人。 萧居棠没办法,只好叫人去拿了糯糯爱吃的小鱼干,诱哄着这猫跟着他的小鱼干走。 一通流程下来,效果竟然不错。看着书桌画纸上盛放的朵朵红梅,萧居棠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诺诺,今生发生了这么多改变,总不会再重复前世的命运了吧。”萧居棠盯着满纸的梅花,出神道。 这种梅花的画法,还是诺诺最常做的。她那个时候年纪渐大了,因为年轻的时候总为萧夜操劳,亲手为萧昶制作衣物,导致她四十不到便害了眼疾,视物不清的她,便很难再画出从前那般精美的画作,可她又极喜欢画梅花,于是就想出了这个趣味的画法。 想到自己透出的那个消息,萧居棠想苏府这回该不会叫她的姐姐再嫁入卫家了,那苏明柔的命运亦会不同。 卫康的事,是萧居棠漏出去的。熟知前世境况的他可是知道,那靖安伯府不是个好去处,卫康身子骨太差了,十几岁时还好,只会显得多病,修养修养就行了,看起来和常人无异。可是再过几年,他就不行了,只能躺在床上,苟延残喘。 萧居棠记得,前世苏明柔还为他生过一个孩子,只是那孩子生来便心智不全,明曦因此不知为了苏明柔落过多少泪。 好在,一切都将不同。 ☆、恩仇 秦姨娘身子又不爽利了。 翠微来请明曦时,明曦才想起自己已是许久都不曾再去看过她。 去了舒云院,秦姨娘正躺在床上,冬日天寒,她身体又不好,便盖了厚厚的锦被,但她依然在喊冷。 “再去拿几条棉被来。”明曦坐在秦姨娘跟前,看着她额上冒出许多冷汗,转头就吩咐伺候的丫头。 秦姨娘却摇头拒绝了,她苍白着脸,很艰难的告诉她:“不用,这些被子也不顶用,说不定是那宝珠坑害我,专在见不着光的地方苛刻我,这被子里啊,说不得就有那柳絮瓤子。” 她的脸更瘦削了,伸出来抓住明曦胳膊的手也瘦弱、干枯似鸡爪,明曦不忍告诉她,这么些年来,薛氏根本就不曾在人前提起她一句或是半句,怕是早就不记得有这么个人。 明曦转开眼,不去看秦姨娘提起薛氏时狰狞的面容,她用手摸了被子,里头都是绵软柔韧的棉絮,不似秦姨娘所说。 知道她这是又在胡说,便劝道:“姨娘,夫人在钱的方面一向大方,必不会因此而薄待你。” 秦姨娘就闭了眼睛,嘴里嘀嘀咕咕咒骂,一会儿说些好话,一会儿就神智不甚清楚,说些胡话,明曦都不理会。 她拧了帕子给床上的女人擦脸,这样的一个人,她早已不知道对她是爱还是恨,索性就随着心意行事。 秦姨娘却猛的睁开眼睛,用她枯瘦的手抓着明曦的手腕。 明曦感觉到疼,便问:“姨娘,你干什么?” 她却张开嘴笑了,露出她因身体衰败而发黄的齿。 她鼻音很重,却用力想要将每个字都说清楚,“我这身子是越来越不行了,每天夜里都发些虚汗,若……若是哪天我去了,明曦,你可一定要记得给我烧些纸钱,……也不叫你麻烦,你只在给你娘烧的时候顺便带上我就行了。如此,也不枉我养你几年……” 明曦没有说好或是不好,在她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47 心里还不曾有过于深刻的生离死别,她的生母死的时候,她只有四岁,还什么都不曾懂。但秦姨娘跟她说这些的时候,她心里也不是没有波动。 望着秦姨娘枯瘦而憔悴的面容,明曦转过身却落下来泪来。 她面对秦姨娘的时候,总是分不清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小时候她觉得自己是个无故被人虐待的小可怜,每天都要在恨她入骨的秦姨娘手下讨生活,活得卑微又艰难。后来她长大了些,也学会了许多后宅的生存之道,她知道对付秦姨娘这种人,最好的方法便是离她离得远远的。于是她就去接近苏明止,和那个与她同岁却活得更恣意安然的嫡女交好,她知道她不够聪明,很容易便会被薛氏和赵嬷嬷发现自己拙劣的手段,于是她便用了十分的真心去靠近那个女孩,后来,她也有了入住怀安堂的权利。 明曦觉得自己很矛盾,于幼时的经历而言,她和秦姨娘之间势如水火,那个人欺她,辱她,将所有的怒气,怨气全都发泄在她身上,她该恨她。可自从她得知自己的生母对秦姨娘做下的事时,她又觉得自己是欠着她的。现在,当她求她时,她又很没出息的心软了,明曦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秦姨娘,于是,她一个人从舒云院里走了出来。 心情很复杂,明曦觉得此时的自己,和以往任何时候都不一样,她好像透过秦姨娘干枯的躯体和类似祈求的请求,看出来自己的某种卑劣,无论是当初摆脱秦姨娘的急切,还是接近苏明止的功利,此时全都四面八方的向她袭来,这让她觉得,她除了付出自己的真心和智慧以外,好似不曾给予别人什么。 这一刻,某种挫败和孤独也由明曦的心底生了出来,一直以来的孤军奋战,得到的也只不过是眼前的踽踽前行。 失落的感觉,挥之不去! 明曦不想带着这种坏心情去见明止,别的地方又无可容身,她只能趴在观湖亭里平静心绪。 初冬的第一场雪已化得所剩无几,连远处屋檐顶上都看不见一丁点儿雪白,可这条湖的湖心却还残留了一些碎雪,只那雪看起来便不甚柔软,像是染了颜色的冰,白,看起来却比雪要寒冷的多。 天还冷着,近几日也未曾见着太阳,那往日温柔缱眷的湖,面上也结着一层冰,明曦找不到可以汲取温暖的所在了。 亭子外面,还刮起了凛冽的风,明曦觉得自己很疲倦,她拢了衣服,想要起身离开。 只是,明曦站起来却不动了,她的眼睛看着东边的方向,有一个小黑点正向这边快速移动。 是苏明皑! 他带了满脸泪痕,走到亭子外,隔着不远的距离,他认出了明曦,明曦也认出了他。 十一岁的少年,第一次眼神里有了些伤痛。 他立在亭子外,昂着头问她,“姐姐,你才是我的亲姐姐,是不是!” 苏明皑的样子不免有些狼狈,他跑得太快,鞋子都被跑丢了一只,大冬天的满地湿冷,那脚丫子都被冻得泛红了。 对于苏明皑的问询,苏明曦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她没有说话,两只漂亮的眼睛也只盯着明皑那只染些泥泞的脚。 明皑看着亭子里,那个此时细看来与自己分外相似的少女,眼眶便再一次湿润了,他得知了自己的身世! 今日清晨,他起了个大早,也没有惊动酣睡在房间外面的书墨,他亦不想温书,想来想去便朝薛氏的秋棠院去了。 薛氏一向早起,她要操持这满府的家务,苏明皑想着许久不曾给母亲请早安,便偷溜了去。 他去的时候时辰还早,薛氏院子里的下人还在清扫洗漱,也没人看见明皑进去秋棠院,明皑呢,也一路躲着,想要给薛氏一个出其不意的惊喜。 而后,他躲在窗户底下,正要寻机出来,却听见了那隐藏许久的秘辛: 赵嬷嬷在给薛氏盘头发,她一边盘,一边和薛氏唠叨些琐事。这就正好提到了林姨娘。 苏明皑不知道林姨娘是谁,他此前也未曾听说过府中有这样一个人。可那赵嬷嬷却说林姨娘是明曦姐姐的生母! 明皑感到奇怪,他只知道他们承恩公府里有一位足不出户的秦姨娘,也一向以为秦姨娘是明曦姐姐的生母。一时好奇之下,苏明皑便听起了墙角。 赵嬷嬷正与薛氏谈到明柔和薛家表哥的婚事,那一阵儿夸什么天作之合的,直夸得薛氏笑颜全开。就这般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就聊到了明皑的亲事上来。 明皑震惊了,也有点小羞涩,他毕竟年纪还小,脸皮还薄着。 红着脸蹲在窗户底下的明皑就听见,那赵嬷嬷说:“依老奴看,给公子娶个薛家的女儿正好,这样不只是亲上加亲,将来小姐抱孙子,也能抱个和您有血缘的不是。” 苏明皑的小脸不觉的皱了起来,这话何意啊? “……嬷嬷还说这些做什么,左右明皑那孩子也不知道他的身世,府里人不敢乱嚼舌根,他以后当然会孝顺我。……他还小呢,婚事不着急,真要选我当然要选个好的,只是可惜皇上也没有个妹妹什么的,不然,我儿娶个公主也能将那林氏的低贱血统给清洗干净喽!” 赵嬷嬷低声再劝:“可是明皑公子毕竟不是您生的,将这府里的一切都留给个没有亲缘关系的人,他还是那林氏生的,将来要是知道喽,您可怎么活呦!” …… 明皑没有再听下去,他只知道,一切都是虚假而不真实的。此时,他格外的想要见见明曦,想问她知不知道,他们的身世。 可那个人,她见着他却不肯说一句话了。 “明曦姐姐,你知道谁是林姨娘吗?” 明曦的眼睫毛动个不停,心里也像发生了地动,不得平静。他知道了!他全都知道了! “你进来吧,我和你慢慢说。”明曦看着他,拉他进来亭子里,还把自己的兔毛手笼给他捂脚。 接下来,明曦将自己从喜嬷嬷那里得知的一切有关林姨娘的事迹,全部向苏明皑透露了个彻底。 苏明皑也坐在亭子里认真的听,对于林姨娘,明曦没有印象,他就更不会有印象了,不过,骤然得知自己的生母另有其人,明皑还是对林姨娘抱有很大的求知心的,他,很希望了解自己的亲生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待明曦讲完了林姨娘的事情,明皑坐在亭子里想了很多,明曦没有添油加醋,说得都很详尽,他从中大概也能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不过,她该是很聪慧的,只是这种聪慧的女子落入了这般勾心的后宅,便也只能像日渐枯萎的花一般凋零。 此时的苏明皑仿佛也陷于了一种同明曦相似的境地,他,不知道该不该恨薛氏,也不知道还该不该爱薛氏。 毕竟,若论起十几年前的那桩往事,她该是背后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48 筹划最多的人,也是她,害死了林姨娘! ☆、相认 亭子里毕竟还是冷的,苏明皑也出来许久了,明曦怕有人过来寻,便提出他们俩先回去。 此时的姐弟俩已经相认,他们彼此之间原本就亲近的姐弟关系,仿佛因为林姨娘又亲近了一分。明皑现时已经不叫她什么“明曦姐姐”,也不叫她为“五姐姐”,而是唤明曦为,姐姐。 “姐姐,我的鞋……”明皑看着自己光着的一只脚,虽说那脚此时正被手笼给包裹着,却还是感觉冰冰凉凉,毕竟那脚之前也是踩在硬邦邦的石子路上一路走过来的,方才心中有事,便感觉不到寒冷,可现在,明皑便觉得脚僵冷的仿若风中僵住的屋檐冰锥。 明曦见此,便让苏明皑留在原处,她出了亭子去寻被明皑不甚丢失的鞋子。 明曦刚走,一只通身雪白的猫便慢慢从隔壁晋王府的围墙上跃了下来,它一路闯进了距离最近的舒云院,刚找到一个略微温暖的屋子,还未曾接近火炉,便被个愁眉苦脸的丫头给拎出去了。 一把被摔出了院门的白猫,感觉受到了第二次伤害,它瞪圆一双猫眼,直直的看向那院门口双手关门的女子,瞳孔里不一样的颜色,琥珀色加深,浅碧色加深,如此去看便越加显眼。 吓了翠柳好大一跳,那门便被人“砰”的一声合上了。 糯糯无聊的甩尾离去,它得赶紧寻个温暖的地方…… 明皑看着脚边蹲着不走的白猫,颇有些无语。明曦走后不久,这只猫便从远处跑了来,它速度很快,等明皑注意到它的时候,这猫便仿佛也感知到了人气儿,那撒开蹄子往别处奔跑的影子便硬生生的改了方向,朝他这里来了。 然后,就像是狗皮膏药一样,赖在他脚边不走。明皑看着乱蹭那兔毛手笼的猫,想着也许是因为这手笼的缘故? 明将曦回来的时候,苏明皑正抱着那猫发愁,他认得这只猫,前几天晋王与皇上一道儿来的时候,还见过的。正因为如此,明皑见它浑身抖个不停,他便大义的将那温暖厚实的兔毛手笼给取了下来,然后将那猫给塞了进去。 拿着一只棉靴进来的苏明曦,见着自家弟弟又光着一只脚,恐他被冻出了伤,便急忙将那捡回来的棉靴给他穿上了。 明皑的脚已经显出一种青紫的颜色,明曦给他穿鞋的时候便生出些许埋怨来,“不是都将手笼给了你,干什么又褪了下来,这脚若是冻出个好歹来,要怎么办?” 明皑只是笑,他被冻得发白的脸上也显出一种心虚来,有红润的光渐渐爬上他的脸,他笑着对明曦说:“我的脚在手笼里捂着便发热了,拿出来也不觉得冷,只感觉像火烧一般,因而便将那毛笼子给拿下来了……” 明曦听了未见轻松,依着明皑的说法,他这脚可是冻得不轻,这个状态恐以后会发痒溃烂的! “明皑,等下你赶快回去,记得让书墨找大夫来给你看看脚,……我看你这症状是冻伤了。”明曦盯着已经穿上鞋的明皑的脚,忧心忡忡道。 明皑先前并不感觉有什么,但听明曦这一说也有点在意了,他将那包裹着猫儿的手笼往石桌上一放,便要和明曦一同走了。 明曦看了眼桌上的手笼,拿起来想将自己冻僵的手指伸进去暖一暖,她方才拿着明皑的靴子,手早就僵了。这会儿也顾不得嫌弃那里头先前伸进去过明皑的脚。 只是,她的手刚从手笼的一侧伸进去,却触到了一团温热的柔软,接着一声轻软的喵叫便闷闷的传了出来,明曦吓得好大一跳,捂着手站在那里,尤自惊魂! 听得那声软糯的小动物叫声,明皑方才想起那里头被他藏了一只猫,这会儿也只能弱弱开口:“姐姐,那里头是一只猫,那猫……是晋王的,想来是不小心跑到了这里,我见它冻得凄惨,便,便让它爬进你手笼里去了。” 明曦见此,也顾不得自己的惊吓了,听得是晋王的猫,想着自己也算见过,这会儿正好看看是不是。明曦掀开手笼一角,果见一双异□□瞳,正半眯着猫眼看她,她轻“咦”了一声,又好奇问道:“晋王的?这猫怎么会跑进咱们府里?” “晋王前段时间被赐了府邸,刚好就在咱们隔壁,那天,皇上来看祖母,晋王的府邸离的也近,他便也顺道来看看了。”明皑说着,又补充道:“那天他们来,我还和皇上表哥一道儿去了他的晋王府呢,那府可大了,雕栏画栋,假山流水的,比咱们府里看着阔气多了。” 听着弟弟说起晋王府的见闻,明曦不由摇头失笑,她这个弟弟初见时老成,等真正混熟了,便又是另一副孩童的模样。 想着那晋王也算宝贝这只猫,明曦便想着带回去,等回头儿便叫人给晋王府送过去。 …… 明皑的脚的确被冻伤了,他们一起回去的时候,便叫书墨去请了府中的大夫,好在大夫看过后,说没什么大碍。 不想,只是这一件小事,便惊动了全府的人。 明柔,明玉和明止全都来了不说,薛氏也跑了过来,甚至就连金氏都派了人来问。 明曦正抱了沉甸甸的手笼,站在明皑床的外围,看着薛氏对他嘘寒问暖。 薛氏一身的富贵打扮,坐在明皑的床边显得比她还神色忧伤,她满脸疼惜的看着明皑露在被子外面的伤脚,然后问询一旁站着的大夫,“明儿的脚真没事吗,要不要再仔细的诊诊?他可是我们家的一根儿独苗苗,可不能有闪失。你只让用温水泡脚,还让用什么辣椒杆,花椒煎水什么的泡水浸脚,连一副药方都不开,这能管用吗。若是有何差错,我可不会轻饶了你!” 那大夫是府里养着的常用大夫,通常为府中的主人家看些小病,当然,自从皇后娘娘彻底成为太后以后,他连为府里主子看小病的机会都几乎没有了,反正府中万事有太医。 只有那在主子面前得脸些的丫鬟小厮来找他,再有便是舒云院里的秦姨娘。这猛然间被请来给小公子看脚伤,他便一时没转换过来,只用些最简单有用的法子来治病。可主人家显然是不满意。 听了薛氏的这一番问询,那大夫便又沉吟着要开药方,薛氏见了,才丢开手去。 “明儿别怕,母亲已经让人去请了安太医了,只是他今天当值,可能要晚些才会过来。就先试试这大夫的法子,待安大夫来了,再让他给你诊诊,可不能留下什么疾患!”薛氏当着众人的面如此安慰苏明皑,且不说苏明皑的反应,只说那还留在房中的大夫,他就直听得皱眉头,奈何因为身份的局限,最后也只敢怒不敢言。 外间坐着的苏爵听得直摇头,在那大夫出来前,他便又度着步子,背着手往梨椿院去了。 明止看明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49 曦手里抱个手笼,却又不用,一时好奇,摸了摸,感受里头拱出一块来,便小声问她:“曦儿,这是什么呀?” “猫。”~ 明止听说是猫,又见一小节白色的猫尾巴顺着手笼的空隙露出来,一甩一甩的,像条小蛇。以为是云团,便抱过来,手伸进去抓猫。 “又是一只小云团……啊!” 明止的惨叫声响起,惊的明曦差点站不住脚。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还在关怀苏明皑的薛氏,她见明止捂着手背,疼得直抽气,便问:“阿止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何事?” 薛氏方才仿佛听到和女儿惊叫声混杂在一起的另一种声音,那好像是……猫叫? 明曦不敢隐瞒,便小心的将想要爬出手笼的猫给放了出来,她方才真的不该不注意明止的动作,不然也不会害得明止受伤了。 现在只好请罪:“是,明止是被这猫给抓伤的,猫是……我带进来的!” 薛氏面上果然不好看,不过她也算是根据那猫的眼瞳认出了这是晋王的猫。所以,一时也不好发作。 索性一旁的大夫还没走,薛氏便叫那大夫给明止看伤。 明止手背上有三道明显的红痕,称着她奶白的肤色,红深深的,有些吓人。 那猫被明曦放在地上也不走,只围着明曦的裙角蹭来蹭去的绕圈,还不时亲昵的仰起头“喵喵”叫,直叫的明曦胆战心惊! 明曦看着那猫露出的尖利牙齿,和它脚上原料不明的红色,忽然就不知道该怎样看待那个晋王殿下了。 待明止处理好伤,薛氏便开始了她的审问。 “苏明曦,你给我跪下!”薛氏坐在明皑房中的桌子旁,震怒非常。 明曦依言跪了下去,在府中薛氏是权威,而她,是草芥。 “你知不知错!”薛氏怒道。 明曦的回答是:“知。” 薛氏气顺了些,缓了口气问:“都错在哪里了?” 明曦想了一想,看了看蹲坐在她身边的那只“罪魁祸首”,而后,毫无负担道:“错在,这只猫袭击四姐姐的时候,我未曾来得及阻止。” 边上正上药的明止听了,忍不住笑了出来,连手背正被药粉蛰的疼的伤口也忽略了。她第一次发现,原来明曦这么会气人,她娘的脸都气的变色了。 薛氏还是不高兴,她用手指着明曦,气的像曾经的薛侯老夫人对她二哥薛逊那样,骂明曦为:“你这个不肖子孙,真是,真是不知所谓!” 骂过以后,薛氏好像也觉得不妥,她便又重新找回自己,继续问话:“你说,这猫是你从哪里抱回来的,又抱回来做什么?还有,明皑受伤时你同他一起回来,这事儿和你有没有关系?” “母亲,我脚冻伤的事和姐姐……和五姐姐没有关系,是我自己……”明皑想要解释,他看着薛氏一直责问明曦,突然心里很不好受。 “明皑,这不关你的事,你好好休息才最紧要。”薛氏转头对苏明皑嘱咐。 “母亲?”苏明皑还要再说,可薛氏不赞同的对他摇了摇头。 苏明皑见与她说不清楚,便气的转身蒙被,不搭理薛氏了。被中生着闷气的苏明皑,对薛氏渐生起一种埋怨来。 薛氏拍了桌子,“苏明曦,问你话呢,一直愣着做什么?” 明曦正要回话,一身玄色衣袍的少年跟着苏爵走了进来。 “薛氏,你这是干什么,审问犯人吗!”苏爵厉声道。他花白的胡子都吹了起来,显然是生了气。 苏爵原本走回去时,不想接到了晋王的求见,晋王告诉他府中丢了一只猫,有王府下人看见那猫进了苏府。苏爵想着也无事,便带着晋王一同来寻猫,薛氏掌中馈,让她调令下人去寻最为便捷。想着她还在苏明皑的院子,离梨椿院也近,便领着晋王爷一同来了。 不想,刚进来便听见薛氏在大发神威,那地上跪着的还是他的亲孙女。气怒之下,可不就冲薛氏显了脾气。 薛氏见苏爵来了,便立马变得恭敬无害,只说:“明曦丫头犯了点错,又不知悔改,儿媳便让她跪在地上反省反省,这是嫡母在教导女儿,又怎么会是审问犯人呢,爹真是折煞我了。” 苏爵又怎会不知这薛氏宝珠的刁蛮,看明曦丫头乖巧的跪在地上,面上也无半点怨怼,便想着这丫头以往只怕是没少被薛氏折腾,当下,承恩公便不悦的冷哼了一声! 萧居棠看着跪在地上的明曦,只强忍住胸膛中乱腾起的火,说了一句:“不知表姐犯了何错,竟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被夫人罚跪?” ☆、怜惜 萧居棠的这句表姐,叫的出人意料。不过,也并无过错。 太后苏瑾是晋王的嫡母,那太后的母家便自然而然也能是晋王的外祖家,只这层关系人人都知道有多虚无,一般皇家不甚看重这个,所以,萧居棠一提出来便叫人惊讶连连。 薛氏反应过来,便叫了明曦起身,而后,对着晋王也不大敬重,只拿他当孩子哄道:“我罚她自然有我的道理,这是我们承恩公府里的一点家务事,晋王殿下还是不要细究了。” 萧居棠看着薛氏的这副嘴角,心中大概对明曦的境况有了些了解。当下不禁十分心疼! 听了薛氏这般不讲情面的话,萧居棠亦是面冷如霜。 他冷冷道:“早听人说苏夫人是个极厉害的性子,家里最重嫡庶,对庶女的要求也高,小王原本不信,谁知,竟果真如此……” 薛氏听萧居棠这样说,心下明白这是讥讽自己苛刻庶女,她竟不知有人传了自己这般毒恶的名声,当下心里便不舒坦了。 “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叫我知道了是谁坏我名声,我绝不轻易揭过,定要拉着她去太后和皇后面前求个裁夺!” 萧居棠便笑了,带着点轻蔑,他说:“人尽皆知啊。” 薛氏便没声了,她青白着一张脸,看晋王也不那么顺眼了。 最后还是苏爵发了话:“好了,以后再管教几个孩子,也不要像今天这样体罚,母慈子才孝,总是用严酷的法子待子女,总要叫人说嘴!” 苏爵的这番言论,自然是暗指薛氏待明曦不好,也有敲打之意。 薛宝珠便忍着气,低声回道不敢。 白色的猫见着自家主人,亲昵的在房中喵叫,萧居棠见了,蹲下身,摸了摸糯糯的头顶。 薛氏见此,又来了精神:“晋王,若是臣妇没记错,这猫儿可是你的?” 萧居棠一把将糯糯抱在臂间,听了薛氏的问话,微一点头。 “正是。” 他可是没想到,糯糯竟然如此天赋异禀,离家出走也能走进她的家里。眼光隐晦的去看在一旁站着的明曦,她已经长成了大姑娘的样子,初初有了前世的风姿,而他,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50 还少年垂髻,黄发未束。心下不觉便有了些不得意的慨叹。 明曦察觉到有人在看她的,四周寻了一遍,便发觉是那个矮个子的晋王,他? 两人暗地里进行的交流,不曾被第三人给察觉。薛氏正拉了明止过来,将她手背上的那猫爪印痕展示给晋王看。 “王爷,这抓痕可是那猫给挠的,不知王爷是如何看管那小牲畜的,竟叫它翻墙越院的来我们府中伤人?” 明止手背上的伤口已经结了痂,看起来更是暗红的一道道口子,直叫见了的人不忍看第二次。 薛氏的质问也叫萧居棠犯了难,他用手从头到尾将名叫糯糯的猫给顺了一遍毛,险些将那猫毛给顺秃噜了。 惹得糯糯不满的叫了几声,它从自家主人的怀里跳了出去,而后,在众目睽睽之下,钻.进了明曦的裙.底。 “糯糯……”萧居棠也是没想到,自己的猫竟那般大胆。连他的诺诺的裙.底都敢钻。 “你看,这猫还像不像个样子,晋王是不是该给个说法?”薛氏目光盯着明曦裙摆下方露出来的一根猫尾巴,紧追不舍的发问。 “是该给个说法。”萧居棠往前走几步,坐在了房中的凳子上。 他对着明曦笑了几笑,露出几分孩童的天真来:“不知这位姐姐,可以和我讲讲我们家的阿糯都做了些什么吗?” 明曦神奇的看了他一眼,她总觉得晋王近来有些奇怪,和那年宫墙里的孩子差异甚远。他对她笑的温柔和善,完全没有一点敌意了。 不过,感受着她小腿边毛茸茸的触感,明曦觉得痒意十足,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糯糯睁着两只大眼睛看着远离自己的人,不甚高兴的喵叫一声。 明曦就将自己怎么遇到这只猫,怎样将它带回来,它又是怎样凶狠的在明止手背上留了伤的事,全都说了个彻底。 萧居棠听了,也只满意的点头,而后,对薛氏道:“夫人应当也了解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想必,我的这只猫,除了不请自来贵府外,不曾主动犯下别的错。倒是有的人,将我这爱宠吓得不清!” 明止脸瞬间就红了,然后,她迎着晋王那双似喜非喜,似怒非怒的眼光,镇定的抬起头,说了句,“对不起,这只猫和我家的云团太像了,我没看清……便,便去抱它,才会被它给抓伤的……” 萧居棠这才舒心的笑了,他道:“苏夫人,本王这猫伤人也算事出有因了,待本王回去自然会好好教管它,倒是不好冤枉了曦姐姐。” 他话里的未尽之意,薛氏自然听出来了,尽管心里还不舒服,此时也只能全咽下去。 “是我误会了,曦儿救了晋王的猫,有功呢,可怨母亲误会你了?”薛氏装作一副误会解除的样子,一脸沉痛的对明曦表示她的懊悔。 明曦像从前一样,在薛氏面前恭顺有加,她半垂着头,回薛氏道:“自然不会。” 薛氏少有对她如此和颜悦色,且这些话某种程度来说也算是一种低头,明曦自然不会再与她相抗。 不过明曦想不明白的是,晋王竟为她如此大费周章,当明曦听得萧居棠为自己开脱,忍不住去看他的表情。 他的面容与萧策还是有几分像的,只是棱角更为硬朗,他剑眉星目,叫人见了便心生警惕,这个人即使只是笑着,也让人觉得侵略性十足! 萧居棠,十一岁的年纪便叫人不能忽略了…… 他注意到明曦的视线,对着她又是温软一笑,那张过硬的面容便开始软了些,倒是让明曦从他身上找到了些属于少年的感觉。 到这里事情便算是解决了,苏爵转过头去问晋王,“王爷,猫既找到了,可要让人帮你捉回去?” “不用。糯糯过来。”萧居棠几声轻唤,那猫便走到他身边,亲昵的蹭他的脚。 少年捞起白猫便和承恩公一道走了。 明曦看着两人渐行渐远,便也和明止一同出了明皑的院子。 ☆、出嫁 明皑的冻伤好了没多久,便到了明柔和明玉出嫁的日子。 这日清晨,天还未大亮,两位新人就起来装扮上了,她们穿上一身红艳喜庆的嫁衣,端坐在房中。 明曦进去布置一新的两位姐姐的房间里,看着两位年轻美艳的新嫁娘,心里便觉欢喜。 快过年了,又是这般好的日子出嫁,苏府的氛围都温暖和谐起来,下人们也整天乐呵呵的,人人都为这两桩凑在一起的喜事而开心。 唯独新娘的心里可能会有些忐忑不安,不过那点儿对未知的担忧也很快便被美好的憧憬所替代。 因为时辰还早,新娘们的妆容也才刚刚上好,所以便没有盖上盖头。屋子里许多嬷嬷丫鬟穿梭不断,来往不绝,人人都为这场久别重逢的喜事而忙碌着。 明曦慢慢挨近喜床旁坐着的明柔,她今日上了盛装,看起来便和往日不大一样。原本温柔恬静的眉眼也被染上了几许高贵雍容。 看着一直对她顾照有加的姐姐,明曦忽生出些感伤来,从今天起,便不能常常见了。 “姐姐,你紧张吗?”明曦歪头凑近明柔的耳边,小声问她。 明柔一直绷着的端庄大气的姿态,在小妹妹的这声软语问询中便土崩瓦解了,她轻吁了口气,抚着跳动的心口,低声与明曦叙话:“自然紧张,我的心跳的都快不行了,不成想嫁人是这般的磨人……” 明曦就从她长长的,厚重的衣袖底下抓住了她的手,细细安慰着:“二姐别怕,过了今天便不会这般不适应了,你以后一定会幸福美满的。” 明柔知道这是明曦在舒缓她的紧张,虽然用处不大,她还是很感念她有这份心,便继续跟她说:“借你吉言了,不过,姐姐还是很紧张呢,怎么办?” 明柔这话出自肺腑,她本身对于嫁人就很恐惧,如今又换过一任未婚夫,那即将要嫁之人还是她一直惧怕的大表哥,明柔只要一想起来便心跳加速。 她,本来就志向不大,胆子也小,如今怕得简直想要晕过去。 明曦想了想,对她说:“姐姐根本不必担忧的啊,你要嫁的府邸是你亲外祖家,这薛府和咱们家那是极亲近的,你到了那边儿,还不是和在咱们家一样吗,还有大表哥……” 明柔听了,只觉得妹妹并不了解自己的特殊状况,只是自己的这种紧张,她也知道只是自己的问题。也没有太纠结,明柔相信,船到桥头自然直。 “曦儿,阿止呢?怎么不见她的人影?你们两个一向是形不离影的。”明柔和明曦说了一会儿话,便发觉自己从刚才明曦进来便没看见明止,故有此一问。 “阿止去了三姐那边儿,在隔壁,说是要看看三姐装扮成什么模样。” 明柔便笑了,说:“你们两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51 个鬼丫头,还知道分头行动了。一边儿一个,好会打算。” 正说着,明止从门口跨了进来,她几步走进来,抱着明柔的另一只胳膊撒娇:“谁想我了,谁想我了,二姐姐是不是你?” 明柔最受不得人向她撒娇,被明止的这一通撒娇弄得直讨饶。 笑闹过后,明曦问:“三姐姐那边怎样了?” “和这边一样,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上花轿了。” 明曦听了答案,便向明玉那边儿去看看了。 …… 吉时很快就到了,二人将走时,还一同去了怀安堂向长辈辞别。 金氏和苏爵都对新娘子嘱咐了些出嫁从夫的话后,便将时间留给了薛氏。 明曦看到二老背过身去,微微泛红的眼角儿,心里顿时不好受起来。 薛氏面上还是笑的,只是心里的不舍却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下子送出两个女儿,任谁都是不舍的。 薛氏像个最普通的母亲般,对着一双女儿谆谆教导:“……以后,便要好好孝敬公婆,相夫教子,……尤其是玉儿,不能再像在家做姑娘时那样任性了,要好好助景珂理好家事,要贤良。” 明玉含着泪应下了,心里亦是热流涌动,从前的一幕幕场景在她脑中回放起来,有和姐妹争宠的不忿,有母亲偏心的怨怼,可这一切都将要离她而去了,明玉心里比任何时候都更明白,她的闺中时光便到此为止了。 “柔儿,你嫁到你外祖家,母亲是最放心的,我只嘱咐你一句,以后要对夫敬爱,对子慈和,你过得好母亲比谁都高兴。” 明柔忍住要夺眶而出的泪水,乖巧的应下了。 一路吹吹打打,新娘子便被抬出了家门,薛氏拿着手帕遮面挡泪,她也舍不得啊…… 明柔和明玉从府中出去以后,明曦便开始觉得苏府顷刻间变得凄凉起来。 明曦看着府里处处挂满的红绫绸布,心里只觉得怅然,好像随着她们走的不只是送嫁队伍,还有府里的热闹。 不管苏家众人如何失落,新娘子还是按照流程被抬进了夫家。 夜晚,永逸侯府里灯火通明,薛耀之穿过长长的走廊,向新房里走去。 有小厮要上前扶他,被薛耀之给拒绝了,他脚步踉跄,样子很醉,那两个小厮跟在后头总不能安心,便一路随大爷到了新房门口。 一路上皆有那往来的下人向他恭喜问安,薛耀之一律都不理,别人看了,只当这府中大公子醉的不浅。 新房的门被打开了,他醉成这样,便也没人来打搅,不一会儿房中便只有他和新娘两个人。 薛耀之是被人扶到床上的,他原本正躺在那张铺了大红锦被的喜床上,当四周安静下来,只剩他和另一人的呼吸声后,他猛然睁开了眼睛。 “表……表……表哥,你醒……醒了……”明柔正偷偷取下盖头,谁知刚将那遮挡物给掀开来,便看见了一双朦胧的男人的眼,可不吓了一跳。 薛耀之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看见明柔只用手撩开盖头,并未曾取下,他便笑了一下。然后用他那双大手拨开明柔的手,而后,自己将那盖头又重新理好。 明柔僵硬着,不敢动,只惊唤他:“表……表哥?” 似乎不满明柔的聒噪,薛耀之肃着张脸,皱眉道:“这该由我来掀。” 说完,薛耀之便一本正经的演示了一遍掀盖头的流程。 当明柔的盖头重新被取下来时,她便看见她表哥那张总板着的脸,红晕密布,他两腮像涂抹了胭脂一般红艳,明柔忘记了去害怕,竟伸着手去触碰那粉红的色泽。 触手发烫,且不掉色,这……是醉了? 盖头掀掉以后,明柔那张精心装扮的娇颜便出现在了华丽的新房里,女子娇美的容颜既清又纯,在满室华光之下也不显得逊色分毫。 薛耀之怔了怔,似乎不确定眼前这人是谁,他眯着一双朦胧醉眼,想要辩清楚,可总也看不清,他凑近了些,不想脚下不稳,身手不灵,一个侧倒,他便朝那女子摔了过去。 明柔惊呼一声,便向床铺里头倒了进去,身上还被迫压了个“重物”。 于是,这一夜明柔是在尝试搬移开“重物”之中度过的,她一个柔弱女流,费了好大劲儿,终于在半夜时摆脱了这个麻烦。 事实上,是床上睡死过去的那个人,可能觉得身下不平,睡不安稳,便自己翻了个身。 明柔揉了揉僵硬的手臂,心里却再没了对薛耀之的惧怕…… ☆、遥忆 婚礼后三天,明柔和明玉便在薛耀之和景珂的陪同下回了承恩公府,二人看起来过得都好,夫君皆是人间少有的宠妻之人。薛氏虽觉得景珂可能要丁忧,有三年不可做官,可见他也是青年才俊,便想着以后日子总不会太差。 又见明玉脸上并无丝毫不快,便也放下心来。 对于与景家的这桩婚事,不清楚内情的人肯定感到奇怪。堂堂的公府千金嫁个新晋的小官,怎么看都不甚般配。可只有薛宝珠知道,这是自己欠景家的。 二十年前,薛宝珠刚出生不久,薛老侯爷便外出打仗了,他在战场上受了极重的伤,当时治伤的药缺了一味最关键的药材,老侯爷眼看危在旦夕,是军中的一位军医冒死去营地后山上将药采来。 那天晚上,天还下着雨,也不知那位军医是如何回来的,等他从怀里将药拿出来时,他整个人都被泥水给糊了一遍一样,甚至他还为此摔断了一条腿。 老侯爷伤好后,对此分外愧疚,就专门设了宴席要答谢那军医。两人喝酒聊天时,不知怎么就谈到了各自的儿女,得知那军医有个刚满三岁的儿子,就想到了自己刚出世的女儿,老侯爷想也没想,拉着那军医便订下了娃娃亲,军医原本不应,奈何拗不过醉酒的老侯爷…… 想到此处,薛氏也只能无奈的扶额。她当初不顾一切的嫁给苏瑜的时候,便已违了诺言,景家来人求娶时,她早已入了苏府。 这些年来,薛氏本以为这桩旧事便只这样过去了,谁想那与她定亲的景绍安还生了景珂来,偏景珂又和侯府扯上了关系,老侯爷无意中得知那景珂的身份,便要为他寻一门亲。 老侯爷想的周到,景珂正迈上仕途,他出身平民,正需一门强有力的姻亲。可凭他的资历,娶不到什么出身高贵的世家女,只有自己能帮他,一来可以弥补之前的过错,还了那军医的救命之恩,二来,还可以拉拢景珂这个新晋官员。 想法是好的,可这人选还是叫老侯爷犯了难。他本有意将薛家这一辈的孙女许给那景珂,可无奈不是都订过了亲,便是年龄还小,寻来寻去,楞是没找到合适的。 最后,老侯爷的目光便瞄上了外孙女。这一寻思,便觉得再没更好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52 的人选了。老侯爷想的好,女儿宝珠毁的婚,叫她嫁个女儿给景珂,她肯定无法开口拒绝,而且几个外孙女年龄都正好,想明白了,永逸侯便让自己的老妻去办了。这才有了景珂和明玉的婚事。 …… 三朝回门之后,明玉便和景珂回了杭州。其中故事以后再提。 转过头又是一年春,明曦十五岁,薛览之仍未归。 新年过后,刚开春,明曦和明止便搬出了金氏的怀安堂,明曦单独分得了一个院子。 新院子一切布置妥当,花草皆是刚栽培的,明曦嫌弃院里的名字不好,自己给改了个,叫“湎夭院”。 名字取得并不一定胜过原先的,可明曦却很喜欢。大抵是自己想出来的,旁人纵觉不出妙处,她却自得。 明止曾指着她院门的匾额取笑她:“这是个什么意思?我怎么觉得如此奇怪,你怎么想出来的?” 那个时候,明曦刚刚在院里的某一扇窗户底下栽好一棵桃树,她满手泥巴还没洗掉,闻言也只抬头看了下窗边边那棵细瘦树苗,然后吟出那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这是《诗经.桃夭》里的一句,明曦最是喜欢,诗句优美,以桃花作喻,道尽人世间女子青春的艳丽姿态。 果然,明曦吟出这句诗后,明止恍然大悟。她不知不觉的也在口中琢磨:“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好美的诗句,……下一句,下一句是不是‘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啊。” 看着明止眼中明明灭灭的细碎春光,明曦轻柔一笑,道:“这我可就不知道了,我只知前一句。” 学中的先生说了,诗经里有好些不适合女孩子读的,明曦先前不以为意,现在细想想这诗的后一句,的确羞人。 “谁不知先生总夸你学问好,没想到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哼,这回我可赢过你了吧。”明止得意的大笑,神色间满是神采飞扬。 明曦不想与她争辩,便也看着她笑,眉眼弯弯。 看了那一小颗桃树,又吟了“桃夭”,明止心下也知道了这院名匾额的由来,不禁朝明曦叹道:“夭夭,乃为花朵盛放之意,形容美丽而繁华的景象,你这院中只种了一株桃树,待到花开似锦,也不能称为‘夭’字,把它前头填上个‘湎’字,便也合宜了。……湎夭院,曦儿莫不是很怀念望留山的桃花春景?” 明曦点头,也叹:“今年的天气暖的快,也不知望留山的桃花开了没有?” 提起这个,明止不由又想起曾经去那里踏青的美好时光,当时明柔和明玉都在,她们一起或谈笑,或拌嘴,别提多无忧了,可如今景色尤在,人却只剩她们两个了。凄凉,真是凄凉! 又见明曦满手是泥的伺花弄草,明止只觉得无语望苍天…… 正是二月早春,天空湛蓝,一只老鹰样式的风筝晃晃悠悠的飘在上空,几要入了青云,明止一抬眼,便看见了。 “曦儿,曦儿,快看谁家的风筝!” 明曦仰起头来看,只见一只雄鹰正大展着翅在风里飘摇,细看那风筝,正被一根斜斜的线牵引着,方向,好像在晋王府。 明曦看着那风筝自由的姿态,只觉心朗气清,这般好的天气里,微风无燥,正是放风筝的好时节。 “曦儿,我们明日去踏青吧。”明止无比向往的声音传来。 “好啊。” …… 风筝还飘在天空上,晋王慢慢往外放着手里的线,直到线圈里的线放完了,他才看着那高空里的一点,露出些满意的神色。 张公公看着主子露出高兴的神采来,忙讨好道:“王爷,这些风筝要不要也叫奴才们放上天去?” 张公公指的是一旁各式各类的风筝,那些风筝里有些是蝴蝶啊,有些是兔子啊,还有一只特别像糯糯的猫儿,样式都很精致。 “不用。” 张公公忙点头称是。晋王看那风筝已是放的很稳当,便交给了一旁的侍从。 “这个要一直这样放着,不准让它掉下来。”萧居棠看着那风筝,对着侍从仔细吩咐。 “张公公,你派人去隔壁告诉苏明皑,就说,……本王约他明天去望留山踏青。” 尔今,萧居棠和苏明皑在宫里的学堂一同读书,早就混得很熟了,两人便也常常一同玩耍。 萧居棠拿起那只猫儿风筝,终于舒心的扬起了嘴角…… 这只风筝是萧居棠专门让人照着糯糯做的,样子不仅像了个十成,连猫的瞳色都一模一样。看着风筝,萧居棠才想起一天都未曾看见糯糯的影子了。便向人问道:“糯糯去哪里了,怎么今日不曾见到它?” 王公公垮着张脸,道:“主子,春天了,夜里猫都开始叫.春了,猫主子这阵子总不见个影子,只饭点儿的时候才回来……” 萧居棠:“……” 良久后,王公公才听晋王幽幽道:“最近是有点忽略它了……” ☆、春游 “曦姐姐,风筝是应该这样放的。”萧居棠拿起明曦手里的风筝,慢慢往远处跑去,明曦看着他很轻易的便将风筝给放了起来。 萧居棠牵着慢慢飞起来的风筝,走回来,走回明曦面前,很是高兴的将手里的线递给她,“诺诺,给你。” 糯糯?明曦执了线,仰起头去看那飞的还低的风筝,果然和糯糯很相似,她唇边便愉悦的绽开一个笑,“谢谢晋王……” 萧居棠便轻易的红了耳垂,好在,没有人看见。 “曦姐姐喜欢桃花吗?要不要去桃林赏景?”萧居棠满脸希翼的望着明曦,眼睛里有化不开的温情。 明曦正紧张的盯着半浮在空中的猫形风筝,生怕它又会掉下来,没甚思索的道:“桃花还没怎么开,算了吧……” “……” 萧居棠这才想起,刚刚早春,虽今年较往年暖一些,却还不到桃花盛开的时候。 他看着她,心里又委屈又失落,只佯装看风筝,学着明曦,也昂着头往上看。 明曦满心满意都在天空之上,自然没有看见晋王的失落。 而晋王,只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明曦,也不打扰她了。他看着她此时愉悦而开心的样子,心里也愉悦的要开出了花,悬而忧的心,在她恬淡柔美的笑容里渐渐安静下来…… 他看着她,一日日长成让他牵挂的模样,心里的欢喜要溢出来。 明曦现在是全长开了,细润而鸦青的眉,清澈而明媚的眼,小巧而精致的鼻,桃花般粉嫩而形状优美的唇,无一不像前世那般娇美,她的肤色也比常人要白润细腻,像是新剥开的荔枝,透亮而有光泽。 萧居棠看着她,心里的迫切也生了出来,他很想很想将她娶回去,藏起来,不叫别人再觊觎。 可他还太小,而娶她也太难。晋王看着自己尚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53 只到明曦鼻子那里的身高,无声的哀叹! 一辆马车缓缓由远处行了过来,然后慢慢停在入口处的宽大路旁。 薛帛之下了马车,往湖边草地上随意一扫,便看见了他心心念念的小伙伴。 “棠棠!” 薛帛之见到人,高兴的大喊,声音里的兴奋透过众人的耳膜传播开来,可以看出这是个无比率真的孩子! 萧居棠定定看他,不迎合,也不热切。薛帛之全不管,扔下马车里的他娘,他姐,便兴冲冲的朝萧居棠跑过去。 到了近旁,薛帛之还尤自喘.息不停,他太胖了,跑起来一身肥膘乱晃,这会儿便一个劲儿的气喘吁吁,久不运动,造成了他才跑了这短的路,便觉腹痛,薛帛之捂着自己圆溜溜,绵软软的肚子,面上却对萧居棠笑开了眼。 小胖子薛帛之乐呵呵的对着晋王笑,显得憨傻可爱,他呼着气,问:“棠……棠棠……,你也来这里玩儿呀。” 萧居棠:“嗯。” “那你为什么不找我?我前几天还想约你来着,你当时还说会考虑……”小胖子面上可怜巴巴,努力瞪圆的眼睛,这委屈的语气,叫第三个人见了都要忍不住心疼。 萧居棠为难的看着他,一时词穷,良久后,在小胖子薛帛之慢慢塌下来的上眼皮快与下眼皮合上的时候,小胖子得到了解释,“忘了……” 薛帛之咧咧嘴,分不清是哭还是笑。他对对手指,有些紧张的请求着:“那你下次别再忘了,我想要和棠棠一起出来玩儿,好不好?” 萧居棠复杂的看他一眼,道:“好。” 得到肯定的回应,薛帛之就开心了,他的气也喘匀了,肚子也不疼了,又变得精神奕奕。 “棠棠最好了,我要一辈子和棠棠做好朋友。” 听着薛帛之的童言童语,萧居棠面上也柔和了一分。 晋王和小胖子薛帛之之间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作为京城里的世家大族,薛帛之尽管不会读书,但还是凭借身份进入了国子监,而重生归来的萧居棠,和胖子薛帛之成为了同窗。 在萧居棠没进国子监的时候,薛帛之的次次考核均排在最末,萧居棠来了以后,为了符合这些年所受的冷遇,冷宫皇子理所当然的顶替了薛帛之成为了那个读书最不行的人。 三次考核过后,小胖子薛帛之看着晋王的眼神便有爱了许多,与大部分成绩优异的同窗相比,他觉得晋王和他是一路人。 所以,即使晋王总对他爱搭不理,他还是腆着脸凑了过去…… 薛帛之与萧居棠聊得正欢,忽见着棠棠背后站着个美貌女子,他睁着两只细细的眼,疑惑道:“棠棠,旁边这位姐姐是谁啊?你怎么和她一起放风筝?” 苏明曦离他们很近,自然听的到二人谈话,闻言对着个胖墩墩的小男童笑了一笑,然后拽着线朝明止和明皑那里去。 他们两个在远处的亭子里休息,那亭子刚好建在湖边,明皑还拿着鱼竿钓鱼,明止看的津津有味,连风筝都不放了,只陪着明皑趴在那儿看鱼。 看着明曦走开了,萧居棠有些不悦的看向小胖子,可薛帛之一无所觉。嘴里还巴拉巴拉的说个不停。 “那是谁?”明皑目光一直望向亭子,明曦刚进去没多久,便有另一行人也行了过去,乌压压一大群,他连明曦的影子都快看不见了。 “哦。”薛帛之睁着他那双小眼睛,也看了过去:“那是我娘和我姐姐,带着我家的一些丫鬟,……哎,那个是明皑?” 薛帛之看见了熟悉的人,有点惊奇,他更加仔细的去辨认,然后,也看见了正和他姐姐拉着手说话的明止。 小胖子更加惊奇了,“明止姐姐也在,天呐,你们,你们一起来的吗?” 萧居棠扫了一眼大惊小怪的薛帛之,然后冷然道:“咱们也过去!” …… 亭子里,一行人皆放下了手里的玩乐,规规矩矩的坐在栏杆旁,脸面朝向坐在亭中心石凳上的章氏。 章氏正引着明皑说话,“明皑,你们今日也来玩耍吗,可叫舅母给碰上了。……平日很难见上你一面,都说你在用功读书,这,今年就没有下场考一回?” 章氏娘家有个侄儿,今年十八了,童生试还没考上,这不,刚进入二月,他便回去祖籍参考去了。章氏知道明皑也要考科举,苏家不准备走恩荫的路子,才有此一问。 “回舅母,明皑学问做的还不够火候,祖父说明年才准我去考童生。”提起参考这回儿事,苏明皑心里还尤不服气,他早想一展才学,可他祖父偏不让,硬是要压着他到明年才许去考。心里本就郁闷,被章氏再一提起,那郁闷便泄出三分来。 章氏便笑了一笑,言语间更是不停劝慰:“你年纪还小呢,承恩公不叫你下场怕是有什么顾虑,……都是为你好。再说,这小小年纪便考上童生的,能有几个人?” 苏明皑低头不好意思的回答:“二表哥,他在我这个年纪,恐怕早是秀才了。” 章氏一愣,心想这倒也是。不过,她还是道:“览之啊,他那也是运气好,拜了个才高八斗的季先生,不然,又哪里能做个十二岁的秀才……” 明皑听着章氏的话,知道她这是在宽慰自己,便也轻轻揭过去了。 明止自来和章氏熟,早腻在她身边了,闻言章氏如此说自家二表哥,心下就颇不赞同:“二舅母,二表哥要是在这里,肯定要不愿意了,他要知道你这样说他,定会生气的!” 章氏伸手点了明止的鼻尖,笑说:“你这小丫头,我说的有何不对?你当那童生试是好考的吗,君不见有那白发老者年年去考,到死都不一定能混一个童生呢。” 明止惊了,“有这回事?” 明皑接过话头,为明止解惑道:“舅母的话没错,我在国子监就听说过一个故事,说是大周某地,有一个七十多岁的考生考了一辈子,都没考上呢,后来还是因为有人怜惜他人老志高,才让他考过了。” 明止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叹:“年纪这么大了,考上又能怎么样呢?难道他还准备去往上考吗,要是再有人怜他年老,会不会再让他考上秀才,然后再往上考!” 薛锦之不甚在意的说:“哪有那么好的事。这个故事我也知道,那个老人啊,他考上童生后就死了,据说是高兴死的!” 明止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薛锦之说出来,她有些不太信,觉得过于惊奇,于是,偷眼去看她弟弟。 明皑却很肯定的点了头,说:“薛姐姐说的确有其事。” “听见了吗,苏公子可都承认了呢,还不信我。”薛锦之示威性的朝明止抬了抬眼,样子娇蛮的很。 章氏看着坐在一旁,俊秀清朗的小公子,一颗心也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54 在奇异的跳动着,她此时才发现,苏明皑的模样是极好的,性子也还算温良,家世亦不势微,虽他出身不好,可他却自小养在小姑子身边,又是府里唯一的男丁,将来,将来整个苏家都会是他的…… 越想章氏心里越火热,她忍不住扫了眼自家女儿薛锦之,再扫一眼苏明皑,觉得莫名般配! ☆、别苑 这是一个无比大胆的想法! 山脚下有风穿过,撩起章氏略薄的春衫,一阵冷意在她全身蹿过,章氏猛然从刚才的想法里回过神来。 回过神来的章氏忍不住笑自己魔怔了。苏明皑多大,薛锦之又多大?二人之间还差着两岁呢,亏她能将这两个凑一起去。章氏再仔细打量苏明皑和锦之,她更是摇了摇头。 女孩儿长得快,现在看,锦之都快是个大姑娘了,她个子高高,皮肤白嫩,身体都长成了,像朵缓缓绽放的鲜花,将要开到最鼎盛的模样,这时成亲亦不算早。而苏明皑才十二岁,又是生在年前,身体还未成长完全,正介于孩童与少年之间,身高倒是有了,可一看便觉年龄过幼,不适合,不适合。 章氏暗自摇了摇头,深觉自己年老眼花,才不过三十几岁,便眼神不好了…… 也怪她最近太忙碌,为锦之的婚事操碎了心。想起这一茬,章氏不禁黯然神伤。 她最近实在气闷!章氏看着亭亭玉立的薛锦之,心里止不住的涌出些愁绪来。女儿的年龄正是选看人家的时候,可她挑了许多世家公子,竟没一个合适的。究其原因,不过是她不甘心。薛锦之出身于永逸侯府,在外人看来,定以为侯府里的姑娘出身高贵,这般高贵嫁个世家豪族是轻而易举之事,可事实上并不那么容易。 章氏觉得门当户对有时候并不那么使人开心,因为是侯府里的二房,爵位不会落在她们房里,所以锦之能选择的范围就有限,她最好的出路,也只能是嫁给世家里嫡出的次子,以后等分家了,除了一些财产什么都得不到,就像章氏自己一样。 章氏就嫁了别人家的嫡次子,这其中的苦楚她再清楚不过。在侯府里的这些年,她除开侯爷儿媳这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身份之外,什么都没有,管家权是她大嫂的,世子夫人是她大嫂的,而她,只能在一旁期盼着老侯爷和侯爷夫人多活几年,这样也能叫他们二房多过几年尊贵的日子。 次子媳妇,这样在章氏看来足够憋屈的身份,她自然不想自己女儿再经历一遍。 怀着这样的心思,章氏找起女婿来便格外艰难了…… 晋王和薛帛之到了近前的时候,章氏和晋王寒暄过,便要拉着薛帛之一同去东边儿山上的莲华寺祈福,她听过那家寺院以前的盛名,现虽寺庙香火不盛,她也来参拜,为了薛锦之的婚事,章氏几乎将京城附近大大小小的寺给参拜完了,她想着也不能丢下这一座,便也选了日子带着女儿出来去寺里进香。 于是,晋王刚进来亭子,章氏便带着一群突然而至的人突然离开了。 …… 时光已经消磨到巳时,快要正午,几人原本打算就地生火做饭,谁知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打破了众人的计划。 采薇望着亭子外细细密密的雨线,发愁着:“这可怎么办啊,下雨就无法野炊了呀。” 萧居棠望着亭外水面上的点点波纹,暗地里扬了扬唇,他正愁缺少与明曦的相处机会,此时这场雨却是下的正当好。 晋王高兴得只差振臂一呼,不过,看着众人面上的郁闷之色,他还是按耐住了这种心情。 “都怪这天气,好好的下什么劳什子雨呢……”采薇尤自愤愤。 明曦手里拿着风筝,也有点未尽兴,她才刚学会放风筝,还未曾放多久,没想就没有机会了。明曦就连方才薛府二夫人过来,都不舍得让风筝落下,而是交给丫鬟牵着,偏下场雨,她不得不收回风筝了。不过,这一切也怨不得天气。听了采薇抱怨的话,明曦劝她:“都说天有不测风云,是咱们没选好日子,却不好去怪这天气。” 萧居棠满眼温情的看着明曦,觉得她笑看风雨的样子格外静好,他自来知道他的诺诺向来豁达,万千风云皆不在她的眼里,她明媚的仿若雨后新阳,没有一丝阴霾,没有一毫沉郁。 怀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喜悦,晋王也劝慰众人道:“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春天下点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诸位无须介怀。只是,恐怕咱们这踏青之行要终止了!” 苏明皑道:“也只好终止了。只是,咱们这一行人总不能饿着肚子待在这里,此时回家去也会耗时许久,倒不如也去山上?” 明止却不同意,她张口就拒绝道:“不行!” 明曦也很赞同明止的做法,她也有自己的考虑。那山上寺里还住着她们爹,若是去了,是拜见还是不见,若是不见,难免有不孝的嫌疑,若是见,恐她们爹还会拒绝,到最后也只能是徒惹不快,所以,只能是不去。 明曦见明皑还很意动,怕他没想到这一层,只好与他言明:“明皑,去山上还不如多花一个时辰回家呢,何苦呢。” “那要怎么办?”明皑站在一旁,转头看向晋王。 萧居棠咳了一声,然后很小心的提议:“我在这附近有一处别苑,离得也不远,不如,去那里暂歇一下?” 这个提议很快得到一众人的青睐,大家纷纷赞同。 晋王京郊的别苑离望留山不远,只是一处很普通的处所,从外面看根本无法叫人相信这是一个王爷的别苑。 几辆马车鱼贯而入,进得内里才发现原来内有乾坤! “这院子真有巧思!”明皑一进去,便对着满园的姹紫嫣红,翠树绿柳啧啧称赞。 明曦也颇赞同的点头。只见满园的繁花果树,应有尽有,处处装点着不知名的花卉绿植,最妙的是,这处别苑竟是仿造江南的样式,青砖白墙,随处可见江南的风致,偏这院落又建的疏朗大气,开阔无比,又比照着北地的规模,自成一派独景了。 别苑看着较为平朴,身处其中,自然的气息扑面而来,许是隐于这山野间,又有那简单又不失品味的建筑色彩,晋王别苑留给众人的印象便是两个字——舒服! 春雨淅淅沥沥的总下个不止,一群王孙公子,贵女美婢用罢了午饭,便各自去别苑安排的房间午睡。 都说春困秋乏,时值仲春,正该乏累的时候…… 明曦从床上醒来,听见窗子底下一阵“啪嗒!啪嗒!”的雨点落叶的滴声,便再无睡意。 往房中看去,采薇随意侧躺在她房中的矮榻上,酣睡正浓,明曦恐雨天的凉意侵扰了她,随手扯了一旁的薄被给她盖了肚子。如此动作竟未将一向浅眠的采薇弄醒,明曦心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55 下暗道,“这丫头,准是今天累极了。” 明曦在房中枯坐无聊,此时时日还早,看这安静的屋子,便也知距离离开还要些时辰,她便从采薇的榻边蹑手蹑脚的走开了些,静悄悄的走到窗户边上,打开那一扇小窗,入目便是一阵绿意盈盈。 “啪嗒!啪嗒!”的雨声更清晰了些,原来是一株芭蕉。 细雨蒙蒙的春天,是不会有那么大颗的雨点的,这雨打芭蕉的“雨”,便是从屋檐上落下来的,细细的雨线,在屋顶上汇聚,然后聚成流,再顺着屋檐的棱角一颗颗慢慢儿滴落下来,珍珠一样的“雨”,便“啪嗒!”一声,和宽大的芭蕉叶撞上了! 此时此刻,明曦心里也静的过分,轻松、适意,全都洋溢在女子的笑涡里。 顺着芭蕉叶的空隙再往远处看,一个不大的少年公子,也正看向这里。 萧居棠眼中的苏明曦,有一种动人心魄的清美,她正无知无觉的站在他为她建造的屋子里,站在翠绿的芭蕉窗内,衬着满天乌青青的世界,和暗淡失色的园景,她更明晰的出现在他眼里,慢慢侵占着他所有的目光,而后深入他随之开放的心胸。 她笑了,他便也随之翘起了唇角…… 目光一个错落,两双眼,眸光相对。 一个微讶,一个慌乱…… ☆、侍疾 春深时节,柳绿花红,皇后苏明宛却突然病倒了…… 宫里传来消息,说是春寒料峭时,皇后不甚感染了风寒,药石也进了好些,却总不见效。 如此,初时只轻微的风寒症状,后来却严重了许多,皇后的病越来越重,先是咳嗽了半月,又头疼了半月,现在竟病得起不了身了。 太后身边的贴身嬷嬷到苏府传旨,让苏明止和苏明曦两个到凤仪宫里侍疾,说是皇后很是想念家人。 听到这个大消息,薛氏自然惊惧不安,她请示过金氏后,连忙就叫人收拾了明曦和明止的细软,让她们随宫里的嬷嬷一同走了。 怀安堂里,薛宝珠心里慌慌,“母亲,你说宛儿的病……,唉,之前都没透出来一丝风,怎么就那么突然,也不知要不要紧,若是她,她病得很重,那该怎么办?太后娘娘,为什么不叫咱们都进宫去,宛儿她病了,自然我这个当娘的要去探望的,阿止和明曦只是两个小丫头,又不顶事……” 金氏手里捻着佛珠,静静地听薛氏的抱怨,她知道她不安,自己又何尝不是? 只是,皇后的情况谁也不知道,此时也不好去下定论。 “母亲?” 薛氏见金氏一直没言语,只觉得心像被人撕扯着,空落,疼痛,还煎熬! 金氏知她担心明宛,自己心里也放不下,便言:“明日你拿着我的牌子,进宫去瞧瞧她吧,是好是坏,总要叫你安心。” …… 明曦正躺在皇后宫里的一处偏殿里,她躺在床上,身边还伴有明止翻来覆去的响动。 “你,睡不着吗?”明曦瞪着两只困倦的眼儿,轻声低语。 明曦太忧心了,这造成了她明明很困,却不得入眠的状态。 “曦儿,你说姑母叫我们入宫……真的只是侍疾这么简单吗?还有大姐姐的病,是否太古怪了……”明止想不通,只是风寒,怎么会拖了这么久都不见好转,即便不进汤药,过了这些时日,也该不药而愈了。……她现在只担心,姐姐会否如前世那般,落得个香消玉殒! 明曦想起白日间的所见,心也一下子提了起来,皇后宫里的状况的确不容乐观。 明曦进去面见明宛的时候,她已是起不了身了,房间里更是昏昏沉沉,门窗皆闭,浓重的药味隔了很远还能闻见,她一向仪态万千的嫡姐,只病病弱弱的躺在一张华贵的床上,样子娇弱又苍白。 “你们来了啊……”苏明宛半睁着双美目,目光里满是哀戚。 话未说过两句,她便咳得天昏地暗,听在明曦的心里,只觉得撕心裂肺般的疼! 同时,她们也看出来,皇后根本就不是感染风寒那般简单,她咳出来的血,乌黑腥臭,像是中了毒! 太后的殷殷嘱咐好似又响在耳侧,“你们二人要有一个留在宫里,长留!” 明曦感到很心慌,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落寞,“阿止,若是大姐姐的病再也好不了,我们……” “大姐姐只是生了病,会很快好的,她不会有事情,只要她病好了,咱们很快就能回家的。”明止的手用力拽着被角,心里恐惧异常,为什么呢,为什么总也逃不掉进宫的命运,难道今生,她也要重复死亡吗?宫里的水太冰冷,她不想! 明曦看着明止翻转过去的背影,心里也委屈的想哭,她也并不想入宫,她还没有等来薛览之的回归,可皇后,皇后的样子,她没把握她会好。 黑暗中不知是谁哭了,哭得悲悲切切,控制不住的出了声儿…… “姑娘,快些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呢。”有嬷嬷的脚步声在帘外回响,明曦听出来了,是太后指到她们身边伺候的。 暗夜沉沉,烛影重重,殿中人渐入梦…… 第二日,薛氏便慌慌张张的入宫了,这会儿她正和太后争吵。 “姐姐!太后!我已经折了一个女儿在宫里,她此时正躺在床上奄奄一息!”薛氏的手指着凤仪宫的方向,眼睛里满是怒火:“一个容色俱佳,才德皆备的皇后啊,苏家最出色的女儿,怎么就那么轻易的被人毒倒了,你这个做姑姑的,可是太后啊,这样都护不住她,如今竟还要我剩下的女儿进来,我告诉你,不可能,我不会同意的!” “此事由不得你。”苏瑾望着几要狂化的薛氏,一步也不肯退让。 待薛氏镇定下来,苏太后叹了一息,“哀家知道,宛儿的事让你害怕了,没有保护好宛儿是哀家的错,哀家给你赔罪。可是事已如此,你不答应也不行了,宛儿的身子中毒太深,恐拖不了几个月,不让明止和明曦进宫,那昶儿这个太子,又让谁来教养?丢给那些各怀心事的妃嫔吗,你放心,哀家还不放心呢。” “总之,皇后这个位置,不能落到别人头上,只要哀家还在一天,它就必须姓苏!” 苏太后眼神坚定,对她来说,明宛中的毒就是一个信号,这代表着别人眼红了,他们看不惯苏家这个没有根基的家族,他们眼红她们一直霸占着大周最尊贵的位置,也想取而代之了。苏瑾怎么会允许,若是被人给谋划成了,待她百年之后,流有苏家血脉的萧昶若不能继位,苏府的下场必然不是她想见到的。 这史上有哪一个外戚有苏家这么危险,从她成为皇后的那一刻,从她的儿子成为皇帝的那一刻,苏府已经没了退路,若不能一直身处上层,便会被人摔向更低层的深渊,这便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56 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代价! 可薛氏不懂,她只会朝太后哭诉,就像此时,薛氏抹着满脸的泪,对着苏瑾哭,“阿止不聪明,性子也跳脱,她被我娇惯坏了,没什么城府。连……连宛儿都能着了别人的道儿,她,她又怎能幸免呢?” 薛氏的担心不无道理,都说知子莫若母,她女儿有几斤几两她还是知道的。不是对皇后之位不动心,可薛氏已经搭进去一个女儿了,自然不想再搭进去一个。苏家的女儿总要再送进宫里,她宁愿让苏明曦去,宁愿让她一直厌恶的庶女去宫里接替大女儿成为皇后,也不想送明止去找死。是的,明止没心没肺,在宫里活不下去的! 薛氏思量了一下,说:“就不能只送一个进来?对,送明曦进来照料太子,那丫头心思深沉,就该送到宫里来,太后,可以吗?” 薛氏的眼中充满希翼,可太后还是拒绝了。太后理着发上的钗环,心里清明的紧,她接下来的话彻底让薛氏的希望破灭。 太后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却坚决有力,不改初衷,太后言:“两个都进来最好,我若护不周到,总有一个能剩下来。再说,明曦的身份还是低了些,又不曾养在你和母亲膝下,要她成为皇后难了些。倒是明止,到底是出身好些,又是明宛,……哦不,是皇后,皇后的嫡亲妹妹,这样以后接替宛儿成为继后,不会太难看。皇上看在昶儿的份上也会同意的……” “太后?”薛氏一向知道,他们这些大家族里,嫡姐死后,若是在夫家留有子女的,为防继室生出坏心,两家是会默许将嫡妻的妹妹再嫁入那家的。只是这次,轮到自己女儿身上,薛氏却不太愿意了。 偏生薛氏又没甚主意,只拿帕子捂着自己的脸面哭。 “你嚎什么!我们家都叫你给败坏光了,除了宛儿你看看,哀家其他侄女嫁的都是什么人家?明玉就不说了,是你当初自己作下的因果,就说这几个,明柔好好的一个千金小姐,你找个婚事也找不好,选了个病秧子,最后害得她嫁了个鳏夫!” “耀哥儿也不错……”薛氏弱弱道。 太后冷笑了下,“是不错,要不是你娘家还有这么个刚好死了妻子的侄儿,我那可怜的侄女还不知道要嫁到什么人家去。” 太后见薛氏被她说的一脸沮丧,又放柔了语气,道:“你也知道,咱们家要权没权,要名声没名声的,除了和皇家这点子姻亲外,便不剩什么了。这京中许多权贵看不上咱们府靠女人上位,几个孩子的亲事难相看,明曦和明止也都大了,这亲事不还是没着落吗?” “你放心,阿止要是进了宫,哀家一定护她周全!” 太后始终是太后,一番软硬兼施的敲打,便叫薛氏没了声儿,薛氏最终也没有扭转过太后的决定。 待薛氏在凤仪宫对着病重的苏明宛哭过几场后,便也在宫门关闭前出了宫。 …… 皇后已经病得昏昏沉沉了,她毒入心肺,即便太医用尽手段也只不过能延长她几个月的寿命。 太后苏瑾很是雷厉风行,明曦在宫里呆到第三个晚上的时候,害了皇后的幕后黑手便抓到了。 彼时太后将她和明止都叫到太后自己的宫殿里,然后谦妃便被人拖了进来。 明曦认得她,曾经东宫里有一面之缘的谦良娣! 谦妃面色惨白,素色而华贵的衣袍,若不是她此时正满脸惊惧的睁着双眼,明曦丝毫不觉得她会是凶手。 太后和皇上都坐在上首,宫室里人亦不算多,殿中的烛光却亮堂堂的,谦妃跪趴在地上,还在大喊着冤枉。 “皇上,皇上救我!太后,太后,臣妾还有二皇子,臣妾不能死啊!”谦妃的罪状已经由太后宫里的太监呈列出来,人证,物证全都齐备,她看着那证据,神色惶惶,却还奢求可以活命。 太后看着谦妃的垂死挣扎,暴怒:“二皇子,若不是因为有二皇子,你会冒险对皇后下手吗?贱人,哀家现在就告诉你,萧旭未来会庸碌一生,无爵无位,他终此一生都只会是个光头皇子!” “不……!”谦妃听了,终于失控,惨叫着被人拖了下去。 太后神色不变,凤威颇盛,明曦听她姑母像处死一只蚂蚁那样轻便,“吩咐下去,谦妃暴病而亡,厚葬!” 萧策全程不发一言,待太后处置完谦妃后,便神色劳累的告退。 “皇上,趁皇后还在,为昶儿再选一个疼他的人吧。”太后一指近旁的明止明曦,叹息道。 “母后做主吧。”年轻的帝王脚步微顿,看都没看二人,便背着手出去了。 明曦知道,他去了皇后宫里,这几日给皇后侍疾,常见他去守在嫡姐身边。 “明止,明曦,你二人可愿一同入宫吗?”太后问道。 “我不愿!” ☆、封妃 明曦入宫的消息传进晋王府时,萧居棠硬生生折断了一支湖笔! 他万分想不到,皇后竟然会无端病弱,宫里埋下的线人告诉他,皇后之病始于后宫争斗。 萧居棠当即便笑了。他握着右手里那根折成两段的上好湖笔,眸色转深,命轨当真难转吗? 得到这个消息的某一瞬,萧居棠呆怔良久,他重生的意义便是与诺诺相守此生,好弥补他们前世的遗恨,为了心中所愿,所以他自重生以来,便竭力壮大自己的势力,他不动声色的扭转了许多人的乾坤,妄图改了上一世的悲剧。 但现在有人告诉他,无论他做过多少努力,无论他斩断多少前世的纠葛,这一世,他所求,仍然不会偏离原来的命运,到头来,明曦还是躲不过进宫的结局! 晋王只要一想到他的诺诺要去给萧策做妃嫔,便脸黑如碳! 事情如此发展,萧居棠自然不满,他派人去查,甚至动用了他父皇留给他保命的底牌,宫里的隐藏势力,倾尽全力去调查皇后病重的真相。他想知道,究竟是老天爷故意捉弄,还是人为意外。 这一查就查出了问题,也让萧居棠重又恢复了信心。后宫之争,皇后不甚着了谦妃的道儿。 说起来,还是谦妃城府深,善谋人心。这下毒的法子也做的出人意料,若不是先帝给他的人实力强悍,晋王还实在想不到,毒还可以这样下。 谦妃给皇后下的毒是前朝秘药,知道的人不多,且失传很久了。那毒的发作周期长,症状也与普通的风寒相像,只要让毒粉接触到人的血液,便能使人中毒。 皇后性情聪敏,手段也厉害,整个凤仪宫根本就如铁通般密不透风,谦妃便另辟蹊径,趁皇后手指不甚受伤之际,将药粉洒在皇上的外衣上,皇上去探望皇后,一向亲自为帝王整理衣物的皇后,便给了谦妃机会…… 这事很隐秘,太后的人和皇上的人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57 根本就查不出来,萧居棠便叫宫里的暗势力将消息透了出去。这皇宫里有些密事,只有分布在宫里的暗势力才清楚,他父皇将这势力给了他,皇上便没了无所不在的耳目。 …… “你当真不愿吗?”太后的声音高深莫测,听不出责备和宽慈,听在明曦的耳中,却分外惶惶。她没想到,一向大胆的明止,连太后都不畏惧。 明止更是直截了当,分毫不退,“是,阿止知道自己才疏质陋,配不上太后怜惜,阿止不愿入宫,请太后成全。” “明曦,你呢?”苏太后望着底下跪着的两人,眸光轻轻扫过另一个,言语淡淡。 明曦心中纠结不已,心里转过几回,才下了决心:“臣女……”不愿。 一个内侍进来,通传道:“晋王殿下来了,说有事求见娘娘。” 太后神色一肃,眉头立时皱起,面显不悦,道:“他来做什么,……罢了,你们先回避,好好思量哀家方才的主张,下一回,哀家要听到满意的回答!” 与晋王错身而过之时,不甚高大的少年竟朝她笑了一笑,明曦微讶,总觉得他的笑有种特别的意味。 容不得明曦多想,出了太后的寝宫,明止便神色慌张,拉着她便往宫中的某处行去。 “曦儿,你知道吗,这宫里的水很冷的,人一掉下去,……连骨头都能冻着!你看,你看,这水多幽深,连太阳光都照不进去,我们,我们一定不能待在这儿,我不想呆在这儿……”明止趴在莲池边,哭的泪如雨下,也吓了明曦一跳。 眼前不过是一方不大的潭水,虽深了些,边上却有护栏,想要跌下去也不容易,何况,水中植有莲花,刚生出些翠嫩的莲叶,水中还不时现出些红背锦鲤,她不知明止为何惧怕,不过,她还是轻柔的将明止揽进怀里,轻声安抚。 萧居棠出了太后宫里,走不多久,便见到这一场景。 少年嘴角轻扬,也没去打扰,在远处站立一刻,便走了…… 谁也不知道晋王和太后都谈了些什么,只知道隔了半月,太后便将一同进宫里侍疾的苏家二女,一留一放,双赐婚。 明曦在宫里呆了不足一月,在明止终于能适应宫廷里的生活后,便出了宫。 苏府的马车早已等在宫门外,采薇和采蒿皆在。 “姑娘,采薇好想你……”采薇见了明曦,激动的上前扶着明曦的手臂,除此之外,便只顾傻笑。 采蒿站在一侧,看着二人眼中生羡,明曦就示意采薇安静下来,然后,拉着采蒿对身后的嬷嬷嘱咐:“嬷嬷,这便是明妃的丫鬟,采蒿。她在明妃身边伺候最久,格外得主子的欢心,就麻烦你了。” 那嬷嬷是明妃身边掌管宫女的管事嬷嬷,又是太后拨给明妃的,因而很是会做人。知道这个是明妃的贴身丫鬟,便亲亲热热的将人带走了。 明曦在采薇的服侍下上了马车,走之前,她望着采蒿渐渐走进宫门的背影,心里唏嘘不已。 谁又能想到,她们家最是天真率直的女儿,最后却成了宫里众多妃嫔的其中一个。她以后,要胸有城府,要多思多虑,要会揣摩人心…… …… 明曦觉得只宫里的短短半月,她好似却度了数年,再回苏府,真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在怀安堂里向众长辈交代完宫中事,明曦走回自己的院子里,苏明皑等在院门口,见到她,抿着嘴笑。 只是半月未见,明曦觉得这个弟弟就长大许多。她一直不愉的心,便散开了一些阴霾,“阿皑……” “……姐姐,你院中的桃花开了,若是再回来晚些,恐怕就要等明年了。”苏明皑见到她平安归来,笑着走近她,想要亲近的心,格外明显。 明曦下意识的望向书房窗下,隔得有些远,她看不清,只是心底波动了一下,绽开一片涟漪。 “是吗?”明曦轻叹,欢喜又悲凉。 明止曾说,待窗下桃花开时,要与她一起做桃花饼吃,而今,桃花已开,却没了故人。 明皑听到了,呆楞数秒,而后,才走过来,轻扯着明曦的宽长的衣袖,道:“姐姐随我去看看吧,那桃花开得可好了……” 一树芳菲,像天边晕染开来的极灿烂的粉霞,明曦却见桃花枝下,背风而立的小小少年。 “晋王?”明曦微讶…… ☆、芳菲 明曦心情很复杂。她看着站在远处抱着只猫儿的晋王殿下,一时竟生出些羞愧来。 她今年快要及笄,将将要满十五了,可是对面那人,却只堪堪十二,半大不小,更可是的是,那名唤萧居棠的人,却是她前不久刚赐婚的未来夫君。 少年的脸极青嫰,他虽气场够强,却仍透出属于他这个年纪的青涩来,明曦注意到,晋王长高了些,只是,还是不曾高过她。 如何能不羞,她大了晋王三岁,想想就觉得羞惭…… 半月前,明曦还在宫中忐忑,她恐自己今生再走不出深深宫廷,她恐,许下盟约的心中人今生终负。可是太后的一道旨意,却使明曦成了晋王的未来王妃。 明曦已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太后的决定她不能反抗,亦反抗不得。只是,惟觉辜负了薛览之,他此时身在战场,为他们之间深不可逾的天堑去拼,去闯,而她,成不了夭娘,也终要辜负望留山桃花林的传说…… 于这桩赐婚,明曦选择接受,身为庶女,她本就选不得,也只能顺势而为,宛若平地里的秋草,随风倾倒。 迈着轻盈的莲步,明曦对着他款款施礼,“殿下,不知殿下因何而来?臣女适才回府……” 在明曦一双秋水般盈盈的眼眸里,萧居棠的耳尖微不可见的转红,只听他冷静的道:“无事,我只是听明皑说这处院里开了一树桃花,便来赏赏景。” 许是觉得这个理由有些会晤佳人的嫌疑,萧居棠便又接了一句:“先前不知曦儿今日回来,便以为院中无人,就冒昧打扰了。还望你不要介意。” 萧居棠说完一席话,便抬起眼细细打量明曦,想要看她会做何反应。 明曦听他叫她曦儿,纤长的睫毛颤了一颤,她疑惑的看了一眼晋王,先前他不是称她为曦表姐吗,何以,何以就转换的这般顺畅? 明曦心中诸多不适,念及婚约,也只好忽视过去,不理会。 见明曦只是沉思不语,二个少年也是有些许紧张。明曦和晋王的婚事,早有通传,众人惊姹的同时也早有认知,只是…… 苏明皑怕她姐姐因自己擅自带人来,而怪罪于他,便解释道:“姐姐,晋王的猫今日又溜进府了,这一回晋王也是来寻它的。” 萧居棠怀里抱着糯糯,闻言,也道:“多有打搅,只是糯糯总不听话……” “无事。”明曦见糯糯乖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58 顺,心情也好了些,亦有了寒暄的心思。“过来坐吧,采薇,去煮一壶茶来。” 三人就落座于院中石凳之上,一起品茶吃点心。 明皑夹在圆桌之间,感觉气氛莫名的沉重,他摸摸鼻子,心里想着还是不多言的好。 许是太后的突然赐婚,二人之间也无什么话好说,便只干硬的拿猫说事。 晋王待了不久,便要辞去。 “曦儿,这只猫儿就拜托你照顾几日了……”晋王临走前如此说。他看出来,明曦是很喜欢糯糯的。 明曦的确喜欢糯糯,见它贪玩儿,便答应晋王留下它。此时,那只活泼的猫正在那株花树下蹭背。 晋王走后,明曦听明皑说,最近这些日子,晋王的那只名唤糯糯的猫总是朝府里跑,时常看见它出没于各处庭院,有几回明皑去怀安堂里请安,还撞见过它和云团一起玩耍。 待人都走干净了,明曦便去桃花树底下抱住了糯糯,摸着它软软的,极不安分的软垫,又对着满树即将凋落的桃花,忽生出些作画的心思。 走回书房,铺开画纸,对着窗外开得灼灼的芳菲,明曦弯唇一笑,她还记得前些年糯糯脚上的红色染料。 回首看被她稳稳安放在一边椅子上的糯糯,明曦加快了手上调色的动作,用猫脚掌印作画,该也不错。 熟悉的动作一如在王府里的时候,糯糯感受着自己肉垫上的湿润,眼睛里早就波澜无惊,在明曦将它轻轻放在画纸上的时候,糯糯还仰起头冲她软软一“喵”。 一片特别灼目的粉色花瓣便错落在纸上,明曦随意添了几笔,又加上枝干,便作成了一副桃花盛开的图卷。 这副画的留白处很多,明曦将桃花做为近景,又在其后用水墨添上山峦,观其形,那处山峦和望留山的一部分分外相似。 在角落不引人注目的地方,明曦画了一对牵着白马,在山林里行走的男女的背影。男子着白衣,女子着粉衫…… 西北的战事正急,大周的帐篷扎的密密麻麻,占了许多广阔的平地。 两军对战,离周营有一段距离的敌方武国也同样如此。最近战事僵持不下,两军这样按兵不动已好几天了,在前几次的酣战中,两国皆有输赢,胜负难分。 大周的某处营帐里,一堆谋士和主要武将正围着地图,商讨着什么。 “仗已打了近一年,周、武两国却难分胜负,看这阵仗,若不改变交战策略,打到最后就都是输家!”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武将皱着两道浓黑的入鬓眉,发表着意见。他显然是怒气冲天的,一张大掌拍得桌子直晃荡。此人正是周军主将张虎。 一个谋士模样的中年男子道:“将军息怒,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张虎睨了他一眼,道:“战事急迫,兵粮消耗巨大,需速战速决,若是诸位不能有好的计策,不若就请了薛公子入帐?” 依张虎看,那薛公子虽年少,却比这些畏畏缩缩的谋士强,只他嘴上没毛,众人不信他办事牢靠。前一阵儿,薛公子提了个战策,就是帐中的这些人给否决的,一连几日,薛公子都不曾入帐议事了。 看众人皆屏气凝神,张虎大笑,道:“去请薛公子来!” …… 帐中灯火通明,一直到后半夜薛览之才回自己帐中,他歪躺在榻上,迷迷瞪瞪睡着了…… 眼前芳菲无尽,望留山的桃花开得靡丽,一如他刚离开京城的那个时候。 一道倩丽的窈窕身影就半倚在一棵粗壮的桃树边上,回眸对他笑。 只是,她没有面容…… 薛览之站在原地蹙眉,那一袭粉衣是明曦无疑,只是她面容模糊,薛览之明明看不清那女子的五官,但还是觉得她在对他笑。 “曦儿……” 眼前猛然腾起一阵雾,薛览之什么都看不见了,待雾清了些,场景又换了。 桃林深处,到处是灼灼的花林,那道浅粉色的身影慢慢走远…… 他在梦里惊慌失措,醒来时,薛览之一摸,竟发觉满头薄汗。 ☆、归来 半年后,皇后苏明宛于宫中病逝,太子交由明贵妃苏氏代为抚养。 苏皇后病逝之后未久,远在西北的周军大败武国,周军主将张虎率军班师回朝。天子论功行赏,薛览之因献策有功,破例升为正四品太常寺少卿。 永逸侯府中,清凉院里的主人却没有刚升迁的喜悦。 “阿荣,这画是什么时候送来的?”薛览之躺靠在身后的椅子上,垂眸细看桌面上摊开来的一副画,神色不明。 薛览之周身的气势一改往常的温润,许是经了战场的历练,他沉着声音说话的时候,隐隐带着杀伐,阿荣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公子,这……这画是,半年前送来的。”阿荣不敢隐瞒,老老实实的交待着。 薛览之听说那么早就送了来,自己却对她的境况一无所知,不由气得抓起笔就朝阿荣扔了过去,“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阿荣连抬起头的勇气都没有,直将头狠狠的磕在地上,说:“公子,阿荣知错了,阿荣知错了,公子息怒,公子息怒……” 一切都晚了,看着桌面上,画纸上,那副桃花春景图,薛览之知道,为时已晚。 良久之后,他提起笔,用红色的朱砂在画卷的空白处提上一首前人的诗句:“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写罢,薛览之仍旧执着笔,心里郁气渐多。 …… 十月的天气微凉,刚没了夏季的苦热,秋风就赶来送爽。明曦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含笑看着一只小小的猫儿在追着只彩色的蝴蝶玩耍。 湎夭院里,每片地方都被这小东西玩耍过,明曦见它跟只蝴蝶闹,也觉有趣。小云刚刚两个月,正是可爱的时候。一身毛,绒绒的,比云团的白,比糯糯的软。 太阳光明明灭灭的,晒得人直打瞌睡,明曦虽不在阳光底下,却也觉得困倦,正是秋乏无力的时候。 采菱隔着一段距离,眼睛不眨的看着树荫底下,有一下没一下,自己摇晃着秋千的明曦,满眼的惊叹。 只见秋千架上,女子轻闭着双眸,长长的睫毛像树上的合欢花一般,浓密纤长,动人心魄。她长长的浅色裙摆,随意的垂落在秋千架以下,有些还拖在地上,采菱看着,就觉得她家小姐和那故事里的天仙一般。 采菱是刚提上来的一等丫鬟,此时刚从外面回来,见自家小姐舒舒服服的荡着秋千,就走过去,道:“小姐,我来推你吧。” 明曦轻点了头,然后问她:“大宝给隔壁送去了?” 大宝是糯糯和云团的第一只猫崽,是只小公猫,也是小云的哥哥,最喜爬高上低,前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59 一阵儿,萧居棠来看糯糯的时候,它顺着晋王的衣袍便要往他身上攀爬,因着调皮,被晋王抱着教训了好久,明曦见他喜欢,待到大宝满两个月,便让采菱将大宝给晋王府送过去。 提起大宝,采菱脸上还是不舍,“大宝也很可爱,小姐怎么舍得?” 明曦看了她一眼,笑笑解释:“祖母年纪大了,嫌弃猫闹腾,云团这几个月一直都是咱们院里养着,晋王府里的糯糯,隔不几天便要来湎夭院住上一阵子。如今,云团又添了这两只小的,我若不往外送,咱们院里该有几只猫了?” “四只!”采菱掰着指头道。 “对呀,养四只猫,大宝又淘气……”明曦无比认真的看着采菱,道:“要不,还是把大宝抱回来,然后,由你帮着采薇一起照看?” 采菱想想大宝闹腾的性子,又回忆起采薇被它抓挠得抽丝的衣袖,坚定的摇了摇头。 明曦便只笑,嘴里轻叹着:“若是有人想养,我倒还想将小云送过去呢。” 大宝和小云皆是云团生的,只看那两双眼睛,明曦便觉自己该送去晋王府一只,不然,她岂不是夺了人家两只猫了。至于小云,不知是否被大宝给欺压惨了,它胆子着实小,平日要有人去抱它,它就能蹿到角落里去,把自己藏的深深的,谁都没办法将它哄出来,只苏明皑还能将它诱出来,小云不出来,明皑也能钻到床底将它给捞出来,可是在湎夭院,满屋子大大小小的都是爱净的姑娘家,谁都不愿沾得一身灰。 “小姐,薛少爷来了。”采薇匆匆忙忙的过来,略显惊慌的告诉了明曦这个消息。 本来采薇是不知道明曦和薛览之的事的,在采薇的记忆里,他们之间只几面的相处,大多时候采薇都有跟在身边,她之所以能知道明曦和薛公子的事,还是前些时候帮明曦送画给阿荣。这不,她去夫人的秋棠院里找小姐妹说话的时候,便听着了这个消息。更糟糕的是,在夫人院子门口,还被阿荣给拦下了。 顶着采菱不明所以的目光,采薇凑在明曦耳边,说:“阿荣说,观湖亭里的风光不错……” 明曦僵住了动作,松开抓住秋千绳的手,随意的撩了撩被风吹到眼下的一缕头发,语气不同往常,“采薇,你随我去外面走走吧。” 有些事情,此时不做个了断,便会一生自缚。明曦不想,一生都纠结于此。送去永逸侯府的画,便是她最后的决定。 远远看去,观湖亭里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明曦站在对面湖岸,不知该不该就这样贸然前去,人都说“近乡情更怯”,她觉得自己是近人情更怯。 还是站在亭子外面的阿荣先发现了主仆二人。 “公子!”阿荣用手指向后方,惊喜道。 薛览之即刻便转过身去,见着明曦,他几步走到亭子的边缘,双手放在扶栏上,他的视线与明曦两两相对。隔着一湖秋水,二人眸光相触,薛览之紧紧盯着她,眼里闪烁着某些光芒。 待两人共处一个亭子,阿荣和采薇便退了出去,给足他们单独相处的空间。 观湖亭里,明曦和薛览之相对而站,薛览之不说话,只目光复杂的看着明曦,明曦被他看得紧张起来,从头到尾也不敢去细看他,她总觉得自己成了负心薄幸的那个人。 薛览之苦笑一声,“你现在连看都不肯看我吗?” 心里挣扎着,明曦看向他,这一看,便心里一激,薛览之比之前更魁梧些,许是经了风沙的洗礼,他整个人都显出一种不同来,不只是样貌上的,他五官依然英俊,皮肤倒比从前黑了,明曦看着,诸多感叹,薛览之真正成为了能够为人遮风挡雨的人……,只是他们却再无可能。 “我知道了赐婚的事!”薛览之走近她,低着头认真的看着明曦的眼睛,说:“晋王是谁?呵,只不过才一两年的光景,怎么就冒出了一个王爷?他,还夺了你去!” 薛览之压抑着的愤怒全都汹涌而至,他猩红着眼睛,连一向总漾着春风的眸子,也冷凝了起来。 “和晋王无关,太后的旨意罢了,不是他,也会是皇上,总不会”明曦抬头看着眼前红着眼睛的男人,道:“是你。你我隔着天堑,永逸侯府离我比皇宫还要遥远!我原本以为,待你归来,便能为我填平沟壑。也许……这就是注定,注定了你即便功成名就,我们也不可能在一起!” “曦儿……”薛览之看着明曦泪流不止,忍不住便要伸出衣袖为她擦拭,不料被明曦一把挥下。 明曦倔强的看着他,说:“之前就当我们少不更事,从今以后,我们之间再无其他。” 薛览之没想到明曦如此决绝,他只感觉自己心里像是下了一场寒凉的风雪,凉意,透过心脏传遍全身。 “那曾经在状元楼里的一切,岂是一句少不更事,便能够抹消的。你答应过我,不会再……” “就当我毁约吧,誓言山盟,全都是我自己违背的,于你无关。……至于你送我的红豆手串,我之前答应过你,不会再把它还给你。”明曦小心的从荷包里取出那串红豆手链,用手温柔的摩挲了一遍,然后道:“而我自己也不会留着……” “不要!”看着明曦毫不犹豫的将手中东西扔向湖里,薛览之感觉心脏都被冰给封了。 随后,明曦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去,只留给了薛览之最后一句话。 “当断则断,表哥当比我更清楚……” “噗通……!”湖面上落进去一个身影,又溅起一圈水花。 “少爷!”阿荣急切的从远处跳入湖中,水面又溅起一圈涟漪…… ☆、厚葬 “你说,览之究竟是怎么掉进河里去的?”薛氏对着身旁伺候的赵嬷嬷苦思冥想,实在想不出,便向她讨教。 赵嬷嬷恭敬笑道:“览哥儿不是说他不甚落了块玉佩进去,想来是那物珍贵,哥儿便想也不想跳下去了。” 赵嬷嬷觉得薛览之君子端方,万想不到他也会说谎,故而只当薛览之说的都是实情,一丝怀疑的心都没动。 “嗯,许就是这样,只是他无缘无故去那观湖亭做什么,我还当他去了前院呢,还说什么去赏景,那满湖不拘什么莲花荷花,都早谢了干净,真不知他要赏什么?结果玉佩没找回来不说,还将自己弄成了湿淋淋的模样,他一向知礼稳重,我这做姑姑的还是头一回见他如此狼狈呢。” 薛氏说了这一大通话,不由问采青道:“多少时辰了?怎的白薇还没过来?” 由于薛览之及随从阿荣都落了水,白薇被薛氏安排去打理两人的衣物,沾了水的衣物自是不能再穿,薛氏便叫白薇去府里寻些合适的干爽衣服给他们送过去。这时已过了一刻,因久不见白薇身影,心里担心,薛氏才有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60 这一问。 “奴婢去看看?”采青觑着薛氏的表情,试探着开口。 见薛氏没反对,采青正要出去,白薇便进来了。 赵嬷嬷见了白薇,便责道:“你这丫头,去寻个衣物怎耽搁这么久,让夫人好等。” 白薇惶惶,薛氏却安抚道:“如何?” “回夫人的话,给薛公子备的衣物都叫小厮送进浴房了,只是奴婢觉得秋水寒凉,恐薛公子和随从再染了风寒,便做主叫厨房备了些姜汤,因而耽搁了些时间……” 听罢白薇的话,薛氏大方的表示无事,还夸奖她:“还是你有心,这天都不甚热,湖水可不是凉的。放心,我不责罚你。” 正说着话,穿戴一新的薛览之跨步走了进来。 薛氏见他身上已换了套衣物,眼中不禁满意了几分。薛览之身上穿的是薛氏早年为苏瑜所制外衫,只是那人从没穿过。 看着自己精心制作的衣物被人穿上身,薛氏心里多了些欢喜,她对薛览之道:“你这一身,还挺合适。” 薛览之忙道了谢,说:“览之今次多有失礼,让姑姑见笑了。” “怎么会,你我是自家人,见笑倒说不上,只是姑姑有些好奇,到底是何种贵重玉佩,叫你这一向知礼守礼的大家公子都失了平常心。” 薛氏又问起了最关键的事,她说:“对了,玉佩找到了吗?” 薛览之神色不太好,薛氏心里猜想他定然没有寻见,便又道:“若是没有寻到,稍后姑母可以派府中小厮去帮你找,反正是落在自家的湖中,仔细去找,定然能够找到。” 果然,薛览之垂了眼眸道:“没有,湖水太深,许是寻不回了,总之,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丢了便只当丢了……,姑母不必劳烦下人刻意去寻。” “唉,既不是非要找,就算了,改日你生辰,姑母为你寻一块好的,补了这块玉便是。”薛氏见薛览之的确不再坚持寻玉,便也不再纠结于此,毕竟他们这种人家,再珍贵的玉也不是寻不到。 姑侄二人正说着话,薛览之便听见秋棠院外,有人在大声嚷嚷着什么,约摸是个较为莽撞的小丫鬟,竟在主母院外,如此没规矩,薛览之微不可察的皱起了眉。 “是谁?”薛氏果然生怒。 采青从外面跑回来,说:“是西院秦姨娘的丫鬟,翠柳。她,她说有事要禀告夫人,现下正等在门外,想,想要求见您。” 薛氏看了采青一眼,莫名道:“最近也不曾短了她院中的月银,罢了,既求来了,若是舒云院里想多支些银子,只要不太过分,都允了她吧。” 采青为难道:“那丫头哭得甚是厉害,奴婢看着,倒不像是要支取银子的模样……” 薛氏一愣,才没好气道:“既是非要见我,就拉上来吧,我倒要看看秦姨娘又有了什么明目!” 翠柳一进来,就哭坐在地,薛氏问她话,她只抽抽搭搭的说:“姨……姨娘,她去了……” 说完,翠柳也无别的动作,只顾捧着帕子,在地上哀哀戚戚的哭,全然不顾忌满屋子里众人的讶异。 “什么!”薛氏听了翠柳的话,惊得变了声音,她如何也想不到,今年才不到三十的秦姨娘,会那么无声无息的就去了。 薛览之听了这个消息,知道姑母无暇再顾及他这个外人,便要告辞。 薛氏发了一会儿怔,便叫薛览之自顾回家去。府中如今死了个姨娘,事情不算大亦不算小,她的确是有事要忙了…… 秦姨娘的死相很难看。薛氏去看了一眼,秦姨娘躺在她那张铺了红色被褥的床上,浑身青白,瘦消的面颊上透着一股死气! 薛氏听了被吓得只会哭的翠柳说,秦姨娘自己悬在了梁上,薛氏知道后,便来见见,她也是好久都不曾见过秦姨娘,没想到这秦氏会悬了梁。 秦姨娘早被人从梁上放了下来,薛氏不忍看她悬着的样子,便等仆人将人放到床上后,才跨进了秦姨娘的屋门。 强忍着害怕,薛氏离着床远远的看了一眼,待触及到秦姨娘睁的大大的双目,以及她吐出的青紫色舌头,薛氏一下子便吓晕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十几岁的秦云筠甜甜的喊她表姐…… 苏府秦姨娘的葬礼显得极为哀荣,大约薛氏顾及到死去的姨娘是自己的远方表妹,大约是薛氏被秦云筠的惨烈死法所震慑,总而言之,秦姨娘是被厚葬了的。 得知秦姨娘的死讯,明曦也只稍稍惊讶了一瞬,随即便坦然的接受了这一事实,大夫曾说,秦姨娘的身子早就破败,明曦知道她悬了梁,便也知这是秦姨娘最后对薛氏所发出的不满。 接受一个熟知的人的离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早知结果,明曦便不那么悲伤了。 秦姨娘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是好人,还是坏人?明曦思考过无数次,只是如今她去了,一切的爱恨便也皆消! 秦姨娘死后的第三天,薛氏便一病不起了,她找人作了许多场法事,这病才渐渐在第二年的春天好转。 从那以后,薛氏也在自己房里设了个小佛堂,每日一有空便要进去抄写经书。 明曦的日子也轻快了许多,薛氏自秦姨娘死后便不要她再去请安,她每日也只猫在自己的湎夭院里度日。 ☆、最后 时光匆匆,转眼间明曦便十八岁了。在这一年,她成了晋王妃。 晋王和晋王妃的婚后日常,堪称是大周历史上最受人关注的阶段,整整十年的时光,晋王萧居棠,对王妃苏明曦始终如一,即便是后来,王妃成婚五年都没诞育子嗣,晋王也不改对王妃的初心。 在明曦成婚后的第六年,晋王府里终于迎来了属于他们的孩子。 晋王抱着小小软软的小婴儿,冷硬的眉眼满是温柔,“曦儿,该给她取个什么名字才好?” 这是明曦产后的第一个月,她歪在床上的大靠枕上,陷入了沉思,在晋王期翼的目光下,她缓缓吐出一个名字:“萧夜可好?” 猛然听到如前世一般无二的名字,初为人父的晋王立马便神情僵硬。看着怀里乖乖巧巧的女儿,他安慰自己,这是女儿,女儿,不是前世那个混账小子! 不过这个名字确实有些不顺耳,一向唯妻命是从的晋王第一次没有听从妻子的建议,他试探着旁敲侧击:“这名儿可有什么来处?”若是没有,他换个可行? 不怪晋王多心,前世明曦便为那个孩子取名为萧夜,今次是个女儿,她还给用了这个名字,的确不得不让人产生联想。 明曦垂着眼睛,低声道:“没有来处,不过是看这孩子是夜晚出生的,便,便用了这个字而已……” 薛览之,字夜观!晋王看着怀里吐着泡泡的孩子,和低着头不看他的王妃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庶来居上 作者:秋瑟梧桐 分卷阅读61 ,心里猛然便窜出这么一道光。 晋王心里恨的咬牙切齿,薛览之个大奸臣,都二十七八了也不成婚,搞得现在明曦始终对他心有歉疚。现在,连孩子的名字都要用来怀念他,晋王心里恨的牙痒痒。 “你若不喜欢,便不用了就是。”明曦觑着他的神色,知道他又想多了。 晋王表示很乐意,之后,又亲自央了明曦再取一个字,明曦低头看看睡得安然的女儿,极为艰难的又想出了一个名字,她道:“取一个‘良’字如何?”女子需良善,良字正好吧? 晋王这回很高兴的答应了,而后,觉得萧良不足以表达他对王妃的爱,又要在萧字之后加上明曦的姓氏,苏。 由此,大周史上最受宠的公主名字正式出炉——萧苏良! 再几年,皇帝萧策积劳成疾,太子萧昶因年岁不足,晋王萧居棠被皇帝临危授命,让他以摄政王身份辅政。 新皇继位两年,沉迷道术,又一声不响的离宫修仙去了。 晋王得知皇帝又出家后,表情异彩纷呈。这一回,他可什么都没做。 皇帝离宫出走,新娶刚一年的皇后便被查出了身孕,因无法确定那胎儿是男是女,众人推举了晋王成为新帝。不过,这一回皇位是有条件的继承,这条件便是,若皇后诞下男嗣,那晋王的帝位百年之后要重新传给萧昶一脉。 晋王原就打算不愿明曦再承受生育之苦,就很爽快的答应了。因此,待原皇后生下皇子,已是皇帝的萧居棠便很快将那个孩子封为了太子。 因着晋王登基为帝的缘故,明曦成为了大周朝众位皇后的其中一个,她常常被人传颂着她自己的故事。 人人都说苏明曦是一代传奇,比之她的姑母苏太后一点儿也不逊色。从庶女到皇后,明曦走的一点也不艰难,反而格外容易。 庶来居上,大抵如是! 分卷阅读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