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后》 分卷阅读1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 《小太后》作者:丁丁冬 文案: 先帝临终前,把江山和小皇帝托付给妃子温雅,告诉她危难时可依靠镇国公。 镇国公骤然离世,儿子荣恪袭爵, 温雅心想,老子不在了,就靠儿子。 荣恪名声不好口碑很差。 温雅觉得,不能听信传言,还是召进宫来亲眼看看, 没想到这一看,被他给赖上,再也离不开他了。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欢喜冤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雅,荣恪 ┃ 配角:冯茂,延平 ┃ 其它: 第1章 托孤 文德十六年的春天,姗姗来迟。 荣华殿内四个墙角都熏着暖炉,热烘烘的,温雅压下心中不安,端正跪坐于几后,倾听方太师讲学。 今天讲的是《论语》“为政”篇,方太师讲解得分外仔细,深入浅出引经据典,恨不得把每一个字都掰开揉碎,灌进未来天子的小脑瓜里。 温雅微低下头,稍稍侧目看向八岁的太子元昕,元昕仰头看着太师,不时微笑或者点头,回应太师的讲解。 当太师读到,孟武伯问孝,子曰:“父母唯其疾之忧。”时,元昕身子动了一下,收紧下巴低下头,两只小手捏一下拳头朗声说道:“太师,我要小解。” 方太师看一眼身旁漏刻,嗯了一声:“去吧。” “还想用些茶点,跟宜娘娘说几句话。”元昕瞄一眼温雅。 “那就歇一刻钟。”方太师施施然起身向外,“我抽袋烟去。” 元昕跳起来绕过屏风出了后门,一名中官带着十几个小黄门呼啦啦围拢过来,前呼后拥进内殿去了。 机灵鬼,这次竟然不是借口?是真的要小解?温雅扶膝站起,快步走到窗边,用力推开窗扇,仔细观察窗外那株巨大的垂柳,柳枝依然枯黄,不见一丝绿色。 她进宫三年,每年刚入二月,这棵垂柳准会绽出报春的新绿,一派“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的美景,隔窗看出去,就像是一幅画。 可如今已经是二月底了,为何还不吐绿? 她两手把着窗扇,目光不甘心得在柳枝间细细搜寻,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树冠顶上枯黄的枝干间,竟然杂了数条发黑的枯枝。 去年腊月皇上卧病在床,眼看着病势沉重,她一直在心中悄悄祈祷,只要宫中这棵最大的柳树吐绿,皇上的病就会好起来。 她愣愣看着枯枝,不觉两手微微发抖,心里不停得说,不会的不会的,皇上是真龙天子,自然有诸神护佑,他不会有事的,他的病会好起来的。 “宜娘娘。”身后响起元昕的声音,“早起的时候,我打发人去了趟太医院,派去的人回说,为父皇看病的那帮太医轮流守在福宁宫,提点和两位副提点已经连续三日三夜没有回家了。” 温雅不动声色,长长做个深呼吸,稳住心神关了窗户,回身看向元昕,元昕紧抿着唇,一双黑眸中水光浮动,她连忙蹲下身与他平视,声音和缓说道:“昨夜里我让柳真姑姑去探听消息,太医说皇上的病大有起色,放心吧……” “我查过医书,父皇身形消瘦,颧骨赤红,嘴唇像涂了朱砂,分明是,分明是……”元昕声音里带了哭腔,恨恨咬牙,“那些太医报喜不报忧,不说实话,都该死。” 十八年前皇上还是齐王的时候,赴边关率兵抵抗入侵的敌军,大胜而归被封太子,却因受重伤留下咳疾,这些年身体一直不好,三年前开始痰中带血,去年腊月一病不起,太医们早已确认是痨症。 温雅想着窗外柳梢的枯枝,声音依然和缓:“太医们为了卸责自保,说话弯弯绕很多,不过他们食着皇家俸禄,诊疗的时候不敢不尽心。” “我想去看看父皇。”元昕的小手挨一下温雅的手背,“宜娘娘,带我去。” 温雅站直身子:“我也想去看看皇上,可你知道规矩,非召不得求见,再因此耽误学业,皇上会对你失望的。” 元昕最怕慈爱的父皇对他失望,默然片刻稳步走到门口吩咐道:“请太师过来吧。” 方太师进来坐好刚要开口,温雅朝他微微一笑,启唇说道:“开讲前有句话问太师,皇上这两日可有召见?” 方太师轻咳一声稍作沉吟。 他是当世大儒,为人刻板方正,迫于皇上压力,勉强同意宜妃进了太子的书房,跟着太子一起读书,三年下来,这位女学生确实聪慧多智,见解才华不输男儿,可妃子有妃子的本分,再怎么也不应该和未来的皇帝一起读书,太子学习的是治国平天下,区区一介妃子,学这些做什么? 他一直以为是皇上宠宜妃过了头,由着她的性子胡闹,直到昨日皇上召见,不问太子的学业,只问宜妃,病榻上的帝王殷切看着他,直到他点头承认其才学,皇上才收回目光,微笑自语道:“朕不会看错她。” 出宫回到家中,整夜睡不安稳,一直在琢磨皇上的话,再想到皇上的病情,天快亮的时候,突然就明白了皇上的苦心。 在元昕急切的目光中,方太师终于开口:“昨日蒙皇上召见,问起太子学业,看了太子的字,皇上说大有进步,赏了臣一方紫砚。” 温雅点头示意,元昕忙问道:“父皇气色可好?” “很好。”方太师笃定说道,“面色红润,精神也好,过不了几日应该就能下床了。” “太好了。”元昕如释重负。 “那就接着开讲。刚刚讲到,孟武伯问孝,子曰:‘父母唯其疾之忧。’,太子听到此处,想起皇上的疾病,担忧之情溢于言表,不过呢,我们理解这句话,要通观全文……”方太师娓娓而谈。 温雅和太子正专注倾听,就听窗外一阵小跑步的声音由远而近,宫中上下人等坐卧起居规矩严明,温雅入宫三年,还没听到过这样慌乱杂沓的脚步声。 门被推开,在皇上身旁侍奉的中官崇福捧着圣旨走了进来,喊了一声:“宜妃接旨。” 柳真捧着跪垫进来的时候,温雅已经直接跪在了青砖地上,就听崇福大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宜妃温氏,聪颖敏慧,知书识礼,明德多智,为天所授,深得朕心,册为宜贵妃。” 温雅叩头谢恩,崇福又道:“皇上另有口谕,宜贵妃册封后即刻觐见。” 温雅起身双手接过宝册宝印交在柳真手中,有小黄门捧了礼服过来,温雅摇一下手:“皇上既说即刻觐见,就不用换衣裳了。” 崇福点点头,躬身说贺喜宜贵妃,温雅嗯了一声,回头朝元昕点一下头,出荣华殿上了肩舆,行进中从袖筒中取出一小袋碎银子递给崇福,微笑说道:“今日匆忙,先给中贵人和底下中官们些茶水钱,回头再重谢。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2 ” “娘娘太客气了,小的谢娘娘赏赐。”崇福笑着接过,一手虚扶了轿杆。 皇上这么急着册封,又命她立即觐见,她心中十分担忧,压低声音问道:“皇上好些了吧?” 崇福的声音更低,只有她能听到:“皇上今日精神头异样的好,早起吃一碗燕窝粥,册封圣旨乃是亲笔所写,从去年腊月至今,皇上可是好些日子没有动笔了。” 什么叫异样的好?她更加忧心,两手紧紧交握着,胸口若窜起一簇火苗,火烧火燎得难受,大声吩咐道:“再快些。” 抬肩舆的几个小黄门小步跑了起来。 肩舆在福宁宫外夹道停下,温雅等不及柳真过来扶她,自己扶着轿杆跳了下去,疾步跑上丹陛阶,踏上丹樨脚步慢了下来,生怕惊扰了病中的皇上。 来到殿门外,未等通报,里面传一个温和的声音:“是宜贵妃吗?进来吧。” 她应了一声,放轻脚步走了进去。 近午时的阳光透进窗棂洒在殿中,温暖而明亮,皇上一身常服,靠坐在窗下的榻上,腿上盖一层薄毯。 温雅走近几步,顾不得避讳,目光直直看向皇上,鼻头不由一酸。 皇上脸色黄中带赤,双唇血红,脸颊塌陷下去颧骨高耸,瘦得已经脱形。 “皇上……”她唤了一声,喉间哽着发不出声来。 皇上拍一拍身旁:“过来坐。” 她忙过去依言坐下,皇上看着她,眸色亮得让人心惊。 温雅避开他的目光,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啜泣,皇上伸手拍拍她的手背:“莫哭,朕有些话要交待。” 她连续几次深呼吸,忍住心头酸楚,抬眸含泪看向皇上,用力点了点头。 “昕儿才八岁,他登基后需要朝中重臣辅佐,朕定了四名辅国大臣,遗诏已写成,你收好了。”皇上指一指案头的木匣,“宜贵妃觉得,会是哪四个人?” “皇上又考我。”温雅跃跃欲试,“相国孙智周,卫国公徐泰,长公主驸马冯茂,太师方贻直。皇上,妾说的可对?” 皇上嘉许得点头,指指几上温着的参汤,温雅忙起身过去两手捧到皇上面前,皇上喝几口下去,又问道:“那,宜贵妃再说说,为何是这四个人?” “孙智周乃是文臣之首,徐泰统辖武将,这二人素来不和,冯茂可以在中间和稀泥,方太师乃是当世大儒,需要的时候可以振臂一呼。”温雅压下心中疑问,尽量说得简短,不想让皇上消耗太多精神, 皇上饶有兴味看着她:“还有呢?宜贵妃似乎还有疑问?” “还有,人数为何是双数?”温雅疑惑看着皇上,“不是应该单数吗?这样决断的时候以多对少。” “幼主与辅政大臣的恩怨,宜贵妃应该知道很多,朕刚刚说过前朝,现在就说后宫。”皇上更加精神了几分,“后宫需要一个人,给昕儿母爱,帮着他守住江山,当辅政大臣以二对二的时候,这个人就是最后的决策者。朕知道自己寿命有限,昕儿一降生,朕就开始寻找这样一个人,朕找了五年,三年前在江宁总督府上,见到了温大人的千金,聪颖敏慧知书识礼明德多智,正是朕想要的人。” 温雅赧然低下头去:“这些话写在圣旨上不觉得什么,皇上亲口说出,妾听着臊得慌。” “都是朕的真心话,这样的话,你当得起。”皇上笑看着她:“朕的昕儿,朕的江山,都托付给宜贵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欢快忙碌的寒假和春节过去了,闺女开学我开工,二月的最后一天,总算开坑了,小兴奋,不知道亲们喜不喜欢,小忐忑。。。 不管怎样,大家一起加油往前冲吧~~~ 第2章 残阳 “可是皇上……”温雅讷讷着,曾揣测过皇上对她的用心,也猜到过一二,可皇上亲口托付,她陡然觉得头皮发麻,像是有一座大山压在天灵盖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朕乃将死之人,朕的托付,宜贵妃不答应吗?”皇上拿开腿上盖着的毯子欲要下榻,“朕给宜贵妃作个揖,以示诚意。” 温雅唬得连忙伸手阻拦,拉过毯子为皇上盖上,惶恐说道:“皇上有旨,妾岂敢不遵,只是,只是妾若有无法决断的时候,又该找谁相商?” “宜贵妃这是答应朕了。”皇上靠坐回去,调整个舒适的姿势,“本朝镇国公荣氏一门最为忠烈,第一代镇国公辅佐太/祖打下江山后,自请前往幽州驻边,如今已传四代,代代英豪,这些年多次大败乌孙,十八年前那一场恶战,镇国公长子荣麟,为保护朕捐躯疆场……” 皇上语声顿住,突然呛咳一下,手掩了唇,咳嗽声越来越剧烈,咳得额头青筋都暴了起来,温雅连忙起身去喊太医,皇上伸臂拦住她,待咳喘过去,接着说道:“荣麟是朕的至交好友,他去后,朕再无友人,也好,朕很快就能见到他了,与他把酒言欢,好好叙叙旧。” 皇上的唇角渗着血丝,温雅怕皇上灰心,不敢去擦,只是愣愣看着他。 愣了一会儿,看皇上精神有些委顿,忙递过温热的茶水,小声说道:“皇上先歇一歇再说话。” 皇上喝几口茶:“朕不累。镇国公如今正是年富力强,他日有了为难,宜贵妃可与他垂询。荣氏一门,朕最放心。” 温雅点头说记下了,皇上从袖筒里拿出一枚白玉印章,上写“文德”二字,搁在她的掌心:“昕儿亲政前,由宜贵妃听政,一应诏书上均需加盖此印方可下发,这些细节,朕另有遗诏给你。” 温雅小心收了起来,皇上精神愈加委顿,身子往后一靠微闭了眼,温雅垂手站着,唤一声皇上,皇上嗯了一声,轻声说道:“朝堂政事都交待妥当了,雅雅最后一次陪朕说说话。” 温雅心中一阵刺痛,从江宁带她进宫后,皇上每旬都会考量她的功课,考量后会与她闲谈,想到什么说什么,总令她有茅塞顿开之感,那样的时光,再也不会有了吗? 她坐上榻沿,朝皇上靠近了些,抽出帕子为皇上拭去嘴角的血丝,微笑说道:“我给皇上唱支小曲吧。” 她看着皇上身后四扇屏上的牧牛图,轻声唱道: 朝驱牛,出竹扉,平野春深草正肥。 暮驱牛,下短陂,谷口烟斜山雨微。 饱采黄精归不饭,倒骑黄犊笛横吹。 皇上睁开眼,目光又慢慢亮了起来,缓慢吟诵道:“草铺横野六七里,笛弄晚风三四声。归来饱饭黄昏后,不脱蓑衣卧月明。” “看来雅雅知道朕心中所想。”他伸手握住她手,“朕从记事起,就深陷宫廷争斗,兄弟阖墙,稍不小心就是灭顶之灾,朕不敢有一日懈怠,十八年前九死一生从战场归来,父皇却不肯遵照之前的承诺,痛快册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3 封太子,逼着朕娶了皇后,皇后是当时太后的侄女,一门两代皇后,后族势力渐大。” 提起皇后,皇上哂笑:“皇后此人,每次见朕都要穿着正装,床笫间一本正经,以臣妾自称,昕儿降生后,她想把孩子抱到坤宁殿教养,一心向往着做皇太后。她不知爱人,只爱自己的身份地位。六年前,因后族嚣张枉法,朕铲除其母族,本念着结发之情/欲留她性命,她却用死来威胁朕,在朕面前上了吊。” “朕没有体会过妻子之爱,欣慰的是,最后三年得一知己。”皇上两手拢住,将她的手拢在掌心, “这三年中,后位和贵妃之位一直空着,也没有让任何一位妃子教养昕儿,一切都是为了雅雅,免得你成为众矢之的。” 温雅吸一下鼻子:“皇上于妾亦师亦友,每一次与皇上交谈,都是妾最快乐的时候。” 皇上看着她的脸庞,一如窗外正午的春阳,明媚生动,将她的手裹得紧了一些:“朕这一生不算长,不过,朕尽了全力,朕没有辜负江山天下,但愿也没有辜负雅雅。” 温雅眨眨眼睛忍住眼泪,朝着皇上绽出灿烂的笑容:“皇上放心,雅雅一定尽全力护好昕儿,守住这江山天下。” “偷得浮生半日闲。”皇上看着她微笑,“雅雅,我们做半日的牧童吧。” 悠扬的笛声传出寝殿,飘入在偏殿中等候召见的众妃耳中。 “皇上都这样了,宜妃还在狐媚惑主。”惠妃仗着自己生了大公主,说话向来直接。 “一个时辰前,皇上册封宜妃为贵妃了,该叫一声宜贵妃才是。”丽妃牵着二公主的手,柔婉说道。 “本朝向有惯例,若贵妃为新皇养母,可尊为太后。难道说,她要做太后了?”静妃的声音尖细,带着不满与怨愤。 丽妃猛然回头看着她,一双美眸中燃起怒火,“皇上好端端的,你在胡说什么?” 静妃低了头没敢再说话,她的大宫女翠玉在门外廊下候命,听到里面的动静,护主心切,不服气嘟囔道:“和我们娘娘一个品阶,就这样教训人,未免也……” “皇后薨后,一直是丽妃娘娘掌管后宫,单凭这个,她就是众妃之首。”丽妃的大宫女鸳鸯正好从她身边经过,听到这话,毫不客气呛了回去。 翠玉刚要说话,听到里面惠妃说道,“这三年后宫大小事务都是你掌管,该晋封你做贵妃才对啊。” “是啊。”静妃看着丽妃,“二公主和太子前后相差几天出生,姐姐怜惜太子没了亲娘,让二公主吃乳娘的奶,自己亲自喂哺太子,要说有资格让太子奉为养母的,非姐姐莫属。” 丽妃叹口气说道:“皇上今日异样精神,我心里烦乱,两位姐姐就少说几句,消停会儿吧。” 谁也不说话了,偏殿中一时静寂,皇上寝宫中的笛声却不曾暂歇。 “是啊,这精神头太好了些。”惠妃愣愣说道,“难不成,是回光返照吗?” 静妃啊了一声,眼泪滚了下来,一边哭一边说道:“皇上若有个三长两短,我,我该怎么办?” “你又胡说些什么?”丽妃的声音微微发颤。 “你们都有女儿,宜妃要做太后,我呢,我有什么,可怜我的儿,竟然胎死腹中。”静妃哀嚎着。 “你就是运气差。”惠妃声音发凉,“说起来,你的儿子要活着,可比太子大三个月。” 因温雅不许身边人招惹后宫中的是非,三位妃子刚到的时候,柳真和大宫女芳华远远躲到了一旁的小暖阁中,听到静妃的哭声接近嚎啕,芳华皱了眉头,小声说道:“姑姑,她这封号怎么来的?静妃静妃,就她话多爱抱怨。” 柳真摇头:“听说她痛失爱子后,整日怨天尤人,皇上赐这封号,是盼着她能沉静些的意思,还有那位赐了惠字的,也是希望她能变聪明些。” 芳华想笑,忙忍住了:“这么说来,只有丽妃娘娘名副其实,她真的好美啊,头一次看见她的时候,我觉得像仙子一样。咱们姑娘呢?为何得一个宜字?” “姑娘得到这个封号的时候,十分高兴,嘴里念着什么左左右右。”柳真歪头使劲想着,“原话想不起来了,我问姑娘什么意思,姑娘说是才德兼备,无所不宜的意思。” 芳华似懂非懂:“那,皇上喜欢姑娘吗?” “当然喜欢了。”柳真笑道,“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说说笑笑的,就像寻常的民间夫妻。” “可我总觉得,皇上更宠爱丽妃娘娘……”芳华的话没说完,听到外面传来温雅的说话声。 她的话音里含着愠怒:“静妃,皇上好好的,你想哭,回延和宫去哭个痛快,皇上召见,你就不用去了。” 静妃忙止住了哭声,红着眼睛看着她。 温雅点点头看向丽妃,“丽妃姐姐带着她们进去吧,去见一见皇上,不许哭,更不许惹皇上伤心。” 丽妃说一声是,带着惠妃静妃和二位公主出了偏殿,温雅看着她们进了皇上寝宫,确认里面安安静静得没有哭闹,回头唤一声崇福,吩咐道,“请太子过来等候召见。” 崇福答应一声,带着几名小黄门,一溜小跑前往荣华殿。刚跑几步,温雅唤一声回来,说道:“荣华殿书房外那株柳树,好像生了虫害,打发人看看去,务必要让大树回春。” 崇福答应着跑了,温雅扶着芳华的手上了肩舆,行进中回头看向福宁宫,此时已是薄暮时分,殿宇后的天空中残阳如血,那是日落西山前最后的璀璨,就像今日的皇上,他神采奕奕兴致高涨,她吹笛子时,他手指轻叩和着节拍,他甚至少见得低声哼唱,他说一生能有这样悠闲自在的半日,他很满足。 温雅知道,那是皇上在生命尽头处迸发出的最后光亮。 皇上油尽灯枯,熬不了几日了。 西边天空霞光渐渐隐没,天光暗淡下来,宫灯一盏盏亮起。 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刷一下涌了出来,淌了满脸。 温雅一夜未眠。 可是皇上再也没有召见过她,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皇上。 当日夜里,皇上在召见过朝廷重臣后陷入昏迷,丽妃衣不解带奉召侍疾,太子元昕和两位公主住在偏殿暖阁中,在皇上偶尔短暂清醒的时候,过去依偎在病榻旁作陪。 三日后,皇上病情危重,温雅奉召赶到福宁宫,见到的只是皇上的遗容,他紧靠在丽妃怀中,阖着双目唇角带笑,沉静而安详。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诗经·小雅·裳裳者华》:“左之左之,君子宜之;右之右之,君子有之。” 左宜右有,形容多才多艺,什么都能做。形容才德兼备,无所不宜。 第3章 见字 文德帝崩,八岁的太子元昕柩前即位,都知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4 太监宣读遗诏定了辅政大臣,四位辅政大臣带着文武百官向新皇见礼,小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封宜贵妃做太后。 御口亲封正大光明,表面上都恭敬奉诏,可背地里议论纷纷,前朝后宫谣言四起暗云翻滚。 温雅似乎浑然不觉已处在风口浪尖之上,恹恹躲在自己的景福宫里伤心,大丧礼仪繁剧,自有礼部等衙门和一应官员操心,她将一切交给柳真和芳华,由她们提醒自己,该换衣裳的时换衣裳,该出现的时候出现,该上香的时候上香,该哭的时候哭,礼毕就走。 三月初六,大行皇帝头七,是行殷奠礼的日子。一大早,王公亲贵文武大员都来到停灵的紫宸殿,按着爵位品级,由殿内到门外列班站立,伺候皇帝行礼。 皇帝一哭,殿内的王公亲贵也哭,丹墀上的文武大员跟着哭,哭声震动殿宇,传到景福宫,温雅泪如雨下。 柳真和芳华越解劝,她哭得越厉害,芳华忍不住陪着掉眼泪。 柳真眼尖,看到殿头薛明在门外快速探一下身子,朝她做个手势,知道他有急事,又看温雅伤怀不止,招招手让他进来。 薛明轻手轻脚走进,躬身垂首说道:“启禀太后娘娘,孙相国和卫国公说有要事求见皇上和太后娘娘,殷奠礼后就在紫宸殿配殿中议事,四位辅政大臣都在。” 温雅的哭声戛然而止,没想到他们这么快求见,这是她首次面对四位辅政大臣,心里有些紧张,得严密准备,仔细想上一想。张张口想问薛明会是什么事,知道问了也是白问,紧绷着脸对柳真说道:“先洗脸梳头吧,不能让他们看出我哭过,芳华去准备要换的衣裳。” 紫宸殿中殷奠礼毕,小皇帝由人服侍着去内殿歇息,大长公主驸马冯茂先进了偏殿,自觉坐了末位,笑嘻嘻看着随后进来的孙相国和方太师相互客套谦让,孙相国说方太师乃是帝师,当世名儒,理当坐首位,方太师说孙相国乃是当朝首辅,大行皇帝遗诏上辅政大臣名单排在第一,才该居首。 二人来来回回相互谦让得热闹,徐泰小解后进来,大咧咧坐了首位,两手扶着后腰微皱一下眉头,孙相国和方太师看着他愣了片刻,又开始相互周旋着,让对方坐次位。 徐泰瞄一眼二人,微微撇一下嘴,表达对酸腐文人的不屑。冯茂笑道:“听说一月前公爷府上新纳一个美人儿,生得千娇百媚,公爷这一会儿的功夫小解两次,想来是夜里过度操劳,腰肾有些亏损。” 徐泰放下扶在后腰的手,轻咳一声说道:“驸马爷说笑了,国丧期间,禁声色犬马。” 冯茂哦了一声:“那就是公爷忍得辛苦,憋坏了腰肾。” 徐泰咬了咬牙,他的美人儿本来是定了亲的,他为了得手暗地里使了些手段,难道这冯茂听说了什么? 这位驸马爷油嘴滑舌不务正业,爱揭人短处,听说他都敢打趣大行皇帝,这样一个纨绔,偏生被大行皇帝看重,将一母同胞的妹妹下嫁,难道就因为他生了一张好皮囊?唇红齿白女人似的,本公爷最厌烦这样的男人,给我洗马我都不要。 徐泰腹诽着,就觉下腹又有些发胀,刚要站起,外面响起一位内禁卫清朗的声音:“太后娘娘驾到,皇上驾到。” 四人连忙站起迎候,又有内禁卫打起门帘,太后牵着小皇帝的手走了进来。 四人中,方太师和太后几乎每日都在荣华殿见面,冯茂在节庆时皇帝赐宴见过几次,孙相国和徐泰只在这几日哀礼上远远瞧见过身影,今日还是头一次近距离见到这位十九岁的太后。 太后素衣素裳素冠,细腰长腿身量高挑,面色瓷白俊眼修眉,待四人见了礼,微微一颔首牵着小皇帝从容上座,目光沉静看向四人:“请坐。” 待四人坐下,开口问道:“几位大人因何事求见?” 没有客套没有闲话,直奔正题,不像是大行皇帝的作风,徐泰看向孙相国,孙相国起身回奏道:“内阁拟了大行皇帝的庙号和谥号,请太后和皇上定夺。” 说着话递上一张纸,温雅接过去瞧了瞧,谥号拟了三个字,真,敬,文,轻轻摇头道:“都不好。” 孙智周设想的是,小太后有主意的话,从中选一个,没主意,就会向几位重臣垂询,却没料到她会全部否决,忙打起三分精神问道:“敢问太后,可有属意的字?” 他的语气甚是恭谨,目光中却直视太后,含着言外之意,内阁拟的都不满意,我倒要听听你的,难道你能比内阁众位大学士还要高明? “有。”温雅微微笑了一下,“先帝圣明通达智慧善断深谋远虑,睿字最为合适。” “母后英明,我想的也是这个字。”小皇帝一双乌眸看着孙智周。 孙智周后退一步低下头,太后又道:“庙号是文武大圣大广义皇帝,先帝文治武功仁孝宽和,倒还不错,只改一个字,义字改为仁字,文武大圣大广仁皇帝。” 孙智周说一声是,手捏一下袖子又松开了,以为好交差,新皇年号就定了一个,这会儿一看,小太后不好对付。明年才改元,年号再拖拖不迟,回头会同内阁和钦天监仔细商定,拟十几个出来,让太后仔细挑选,总得选上一个,要是年号再被否决,传出去内阁实在没脸。 刚打定主意,准备禀一声别无他事,接下来让徐泰出奏。谁知太后发问了:“年号呢?可有?” 孙智周迟疑间,冯茂笑道:“求见之前,孙相国说是有三件事上奏,想必这第三件就有关年号。” 孙智周只好硬着头皮又递上一张纸,温雅看了一眼,长眉微蹙。 冯茂又说话了:“几个?不会就一个吧?我说孙相国,庙号三个都不是很好,谥号呢差着点儿意思,依我朝规矩,这新皇年号,由内阁会同钦天监,拟好多个,然后朱笔圈定。你这个怎么像是在被窝里一拍脑袋定出来的?” 孙智周连忙解释:“并非如此,确实拟了多个,这个是臣最中意的。” “就是说,你是朱笔喽?”冯茂嘴不饶人。 孙智周额头有些冒汗,站在那儿说话也不对,不说话也不对。温雅笑了,语气十分温和:“大丧礼仪繁剧,想来各位臣工都很疲惫,想得不够周到也是有的,我倒觉得,孙相国行事迅捷,我本以为怎么也得到二七,没想到头七这日我们就见面定了大事。” 孙智周这才舒坦一些,连忙说道:“繁剧疲累还是其次,主要是大行皇帝骤然离世,臣感念大行皇帝恩德,心中哀伤,这些日子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恨不能随大行皇帝去了。” 说着话双泪长流,丧服在身头发花白,看起来分外凄凉。温雅忙吩咐一声:“给孙相国上茶,再拧个热手巾。” 徐泰憋得有些难受,看孙相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5 国坐了回去,怕冯茂废话连篇,又担心方太师也要奏事,文人说话啰里啰嗦,说起来一时半会儿不会完,连忙站起身说道:“臣有一事启奏太后和皇上,三日前,镇国公荣守忠亡故了。” 他说得很随意,对当朝一等公辞世没有哀戚也没有同情,竟有些藏不住的得意和幸灾乐祸,温雅眼皮一跳,身子前倾了些:“镇国公?是世代驻守幽云边境的镇国公吗?怎么会突然薨殁了?” 温雅问着话,心里一片冰凉,想着先帝嘱咐说的话,镇国公如今正是年富力强,他日有了为难,宜贵妃可与他垂询。镇国公去了,自己岂不是没了最后的靠持? “说是得知大行皇帝驾崩太过哀痛,当夜里心绞痛发作,亡故了。”徐泰大咧咧说道。 “多少岁终?后事呢?该怎么赏赐厚恤?爵位又该如何承袭?礼部可有章程?”温雅知道礼部都有章程,可是她此刻心乱如麻,是以连续几个发问。 镇国公一门听着显赫,其实远在边境,除去战时和一些例行事务,平日无人问津。徐泰本以为太后都不一定知道荣守忠这个人,走个过场说一声就是了,没想到太后这么多问题,他捂一下小腹,憋着气说道:“臣,臣尿急,先告退一会儿,这是镇国公府里写来的奏折,请太后看看。” 温雅倒也不以为忤,点头说声去吧,接过木匣拿出奏折,看着上面的字,心里不由连声喝彩,遒劲有力笔体锋锐,叙述十分简洁,说镇国公荣守忠三月初二午时得知大行皇帝驾崩的消息,哀痛难当昏厥在床,夜半清醒后精神如常,凌晨时分突发心绞痛故去,享年五十有四。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落款处写着一个名字,荣恪。 荣恪?是镇国公的儿子吧?常说字如其人,看他的字,人错不了。 温雅心里镇静了些,叹口气对孙相国说道:“五十四岁,一甲子都不到,可惜了,这样的忠烈之臣,一定要在常例之外另加厚恤,让礼部拟出章程后给我瞧瞧。” 孙智周此时回过神来,捧着手巾连连称是。 温雅嗯了一声,冷静下来想起先帝嘱咐的话,后面还有一句,荣氏一门,朕最放心。刚刚一时糊涂,竟没想起来。 她心中一松,微笑看向冯茂:“这个荣恪?是镇国公的次子吧?镇国公薨殁后,就是他袭爵,这个人,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殷奠礼,是古代丧葬时的一个礼节,俗称“头七”。 第4章 坏人 冯茂呃了一声,站起身还没开口,方太师摇一下头,长叹一口气。 温雅看向方太师:“太师也知道他?知道这个荣恪?” “臣太知道他了,臣祖籍云州,和镇国公是儿时好友,臣到京城为官后,每旬都与镇国公互通书信,镇国公每来信必言及这个不肖子,臣怀疑,镇国公不是心绞痛发作,他是被这个不肖子气死的,镇国公一定死不瞑目……”方太师喉间发哽眸中含泪,悲愤不已。 冯茂连忙说道:“太师冷静,太师这都是揣测,荣恪在长辈面前是有些不听话,在长辈眼里,他不是个好孩子。可今日当着太后的面,要说公道话。公道得说,他很不错啊,长相俊美为人仗义……” “君子盛德,容貌若愚,空有一张好皮囊有什么用?仗义?结交一帮狐朋狗友就叫仗义?”方太师堵住冯茂的话。 温雅默然看着奏折上的字,没有作声。 方太师又道:“镇国公荣家,男儿世代英豪,女子个个马上巾帼,可这个荣恪,说骑马颠得屁股疼,总磨破大腿,从小死活不学,拉不开弓射不出箭,镇国公打过骂过罚过,都没用,无奈说不习武学文也好,他倒是爱读书,可只爱读一些野史志怪,说四书五经满嘴仁义道德忠君护主,都是骗人的鬼话,结交的朋友都是一些市井草莽,最让镇国公生气的是,乌孙国主因为忌惮荣家,欲与荣家结亲,将公主下嫁,听说那公主品貌双绝,荣恪这小子死活不愿,如今二十六了还未成亲,荣老夫人提起来就哭,担忧荣家绝后。说起来,也就字写得好。” 方太师一声长叹,温雅的目光从奏折上挪开,这时徐泰进来了,大咧咧坐下说道:“荣守忠这一去,镇国公这一门,算是绝了。” “镇国公一门有荣恪袭爵,怎么就绝了?”方太师有些生气,瞪着徐泰。 “这一代确实还有个人,下一代呢?”徐泰不以为然,“荣家老二和我儿子同龄,二十六了,我家孙子都能打酱油了,他也不成亲也没孩子,这样的,不是身体有疾,就是龙阳之癖,怎么给荣家留后?” 小皇帝看向太后,温雅垂着眼皮坐着,由着他们去说,好像在听又好像没听,颇有些心不在焉。 冯茂笑嘻嘻说话了:“卫国公这话说的,幽州离京城千里,荣恪究竟怎么样,咱们也都是听说,瞧着是没儿子,说不定藏着几个外室,外室给生了一大群儿女。” 徐泰的儿媳是庄亲王家的丹阳郡主,是皇上没出五服的堂妹,性情泼辣霸道,徐泰的儿子出了名的惧内,可又生性风流,郡主府和卫国公府内的婢女,但凡瞧上眼的,都得逮空沾上一沾,一来二去有几个大了肚子的,不敢让郡主知道,悄悄置了几处外室,养下三个婢生子。 徐泰自以为家丑遮得严严实实,没有外人知道,没想到冯茂话中带话,他怎么知道的?他今日一而再得针对老夫,想怎么样?老夫怎么得罪他了? 徐泰心里打着鼓,观察一下太后的神情,这些事如果被丹阳郡主知道,肯定要进宫告状,小太后肯定会回护皇族,到时候把老妻叫来一通训斥,老妻回去就得拿他那几个小心肝出气,到时候府里鸡飞狗跳,心肝们哭哭啼啼,还真是麻烦。 他看向孙智周:“相国大人说说吧。” “说什么?”孙智周茫茫然看他一眼,“我的本奏完了。” “镇国公的事我都知道了,勿用再说。”温雅开口道,“其一应丧仪抚恤,还有荣恪袭爵,都由礼部定出章程,孙相国,明天把章程给我。” 孙智周忙忙答应,太后看向冯茂和方太师,两个人俱都摇头说无事再奏。 最后才问徐泰:“卫国公可还有事?” 徐泰看看冯茂摇了摇头,今日还是少说话为妙,等回头捏住这位驸马爷的把柄,再好好说。 太后嗯了一声:“卫国公豪爽英武,一派大将风范。” 徐泰心里升起几分得意,就听太后又说道:“大行皇帝赏识你说话直来直去,不过呢,皇上还小,卫国公说的龙阳之癖,外室之类的话,皇上心中疑惑,刚刚不停看我,估计想问问是什么意思。” 小皇帝重重点了点头,期待看着徐泰,徐泰摇着手说道:“龙阳之癖是臣说的,外室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6 不是……” “这次可都是卫国公说的,我什么也没说。”冯茂笑道。 徐泰说个你字,太后说道:“以后呢,话出口前先仔细想想,今日就到这儿吧。” 看着四位辅臣先后走出,温雅举起茶盏,呷一口茶嘴角噙出一丝笑意,自语说道:“也不是很难。” 小皇帝朝她挨近些,仰脸看着她:“母后,该治孙智周大不敬之罪。” 温雅唤柳青端点心进来,递在小皇帝唇边温和说道:“孙智周滑头,他不是大不敬,他是试探,试探我们好说话呢,他以后就敷衍些,我们不好说话呢,他就得谨慎小心。今日母后告诉他了,我们不好说话。” 小皇帝不解道:“父皇为什么要重用一个老滑头?” “老实人可做不了百官之首,非得老滑头才行。”温雅看着他。 “那徐泰呢?徐泰说话不恭敬,一口一个我字,还粗鲁,说什么尿急。我不喜欢他。”小皇帝狠狠咬一口点心。 “徐泰是个粗人,有很多毛病,不过呢,京城百万禁军都归他管,和平时期的军队难免懈怠,因他治军的手段厉害,才可以保持旺盛的战斗力。”温雅仔细解释。 “姑父总是嬉皮笑脸的,难以与他商讨国事。”小皇帝又咬一口点心。 温雅手搭上他肩头:“他为人机敏知道变通,最重要的是,他是咱们自己人啊,昕儿最喜欢延平姑姑了,他也最喜欢延平姑姑。” “那倒是。”小皇帝点点头,嚼几口点心咽下去喝半盏茶,迟疑看向温雅:“母后,什么是龙阳之癖?什么是外室?是不是不能问,可我还是想问问。” 温雅歪头想了想,微笑说道:“按理说呢,不能跟小孩子说这些。不过皇上不是一般的小孩子,既然皇上金口玉言问了,我得说说。” 温雅一说,小皇帝瞠目结舌:“竟然有这样的?这么说,那个荣恪,是个坏人?” “道听途说当不得真。”温雅笑道,“这个荣恪呢,听起来有些离经叛道,因为他不听长辈的话,在长辈眼里自然不肖,可话说回来,长辈的话不一定都是对的。目前知道的也就这些,他没有杀人越货欺男霸女,算不上坏人,至于成不成器,能不能承继镇国公衣钵,又是另一回事。” 说着话唤一声薛明,吩咐他道:“多方打听一下荣恪这个人,就是镇国公的二公子,各人怎么说是其次,主要是问问他做过些什么。还有,驸马爷跟他是什么关系,也打听打听。” 薛明领命去了,温雅一手支颐,心想,先帝做事向来周密,尤其是身后事,不可能让我在危难的时候,去依靠一个不靠谱的人。 想到先帝,温雅叹一口气,心里堵了上来,握一下元昕的小手说道:“过了这些日子,跟母后住到宝慈宫去吗?” 小皇帝眨眨眼掩饰期盼,一本正经说道:“这些日子儿子住在暖阁中为父皇守灵,二十七日后,儿子打算住到福宁殿,那儿有父皇的气息,音容笑貌犹在,儿子不怕黑不怕孤单……” 说着话眼眸中泛出泪光,温雅握住他的小拳头:“想你父皇了?” 元昕一扁嘴,眼泪滴落下来:“想,想得心里疼,可是除了丧礼的时候能哭,别的时候不敢哭,那么多人看着呢。” “想哭就哭。”温雅安抚道,“皇帝也是人,哪里有人没了爹不让哭的。” 元昕头往她怀中一扎,呜呜呜哭了起来,温雅搂着他,忍不住双泪长流,与小皇帝一起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哭过之后与小皇帝一起祭奠过先帝,陪小皇帝用过晚膳,夜里回到景福宫,躺在宽大的拔步床上给自己打气,今日首次召见四位辅臣,无功无过,这只是开头,以后还要更加用心。 一二三开始数数,没数到百已经沉沉睡去。 柳真轻手轻脚进来看着她的睡颜,侧身躺着睡得很沉,身后靠一只大迎枕,怀中紧抱着她的宝贝布虎,那是她满月时外婆亲手所缝,从小带在身边,一夜也不能离,进宫的时候夫人劝说扔掉,她死活不依。 放下床幔出来坐上矮榻,芳华正拿剪刀剪着灯花,剪好了罩上白色的纱灯罩,过来坐在她身旁叹一口气:“姑姑不知道,这些日子宫里传的话可难听了,说姑娘狐媚先帝,先帝病中糊涂,晋封姑娘做了贵妃,又说姑娘挟制小皇帝,让小皇帝在先帝灵柩前封她做太后,还说二十七日守孝后,姑娘要垂帘听政。” “不过是些闲言碎语,别往耳朵里收拾。”柳真指指碧纱橱方向,“姑娘心里有数,我们做该做的就是。” “真要垂帘听政的话,这天下大事就是姑娘说了算,文武百官都得听姑娘的。”芳华向往着低声笑道,“一大帮男人对姑娘俯首称臣,岂不是很威风?” “再威风也是个年轻的寡妇。”柳真叹一口气,“皇上用不了几年就会亲政,以后这一辈子长着呢,又该怎么过?” “我们陪着姑娘就是了。”芳华懵懂着,“姑姑你说,姑娘会想到这些吗?” 柳真摇头:“要能想到,当初就不会心甘情愿跟着进宫。咱们这姑娘,能耐是真能耐,简单也是真简单,做任何事,一个理由足够。” 芳华还要问,柳真打个哈欠:“困死了,明天还得早起,洗洗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1五服,高祖父﹑曾祖父﹑祖父﹑父亲﹑自身五代。 2婢生子,就是男主人跟丫头睡出的孩子,因为这种睡觉行为事先没经过女主人允许,女主人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于是,丫头没有名分,孩子也不被承认。 第5章 求见 因为在太后面前碰了软钉子,孙智周再制定新帝年号时分外认真。 各位大学士拟了几十个,又经过数次商讨,会同钦天监测了吉凶,最后定下三个呈现在温雅面前。 温雅仔细看着,熙盛,熙和,裕和,赞许看向孙智周,说声都好,思量一会儿,提朱笔圈定了“熙和”二字,笑说道:“兴盛和乐,乃普天下臣民的共同愿望。” 孙智周忙说太后英明。 天子守孝以日代月,先帝驾崩二十七日后,举行小皇帝的登基大典。 三月二十六这日,春光明媚,王公亲贵文武百官一大早进宫,在大庆殿依位列班,巳时新皇驾临升上宝座,礼赞官高声唱礼,大小官员三跪九叩,宣德楼上钟鼓齐鸣,登基大典礼成。 孙智周向前一步跨出队列,正要宣读四位辅政大臣和内阁定出的国事章程,听到大殿外传来响亮的喊声:“太后驾到。” 殿内众人齐齐看向大殿门口。 她来做什么?孙智周凛然而惊, 太后由礼赞官引领着,缓步走了进来,头戴十二树花钗凤冠,身穿百鸟朝凤青色翟衣,腰间饰白玉双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7 佩,从群臣中间昂然而过,脚下步伐流云一般轻盈,她登上御阶走向御座,站在小皇帝身旁,朗声说道:“关于皇上登基后的国事章程,先帝另有遗诏。” 大殿中响起低低的议论声,孙智周就觉脑袋里嗡得一声,还有遗诏?怎么不在新帝即位时一起宣读?这遗诏是说什么的?对了,说是有关国事,难不成垂帘听政的传言是真? 他摁一下额头,听到都知太监在大声宣读遗诏,虽竭力冷静,但没能听清每一个字,只听清了大概的意思,一是小皇帝亲政前,由小太后垂帘听政,二是以后朝廷每一道诏书,都要加盖先帝赐给小太后的印章才能下发。 他看向内阁其余五位大学士,他们与他一样惊慌,交换着无奈的眼神。这时候徐泰站了出来,他大声说道:“请问太后,先帝既然另有遗诏,为何不在皇上即位时一起宣读?为何要等到今日登基大典? 太后没有理他,没听到一样吩咐都知太监道:“将遗诏拿给孙相国,与内阁众位学士一起验看,可是先帝亲笔?” “请问太后……”徐泰受到漠视,脸上有些挂不住,更加大声问道。 太后语气淡淡:“你等等。” 三个字打断了他,徐泰梗脖子站着,仰脸看向小太后。 她脊背挺直下巴微扬,以傲视众生的尊贵,居高临下站在御阶之上,似乎察觉到徐泰的目光,转眸朝他看了过来,神情似笑非笑,目光不怒而威。 上次见面时她很亲切,今日怎么变了个人?徐泰不自在得缩一下脖子,目光依然直视太后,太后身旁的都知太监喉间发出一声低喝,大胆。 徐泰一惊,耳边有人低声说道:“徐国公,莫要直视凤颜。” 徐泰当着众多武官的面,不肯示弱,目光依然上扬。 太后朝他微微一笑转开眼眸看向孙智周:“孙相国,怎么样啊?” “是先帝亲笔。”方太师被众位大学士推到前面,连忙回禀。 “臣有疑义。”礼部尚书田秉章躬身说道,“先帝笔体沉稳端方,可遗诏上的字下笔软弱无力,存着犹豫。” 冯茂出列笑道:“先帝驾崩前卧病三月,两个月没有提笔写字,重病之下笔锋无力很正常啊,田尚书要不信,回府饿上三天三夜试上一试。” 田尚书轻咳一声,温雅朝冯茂看了过来,手腕一翻轻轻抬手下压,示意他不要说话。 冯茂会意后退,太后移步坐在了小皇帝身旁,和气说道:“众位大学士已确认是先帝亲笔,这遗诏便再无异议,之前忙于先帝丧仪,国事暂停,这份遗诏攸关国事,是以我决定今日宣读。从今日起,请各位臣工各司其职各安其位,为国分忧。垂帘和下诏的章程,以孙相国为首,四位辅臣同内阁议定出来给我看。今日到此,退朝。” 太后牵着皇帝的手出了侧门,都知太监一声喊:“摆驾宝慈宫。” 大殿内嗡嗡声四起,乱成了一锅粥。 孙智周率先走出,礼部尚书田秉章和吏部尚书丁贵成追了上来,两个人一左一右,小跑步跟在他身后,一边走一边低声议论,丁贵成说道:“这小太后够厉害的,选在今日宣读遗诏,都来不及做什么,一切就成了定局,” 田秉章哼了一声:“垂帘听政也就罢了,一应诏书都要加盖印章,先帝是不是病中糊涂了?把江山天下交给一个小女子,女子当政也不是没有,也有做的不错的,可她才十九岁,再识文断字,又能懂得多少?” 孙智周没说话,只管低头疾步走着,进了朝房自有听差围过来侍奉,田秉章屏退众人,丁贵成亲自给他捧过水烟壶,孙智周猛吸几口,想起小太后那句孙相国为首,心安之下呵呵笑了起来,笑眯眯看向丁贵成和田秉章:“莫急,时间长了就都知道了。” 他话不说透,那两个人却瞬间明白,小太后是有遗诏,可时间一长,她就会知道决策艰难,早晚得倚靠孙相国,齐齐笑道:“老师英明。” 孙智周搁下水烟壶,拿出一份奏折:“新承爵的镇国公荣恪上折奏请回京,一来前镇国公故去,朝廷额外的体恤非常丰厚,他要面圣谢恩,二来他说镇国公四代戍边,几十载未归故土,荣氏祖坟荒芜,他要回乡祭祖。” “镇国公故土何处?”丁贵成问道。 田秉章笑笑:“就在京城啊,这荣家在前朝时就是名门望族,荣恪的高祖被前朝末帝害死,满门流放,其曾祖与我朝太祖皇帝一武一文打下江山建立殷朝,荣家重回京城,城西堆云坊燕子巷的敕建镇国公府,就是由荣家祖宅扩建而成,国公府建成不久,镇国公自请前往幽云戍边,几十载未归,任偌大的王府荒芜。卫国公徐家的府邸无论是规模还是声望,都难以与其比肩,所以徐泰视镇国公为眼中钉,老国公这一去,他最高兴了。” 说到最后一句,他压低了声音,丁贵成啊了一声:“功劳赫赫的封疆大吏,要回京面圣,这个可以婉拒,可人家要回乡祭祖,几十年未归,就不好拒绝了,拒绝则不近人情,答应他回来吧,乌孙国虎视眈眈,幽云边境的安危怎么办?这个还真不好定夺。” 他狡猾笑了起来,看向孙智周,孙智周嗯了一声:“明日就启奏太后,由太后做主。” 田秉章和丁贵成相视一笑,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倒要看看这小太后会怎么办。 温雅和小皇帝回到宝慈宫,让柳真服侍小皇帝去暖阁歇息,自己来到正殿端坐着,吩咐芳华道:“让她们都进来。” 丽妃惠妃静妃和两位长公主在前,两位尚宫领着诸女官在后,众人鱼贯而入,丽妃带头行礼:“给太后娘娘贺喜。” 温雅说一声免礼,说一声宣旨,薛明过来大声读到,封丽妃为丽贵太妃,惠妃为蕙太妃,静妃为静太妃,大公主为永安长公主,二公主为永宁长公主。 丽贵太妃带头谢恩,惠太妃哼了一声,静太妃没说话,面现愤愤之色。 温雅看着丽贵太妃微笑道:“后宫中事务繁杂,我得帮着皇帝管前朝的事,忙不过来。丽姐姐掌管数年,上下敬服,以后这后宫诸事,还是姐姐来管着。” 丽贵太妃愣了愣,她这些日子通宵达旦忙着整理账册,准备着将一应事务交出,没想到温雅还让她管,还像以往一样口称姐姐,丝毫没有太后的架子。 她忙说道:“太后既吩咐了,妾不敢推辞。” 惠太妃又哼一声,温雅目光朝她一扫:“惠太妃嗓子疼?” “没有。”惠太妃硬梆梆说道。 温雅笑笑:“晋封丽妃为贵太妃,你为太妃,你是不是想问,一样为先帝诞下公主,为何不一样?凭什么?对不对?” “对。”惠太妃胸口憋得难受,索性承认。 “皇帝襁褓时,贵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8 太妃曾亲自哺喂,这是其一,其二,我要让她接着掌管后宫,品阶不比你们高些,你们能听话吗?”温雅目光扫过惠太妃和静太妃,“就算我有心让你们管,你们认得的那几个字,够用吗?” 二人低下头去,静太妃一声长叹,小声嘟囔道:“亏就亏在认字太少,丽妃认得一些字,就让她掌管后宫,宜妃认字最多,做了太后,还要垂帘听政。” 温雅没理她,扭头看向两位尚宫:“自先帝驾崩,宫里宫外有关我的谣言四起,许多话自然是从宫中传出去的,两位尚宫知会了都知大人,对女官宫女中官黄门严加约束,再让我听到不想听的话,惟你们三个是问。” 吩咐过说一声乏了,众人告退。 她一手支颐歪在榻上环顾四周,宝慈宫荒废多年,这些日子薛明与尚宫局赶着修缮布置,昨日才好,她今日是头一次来。 打量来去唤柳真道:“这里面怎么死气沉沉的?窗外连棵树都没有,一眼望出去全是青灰。” “宝慈宫是太后住的地方,为太后者,自然要清心寡欲吃斋念佛,所以这里花啊草啊树啊都没有,西暖阁是太后寝室,东暖阁设了佛堂,东偏殿是禅房。”柳真笑说道。 温雅愣住了,先帝驾崩后,她伤怀之余一心想着怎样才能不辜负先帝所托,也想过自己以后批阅奏折垂帘听政,可从未想过要幽居深宫清心寡欲吃斋念佛,皇帝今年八岁,按祖制十六岁亲政,也就是八年后,八年后自己二十七,二十七岁以后的岁月,难道就要在此处度过? 她审视着宫殿中每一个角落,处处都透着老成落寞,绷着脸紧咬了唇。 太后也是寡妇,只不过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寡妇,这样的话,柳真已经在心里感叹了许多次,她早就打定了主意,绝不去提醒姑娘,一旦知道了,只会不甘心,可不甘心又能怎样?不如糊涂着过,姑娘对她的处境知道得越晚越好。可今日无意中的话,似乎点醒了她。 柳真自责不已,紧张看向温雅。 温雅呆愣片刻,回过神看了过来,唤了声柳姑姑。 作者有话要说:  没收藏没活路,亲亲们给个收藏~~ 第6章 听政 “想那么多,那么长远都没有用,说些有用的。”温雅眼中染上笑意,笑容生动脸庞明媚美眸皓齿,对柳真道,“吩咐人移栽几棵树到庭院里来,花树果树绿树都要有,后面的小园子里种花,让他们仔细掂量品种,一年四季,遑论那天我去了,都要看到花开。” 柳真松一口气,忙忙答应着往外走。 温雅又唤一声芳华:“到后苑走走,瞧瞧那些花都开了。” 换了衣裳,一大群人前呼后拥,往后苑缓步而来,三月时节花开满地,桃花海棠蔷薇樱花争相斗艳,牡丹含苞杜鹃吐蕊,温雅心情大好,亲自折几枝喜欢的交给芳华,让她回去后插入梅瓶,芳华小声提醒道:“姑娘,还在丧期呢。” 温雅挑一下眉:“那就放进寝室,进寝室的人就那么几个,也都可靠。” 芳华心里知道不合适,可也知道姑娘的脾气。 江宁是天下最富庶的地方,温雅生在最富庶之地最尊贵的人家,江宁总督府,父亲极其疼爱,五岁起就让她跟着哥哥进书房,又带着她去过许多地方,一方大员在地方上唯我独尊,说白了就是土皇帝,起居住行排场赫赫,相较之下,京中这些一等一的勋贵处处受制,倒显得寒酸,是以温雅在闺中就养成了说一不二的大小姐脾气。 芳华应一声是,想着还是让柳姑姑伺机劝说。 在后苑逛了许久才回去,又站在窗前摆弄一会儿那些花,一枝枝插好了,歪头瞧着说声好看,净了手坐在窗下安静读书。 小皇帝因连日伤心劳累,又加今日登基大典,有些紧张,睡两个时辰方醒。起来后吃些茶点,闹着要回荣华殿去读书。 温雅笑道:“现在春寒料峭的,先不要到福宁殿去,就在垂拱殿西暖阁住下,在那儿读书,我在东暖阁听政看折子,想看你也便利,你觉得可行吗?” 小皇帝喜出望外,连忙点头道:“我觉得行,就这么办。” 温雅嗯了一声:“这会儿刚吃饱,跟着我写一会儿字。过会儿让太保大人护着你去金明池走走,看看花散散心,明日再开始读书,可好吗?” “甚好。”小皇帝雀跃一会儿,又摆回十足的大人架势。 小皇帝走后,温雅歪了一会儿,薛明递进来垂帘听政的章程,她细细看过,嗯了一声,章程订得十分详尽,日常怎么做,大典怎么做,连御案怎么放,皇上坐那儿,太后坐那儿,都一一定了出来,可见孙智周足够用心。 温雅只在一处批注,有关垂帘,除去大典的时候,就不用挂帘子了。 太后的批注到了孙智周那儿,孙智周着实费了思量,小太后看起来很重规矩,怎么又不让挂帘子?难道是为了让大臣们应召时,因为不敢直视凤颜,一直低头弯腰吗? 其实他想多了,温雅只有一个理由,挂帘子闷得慌。 第二日,四位辅政大臣进了垂拱殿东暖阁时,太后已经稳稳端坐在正面榻上,面对着太后靠窗一溜摆着四把椅子,孙智周和方太师又开始争着让对方坐左首,是以左为尊的意思,温雅笑笑:“四位辅臣原不分先后,你们随意坐就是。” 这对孙智周不亚于当头一棒,就着最近的椅子跌坐下去,愣愣看向温雅,温雅笑笑:“这也是先帝的意思,你们四个各有所长,遇到政事,谁擅长就由谁带头,难以决断则多对少,二对二的时候,我来决策。” 又是几句话定了乾坤。 自从先帝驾崩,每逢入夜,相府来客盈门,孙智周的门客亲友各级官员,一拨一拨趁夜前来,胆小的不敢多说话,默然送上厚礼示好,胆大的都在说幼帝当国,孙相就是殷朝的擎天柱石,更有大言不惭的,说孙相以后就是皇帝的亚父仲父,最大胆的,附在他耳边说以后这十几年,他就是事实上的皇上。 先帝英明擅断,这些年国事都是先帝定夺,他也就在先帝和众臣之间传个话搭个桥,先帝忙不过来的时候,他管理一些杂事,谨小慎微惯了,这些日子被追捧着,又激发出年少时的梦想,大权在握指点江山,做名垂青史的重臣。 尤其是昨日登基大典,小太后一句孙相国为首,他一夜辗转满腔豪情,今日才知道,只是那件事以他为首而已。 他近乎负气得拿出荣恪的奏折递给徐泰:“这是兵马相关的事务,你来奏吧。” 徐泰跟他心情相反,他知道自己读书太少,管不住那些文人,孙智周和他之间,如果有一个居首,必然是孙智周,是以他也与众人一样,以为天下权柄未来会操在孙智周手中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9 ,这些日子正暴躁呢,今日小太后这么一说,不分谁上谁下,他顿时心情大好,接过去扫了一眼落款:“荣恪?谢恩的折子吗?这也值得拿出来说?” 孙智周有些不耐烦:“你仔细看看。” 徐泰打小一看字就脑袋疼,颠来倒去看了几眼,起身呈给温雅:“太后娘娘亲自看吧。” 温雅接过去看着:“镇国公荣恪想要进京面圣谢恩,顺便回乡祭祖,你们怎么看?” 她让薛明打听荣恪,竟然什么也没打听出来,此人究竟是寂寂无闻还是太过低调?又或者他远在幽州,虽贵为国公府的公子,却不为京中的人关注? “不能让他回来。”徐泰头一个说道,“他离开了,边关防务怎么办?” 方太师也摇头:“谢恩和祭祖都是他的借口,荣恪有一大爱好,游山玩水,天下九州估计都逛遍了,因为有祖训,就差京城没来过,他不过是想趁机回来游逛游逛。” 冯茂摇头:“不管是谢恩还是祭祖,都是合理要求,若是驳回,太不近人情了吧?” 二对一,大家都看向孙智周,孙智周有心让温雅为难,模棱两可说道:“若是驳回,确实不近人情,镇国公虽统帅边关防务,可/荣氏一门几十年经营,军队等级森严纪律严明,离开个把月,应该也没什么事,乌孙那边因为储君的问题,几个王子内斗激烈,也顾不上跟我们打仗。” “这么说,孙相国是赞同荣恪回来。”冯茂连忙说道,“二对二,太后定夺吧。” “三军不可一日无帅,驳回吧。”温雅坚定说道,“只是语气要婉转,尽可能得安抚。” 其实她心里在想,按照方太师所说,此人不敬长辈不尊圣贤,是一个不懂事的人,可他袭爵后上折面圣谢恩并回乡祭祖,这是一个懂事的人才会做的事,说他懂事吧,统帅离开边关,又极其不懂事,奇怪的人做奇怪的事,自然要阻拦才对。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她微微笑了一下,“此事放在首位,想来今日没什么大事,因大丧政务停顿近一个月,奏折肯定堆成了山,让诸位内阁大学士仔细看了,分门别类呈上来。” 孙智周称一声是,方太师告退去东暖阁给皇帝上课,温雅看看徐泰:“军中可有事?” “没有。”徐泰起身告退。 温雅瞧着他背影,说一声冯驸马等等。 冯茂还想为荣恪说几句话,正不想走,温雅让他等等,他便坐着没动。 太后却不提荣恪的事,问他道:“你一直闲职领俸,如今成了辅政大臣,还是有个差事比较好,你有没有想做的?” “臣无能懒散,没想过要有差事。”冯茂陪个笑脸。 温雅想了想:“这样吧,你在皇帝的书房中做个少师傅,监督他读书,皇帝看着小大人似的,可再怎么也是个孩子,身边有个亲人陪伴,他心里会踏实很多。” 冯茂心想,只是个少师傅的闲差,上面有三师顶着,倒也好混,忙答应一声是。 “延平还好吗?”温雅笑着问道。 提起自己家的母老虎,冯茂也笑了起来:“这些日子因为先帝驾崩,没少跟我闹腾,那股子泼辣劲儿,好像先帝是为我所害,等她进了宫,太后帮着劝劝,我在家里也好过些。” 说着话撸起袖子,手臂上一圈大而深的压印,他叹口气:“我更担心她过了伤心劲儿,又惦记着子嗣身孕,太后也知道,她年龄大了,我怕她身子顶不住。” “三十二岁不算大,很多三十多岁生孩子的。”温雅笑道。 “可她是头胎,太医说了,三十二生头胎,古来稀有。”冯茂叹口气,“要是早认识几年就好了。 延平大冯茂七岁,成亲的时候二十九,三年没怀上,一直在寻医问药。温雅微蹙了眉头,延平固执,只怕不好劝。 冯茂自己给自己找出路:“臣家中好几个哥哥,过继一个侄子就是。” “跟延平好好商量,夫妻齐心,什么都好说。”温雅看冯茂点头,转移了话题,“驸马和镇国公荣恪,是不是很熟?” 被她看出来了,冯茂心里想着,连忙答道:“是,臣的父亲曾做过幽州刺史,臣年少时跟着父母在幽州住了几年,和荣恪相熟,后来父亲调任,臣离开幽州,这些年常有书信往来。” 太后嗯了一声,却没有追问荣恪怎样,也没给他机会再为荣恪说情,摆手说道:“没其他的事了,驸马回去吧,过几日我闲了,再邀延平进宫。” 冯茂知趣告退,出了宣德楼上马,吩咐随行的人不用跟着,打马往城西堆云坊燕子巷而来,在镇国公府门外下马石前下了马,拔开荒草沿着后墙边的窄道进去,在后门停下,轻叩三下门环,咔哒一声,门板上开了一个小洞,一只乌溜溜的眼睛对着往外看,看清楚是他,把门开一条缝,一个半大小子探出头,声音清脆说道:“可把驸马爷盼来了,我家公爷等好几个时辰了。” 冯茂挤了进去,沿着荒草中的小径往前走着,一边走一边嘟囔道:“咱们荣爷又偷偷回来了,不想要脑袋了这是……”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三师,太师,太傅,太保。 第7章 闲话 后园中有一个紫藤花架,因多年无人打理,架子上藤蔓疯长,如今正是紫藤花吐艳时节,一窜窜蝴蝶状的花朵葳蕤垂下,如梦如幻,灿若云霞。 冯茂猛得站住脚步,呆看着眼前紫色的瀑布,喊了声秦义。 “驸马爷看到这紫藤花是不是诗兴大发?”半大小子秦义机灵说道,“小的这就去拿文房。” 花架后走出一人,长身玉立乌眸含笑,声音温润而纯净,“吃货眼里不会有诗,驸马爷是想吃紫萝饼了吧?” 咕咚一声,冯茂咽下一大口口水,指着紫藤花对秦义道:“拣最嫩的摘上一大盆,回去做紫萝饼,延平最爱吃了,我比她还爱吃。” 秦义挠挠头,哦了一声。 “知我者,荣兄也。”冯茂向前一步,看着荣恪拧了眉头,“以前你没有官职在身,也没人认识你,偷跑回来也就罢了,现在你可是当朝一品镇国公,封疆大吏非诏回京可是死罪。” “别啰嗦了。给你带了一坛辽东的烧刀子,喝不喝?”荣恪在前,冯茂在后。 冯茂又咽一口口水:“下酒菜呢?” “牦牛肉干。”进了一个把角的小书房,荣恪指指榻上的小几。 冯茂看着小几上一大盘牦牛肉干和一大坛子开封的酒,吸一吸鼻子,酒香醇烈,一声欢呼跑过去盘膝坐在榻上,倒满两个陶制大海碗,不等荣恪坐下,跟对面的碗碰了一下,仰脖子一气喝干,抹一下嘴角说道:“太痛快了,京城这酒软绵绵的,还加什么花香果香,不够劲。” 荣恪施施然坐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0 下,抿一口酒看着他:“怎么?许我进京吗?” “许不许的,你不都进来了吗?”冯茂撕一块牦牛肉干,嚼着点头:“嗯,香,好吃,还不硬。” “刚出栏的小牦牛做的。”荣恪说道。 “为了口腹之欲,真残忍。”冯茂满脸不忍,又狠狠撕下一大块。 他大嚼着说道:“是这样,今天在垂拱殿东暖阁……” “咽下去再说。”荣恪皱眉看着他。 冯茂咽下去又喝半碗酒,把今天太后召见的情形详细说了一遍,问荣恪道:“你也预料到不会准你进京了吧?为什么要上折子?其实你想回来,尽管偷偷回来就是,也没人认得你。” “我是想,让整个国公府的人都回京城。”荣恪看着他。 冯茂呛了一口:“常言说在京的和尚出京的官,小官儿们都巴不得外放呢。你现在是堂堂一品国公,幽云十六州归你掌握,说白了,你就是土皇帝,为何要回到京城来?” “是这样。”荣恪的脸略微紧绷了些,“幽云之地严冬漫长气候酷寒,极易诱发肺疾和心疾,我们家上四代的男人都是因为心疾去世,没一个活过六十的。我父亲四十多岁开始发病,如果那会儿能回到京城好生将养,也不至于骤然离世,我劝过,可是没用。我祖母如今七十有四,心肺都有毛病,一到冬天就不敢出屋门,我母亲因为父亲去世的打击,病倒在床,犯了咳疾,痰中带血……” 他说着话捏紧了拳头:“父亲已去,我不想继承祖宗衣钵再去统兵打仗,只想照看好家中上下的寡妇。我们家四代镇守边疆,每一代都经历过大战,也该够了吧?” 他的声音有些激愤,冯茂忙说道:“太夫人和夫人身子不好,你怎么不告诉我呢?我如果知道,在太后面前说几句话,也许就准了。” “听你刚才那意思,日后这朝堂大政由太后说了算?”荣恪很快平复了情绪。 “对啊,先帝赐了文德印章给太后,所有诏书都需加盖后方可下发,遗诏中写明皇上亲政前,由太后垂帘听政,而且四辅臣不分先后,需要决策以多对少,若二对二,由太后决断。”冯茂说道。 “元屹可是只老狐狸,肯把江山交在一个女子手上。要么这位太后十分出色,要么就是元屹因病衰弱,被美色所迷。”荣恪有些好奇。 “又直呼先帝名讳。”冯茂指指他,“大不敬。” “元屹的哪位妃子做了太后?”荣恪追问。 “三年前进宫的宜妃,宜妃是最后进宫的,年龄也最小,才十九。”冯茂比了个手势。 荣恪讶然:“汉惠帝皇后张嫣十五为太后,是历史上年纪最小的太后,咱们这位十九岁的太后,只怕是年纪次小的太后。三年前十六岁,那会儿元屹已有痨症,明知道自己活不了几年,还将人带进宫,害人不浅。” “先帝喜欢啊,极其宠爱,进宫为贵人,三个月封嫔,半年就晋了妃位,跟其他有子女的三妃平起平坐,这还不算,宠爱到让她随心所欲的地步,宜妃喜读书,就让她跟太子一起进荣华殿,方贻直方太师亲自授教。”冯茂说道。 “喜爱读书?跟太子一起进荣华殿?”荣恪一双凤眼微咪,饶有兴趣问道,“她是怎么进宫的?” “三年前先帝巡幸江宁视察水防,临行前江宁总督设了家宴,为先帝饯行。宴席上先帝看着花亭外荷花满塘,夜空中明月高悬,突然来了兴致,说是温府大公子虽是武职,可在坊间才名远播,不妨以荷塘明月为题赋诗一首,大公子脸都憋红了,一个字没憋出来,温大人在一旁看不下去,只得跪下说道,儿子是个不通诗文的粗人,坊间流传的那些诗稿文集,都是他的女儿温雅调皮所作。就这样,先帝命宜妃出来相见,与她谈论诗文十分投机,夸赞她为女中君子,颖慧绝俗,先帝风度翩翩博古论今,宜妃自然是爱慕欢喜,后来,二人就一起回京了。”冯茂看酒不多了,换了小杯浅斟慢饮,“这可是轰动南北的一段佳话,你没听说过?” 荣恪没说话,一大口酒含在嘴里拧眉思索,良久咽下去笑了起来,摇头说道:“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冯茂此时已是半醉,细白的脸微红,凝成粉色。 “不说也罢。”荣恪脸色如常,给他斟满酒,嘴角噙一丝嘲讽的笑:“十年前丽妃进宫,不也是一段佳话?” “丽妃既是佳人又是先帝的福星,先帝登基六年,后宫几位妃嫔肚子都没动静。有太医说是打仗那年伤了龙体,先帝呢,也有些灰心,就在那年,丽妃进宫了,扬州知府的千金,美丽温柔心思灵巧,先帝有了这朵解语花后雄风大振,先是惠妃有了永安长公主,后来静妃有孕,虽生下来就夭折,先帝还是晋封为妃,静妃受了刺激,怨妇一样恨天恨地,先帝却一直优待,静妃有孕后三个月,丽妃有了身孕,就差皇后了,皇后千盼万盼没盼来,她身旁一位宫女有了,先帝担忧她戕害那位宫女,得知消息就给藏到行宫去了,这一藏,藏出了一位龙子,就是当今皇上。这些啊,都是延平跟我说的,我也就知道这几年的事,后宫这些人,我跟太后最熟。”冯茂大着舌头,谈兴高涨。 荣恪手指敲着桌面:“小皇帝元昕,小太后温雅。元屹苦心经营,留下的竟是这样的局面,不知道九泉之下闭眼了没有。” “你因为兄长之故恨着先帝,我理解。不过说句良心话,我觉得先帝不错,当政期间社会中兴朝堂安稳,外邦臣服,百姓安居乐业,后宫和谐儿女双全,每一方都顾及到,每一样都做得好,可惜天不假年……”冯茂叹了口气,揉一下眼角。 荣恪哼了一声,颇为不屑:“天不假年?若不是我大哥舍命相救,他十八年前就会葬身疆场,后面的十八年,应当是我大哥的。” “你不会要报仇吧?”冯茂觑着他沉郁的脸,“你要造反?要夺元家的江山,是不是?” “你醉了。”荣恪笑笑。 冯茂指指他:“我可是先帝指定的辅政大臣,你要乱来的话,我只能舍弃朋友之谊。再说了,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仇就该早些年找先帝才是,欺负孤儿寡母算什么英雄好汉。” 荣恪转动着修长的手指,掌心中酒盏滴溜溜转着圈,急转中他的手顿住向上一抛,低头接住酒盏咬住,仰脖子一口喝干,冲着冯茂笑道:““我从来就不是什么英雄好汉。” 冯茂悚然而惊,酒醒了大半,一双俊美的眼狠狠瞪着他,咬牙说道:“荣二,你是聪明人,可别干糊涂事。你要这样的话,我就跟太后进谗言,让你这辈子都不能光明正大回京城。” 荣恪嗤一声笑了:“冯小七,你在京城呆太长了,满脑子宫廷斗争。造反是件苦差事,兵戈铁马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1 流血流汗,我荣二爷,是那种肯吃苦的人吗?” “那倒是。”冯茂哈哈笑了起来,拿起酒坛子晃了晃,站起身一脚踏在桌面上,两手将酒坛高举,豪迈说道,“酒不多了,我都给喝干,你随意。” 荣恪一手举一根筷子架在他双臂下:“你醉倒前我有句话嘱咐。” “不用嘱咐了,你们家的事,太夫人和夫人身体不好,我一定跟太后说。”冯茂手臂挣动着,他动到那儿,筷子就跟到那儿,不让他放下。 “你别说,让延平公主去说,拉家常的时候说就行。”荣恪突然撤了筷子。 冯茂忙收回手臂,一手紧抱着酒坛,一手用力拍一下胸脯,脚在小几上狠狠一跺:“你放心,包在兄弟身上。” 话音刚落,仰脖子喝干坛子里剩下的酒,大叫一声好酒,身子一晃,一头向地下栽去。 荣恪眼疾手快,捞住快要落地的酒坛子,轻轻搁在小几上,就听旁边咚一声巨响,冯茂栽倒在榻上,又滚了几滚,滚落到地上,再滚了几滚,滚到一根柱子旁,伸臂抱住了,喊了声延平,凑上去叭叭叭连亲几口,笑眯眯睡了过去。 第8章 姑嫂 温雅一早来到垂拱殿,去西暖阁问过皇帝课业,进了东暖阁批阅奏折,她仿的是先帝的字体,端方隽永,内阁六位大学士见之心惊,忆起先帝表面温和实则严峻的处事手段,在政务上更添小心。 高高摞起的奏折矮下去一大截,温雅伸个懒腰转几下手腕,指尖碰一下茶壶,不冷不热正好,斟一盏茶刚喝两口,就听柳真在外面小声禀道:“大长公主来了。” “快请。”温雅笑道。 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大长公主延平姗姗走进。 她是她父皇膝下唯一的公主,又是先帝的同胞妹妹,金尊玉贵,从出生起便受尽了宠爱,性情简单率真,对投脾气的人掏心掏肺,不投缘的都懒得多看一眼。从及笄那年起,每一年的上巳节,先帝都会广招天下青年才俊来到金明池畔临水饮宴,为的是让延平长公主相看驸马,一年一年过去,谁都瞧不入眼,直到三年前在垂拱殿丹樨之上偶遇冯茂。 延平是杏眼桃腮明媚艳丽的相貌,又加心无挂碍万事顺遂,虽年过三旬,瞧着倒像二十出头,宫里这些个嫂子,她能瞧得上眼的也就温雅和丽贵太妃,又加刚刚踏上垂拱殿触及与驸马一见钟情的过往,心里更加轻快,笑着朝温雅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延平拜见太后。” “行了。”温雅笑着亲自扶她起来,“你跟我用不着行礼。” “礼不可废。”延平笑着站直身子,拉着温雅的手端详着她,“瘦了。” 温雅拉着她坐在窗下榻上,指指案上的奏折:“这么多折子,累人,能不瘦吗?” “你绝顶聪明,哥哥手把手教了你三年多,折子再多能难倒你吗?你分明是思念哥哥……”延平喉间哽了一下,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哭着说道:“我一睡着就会梦到哥哥,梦见他小时候带着我玩耍,梦见他出征归来,梦见他大婚时哀伤的脸,梦见他登基,梦见他看着我笑……” 温雅压下伤怀劝慰她道:“你进宫来就是为了招我哭惹我伤心?” 延平好不容易止住了,拭去满脸泪痕,抽着气说道:“我是进宫来探望太后,陪太后说话的。” 温雅唤人进来给她洗了脸整了妆面重新挽好发髻,笑看着她说道:“再别哭了,哭花了脸,驸马看见了,该心疼了。” 延平笑了:“要不是他陪着,我会伤心死的,伤心死了,就陪着哥哥去。” 二人吃些点心喝半盏茶,温雅笑道:“后苑蔷薇花开得正好,我们瞧瞧去。” “我喜爱蔷薇花,父皇和哥哥就在后苑中遍植蔷薇,如今我们家后花园中也是半园子蔷薇,太后最爱芙蓉花,可以把蔷薇拔去,换上芙蓉。”延平笑道。 “只要是花,我都爱看。花开锦绣,烂漫成花海才是最妙。”温雅嘴角噙着笑, 她与延平绕道去了趟文华殿,看到书房外那棵大柳树抽出绿条,暗地里松一口气,数日里一直想着树冠上的枯枝,不敢问更不敢来看,今日有延平陪着,才壮了胆气。在她心中,似乎只有这棵大柳树回春,一切才会好起来。 延平倒也不问那么多,只陪着她闲逛,走到那儿算那儿。 后苑花开如海,二人心情大好,说笑着信步闲逛,逛到几株紫藤花旁,延平拍一下额头哎呀一声自语道,“瞧瞧我这记性。”自语着回头冲着侍女招手,“快,带来的紫萝饼呢?” 侍女迈着小碎步飞快而来,两手捧着一个红漆雕花的食盒,延平揭开盖子给温雅看,温雅吸一下鼻子笑道:“真香啊。” 延平就摁她坐在秋千架上,手扶着秋千绳,有一下没一下缓慢摇着,温雅帕子包了紫萝饼细嚼慢咽:“甜而不腻,留着花的清香,好吃。” 说着话仰脸儿看向延平,满脸都是笑意。延平笑道:“这个呀,可是上百年的紫藤树上摘下来的鲜嫩紫藤花做的。” “上百年的紫藤树?”温雅瞧着对面几株细细的紫藤,“从花架上垂下来,跟紫色的云霞似的,该多好看。这百年紫藤,在哪儿呢?” 延平呃了一声,进宫前冯茂嘱托了她,她决定说实话:“就在城西堆云坊燕子巷镇国公府,那儿啊,荒废几十年,成了一座荒宅,有人说啊,里面闹鬼,夜里能看到忽有忽无的灯光,隐隐约约有人说话……” “荒诞不经。”温雅笑着打断了她,“既是荒宅,驸马去那儿做什么了?” 延平愣了一下,加了几分小心,再不小心就露馅儿了,她手指摁一下鼻尖:“冯茂刚来京城的时候,听说荣恪他们家祖宅在那儿,专程去了一趟,那会儿也是三四月之交,那棵紫藤啊,开得正艳,他是个吃货,就兜了很多回去做紫萝饼,后来又去好几趟,以后啊,每年都去,昨日里,他又去了。” 延平说着话咯咯笑了起来:“我还跟着去过呢,我倒不觉得那紫藤有多好看,我觉得好吃,看着就流口水。” 温雅又拈一块紫萝饼,嚼几口问道:“那镇国公府,竟然没有人看守打扫,就任由荒芜?” “听哥哥说起过,我朝开国元勋中镇国公功劳最大,太/祖皇帝,就是我高祖父,做了皇帝后猜忌他,卫国公又屡上谗言中伤,镇国公厌弃这些纷争,自请前往幽州戍边,走的时候就没想着回来。所以就由着府邸荒芜,家庙的屋檐上都长了草。” “就是说,你今天进宫,是冯茂托你为镇国公荣恪求情来的?”温雅看着她。 “就算是吧。”延平痛快承认,“冯茂呢,也没明说,就是昨天喝多了些,说是收到了荣恪的书信,感慨镇国公一门不易,雅雅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2 你不知道,幽云之地苦寒,极寒的天气会诱发心肺疾病,上四代镇国公都是过五旬而亡,女眷好几个肺痨,也都短命。就荣恪的祖母长寿,老人家七十四了,心肺都不好,一年四季除去伏天最热的时候敢出门走走,其他时候都关在屋里避风,因为前镇国公骤然离世,镇国公夫人因哀伤犯了咳疾,痰中带血,再耗下去也是痨症,哥哥不也是这样?” 提到先帝,延平又红了眼圈:“我也没见过荣恪,犯不着为他求情,可是镇国公一门这样的忠烈,荣恪的兄长荣麟又是因为哥哥战死,哥哥每提起总是伤怀不已。人家只是想回京祭祖安奉牌位,怎么就不准呢?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 “确实不近人情,可边防事大,疆臣离开戍地更是大事。”温雅叹口气,“这样,让冯茂告诉荣恪,隔三差五上个奏折,只要不准,就不停得上,直到准了为止。” “死缠烂打吗?”延平扑闪着眼。 “对。”温雅点头,“死缠烂打,不达目的不罢休。” 又过几日,在例行听政完毕之后,温雅对四位辅臣说道:“镇国公近来几乎每日都上折子,言语间越来越愤慨激烈,我也派人去镇国公府看过,偌大的府邸荒芜,百姓称之为鬼宅,荣氏家庙屋檐上也长满了草,我们这样对待功臣,难免让功臣寒心,让官员百姓笑话我们,我想来想去,让荣恪回来祭祖安奉牌位,顺便将宅子和家庙修葺一下。” 徐泰站了起来:“他回来了,边关防务怎么办?” “上次孙相国曾说,镇国公统帅的军队等级森严纪律严明,乌孙又因内乱无暇他顾,既然局势稳定,镇国公离开几个月应该可以。”温雅看向愤愤然的方太师,“太师说荣恪不肖,可他能想到回来祭祖安奉牌位,就是有孝心的。还有啊,真如太师所说,他无心统兵的话,幽云十六州军队统帅就得换人,也不是非镇国公不可。” 镇国公四代镇守边关,全天下都认定了就该是他们家,谁也没想到太后会出此言,四位辅臣一时沉默无言。 “这样好了。”温雅说道,“孙相过问一下幽云十六州的政务,卫国公过问军务,都要详细,问清楚了上折子,同时让荣恪奏报,他如果回京,边关各项事务如何安排,也要详细具体。” 孙智周和徐泰都答一声是,孙智周心想,既然太后有心撤掉镇国公之权,幽云十六州没了土皇帝,各级官员少不得投靠相府寻求庇护,岂不快哉?徐泰心想,若是没了镇国公,可在边关军营安插自己人,过个几年,边关兵马也归自己掌握,做梦都没梦到这样的好事。 温雅看一眼徐泰,想起延平说的事,徐泰好色,手下官兵为投其所好,常常敬献美人给他,去年腊月进府的那位小妾,本是定了亲的,被抢进了徐府,徐泰指示心腹给了小妾未婚夫重金,那家人表示不再追究。 延平气愤说道:“哥哥病重后,徐泰越来越大胆霸道,竟然强抢民女。” “可他违情不违法。”温雅对延平说道,“那小妾的未婚夫既收了钱,就是认了退亲,这件事也就只能如此了。” 此时看徐泰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微笑问道:“内禁卫统领张诚,这个人怎么样?” “张诚是三代武将出身,先帝曾多次赞赏他忠勇无匹。”徐泰收了得意之色,小心回道。 冯茂笑笑:“张统领家中娇妻美妾,温柔乡里小日子过得舒坦,最近白胖了不少。” 孙相国在一旁皮笑肉不笑:“卫国公夫人娘家也是姓张,难不成是本家?” “是内侄,臣是为国举贤不避亲。”徐泰大义凛然。 温雅想笑,忍住了问道:“张诚多大岁数了?” “我瞧着,快四十了吧。”冯茂笑看向徐泰。 按照定例,内禁卫统领满四十必须换职,徐泰忙说道,“刚过三十五,四十还差着好几年呢。” 他有些紧张,太后为什么突然问起张诚?难道太后想要撤了张诚,进一步夺去自己统辖内禁卫的职权? 可太后只说句知道了,就没了下文。 第9章 初见 五月初一,镇国公荣恪奉旨回到京城。 五月初二一大早,经宣德楼进大内,到垂拱殿东暖阁觐见。 正面居中坐榻上端坐着一个孩子一个姑娘,听到通传,看到有内禁卫打起帘子,都凝神朝他看了过来。 荣恪跨过门槛停住脚步,坦然看了过去。 孩子和文德帝元屹一样,是瘦高的身形,虽坐着,能看出比同龄人要高些,五官与文德帝不像,文德帝相貌清隽,这孩子则十分俊美,看来肖其母。 又看向孩子身旁的姑娘,素衣素裳,长身细腰,肤色细白,入鬓的长眉下一双乌亮的眼,顾盼间神采飞扬,美丽的脸略略紧绷,做出一副沉稳严肃的模样。 他不由翘了唇,嘴角噙出一丝笑意。 他迈动脚步,脚下若行云流水,身穿一等紫衣公服,长袍广袖更显其高大魁伟,肩头沐着初升的朝阳,脸色如玉浓眉单眼,菱角样的唇微抿,衔着若有若无的笑容。 他径直走到近前,高大的身形笼罩而来,温雅刚想要说赐座,身旁皇帝声音清朗说道:“镇国公怎么不行礼?” 荣恪不慌不忙后退几步,矮身下去行了大礼:“臣荣恪叩见太后,叩见皇上。刚刚臣看到太后皇上素衣素冠,不禁想起先帝,由先帝思及家父,内心沉恸不已,恍惚之下一时失仪,请太后皇上赐罪。” “免礼,坐着说话。”温雅声音和煦,半敛了眼眸观察着他。 依然是没有客套话,不问路途风霜,也不问行来所见民生,径直拿过三份奏折对荣恪说道:“一份是你上的,一份来自孙相国一份是卫国公,所言大致相符,镇国公一门在幽云边境经营几十载,百姓安居乐业军营兵强马壮,官场风气也好,文官武将各司其职。老国公殚精竭虑,一定有用心栽培的接班人吧?” 太后话外之意就是,你荣恪不爱带兵不爱做官贪图享受,就你这个德行,老国公肯定不能让你做继承人,那他安排了谁? 荣恪微笑回道:“臣确实无能,文也不能武也不能,幽云十六州因有镇国公在,没有设立总督府,镇国公其实代行的是总督之责,朝廷选贤能任职就是,军营中父亲手下十三将个个英武悍勇,其中又以三品威烈将军常远最为出色,臣以为,他可做边关统帅。” “很好。”温雅点头,“镇国公对幽云事务了然于心思虑周详,外界传言似乎言过其实?” 荣恪心中一惊,连忙起身拱手道:“先父去世那日,从夜半到凌晨曾有两个时辰清醒,这些都是先父交待过的,臣是庸碌无能之辈,只想仗着祖荫平淡度日,照顾好荣氏一门数位寡妇……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3 ” “数位寡妇?都谁啊?”温雅惊问道。 “臣的祖母,臣的母亲,臣的婶娘,臣的嫂子,臣的长姐。”荣恪平静说道。 “你坐下,坐下说话。”温雅心中翻腾着,“说说你有什么打算。” 荣恪没坐,长身跪了下去,磕头说道:“臣想带着全家回京,求太后皇上恩准。” “起来坐下说话。”温雅语气中带着些怪责,“镇国公磕头哀求,莫非觉得我不近情理,好好说便不会准吗?” 荣恪起身坐下,低低叹一口气,声音很轻很短促,短暂的沉默之后,温雅问道:“幽州那边,如今天气怎么样?” 怎么又问上天气了?转移话题?荣恪警惕说道:“已经入夏,热起来了。” “什么时候转冷?”温雅又问。 “八月。”荣恪回答得很短。 温雅嗯了一声:“这样,先让太夫人和夫人回京养病,其余女眷随后回来,最晚七月份离开,你觉得怎样?” 荣恪没想到她这么痛快,忙说多谢太后。温雅又道:“不过呢,女眷可以离开,镇国公府不能离开,至于留多久,得看边境形势。” 荣恪心想,那就是说,都让回来,就不让我回来? 温雅看向他,幽云十六州山高皇帝远,一山之隔的乌孙国多年虎视眈眈,随时可能会挑衅发兵,就算荣恪无能,可/荣氏一门四代积威,只要镇国公府在,文武官员心头就存着忌惮,至于什么时候让镇国公府回来,就等到设立总督府派任总督,一切顺遂之后,镇国公府在与不在都一样了,再说。 荣恪知道太后在观察他,等着他答话,苦笑说道:“臣有些懊悔了,懊悔向太后皇上求情,一想到日后,阖府空空,留臣一个,心里就觉得十分凄凉。” “那就尽快娶亲生儿育女。”太后轻描淡写,“那样的话,太夫人和夫人心里一高兴,病好得也快。” 荣恪挑眉看了过去,垂帘听政的小太后,还兼管保媒拉纤? 温雅心想,徐泰上次说,镇国公荣氏一门到你这一代就要绝了,我听着都不舒服,你听了能不生气?你既然只想安坐享乐,闲着也是闲着,那就给荣氏一族多生孩子,一门忠烈,别因为你不思进取给断送了。 这时候小皇帝突然发话了:“荣恪,你多大了?” “臣二十有六。”荣恪垂下眼帘恭敬回答。 “二十六了怎么还不成亲?”小皇帝又问。 “没有中意的。”荣恪挤出一个微笑,心想,二十六就一定要成亲吗?谁定的?皇帝定的? “你身体有疾吗?”小皇帝问。 “臣身体很好。”荣恪又挤出一个微笑,“多谢皇上关心。” “那你,是龙阳之好吗?”小皇帝声音低了些,身子微微前倾,一双乌溜溜的眼眸直盯着他,十足好奇。 温雅心里呀了一声,没想到这机灵鬼还记着这个,竟然按捺不住当面发问。她拍一下皇帝手背,看向荣恪,目光中含着安抚。 荣恪不以为意,一本正经回道:“臣没有龙阳之好,臣喜欢女人,尤其是美女。” 小皇帝哦了一声收回目光,明显对他不再有兴趣。在榻上扭了扭身子小声说道:“母后,我想读书去了。” 温雅说一声去吧,小皇帝从榻上跳下,对起身恭送圣驾的荣恪摆手说声免礼,有模有样走出殿门,咚咚咚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说:“憋死我了。” 荣恪忍不住笑,一抬头,太后也在笑,二人目光相触,太后垂了眼眸,呷一小口茶和气问道:“镇国公准备什么时候离京?” “本想着拜见过皇上太后,安奉了祖宗牌位就走,没想到祖宅破败祖庙荒芜,太后既恩准臣家中女眷回京,臣今日回去就打发人到幽州传信,让常将军派人护送祖母和母亲回来,臣在京中看着修缮,待祖母和母亲回来,安顿好她们,臣就返回幽州。” “很好。”温雅点点头看向他,“刚刚你提到的嫂子,难道荣麟的遗孀?” “嫂子和我哥哥一起长大,从小定的亲,十八年前二人说好,打了胜仗就成亲,哥哥战死后,她不肯再嫁,抱着哥哥的牌位成了亲,这些年独住在哥哥的院子里,以未亡人身份自居。”荣恪说着话,抿紧双唇低下了头。 “你嫂子的事,先帝知道吗?”温雅问着话思忖,从先帝的话来看,并不知道此事。 “他知道又能怎样?”荣恪大声反问,握紧了双拳。 温雅看出他对先帝的不满,忽略那个不恭敬的“他”字,和煦说道:“先帝去世前跟我交待后事,曾说过,荣麟是朕的至交好友,他去后,朕再无友人,也好,朕很快就能见到他了,与他把酒言欢,好好叙叙旧。这是先帝的原话,一字不多一字不少。” 荣恪沉默,温雅又道:“我知道什么话也抵不上一条年轻鲜活的性命,可战场上刀剑无眼,好友战死非先帝所愿,先帝也因那场战役,肺部受到重创留下了咳疾,后来成了痨症不治而亡。我希望镇国公不要记恨先帝。” “臣不敢。”荣恪低头说道。 温雅看出他很勉强,又说道:“逝者已矣,活着的人除了追忆,就是尽己之力强国兴邦,避免再受战争之苦。” “太后教训的是。”荣恪毕恭毕敬。 “不是教训。”温雅笑笑,“镇国公就当做是我与你拉家常吧。” 说着话端起茶盏,这是让告退的意思,荣恪起身一揖,弯腰后退着向外,就听嗖得一声,有什么破风扑面而来,他下意识伸手抓住一瞧,手里正捏着太后喝茶用的镶金青釉盖碗。 抬头看过去,太后从御榻上盈盈站起,施施然绕过屏风往后门而去,头也没回,好像刚刚的事没有发生过。 荣恪呆愣着,听到屏风那头太后轻唤一声来人,吩咐道:“到后苑走走去。” 他恍然回神,她在试探我?为什么要试探我? 有内禁卫打起帘子恭谨说道:“觐见时辰已到,公爷请回吧。” 出了东暖阁走过丹樨,远远看到一群人簇拥着一乘肩舆,浩浩荡荡进了紫宸门,肩舆上面一个窈窕的人影端然坐着,他望着那个背影,微微顿了一下脚步。 前面领路的内禁卫客气催促:“公爷请。” 收回目光缓慢迈步,下了丹陛阶回头眺望,只看到飞檐重重,宫阙巍峨高耸。 作者有话要说:  过节了,先见面再说~~ 第10章 事端 出了大庆门,一队铁盔铁甲的内禁卫迎面而来,为首的那个喊一声停,大步来到他面前歪头看着他:“看着面生得很,难不成这位就是镇国公?” 眼睛看着他,却是向领路的那位内禁卫发问。 那位忙说一声是,他绕着荣恪转了一圈,鼻子里哼了一声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4 ,摆了摆手道:“知道了,走吧走吧。” 荣恪也歪头看着他,笑说声不忙,问道:“阁下就是张诚?内禁卫统领?卫国公徐泰的内侄?张统领这满头大汗,是刚举过石锁吗?如今能举到一百个了吗?” 那日遭到太后敲打,徐泰出垂拱殿直奔张诚的值房,当着众人的面指着他鼻子劈头盖脸把他大骂一通,勒令他赶快减去一身肥肉。徐泰又怕他偷懒,每日太后召见议事后出来,亲自监督,头一日,张诚只举十几下就趴在地上了,后面被徐泰连打带骂有所长进,不过还是不到一百个就软倒下去。 这石锁典故在京中疯传,妇孺皆知,有人就调侃说:“若宫中进了刺客,你们说是张统领追杀刺客呢?还是刺客追杀张统领?” 荣恪这么一问,其余的内禁卫都低了头偷笑,虽然京中疯传,可没人敢当面嘲笑,张诚恼羞成怒,蹭一下拔出腰刀朝荣恪砍了过来,荣恪侧身躲过,低声笑道:“大内禁地对着一等公舞刀弄枪,张统领这差事,是不想要了。” 张诚有徐泰做靠山,霸道惯了,又欺负镇国公在京中无权无势,持刀又砍,荣恪又躲,他再砍,荣恪再躲。 三次都被他躲过,张诚更觉得在属下面前没脸,发了狠劲使出绝活,刀光闪过,一个饿虎扑食。 这一次荣恪却没躲,而是正面相迎,闪电般伸手钳住了张诚举刀的手腕,用力往下一掰,就听咔擦一声,张诚手中的刀落在地上,跳着脚杀猪一样嚎了起来:“我的手,我的手……” 瞥他一眼大步向外,张诚在身后嘶喊:“等着,你等着……” 荣恪没理他,径直出了宣德门。 冯茂正等在宣德楼外,看到他身影,小跑步迎了上来问道:“怎么样?” 荣恪一伸手,秦义忙递上帕子,他用力擦着手淡淡说道:“断了张诚的手腕,内禁卫统领可以换人了。” 冯茂愣了愣:“你惹他做什么?” “他先惹我的。”荣恪扔开帕子边走边说,“以为传言夸张,今日亲眼一看,腆着肚子,走路都气喘,这样的人怎么保卫宫禁安全?” “宫禁安不安全,关你屁事啊。”冯茂骂道。 “确实不关我事。”荣恪摇头一声低笑,“我没忍住。” “你是那不能忍的人吗?你不是说回京后做缩头乌龟吗?怎么刚见过皇上太后就出头了?惹了张诚不要紧,可你惹了他就是得罪徐泰。”冯茂苦口婆心。 荣恪沉默片刻:“得罪就得罪,荣家和徐家四代恩怨,多这么一桩不算什么。” “不说了不说了。”冯茂瞪他一眼,认真问道,“你见了太后,觉得怎样?” “很有趣。”荣恪唇角翘了起来,“明明是个小姑娘,板着个脸老气横秋得说话,她私下里也这样?装的吧?” “我不是问这个。算了,改天再说。”冯茂冲他拱拱手:“你先回去,我进宫一趟。” 他匆匆进了宣德门,秦义牵了马过来,荣恪翻身上马,风驰电掣从十里御街飞驰而过。 一进燕子巷,秦义指着府门方向说道,“爷,大门外站着那几个人,像是官差。是工部派来修房子的吗?” “不会那么快。”荣恪笑笑,“估计是刑部派人拿我来的。” 说着策马走到近前从马背上跃下,一个官员模样的人过来毕恭毕敬见了礼,小心谨慎说道:“下官黄忠见过国公爷,下官乃是刑部主事,田尚书打发下官请国公爷去刑部衙门一趟,问一问内禁卫统领张诚的事。” 黄忠不敢看荣恪的神色,低着头小心说着话,心里叫苦不迭,这样一桩苦差事,怎么又摊到我头上?怎么又是我?倒霉的怎么总是我?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那只是说说而已,这些王公贵族一旦犯案,请到衙门问话难于登天,定罪下狱就更是难上加难。 好在他只管将人请到,不管问案定罪。可是如果镇国公拒绝前往呢? 他决定用老招数,先装可怜博取同情,他一遍一遍打着腹稿,您老人家要不去的话,上锋怪罪下来,轻则罚俸重则丢官,下官家里上有八十岁高堂老母,下有襁褓中孩儿嗷嗷待哺,一家老小全仗着下官那点微薄的俸禄…… 正思忖着,头顶传来一声痛快的回答:“好啊,那就随黄主事走一趟。” 黄忠喜出望外,恨不得亲手为国公爷牵马坠蹬,荣恪却不上马,牵马缓步而行,正想找人问些事,就有人送上门来。 黄忠此人,听其言观其行,必是老手,在刑部专管请达官贵人过堂,他这样的人自然最能看清眉眼高低,对京中情势定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当下微笑道:“我刚回京城,许多事不懂,想要向黄大人请教一二。” 黄忠因此次办差太过顺利,正有心回报几分,当下拱手说道:“国公爷尽管问,下官知无不答言无不尽。” 一路闲谈,荣恪专问各位大学士和六部大员的内宅,谁家夫妻恩爱谁家妻妾成群谁家儿女争气谁家尽出纨绔,黄忠心里大感诧异,为何要问这些?难不成国公爷兴趣独特?心里疑惑,还是把知道的都说了,后面跟着的差人听到这些,也跟着兴趣高涨,不时凑趣补充几句。 到了刑部衙门,黄忠松一口气,对进来的魏主事瞧瞧竖一下大拇指,意思是镇国公好说话,这差事好办,魏主事脸上愁苦去了大半,两眼有了神采。 杂役上了茶水,魏主事与荣恪客套几句开始文案,他态度谦恭,问话却滴水不漏,显然也是老手。 照例问过他姓名,核对了身份。问道:“内禁卫统领张诚,可是被镇国公所伤?” 荣恪说是,他又问道:“可是握住其手腕用力向下?” 荣恪说是,他循循善诱:“镇国公出身将门,自然知道那样可能会导致其手腕折断。” “没错。”荣恪大言不惭回答,“准确得说,我就是想断了他的手腕。” 魏主事点点头,将供状递了过来:“那就请镇国公签字画押。” 荣恪仔细看着供状,问道:“签字画押后,就该将我收监了吧?” 魏主事问案顺利,表情更加轻松,听到荣恪此问,斟酌片刻,谨慎点了点头。 “然后呢?关押?罚俸?削爵?”荣恪微微笑了起来。 魏主事轻咳一声:“国有国法,不过也要看对方追究的程度,张统领乃是卫国公徐泰的内侄,没吃过这么大亏,照卫国公的说法,张统领乃是武人,武人断了手也就相当于没了命。” “那是要我抵命?”荣恪两条长腿伸展开来,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坐姿惬意逍遥,“当时张诚提刀扑过来要杀我,我躲开了,他砍了三次我躲了三次,然后又提刀来扑,一副拼命的架势,我眼看躲不过,为了保命只好反抗自卫,不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5 得已折断了他的手,我说的这些话,在场的内禁卫都可作证。” 魏主事愣了愣,荣恪笑了起来:“所以,我要反告张诚一状。当然了,内禁卫是张诚的属下,也许会偏袒他,我记得,远处还有几位洒扫的小黄门,紫宸门下阴影内站着看热闹的中官,人证很多,魏大人可以一个一个去问。” 魏主事叹了口气,就知道不会这么容易,只好客气恭送镇国公,在刑部衙门外,镇国公上马回身,冲他客气拱手,道一声辛苦,然后策马扬长而去。 苦笑着回头看向出来看热闹的黄忠,黄忠也苦笑:“走吧,一起去禀报丁大人,就说这案子我们管不了,挨打受骂还是罚俸,我们认了。” “也只能如此了。”魏主事叹一口气,“镇国公回京前,朝中偶有议论,说是较其祖辈相差太远,庸碌无能,这一看才知,心机深沉,难以对付。” 黄忠摇头:“来路上,镇国公对我极其客气,问了些杂七杂八的事,魏兄听听,他为何要问这些?” 魏主事沉吟片刻,大步往里走着说道:“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位公爷太是个人物了。” “魏兄,我没明白。”黄忠追了上去,魏主事摇头轻笑,“他想打听这些朝堂大员的才干和人品,可是不能直接问,直接问了,你也不敢说,他问些家宅闲话,你自然肯说,跟着的人再一起哄,这一路行来,他知道了很多,不虚此行啊。” 黄忠用力拍一下额头:“原来如此,还是魏兄高明。” 镇国公荣恪殴打内禁卫统领张诚一案,双方各执一词,众多人证说辞不一,起先张诚有徐泰做靠山,镇国公荣恪爵位虽高,在京城没有人脉,方太师与其父虽是故交,却气呼呼表态不管,刑部尚书李德敬在卫国公威逼之下,正想借着张诚的伤势偏袒他,大长公主驸马冯茂跳了出来,为镇国公荣恪作保,李德敬被两头夹击,跑到相国府找孙相讨主意。 于是,此案闹到了太后面前。 第11章 回护 端午过后,五月初六,荣恪奉召再次入大内。 这次太后改在垂拱殿正殿召见,他来得有些迟,进来时四位辅臣已在,方太师扭脸不看他,冯茂嘻嘻一笑算作招呼,徐泰目光如矩,恶狠狠瞪了过来,荣恪没看见一般,客气招呼孙智周,孙相也客气回礼。 刚坐下,刑部众位堂官进来了,最后,张诚被抬了进来,右手整条手臂裹得粽子一般,躺在担架上不时闷哼抽气,听上去痛苦万分。 不大的功夫,随着内禁卫一声宣,太后牵着皇上的手走了进来,依然是素衣素冠,跟上次觐见差不多的装扮,荣恪却觉得那儿不一样,仔细一瞧,素冠下露出的发鬓边,簪了一朵芙蓉花,其色洁白小巧细嫩,荣恪翘唇笑了起来,看来太后这端午节过得不错。 温雅在御榻上坐下,察觉有目光追随,抬眸一瞧,正对上荣恪含笑的眼,下意识抬手抚上那朵小花,心里有些不自在,都摘下来了,只留了一朵小的,以为没人能看见,再一想,他也不见得就是看见这朵花了,自己这是庸人自扰。 松开手端起几上茶盏又放下了,目光扫过众人,看向李德敬,“听说张诚只是伤了手?” 徐泰连忙说道:“起先是断了手,忧愤之下就一病不起了。” 温雅嗯了一声:“既如此,就不能再担任内禁卫统领了,卫国公可有合适的人选?” 本来只是让张诚装病,给荣恪点颜色看看,没想到太后会提到撤换内禁卫统领,徐泰连忙说道:“断手已经接好,养上几日也就好了。” “当日镇国公和张统领发生冲突之后,我很快就知道了消息,并召来在场众人一一询问,这些人包括护送镇国公出宣德门的侍卫,在一旁洒扫的小黄门,刚好站在紫宸门下的几位中官。所以当时的情况我一清二楚,只不过有刑部在,不该我管,没想到最后还是闹到了我这儿。”太后看向张诚,“你先说。” 张诚在太后提到撤换内禁卫统领时,已经悄悄坐了起来,再也没有闷哼抽气,听到太后说知道当时情形,不敢不说实话,只是把自己态度不恭略去不提,说他只不过例行盘问,荣恪就出言讥讽,他气恼之下抽刀吓唬,刀刚抽出来,就被荣恪折断了手腕。 温雅瞟一眼荣恪,他却不开口辩解,低头避开太后的目光,心想我多说无益,让那些证人说,你且慢慢问。 温雅目光扫过众人,看来都在等着传唤人证。 微微一笑,扭头朝皇帝点一下头,小皇帝突然站起,迅疾冲着张诚揉身而来,到了他面前一抬手,从袖中抽出一把锃亮的匕首,照着张诚的面门直刺而下,张诚下意识抬起右臂一挡,左手用力一抓,擒住了小皇帝的手腕。 小皇帝不慌不忙,大声喝斥道:“放肆。” 张诚大惊之下连忙放开,一骨碌从担架上滚落,爬起来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嘴里不停说道:“臣情急之下,请皇上恕臣死罪。” 小皇帝没理他,走回御座坐下,冲着温雅一笑。 “这段时间太傅教授皇上近身搏击之术,皇上总想在我面前一试身手,今日看来,学得很好,回头重赏太傅以示嘉奖。”温雅跟皇帝拉家常一般娓娓说道。 回头一瞧,张诚不住叩首哀求,微笑说道:“张统领起来吧,恕你无罪。既恕你对皇上不恭之罪,也恕你在我和皇上面前装病之罪。” 张诚又磕三个响头爬了起来,垂手站在一旁,徐泰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他只假装看不见。 温雅关切看着张诚:“断腕接好了吗?可能动?” “接好了,能动。”张诚转了转手腕。 “太医怎么说?可能恢复如常?”温雅又问。 “太医说能……”张诚瞄一眼荣恪,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太医说,此人手劲用得极巧,若是稍微错位,他这只手就残了,可见此人功夫高强。张诚不想说这句话,他不服。 太后嗯了一声,看向徐泰正色说道:“那日是张统领不恭在先,镇国公挑衅在后,因镇国公言语中提及石锁典故,触怒张统领,张统领三次拔刀相向,镇国公为自保擒住了张统领的手腕。张统领,我说得可对?” 她说着话,目光转向张诚。 张诚连忙说对,心里想着,什么石锁典故,石锁怎么就成典故了? “镇国公下手重了些,罚俸三月,太夫人和夫人回京之前,呆在府中闭门思过。张统领手腕有伤身体虚弱,不能再做内禁卫统领,听说你喜欢娇妻美妾对酒当歌,给你个闲差,养好伤后看守皇陵去吧,加封一级,封四品威远将军。”温雅又看向徐泰,和煦询问,“卫国公觉得如何?” “太后圣明。”徐泰忍气说道,听上去张诚加官荣恪罚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6 俸,是张诚占了便宜,其实太后分明是在袒护荣恪,定是冯茂进了谗言。 思绪起伏间,又听太后说道:“内禁卫统领由翟冲担任,从今日起,内禁卫脱离禁军,自成一体,直接听命于我和皇上。” 徐泰啊了一声,太后似没听见,唤了翟冲进来吩咐道:“你派人护卫着冯驸马,办理内禁卫脱离禁军的一应事务,办理妥当后向我覆命。刑部问案时那些说假话的人,你看着处置。” 翟冲朗声说是,领命而出,徐泰恨恨看着帘外的人影,这翟冲是先帝的专属护卫,眼里只有先帝一人,从不贪图权势,对他构不成威胁与妨碍,没想到留作今日祸患。 一切已成定局,内禁卫脱离了他的掌控,他再不能像往日那样,将大内众人一举一动握在股掌之中。 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不上不下憋在胸腔里,堵得他眼冒金星难受不已。 就听太后说道:“此案已了,都退下吧。” 他只得咬牙切齿随着众人告退。 荣恪走在最后,一只脚跨过门槛,就听太后说道:“镇国公留下,我还有话问你。” 荣恪折身而返,太后看着他,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欲言又止。 太后不说话,荣恪只得没话找话,躬身恳切说道:“臣和张诚的事,臣谢过太后回护之恩。” “并不是回护你。”太后摇头坦率说道,“我早就想撤换张诚,一直没有动手也不是顾忌徐泰,是因为翟冲护送先帝梓宫至皇陵安奉,我在等他回来,另外撤换张诚得有个正当的借口,你正好给了我一个。” 荣恪心里哦了一声,没说话。 小皇帝说话了,身子前倾饶有兴趣看着他:“怎么能一下子就把人的手腕折断?多大力道?怎样的角度?镇国公,你教教朕。” “皇帝读书的时辰到了。”温雅看一眼漏刻。 小皇帝怏怏站起跨出殿门,殿内只剩下温雅和荣恪二人。 温雅这才开口:“文也不能武也不能的镇国公,为何要去断张诚的手腕?为何要得罪徐泰?” “太后那日扔茶盏试探臣,臣猝不及防抬手接住了,既已露了身手,在张诚面前没必要再装下去,伸脖子等着钢刀来砍。”荣恪说道,“而且,臣不怕得罪徐泰。” “那么,你是有意得罪卫国公?”温雅手覆上茶盏盖。 “不是。”荣恪断然否认,“臣非无能,但臣向往平淡,缺乏志向。” 太后嗯了一声,端起茶盏道:“没事了,镇国公告退吧。” 从垂拱殿告退走出,荣恪跟着领路的内禁卫缓步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凝神思索。 之前听冯茂说起元屹死后,她从被尊太后到新帝登基大典上宣读遗诏,诏书上加盖文德印章并垂帘听政,再到次日告诉四位辅臣,位次不分先后,她才是最后的决策者,每一次的时机都刚刚好,一直以为是元屹生前授意,如今看来,也许不是,一切都是她自己的筹划,一步一步将天下大政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 那么,她试探我,是在猜忌疆臣?可我已表明无心边关事务,应该不是。或者说,要利用我对付徐泰?可对付徐泰又谈何容易?卫国公掌管禁军已至四代,周围关系盘根错节,就连元屹也没能把徐泰如何,难道小太后会有那样大的决心? 不管怎样,自己先前低估她了。 “镇国公在想什么?想得这样出神?”耳边传来一阵笑声,只听环佩叮咚,随即香风扑面而至。 荣恪抬起头,就见众多婢仆簇拥着一位明艳的宫装丽人,站在他面前笑看着他。 荣恪连忙施礼:“臣荣恪见过延平大长公主。” “哎呀,你是茂茂的好友,你我之间就不用多礼了。”延平笑着抬眸看向垂拱殿方向,“你和张诚的案子,了了?” 荣恪点头:“多亏太后英明。” “能得先帝青眼,能做太后,自然是英明。”延平回头朝身后的人摆一下手,“都退下。” 婢仆们远远避开,延平压低声音说道:“听说太后罚你闭门思过,你可别偷跑出来,太后自然不会看着你,可徐泰会,那个人气量狭窄,张诚被去职,他被夺了内禁卫的权,听说气得险些吐血,他肯定会把这笔账记在你身上,伺机报复。” “臣不怕他报复……” “怕不怕的,要小心些。”延平打断他,朝着丹樨上挥手。 荣恪扭头一瞧,太后正站在丹樨上凭栏远眺,她在等着延平? 也是,深宫孤寂,太后身边那些人,估计也就和延平能说得上话。 那种无人能说上话的滋味,他是知道的,且深有体会。 他朝延平行个礼,抬脚大步走了。 第12章 祸起 延平沿着丹陛阶上了丹樨,温雅迎了过来,笑说道:“等你好半天了,走吧,到我那儿去。” 到了宝慈宫稍坐一会儿,丽贵太妃在前,惠太妃静太妃在后,进来见过礼,温雅微笑道:“都免了,端午节没有赐宴,今日延平进宫,我们凑一起热闹热闹,永安和永宁还没下学?书读得如何?都学些什么?” “回太后的话,两位长公主学得很快,《三字经》就快学完了,写字也得了女夫子称赞,除去读书写字,二人还学些女红烹饪,永安更喜欢女红,永宁偏爱烹饪。”丽贵太妃笑着回道。 “很好。”温雅颔首,“让人去传话,两位长公主下学后都过来。” “学归学,认几个字就行了,可别累着,女红啊烹饪啊,有的是人服侍,会与不会全看她们兴致,可别逼着。”延平心疼两个侄女,连忙说道。 丽贵太妃笑道:“她们身份再尊贵,将来总要嫁人,在公婆夫君面前,会的多些总没坏处。” 静太妃叹一口气:“不是谁都有延平这样的福气,驸马年纪轻相貌俊脾气好,家里好几个哥哥,公婆能许他长住公主府,连我在深宫都能听说,大长公主夫妻十分恩爱……” 静太妃没再说下去,延平毫不忸怩,坦然说道:“茂茂年岁小,需求多,又花样百出的,有时候不管不顾,估计被人听去了动静,在外面传些闲话,没想到会传到宫里来。” 惠太妃啧得一声:“驸马毫无忌讳,还不是给惯得?” “我愿意惯着他。”延平说着话抿唇一笑,一手扶在腰间,“常常折腾得我腰酸背疼……” 温雅敛了眼眸倚坐在榻上听她们说话,刚刚过问荣恪与张诚的案子,有些疲累,一耳朵进一耳朵出,没留意她们说什么,就是说话的人多,觉得热闹,唇角一直含着笑意。 “腰背酸疼的话,我那儿有些膏药。”丽贵太妃唤一声鸳鸯,“都拿过来给大长公主。” “想来是贵太妃也曾腰酸背疼过,我倒没有尝过那样的滋味…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7 …”静太妃酸溜溜说道。 丽贵太妃没说话,惠太妃哼了一声:“尝过没尝过的,以后可再也用不上了。” 延平瞪她一眼,冲着丽贵太妃笑道:“贵太妃进宫那年,哥哥的后宫接连有孕,是不是有那方面的香啊药啊的,就是能助孕的。我一直怀不上心里着急,今日想起来了,话说到这儿便问问贵太妃,我要说错话,贵太妃别恼我啊。” 延平难得小心翼翼,认真望着丽贵太妃,等着她回答。 “快别提这些了。”丽贵太妃涨红着脸摇手道,“我进宫的时候十五,比太后进宫时还小一岁,什么都不懂,虽有姑姑教导,心里害怕惶恐,没记住多少,在宫里过的头一夜,因为想家彻夜未眠,枕头都哭湿了,凌晨的时候先帝来了,瞧着我那狼狈样,也不生气,反倒哄孩子一样哄我……” 提到先帝,丽贵太妃的眼泪落了下来,哽咽着说不下去,惠太妃在旁边凉声说道:“丽妃进宫前,先帝的后宫只有皇后,我,静妃,皇后就不用说了,跟先帝两相冷淡,我呢,先帝为了拉拢我伯父纳我进的宫,长相平庸嘴又笨,自然不得先帝欢心,也就静妹妹生得秀丽,先帝常去她那儿。” “先帝偶尔去我那儿,不过坐会儿就走,丽妃进宫前没碰过我。丽妃进宫几个月后,突然有一夜过来让我侍寝,我开始挺害怕的,后来又总盼着,慢慢得就琢磨明白了,丽妃信期的时候,先帝就会来,惠姐姐那儿也是,皇后那儿,初一十五例行公事。”静太妃哀怨看着丽贵太妃。 惠太妃一声冷笑,“原来是这样,可笑我这会儿才明白。我一直以为是在宫中呆得长了,先帝对我有了些感情。”说着话看向丽贵太妃,“好处都让你占去了,还有什么好哭的,就显得你与先帝情深义重。没错,你是独宠七年,可后来那三年呢?” 说着话看向温雅,到底没敢说下去,温雅早在她们提及先帝的时候就坐直了身子,听到惠太妃的话,板一下脸说道:“行了,都这会儿了,还拈酸吃醋,多想想先帝的好吧。” “惠姐姐,先帝待你我不薄,虽说算不上宠爱,可一直是锦衣玉食,见了面也和气,还总顾念着我们的娘家。”静太妃眼圈一红,眼泪落了下来。 惠太妃举帕子拭着眼角:“人不在了,以后也只能聚在一处,说说这些陈年往事,当做对先帝的追忆了。” 丽贵太妃和延平也落下泪来。 温雅心头涌起凄凉,强忍着看向落泪的众人:“今日是为了凑一起热闹热闹,快都别哭了。” 待她们止住伤怀,对延平说道:“你的想法也有些道理,回头我瞧瞧那几年的起居注,也许能帮上你。” 惠太妃凝眉思忖:“我记得那会儿宫里有一位郎中,是民间请来的,一直跟在先帝身边,专为先帝做一些药膳调理身子,姓吕,叫什么来着。” “吕太昌。”静太妃说道,“惠姐姐有孕后,他来诊过脉,笑对先帝说大功告成,就执意离开了。” 温雅嗯了一声,对延平微笑道:“那就找这个吕太昌来,让他为你和驸马把脉开方。” “我见过吕太昌好多次,总端各种粥啊汤啊到福宁殿,我一直以为他是哥哥身边的白胡子御厨,有一次我闻见那粥香,想喝几口,哥哥不许,我耍赖非喝不可,哥哥红着脸训斥我几句,说我不懂事,我气得好几天没理他。”延平绽开了笑颜,对惠太妃称谢道,“多亏惠嫂子提起来,还真得找找这吕太昌。” “没曾想还有这么一日,延平公主会叫我一声嫂子。”惠太妃半打趣半怨愤,“说起来,你都没叫过皇后嫂子吧?” “冷着一张晚娘脸,对我哥哥又不好,我为何要叫她?”延平唇边绽出一丝冷笑,“她仗着是太后的侄女,祖父贵为太师,觉得自己出身高贵,哥哥虽是皇子,可母后出身低,被宠幸的时候只是太后身边的宫女,她看不起哥哥,总是冷眼相对。哥哥登基后,太后活着那几年,依然冷淡,太后去世后她为了保护母家,才放低了姿态,但总是一脸委屈与不得已。哥哥不与她计较,我却不放过她……” 延平咬一下牙没再说下去,温雅笑笑:“扮鬼?下泻药?依你的性子,我想不出别的。” “她呀,在宫中养猫。”丽贵太妃也笑。 “皇后怕猫,听到猫叫就躲进寝室,拿被子蒙住头不敢出来。”静太妃讥嘲得笑。 “与其说是怕猫,不如说是怕猫毛,沾上了就从头到脚起疹子。”惠太妃摇头,“她进宫后,宫里严禁养猫,可她管不住延平。不过,延平你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对冯府那位老夫人,却无可奈何。” “就是说,驸马的那位通房丫鬟,还养在冯府?”静太妃睁圆了眼,“延平,你就能忍得?” “她原本是老太太贴身的侍婢,老太太喜爱她,非送给茂茂做通房,茂茂与祖母感情好,不想惹祖母不高兴,我呢,不想让茂茂不高兴,只能忍着了。”延平转着手指上的戒指,“再说了,茂茂没碰过她,只是养在府里的一个闲人而已。” “驸马哄你的。驸马认识你之前,她就到了驸马身边,二十大几的小伙子,能不沾荤腥?”惠太妃一脸疑问。 “茂茂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延平笑道。 说笑中饭菜上桌,正要说开宴,芳华领着延平身旁的大宫女红蔷走了进来,红蔷附耳在延平身边说几句话,延平沉默片刻,站起身面无表情说道:“家里有些事,我先告退了。” 也不等温雅回答,脚步匆匆出了殿门。 “怎么了这是?”温雅看向芳华。 芳华摇头:“奴婢也不知道,红蔷只说有急事要见大长公主,奴婢就赶紧带她进来了。” “那就回头再说。”温雅看向三位太妃,“我们开饭。” 吃几口又吩咐:“这些饭菜都是延平爱吃的,照着原样给公主府送一份去,柳姑姑带人去吧,顺便出宫散散心。” 夜里柳真回来,对温雅道:“都打听清楚了,驸马留在家中那位通房,叫做何五儿的,有了身孕,冯老夫人今天让驸马回去,说是要给个姨娘的身份。” “不是说驸马没碰过她吗?”温雅讶然 “驸马每旬回一趟冯府,遇到大的节庆,大长公主才跟着,平日里都是驸马自己回去,据那五儿说,两个多月前驸马回去,和侄子们喝了酒,喝得烂醉后回到自己房中,一把拖住她,把她当成是大长公主了。”柳真说道。 温雅叹口气:“延平呢?在做什么?” “牙都快咬碎了,驸马还没回来,大长公主说了,一夜不睡也要等着他。还让我告诉太后不要为她烦心,不过是家宅琐事,她应付得了。”柳真看温雅面有忧色,又说道,“大长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8 公主也是个厉害的,打小在宫里见得多了,姑娘放心吧。” “别说区区一个通房,就是冯老夫人,延平对付她也不在话下。”温雅咬一下唇,“只是,驸马对延平说谎,她该有多伤心。” 柳真侍奉她睡下后,她抱着自己的布虎说道:“要依我的脾气,宁愿被枕边人杀死,也不愿被他欺骗。” 柳真凛然心惊,想说什么,终是紧闭了双唇,抬起手放下床幔,轻手轻脚出了碧纱橱,坐在矮榻上怔怔发呆。 第13章 命案 过了子时,冯茂才回到公主府,进了寝室,纱灯红色的光晕下,延平侧身倚坐在榻上,听到他的脚步声,坐直身子朝他看了过来。 冯茂顿住脚步,忍不住红了眼圈。 延平紧绷着脸,缓缓站起身朝他走了过来,来到他近前抬起手,搀上了他的手臂,轻声说道:“我一直在等你,吃饭了吗?饿不饿?” 冯茂摇了摇头,延平向外吩咐一声:“把温着的饭菜端上来。” 然后拽着冯茂过去坐在榻上,举起帕子给他拭去额头的汗,亲自去给他斟了茶过来:“忙到这会儿吗?” 冯茂就着她手喝一口茶,小心看着她的神色:“生气了吗?” “很生气。”延平点了点头,“你若是回来得早些,我就一刀劈过去了。” “是这样。”冯茂看着她,“两个多月前,二月二过后那次回家,应该是二月十六,大侄子冯骏从军营回来,非拉着我喝酒,几个侄子轮番劝酒,我醉得不省人事,醒来的时候睡在我自己房中,五儿在外屋煮茶,都是衣衫整齐的,我还问她我怎么睡到这儿来了,她说是我自己回来的,我也没想别的,这事儿就过去了。” “今天回去的时候,祖母先是骂我,端午也不回去,我说先帝还在丧期,我们没有心思过节。祖母又说昨日夜里,五儿服侍她用晚膳时,突然干呕不止,叫了郎中来诊脉,说是喜脉,我觉得奇怪,当着祖母的面让五儿过来,五儿说我喝醉那次,把她当成你拖到了床上,她当时害怕,就没敢说,她也没想到就会有孕,她跪着大哭不止,连说自己该死,都是她的错,祖母又骂我,说我亏待了她,既然有了身孕,就该给个姨娘的身份。” “我当时脑子里一团乱,只想到打发庆喜进宫一趟,给你传个信。后来我慢慢冷静下来,我央求祖母说,不记得碰过五儿,就算喝得烂醉,不可能一丁点记忆也没有,是不是冯家的子孙,确认后再给她身份不迟,祖母一开始不答应,耐不住我软磨硬泡,勉强点了头。” 延平笑了一下:“怎么软磨硬泡?是不是说再不回去了,或者说要去寻死?” “反正老一套,祖母疼我,百试不爽。”冯茂抿一下唇,接着说道,“我又去问五儿那天的情形,她说当时很慌乱,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推着我死命挣扎,想要阻拦我,可她越挣扎我越用力,我还不停喊着延平延平,事后她怕惹你不高兴,趁我睡得死,把一切痕迹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她不停得哭,扇自己巴掌说自己该死,她说要到家里来向你请罪。” “用不着。”延平冷笑。 “我又出城去了趟军营,找到冯骏询问,他嘲笑我贪杯酒量差,说我醉倒后,就让人把我扶到了他的院子里,睡在他书房里卧榻上,他因为有些军务急着处理,就骑马回军营了。我也问过他院子里的婆子,那婆子说我睡了一会儿,自己爬起来离开了,喊我我也不理,我院子里平常就五儿一个人,再也无从问起。” 他朝延平靠近些,一把握住她的手认真看着她:“就算我喝得烂醉,也不会把别的女人当成是你。你信我吗?” 延平抽出手:“信与不信,她确实有了身孕,你准备怎么办?” “孩子不是我的,我得设法证实,宫里有高明的太医和稳婆,你帮帮我。”冯茂央求望着她,双眸中浮上水汽,手往前伸着,却不敢再去握她的手。 “怎么证明?就算滴血认亲,也得等孩子生下来。”延平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从袖筒里掏出一个瓷瓶,“这药给她吃下去。” “祖母早已将卖身契还给她,她不是我们家的婢女,不能随意要她的性命。”冯茂连忙说道。 “这么说,你今日动过杀机?”延平抬眸觑着她。 “是。”冯茂咬牙, “我不能忍受我们的长子非你所生,我当时确实想要掐死她,一了百了,庆喜看出我的心思,提醒我杀了她要偿命。” “这药不会要她的命,只会让她堕胎。”延平冷静说道。 冯茂接过那个药瓶收了起来:“这事儿是我错了,我一提起送走她,祖母就哭闹不休,祖母年纪大了,我不想惹她伤心,想着再等几年,没有及时把她赶走,才留下今日祸患。” “你知道她怎么讨好祖母的吗?捏肩揉腿搓脚沐浴,话拣爱听的说,爱穿的夸成一朵花,爱吃的偷偷多给,不爱喝的苦药给倒掉,整日把老太太哄得云里雾里,老太太自然离不开她,问她想要什么,她就哭着说,只要不离开老太太,不离开冯府就行,老太太就把她给了你。”延平伸手握住冯茂的手,“并不是我小器,成亲前知道你有个通房,我就让人仔细打听过她,若是个老实的,我也就应了。” “你应我不应。”冯茂拉着她往怀里一扯,“让我抱抱,刚刚手都不让拉,我的心都快碎了。” 延平靠在他怀里叹一口气:“你没回来之前,我还想过,我怀不上,她怀上了,也许是好事,可她装得那样无辜,让我厌恶得想吐。” “就这么定了。”冯茂在她脸颊上亲了亲,冲着外面扬声说道,“饭菜端进来吧。” 用过饭菜沐浴后又说一会儿话才睡下,冯茂忍着不去碰延平,心想,一定要把五儿的姘夫揪出来,给延平个交待,与她恩爱的时候才能心安理得。 第二日天刚亮,柳真就来了,说是太后惦记着大长公主,打发她过来瞧瞧。 冯茂起得更早,正在小厨房里看着煲汤,隔窗瞧见柳真,连忙跑出来嘘了一声,压低声音说道:“延平昨日因为我的事熬了半宵,姑姑就不要叫醒她了,让她多睡会儿。” 柳真点头,看一眼炉子上煲着的汤,笑说道:“驸马和大长公主好好的,太后也就放心了。” “我和延平已经商量好了,让太后放心吧。过了今日,我进宫向太后请罪。”冯茂笑道。 温雅正惦记着,柳真回来了,进殿门笑说道:“姑娘放心吧,两个人好着呢,我去的时候,驸马正在小厨房亲自看着炉子,给大长公主煲汤,驸马说大长公主熬了夜,不让叫醒她,怕累着,又说两个人已经商量好了,让姑娘放心,说明日就进宫来和姑娘细说。” 温雅这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9 才放下心,笑说道:“这就好,恩爱夫妻万事好商量,我倒有些好奇他们怎么处置,两个人谁会让步,就等一天吧,看明日他们怎么说。” 忙碌到傍晚,看暑气散了,出垂拱殿往后苑而来,在金明池畔看着夕阳倒映湖面,恍惚间回到与先帝话别那日,也是这样彩霞满天,心口拧得生疼,转身背对着夕阳说道:“回去吧。” 薛明迎面跑了过来,气喘吁吁说道:“太后,大事不好,驸马冯茂因为杀人被刑部拘了起来,公主府也被官兵围住,不许任何人进出。” 温雅屏息凝神冷静下来,指指薛明道:“你慢慢说,把话说清楚了。” “是庆喜进宫报的信,说驸马爷早起煲一锅乌鸡汤,装在铜钵里,拎着铜钵骑快马回了冯府,进大门直奔自己的院子,到了五儿房中,说是亲自煲了汤给她滋补,五儿十分高兴,喜滋滋盛了就喝,刚喝几口,一头栽倒在地,七窍流血死了。正好院子里有一个洒扫的婆子,隔窗瞧得清楚,杀猪一样喊了起来,冯府上下都跑进了院子里,一大堆人都瞧见了,盖也盖不住,冯老爷就命报官,京兆尹亲自带人上门,本来只是问案,驸马爷突然招认,说是五儿把自己骗上床又有了孩子,自己对不起公主,就在汤中下毒,本来想要趁着一大早,无声无息毒死她,没想到会被那婆子瞧见。就这样,驸马爷被带到刑部关进天牢当中,又因为那煲汤的锅在公主府里,刑部派人去拿罪证,与公主府守卫发生冲突,刑部向禁军借兵,把公主府围了起来。”薛明憋着气喘,说得十分清楚。 温雅坐到石凳上沉吟一会儿,吩咐道:“薛明和翟冲去公主府传我的旨意,此案既与公主无关,为保护公主贵体,接她进宫暂住,刑部要搜公主府,尽管去搜。” 薛明匆匆走了,又吩咐柳真道:“去垂拱殿,召刑部李尚书与两位侍郎前来。” 李德敬和两位侍郎来到垂拱殿,外面天色已暗,殿内灯火通明,太后端坐在御榻上,紧绷着脸看着他们,沉声说道:“驸马冯茂的案子我听说了,他虽已认罪,可刑部定罪不能只靠口供,务必要罪证确凿,严查前因后果,定案前将卷宗拿给我看。” 李德敬连忙说是,太后问道:“由谁来主审?” “驸马是皇亲国戚,臣等不敢怠慢,定了由刑部主事魏如主审,历来王公贵族的案子,都是魏主事来审,他经验丰富,精通律法,办案公正。”李德敬回道,“我和两位侍郎副审,再求太后派一位内阁大学士监审。” “孙相国吧。”太后说道,李德敬愣了愣,放着刑名出身的邱大学士不用,为何是孙相?拱拱手又说道,“冯驸马这案子,延平大长公主也有嫌疑,臣想着……” “大长公主金枝玉叶,谁也休想传她问话。”太后不容置疑说道,“她有没有嫌疑,由我来问,若她牵涉其中,我不会包庇。” 李德敬喉间吞咽一下,没敢再说话,看太后端起茶盏,只得告退而出。 由垂拱门至大庆门,在大庆门外迎面碰见大长公主仪仗,大长公主帷帽遮面,端坐肩舆之上,前呼后拥威仪赫赫,由内禁卫统领翟冲亲自护送,往垂拱殿方向而去。 第14章 迷局 “他是为了我……”延平瞧见温雅,扑过来跪倒下去,“那药是我给他的,他以为我想害死五儿,他为了替我顶罪,就承认自己是凶手。” 温雅扶起她摁她坐在榻上:“你慢慢说。” 延平把昨夜里和冯茂的对话一五一十说给温雅,啜泣着说道:“真的只是堕胎药,是我打发人向龚太医要来的,龚太医可以作证。” “你先别急,你来之前我已召见了刑部一尚书二侍郎,让他们详查此案,勿以口供定罪,冯茂虽在天牢,没人敢苛待他,必是好吃好喝招待着。”温雅和煦得劝慰。 延平点点头:“打发庆喜过去看了,回来说他挺好的,没有受苦,他肯定吓坏了,他那个人心软,眼睁睁看着一个大活人七窍流血死在他面前,心里的滋味肯定不好受,昨夜里我有些生他的气,睡觉的时候故意面朝着墙躲着他,其实他也是一日担惊受怕,我该好好抱抱他的。” “只要他没杀人,你们夫妻恩爱的时光长着呢。”温雅扶着她肩,“这些日子你就住在宝慈宫,免得他们冲撞了你。” 夜里睡下后,延平在黑暗中唤一声雅雅:“这案子挺难的吧?人证物证俱在,茂茂又供认不讳。” “难与不难,有刑部的堂官们,你放心吧。”温雅说道。 “最让我难过的是,茂茂以为我想要杀了五儿,他不信我吗?”延平说道。 “那你呢?有没有觉得是他下毒?”温雅反问。 “茂茂招认说,五儿把他骗上床又有了孩子,他觉得对不起我,就在汤中下毒,本来想要趁着一大早,无声无息毒死她,没想到被那婆子瞧见。庆喜这么说的时候,那一瞬间我起了疑心,也许他确实想杀了五儿,然后悄无声息处理掉,冯府偌大的宅邸,死一个下人,若是掩盖得巧妙,再多给她家里些银子,确实不是难事。”延平叹气。 “那怎么又不怀疑了?”温雅声音里带着轻笑。 “犯不着啊。”延平声音轻快起来,“我们两个小日子过得好好的,犯不着为了一个五儿,摊上人命官司。” “这就对了。”温雅笑道,“薛明跟我禀报的时候,我丝毫没有怀疑你们两个谁会杀人,其中隐情总会水落石出,放心睡吧。” “没有茂茂在身边,我睡不着。”延平怏怏说道,“你跟我说说话。” 温雅嗯一声,延平笑道:“那么大个人了,还抱着布虎睡觉。” “你有你的茂茂,我只有我的布虎。”温雅把布虎抱得紧了些,“我这布虎啊,是满月的时候外婆亲手缝的,人家都说我不像我娘,像我外婆,容貌和性情都像,我打小和外婆很亲,每年夏天都去外婆家住几个月,还有大舅父家的表姐,待我跟亲姐姐一样……” 温雅说着话喉间哽了一下:“后来人都没了,我失去了我的乐土,被逼着长成了大人。” 延平唤一声雅雅,没敢再说话,外婆没了,老人家寿终正寝正常,可表姐怎么会没了呢?后悔问起布虎勾起温雅伤心,大大打了个哈欠:“困死了,昨夜里就没睡好,今夜里我要在雅雅身旁好好睡上一觉。” “睡吧。”温雅轻声说着,翻个身蜷起身子合上了眼眸。 次日垂拱殿听政,孙智周禀报甘州大旱,盛夏时节连续五十日没有降水,地方奏报灾情,乞求朝廷赈灾。温雅问以前遇见灾情怎么做,孙智周含糊道:“我朝过去十载不见旱情。” “旱情没有,洪灾是有的,我记得十岁那年,从江宁去往岳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20 州外婆家,碰上洞庭湖湖水泛滥,淹了好些村庄,外婆家开仓放粮,等着施粥的队伍排了好几里。”温雅说道。 “是,太后记得没错,九年前洞庭湖湖水暴涨,多亏岳州大富曾家放钱放粮,缓解灾情防止民变为朝廷分忧。睿宗皇帝大喜,御笔亲题大富之家的匾额,挂在曾家府门门楣之上,现在曾家更加昌旺了。”孙智周连忙说道。 “也没有更加昌旺。”温雅敛了眼眸,“曾家老主母去世后,一年不如一年。” 方太师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想着今日皇帝的课业,还有过会儿怎么为冯茂求情。 徐泰听不明白,不是说旱灾吗?怎么扯上了洪灾?又怎么扯上了一个姓曾的人家?这曾家是昌旺还是没落,关朝廷何事?这小太后今日怎么如此啰嗦? 孙智周没敢接话,温雅轻咳一声:“既有过洪灾,就问问户部,朝廷赈灾的时候以何依据拨付银两,我想不外是人口和耕地数目,岳州与甘州两相比对计算出数目,加上这九年银价贬值的成数,也就有了,让户部刘尚书带着手下主事仔细核算,然后会同内阁给我一个数,计算依据也给我看。” 这小太后怎么什么都懂?似乎还懂算学?孙智周连声称是。 “数目确定后筹备钱粮再运过去,需要不短的时日,也效仿当年岳州,让甘州知府跟当地大户借钱借粮,先解燃眉之急。”温雅又道。 “太后说得有理。”孙智周忙说道,“不过甘州不比岳州,所有大户加起来也赶不上半个曾家,怕是不足。” “幽云两府与甘州毗邻。”温雅手指在几上划着地图,“不足的让幽云两府补上,秋后赋税给他们减去就是。” 孙智周面有难色:“从太宗时起,幽云两府就是独自为政,钱粮方面只听镇国公支配,朝廷向来不管。” 温雅点头沉吟:“幽云总督,可有了合适的人?” “还没有。”孙智周摇头,“臣将朝中能员问了一遍,苦寒之地,没人愿意去。何况有镇国公一门珠玉在前,都怕去了也是孤立无援,没人听命,政令出不了衙门。” 孙智周说着话,心里大骂围绕在身边那些官员,一群没出息的东西,不去做堂堂总督,非赖在京城贪图享受,吃不了苦还想升官发财? “灾情就按说好的吩咐下去,动作要快,幽云两州的补给,我跟镇国公去说。”此话一出,灾情的奏报告一段落,温雅问道,“冯驸马的案子呢?怎么样了?” 徐泰正等着呢,前日张诚被撤,他一肚子气,回到府中就病倒了,昨日听到冯茂进了天牢,奇迹般好转,早起精神抖擞进了宫。 当即站起身义正辞严说道:“臣以为,驸马身为皇亲国戚,光天化日之下毒杀人命,还是个一尸两命的孕妇,此案在京城影响极坏,危及皇家声誉,定要严办。” 温雅嗯了一声,知道徐泰要置冯茂于死地,朝中官员也就孙智周能够与他抗衡,才特意派孙智周去刑部监督冯茂的案子。 方太师说话了:“冯驸马怎么会去亲手毒杀区区一婢女,何况这婢女还怀着他的孩子,臣以为此案疑点甚多,需要严查。” “太师说得对。”孙智周说道,“不过此案罪证确凿,驸马又供认不讳,太难了。” “现在查得怎样了?”温雅问道。 “昨夜里刑部熬了一个通宵,公主府里煲汤的锅里没毒,可盛汤的铜钵里有毒,要说碰过铜钵的人,那可就多了,公主府里的厨子,管洗碗的婆子,甚至早起给驸马牵马的马童,驸马的跟班庆喜,每一个都有嫌疑。” “那婢女确实有了身孕?”温雅问道。 “仵作剥开看过了,确实有了身孕。”孙智周说道。 “中的什么毒?” “鹤顶红。” “和驸马招认的一样?” “是,驸马先认的鹤顶红,然后才查验的铜钵和尸首。” “怎么下的毒?驸马可说了?” “驸马说,鹤顶红装在一个瓷瓶子里,经过汴河的时候,把毒/药倒入铜钵,瓷瓶扔进了汴河。那么大的汴河那么小的瓷瓶,要找到就是大海里捞针。” “就是说,这案子钻进了死胡同?” “没……”错字未来得及出口,太后向来平和的脸上现了怒容,厉声斥道:“我都能看出关键所在,刑部那么多堂官,竟看不出?难道又要我替你们审案?” “太后息怒。”孙智周擦一下额头的汗,茫然得想,关键所在?在哪儿啊? 太后没说话,小皇帝喝了一声:“都退下。” 太后没等他们告退,起身拂袖而去,小皇帝蹬蹬蹬跟在身后,绕过屏风出了后门,温雅回身冲着他笑:“母后没有真的生气,吓唬他们的。” “一群笨蛋。”小皇帝骂道。 “你姑父嘴不饶人,得罪了很多人,除去方太师,内阁都作壁上观,又有人从中作梗,恨不能置他于死地。不过你放心,我一定还你姑父清白。”温雅手搭上他肩头,“读书去吧。” 小皇帝信赖得点点头,唤一声来人,众人簇拥着往西暖阁去了。 温雅站了一会儿,待三位辅臣走了,殿内没了动静,又进后门绕过屏风,径直从大门出,看向大门外侍立的内禁卫:“翟统领呢?” “启禀太后,翟统领就在殿角那儿。”内禁卫忙回道。 温雅看过去,殿宇一角阴影里一个人挺拔肃立,长腿窄腰肩背宽阔高眉深目一脸冷峻,身上的甲胄闪着凛冽的寒光。听到太后找他,大踏步走了过来,躬身问道:“太后有何吩咐?” “翟冲,刑部的天牢好进吗?”温雅压低声音问道。 “好进。”翟冲十分痛快。 “你去一趟,给冯驸马传我的话,就说公主无意杀人,其中另有隐情,让他翻供。”温雅轻声吩咐。 翟冲说一声遵命,很快消失了踪影。温雅又唤一声来人:“让薛明去镇国公府传旨,命镇国公进宫一趟。” 午时薛明回来,回禀说镇国公荣恪不在府中,延平正和温雅一起用午膳,不由啊了一声,蹙眉道:“这人可真不老实。” 温雅挑了眉:“可说去了哪里?” “府里留一个半大小子,说是叫做秦义,倒是机灵,一听懿旨就急了,跟小的保证说是一个时辰之内准让镇国公进宫觐见。”薛明回道。 太后等了一下午,天色将晚的时候,荣恪行色匆匆,进宫来了。 第15章 请罪 进了垂拱殿长身跪地,磕了个头恳切说道:“太后容禀,臣擅自外出,是因为……” “先起来说重要的事。”太后的声音平淡,听出不喜怒。 荣恪爬了起来,太后说声坐,他坐了个椅子边,偷眼觑着太后神色,灯影中看不清究竟,太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21 后顿了一下:“甘州大旱,你听说了吗?” “没有,臣一直在府里老老实实闭门思过,还没听说。”荣恪忙回道。 太后冷哼一声:“甘州五十日没有降水,朝廷正在准备钱粮赈灾,可路上难免耽搁,也发动了当地富户捐献银两,可甘州本就不富裕,富户财力物力有限,仅靠当地捐赠恐怕不够。” “幽云两州与甘州毗邻,去年大获丰收,今年也风调雨顺,理应鼎力相助,臣这就给幽云两州知府致函,八百里加急送过去,不出五日,定有钱粮送到。”荣恪忙拿出十二分的诚意,抢在前头说道。 太后说一声好,吩咐拿纸笔来,对他说道:“就在这儿写,印章可带着了?” “带着了。”荣恪说道。 太后嗯了一声:“写好之后盖上印章,给你的跟班,叫做秦义是吧?他可能办妥?” “能。”荣恪一边写一边说,“交给秦义,他知道章程,就是和京城驿站不熟。” “这个好说。”太后好整以暇端起茶盏,“让薛明跟着他一起办理。” 荣恪笔走龙蛇很快写好,欲呈给太后,太后摆摆手:“我不必看了,来人,交给薛明,让他和秦义一起去办,办好了回来告诉我。” 荣恪心想,看样子是不放我走?听说宫里爱打板子,我堂堂一等公,不会挨板子吧?若是小太后一声令下,我躲还是不躲?不躲,打着疼,躲的话,就怕躲不过,别说对付那一大队彪悍的内禁卫,单翟冲一个,我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正琢磨着,就听太后说道:“冯茂的案子,你听说了没有?” “听说了。”荣恪顺水推舟为自己辩解,“臣今日外出,就是查这案子去了,想为驸马脱罪。” “你觉得,人不是他杀的?”太后问道。 “冯茂打小爱哭,绰号小七,瞧见杀鸡都掉眼泪,何况杀人,他也就贪杯嘴贱爱吃肉,但是从来不敢看宰杀牲畜。”荣恪说道,“小时候臣总是欺负捉弄他,他也不记仇,我闯了祸,他还在我父亲面前帮我遮掩,我父亲讨厌我,但是很喜欢他,也信任他,臣因此躲过了好多次毒打。这次他犯了命案,臣心急如焚,一时间忘了太后的禁令,就跑出去了,还请太后恕罪。” “那,你查出什么来了?”温雅问着话,想到冯茂绰号小七,忍不住有些想笑。 “臣到冯府看了看,又在四周走了走,打听了几个人,死者何五儿,冯茂大侄子冯骏院子里的杂役阮婆子,洒扫的王婆子,已经打听到一些事情,不过还需要进一步证实。”荣恪表功一样说着,心想只要哄得小太后高兴,不追究我擅自外出之罪就行。 温雅声音里带了笑意:“我不过是随便问问,没想到镇国公这样有心。镇国公以为,眼下该怎么办?” “冯茂对罪行供认不讳,此案就成了死局,必须说服他翻供。”荣恪忙道。 跟我的想法一样,温雅心想。可是翟冲从天牢回来后,说冯茂一口咬定就是自己杀人,死活不肯翻供,就连翟冲这样面无表情的人,都被气得脸色有些发白,禀报后破天荒发一句牢骚:“大长公主怎么会选了他当驸马?” 延平当时也在,听到这话倒也不恼,反倒问了一句奇怪的话:“你的意思是,他比不上你哥哥?” 温雅疑惑看着二人,他们很熟吗?翟冲的哥哥又是怎么一回事? 延平又道:“翟冲,平日跟你说话,你从不搭理我,今日当着太后的面,我问你几句话,你敢不回答吗?” 翟冲说声不敢。 延平问道:“二老可好?” “都好。”翟冲回两个字。 “还怨着我吗?”延平眼巴巴看着他,“每逢年节的时候,我想去瞧瞧二老,可又怕他们讨厌我。” “哥哥去的时候,我年纪幼小,父亲体弱多病,家里全靠母亲艰难维持,亏了公主照拂我才能读书习武,也多亏公主派去的太医,我父亲的病才能大好。”翟冲依然面无表情,也没有半分感激的意思。 延平松口气,带些欣喜说道:“等驸马的案子了了,我一定登门拜访。” “还是免了。”翟冲硬声说道,“父母亲不敢讨厌公主,可他们瞧见公主,难免想起伤心事,何必惹得彼此不快。” 延平说个你字,红了眼圈。 翟冲躬身行个礼,退出殿门。 温雅看延平陷入痛楚,也没追问。 温雅收回思绪,瞄一眼荣恪问道:“驸马死活不肯翻供,你觉得,他为什么非得说是自己杀了人?” “他傻。”荣恪咬一下牙,“他缺心眼儿认死理,至于这次认的什么理,臣也不知道。有心当面问他,进不去天牢。” “这么说,镇国公想进天牢?”温雅问道。 荣恪一惊,忙摇头道,“臣不想进去。”说话间添几分小心,“臣擅自外出,太后就算治臣的罪,也不至于关进天牢吧?那可是关押死囚的地方。” “那,你觉得该怎么罚?”温雅问他。 “听说宫里爱打板子……”话一出口,荣恪后悔得紧抿了唇,这不是提醒小太后打我板子吗?万一是脱了裤子打,那也太难堪了,还不如进天牢。 温雅忍不住笑了:“再怎么也不能对堂堂镇国公打板子,士可杀不可辱,对吧?” 荣恪松一口气,可那个杀字让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忙拱手道:“臣已经知道错了,臣请求将功折罪。” “怎么个将功折罪法?” “臣请求主审冯茂的案子,定洗刷驸马冤屈,让案情真相大白。” “你来主审?刑部的堂官愿意吗?” “自然愿意,案子涉及皇亲国戚,他们巴不得远远躲着看热闹,臣与刑部黄忠魏如两位主事相熟,请求他们做副审。还有,孙智周虽与徐泰不和,但也对冯茂不满,这案子,他与徐泰都不能掺合。” 温雅说声有理,她让孙智周监审,是因为李德敬是孙智周的门生,唯他马首是瞻,如今有了荣恪,不用李德敬,孙智周也就可以撇开了。 太后一声有理,荣恪松口气,违反禁令擅自外出这事,总算过去了。 太后说声上茶,柳真端了茶进来,茶香扑鼻入口沁凉,荣恪心里赞一声好茶。 温雅瞧着灯影下的他,悠然品着茶,一副轻松惬意的模样。 也不去管他,自顾拿一本书过来翻看,荣恪喝一盏茶下去,随口问道:“还有茶吗?” “有啊,管个够。”一个声音说道。 荣恪吓一跳,忙起身说道:“臣一时失仪,乞望太后恕罪。” “讨盏茶喝有什么罪,本想给镇国公赐宴的,改日吧。”太后微笑着。 话虽如此,却没有再吩咐给茶,慢慢收了脸上笑意,紧绷着脸说道:“来人,镇国公本该在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22 府中闭门思过,可他不顾禁令跑出去闲逛,我命人召他进宫,该午时来,他拖到了黄昏。如此目无君上,把他关入天牢治罪。” 荣恪有些发懵,不是说好了吗?怎么突然翻了脸,忙说道:“太后,臣冤枉……” 温雅举起手指压在唇上嘘了一声,示意他噤声,他固执张口:“太后,臣……” 话没说完,翟冲领着一队内禁卫奉命冲了进来,温雅摆摆手:“把他和冯茂关在一起。” 荣恪突然就明白了,这是让他进天牢劝冯茂翻供呢,忙躬身下去说道:“太后英明,臣遵旨,臣万死不辞。” 温雅点头示意。 看着一行人出了殿门,不由往榻上一歪,手支了颐笑了起来。 柳真端了饭菜进来笑说道:“都过了晚饭的时辰,姑娘快用膳吧。” 温雅拿起筷子时依然在笑,柳真为她布着菜笑问:“姑娘这样高兴,看来是冯驸马的案子有了着落。” 温雅收了笑容:“延平呢?” “这一下午都不高兴,永安永宁下学后过来看她,脸上才有了些笑容,晚膳在丽贵太妃那儿用的。”柳真回道。 “今夜里让她宿在宁寿宫吧,我有些乏了,想一个人清静清静,她总拉着我说话,夜半都不让睡。”温雅脸上浮起一丝嗔怪的笑意。 柳真忙说一声好,心想好不容易夜里有个人陪着说说话,是好事啊,怎么还把大长公主轰到宁寿宫去了? 其实温雅是害怕自己忍不住好奇,会问延平怎么会和翟冲相熟,她和翟家有怎样的过往?翟冲的哥哥又是怎么回事?她相信自己若问起,延平会说,可是难免伤心,又何必去招她? 隔窗向外望去,翟冲正在丹樨上踱步巡逻,昂首阔步,眉目冷峻。 还是算了,他不想说的话,面对先帝都敢不做声。 她没有把握让翟冲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  亲亲们,手指点一点,赏个收藏~~ 收藏的正确姿势: 网页版请戳文名下的【收藏此文章】 手机版点击文案下角的【收藏】 app版点进文案页面,再点击【收藏】即可 鞠躬感谢~~ 第16章 天牢 荣恪进天牢的时候,冯茂正准备就寝,庆喜指挥着四名小厮忙进忙出,洗脸水一趟洗脚水一趟毛巾一趟痰盂一趟,热汤凉茶漱口水都预备好了,冯茂窝在草垫子上不动,说是草垫子,瞧上去厚实干爽,也只是挨地铺在下层,上面还铺着好几层锦褥,最上面铺着象牙席。 “公主吩咐了,如果照顾不好驸马爷,让驸马爷胖了或者瘦了,都要小人的脑袋。”庆喜哭丧着脸哀求冯茂,“驸马爷,求您老动上一动,奴才好伺候您洗漱就寝。” 冯茂动了,翻个身脸冲着墙,不搭理庆喜。 就听身后有人轻笑说道:“难怪驸马爷赖在天牢不走,早知道这样舒服,我也愿意过来住着,我那书房漏风漏雨,比这儿可差得远了。” “你来做什么?也跟翟冲一样奉了太后懿旨,让我翻供?”冯茂脸依然冲着墙,有气无力说道。 “想多了。”荣恪拖一把凳子过来坐下,冲着他后背说道,“太后不是罚我闭门思过吗?我想着她也就说说,不会让人看着我,就出去闲逛去了,没想到有人告我一状,太后一生气,把我关进了天牢,我想,她就是吓唬吓唬我,还能处死我不成?” “别一口一个她。”冯茂翻个身坐了起来,指着荣恪说道,“活该,延平不是告诉你了吗?徐泰肯定会盯着你不放。” “我错了。”荣恪一脸不在乎,“进了天牢后正闲得无聊,就听见隔壁有人喊庆喜,我突然就想起来了,你的跟班就叫庆喜,探头一看,还真是这小子,你说巧不巧,我们两个住隔壁,是邻居。” 冯茂翻个白眼,荣恪喊一声秦义,揉着肚子说道:“被太后叫进宫好一顿训斥,误了晚饭时辰,饿得前心贴后背。” 秦义和庆喜一前一后进来,秦义端着一张小几,上面是各式冷菜,有荤有素,庆喜则小心翼翼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一只玉壶和两只夜光杯,荣恪接过来摆好了,放在冯茂面前,倒着酒笑道:“葡萄美酒夜光杯,你来不来?不来的话,我自斟自饮,你看着。” “西域来的葡萄酒?”冯茂难耐美酒诱惑,端起一只盛满酒的夜光杯,迎着灯光转着手腕反复端详,玲珑剔透的青玉酒杯,杯壁薄如蛋壳,灯光透进去映着美酒,但见其色如碧波光粼粼,感叹道:“玉液琼浆,原来如此。” 感叹着跟荣恪碰一下杯,几杯下肚笑了起来:“这酒啊,听说过没喝过,据说是乌孙宫廷御酒,琼华公主送给你的?” 荣恪笑笑,问他道:“你赖在天牢不走,就不想你的公主?” 冯茂手攥紧酒杯:“想啊,自从跟她成亲后,没有她在身旁,我睡不着。” “既然那么恩爱,你碰那五儿做什么?”荣恪瞧着他。 冯茂瞪大了眼,气呼呼说道:“你也不信我?我要想碰她,早就碰了。我和延平认识前三年,她一直住在我院子里,很多次夜里我睡下了,她悄无声息进来,散着头发敞着衣襟,开头我很紧张,不知道怎么做,又觉得她身上脂粉味儿熏得我难受,后来祖母总骂我,又让我大侄子跟我说些不三不四给我开窍,我想着要不试试吧,可是头一次总得慎重,我就去大相国寺求了个黄道吉日。那天皇上召我大哥进宫,我跟着去凑热闹,在垂拱殿丹樨上与延平不期而遇,从那天起,我的眼睛就粘在她身上挪不开了,再不会去碰别的女人。” “可你当时喝醉了,那五儿不是说了吗?你把她当成了延平。”荣恪端详着他的神色。 “喝醉了也不会错,我怎么会把别的女人当成延平?”冯茂嗤了一声。 “那天在我书房里喝烧刀子,你喝多了,抱着柱子喊着延平就亲了上去。”荣恪看着他。 “有那种事?”冯茂不置信喊道。 “我亲眼所见。”荣恪点了点头。 冯茂气得仰倒下去,连声喊着:“不可能不可能……” 连喊十数次才安静下来,躺了片刻一跃而起:“不对,抱是抱亲是亲,我是不是抱着亲几下就睡着了?” 荣恪嗯了一声。 “那有可能啊,醉酒的无意之举。”冯茂认真盯着他,“可是,要行男女之事,那种特别的香气,抱在怀里的柔软,肌肤相亲的亲密感觉,喝得再醉也不会认错,退一万步讲,就算我那一刻混蛋了,做了混蛋事,怎么可能事后一点感觉都没有?” “确定吗?” “确定啊。”冯茂看着他,“那种感觉,你应该知道啊,我说的有错吗?” 荣恪抿一下唇,冯茂指指他:“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23 不会吧荣二,难道你……” “闭嘴。”荣恪不耐烦道。 冯茂哈哈笑了起来。 荣恪喝下一盏酒,皱眉看着他:“别笑了,你翻供吧。” “我不。” “你认罪是为了保护延平吧?延平跟太后亲口说的,她没有想要五儿的命。” “她想,她生气了,她瞧着没事人似的,可夜里睡下的时候,她翻身背冲着我脸冲着墙,没让我抱她,自从成亲后,我们两个都是抱着睡的。”冯茂垂头丧气,“延平杀过人,她狠辣的手段,我听了后心惊肉跳,可我还是爱她。她出身尊贵,一条人命在她眼里算不得什么。我跟她说过五儿不是奴仆身份,她不会在乎,她连……” 冯茂惊觉自己说多了,狠狠咬一下舌头。 “延平伤心得直哭,说你不信她。她要杀人,有的是悄无声息的方法,又何必让你去?”荣恪问道。 “她没想到我会起那么早,会亲自给五儿送汤。”冯茂声音发凉,“那天早上我拎着汤过去,五儿喝第一盅的时候,我没有下药,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一条性命,我有些不忍,可她盛第二盅的时候,开始说延平的坏话,说坊间一些风言风语,我生气了,知道留下孩子是个祸患,她会仗着子嗣胡作非为,会给延平添堵,我就下了决心。我跟她说我热,让她去拧一个凉毛巾过来,她就去了,我把药放了进去,她拿了毛巾过来,第二盅汤喝了一半,就七窍流血倒在了地上,当时就没气了,那样的症状我听说过,应该是鹤顶红的毒。这一切都说明,□□就在延平给我的瓶子里。” “那瓶子呢?”荣恪忙问。 冯茂警惕看他一眼:“你要做什么?” “你交给我,让仵作验一下里面有没有毒。行不行?”荣恪无奈看着他。 “那是罪证,刑部带我来天牢路上,我让庆喜扔汴河里去了。”冯茂得意说道。 荣恪腾得站了起来:“还真的扔汴河了?” 冯茂点头,荣恪骂一声蠢货,指着他说道:“我没工夫再跟你磨牙,嘴皮子都磨疼了。你先翻供,我保证查清楚案子,还你清白。” “翻供可以。不过你还得帮着我证明五儿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不能让延平心里留下疙瘩。”冯茂得寸进尺。 荣恪指指他:“她有奸夫,我肯定能抓到,可孩子是奸夫的还是你的,我没办法证明。” “你找太后商量,太后绝顶聪明,你聪明绝顶,你们两个一起,肯定有办法。”冯茂献计献策之余不忘威胁,“要不,打死我也不翻供。” “你不翻供,这案子就成了死局,你翻供后我才能查案。”荣恪见冯茂不为所动,哄他说道,“我保证,保证查清楚五儿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 “就知道你有办法。”冯茂喜出望外,“你有什么办法?” 荣恪咬了牙:“七爷,你得让我慢慢想想,我既然答应了你,肯定做到。” “那倒也是。那,你拿什么保证?”冯茂不放心。 荣恪眯了眼:“拿琼华公主?” “不行。”冯茂打断他,“太远了,看不见够不着,你拿大双小双保证。” 荣恪皱一下眉头:“行,拿大双小双保证。” “你要不能查明,让大双小双跟了我。不用做姬妾,延平不答应,我也不答应,就摆在屋里看着,平日里端个茶送个水,客人来了拿出来显摆。”冯茂竟然向往得笑了起来,“一对千娇百媚的玉人儿……” 荣恪忍无可忍,从衣袖中掏出一张纸,对秦义说声拿红泥过来,钳住冯茂左手食指,在翻供的状子上摁了个鲜红清晰的指印,对他说道:“一口咬定自己没有杀人,之前是因为受惊吓发了癔症,今夜里突然清醒过来,都想起来了。翻供后你也得在牢里呆着,就好吃好喝等着出狱吧。” 冯茂说一声好,抬眸殷切看着荣恪嘱咐道:“千万别让延平来看我。” “那我管不了。”荣恪转身抬脚向外,“我可以每日给你送些葡萄酒喝。” 冯茂说一声慢走,开始自斟自饮,将壶里的葡萄酒喝得一滴不剩,红着脸站起身,赤脚就往外走,走到门边冲着看守的卫兵笑道:“我去隔壁窜个门。” 此处是单独的监牢,卫兵也不怕他逃跑,侧身往旁边一让,冯茂笑嘻嘻进了隔壁,朝着墙角草垫子上一扑,冲上面躺着的人喊了一声延平,凑了过去。 荣恪在睡梦中惊觉不对,全身汗毛倒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朝凑过来的人影挥出一掌,就听啊得一声惊叫,那人砰然倒地。 端了灯过来仔细辨认,才认出倒在地上酣睡的人是冯茂。 扯起他的外衫裹住他脸,把他送回隔壁扔在了草垫子上。 第二日,荣恪一大早进宫向太后覆命,没有听到隔壁杀猪一样的嚎叫声:“我的脸呢?我的脸呢?我俊美的脸怎么成了一张发面大饼?还是刚出锅的……” 第17章 断案1 半月后,冯茂毒杀人命一案在刑部大堂升堂问案,居中的大案后座位空着,左右摆放两张小一些的书案,坐着黄忠和魏如,他们身后空出一块,摆放着一排太师椅,每把椅子旁边都有小几,上面放着茶具和各色果子,三位辅臣,刑部尚书和左右侍郎三位堂官端然坐着。 因为事关大长公主驸马,此案在京城轰动一时,太后特命公开审理,前来看热闹的人很多,黑压压挨挨挤挤站在堂下,一直延伸到大门外的石阶下。 黄忠一拍惊堂木,荣恪走了进来,居中坐下说一声带人犯,冯茂由两位差人押着,重枷在身,拖着脚镣走了进来,拧眉站在一根柱子旁,枷锁太重脚镣勒着脚踝,忍不住往柱子上一靠,身后差人忙小声提醒:“驸马爷,不能靠着,且忍一会儿,很快就好。” 冯茂站直身子,殷切看向荣恪。 荣恪没理他,冯茂进来后,他听到几声轻微的抽气声,声音来自明镜高悬匾下的隔屏后,谁在哪儿? “带王婆子。”荣恪略作沉吟,扬声吩咐下去。 王婆子体型微胖相貌敦厚,一身粗布衣裳,收拾得干净利索,进来跪在堂下,由魏如发问:“你姓甚名谁?家里都有什么人?” 王婆子叩了个头:“我家老头叫做王来福,人家都叫我王婆子,老头子十年前病死了,家中两儿一女。” “住在何处?” “在城南赁的房子。” “儿女们多大?做些什么?” “大儿子十八,在生药铺当伙计,小儿子十岁,在学堂读书,女儿十六,待字闺中。” “大儿子可成亲了?” “还没有,定的八月里成亲。” “新娘子家里可愿意住赁来的房子?” “并不愿意,不买房子就不成亲。老头子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24 生前是个货郎,留有一些积蓄,我这些年在冯府洒扫攒了些,一家人省吃俭用,也只够一半,剩下的一半还得借。” 王婆子说到买房子这事儿,眼泪都下来了。 “孤儿寡母,想来是十分艰难。”魏如一脸和煦,“成亲的日子既定了,就是买了新房。对吧?” “是。”王婆子擦着眼泪,“亏得夫人菩萨心肠,借给我们家五十两银子,并答应以后从洒扫的月钱里一点一点扣除,也不收利息。” “这么说,冯府待你不薄,可你怎么报答夫人的?”一直没说话的荣恪重重掌击在案上,声音里含着怒意,喝问道,“驸马爷是夫人最疼爱的小公子,你却害得驸马爷成了阶下囚,金贵之身受尽磨难,你可知罪? 王婆子身子颤了一下,看向身披重枷,几乎站立不稳的冯茂,朝着他叩了个头:“小公子,老奴错了,老奴那天不该一大早进小公子的院子,老奴每日洒扫,都是照着次序,先是大公子然后二公子三公子,最后才到小公子院子里。那日定是猪油蒙了心,竟然先到了小公子院子里,没想到小公子会在何姨娘房中……” “闭嘴。”冯茂瞪圆了眼睛,“她算哪门子的姨娘。” “老奴该死。她让下人们这么叫的,老奴们不敢不叫。”王婆子又叩了个头:“小公子,老奴也没说就是你下的毒,老奴只是跟官差说,都看到了什么。” “王婆子。”魏如喊她一声:“本官再问你,买了院子后,成亲的一应花费从哪儿来?” “生药铺钱掌柜心善,答应借给我们家二十两银子,从我大儿子的月钱里扣。”提到钱掌柜,王婆子又是一脸感激。 “那套纯银的头面呢?又是哪里来的?”魏如问道。 “是钱家少爷送的。”王婆子说道。 “钱家少爷可让你为他做过什么事?”魏如又问。 王婆子迟疑了一下,黄忠在那边喝道:“一套纯银头面何其贵重,怎么说送就送,不会是你家大儿子为了讨好未婚妻,偷来的吧?” “不会不会,青天大老爷,我们人穷志不短,断不会小偷小摸。”王婆子连忙说道,“钱少爷确实让我做过一件事。初七那日一大早我赶往府里,路过生药铺的时候,钱少爷站在门外朝我招手,让我给何姨娘,不,五儿捎过去一个盒子,说里面是安胎的蜜丸,说是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四儿初六那日来定好的。” 于是传四儿和钱少爷来,四儿落落大方口齿伶俐,摇头笑道:“没有啊,端午夜里,五儿服侍老夫人用晚膳的时候,跑出去干呕了几次,郎中过来诊脉说是有了身孕,郎中说胎相很稳,老夫人只让吩咐下去给五儿调理膳食,并没让买安胎药。再说了,我们府里太太奶奶们安胎,都有专门的郎中开药方,怎么会去生药铺定蜜丸?” 钱少爷衣着光鲜,生得有几分风流俊俏,听到问话嗤一声笑了:“初六那天夜里我在樊楼和朋友喝酒,喝醉后就睡在了那里,一直到第二天午时才醒,王大娘怎么可能在一大早见到我?” 王婆子瞠大了眼:“确实是钱少爷,我不会认错。” “王大娘说一大早,那会儿天亮了没?”钱少爷问道。 “还没有。”王婆子说道,“我们每日都是天不亮就往府里去。” “黑灯瞎火的,王大娘怎么知道一定是我?”钱少爷又问,“王大娘跟我并不熟。” 王婆子张了张口,黄忠在一旁问道:“那么,钱文生,你和何五儿可相熟吗?” “什么五儿六儿的,没听说过。”钱少爷断然否认。 又传了王婆子的大儿子上堂,黄忠指指王婆子说到:“王大壮,你可要说实话,免得连累你老娘。” 王大壮磕个头说道:“五儿常去两个地方,一个点心铺,买许多甜糯的点心,然后就来生药铺,买许多山楂丸,有时候也买大黄巴豆之类的泻药。她长得好看,我们有时候想跟她搭话,可她鼻孔朝天,不爱搭理我们。开头不知道她是谁家的姑娘,年初的时候,少爷从南边书院回来,有一天五儿过来,少爷瞧着她拎着的点心盒笑道,既是肠胃不好,就少吃些,一边吃点心一边吃山楂丸,再坏了身子。五儿对少爷笑吟吟得,说是老人家嘴馋,又得哄着又不能积食,又夸赞少爷衣着时兴。后来五儿来得更勤了,常常跟少爷说笑,少爷有一次说,让五儿跟了他……” 钱文生有些急,狠狠瞪了王大壮一眼,叩头说道:“五儿长得不错,又总跟我抛媚眼,我确实跟她调笑过几次,有一次我父亲撞见了,警告我说她是冯驸马的通房,我哪里还敢再去沾惹?” 黄忠朝魏如点点头,魏如又问:“王婆子,五月初七凌晨,你可看清楚了?果真是钱文生?” “天光没亮,确实没看清脸,可跟钱少爷一样是花哨的打扮,身量一样,声音也一样,另外钱少爷身上有一种香气,是别人身上没有的。”王婆子说到。 钱文生忙在边上说道:“我戴的香是从爪哇国来的,叫做香兰草,晒干了磨碎装在香囊里,能散发出一种独特的香气。” 说着话解下腰间香囊呈上。 “这香囊,是女子所赠?”荣恪看一眼那香囊,挑眉看向钱文生。 钱文生说是。荣恪又问:“青楼女子?” 钱文生犹豫着点了点头。荣恪笑笑:“读书在京城就行,为何要跑到黄州去,哪儿有亲戚?” “我们家祖辈在京城居住,外婆家也在京城,没有黄州的亲戚。父亲羡慕读书人,打小送我进了学堂,又觉得祖母和母亲对我太过娇惯,听说黄州书院每届科考都能出十几名进士,先生非常严厉,就把我送过去了,十岁就去了,人生地不熟。”钱文生哭诉。 “明年才开恩科,年初怎么就回来了?”荣恪唇角扬起笑意,“是因为送香囊的女子吗?” “父亲断了钱粮逼我回来的。”钱文生不服气说道。 “你送王大壮一套银制头面,是为了堵他的嘴?还是要利用他为你做事?”荣恪问道。 “我要能有一套头面,早卖了换银子去了,会送给他?”钱文生嗤了一声。 王大壮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荣恪看他一眼,接着问钱文生:“初六晚上,你和谁喝的酒?” “我没有银子,端午节连口酒都没喝上,正生闷气呢,初六傍晚,楚公子打发家中仆人前来相邀,我忙不迭就去了。”钱文生说道。 “不用说,那套头面,是楚公子送给王大壮的。”黄忠笑道。 王大壮磕个头说是,王婆子在旁边喝道:“怎么跟娘撒谎?还跟众位青天大老爷撒谎?” “楚公子不让说。”王大壮惶恐看着王婆子,“娘,我错了,我就是想哄秀秀高兴。”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25 “楚公子为何这么做?”黄忠问道。 “有一次,他和五儿在药铺后面的窄巷子里亲嘴,被我撞上了,他让我不要说出去。其实,他不送我东西,我也不会说的,又不是什么好事,有什么好说的。”王大壮说道。 “众位大人容在下说句话。”堂下围观众人中,一位年轻公子手摇折扇跨前几步,风度翩翩眉目含笑,“我就是和钱少爷喝酒的楚子材,敢问姓王的这位小哥,你看到的,是我吗?” 王大壮回头上下打量着他,摇头说道:“不是,不是你。” 楚子材拱拱手退回人群当中,黄忠招招手:“楚公子别忙,本官想问问,你为何请钱少爷喝酒?” “在下的侄子今年七岁,家中长辈娇惯,兄长想送到他黄州书院去,听说文生回京,特让我相邀一叙,问问黄州书院的情况。”楚子材拱手说道。 “楚公子的大名,本官听说过。常陪伴楚公子左右的那位名伶,叫做楚少春的,今日可在场吗?”黄忠问道。 “少春回乡祭祖去了,半月前刚走。”楚子材微笑答道。 “一个无名无姓,打小被买进楚府,训养成优伶的孤儿,故乡何处?祖上贵姓?”荣恪冷眼看向楚子材。 楚子材微笑道:“上个月少春寻着根了,就在徽州,高兴得直哭,兄长不愿放他走,我帮他求好几次情,才肯放他回去,他答应了我,很快就回来。” 话音刚落,就见几位差人押着一名人犯走了进来。 那名人犯披着重枷,衣衫破碎身上带血赤着双脚,长发垂落下来遮住了脸,显见是被捕前经过激烈的挣扎厮打。经过楚子材身旁时,往后仰一下头,将长发甩在脸侧,一双俊俏的眼湿漉漉看向楚子材,哀叫一声公子。 楚子材惊愕看着他,结结巴巴说道:“少,少春,你,你怎么了?犯了什么案?” 大堂上跪着的王大壮跳了起来,指着人犯喊道:“他就是楚公子,我说的楚公子,和五儿亲嘴的楚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头面,首饰,头部装饰品。一整套头面首饰的最基本配置应该是:三支发梳,钗一对,步摇一对。 第18章 断案2 楚少春来到堂前双膝跪地,伏下身叩头哀求道:“求求各位大人,别再打了,我受不住了,我都招认,是我毒死了何五儿。我爱吃一品斋的点心,有一次在铺子里遇见五儿,我因为怕被人认出,特意戴着帷帽,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我,追在我身后叫我楚公子,她说我曾去冯府老夫人寿宴上唱过戏,因为我长得像她的哥哥,她就牢牢记住我了。认识后常能碰见,有一次她嚷嚷口渴,我就请她进茶楼喝茶,她跟我说起她的事,说老夫人把她赏给了小公子,可小公子被选作驸马,住进公主府再不理她,她留也不是走也不是,眼看着年纪一天天大了。” 楚少春说着话抬头看一眼冯茂,接着说道:“她说话的时候眼泪直往下掉,我是孤苦的身世,见不得别人哭,很同情她,就帮她拭了拭眼泪,她一把抓住我,扑进我怀里嚎啕大哭。从那以后,我就总牵挂着她。有一次去一家大宅里唱戏,给那家老爷做寿,点名让我唱贵妃醉酒,我唱完到后场卸妆,那家老爷窜上戏台,扯开帷幕进去,一把将我抱住,说他也喝醉了,我是醉酒的杨妃,他就是醉酒的唐明皇,我拼命挣扎躲避,他家夫人跑了上来,一把揪住我就打,说我不男不女狐媚事人。这么些年了,我堂堂正正唱我的戏,从未受过这样的羞辱,边上的人还劝着我给这位夫人赔罪,我不愿意,他们就拿大公子吓唬我。我从小是被大公子打大的,特别怕他,忍气吞声磕头赔了不是,出来后满腔愤恨,到酒楼连喝几坛子酒,隔窗看到了五儿。” “我突然有了一个念头,我要做一个真正的男人。” 楚少春哭了起来,“那家夫人说我不男不女,大公子也总逼我装扮成女人给他看,我一穿上戏装,他就摸我的手搂我的腰,他说要不是顾忌小公子,我早就是他的人了,少奶奶每看到我,就像看到一只苍蝇,一脸作呕的表情。想到这些人,我恨得咬牙切齿,我领着五儿到了我家,我在城西有一所小院,我问她愿不愿意跟了我,她如果愿意,我就向驸马爷讨要她,让她做我的妻子。” 楚少春娓娓述说,听的人表情不一。荣恪边听边在纸上写画着什么,魏如和黄忠不停交换着疑问的眼神,刑部几位堂官面目冷肃,方太师扭脸不看楚少春那动人的风致,孙智周看着徐泰,徐泰身子略前倾,目不转睛盯着楚少春。 冯茂快要站不住了,两位差人扶着他,勉力支撑。 堂下的人悄悄议论,他说的大宅是谁家?他是楚府豢养的家伎,楚府那是一等一的大户,也只有王公大臣才请得动他,也有的说那夫人混账,不打她家老爷打人家楚公子,也有的说楚家大公子是不是断袖啊,有妻有子的,真是作孽,又有的说楚子材跟他又是什么关系? 楚子材面无表情呆立着。 “五儿说她愿意,我借着酒兴成了她的男人,那是去年十一月的事,后来我们常常在小院子里幽会,进入正月后,许多勋贵之家开始搭台唱戏,我的黄历排得满满的,顾不上与她见面,我答应她,忙过正月就去请求驸马爷将她给了我,也想借着这个月多积攒些银子,求着小公子帮我恢复自由身,我好带着她远走高飞。二月二那日,我再见到她的时候,本来想跟她说说我的打算,可她很冷淡,也不让我碰,说是来了月信,我记得不是那几天,觉得她在骗我,她回去的时候,我一路跟在她身后,跟着她到了生药铺,看到她跟钱文生打情骂俏。她出来后,我一气之下拖着她到墙后窄巷中,跟她说了我的盘算,把她压在墙上亲她,她一直冷笑,说这些日子打听清楚了,以为你是响当当的楚公子,谁知是个家伎,我尚是自由身,你却只是个奴仆,而且你永远摆脱不了楚大公子的手掌心,她说自己宁愿做妾也不要做戏子的妻。她还嘲讽我不男不女,我当时就想杀了她,手掐上她的脖子,听到巷子口有响动,回头一看,王大壮正呆呆站在那儿,手里的药钵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我伤心了一场,把何五儿抛在了脑后,可三月的时候,她突然来找我,说是有了身孕,是我的孩子。又说那日是因为月余见不到我,以为我不管她了,说的都是气话,回去后中想起我的打算,感动得直哭,说还没有人像我一样真心待她好过。可那日窄巷中她无情的话伤透了我的心,看到她也没了之前的情意,又怀疑孩子是钱文生的,任她说什么,都不理她。她看我不为所动,就哭闹起来,威胁我说要告诉大公子,说你在楚府做大公子的禁脔,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26 在外面又搞大女人的肚子,看大公子怎么收拾你?我更加气恼,将她轰出了院门。” “端午节那日在楚府连唱好几场,初六总算得闲,吃过早饭我去了点心铺,听到铺子里两个女人在议论,说冯驸马的通房有了身孕,老夫人要晋她做姨娘了,她若生下儿子,就是驸马的长子,大长公主年纪大了,如果生不出儿子,那这何五儿以后可就扬眉吐气了。我瞬时明白,何五儿跟我与钱文生厮混,都是为了怀上孩子,只要有了身孕,在驸马面前就有了地位。上次她来找我,也只是怕驸马不认,找我做个最后的依靠,同样的话,她肯定也跟钱文生说过。” 他看向钱文生,钱文生头摇得拨浪鼓一般:“各位大人,我冤枉啊,我没有碰过何五儿。” 楚子材向前一步,大声说道:“那日在樊楼你喝醉了,跟我说你最爱酒色,在黄州春香楼有好几位红粉知己,刚回到京城就结识一位大户的姨娘,虽不是雏儿,但滋味不错。” “她同时和好几个男人鬼混,只怕她自己都不知道那孩子是谁的,我没有理她。”钱文生嘟囔着趴倒在地,片刻之后突然仰头看向荣恪:“敢问大人,男女之间你情我愿,不犯律法吧?” 魏如叹一口气,单靠律法还真不能把他怎样。 “钱文生犯了三条律法。”荣恪突然发话,“其一,否认认识何五儿,公然欺骗朝廷官员,其二,否认与何五儿有肌肤之亲,干扰官员判案,其三,你明知道何五儿是他人通房,还与之勾搭成奸,祸乱他人家室。三罪并罚,臀杖二十。” 钱文生哭嚎起来:“我不服……” “不服就改为脊杖。”荣恪一说,钱文生紧咬了唇,二十脊杖打下来,不死也得残,屁股上肉多,臀杖就臀杖吧。 差人将他架上刑凳,他小声哀求:“公爷,荣公爷,裤子就别扒了吧?在下好歹也是读书人。” 荣恪说一声准。 那头一二三数着数噼里啪啦行刑,这头荣恪对楚少春点点头:“你接着说。” 钱文生鬼哭狼嚎,观审的人无不动容,楚少春却面容平静,接着说道:“我恼恨不已,定下一个计策。午后到生药铺送了王大壮一套头面,告诉他对外说是钱文生送的,王婆子对钱文生感激涕零,在他提出稍药给何五儿的时候,自然不会起疑心。又假传大公子的话,让子材请钱文生喝酒,趁他在酒楼中昏睡,我穿上他的衣裳戴着他的香囊,赶往他家生药铺门前,等来了早起的王婆子,当时天光未亮,我又故意站在灯影里,她看不清我的面目,我模仿着钱文生的样子,学着他说话的腔调,让她把那颗药丸送给何五儿。那是一颗蜜丸,在最里面包裹了鹤顶红,吃进肚子里需要消化一段时间,才会毒性发作。” 楚少春说着话朝冯茂磕个头:“小的没想到驸马爷正好过去送汤,何五儿毒性发作的时候,王婆子正好隔窗瞧见,小的不是有意要害驸马爷,小的该死。” 冯茂哼了一声:“人犯都招认了,爷是不是能坐下了?” 荣恪点一下头,差人搬了椅子过来。 钱文生那头二十杖打完,血水渗透了裤子,他趴在刑凳上,早已叫不出声,只是微弱得哀求:“饶命,大人饶命,别打了,别再打了,我从小一个巴掌也没挨过……” “就是我太惯着你了,若是从小该打就打该骂就骂,也不至于成了今天这副模样。”一个穿着青布褂子的老者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看着刑凳上的钱文生,不知是心疼还是气恼,全身抖颤不已。 “原来是钱掌柜。”荣恪冲老者拱了拱手,“听闻钱掌柜是菩萨心肠,碰到贫苦的病人,总是不收或少收药费,冬天店里备着热粥,夏日备着凉茶,都是敞开供应,又听闻过去三十年中,京城几次瘟疫,钱掌柜都会在店中熬制驱疫避瘟汤,帮着百姓趋避瘟疫,我十分敬佩。” 钱掌柜忙说不敢。荣恪又道:“今日令公子只是受了杖责,其言行若是再不改正,他日定闯大祸。” 钱掌柜眼泪流了下来:“怪我,怪我教子无方。” “我给钱掌柜指一条出路。”荣恪恳切说道,“巴州军营中有一位参将,叫做温瑜,带兵严格,尤其擅长训练纨绔子弟,我写一封书信给钱掌柜,让令公子从军去吧。” 钱掌柜喜出望外,拱手道:“多谢国公爷,这些日子一直愁苦,想来想去觉得无路可走,掐死他的心都有了,也想过自尽,可就算死了,也没脸见列祖列宗。多谢国公爷。” 钱文生喊声又高亢起来:“不,我不从军,我身子弱,到了军营非被折磨死不可。” 他吵嚷的时候,荣恪已刷刷刷写好书信,让差人拿给钱掌柜,看着钱文生一笑:“不想从军?那便发配。” 钱文生从刑凳上一跃而起,“从军就从军。”一瘸一拐过去扶着钱掌柜甜言蜜语,“爹,咱回家吧,爹,瞧你这手抖得,信给儿子拿着吧。” 就听荣恪说道:“来人,跟着钱家父子回去,收拾好行装今日就启程。” 两位虎背熊腰的官差过来,一左一右夹着钱文生,出了刑部大堂。 荣恪这才又看向楚少春。 楚少春叩头说道:“我这样的人,活着受尽屈辱,寻死又没有勇气。求各位大老爷,尽快将我赐死,我感激不尽。” “先收监,等候秋后处决。”荣恪简短说道。 黄忠一拍惊堂木,大喊一声退堂。 观审的几位大员毕恭毕敬站起身,等着屏风后隐约的环佩之声迅疾远去,一个个紧绷着脸从后门鱼贯而出。 随后差人们开始忙碌,将犯人收监,收拾桌椅刑具,招呼围观的人赶紧散了。 围观的人议论着感叹着离去,黄忠和魏如商讨着案情起身进后堂去了,大堂上只剩了冯茂和荣恪。冯茂一直盯着他,而荣恪低头写写画画,不知道似的。 冯忍无可忍喊了起来:“我还得回天牢是吗?” “你非要回去,我也拦不住。”荣恪抬头,“明日审了阮婆子再说。” “再说?就是说你还没想出办法证明孩子不是我的?”冯茂气红了脸,喊了一声庆喜。 没喊来庆喜,薛明小跑步来到二人面前,躬身施个礼,低声说道:“太后有旨,命镇国公即刻前往公主府。太后还说,驸马爷执意要回天牢,就先回去,眼下还顾不上他。”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怎么这么多字?吓一跳~ 第19章 赐宴 冯茂气呼呼上轿扬长而去。 荣恪策马直奔公主府,离着公主府所在的织金巷隔着好几条街,就看到许多铁盔铁甲的卫兵,手持锃亮的兵器,一队一队来回巡逻,将过路的行人阻挡在外,命令绕路而行。 虽有薛明带领,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27 荣恪依然被要求在巷口下马,步行来到府门外,翟冲走了过来,面无表情看他一眼,问薛明道:“这位是?” “是镇国公。” “为何前来?” “太后下旨召见。” 翟冲一扬手,把门的卫兵放行。 进了府门又是另一番景象,各色繁花盛放,处处花团锦簇,殿内传出轻声笑语,众多仆妇丫鬟在廊下来回穿梭。 太后和延平大长公主正坐着说话,听到外面禀报说镇国公来了,延平忙站起来向外相迎,太后下了榻,在居中摆放的太师椅上端坐下来。 瞧见荣恪进来,微笑说道:“今日我高兴,又是在延平家中,就免了一应礼节。” 看荣恪坐下,笑说道:“刚刚镇国公在刑部大堂审案,我也在。” 荣恪心中诧异,冯茂进来的时候,他听到了屏风后的抽气之声,以为那是延平大长公主,没想到太后也在,看来延平和冯茂在太后心中的地位非常不同,是以才会如此关切。 温雅又道:“延平自然也在,此案波折较多,涉及的人也不少,黄忠与魏如劳心劳力,明察暗访四处奔波,回头另有重赏。镇国公抽丝剥茧,短短半月案子水落石出,我呢,就借着延平的宝地,赐宴给镇国公作为犒赏。” “臣谢太后赐宴。”荣恪忙起身施礼,“不过,此案尚有疑点。” 太后喔了一声,荣恪看一眼延平大长公主,延平笑道:“有疑点的话,回头你跟太后单说,我们先开宴。” 温雅居中,荣恪和延平一左一右,各人面前摆一张黄花梨雕花长几,跪坐于几后锦垫之上,满眼美味珍馐。 荣恪喝几口茶润了润喉,拱手说道:“之前曾跟太后提过,驸马逼着臣设法证明孩子不是他的,臣苦无良策,敢问太后可有办法?” 温雅看向延平:“你去趟天牢,告诉他你相信他,先哄他回来。” 延平咬一下唇:“若是没有喝酒,我是信他的,可是喝醉了的话,谁知道他疯疯癫癫的会惹出什么事来,我早嘱咐过庆喜,他喝酒的时候看好了,可是那日在内宅,庆喜在二门外等候,就出了五儿这档事。” “说来说去,你不信驸马,难怪驸马不肯回来。”温雅摇头。 延平笑笑:“也不是不信他,我也不是十分在乎。只是能证明的话,他心里才不会留下疙瘩。” 荣恪想起冯茂说的话,什么感觉啊香气啊,可是那些话也不能对太后和延平提起,就说道:“臣打算明日审阮婆子,二月十六那日的情形她应该清楚,听听她怎么招供。” “也要公开审理吗?”延平忙问。 荣恪摇头:“涉及冯府内宅私隐,阮婆子也没触犯刑律,与何五儿的案子分别立的案。推测是被五儿收买,将昏睡的冯茂挪了地方,详细的情形,待问过她再禀报太后和大长公主。” 温雅嗯了一声,问延平道:“五月初六那日你进宫,贵太妃和两位太妃也在,提起一位郎中,叫做吕太昌的,你可记得?” “记得记得。太后有他的消息了?若是能请了他来,就先哄冯茂回府,有了孩子再说。”延平殷切看着温雅。 温雅摇头:“并没有他的消息。镇国公那次进宫提起冯茂的要求后,我思来想去,就想到了这个吕太昌,召来太医院提点问话,他说此人堪称神医,尤其精通妇科,我想他对胎儿应给很有研究。” 延平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荣恪已经会意,欣喜看着太后说道:“太好了,此人既对胎儿有研究,也许可以知道那何五儿腹中胎儿究竟怀了几月,若是何五儿有心暗算冯茂,总得在发现怀孕之后,从时间上推算,就可以知道是不是驸马的孩子。” “是这个意思。”温雅笑道,“我想着孕妇从怀孕之初到临盆之时,肚子是一点点长大的,那么肚子里的胎儿也是一点点长大,一个月什么样两个月什么样,三个月又什么样,自然是不一样的。” “太后真是聪明绝顶。”荣恪兴奋得竖起大拇指,由衷夸赞。 温雅举帕子掩了唇,略略有些不自在得轻咳了一声。 延平明白过来,笑说道:“我愚钝,这会儿才明白,太后圣明,镇国公才是聪明绝顶。” 荣恪看向太后,帕子掩了口鼻看不出喜怒,连忙放下大拇指说道:“臣兴奋之下一时口误,说错了话,请太后恕罪。” 温雅放下帕子,微笑着和煦说道:“这是延平家中,不在宫里,说话不妨随意些,圣明和聪明绝顶不都是一个意思吗?我倒觉得,聪明绝顶听起来更受用。” 荣恪不由笑了,拿起银箸说道:“冯茂爱吃,公主府的厨子定是厨艺不凡,臣饿得厉害,能动筷子了吗?” 温雅拿起银箸先夹一颗素丸子,示意开宴。 宴罢,温雅在东偏殿单独召见荣恪,先对他说道:“我已传旨下去,命各地官府寻找吕太昌,就是不知道何时能有消息。” 荣恪忙道:“臣有一些江湖朋友,他们消息灵通,臣也会拜托他们帮忙寻找。” “那再好不过。”温雅微笑着朝窗外看了一眼:“翟统领只许我出宫三个时辰,眼看就要到了,楚少春毒杀何五儿的案子巧合太多,其中疑点改日再细说,背后究竟有无隐情,需要楚少春开口才行。既留着秋后处决,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可以慢慢询问。” 荣恪说一声是:“臣已命人严加看管,免得有人做手脚。” “镇国公做事周密,让我很满意。”温雅点头以示嘉许,“你肯费心给钱文生出路,我更是满意。还有一事……” 太后顿了一下,似乎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右手捏一下左手手指,轻轻吸一口气才又开口:“你让他投靠的巴州参将温瑜,是我的哥哥,一母同胞的哥哥。” 荣恪有些吃惊,忙说道:“因为有共同的朋友,我和温参将一起喝过两次酒,早知道是太后的哥哥,就该敬而远之。” 温雅语神情轻松很多,笑问道:“哥哥在巴州,有了可以一起喝酒的朋友吗?” “温参将的朋友很多,有军营里的,也有地方上的。听说开头只是个从六品,职衔低不说,还受排挤,难训的兵都给他,没想到温参将十分厉害,竟将那些痞兵炼成了劲旅,如今在巴州军营中很受器重,已升任五品将军,听说还有姑娘专程到军营里去,给他送绣花帕子衣衫鞋袜什么的。”荣恪看出温雅很关心这位哥哥,却不知道哥哥的近况,就说得尽可能详细些。 “哥哥性子鲁莽,我进宫后,他因为家事惹恼了父亲,被脊杖三十,打得皮开肉绽,没养好伤就把他送走了,原来是送到了巴州军营,巴州军营的霍将军原来是我父亲的部下,对父亲言听计从,估计是有意折磨历练他。”温雅叹一口气,“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28 哥哥负气之下,不理父母,连我也不理了,我竟无从得知他身在何处。离开江宁前那一夜,我还跟他大吵一架……” 原来太后还会跟人吵架,荣恪心想。 温雅惊觉说多了,看向荣恪无奈笑笑:“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我娘家也不例外。今日跟镇国公说起这些,是我唐突了。” 荣恪忙恳切说道:“臣看得出,太后十分牵挂兄长,臣能在无意中让太后知道兄长的消息,臣心中十分高兴。” 温雅低头默然片刻,扬起脸问道:“你对钱文生,为何只施臀杖不施脊杖?” “脊杖太过凶残,打手力道稍有偏差,打下去非死即残,钱文生罪不及此,是以臣只是薄惩教训。”荣恪说着话,想起太后刚刚提起温瑜被脊杖三十,抬眸看向太后。 “是了,该宽则宽,当严则严。”温雅点头,“既是刑名之道,也是为政之道。” 荣恪恭谨答道:“太后所言甚是。” 薛明在外探头探脑,温雅笑道:“时辰差不多了,催我回去呢。” 荣恪看一眼漏刻,连忙说道:“臣会尽快找到吕太昌,请太后放心。” 太后说一声好,荣恪站起身,从衣袖中掏出一张折好的纸,搁在旁边高几上:“这是楚少春供述罪状的时候,臣写下来的疑点,给太后看着解闷。” 温雅又说好,荣恪告退走出,走几步顿住脚步:“臣会经常从朋友那儿,打听一些温参将的消息。” “多谢镇国公。”太后的声音轻而柔和。 荣恪抬眼望过去,太后正看着他,目光中含着雀跃与欣喜,脸上带着明媚的笑意。 那样的眼神和笑容,让荣恪一瞬间有些恍惚,仿佛眼前的人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只是一位十九岁的姑娘。 第20章 隐情 正如预先所猜测,阮婆子好赌,赌输了就在冯府小偷小摸,有一次被何五儿撞上,何五儿答应她不会声张,二月二的时候,何五儿送她一对金簪,说是老夫人赏给她的,她有好多,这一对送给阮婆子,听说她女儿快出嫁了,放在妆奁中也给娘家添些脸面。 阮婆子感激涕零,谁料第二日就听四儿说老夫人丢了一对金簪,并说要将家中仆妇们挨个搜身,何五儿就劝老夫人:“也不一定就是被偷了,也许是昨日逛园子给丢了呢?刚过了节,为一对金簪大动干戈,闹起来里外不好看。” 老夫人向来听她的话,就说道:“刚开年,掉财保平安,不许搜查,再闹出晦气来。” 事情过去后,何五儿进了冯骏院子里,打开西厢房摆放杂物的小间,笑对阮婆子说道:“孙少爷不常回家,也记不清自己院子里都有什么,这里面扔着好些不起眼又值些银子的物件,都被你卖得差不多了吧?” 阮婆子自然不认,何五儿冷笑:“不说以前,就说正月里,你当了一对梅瓶,变卖了一套锡制的酒具,还有一幅字画,一共得了十二两银子。我说的可有错?要不要告诉管事,带着你去当铺里去对质?还有那对金簪,你女儿当宝贝一样收着,要不要到你家里去搜?” 阮婆子吓得连声哀求,何五儿就让她答应下次驸马回来的时候如何如何,二月十六冯茂的大侄子冯骏从军营回来,五儿迎过来服侍他脱下外袍,笑对他说道:“二公子从山西捎了几坛子杏花村回来,隔着坛子都能闻到酒香。” 冯骏好酒,一听来了兴致,等冯茂回来,揪着他笑道:“四叔父,今日不醉不归。” 其他几个侄子也跟着起哄,冯茂酒量最差,先醉倒在地,阮婆子忙凑过去说道:“孙少爷的书房里炉火烧得正旺,就让小公子过去歇着吧。” 于是冯茂被挪到冯骏书房中,待冯骏一走,阮婆子和五儿一左一右,将冯茂架到了一墙之隔的院子里,冯茂成亲前住在那儿,搬到公主府后就再没进去过,如今只住着五儿一个人。 二月十六的事查清楚了,可一直没找到吕太昌的行踪。 五月最后一天,温雅在宫中得到消息,吕太昌已找到,过一两日就到京城。 六月初三,荣恪和黄忠魏如带着一队官差并数名仵作骑马,吕太昌坐轿,一行人到了何五儿坟头,烧香后掘开坟茔启出棺材,开棺验尸。 天气酷热,棺木打开后,一股浓烈的腐臭味飘散出来,众位官员虽用布巾蒙着口鼻,还是被呛得奔到远处树荫下搭的凉棚之中,荣恪与吕太昌不退反进,凝目看着仵作剖开腹部取出死胎,将胎体放在旁边大桌上 “老爷子,怎样?”荣恪扭头问吕太昌。 吕太昌打开随身携带的藤箱,里面并排躺着十个木雕,他一一指过去说道:“这是我托人照着骨殖雕刻而来,每个月龄的胎儿模样依次排列。” 荣恪一一细看,并与大桌上胎儿比对,对吕太昌说道:“死者腹中胎儿已能看出性别,就是说,月龄大概四个月左右。” “不错,再看骨骼四肢,四个多月了。”吕太昌说道。 荣恪对领头的仵作做个手势,示意他做该做的,对吕太昌笑道:“我再瞧瞧,老爷子请到凉棚下歇息。” 有差人过来搀扶吕太昌,荣恪则继续呆在原地,看着仵作们忙碌。 凉棚下黄忠吐了三次还在干呕,帕子捂了口鼻叫苦:“这后面几天都吃不下去饭了。” 魏如摇着头笑:“黄主事只知请达官贵人到衙门不容易,今日也能看看查案之艰难,这样的场所,我一年总得来上几次,若赶上酷暑时节,唉,这叫一苦。” “远远坐着也敢叫苦?”边上来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头,大咧咧坐下瞪着二人。 魏如和黄忠知道吕太昌昔时为先帝御医,如今又为太后重视,不敢反驳,黄忠陪了个笑脸,魏如拱拱手客气说道:“老人家教训的是。” 吕太昌指指荣恪:“都能像他那样,天底下就能少很多冤案。” “是。”黄忠又陪个笑脸,嘴里发着苦问道:“镇国公就不嫌臭?” “因为此案,镇国公在京中名声大噪,在太后面前露了脸,在长公主面前立了功。”魏如笑道,“这样大的收获,也就顾不得臭味了。” “简直放屁。”吕太昌胡子一颤一颤得,“一看就是上过战场,经历过大战见过尸横片野,才会这样镇静。” 黄忠有了疑问,向来是请教魏如,魏如也向来是无所不知,被吕太昌这么一说,脸上有些挂不住,便说道:“老人家,我朝十八年没有过战争了,镇国公不过二十六,难道孩提时上过战场?也不知是娃娃兵呢还是娃娃将军?” 黄忠哈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一阵风刮过,尸臭扑面而来,干呕着一阵呛咳,直咳得满面通红。l吕太昌笑眯眯看着他,说了一个字:“该。” 魏如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29 觉得不能再跟这怪老头一般见识,扭了脸假装看着验尸方向,后脑勺对着吕太昌,不想这老头不放过他,在他背后一声冷笑:“娃娃兵还是娃娃将军,过会儿荣恪过来,问问他就是。你敢不敢跟我打赌?他要是上过战场,过会儿你抱着那死胎回衙门,要是没上过,我抱着。” 魏如赶紧回头起身,朝他打躬作揖道:“我就是随口一说,老人家饶了我把。” 吕太昌哼了一声:“你答应打赌,我就饶了你。” 正好荣恪大步走了过来,吕太昌问他,“你跟这两个小子说说,你是不是上过战场。” 看荣恪摇头,追问道:“没上过,也见过。” “见过。”荣恪点头,“十八年前一场大战后,父亲让我去战场帮着收尸。我没找到哥哥的遗物,抓到一个孩子。” “乌孙的二皇子符郁,是国公爷抓到的?在洞庭书院做质子的那个?”黄忠惊讶问道。 “我八岁他十岁,也就比我高半个头,抓他很容易。”荣恪轻描淡写,“就是他身边那两个卫兵不好对付。” 说话间让秦义伺候着洗了手,看一眼目瞪口呆的魏如和黄忠:“尸体勘验得差不多了,天气太热,我护送吕郎中先回去,二位大人留下善后。” “你先走你先走,我得看着魏大人抱死胎。”吕太昌笑咪咪看着魏如。 荣恪看了看魏如,魏如正哭丧着脸,吕太昌笑得更欢:“他非跟我打赌,他输了。” 荣恪没有功夫过问他们赌的什么,吩咐秦义留下负责护送吕太昌,然后飞身上马,进了城门直奔刑部死牢而来。 未进牢门,牢头迎面而来,慌张说道:“公爷,楚少春自尽了,发现的时候已经气绝。” 荣恪握一下拳头隐藏了情绪,沉着问道:“之前有谁来探过监吗?” “没有没有。”牢头忙说道,“公爷吩咐过,小的不敢不遵命,没让任何人见过他。那个楚子材几乎每日都来,托了很多人,小的也没让他见。” “今日让他来吧,见最后一面。”荣恪吩咐着问道,“尸体可有人动过?” “没有没有。所有的仵作都验尸去了,小的没敢让任何人去动。”牢头忙说道。 “你做得很好,我会重赏你。”荣恪点头嘉许。 弯着腰进了死牢的两道小门然后一直往里,到了尽头处最后一间监牢,隔着小窗的木栅栏看进去,血流了满地,楚少春倚着墙角坐在草垫子上,他在自尽之前着意梳洗过,长发整齐束于脑后,秀美的脸微微上扬,因为流血过多,脸色白得像雪,被乌亮的长发衬托着,怵目惊心。 荣恪紧闭了眼,低头长叹一口气,他早就看出楚少春有求死之心,已经吩咐过牢头设法防备,没想到他会咬烂手腕自尽。 有一个人冲了进来,从他身旁挤过去,矮身进了牢中,呆呆看着楚少春,看着看着喊了一声,冲上前去一把抓住他手腕,身子跪倒下去,眼泪涌了出来。 荣恪等他冷静了些,走进去说道:“那日在大堂上,他本不用说那么多,有些话,他是对你说的。” “我知道。”楚子材长声抽气,“以前我只知道大哥对他严厉,常常责打他,那日我才知道,大哥还把他当女人折辱他,还有京中大员羞辱他,他长相秀丽文弱,可骨子里刚硬,他一定是生不如死,我与他年龄仿佛,打小一起玩耍,我当他是兄弟,没想到他不把我当朋友,从来没跟我说过。我也不信他会对五儿下毒,他打小孤苦,最想要一个有妻有子的家,只要五儿肚子里的孩子有一分希望是他的,他就不会下手。” “那名大员,可是卫国公徐泰?”荣恪问道。 楚子材犹豫一下,点了点头。 “你的大哥,是不是私通乌孙?”荣恪又问。 楚子材一怔,陷入沉默。 “我曾经跟楚少春长谈过,他说在楚府里,只有你把他当人看,他在大堂上没有说实话,你大哥不光是折辱她,一直以来都是他在保护你,他用身体换你平安长大,他没有告诉你自己的处境,不是没有当你是朋友,而是开不了口,生怕一说出来,你会厌弃他躲着他,他自尊心极强,遭遇又太过可怜,五儿死后他本可以逃走,逃亡途中故意露出破绽,被我的人捉了回来,我觉得此案另有隐情,怎么问他都不肯说,我也曾想方设法要保住他的性命,可他还是一心求死。”荣恪说道。 “我小时候父亲就去世了,家中一直是大哥当家,我也乐得清闲自在。我是嫡子,我会夺回当家之权。”楚子材咬着牙,唇角有鲜血滴落下来,用手背狠狠一抹,“我大哥是庶出,他的娘亲是乌孙人,这是我们家的秘密。” 荣恪眯了双眼,原来如此。 第21章 忘归 “楚家也是开国功臣,太/祖皇帝钦封的定国侯,到了楚子材祖父那一代,兄弟三人只得一子,阖府溺爱,楚子材的父亲不争气,朝堂上谋职,大小事都不成,谋闲职都能闯出祸端,索性呆在家中领着俸禄纵情声色,狐朋狗友多姬妾也多,生活奢靡挥金如土,竟至入不敷出,他的夫人又多年不能有孕,眼看爵位都难以承袭下去,三十年前买回一个美人儿,半年后有了身孕生下长子楚子都,楚子都十二岁时,定国侯夫人诞下嫡子楚子材,楚子材六岁前,老侯爷和夫人相继去世,楚子都当家。这楚子都很有头脑,买回几个眉清目秀的小子,请了人教他们唱戏,长大后个个都是名伶,其中以楚少春最为出色,许多勋贵结亲祝寿,都以请他到府里唱戏为荣,楚少春身价一场千金,楚子都借着他让楚府又发达起来。” 荣恪一字一句给太后说起楚府,温雅沉吟着点头:“借酒调戏楚少春的,是徐泰?” 荣恪说是。 温雅瞧着他:“你觉得,是徐泰借着这机会对付冯茂?又趁机逼迫楚少春?” “应该不是。一来徐泰是五月初六被夺了内禁卫之权,何五儿是端午那日让冯府上下知道她有了身孕,徐泰再记恨冯茂,也不能提前就做出安排,二来楚少春那日受审,卫国公的神态,甚是怜惜。”荣恪想起徐泰那日两眼一眨不眨盯着楚少春,嗤一声笑了。 “我也看到了,你跟我想的一样。”温雅也翘了唇角,“对了,你说一说,你的人捉到楚少春的时候,是怎样的情形。” “他是戏子,那日扮作一名老态龙钟的婆婆,本已经避开搜查,可他的头套突然掉了下来,他反抗挣扎得很激烈,挨了几下打,可并不是很重,他却说是被打怕了才招认的,后来我故意杖责钱文生,钱文生哀嚎不已,围观的人都有发抖的,可楚少春很冷静,臣觉得他是有意投案,为了报复楚子都。”荣恪收起笑容,一本正经说道。 “也许他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30 从头到尾都是棋子,楚少春招认是十一月认识的五儿,那时候先帝开始病重,不过只要先帝还在,朝中没有人敢轻举妄动,敢打歪主意的只可能是敌国。许是乌孙人看清楚我朝局势,知道冯茂势必成为辅臣,所以提前在他身上下手,这次若不是你,就算冯茂逃过冤狱,这辅政大臣也断是做不成了,而四位辅臣中,他和皇上最为亲近,去掉他,无疑是断掉皇上的左膀右臂。”温雅思忖着说道。 “难不成这些日子有人上奏,说冯茂没有做辅臣的资格?”荣恪惊问。 “不错。”温雅手抚了额头,“一帮道学先生每日长篇大论得上奏,烦不胜烦。” “臣以为,此案不能再继续深挖下去了,就以楚少春畏罪自尽结案,尽快平息风波。”荣恪忙说道,“楚子都那儿,就让楚子材以家宅内斗为名,将他秘密囚禁府中,然后暗中查问。” “太好了。”温雅的声音里含着兴奋,“这主意太好了,就这么办。还是那句话,这次多亏了镇国公,你说,你想要什么赏赐。” “臣不要赏赐。”荣恪拱手道,“太后答应臣的家眷回京,臣理当报答。” “那这赏赐先记着,他日你想到要什么了,就跟我说。”温雅笑着,“自从乌孙国内乱,就没了消息。如今的情形如何了?你可知道?” 荣恪想说不知道,可知道两个字脱口而出,自己都吓了一跳,懊悔得紧抿了唇,心里骂自己,怎么就什么都知道? “那,你说说看。”温雅期冀看着他。 “大皇子无端暴死,三皇子年幼,二皇子占了上风。”荣恪简短说道。 “二皇子?”温雅冷哼一声,“是不是符郁?” 荣恪说一声是,疑惑看着太后,太后提到符郁的时候,好像有些咬牙切齿似的,当下问道:“太后知道这符郁?” “不只知道,还见过。”温雅又一声冷哼:“他那会儿在岳州的洞庭书院读书,岳州曾家是我外婆家,我正盼着他能做乌孙皇帝呢。” 又咬牙切齿的,又盼着他做皇帝,这是又爱又恨啊。 荣恪心头悚然起了一个念头,难不成小太后和乌孙二皇子有旧情?转念又一想,不对啊,十年前小太后才九岁,不至于吧?当下试探着问了一句:“为何?太后为何想让符郁做皇帝?” 温雅愣了愣,随即快速说道:“我就是想着,他学了八年汉学,受过中原文化熏陶,好歹能将乌孙国带出蛮荒,别动不动就兴兵犯境烧杀劫掠,想要粮食可以拿良驹来换。” 太后这句话有些孩子气,却也不无道理,荣恪忍不住笑了,拱手说道:“太后说得在理。” “说起来,他们这十八年还算老实,一来是先帝亲征,少帅荣麟殉国之功,二来是将符郁捉到我朝做质子之功。听说符郁是被老国公捉到的?”温雅疑惑道,“我倒觉得以老国公光明磊落之风,不大可能去捉一个孩子。” “臣那时候年纪小,不大记得这些事。”荣恪面色有些发沉,“臣只记得大哥躺在那儿,身上的血都流干了,入殓的时候像一个透明的纸人。” 温雅忙说一声快上茶,柳真端了凉茶上来,荣恪喝半盏下去冷静下来,温雅左手捏着右手,咬一下唇说道:“怪我……” “臣没事。”荣恪吸一口气,打断了太后的歉意。 温雅又唤一声柳姑姑,轻声说道:“镇国公喜欢我们的凉茶,把配好的都拿去,把煮茶方法告诉秦义。” 柳真答应着去了,荣恪看向太后,右手握住左手手指,捏住松开,松开又捏住,垂着头有些无措的样子。 “臣多谢太后赏赐凉茶。”荣恪出声打破沉闷,“乌孙的局势最终如何,还有一个人很关键,就是琼华公主,三位皇子都是庶出,只有琼华公主是嫡出,琼华公主是女中巾帼,有众多的拥戴者,且乌孙几代前曾出过女帝,是以,她支持谁,谁就是皇帝,或者说,她谁也不会支持,自己登上帝位。” “琼华公主,就是曾经要下嫁镇国公的那位公主吗?”温雅好奇问道。 荣恪轻咳一声:“正是。” 温雅想问他,那个琼华公主,果真很美吗?你二十六也不娶亲,是因为她吗?那你到底是喜欢她还是不喜欢她?温雅想着,觑一眼荣恪脸色,分明是不想多说。 转念一想便说道:“女帝倒是稀罕,做女帝,应该很威风。” 荣恪嗯了一声,心想,你如今是垂帘听政的太后,不是跟女帝一样威风吗? “那,他们的女帝,可以有皇夫吗?如果琼华公主做了女帝,她的皇夫来自我朝,边境又可保几十年安稳。”话一出口,温雅咬住了舌尖懊悔不已,想想就行了,怎么可以说出来?自己这意思,不是要让荣恪过去和亲吗? 荣恪果然拧了眉头,没有回答一个字。 温雅蹙着眉头换了话题:“老夫人和夫人走到哪儿了?” “谢太后,祖母和母亲一行已至真定府。”荣恪答道。 “路上可顺利?” “有常将军派兵护送,一路很顺利。” “月底该能回京了吧?” “祖母离了云州山地到了燕赵平原,身体大为好转,精神也很好,处处觉得新鲜,就贪玩一些,行程越来越慢,估计要晚一些。”提到荣老夫人,荣恪唇角有了笑意。 “那就好。”看到他神色缓和,温雅松口气,“夫人的身体呢?可好些?” “也好了很多,没有再发气喘。”荣恪笑说道。 “太好了。” 温雅也笑了起来,“老夫人和夫人回京之前,楚子都的事就交给你了,何五儿的案子发文审结。还有,我很反感京中勋贵豢养家伎,想要明令禁止,镇国公觉得可行吗?” “自然可行。”荣恪亮了双眸,“楚少春跟臣说过,家伎毫无尊严,被主人随意玩弄于鼓掌之上,还有的被残忍虐杀。是以,臣十分赞同太后的做法。但是不可操之过急。” “我会徐徐图之。”温雅点头。 荣恪拱手:“不妨从公主府开始。” 温雅轻笑出声:“好主意。驸马可回去了?” “回去了,延平大长公主亲自去天牢接了回去,吕太昌也跟去了。”荣恪笑道,“冯茂还让延平大长公主看过了魏主事抱回来的骨殖,又跟吕郎中的木雕比对,说孩子确实不是他的。” “什么木雕?为什么是魏主事抱着骨殖回来?”温雅扑闪着眼,十分好奇。 荣恪就详细加以说明。 柳真眼看着天色已晚宫灯已亮,传晚膳的中官催问好几遍,心里难免嘀咕,姑娘怎么不叫告退?这镇国公也是,禀报过正事就该见机告退,怎么还扯上闲篇了? 绕着大殿转个圈,一眼瞧见翟冲,伸手指一指殿内,翟冲会意点头,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31 进殿门拱手说道:“启禀太后,皇上不肯用膳,说是要等着太后一起。” 温雅这才惊觉天已黑透,荣恪也忙起身行礼告退,出殿门的时候,有意无意扫了一眼翟冲,他进殿的的时候,崇福正好也在,跟太后说丽贵太妃中了些暑气,近日身子不适,太后便吩咐让皇帝过去瞧瞧,晚膳时就留在丽贵太妃那儿作陪。这翟冲,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 “镇国公请。”翟冲随意比一下手,面无表情补充道,“太后政务繁忙,每日十分劳累,镇国公下次觐见的时候,看着点时辰。” “要回禀太后的事甚多,说起来就忘了时辰。”荣恪挑眉看着他,“以后要是再忘了,还请翟统领再编个谎话,加以提醒。” 翟冲没再理他,荣恪扬长而去。 第22章 思绪 回到府里,就见书房亮着灯。回头看一眼秦义,秦义摇头:“吕老爷子去了公主府,没人在啊。” 进去一瞧,冯茂坐在灯下发呆,瞧见他进来,朝他一伸手:“酒,烈酒。” “你这贪杯的毛病也该改改了。”荣恪笑着与他对面坐了,“我还没吃饭,家里有些甜酒,给你解馋。” 冯茂长叹一口气,两手抱了头。 “怎么?你不是来谢我的?有烦忧?难道是吕郎中诊过脉了?没孩子的根源在你?”荣恪心中轻快,连声打趣他。 冯茂摇摇头:“碧薇死了。” “谁?也是你的通房?”荣恪惊问。 “延平两个贴身的大宫女,一个红蔷一个碧薇。延平说那楚少春不早不晚,就比我早一步将那蜜丸给了王婆子,让她捎给何五儿,她怀疑是家里有人向外露了口风,楚少春知道了我们两个的计划,也知道我一早起来就在煲汤,这个人,就是碧薇。初六夜里我和延平说话,碧薇端着饭菜在外面等候,可能听到了我们的话,第二日一早我在小厨房,碧薇还问我,驸马爷给公主煲汤呢?我说不是。延平就凭借这两点,定了碧薇的罪,让她自尽了。” 荣恪想了想:“那你的意思呢?” “我就问了一句,碧薇认了没有。延平冷笑,她认与不认,都必死无疑。好端端一条人命,我都觉着不忍,她几岁就来到延平身边,侍奉她快十几年了,她怎么就那么狠心?”冯茂拳头捶着几案,“我的女人,怎么就如此心狠手辣?她那儿都好,就这点儿不好,高高在上,视人命如草芥。不只是碧薇,但凡有些怀疑的都处置了,有的被赶走,有的被罚做杂役。” 冯茂絮叨着,看秦义端了甜酒进来,止住话头接过去自斟一盏,“这小子手慢,拿个酒都得好半天,大双小双怎么还没来?” 秦义冲他翻个白眼:“驸马爷就别惦记大双小双了,一个五儿就差点儿把您拖累死。” “这小子。”冯茂指指他,“那倒也是,那五儿确实险些害死我。” 荣恪一笑:“何五儿这案子,你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楚少春的供述一丝疑点都没有,随着他畏罪自尽,明日就该彻底结案了。” 冯茂话音刚落,一个人在窗外说道:“就因为巧合太多,太过严丝合缝,才最可疑。” 二人向外看去,延平走了进来,荣恪忙起身相迎让座,延平坐下来看着冯茂,冯茂扭头不去看她。 “先不理他。”荣恪给延平斟一盏茶问道,“臣倒想听听,大长公主怎么看。” 延平缓声说道:“他现在不是那个整日窝在公主府吃喝玩乐的驸马了,他是先帝遗命的辅政大臣,自然有很多人盯着。徐泰孙智周或者朝中想要上位的大员,甚至乌孙国,都有可能陷害他。这些就拜托给镇国公继续查证,而我,必须肃清身边可疑的人,那日夜里只有碧薇在外面,第二日一早本是红蔷当值,她非要换,所以起得早,我命人查了她的家里,她哥哥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在外面欠了巨债,而碧薇给了他许多银子,远远超出她的月例和我给的赏赐,如此种种,她的嫌疑最大。我还没顾得上问她,只是让红蔷试探了几句,她就上吊自尽了。” “碧薇是自尽的?你怎么没告诉我?”冯茂扭脸看向延平。 延平瞧着他:“你仔细听我说话了吗?你一听碧薇上了吊,问我为什么,我说她是奸细,你就问我她认了没有,我说她认与不认,她都必死无疑,因为罪证确凿啊,可你没听我说完,就断定是我命她自尽的。一个月没见了,我去天牢接你回来,你却甩脸子给我看。” 冯茂没说话,延平霍然起身:“吕太昌还在家中等着给你我诊脉,我这三十二岁已过半,冯茂,你要是耽误了我要孩子,我可找别人要去了。” 说罢转身就走,冯茂站起来一溜烟跟了上去,一边跑一边喊:“延平,等等我等等我,我们可快一个月没见了,我在天牢里日夜想你,想得都快疯了,你去天牢接我的时候,我看到你就特别想抱着你狠劲得亲,可周围跟着一大群人,实在讨厌,我是给他们甩脸子,不是给你。延平,都说小别胜新婚,说不定今夜里你就怀上了。延平,我告诉你啊,你要敢找别人生孩子,我就找太后告状去,让太后管你……” 荣恪摇着头笑了,问秦义道:“宫里带出来的凉茶,可煮上了?” “爷,改日再煮吧,这些日子到处奔波,都快累死了,那个凉茶又得煮又得晾,可麻烦了。”秦义嘟囔道。 “煮去。”荣恪皱了眉头。 “我不。”秦义摇着头,“我还没吃饭呢,饿得前心贴后背。” 荣恪指指对面:“坐下一起吃。” 秦义大咧咧坐下了,笑眯眯说道:“爷,也赏我些甜酒喝呗。” 荣恪伸三个手指头,秦义喝着酒说道:“小的这些年跟着爷到处游山玩水,见过很多世面,结识很多江湖豪客,觉得这日子神仙也不换,回京城之前爷嘱咐小的,不可出头,老实做个缩头乌龟,可爷这些日子又是审案又是三番五次进宫,爷,咱们还回云州不?还做闲云野鹤不?” 荣恪笑笑:“冯茂这官司,我正好赶上了,不得不管。忙过这阵,等家里人都回来了,都安顿舒服了,爷再带着你游逛去。” “爷,下次出游带上大双小双吧。这次来京城没带她们,大双心里不高兴,嘴上也不会说,小双气疯了,一直追出云州城,对着咱们的马屁股放冷箭。”秦义说道,“再说了,这京城里的大爷们太色了,好看的男人都不放过,何况是大双小双,她们一到京城,还不得轰动全城?留在这里容易出事。” “你喝五盏了。”荣恪指指他,“算了,一坛子都给你,算作这些日子奔波的奖赏。” 秦义高兴得举起坛子咕咚咕咚一饮而尽,抹嘴说一声真香,胡乱扒几口饭菜跳起来说道: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32 “这就去煮凉茶,保证煮得比宫里还好喝,要是煮好了,爷再赏我几盏酒喝。” 荣恪说一声好,对他说道:“明日一早,去打听一下楚府的消息。” “还用打听吗?”秦义讥嘲笑道,“楚子材纯良,楚子都狡诈,当家当了十几年,楚子材就凭着嫡子身份,凭着一腔狠劲,就能抢到当家之权?说不定回头陪着楚少春去了。” “他们兄弟两个,谁承袭的定国侯爵位?难道是楚子都?”荣恪忙问道。 “可不,也不知道这楚子都使了什么手段,他现在才是定国侯爷。”秦义拉长了声音。 自己袭爵的时候,章程十分严格,是以荣恪没想到这一茬,搁下碗筷凝神细思。早已派兵围了楚府,倒不怕那楚子都逃走,只是楚府如今的情势,下一步该怎么做?若是早些知道,今日进宫的时候,就能跟太后商讨一下对策。 若是太后,会如何处置楚府的事? 太后的哥哥温榆,怎么会跟家里断了联系? 太后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江宁总督温庭禹可是文武并济的大才,赫赫威名天下皆知,难道总督府内宅竟不安宁? 太后和乌孙二皇子符郁,究竟有什么渊源?为何盼着他做乌孙皇帝? 又想起几次觐见太后,常常能想到一起去,不由笑了。 笑着想起太后说若是琼华公主登基为女帝,皇夫来自我朝,可保边境几十年安稳。把我当做和亲的解忧细君了吗? 皱眉间茶香扑鼻而来,沁入心脾,不由又笑了。 直到秦义进来嚷道:“爷怎么还不就寝?明日一大早还要入宫觐见,忘了?” 荣恪回过神拍一下额头,明明在琢磨楚府的事,怎么这思绪会越飘越远? 沐浴更衣就寝,躺下去又在想楚府的事。 算了,明日进宫觐见后再和太后商量。 想到太后,思绪倏忽间又飘出很远。 那日在大长公主府上,她的笑容才是十九岁的姑娘该有的笑容,她整天批阅奏折面见大臣做小皇帝的母后,板着脸,稳稳当当坐着,说话慢条斯理,装扮老气横秋,她累不累?她做这太后,可是心甘情愿? 又想起初六那日她鬓边那朵细白的芙蓉花,她私下里面对着亲近的人,可会像小姑娘一般娇嗔? 辗转间已过三更,刚恍惚睡着,梦里来一个姑娘,站在远处冲他蹙着眉噘着嘴,绞着双手不住跺脚,可爱又娇俏的样子,他想走到近前仔细瞧瞧,就听耳边一声大喊:“爷,五更了,赶紧起床沐浴更衣进宫去。” 他一脸不悦坐了起来,“爷刚刚正在做美梦,被你给扰了。” “爷梦见什么了?人还是景?”秦义嬉皮笑脸。 荣恪看一眼漏刻:“刚交卯时,就不能再让爷睡一刻钟?” “不早了。”秦义掸着他的朝服,“爷你想想啊,今日是太后皇上坐朝的日子,太后下朝后才能召见你,你起得已经够晚了。爷你要是上朝的话,这会儿都该进宣德门了。卯正上朝,各位大员这会儿都已经进宫了,太后和皇上也早就起了,皇上是八岁孩童,太后是弱女子,都比爷起得早得多。” “啰嗦。”荣恪一跃而起:“赶紧准备进宫。” 第23章 青衣 温雅下朝后换下朝服,喝几口茶稍微养一会儿神,问柳真道:“皇帝可去了书房?” “已经在写字了。”柳真笑道。 温雅嗯了一声:“那就叫人吧。” 今天人多,又是在正殿召见,四位辅臣和刑部三位堂官进来的时候,镇国公荣恪已经在座,看到众人欠身点头算作招呼,方太师对他洗清冯茂冤屈颇为满意,破天荒冲他微微颔首,再一看又板了脸,荣恪竟然大咧咧坐了首座。 正要出言教训,帘外一声宣,太后缓步走了进来。 先帝丧期已过百日,太后去了缟素,穿了浅青色夏服,头戴翠色燕居冠,荣恪眼前一亮,心里若有鲜花开放,舒展熨帖,那滋味比喝了凉茶还要清爽百倍,心说到底是腰细腿长脸白,穿什么都好看。 温雅坐下,目光扫过各位大臣,瞧见荣恪坐在首座,唇角微翘,敛了眼眸问道:“何五儿一案可了结了?” 李德敬连忙起身上前一步,躬身回禀:“臣已命各位主事经办一切文书,今日就可结案。” “结案后出几张告示,写明此案来龙去脉,命京兆尹和首府两县的县令张贴于衙门外申明亭中,以安民心。”温雅说道。 “是。”李德敬连忙说道,“臣与两位侍郎回去后,即刻吩咐办理,写好后上呈太后。” “我不用看了,此案是镇国公主审,给他看过就行。”温雅看向荣恪,见他思绪飘飞眼神游离,声音略高些唤一声镇国公,荣恪才醒过神,收回思绪打起精神说一声遵命。 至于太后的命令是什么,回头问冯茂就是。 回头瞥一眼冯茂,冯茂正皮笑肉不笑瞧着他。 就听太后向外吩咐道:“让礼部的几位堂官进来。” 众位大臣齐齐看向进来的田秉章和两位礼部侍郎,太后为何召见礼部?要做什么? 三人行礼拜见过,太后赐了座,缓声说道:“那日刑部大堂问案,我也去了,楚少春杀害人命固然歹毒,可他的凄惨不甘我也看在眼里,他心思细致机敏到了偏执的程度,这是什么造成的?你们可曾想过?” 众人不语,温雅微笑看向徐泰:“卫国公你怎么看?” 徐泰咳嗽一声掩饰心惊,站起来大声说道:“一个戏子而已,死就死了,臣是粗人,没有想那么多。”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冯茂突然咿咿呀呀哼唱起来,唱几句笑道,“午夜梦回的时候,卫国公是不是总能听到这样的歌声?” 徐泰回头怒瞪着他,就听太后问道:“公主府呢?可有楚少春这样的人?” “没有没有。”冯茂连忙说道,“臣不好这个,倒是在座的这几位,有那么一两家有,谁有谁知道。” 又响起几声尴尬的咳嗽声,温雅耐心等着殿中安静下来,又问道:“那,公主府可有家伎?” “有。”冯茂回道,“不过,都是妙龄女子。” “楚少春之事是一个警示。把人当做宠玩之物,随意玩弄虐杀,此风断不可长。”温雅一字一句说道,“王公大臣豢养家伎,必须明令禁止,再有违法者,以律法论处。今日刑部和礼部都在,你们定一个章程出来,先给孙相过目。” 相国府没有家伎,孙智周答应得痛快:“臣遵旨。” “太后英明。”冯茂连忙表态,“臣回去就遣散家伎,王公大臣谁家有,臣都知道,臣会看着他们,谁敢不遵,就以抗旨论处。” “臣不赞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33 同。”徐泰昂然说道,“王公大臣给朝廷办差,整日劳心劳力,养几个家伎不过是为了回到家中放松消遣,为何要明令禁止?难道太后连个戏都不准臣工们去听?” “京城中有的是戏楼戏班,想听了用银子请就是,何必非得养在家中?那些家伎中,确实有自己愿意唱戏的,可多数都是被逼而为,再说了,豢养家伎是不是为了放松消遣,各位大人心里都有数,又何必说得那么好听,欲盖弥彰?”荣恪提高声音顶了回去。 说好了徐徐图之,太后怎么又改了主意?改了就改了,我得大力支持。荣恪想着更大声了些:“楚少春在死牢中曾经字字血泪,说为家伎者非主非奴,甚至非人非畜。臣也以为,家伎应当取缔。” 徐泰坐了回去,田秉章拱手道:“太后容禀,豢养家伎之风非一朝一夕形成,从太/祖时期就有,岂可一句话就禁止?” “非也。”方太师站起身,“前朝末帝宠爱歌舞伎,而皇后则虐杀歌舞伎泄恨,末帝纵容歌舞伎杀死皇后,激怒后党,欲要废帝,歌舞伎挟天子令诸侯,激起大乱后酿成灭国之祸,太/祖皇帝开国之初,曾发布《君臣十诫》,其中一条就是戒豢养家伎耽于靡乐,家伎曾一度消弭,到了高宗时期,因为老太后喜爱听戏,一些公侯为了讨好老太后,开始蓄养家伎,定期进宫给老太后唱戏,高宗至孝,看老太后高兴,也就默许了这样的行为。” 温雅嗯了一声:“既然太/祖皇帝都有过明示,各位可还有话要说?” 田秉章看一眼礼部左侍郎曲侗,曲侍郎家里有个心头好,想到要遣散自然肉疼,当即硬着头皮往前一步:“先帝睿宗皇帝英明天纵,却从未对家伎有过非议,臣以为自有道理。” 先帝没有过问此事,只是因为日理万机,无暇顾及而已,并非赞同,这左侍郎狡猾,拿出先帝来压她,温雅没说话,端起茶盏抿几口茶,想着怎样才能让他闭嘴。 荣恪说话了:“楚少春跟臣举过几个实例,有名有姓,臣都已记录在案,爱宠到欺压主母者有之,像猫狗一样被虐杀者有之,沦为主人赚银子的工具者有之,最骇人听闻的,有人在山庄别院做什么伎游会,男女混杂聚众淫乐。” 说着话瞥向曲侍郎,曲侍郎心中一惊,他的爱宠曾经顶撞过他家夫人,夫人向他哭诉,他实在舍不得责罚爱宠,只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夫人气得大病一场,身子越来越差,一直以为无人知晓,难不成被镇国公知道了? 他尴尬站着,再说话不敢,退回去坐着吧,也不敢。 温雅瞄一眼荣恪,荣恪正扬着唇含着笑,轻蔑看着曲侍郎。 “没有非议难道就是赞同?”孙智周见机发话,“宫中不养乐伎,也甚少宴饮歌舞,足以说明先帝对此风深恶痛绝,楚少春的案子若在先帝时期,怕不是遣散那么简单,出格的只怕得丢官去爵。” 没人敢再说话,孙智周又道:“此风不可长,太后的决定,臣十分赞同,臣这就会同礼部刑部制定章程,被遣散者必有去处,必有日后生存的资费,必不让这些人成为流难之民,请太后放心。” “有孙相鼎力操持,又有公主府带头表率,我相信此事可圆满解决,先制定出详细章程,随后规劝各府照章行事,不听劝的只能先礼后兵,三个月可行吗?”太后颔首问道。 “三月绰绰有余。”孙智周慨然表态。 “此事就这么定了,还有一事。”温雅看向礼部尚书田秉章,“楚家袭爵的是哪一位?如今谁是定国侯?” “是前定国侯长子楚子都。”田秉章小心回道。 “他是嫡子吗?”太后的声音有些发沉。 田秉章给曲侍郎使个眼色,曲侗又一次硬着头皮站了起来:“楚子都虽不是嫡出,可他生下来没多久,生母就去世了,侯夫人一直没有生养,老侯爷就把楚子都记在了正室名下,老侯爷故去后,就由楚子都袭爵,此事当时曾上奏先帝,先帝同意了。” “是吗?”温雅瞧着他,从身旁小几上拿过一本奏折扔在他脚下,“曲侍郎瞧瞧,是这个吗?” 曲侗忙蹲下身去,看着自己十二年前写的奏折,那会儿田秉章是礼部右侍郎,他是田秉章手下一名司务,看着看着顺势趴伏在地上叩头说道:“臣有罪,臣是受了楚子都欺蒙,那会儿定国侯府没落,如果不是他找到衙门,都忘了还有这一门侯爷。他说定国侯府没有嫡子,臣据他所言上奏,此事,田尚书也是知道的。” 田秉章急了:“我当时问过你,有没有核实,你说核实过了,核实是你的职责,我也就信了你,才将奏折上报,今日事发,就该承担责任,怎么还要赖在我身上?你府里那位欺辱主母的明月,你叫做月儿的那个,是不是楚子都送给你的?” 曲侗涨红了脸,趴在地上叩头不止,田秉章怎会不知?他也受了楚子都的好处,装糊涂罢了,如今事发,自己只能一力承担,希望田秉章能照顾妻妾儿女,尤其是明月,让他们不要受苦。 打定了主意招认道:“都是臣的罪过,楚子都将明月送给了臣,臣一时糊涂,就帮着他隐瞒,奏报说定国侯没有嫡子,又说楚子都为人精明强悍,一心上进以振奋侯门,先帝也问过是否属实,当时的礼部尚书也说是实情,先帝就准了。” 当时的礼部尚书姓郝,于几年前病故,他推在死人身上,自然是要独自承担,田秉章松一口气。 温雅看向孙智周,孙智周忙道:“欺君大罪,理当革职流放。” “鲍正清,定国侯府的事交给你,过会儿就定下章程给我,午后与镇国公前往楚家传旨,勘正嫡庶以儆效尤。”温雅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礼部右侍郎。 鲍正清忙说遵旨,田秉章悻悻得想,此事该我去才是,怎么派了他? “都告退吧。”太后下了逐客令。 大长公主驸马冯茂和镇国公荣恪几乎同时说道:“臣还有本上奏。” 第24章 家常 “你们等等。”太后没看二人,起身绕过屏风出了后门,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众人陆续散去,冯茂看向荣恪:“你先来?” “你先,我等着。”荣恪说道。 冯茂挪到他身旁椅子上,凑近他压低声音笑道:“刚刚你走神了。” 荣恪刚说声没有,他又笑道:“瞧见太后换了衣裳,你看直了眼,就走神了。” 荣恪没理他。冯茂嬉皮笑脸凑得更近,声音压得更低:“你觉得,太后美吗?” “很美,很独特。”荣恪轻声说道。 冯茂笑了起来:“那你承认刚刚走神了吗?” 荣恪皱眉说道:“我去副殿候着,你走了我再来。” 刚站起身,太后进来了,坐下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34 含笑说道:“昨夜里看皇上的课业,有几处需要和太师商榷,方太师今日心情好,竟然没有跟我争辩,当着皇上的面都痛快应下了,皇上也很高兴。镇国公不用出去等候,驸马的事简单,是不是让我见见吕太昌?” “太后英明。”冯茂拱手道,“吕太昌为我和延平诊过脉后,看着我欲言又止,延平就把我轰了出去,然后他声音压得很低,跟延平嘀嘀咕咕,我耳朵贴在窗缝上也没听清楚。后来我就问延平,她说不是我的问题是她的问题,详细的又不肯多说,只说吕太昌答应了,一定能给她调理好。” 冯茂说着话哭丧了脸:“臣心里着急,求太后帮臣问上一问。” “好,我答应你。”温雅郑重点头,“可还有别的事吗?” 冯茂说没有,温雅嗯了一声:“那就先回去,尽快做遣散家伎的事。” “太后放心。”冯茂站起来躬身说道,“臣一定把这事儿处置得漂漂亮亮得,家里妥当了就拿冯府开刀,若是以前,祖母定得哭闹,如今因为五儿一事,祖母终于把掌家之权完全交给臣的母亲,自己万事不管,只管吃得香睡得香身体棒,臣的母亲不喜家伎,此事定会顺利。冯府之后就是那些沾亲带故的,一府一府轮着来,软硬兼施,让这些个王公亲贵乖乖得把人都放出去。” “刑部和礼部出章程后,此事就由驸马来牵头,”温雅笑道,“你告退吧。” 冯茂告退走出,温雅看向荣恪:“镇国公是不是想问我,本来说徐徐图之,怎么又变了?” “不错,臣确实想问。可刚刚臣想明白了,太后从方太师处得知太/祖皇帝曾有过《君臣十诫》,是以决定今日快刀斩乱麻。”荣恪笑道,“另有一则,昨夜里臣才知道袭定国侯爵位的是楚子都,正烦恼该如何处置,想着今日进宫向太后请教,不想太后早已知晓,并找出十二年前的奏折为证,太后英明,臣十分佩服。” “英明什么,不过是提前做了准备,为了这些事昨夜里三更才睡。”温雅微蹙一下眉头,如今睡得越来越晚了,好在沾床就能睡着,睡得很熟,白日里精神还好,想着说道,“如此说来,镇国公昨夜里也曾为此事忧虑。” 荣恪想起自己昨夜里辗转反侧思绪飘飞佳人入梦,忙说道:“臣也是三更才睡,睡得还不踏实。” “镇国公能为朝堂政事忧虑,我十分欣慰。”温雅话里有话,“镇国公有没有觉得,有事做,并凭借自身努力做好,较之游手好闲无所事事要好上很多?” “臣还是愿意欢闲散些。”荣恪拱手道。 温雅一笑,吩咐柳真端上茶来,问道,“你手里果真有一份名单?那些事果真是楚少春跟你说的?他是极端的性子,应该不会跟你提起自己人的长短。” “确实没有,楚少春只是跟臣控诉过楚子都,至于他那些同道中人如何,他不肯说。”荣恪回道,“那日臣折断张诚手腕,刑部主事黄忠带人到臣家门口,请臣到衙门问话,在路上闲谈时,得知京中家伎之风盛行,臣看曲侍郎竭力反对遣散家伎,就猜想他府中定有男宠,且到了不忍割爱的程度,故意那样说吓他一吓,他果然就白了脸再不敢说话。” “僵立在那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温雅嗤得笑出了声,“竟然抬出先帝来堵我,我心里很生气,一生气便不能马上想出话来驳斥他,那口气正堵得难受,镇国公几句话为我出了气,我立马就痛快了。” 当时看太后慢悠悠喝茶,以为她只是懒得搭理曲侗,以沉默给他难堪,原来太后生气了。 原来太后也有生气的时候,且会气得一时间无言以对,就像在公主府知道太后会吵架一样,荣恪觉得很有趣。 抬眸笑看着太后说道:“能为太后出气,臣心中也很畅快。” “我给哥哥写了封信。”温雅低下头去,捏着手说道,“我担心他会不理我。” “臣觉得,温参将一定会给太后回信,太后放心吧。”荣恪的话音着意温和,“民间有句话,打断骨头连着筋,骨肉至亲总会彼此牵挂。臣的哥哥战死后,臣很想念他,想念他教我游水教我骑马,带我上山下河,就连他揍我的时候,都十分想念,如果他能活着,每天揍我我都愿意。” “但愿,但愿如镇国公所言。”温雅抬起头怔怔说道,“哥哥不愿意让我进宫,他说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以后见都见不着,可我执意要跟着先帝进京,我们大吵了一架,我以为哥哥不肯理我了,可我进宫后,只要江宁来人,哥哥总会托人给我带些东西,家乡的土仪啊他亲手打磨的首饰啊。后来他惹怒父亲,父亲将他赶走,我一直盼着他给我来信,可总也没有,年初先帝驾崩,他肯定更生我的气,再也不会理我了。” 先帝驾崩,妹妹虽贵为太后,可到底成了寡妇,做哥哥的就不牵挂?荣恪不明白温瑜为何要更加生气。 “当时哥哥打听到先帝已成痨症,说先帝命不久矣,我难免青春守寡。”温雅低了头,“可我决心已定,听不进去,也不愿意听他那样说先帝,一气之下跟他吵了起来。我当初没有听哥哥的劝,如今既成事实,他肯定会更加生我的气。” 其实以温庭禹的地位,就算是元屹看中了你,若温庭禹执意不从,以爱女之情恳求,依元屹的性子,应该会准,定是你对元屹一往情深,你父亲都拗不过你,只好让你进了宫。 荣恪这么想着,心里突然有些气,你明知道元屹已成痨症,为何还要执意进宫?你就那么喜欢他?明知道他活不了几年,也要进宫陪着他? 飞蛾扑火,我是应该感动呢?还是说你傻呢? 元屹明明是利用你的才华,利用你娘家的势力,来保护他的幼子和江山,聪慧如你,竟然看不出来? 沉默中就听太后自语道:“若是重回三年前,就算哥哥生我的气,就算父亲执意不肯,我依然是一样的选择。” “太后对先帝一往情深,先帝定死而无憾。”荣恪大声说道,声音又冷又硬。 “我今日有些絮叨了。”温雅摇头而笑,“镇国公请回吧,午后还要去定国侯府。” “臣告退。”荣恪站起来转身大步向外。 到了殿门口,翟冲踱步而来,大声喝斥道:“镇国公藐视太后,应当治罪。” 荣恪看着他,这才想起臣子告退,应该是面冲着太后躬身向后退至门口,他刚刚竟然背对着太后昂首阔步而出,确实无礼。 回身弯下腰刚要告罪,就听太后说道:“我与镇国公叙了几句闲话,没有在谈国事,他急着回去办差,一时间忘了,算不得有罪。” 荣恪忙说道:“臣确实有罪,臣谢过太后宽宥。” “回去吧。”荣恪听到一声轻叹。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35 出了大庆门,那一声叹息依然萦绕在耳畔,荣恪有些心烦,回头看向跟出来的翟冲,挑眉问道:“翟统领很闲吗?” “我只是提醒镇国公,太后再优容宽待,臣子应时刻谨记臣子的本分。”翟冲冷声说道。 荣恪挑唇笑道:“太后非要跟我闲话家常,做臣子的,能拒绝吗?” 翟冲一张冷脸更加阴沉:“做臣子的,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镇国公心里没数吗?我倒要问问,镇国公今日特意留下,奏的什么本?谈的什么国事?明明是花言巧语,逗着太后高兴,引得太后跟你说些闲话。难道这一代的镇国公要舍弃国之柱石的地位,做一名欺哄君主的佞臣?” 荣恪不怒反笑,斜眼瞄着翟冲:“翟统领这话里的意思我听明白了,就是说,我和太后说话的时候,翟统领一直在偷听?看来我得到太后面前告上一状。” 翟冲脸色变得青白,手摁上腰间宝剑,荣恪冷哼一声:“怎么?翟统领要做第二个张诚?” 话音未落,就听仓啷一声响,翟冲已拔剑在手。 第25章 无猜 剑拔弩张之际,远处传来一声喊:“冲冲,小冲冲,过来,过来让爷爷瞧瞧。” 随着喊声,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头一溜小跑来到翟冲面前,踮起脚尖一把捏住他脸,哈哈笑道:“长大了,长得很壮实,好家伙,比我高出一个头,虽说没翟临那么俊,比他有气势。” 翟冲喊一声吕爷爷,吕太昌响亮答应着,指指他手中宝剑:“你个臭小子,拿剑指着我,这是欢迎我呢?” 翟冲忙将宝剑归鞘,比手道:“太后正等着呢,吕爷爷请。” 说话间咬牙回头,早已不见荣恪身影。 太后见到吕太昌,客气称之为神医,吕太昌摇手道:“我算什么神医,太后叫我吕太昌,或者吕郎中都行,还有就是我野惯了,若有失礼之处,太后别怪罪我。” 翟冲在旁边替他说话:“吕爷爷向来放肆,在先帝面前都一口一个我字,先帝也从不在意。” 温雅笑道:“我也不在意。” 翟冲放心退出。 温雅为吕太昌赐座后,吩咐柳真上了茶点 吕太昌嚼着点心口齿不清问道:“先帝去时,还平静吧?” “平静满足,含着笑去的。”温雅缓慢说道,“想见的人都见了,想交待的话都交待了,后几日丽妃一直陪伴侍奉左右,儿女也都守在身边。” “那就好那就好。”吕太昌长叹一口气,“都说先帝受伤过重,活不过十年,也不会有子嗣,先帝不服气,说是要跟老天多争几年,先帝为了这几年,找了我过来,听我的话,八年没有与女子行房,一直用药膳调理,直到十年前丽妃进宫,先帝对丽妃甚是喜爱,忍得辛苦,我看着时候也差不多了,就让先帝破了戒,那一年,三位妃子先后有孕,连我都没有想到,我更没有想到,先帝能跟老天争来近十年的寿命。” 温雅有些心酸,喝几口茶稳定了情绪,吸吸鼻子问道:“那,延平和驸马没有子嗣,是因为什么?” “翟临出事那年,延平因为心碎神伤停了月信,可她性子倔强,对谁也不肯说,我也不敢给她诊脉,只是观察她面色不对,悄悄在膳食里加了些药,过个两三年月信正常了,可心中悲愤郁积,落下了宫寒的毛病。”吕太昌摇着头。 “翟临是翟冲的哥哥吗?他出了什么事?”温雅问道。 “太后竟不知道?”吕太昌有些惊讶,“也是,三年前太后进宫的时候,皇后已经死了吧,皇后一死,此事也就永远揭过去了,谁也不愿意再提起。” 温雅啊了一声:“跟先帝的皇后有关系?” 吕太昌稍作沉吟:“此事啊,我还是得告诉太后,太后知道了延平的苦处,也好帮着我对症下药。” 睿宗皇帝登基那年,延平十六岁,心性活泼顽皮,常常跑到垂拱殿东暖阁去,拎着点心啊食盒啊或者刚开的花啊刚得的新鲜玩意儿啊,给皇上献宝。 翟临是内禁卫副领,专职护卫福宁殿。皇上对胞妹十分疼爱,吩咐翟临只要没有召见大臣,长公主可以随时觐见。 十六岁的长公主美丽娇憨,二十岁的翟临英挺温和,两个年轻人常常见面,相互吸引相互喜欢,延平大胆,皇上忙碌的时候,她就到外面找翟临说话,不管她说什么,翟临总是笑着耐心倾听,偶尔回应一两句,看有冷风吹来,就默默站在风口,替她挡着,看她站在大太阳底下,就不动声色挪过去,用影子罩住她,为她遮阳。 冬去春来,延平越来越喜欢翟临,一时半刻不见就会想他。 盛夏的时候,延平要跟着太后去往行宫避暑。她央求皇上说:“哥哥,让翟临做我的禁卫吧?” 皇上说行啊,延平靠着皇上扑闪着眼撒娇:“让他一辈子做我的禁卫吧?” 说着话扭头冲着翟临笑,翟临涨红着脸低下头去。 皇上嗯一声:“那得看翟临愿不愿意。这样,等你从避暑山庄回来,就开建公主府。” 六月,太后皇后带着延平长公主惠嫔静嫔前往行宫,皇上因忙于南方水患留在宫中,命翟临带队护卫。 太后性情严苛极重规矩,禁卫呆在外宫,后妃公主呆在内宫,各不相扰。 延平虽见不到翟临,可想到二人一墙之隔,想到已得到哥哥的赞同,心里总是甜丝丝的,总忍不住出声哼唱,歌声越过宫墙传入翟临耳中,他就跑到墙边倾听,有时候没有歌声,只要仰起头,就能看到墙内高高荡起的秋千架,秋千架上鹅黄柳绿的身影,像翩飞的彩蝶一样,欢快而轻盈。 熬过两个月,眼看快要入秋,太后一声令下,准备回宫。 延平雀跃着跑到秋千架旁,想要高高荡起,看看翟临在忙什么。刚坐上去,墙头抛进来一个东西,骨碌碌滚落脚下,捡起来一看,石子外包着一张纸,打开来上面写着,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明日就要回宫了,今夜里非要见面?延平把字条捂在胸口,她也想,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他,跟他说几句话。 月上柳梢的时候,她站在秋千架旁等候,墙头跃下一个人影,跑到她面前唤一声延平,温柔看着她轻笑道:“明日就动身回宫了,今夜里非要见我吗?可我还是忍不住,看到你的字条,就跑了过来。” 延平愣了愣,疑问道:“不是你……” 话没说完,就听身后有人厉声喝斥:“翟临闯宫企图轻薄公主,来人,将他绑了问罪。” 延平转过身,眼前灯火通明,一大群人簇拥着皇后,皇后正冲着她冷笑。 她张开双臂将翟临护在身后,翟临过来从身后环住她,低声在她耳边说道:“你别说话,一切有我。” 他走到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36 皇后面前束手就擒,平静说道:“臣请求太后出面主持公道,皇后不答应的话,臣的属下此刻就在墙外待命。” 太后出面平息了风波,说一切都是误会,安抚墙外的禁卫先回去,并单独召见翟临,说是要问他几句话。 延平是父皇膝下唯一的公主,虽不是太后亲生,可太后待她向来慈爱有加,太后召见翟临的时候,延平一直在外守着,不大的功夫,太后身旁的一位姑姑出来了,笑着对她说道:“太后说了,皇后性子刻板,大惊小怪的,谁说禁卫就不能配长公主?翟临出身将门,太后觉得两个年轻人甚是相配,回宫就给长公主赐婚。翟临也知道了太后的意思,回去收拾行装去了,明日还要上路,长公主快回去睡吧。” 回程中太后让延平跟她坐一辆车,看她揭开车帘寻找翟临的身影,面无表情说道:“昨夜里翟临挥剑自刎谢罪,死了。那个乱传话的姑姑,我让她上吊自尽了。” 延平晕厥过去,她醒来后,不看太后,也没有同太后说一个字,沉默着回到宫中,径直进垂拱殿,请皇上为翟临主持公道。 面对皇上的逼问,太后平淡说道:“区区一名禁卫,跳进宫墙和长公主私会,传出去再坏了长公主的名声,我命他自尽了。” “他不是懦夫,他不会自尽的。”延平喊道。 “他违抗我的命令,我只好赐他一刀,我身边的人手法好,悄无声息从后心刺进去又快又准,当时就毙命了,没让他受什么苦。”太后看着延平,“你年纪小,没见过几个男人,觉得他那儿都好,过两年也就淡忘了。” 延平紧咬着唇,鲜血顺着唇角滴落。 太后又对皇上说道:“我给延平寻了一门好亲,国舅爷家的二公子文武兼备一表人才,选个好日子就赐婚。” 皇上笑得温和,说一个好字,然后牵着延平的手回到垂拱殿。 兄妹二人促膝长谈,皇上很自责,不该为了让延平高兴,派翟临带队护卫,更自责以为太后疼爱延平,从没有提醒她提防太后,皇上告诉她,太后要将她下嫁给皇后的弟弟,一为壮大后党,二为拿她牵制皇上。 那是十六岁的延平第一次过问朝堂,知道后党嚣张,知道皇上初登基,还没法撼动后党地位,延平坚定站在皇上身旁,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太后下旨赐婚后,国舅爷家的二公子抗命出逃,在逃往南诏国的途中不幸毙命,身子一向硬朗的太后招此打击一病不起,后党担忧太后在深宫遭人戕害,将太后移送行宫养病,太后撑了三年,太后病亡后,皇上再无顾忌,开始下手打压,三年之中将经营几代的后党铲除干净,皇上本欲废后,被延平阻拦。 她让皇后看着丽妃进宫受尽宠爱,看着皇上膝下有了三个儿女,而她空有皇后的身份,坤宁宫形同冷宫,妃嫔从不来请安,皇上更是从不踏足,延平故意在坤宁宫养猫,常将皇后吓得面如土色,纵使如此,皇后不肯承认是她设计陷害,一口咬定是延平水性杨花勾引翟临,像疯妇一样大骂不休。 “受折磨的不只是皇后,延平受的折磨犹甚,她忘不了翟临,不肯嫁人,一直照拂着翟家,逢年过节的时候,驱车前往翟家所在的巷口,坐在车中看着翟家的方向,听着院子里隐约的动静,她不敢进去,不敢面对二老,怕看到翟冲。”吕太昌摇头不住叹息,“我都看不下去,后来离开宫里,一想到她,心里总泛起苦水,唉……” 第26章 喜欢 温雅心里难受不已,她一直以为延平是金枝玉叶,打出生就受尽宠爱,性情简单率真,却不知道她有这样伤心的过往,而且为了大局,多年隐忍着复仇的欲望。 也以为她眼高于顶,任何男子入不了她眼,才至青春老大留在宫中,原来她是因为翟临。 “后来她怎么想开了,又怎么愿意下嫁冯茂,我就不知道了。”吕太昌擦擦眼角的泪,“冯茂这个驸马很好,疼着她顺着她,两个人很恩爱,我看着都替先帝高兴,我一定尽全力为延平调理,请太后放心。” 温雅忙说道:“那就请吕郎中多费心,若是需要珍稀的药品啊补品啊,尽管进宫和我说。” 吕太昌点头:“有太后照拂,驸马疼爱,我再给她调理,延平很快就能有身孕。” “那吕郎中就在公主府安心住到延平有孕。”温雅微笑说道, 吕太昌痛快说好,起身道:“太后且忙着,我去惠子静子丽丽那儿瞧瞧去。” 吕太昌走后,温雅喝口茶唤一声:“翟冲,进来。” 看到翟冲也不废话,直接问道:“翟临和延平的事,你知道多少” 翟冲犹豫一下,开口低声说道:“那年臣六岁,知道的不多,只记得那天夜里,有一队卫兵抬回了哥哥的尸首,为首的那个对臣的爹娘说,哥哥是被太后下令赐死的,第二天一早,崇福带人前来宣旨,说哥哥为保护长公主而逝,加封三品武卫将军,崇福还带着那些人张罗着给哥哥办丧事下葬,后来臣一家住进了一所大宅院,由数名婢仆侍奉起居,吕郎中每日都去给臣的爹爹诊脉,臣则被送往庄亲王府,跟着几名王府子弟读书习武,三年前,臣通过校场选拔入宫做了一名内禁卫,与大哥当年一样在福宁殿当值。大长公主和哥哥的事,臣是陆续听臣的娘亲说的,因为逢年过节的时候,巷口总停着一辆青色厌翟车,臣的娘亲告诫臣,不要去恨大长公主,她也是为人陷害身不由己,臣不恨她,但是臣也不想理睬她。” 温雅感慨道:“没想到有这么一日,能听到翟统领说这么多话。刚进宫那会儿,常能见到你一动不动站在福宁殿外,总是冷着脸面无表情,从没听你说过一句话,有一次我忍不住悄悄问先帝,门外那名禁卫是不是个哑巴?先帝就笑,笑着唤你进来说道,翟冲过来见过宜贵人,你就说,内禁卫翟冲见过宜贵人。” 翟冲不由失笑。 温雅娓娓劝道:“延平为了给翟临报仇,在宫中苦苦等了十年,其中煎熬外人难以想象,她的身子也因此受了重创,以至于不能有孕,翟临的家人若是能对她表示出善意,她也许才能彻底放下。” 翟冲没有说话,温雅声音更加和煦:“我不是逼你,只是说出我的想法,你日后如何对大长公主,依从自己内心就是。” 翟冲说一声是,温雅说声下去吧。 她正批阅奏折的时候,翟冲又进来了:“太后,臣想通了,臣会将大长公主当嫂子看待。” 温雅有些惊讶,这也想得太通了,笑说一声很好,又觉不妥,沉吟片刻说道:“大长公主驸马可能不知道翟临的事,还是不要当做嫂子了,就当做是,友人或者亲戚?” “就当嫂子看待。”翟冲毅然决然,“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37 臣只在心里这么想,不会让驸马知道。” 温雅这才放心,笑说道:“吕太昌和宫中的人都熟,皇上永安永平也是得他相助才降生宫中,今夜里命他留下晚宴。” 吕太昌风趣,晚宴时一会儿惠子一会儿静子一会儿丽丽,逗得众人哈哈大笑,皇帝永安永宁也喜欢他,都说宫里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吕太昌也说很久没吃到宫中御厨的手艺,太好吃了。 宾主尽欢,晚宴罢吕太昌向太后告退的时候,太后笑问起他和魏如打的什么赌。 “开馆的时候,荣小子看到尸首不躲不避,也不嫌尸臭,跟着我认真勘验,我就跟魏如黄忠说他上过战场,经历过大战见过尸横片野,才会那样镇静。魏如那小子可恨,说不可能,他说我朝十八年没有过战争了,镇国公不过二十六,难道孩提时上过战场?他还嘲笑说,也不知是娃娃兵呢还是娃娃将军?太后说说可气不可气?”吕太昌吹胡子瞪眼睛说道。 “可气。”温雅笑着附和他,问道,“后来呢?” “后来我就跟他打赌,荣小子要是上过战场,魏如抱着那死胎回衙门,要是没上过,我抱着。”吕太昌哈哈大笑着十分得意,“那小子就害怕了,一个劲儿求饶,不敢跟我赌,我瞧不惯他和黄忠那股子官样,非不放过他。等荣小子忙完过来,我就问他是不是上过战场。” 吕太昌说着话端起茶盏喝茶,温雅有些急切问道:“上没上过呢?” “荣小子说,十八年前那场大战,老国公让他跟着去收尸,他呢想找件哥哥的遗物,他没说是什么,遗物没找到,抓到了乌孙国的二皇子,就是后来在洞庭书院做质子那个,荣小子那会儿八岁,那二皇子大他两岁,比他高半个头,身边还跟着两个卫兵。这荣小子可够凶悍的,老头子听了都佩服得紧,先帝常说,镇国公一门,个个勇猛刚烈赤胆忠心,果然没错。”吕太昌捋着胡子赞赏不已。 温雅竟然忘言,默然良久方轻声自言自语:“他八岁,人家十岁,比他高半个头,还带着两个卫兵,乌孙男人凶蛮,何况是皇室的守卫,他是怎么做到的?” “我也想问呢,可他不肯多说,瞧他那模样,好像不值一提似的。”吕太昌笑道,“这小子狂气,老头子我很喜欢。太后喜欢吗?” “喜欢。”脱口而出的两个字将温雅吓了一跳,不由怔住了。 “太后用不着不自在,此喜欢非彼喜欢。我老头子明白的。”吕太昌有意拉长着声音,哈哈哈笑了起来。 温雅果真不自在起来,掩唇轻咳一声说道:“镇国公府老夫人和夫人下月回京,到时候还请吕郎中为她们诊脉医治。” 吕太昌哦一声跳了起来:“我得走了,回去得晚了冯小七还得骂我,他对我还不如对他媳妇一个小指头那么好。” 走了走了……吕太昌嘟囔着出了殿门。 温雅听到翟冲叫着吕爷爷,吩咐人送他出宫前往公主府。 吕太昌刚出宣德门,荣恪迎了上来,冲几名内禁卫拱手说道:“几位请回吧,我来护送吕郎中。” 内禁卫中领头的那位道声辛苦,带人回了宣德楼。 “谁让你送了?谁让你送了?”吕太昌老大不高兴看着荣恪,“进宫前就在道上拦着我,这也不让说那也不让说,从宫里出来了又拦着我,为了不说漏嘴,我赶紧就向太后告辞了,小姑娘生得好看,又聪明,又能干,我老头子喜欢,本来想多跟她说会儿话。” 荣恪板着脸:“不该说的一句没说?” “一句没说。”吕太昌哼了一声。 “那你进宫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一一说给我听。”荣恪扶他上了马车,自己也一步跨了进去。 “先跟你说句悄悄话。”吕太昌冲他做个鬼脸,附耳过来压低声音,“我问过了,太后啊,喜欢你。” 荣恪愣住了,眼眸中有光一点点亮起,璀璨如头顶夜空中的星芒。 “此喜欢非彼喜欢。”吕太昌又做个鬼脸,“我告诉你啊,荣小子,人家再好看再聪明再厉害再对你胃口,那可是高高在上的太后,你可别有非分之想。” 荣恪哂笑:“你怎么知道她对我胃口?” “就你这么狂气的人,连乌孙公主都懒得搭理,自然只有太后这样的能入你眼。”吕太昌拈着胡子。 荣恪嗯了一声,笑问道:“怎么说的?什么时候?什么样的情形?原话是什么?” “随口说的。你那么当真做什么?问这么多问题,真是烦。”吕太昌翻个白眼,“要我说,娶乌孙公主做个正妻,大双小双做侍妾,你也不愿做官,又不缺银子,带着一妻二妾四处逍遥,那样的日子神仙也不换,老头子我都得羡慕你。 就听刷得一声,荣恪扯开竹帘跳下马车,吩咐秦义道:“你送吕老爷子到公主府,我再去楚府一趟。” “午后不是刚去过吗?不是说好明日再过去审问楚子都的吗?”秦义挠着头提出疑问。 荣恪跳上马:“我连夜审问,不让他睡觉,打盹儿都不让,就不信他不松口。” “傻小子。”吕太昌隔着帘子说道,“你不让人家睡觉,自己也得熬着,何苦呢?” 荣恪没说话,策马飞奔而去。 吕太昌摇摇头:“瞧瞧,人家随口说两个字,他就跟喝了鸡血一样,这是急着立功,好进宫受奖去。” 秦义坐在车前挡头上,听到吕太昌的话,扭头问道:“吕爷爷,公爷回京后就跟换了个人一样,越来越爱朝廷的闲事,您老人家说说,他还能带着我游逛去不?” “被绊住了,暂时是不能了,过一阵要是能解开绊子,还能带你出去,要是被拴住了,你可就要跟着吃苦受罪了。”吕太昌探出身子,伸手捏一下秦义脸蛋,“小义子你又机灵又能干,跟着爷爷我一样吃香喝辣游逛天下,怎么样啊?” “又捏脸,都多大了,还捏脸。”秦义用力揉着脸不满抗议,“再说了,我再机灵再能干,那是我们公爷教出来的,岂能便宜了别人?” 啪得一声,头上挨一巴掌,吕太昌骂道:“爷爷我是别人吗?是别人吗?是爷爷我给你接生的,记得不?记得不?就知道你忘了,没良心的臭小子。” 秦义一边躲一边笑:“记得记得,哪能忘了呢?哪能没良心呢?吕爷爷把我娘肚子里拽出来的,我记得可清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厌翟车,后、妃、公主所乘的车。因以翟羽为蔽,故称厌翟车。 第27章 烦心 楚子都与楚子材相貌上有几分像,只是性情截然相反,冰冷而阴郁,常常敛着双眸,不怎么正眼看人,偶尔睁大眼睛看过来,微蓝的眼眸发出狰狞的寒光,荣恪第一眼看到他,就想到阴暗洞窟里的毒蛇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38 ,知道此人极难对付。 果真如他所料,软硬不吃,用刑也好利诱也罢,甚至拿他的妻儿威胁,他始终面无表情,只说两个字:“冤枉。” 荣恪发了狠劲,把他绑着双手吊在半空中,离着下巴两指处竖起一把尖刀,楚子都不敢打盹,生怕一低头就被尖刀戳死,三日三夜下来,终于熬不住了,嘶声喊道:“我招,我都招,先放我下来。” 荣恪就住在楚府地牢的外间,听到他喊叫踱步而进,楚子材听到动静也冲了进来,刚要过去放绳子,荣恪说等等,命卫兵抓住楚子都头发使他后仰,冷声道:“说完放你下来。” 楚子都招认说,他是乌孙二皇子的人,二皇子给他一份名单,命他笼络名单上的人,他各投所好,各部尚书侍郎好色的送美女,也有个别送美男的,比如礼部曲侍郎,爱财的送银子,各位大学士送字画。 最后说到四位辅臣,徐泰上道,收了他送的美女后,对他多有关照,孙智周可恶,文房字画照收,却跟不认识他一样,方太师可敬,对他的人客客气气,甚至管茶管饭,但未受过他一分好处,最可气的就是大长公主驸马冯茂,不只是什么不收,还因此怀疑刺探他,对庆喜说: “定国侯有嫡子,怎么是他袭了爵?他眼眸发蓝,是不是有乌孙血脉?他到处送钱送人,是不是有什么图谋?派人查查他的底细。” 冯茂虽没查到什么,却惹恼了楚子都,他从冯茂身边的人下手,一个五儿一个碧薇,他命令楚少春去引诱五儿,知道冯茂的打算后,逼着楚少春赶在冯茂之前,将蜜丸送给五儿,并安排楚少春逃走,本以为天衣无缝,没想到楚少春会故意投案,承担一切罪行并在牢中自尽。 “我那样宠着他,他竟如此恨我,舍掉性命报复我。”楚子都冷笑,“没想到我会栽在自己人手上。” 荣恪命人放他下来,笑笑说道:“乌孙如今形势不明,二皇子处在下风,你知道吗?” 楚子都愣了愣,随即说道:“我主智谋无双,定会东山再起。” “去年十一月我朝睿宗皇帝病势转危,符郁推测出辅臣人选,命你收买他们以做将来的打算,他推测的辅臣人数很多吧?八个还是九个?可最终是四个,这四个里面你认为冯茂的威胁最大,所以你制定了一个计策,就算要不了他的命,至少要让他的辅臣地位难保,这样你就可以在主子面前邀功。我说得可对?”荣恪微笑看着他。 楚子都沉默不语。 “你手下有乌孙死士吧?这样的人,有多少?是不是有男有女?都潜伏在各位王宫大臣的府邸里?”荣恪笑着,“你豢养的家伎,你送往各府的人,与你过往甚密的,都会一网打尽。” 楚子都的手颤了起来,荣恪站起身:“而你,就留在牢中,等候你的主子发落。” “等等。”楚子都喊了起来,“我把名单写给你们,我手下的人,私通乌孙的官员,我都写给你们,你们杀了我,让我死个痛快。” “看来你的主子不只是智谋无双,还心狠手辣。”荣恪又坐回去,“你说,我写。” 楚少春毒杀何五儿一案真相大白,又有楚子都交待的名单在手,荣恪神采飞扬进宫请求觐见,本以为准能见着,没想到只等来一句回话,太后打发薛明过来对他说:“太后让告诉镇国公,今日太忙,过一两日再召见。” 荣恪忙拦住薛明笑问:“这可是大事,按理太后不会不见,太后是不是身子不好?还是后宫中有什么烦心事?” “镇国公猜对了一半。”薛明小声说道,“太后身子挺好的,就是有些心烦。” 荣恪往他袖筒里塞一对银锞子,薛明客气笑道:“谢镇国公赏,不过呢,小的不是冲着这赏赐,是冲着镇国公是太后器重的人。是这样,皇上昨日读了首诗,里面有一句,十月胎恩重,三生报答轻。午膳的时候,皇上向太后问起生母,太后就命人拿来起居注,不想有关皇上生母的记录,一个字也没有。昨夜里皇上又问起,太后先拿几句话哄住了皇上,今日早起的时候,皇上突然就哭了,说自己是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怎么连个生母都没有?皇上一向跟太后亲近,听太后的话,今日却哄不住了,闹了一上午的脾气,也不去读书,跑到福宁宫关着门生闷气,太后进宫时间短,知道的少,特意搁下手头政务,回后宫挨个跟几位太妃问话,估摸着这会儿正在畅安宫惠太妃那里。” 荣恪悻悻然,垂头丧气出了宫门。 惠太妃正和静太妃闲坐,听闻太后驾到,不紧不慢起身出门相迎,行礼下去笑道:“太后大驾光临,妾这儿蓬荜生辉,太后还是头一次来妾这儿吧?太后忙啊,先帝在时,每日里去荣华殿忙着读书,如今呢又忙着……” “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温雅打断她啰嗦,径直往里。 进去坐了上座,屏退了众人,看着二人说道:“静太妃也在,我就一起问吧。皇上的生母,就是先皇后身边那位宫女,你们都见过吗?” 静妃闻听迅疾低了头,蚊子哼哼一般说道:“妾没有见过。” “没见过,谁也没见过,恐怕也就先帝见过,永宁生下三天后,先帝抱着一个婴儿进了丽妃的临华宫,说是皇后身边一位宫女生的,生下来就难产死了,丽妃忙接过去哺喂。先帝那么说,我们自然也跟着那么说,心里有疑惑,谁也不敢去问,就连丽妃也不敢。”惠太妃说道。 “心里有疑惑?什么样的疑惑?”温雅问道。 “那会儿皇后住坤宁宫,娘家都没人了,死的死流放的流放,身边就剩了两个从娘家带进宫的老姑姑,还有两名老中官,连个大宫女都没有,先帝从不靠近坤宁宫半步,怎么可能跟皇后身边的宫女生下皇上?要我说,是先帝跟宫外什么野女人生的,寡妇或者贱奴,反正就是不能带进宫的女人。”惠太妃推测道。 “也许,是抱来的孩子?”静太妃小心翼翼说道,“惠姐姐和丽妃生的都是公主,先帝着急有子嗣,那会儿不是说先帝活不过二十八吗?那年先帝正好二十八,总得有个儿子传承帝位。” “放屁,皇上五官和先帝不像,可那身形和先帝一模一样,瘦高个四肢修长,走路的姿势都和先帝一样,是先帝亲生的,不会有错。”惠太妃啐一口静太妃。 “反正脸不一样,至于身形嘛,孩子还没长开,那能看出来一样还是不一样。”静太妃坚持自己的观点,“我看是惠姐姐思念先帝,瞧着院子里的青松白杨,身形都像先帝吧?” “那你呢?去福宁宫里偷一个先帝的枕头,夜里抱着睡觉。”惠太妃反唇相讥。 “我那是拿,怎么就是偷了?再说了,那枕头本是一对,另一只呢?”静太妃不甘示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39 弱。 二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温雅听得哭笑不得,颇为无奈。 这时柳真在外小声道:“丽贵太妃来了。” 瞧见丽贵太妃进来,惠太妃和静太妃停止了争吵,惠太妃说道:“先帝疼她,什么话都跟她说,太后还是问她吧。” 丽贵太妃一听,摇头道:“我也是先帝抱来昕儿的时候,我才知道此事,之前从没听先帝提起有宫女怀孕的事,就问先帝孩子的生母呢,先帝说难产死了,我觉得孩子怪可怜的,又是先帝独子,就抱过来自己哺喂,别的也没敢多问。” 温雅叹口气:“皇上闹着要找生母,哄也哄不住。我找来起居注看了,没有皇上生母的记录。你们说说,该怎么办才好?” “问问延平吧。”丽贵太妃说道,“他们兄妹两个感情最好,延平应该知道。” 知道延平与翟临的往事后,温雅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她,本想着暂时不要见面,为了皇帝,也只能如此了。 打发去的人回来说大长公主去了白衣庵,今夜里就在山中住下,明日才回来。 夜里特意让小皇帝住宝慈宫,对小皇帝说道:“我问遍了后宫,都不是太清楚,你延平姑姑肯定知道,明日她一回来就进宫,到时候我们一起当面问她。” 小皇帝眨巴着哭肿的眼:“母后,我是不是捡来的?” “那不能够。”温雅断然说道,“你可是皇帝,九五至尊真龙天子,怎么能是捡来的?快睡吧。” 摩挲着小皇帝,待他睡得熟了,才出来回自己寝室,走着回头问柳真:“柳姑姑,今日可有大臣求见?” “薛明说镇国公来过。”柳真忙说道。 温雅嗯了一声:“明日是不是有空见他,要看延平怎么说,昕儿那儿能交待过去才行。” 第28章 分忧 次日一大早,延平就进宫来了。 见了温雅忙说道:“昨夜里冯茂找到白衣庵去了,我们连夜回来的,这孩子,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温雅打发人叫了皇帝过来,延平忙过去一把搂在怀里,小皇帝挣脱开了,延平手搭在他肩头笑道:“皇帝知道问起自己的生母,可见是长大了,姑母听说后心里很欣慰。” 说着话给温雅使个眼色,小皇帝一头扎进她怀里哇一声哭了:“都说我不懂事,说我胡闹,我怕母后不高兴,可是我忍不住想问。” “想问就问,你母后没有不高兴,只是她进宫时间短,好些事不知道,没看到吗?放下手头政务,进后宫挨个给你问,又命我尽快进宫,不巧的是,姑母昨日到白衣庵去了,白衣庵皇帝也去过,记得吗?”延平拉他坐下,搂着他笑问。 皇帝止住哭声,点了点头。 “白衣庵有位太妃,贤太妃,如今该叫祖太妃了,待你特别慈爱,可记得吗?”延平问道。 皇帝嗯了一声:“记得,父皇说皇祖母去世后,延平姑姑养在贤太妃宫中,贤太妃对父皇也很慈爱,父皇说心里当贤太妃是亲娘。父皇说要对贤太妃好,我要封贤太妃做太皇太妃。” “祖太妃不在乎那些,她说了,只要皇帝吃得香睡得香长得高长得壮,好好读书习武,她就高兴。”延平对温雅道,“雅雅没听说过贤太妃吧,我父皇驾崩后,她就自请搬到了白衣庵带发修行,她听说雅雅做了太后,十分好奇,说是有缘的话,倒想一见。” 温雅点头说好,又笑着指指皇帝:“没说到正题,眼巴巴等着呢。” 延平哦了一声,笑对皇帝说道:“姑母年纪大了,有些啰嗦,这就说到正题,皇帝的生母是贤太妃身边一位宫女,叫做彩屏,原来是服侍先皇后的大宫女,先皇后被囚禁后,她去了贤太妃身边,你父皇每次去看贤太妃,会在白衣庵住几日,常常是彩屏侍奉,彩屏生得好看,性情也柔顺,后来就有了你,你父皇本要带她回宫,可她惧怕皇后,不愿意,就留在白衣庵,生你的时候难产去世了,你父皇把你抱回了宫中。白衣庵中供奉着你生母的牌位,是你父皇亲手所立。” “为何没有追封?”小皇帝问道。 “彩屏是个孤女,性情淡然无争,她不愿意受封,她只求你父皇挑选贤德的妃子教养你。”延平两手握住他肩,“你父皇觉得愧对她,不愿提起。” 小皇帝点了点头,起身走到温雅面前,低头说道:“母后,是儿子错了。” “问问自己的娘有什么错,母后也为你着急,可母后知道的太少。”温雅搂他在身侧,“过些日子,你去趟白衣庵祭奠你生母,再向祖太妃问问她的事,生辰啊喜好啊,要是能有画像就更好了。可好吗?” 小皇帝说好,靠在她怀中吃些点心果子,喝几口茶说道:“母后,我读书去了。” “去吧。”温雅打发柳真陪着,又嘱咐道,“让崇福他们小心伺候。” 看着小皇帝蹦蹦跳跳走了,这才放下心。松一口气看向延平。延平摇着头笑:“皇帝太机灵,只怕以后会惹出各种麻烦,雅雅你多费心吧。” “只靠我怕是不成,你也做我的左膀右臂才行。”温雅微笑看着延平,粉面桃腮无忧无虑,只要她如今过得好,翟临的事就让他过去。 可没想到延平会主动提起:“我进来的时候瞧见翟冲了,他竟然跟我行礼,吓了我一跳,我问他为什么,他说经过太后规劝,他想明白了,日后要在心里当我做嫂子看待。是不是吕太昌进宫说了什么?” 温雅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延平垂了眼眸,睫毛颤颤得发抖,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好半天才说道:“是我逼着国舅家的二公子逃婚的,他是皇后的侄子中最出息的一个,被当做未来的皇帝养大,我派人杀了他,然后告诉了太后,太后气得一病不起,太后死后三年,哥哥灭了后党,可我不想放过皇后,我每天都去坤宁宫折磨她,她再也没法高高在上,她像疯妇一样跳脚骂人,可她不肯承认设计陷害翟临,她一日不认我就一日不放过她,哥哥劝过我,我听不进去,就那样煎熬了四年,那年昕儿两岁,能自己跑动了,有一天午觉的时候,自己爬下床跑了出去。侍奉的乳娘睡着了,宫女中官黄门困顿中没有留意,他竟然跑进了坤宁宫,众人找过去的时候,皇后正抱着昕儿冲着我们冷笑,我放出一只猫,她才松手。我后怕不已,跑到翟临的墓地里放声大哭,我哭了一夜。然后下定了决心。” 延平的眼泪落了下来:“回宫后我到坤宁宫摁住皇后,捏着她下巴逼她咽下一团猫毛,然后放开她看着她,她的脸开始泛红,她嘶叫着狠命抓挠自己,她的衣裳都撕烂了,从头到脚都是红疹,她打着滚狠命掐着自己的脖子,她死得凄惨难堪可怖,可我觉得很痛快,坐在那儿看着她,一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40 直看着,后来哥哥进来了,他让人传令下去,说皇后上吊自尽了,然后让人送我到白衣庵静养,我在白衣庵住了三年才回宫,回宫后不久见到了冯茂。” “也许,我不能有孕,是因为我的恶毒和丑态,还有我的罪孽。”延平捂着脸痛哭失声。 温雅震惊不已,延平做的这些事,先帝都知道吧?而冯茂,又知道多少? 她压下心中震惊,宽慰延平道:“你放心,有冯茂陪着你身边,又有吕太昌为你调理,会有身孕的。” 延平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恹恹趴伏在榻上,红肿着眼看着温雅苦笑:“雅雅,你整日忙累,我还在这儿添乱,可见我比皇帝还不懂事。你自管忙去,不用理我,不能让冯茂看到我这副模样,我在你这儿歇一会儿再走。” 温雅摇着头笑:“你且歇着,今夜里不想回去就住在我这儿。” 说着话唤来红蔷吩咐仔细侍奉,出了门沿着树荫随意走动,天气燥热心里又烦,兜兜转转中一眼瞧见紫宸门,越过去径直往垂拱殿而来,柳真和芳华连声喊着什么,她也懒得搭理。 进殿坐下唤一声翟冲问道:“镇国公可来了?” 翟冲看一眼太后欲言又止,太后声音大了些,含着不悦:“让他进来。” 荣恪进来坐下看一眼太后神色,恭谨问道:“听说昨日太后心烦,今日可好些了?” “好些了。”温雅蹙着眉头言不由衷。 太后今日忘了换礼衣,穿着宫装就来了垂拱殿,想来依然心烦。荣恪看着太后微蹙的眉尖,试探问道:“臣可能为太后分忧?” 温雅犹豫了一下,轻咳一声正襟危坐说道:“并非朝堂上的事,就当做闲谈吧。我进宫三年了,一直以为后宫安稳祥和,今日才明白许多事只是我不知道而已。也不是心烦,就是心里不舒服。” 荣恪揣度是太后知道了什么秘密,这秘密与她之前设想的不同,一时间还接受不了。温和笑说道:“如果是已经过去的事,心烦也改变不了什么,不如暂且搁下不要去想,过些日子也就淡了。” “道理我也明白,可我就是觉得……”温雅怏怏说道,“江山天下都可以交给我,这些事为什么就不肯告诉我?不说也就罢了,还编出话来欺瞒我。” 先帝对她说皇后是自尽的也就罢了,他还说昕儿的生母是被皇后害死的,为何要这样说? 荣恪听出她这是对元屹不满,抿了唇心想,高高在上的帝王,你还指望他对你掏心掏肺不成? 温雅又道:“我信赖崇拜他,他引我为知己,我以为,我们之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荣恪一愣,她信赖崇拜他,他引她为知己?这算是什么样的关系?师徒?父女?兄妹?友人?总之,不像是男女之间的关系。 温雅喝几口茶长吁一口气:“发几句牢骚,心里松快多了。多谢镇国公能听我这些废话,也谢谢你只听不说。” 荣恪忍不住微笑:“臣也不敢说什么。” 他一句话,温雅笑了。 这一笑气氛轻松下来,荣恪忙将名单呈上,详细回禀对楚子都的审问过程,温雅听到他三天三夜不让楚子都睡觉,打盹都不让,瞄他一眼莞尔道:“真正是损招儿,不过倒是管用。楚子都生在勋贵之家,怎么就是那样阴冷的性子?” “他因为生了一对蓝眸,打小受人歧视,走那儿都被别的孩子扔石子,骂他杂种啊妖孽啊,他早早没了娘亲,老侯爷因为他那双蓝眼不怎么待见他,侯爷夫人当他不存在,后来有了楚子材,更没人搭理他了,过得还不如府里的下人,就养成了那样的性子,乌孙人找到他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有了根,心里有了依靠,又加乌孙人手段狠辣凶残,他给吓怕了,就死心塌地为乌孙做事。”荣恪说道,“这些并非是楚子都所说,是臣从种种迹象猜测而出,太后就当趣闻听上一听。” “我觉得有理。”温雅看着名单,“所以说孩子小时候不能缺爱,尤其是父母之爱。” 荣恪说是,心想太后这件蓝衫不完全是蓝,蓝中又带些绿,挺好看的。 “楚子都觉得符郁此人,智谋无双心狠手辣?”太后的手指从名单上划过:“他似乎知道很多,先留着吧,他手下的人枭首示众,这些大臣,镇国公觉得,该如何处置?” 荣恪一愣,刚还说孩子父母呢,我这一放松,净顾着欣赏蓝衫了,怎么突然话锋一转,就要处置大臣了? 第29章 钦佩 他忙定下心神说道:“太后说过,该宽则宽当严则严,臣以为,依律法处置就是。” “有那么几个人,依律法还不能将他们怎么样,可也不能轻纵了他们。”温雅沉吟着,唤一声来人吩咐下去,“让四位辅臣过来。” “太后要不要换件衣裳。”荣恪小声提醒。 温雅低头一瞧,脸上飘一丝红,迅疾起身绕过屏风向后,唤了一声柳姑姑,又唤一声芳华。 还会脸红,荣恪低了头笑。 四位辅臣进来刚坐下,太后就到了,这次还是浅青色礼服,只是翠色燕居冠换了青玉冠。太庄重了,荣恪心想, 温雅坐下拿起那份名单说道:“镇国公已经查明,楚子都是乌孙奸细,他送往各府的那些人,自然也是奸细,其中有许多是死士,死士有男有女。” 说着话看向徐泰:“我这里有楚子都签字画押的一份名单,何日何时给谁送过什么,谁帮过他什么,都在这纸上。” “太后容禀。”徐泰连忙起身趴伏在地上叩个头说道,“他给臣送过一名女子,那日太后发话后,臣回去就把人送还给了楚子都,臣还常请楚少春过府唱戏,楚少春那日说的折辱他的人,就是臣,臣当时喝醉了,把他当成了女子,好在老妻及时阻拦,没有酿下大祸。臣收了楚子都好处,回报了他不少银子,可臣没有在禁军中给他行个方便。臣再好色,不会在军务上犯糊涂,也不会在国事上稍有差池,臣就算死也不会私通乌孙,不会做叛国之举。” 徐泰不停叩着头,声音开始哽咽:“臣确实好色,这是臣的毛病,先帝也为此斥责过臣,可臣对皇上对太后对我朝赤胆忠心,苍天可鉴。” 温雅看向荣恪,荣恪点了点头,徐泰确实将那女子送回了楚府,也遣散了家伎,徐泰也确实没有在军务上给过楚子都好处。 “卫国公的忠心我是知道的,可你忠心,你的那些部下呢?有没有收过楚子都的好处?有没有给过他便利?”温雅指着那名单,“这上面有好几位兵部官员的名字,还有禁军里的将军参将,卫国公,我给你一月,你去查去,查证后将名单给我,我倒要跟这份对上一对,回头该用军法的用军法,该交由刑部的交刑部。” 徐泰哭声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41 大了起来,他的那些个心腹,一个个什么德行他是知道的,看来这次少不得要自断臂膀损兵折将。 “既然是兵部和禁军的事,卫国公一个人忙不过来,就让兵部尚书武成跟你一起查办。”温雅似乎没听到他的哭声。 徐泰的哭声几近嚎啕,兵部尚书武成是个硬骨头,不听他的话,他收伏了两位侍郎,把武成架在空中,空有尚书头衔,什么事都管不了,这次武成定会伺机报复。 他伏在地上痛哭了许久,直至声音渐弱软瘫在地上,温雅才唤一声来人,吩咐说道:“将卫国公扶去朝房里歇息。” 徐泰刚被架出去,孙智周立马跪地说道:“臣不认识这楚子都,但不能保证府里门人清客不会收受他的好处,臣回去后定严加盘查,一旦查出,必严惩不贷。” 温雅说声很好,看着手上那名单:“这名单上剩下的人,我会给孙相一份,就由孙相去查,查出来按律处置,楚府的事已了,镇国公闲着,你给孙相帮忙吧。” 孙智周心中一惊,镇国公回京月半,因为办了一件案子,就要插手六部了? “名单上还有三位大学士,到了年纪的让他们告老,没到的,修纂史书去吧。”温雅又道,“出来的缺先空着,等肃清六部,从六部尚书中挑人补上。” 孙智周心中一片冰凉,六部尚书补大学士,那内阁岂不成了摆设?那他这内阁首辅又该如何自处?忙趴在地上叩头道:“我朝太/祖设内阁,经几代帝王完善,先帝更是盛赞内阁可帮君王决策,又可为君王分忧……” “先帝如何评价内阁,我十分清楚。”温雅打断他,声音里含着不悦,“你们也不必常常拿出先帝来压制我,就事论事才是正道。” “六部政事繁忙,尚书兼任大学士,忙不过来。”孙智周的声音小了很多。 “不能做到身端影正,如何为天下读书人表率?如何忝为大学士?”温雅缓声说道,“只是非常时期非常之举,孙相起来吧。” 孙智周爬了起来,温雅说一声坐,命人上了茶,和气说道:“既说到先帝,就说说先帝时期的后党,因后党把持朝堂,宫廷内外乌烟瘴气,先帝为平后党费了六年之功,我以为孙相应该趁着这次整顿吏治,勿要象前朝那般,酿成党争之祸。” 孙智周额头的汗冒了出来,冯茂在一旁说道:“我没学问,请教一下方太师,历史上牛李党争,是什么党?” “相党。”方太师仔细为他讲解,什么牛增孺什么李德裕,什么去贼易去朋党难,什么藩镇割据中官干政以致唐亡,娓娓道来。 温雅喝着茶由着他说,冯茂假装听得津津有味,荣恪低着头笑,孙智周不停擦汗,好不容易方太师讲完,忙起身说道:“臣定不忘太后教诲,借着此次良机整顿吏治,还朝堂清明气象。” 温雅点头说好,摆摆手道:“我今日乏累,都退下吧。” 荣恪本想留下,拒绝和孙智周一起去查那些官员的破事,听到太后说乏累,忙随着众人告退走出。 与冯茂并肩下了丹陛阶,冯茂看四周无人,嘻嘻笑道:“怎样?厉害不厉害?服气不服气?” “厉害,服气。”荣恪点着头笑。 “吕老头儿说,你被太后迷住了。”冯茂挤眉弄眼。 “迷住又怎样?”荣恪面无表情。 “留在京城啊,你瞧瞧朝中这些个大臣,哪个是省油的灯?太后再厉害也是弱女子,我倒是有心,可我笨啊,许多事也就敲敲边鼓,方太师有学问,可太过耿直,一般也用不上,你留下给太后做个左膀右臂。”冯茂谆谆劝说。 “不是我不留下,是太后不让我留下。”荣恪挑眉说道,“你在这儿劝我有个屁用。” “劝错方向了?”冯茂拍一下额头,眼珠一转,“如今不就缺个幽云总督吗?你借着这次查办,寻个合适的人派去做总督,有了总督,太后对幽云事务放心了,你不就可以留下了?” “还都成我的事了?我还得找个总督出来?”荣恪揉揉太阳穴,“这些日子累死我了,我要回去歇息几日,孙智周那儿的破事,我不想管。” “你敢抗命?”冯茂指指他。 “太后说让我帮忙,又没说帮到什么程度。”荣恪懒散一笑,“我走了,你回垂拱殿,好好做你的少傅去。” 刚走几步身后有人喊:“荣恪,等等。” 是个孩童的声音,止步回身一瞧,是小皇帝在叫他。 忙过去躬身行礼:“皇上有何吩咐?” 小皇帝端端正正肃立着,板着笑脸一本正经,颇有些君王架势。抿一下唇说道:“吕太昌说,你八岁活捉了乌孙二皇子,还打败了他身旁两个卫兵,是真的吗?” “是真的。”荣恪点头。 “朕那天招来三个小黄门,他们一起扑上来,把朕给打败了。”小皇帝拧了眉头,沮丧说道,“朕也八岁,每日习武射箭,怎么就做不到?” “当时是狭路相逢,他们看到臣就愣住了,臣袖子里藏着两支袖箭,一摁机括射死了那两名卫兵,又趁着二皇子发愣,扑上去把他压倒在地,也没什么招式,就是孩子打架那样,跟对方打着滚扭在一起,谁也不肯松手,其实臣那会儿已经快撑不住了,头晕眼花,好在有一队我们的官兵赶了过来。”荣恪微笑说道。 小皇帝哦了一声:“那你还是厉害。这样吧,回头朕给你个差事。” 荣恪忙说遵命。 出了宫还在心里嘀咕,打量我好使唤是吧?怎么太后给我差事,皇帝也要给我差事?给什么差事呢?打弹弓?捅马蜂窝?掏鸟蛋?爬树?下太液池摸鱼?听说冯茂每天带着小皇帝做这些,自从冯茂进了上书房,小皇帝有了些变化,往写好的字上涂几个墨点啊,书上画只乌龟啊,鞋里装几个石子,骑马的时候嚷嚷脚疼啊,三师找太后告过好几次状,太后就说:“淘气是孩子的天性,该玩耍的时候玩耍,可若是因此耽搁了学业,再重罚冯茂。” 荣恪叹口气,她怎么就那么明白事理呢? 自己小时候身边要有这样一个人,何至于为了能多玩耍一会儿,还得每日跟大人们斗智斗勇,那会儿觉得做一个孩子可真不容易。 突然就有些羡慕小皇帝,能得她陪伴得她疼爱,你何其有幸。 第30章 鲁莽 那日从宫里回来后,荣恪了结了楚子都的事,没去理孙智周,孙智周正乐得不用理他,进宫也没有借口,索性逍遥着,等候祖母和母亲归来。 白日里暑气盛就在花荫下喝着太后赐的凉茶看书,傍晚暑气消散了,就带着秦义四处闲逛,将京中名胜一一逛遍,好吃的都尝一遍,好看的自然也不错过。 月底的时候得到消息,祖母和母亲到了东都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42 ,再过一两日就能抵京。 对秦义笑说道:“咱们迎接去吧,有些话得事先嘱咐好了,免得进宫惹来麻烦。” “太好了,还能去东都逛逛。”秦义笑嘻嘻去准备。 人刚出去,转眼又跑了回来,气喘吁吁说道:“爷,宫里来人了,快去接旨。” 荣恪换了衣裳兴冲冲迎出去,见来的是崇福不是薛明,兴奋劲儿去了一半,果然崇福说传皇上口谕,证实找他的是皇上不是太后,另一半兴奋劲儿也没了,面无表情接了旨,跟着崇福进宫。 进了宫被翟冲带进垂拱殿东暖阁,东暖阁是太后的居所,不由又兴奋起来。 进去时太后正和小皇帝说话,瞧见他的身影微笑看了过来,待他行了礼,和煦说声坐吧,又向外吩咐一声:“给镇国公上个冰盘。” 屋中四角放着冰盆,清凉舒适,感觉不到屋外的暑气。 荣恪坐下来刚想说不热,一眼看过去,太后今日穿银色礼衣头戴白玉冠,从头到脚都泛着光,不知怎么突然有些燥热,手心微微出了细汗,搁在柳真端来的冰盘上方觉得好些。 稳住心神问道:“太后唤臣来可有吩咐?” “镇国公,是朕找你来的。”小皇帝声音里含着兴奋。 “是这样。”温雅说得轻缓,“皇上生母的牌位供奉在万岁山白衣庵,皇上想要过去祭奠,指名要镇国公护卫。” 原来这就是皇上要给我的差事,荣恪刚要推脱,可太后看着他的目光那样清澈,推脱的话到了唇边,却没有说出口。 温雅又微笑道:“我也问了,内禁卫那么多,怎么偏要镇国公?皇上说了,镇国公本领高强,有镇国公护卫,他才放心。我也知道老夫人和夫人就快抵京,皇上只去一日,明日一早出发,傍晚即归,老夫人和夫人最快也得后日才到。不会耽搁镇国公家事。” 看荣恪还是不置可否,又和气说道:“其实,若非镇国公护卫,我也不放心。” “臣领旨。”荣恪起身拱手,朗声说道,“太后但请放心。” 小皇帝一听他答应了,装出大人模样说一声:“镇国公好样的,回头朕有重赏。” 温雅说声读书去吧,小皇帝跳下榻,蹦跳着走了。 温雅看小皇帝走得远了,方又开口道:“皇帝的生母是白衣庵一位祖太妃的侍女,一直没有进宫,也没有位份,我得见过祖太妃后,问问她先帝当时的意思,再决定怎么追封。上次也是因为此事心烦,一来是事出意料,二来心里有些怪责先帝,怨他没有跟我提过此事,果真如镇国公所说,过了几日也就淡了,觉得没什么。只是皇帝心里惦记着,我想着让他先去一趟,我得了空再去。” “也可以召祖太妃进宫。”荣恪说道。 “那不行,不能让祖太妃进宫,我要去白衣庵。”温雅说着话,脸上的笑容添了几丝顽皮,“上次出宫去公主府,觉得宫外新鲜,总想着再出去走走,可也得有个借口,前往白衣庵不就是个借口?” 荣恪笑了起来:“太后去往白衣庵的时候,臣心甘情愿护卫。” “就是说这次不甘愿?”温雅笑看着他,“皇帝的生母没有位份,只能让他秘密前往,护卫的都是靠得住的人,翟冲离不开,我想来想去,就镇国公和大长公主驸马最为可靠。” “臣明白了,臣心甘情愿。”太后说他是靠得住的人,荣恪心花怒放。 温雅笑看着他,从袖筒里掏出一封信,冲着荣恪一扬:“我哥哥给我回信了,信虽短,能看出他很惦记我,没有生我的气,也没有骂我。” 她说着话,喜孜孜笑了起来,一双明眸中神采绽放。 她这样笑的时候,一张明媚的脸就像含苞的芙蓉花一点点绽放,荣恪看着她,真好看。 温雅将信塞回袖筒:“我看了很多遍,几百遍?也许几千遍?我高兴得想笑,可当着人只能收敛,夜里一个字一个字想着哥哥的信,捂在被子里偷笑。” 她笑得轻快雀跃,唇角一双小而深的梨涡若隐若现,笑着笑着,忍不住笑出了声,自己吓一跳,两手挡了脸从指缝里看着荣恪:“我今日失态了,不过,我真的很高兴。” “太后高兴,臣就高兴。”荣恪的话脱口而出。 此话一出觉得唐突,避开她的目光低下头去,温雅放下双手,默然看着他,良久才说道:“镇国公请回吧。” 荣恪告退的时候,忍不住去看她的神情,已经敛去笑容,又是端然庄重的太后模样。 次日护送小皇帝前往白衣庵,往来顺利,回程中小皇帝心情沮丧,冯茂与他同车,耐心哄着他,荣恪骑马在前带队,进了丽正门,两个俏丽的姑娘迎风而立。 “大双小双。”冯茂激动喊着,钻出皇帝马车跳了下来。 两个姑娘是一模一样的长相,只是性情不同,大双温柔可亲,小双活泼明媚,二人冲冯茂福身行礼,小双一眼瞧见他身后的马车,笑说道:“好漂亮的马车,比我们府上的还要气派,我倒要瞧瞧里面坐着的是什么人。” 说着话几步上前去扯轿帘,荣恪说一声放肆,她的手收了回来,噘着嘴不满哼了一声,冯茂笑眯眯看着她,掀开车帘道:“尽管看。” 小双眼眸一转,对上小皇帝一双兔子眼和红彤彤的鼻头,呀了一声问道:“怎么哭了?是不是七爷欺负你了?七爷惹不起大人,就知道欺负小孩儿。” 小皇帝瞧着她:“你是谁啊?” “我是国公爷的丫头,贴身侍奉的丫头。”小双大声说道,内禁卫队伍中刷刷刷无数道艳羡的目光纷纷投向荣恪。 小皇帝哦了一声:“你还挺好看的。” “那当然了。”冯茂放下车帘冲着小双笑,“三年没见,长得越发水灵了。” “那你说说,我好看还是她好看?”小双指向大双。 冯茂笑道:“各有千秋。” “虚伪。”小双乜斜着眼看向正跟荣恪说话的大双,“都喜欢她。” 荣恪笑看着大双: “一路上可累?” 大双摇头:“尽顾着新鲜了,不觉得累。” “老夫人和夫人可安顿好了?” “安顿好了,老夫人本来一心游逛,眼看到了京城,又着急了,就吩咐让队伍走快些,一早就到了,午后宫里来了懿旨,说是太后赐晚宴,小双想跟着进宫,夫人不许,她心里老大不痛快,就跑出来四处闲逛,我怕她惹祸,硬拉着她来了这儿,等着爷回来。” 荣恪听到进宫太后赐宴,后面的话再听不进去,回身上马吩咐道:“快速前行。” 有皇帝在马车中,快也快不到那儿去,他心急如焚,怎么就早回来一日?怎么刚回来,太后就命进宫?进宫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秦义嘱咐她们了没有?这小子跑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43 哪儿去了?怎么不来见我? 队伍行至宣德门外,刚下马,秦义抹着额头的汗迎了过来,瞅瞅四周无人,压低声音说道:“一见面就嘱咐了老夫人和夫人,跟太后该怎么回话,老夫人说不能欺君,夫人骂您在太后和皇上面前谎话连篇,说要告您一状,爷,您快想想对策吧。” 荣恪原地转了个圈,看皇上下马车换了大轿,皱眉对冯茂说道:“坏事了,快走快走,先别问什么事,见着太后你可得帮我说几句话。” 冯茂说声放心,二人跟着皇上的大轿进了大庆门,翟冲迎了出来,对二人道:“我奉太后之命迎接皇上回宫,太后说二位辛苦了,请回吧。” 荣恪破天荒客气朝翟冲拱拱手:“我有要事面奏太后,请翟统领通禀。” “太后正在准备宴请镇国公府上太夫人和夫人,没空见大臣。”翟冲面无表情说道。 “我在白衣庵见到了祖太妃,祖太妃跟我说了一些话,让我转告给太后。”荣恪急中生智。 翟冲说声稍等,护送着小皇帝换乘肩舆,进了大庆门。 冯茂看着荣恪:“你为了避嫌,都没进后院的门,怎么会见到祖太妃?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和皇上午后小憩的时候,祖太妃带人来前面给禁卫们送凉茶。”荣恪看一眼冯茂,“不信?祖太妃是不是花白头发,眼角有些鱼尾纹,个子适中体型稍胖?” “多数老太太都长这样。”冯茂嗤了一声,“我说荣二,你一听老夫人和夫人进宫就急了,你闯什么祸了?这会儿没事,说说吧。” “祖太妃身旁有一位小师太,穿着缁衣戴着帷帽,身形高挑,猛一看身影还以为是太后,是不是有这样一个人?”荣恪问道。 “有。”冯茂点头,“你真见着祖太妃了?” 当时那位师太的身影从门边一闪而过,他隔着门瞧见,真的以为是太后,想都没想就闯了进去,院中有一株大槐树,树冠如盖,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家坐在树荫里煮茶,那位师太则跪坐在旁边扇火。 想到当时不顾一切的鲁莽,荣恪有些脸红,轻咳一声说道:“真见着了。” “骗人是小狗。”冯茂汪汪叫了两声。 “驸马爷学得真像。”身后有人嘲弄说道:“太后说了,今日谁也不见,二位请回吧。” 第31章 哄劝 荣恪谢绝冯茂相邀,回到国公府等候祖母和母亲归来,七月里天气酷热,心里又油煎火烹一般,坐卧不安,在书房中一直转圈,天色黑透的时候,总算回来了。 冲出去跟老夫人夫人请了安,跟夫人说声有话要跟祖母说,一把攥着老夫人手臂搀进里屋,扶她坐在炕沿,长身跪在老夫人面前,陪着笑脸说道:“祖母可算来了,想死孙儿了。” “你想是你想,我可没想你。”老夫人手扶上他肩,乐呵呵说道,“这沿途看不完的景致,一辈子都没这么高兴过。” “祖母,我为了让大家回京,跟太后说了假话,祖母有没有听秦义的话?有没有拦着母亲?”荣恪顺势问道。 老夫人扁一下嘴,放开扶在他肩头的手,指指外面压低声音说道:“我当然是打定了主意,一切都听秦义的,进宫绝不会乱说话。我也确实没有乱说,当时吕太昌在,太后命他给我把脉,吕太昌倒是机灵,就装模作样过来了,可是这时候你娘说话了,你娘说荣家的男人虽短寿,女人可是个个健壮如牛,不用把脉。小二,你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娘。” 荣恪身子一出溜坐在了地上:“这下坏了,不知道太后会怎么罚我。” “不至于吧,我看太后挺和善的。”老夫人眯着眼笑,“腰细腿长脸蛋漂亮,说话和和气气的,对小皇帝嘘寒问暖,跟亲娘一样。” “那是在后宫,太后在前朝可厉害了,孙智周和徐泰在她面前都得小心应对。”荣恪垂头丧气说道。 “指望着我给你编瞎话圆谎,可办不到。”荣夫人挑帘子走了进来,严厉说道,“敢说就要敢当,自己进宫向太后请罪去。” “娘,如果太后要我的脑袋呢?”荣恪仰脸看着荣夫人。 “那就慷慨赴死,荣家的男人没有怕死的,”荣夫人哼了一声,一双眼眸凛然生威,“虽然你死得不怎么光彩。” “小二不能死,还指望着小二传宗接代呢,这些天我到处去逛逛,打听打听谁家有合适的姑娘,咱不挑门第,也不挑长相,只要健壮能生养就行,三代单传,好不容易这一代两个儿子,也剩了一个,小二,你要给荣家生他十个八个的……”老夫人开始念叨,荣恪脑袋嗡得一声,爬起来一溜烟走了。 老夫人看到他溜了,开始数落荣夫人:“你说你,这脑子怎么不知道转弯呢?帮着小二扯个谎怎么了?不那么说我们能顺利回来吗?朝廷猜忌我们,我们就得示弱。那可是太后,她要是责罚小二,怎么办?” 荣夫人梗着脖子:“他如果连这么点麻烦都应付不了,那也不配做我的儿子,更不配做荣家的子孙。” 荣恪在外面听着忍不住笑,回到房中打定了好主意,一觉睡得安稳。 次日进宫求见,太后依然不见,其后几日求见,都被拒绝,再后来索性说,镇国公非诏不得进宫。 也不责罚,也不赦免,就这么吊着,真是难受,荣恪心里怏怏不快,老夫人和夫人出去游逛,就打发秦义陪着,大双小双跟着,又有卫兵婢仆前呼后拥,任凭老夫人骂他,每日呆在府中,那儿都不去,谁也不见,冯茂硬闯进来,他也不理,冯茂自说自话呆上一会儿,只能悻悻然告辞。 眼看着中元节都过了,荣恪突然上奏,说是国公府其余女眷已在回京途中,他也该回到云州主持两州事务。 温雅看到奏折,微笑说道:“宣镇国公进宫一趟。” 七月十七,荣恪终于见到了太后。 太后眼睑下微微泛青,神色有些倦怠,看他一眼问道:“半月未见,镇国公消瘦了。” “只因臣内心惶恐,一直关在府中闭门思过。”荣恪站着回话。 “思什么过呢?”太后声音发凉。 “臣府上女眷的身子并不病弱,臣为了让太后答应她们回京,对太后说了假话,太后容臣解释。”荣恪拱手。 “我不想听。”太后声音有些冷。 “何五儿的案子了结后,太后问臣要什么赏赐,臣这会儿想要一个解释的机会。”荣恪目光灼灼看着太后。 “在这儿等着我呢。”太后嗯了一声,咬牙道,“那你说说看。” “太/祖立国后猜忌功臣,镇国公自请戍边,太宗时期乌孙侵边战争频发,太宗笼络人心,下令幽云两州独自为政,高宗时期两国联姻,和平了十几年,就不断有大臣上奏,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44 说镇国公府独霸幽云两州,恐有立国之嫌,应当加以限制,高宗下令镇国公府无论男女老少,终身不得离开幽云之地,四代卫戍换来的是什么?战争时期就安抚勉励,带领将士上阵拼杀,和平时期就遭猜忌打压。臣的祖辈父辈忠君事国,君主怎样对待,都不改初衷,臣做不到。臣的祖母七十四岁了,一辈子向往着看看幽云之外的景致,臣的母亲没有咳疾,但父亲去后她吐血病倒卧床数日,镇国公府的女眷虽非病弱,可一门五寡是事实。”荣恪说得很快声音很大。 温雅看着他,薄唇紧抿一脸激愤,两手紧攥成拳,摆手说道:“先坐下说话。” 荣恪却不坐,身子挺得更直,若出鞘的剑,锋利而冷冽,温雅声音里添了和煦:“你别急,这些日子没有见你,并非是要责罚你,我只是让你好好想一想,以后想要做什么。” 荣恪张了张口,温雅指了指他身后座椅:“先坐下。” 他气呼呼坐了下来,温雅笑笑:“这些日子你做的事我都看在眼里,我们也见过许多次面,说过很多话,据我对镇国公的观察和了解,镇国公是文武兼备的人才,统辖幽云二州不在话下。你可想好了?真的要回云州去?” 荣恪突然就泄了气,打起精神看向温雅:“臣不愿回云州,臣那样上奏,是因为臣想要见太后一面。” 温雅点头:“今日见着了,你告诉我以后想要做什么,今日当着我的面说实话,就这一次机会。” “臣不愿统兵打仗,也不想□□治国,臣就想仗着祖荫在家赋闲,陪伴府中女眷,兴致来了就带她们出游,四处走走。祖辈父辈亏欠她们的,臣一人还上。”荣恪拱手说道。 “我要有差事给你呢?”温雅瞧着他。 “太后如有差遣,臣愿意领命。”荣恪忙说道。 “幽云总督的人选呢?你可想好了?”温雅问他。 “工部尚书余适才,既不党附于孙智周,也不投靠徐泰,性情耿直为官清正,富文采通兵法,臣以为合适。”荣恪说道。 “余适才可是我想好的大学士人选,因镇国公赋闲偷懒,他就要被外派离京,他可能服气?”温雅摇头。 “臣去余大人府上拜访过,余大人厌弃京中应酬众多,官场争斗复杂,向往着做一方大员,而且他想要去往边疆重绘疆域图。”荣恪唇角噙了笑意。 “镇国公,你犯了欺君之罪,却在我面前慷概激昂,我不能治你的罪,还得哄着你给你顺气。”温雅说着话笑了起来,“上次曲侗气我,你曾帮着我出气,这次就算作回报吧。” 荣恪忙说不敢,温雅摇头:“你有什么不敢的?国公府女眷们的事,认识吕太昌多年的事,奏请回云州的事,这些年蹓出幽云到处闲逛的事,不知道还有多少事瞒着我,奇怪的是,我竟然也不生气。” “太后宽宏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荣恪忙说道。 “徐泰孙智周,几位内阁大学士,各部堂官,王宫亲贵,这些人若是都如镇国公一般欺瞒我,我又该如何?”温雅蹙眉看向荣恪。 “臣会挡在太后面前保护太后。”荣恪决然说道。 “我缺的不是护卫,我缺的是左膀右臂,你只想着逍遥度日,就算有心,又怎么帮我?”温雅看着荣恪,“因何五儿的案子,你在京中有了些名声,若借此东风,我再给你个一官半职,做些事让别人知道你的能耐,你在朝堂上才有分量,才有能力保护我。” “太后容臣些日子,臣再想一想。”荣恪低头避开她殷切的目光。 “镇国公是通透人,会想明白的。”温雅点头,“我有些头疼,不多留你了,你告退吧。” 荣恪起身欲要告退,看着她疲惫的面孔,忍不住关切问道:“太后这些日子睡得不好?” “不好。”温雅手扶了额头,“自从听政后,睡得越来越晚,好在睡得沉,白日里精神也好,这两日奇怪,躺下去睡不着,睡着了还做噩梦。” “可找太医看过了?是不是朝堂上有什么烦忧?”荣恪问道。 “都不是。”温雅摆手,“许是天气过热,暑气太盛。” 说着话起身向外,刚绕过屏风身子突然一晃,手下意识抓扶住身旁的屏扇,屏风也跟着咯吱吱晃动起来,眼看见人跟屏风都要倒地,荣恪眼疾手快,几步冲过去,一把将她牢牢圈进臂弯。 翟冲隔窗听见动静,也跑了进来,奈何迟了一步,瞪着荣恪咬牙说道:“镇国公大胆。” 荣恪没有理他,只专注看着臂弯中的太后,面色苍白紧闭着眼眸,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轻颤,若白色花瓣上轻轻扇动的蝶翅。 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唇几乎贴在她耳边低声问道:“太后可还醒着?” 第32章 家事 翟冲又喝一声放肆。 荣恪怀中的太后说话了,声音很轻:“我还醒着,只是有些眩晕,翟冲先出去,这儿有镇国公在,不会有事。” 翟冲没有动,荣恪低声说道:“臣扶太后回小室歇着吧。” “不忙。”温雅朝他怀中靠了靠,抬手捏住他一只袍袖,轻声说道,“荣恪,你帮帮我。” 荣恪忙说声好,看着她虚弱的面容又加一句:“臣万死不辞。” 翟冲大喊一声柳姑姑,柳真闻听跑了进来,瞧见荣恪抱着温雅吃了一惊,翟冲大声说太后病了,柳真回过神,忙从荣恪手中接过温雅,又喊了芳华过来,两个人一左一右扶住了,柳真板着脸看向荣恪:“镇国公告退吧。” “别让他走。”温雅依然闭着眼,眉尖紧蹙,“我还有话跟他说,也不用请太医,扶我进后面小室歇息一会儿,把罗御史的奏折拿给镇国公看。” 柳真将温雅扶进殿后日常休憩的小室,安顿好了,出来从案旁匣子里拿出奏折递给荣恪,推着一动不动的翟冲来到门外,翟冲执意要去请太医过来,柳真拦着他摇头道:“三天前的傍晚,有御史上了密折,太后看完很生气,冒着暑气到后苑转了两圈,中暑加上心烦,已经连续两宵睡不踏实,太医来把过好几次脉,苦药熬了好多副,睡前喝安神汤,都不管用,昨夜里竟通宵未眠。如今看这情形,也许镇国公能为太后分忧。” “太后为何忧心?莫非有王公大臣冲撞冒犯?只要太后一声令下,我定取他们的脑袋。”翟冲咬牙。 “是江宁那边的事。”柳真看翟冲咬牙切齿瞪着里面,安抚他道,“如果你能离开,太后定会将差事交待给你,可你得留在宫中护卫太后与皇上,这儿离不开你。” 翟冲没再说话,可满脑子都是荣恪抱着太后两相依偎的情形,恨自己晚一步,又恨镇国公大胆,更恨自己不能为太后分忧,气得跑到丹樨上,冒着炎炎烈日不停疾步转圈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45 。 柳真叹一口气隔窗看向殿内,镇国公正专心看奏折,手指不时在身旁小几上写写画画。 罗御史上的是密折,折子里奏的是江宁的事,说是有一位叫做关留旺的商贩,霸占农夫张阿生十亩良田迁做祖坟,张阿生到衙门告状,当地从知县到知府徇私枉法,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张阿生为了伸冤,一路乞讨到了京城,因病重奄奄一息,住在丽正门外的城隍庙,同住的乞丐怜悯他,当街拦住罗御史的轿子替他诉说冤情。一个小商贩,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知县和知府昏庸,为何不到总督府告状,而是要来京城?罗御史不找吏部和刑部,也不找辅臣内阁,而是上密折给太后,这关留旺难不成是温总督家的亲戚? 搁下奏折起身来到殿门外,问侍立廊下的柳真:“请问柳姑姑,折子里提及一位商贩,姓关名留旺,此人可是总督府的亲戚?” “姓关?”柳真沉吟着,“小夫人出生商户,娘家就姓关。也许,是她家的亲戚?” “小夫人?”荣恪挑眉,“这样的称呼倒是头一次听说。” “是大人前年新纳的妾室,她进府后,夫人一心侍弄花草,内宅事务一概不管,老爷就命关氏管着,下人们半开玩笑半认真,叫她小夫人。”柳真斟酌着言辞,“她是姑娘进宫后到的总督府,奴婢也只是听到几句传闻,知道的不多。” 荣恪嗯了一声:“刚进府三年,年纪又轻,就让她管家?这么说来,温总督十分宠爱?” 柳真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荣恪见问不出什么,看向在大太阳底下转圈的翟冲,挑唇一笑回了殿中,看着奏折等候太后醒来。 半个时辰后,太后进来了,脸色依然有些白,精神也有些委顿,倚坐在御榻上看着荣恪,荣恪点了点头:“臣看过奏折了,臣想先去罗御史府上询问张阿生。” 温雅摇头:“这样吧,传罗御史进宫,进京告状的张阿生,我也见上一见。” 张阿生是农夫出身,打生下来最远去过县府,从未想过要去再远的地方,更没想过会到了京城,到了京城遇上贵人罗御史,接他到府里为他看病,还带着他进了皇宫大内。 他跟在罗御史身后,看着金碧辉煌的宫殿,手足无措张皇不已,开始后悔不该进京告状。 他打小是个迂人,爱认个死理,家里的那几亩地是祖上传下来的,他毕生的心愿就是耕田种庄稼,娶个知冷知热的媳妇,生两三个孩子,养一只猫一条狗,一家人吃饱穿暖,和和美美得过日子。 可关留旺看上了那块地,说风水好,要挪祖坟,关留旺还说,他是当朝太后的舅舅,别说是一块地,就是想要整个江宁,都不在话下。 他不信,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太后的舅舅?他也不服,你想要整个江宁,那不是造反吗? 他所有的心愿都得有地,没了这几亩地,一切化为泡影,他决定告状,保长里正县衙府衙,他告了一个遍,为了筹盘缠,房子也给卖了,一圈告下来,他信了,关留旺真的是太后的舅舅。 他挨了无数次打,他一无所有,眼看着关家开始迁祖坟,他决定讨饭到京城告状,至于谁能管住太后,到了京城再打听。 而那个与关留旺有夺妻之恨的秀才,一直与他联名告状,告到知府衙门遭到知府大人申斥责打,并被关家以老娘性命相威胁,忍辱在和离书上摁了指印后,心灰意冷放弃报仇,变卖了家产带着老娘远走他乡去了。 张阿生软着腿跪趴在地上,絮絮叨叨把他的事和尹秀才的事说了一遍,温雅坐在帘后耐心倾听,他说得颠三倒地,温雅却理得明白。 张阿生好不容易说完,伏在地上哭了起来,哽咽着说道:“草民错了,草民不告状了,草民不自量力,草民这就回城隍庙要饭去。” “起来说话。”帘后传来一个和气的声音,声音比早起山间唱歌的鸟儿还要好听,太后竟然不是老婆婆?而是个小姑娘?张阿生惊得抬起头,看不清帘后的容颜,只能看到一道端坐的窈窕身影。 “起来吧,你放心,我会为你住持公道。”太后说道,“你能不畏权贵,千里上京告状,很难得。就别回江宁了,留在京城,给你个差事做。” 张阿生没敢起来,头摇得拨浪鼓一般:“草民只想做农夫,草民还想娶媳妇,草民不想做太监。” 太后嗤一声笑了,珠帘旁边侧坐着的那位威风凛凛仪表堂堂的男子站了起来,隔着帘子拱手说道:“张阿生性情倔强一根筋认死理,倒是入了臣的眼,太后许他给臣做个亲随。” “好,秦义机灵,让秦义多教教他。”帘后那个好听的声音说道。 张阿生头依然摇得像拨浪鼓:“草民只想做农夫,草民还想娶媳妇,草民也不想做亲随。” 荣恪不由也笑,和气说道:“愿不愿意做亲随先搁着,你得跟我回江宁办案去,你不跟着我,就没法还你公道,不还你公道,你要不回那几亩地,还是做不成农夫。” 张阿生这才冲他磕了个头:“那就多谢这位大哥。” 罗御史在一旁提醒说是镇国公,张阿生又磕头道:“多谢这位公公。” 张阿生走后,荣恪看太后依然忍俊不禁,笑道:“太后说得对,确实得让秦义好好教教他。” 太后面容依然倦怠,只是心情好了很多,微笑对他说道:“镇国公去趟江宁,做一名微服钦差,可行吗?” 荣恪说行,温雅气愤说道:“到了江宁后,暗中仔细探访搜罗关家罪证,回头上折子给我,我要严办。他算什么?敢妄称是我的舅舅,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尚处处律己,她们倒先横行上了。” 荣恪斟酌着缓声问道:“若是事涉温大人呢?” 她迟疑了一下:“事无巨细,都告诉我。” “臣明白太后的意思。”荣恪点头,“臣到江宁后,会相机行事。” 温雅叹一口气:“看到罗御史这道密折,我竟烦忧得夜不安寝,我是不是太无能了?” “太后处置国事举重若轻,怎么会是无能?只是家事上轻不得重不得,是以烦恼。”荣恪说道。 “我本来想要再拖上一拖,或者先打发人向我父亲问话,刚刚那一阵眩晕,倒让我想明白了,我不能坏了身子,更不能为家事耽搁了国事,就拜托镇国公了。”说着话想起他温暖坚实的怀抱,温雅紧抿了唇。 她眩晕的时候,软玉温香抱在怀中,看她脸色苍白气息虚弱,竟不舍得放开,翟冲那么一喊,他回过神想要放开时,她却揪住他的袍袖不放,她紧紧靠在他怀中,轻唤着他的名字,她说,荣恪,你帮帮我。 “太后放心,臣定竭尽全力。”荣恪说着话站起身,“太后脸色倦怠,请回宫歇息。”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46 温雅嗯了一声,面无表情看着他说道:“有镇国公帮着我,我又可以夜夜安枕了。” 至于靠着他揪着他袍袖叫他名字的事,温雅想说是自己头晕犯了糊涂,想跟他说忘了吧,就当没发生过。 想来想去,还是别再提起为最好。 打定了主意再不提起,可夜里却做了个梦。 第33章 熏球 梦中回到童年的岳州,她独自站在洞庭湖边,眺望着湖心小岛,岛上树木葱茏鸟语花香犹如仙境,她想要上岛去游玩,可湖水汤汤浩如烟海,无路可去。 正惆怅的时候,一叶轻舟划过湖面,飞速朝她驶来,船头站立的人衣袂飘飘,朝她比手说一声请。 她看着轻舟与湖岸间的水面,作势要跳过去,那人已一步跨了过来,来到她身旁将她拦腰抱起,带着她纵身一跃,稳稳落在了船上,他的怀抱温暖而干燥,她紧紧抓着他的袍袖,靠进他怀中说道:“你帮帮我。” “好。”他的声音温润纯净,“臣荣恪,万死不辞。” 荣恪?温雅唬得从梦中惊醒,怎么会梦到他?她坐起身两手摁着太阳穴,透过纱帐看向窗外,天色尚暗,正是万籁俱寂的时候。 躺下去又爬起来,向外唤一声更衣。 柳真小跑步进来,劝说道:“还早呢,刚过四更,姑娘昨夜里好不容易睡得安稳,再睡会儿吧。” “睡不着,趁这会儿凉爽,我到后苑走走。”温雅固执说道。 到了后苑坐在水榭中临水思量,眉头越凝越紧。 柳真和芳华不敢靠近,只带人在湖对岸远远守着。 芳华问柳真:“不是派了镇国公去江宁吗?怎么还是睡不好?” 柳真摇头:“好像是梦见什么了,惊醒后再也睡不着,非要出来走走。姑娘国事繁重,本来就睡得少,再睡不踏实,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芳华朝水榭中远眺着,“唉,手指都快扭断了……” “真正孤家寡人,无人替她分忧。”柳真叹一口气。 芳华重重点头:“姑娘刚听政的时候,我只觉得威风,几个月才来,才知道有多威风就有多辛苦。” 柳真想了想:“大长公主好些日子没进宫了,打发人去请吧。” 晨光微曦的时候,静默中传来环佩叮咚,随即响起轻快的笑声,众多婢仆簇拥着一位明艳的宫装丽人,远远走了过来。 柳真精神一振,对芳华说道:“来了,延平大长公主来了。” 芳华也松一口气,拍着胸口说道:“阿弥陀佛,赶紧让大长公主哄哄姑娘吧。” 延平跨过小桥进到水榭,手里攥着一个东西,伸到温雅面前晃了几晃,笑问道:“香吗?” “香。”温雅深吸一口气,“这香气,让人精神开阔心旷神怡。” 说着话抬起头,沉静的面容若破了冰一般,紧缩的眉头一点点舒展开来,延平猛得伸开手掌:“摸摸看。” 温雅手指触摸上去呀了一声,“沁凉沁凉的。”说着话低了头仔细端详,“石头做的熏球?倒是稀罕。” “这可不是一般的石头,冬日变暖夏日生凉,做被中香炉最好不过。”延平笑着将熏球捂入她掌心,“送给你了。” 温雅将掌心那抹沁凉捧到鼻端,嗅着清新的香气,唇边慢慢绽出微笑:“那我却之不恭。” “高兴了?”延平觑着她的笑容打趣,“听说你刚过四更就醒了,到后苑水榭中虎着脸坐到这会儿,你这一不高兴,吓得整个宫廷都颤了几颤。” 温雅摇头笑了:“做了个奇怪的梦,一时间有些想不通。” 延平在她身旁坐下,紧盯着那熏球一脸不舍说道:“这熏球是我刚得的,本没想着给你,瞧见你生气,一心疼就忍痛割爱,这会儿你既好了,还给我罢。” 说着话作势来抢,温雅手攥紧熏球高高举起,认真说道:“那有送了人又讨回去的道理,小孩子吗?” 延平眨着眼睛:“稀罕嘛,那人给我的时候,我就想着你,说是再要一个,可他说这石料是从深山中开采出来的,就挖出这么一块,他们家女眷一人一个,这个呢是拿剩下的石料雕刻而成,就是说,这是最后一个,再也没了。” “不是冯茂送的?”温雅有些好奇,“那个人是谁?” “荣……”延平话到嘴边,想起冯茂的嘱咐,不能让太后知道是荣恪给的,更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她问为什么,冯茂说你傻啊,荣恪一个大男人送当朝太后被中香炉,传出去像什么话,太后知道了,也不会要啊。延平问冯茂,那不给就是了,荣恪为何非要给?冯茂笑笑,太后准许荣氏女眷回京,荣二想要回报一二吧,你不也听说了吗?太后最近睡不好,这个可以助眠安神。 “容我再瞧上一瞧,嗅上一嗅。”延平话到嘴边,改口央求温雅。 温雅笑着递了过来:“石料独特,其中的香也很难得,淡雅清新,是不是花做的?也许是果子?” 延平唤一声红蔷,递过来一个陶罐,对温雅笑道:“说是上百种香料配置而成的,能安神养颜,女子用了极有好处。” “熏球我留着,香你留着。”温雅忙道。 “我倒想呢。”延平摇头,“吕太昌不许,我用粉啊香啊,都得他首肯才行。他还限制茂茂碰我,他让行房才能行房。” 说着话怏怏得往温雅肩头一趴,温雅笑道:“你和冯茂想要孩子,就得听吕郎中的话。” “我知道。”延平脸扭往温雅身后,轻声在她耳边说道,“那日没脸再见你,就偷偷溜走了,这些日子也没脸进宫,今日一来,雅雅见了我还跟往常一样,我这心才放下。” “延平还是延平,怎么会不一样?”温雅拍拍她手背,“驸马知道吗?” “他是孩子心性,还是不知道的好。”延平闭一下眼,“有一次我做噩梦,梦见了皇后,她变成了一只猫,人形的猫,全身长满黑毛,一双眼睛绿幽幽的,喊着我的名字,两手两脚利爪一般朝我抓过来,我吓醒了,跟冯茂说是我害死的皇后,他问我为什么,我说看她不顺眼,从那以后他认定我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一有风吹草动,就怀疑我杀了人。” “不管驸马认定什么,依然待你如珠似宝。”温雅抚着她手背安慰。 延平笑了起来:“茂茂看人的眼神,和翟临一模一样,专注温柔。” 温雅不想再听下去,延平也没再说下去,站起身牵起她手:“走吧,回去抱着这熏球补觉去,瞧瞧是不是真的安神。” 温雅没有补觉,在延平陪伴下用过早膳去往垂拱殿,到了西暖阁隔窗一瞧,方太师正在授课,元昕专注倾听。 心里不由生了惭愧,一个梦而已,何至于纠结彷徨? 荣恪是扶了我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47 一下,我当时眩晕,身子直晃,他就在近处,不过来扶着,还眼睁睁看着我摔地上不成? 在心里自嘲一番,进东暖阁专注看奏折。 一日下来十分乏困,夜里早早睡下,熏球捂在手中沁着凉意,鼻端清香萦绕,一夜香沉无梦。早起梳洗的时候,看着铜镜问柳真道:“镇国公是今日启程吗?” 柳真说是,温雅抽出妆台底下小屉,拿出一块玉牌:“让薛明把这个送过去。” 这块玉牌柳真认得,是昔年温总督亲手雕刻,送给爱女的及笄礼。 看柳真捧着玉牌犹豫,温雅缓声说道:“父亲霸道护短,若是荣恪与他起了冲突,拿出这个,父亲顾念着我,也不会太为难他。” 荣恪带着队伍趁着早起的凉气,城门刚开就启程,丽正门外长亭中,冯茂备了杜康酒为他送行,刚坐下拿起酒盏,就听有人大声喊着镇国公请留步,起身眺望,就见一匹快马从城门中疾驰而出,飞速来到他面前,薛明从马背上跳下,递过来一个锦袋,喘着粗气说道:“太后吩咐,把这个送给镇国公,太后还说,温总督看到这个,兴许能顾念一二。” 荣恪打开锦袋上的抽绳,倒出一块玉牌摊在掌心细看,墨色的玉牌,牌面上镂空雕刻着一朵洁白的芙蓉花,芙蓉花镶了金边,耀眼夺目。 他小心收进怀中,对薛明拱手道:“荣恪谢过太后。” 看薛明进了城门,刚要坐下,鼻端闻到一股幽香,那股香清新隽永,自从前日里在垂拱殿东暖阁扶了太后一下,这香气就在身畔徘徊不去。 指尖凑到鼻端,原来是染了玉牌上的余香。 他摁向外袍上心口的位置,掌心感觉到一块长方形的硬物,手指蜷起,轻轻裹住了,扬唇微笑。 “别傻笑了,坐下喝酒。”冯茂指指面前的酒菜。 看他坐下来,刚要揭开酒坛,伸鼻子嗅了一嗅:“是什么香气?好像闻过。对了,那熏球的味道,那一罐子香的味道,这香气独特,我一直记着。” 荣恪抿了唇笑:“是啊,两种香气一模一样。” “两种?哪两种?我想想啊……”冯茂沉思看着他。 荣恪飞快伸手揭开酒坛,酒香扑鼻而来,冯茂嘴里吸溜一声,将酒坛子推了过来,两手托腮眼巴巴看着他:“吕太昌不让我喝酒,你喝我闻着。” 荣恪斟满一盏一饮而尽,起身将酒坛子扔给秦义,大声说道:“给你们了。” 秦义欢呼起来:“太好了,阿生哥,路上渴的时候,我们有酒喝了。” “秦义兄弟,我这会儿就渴了。”张阿生慢悠悠说道。 “那这会儿就来点儿。”秦义喊道,“公爷,行吗?一人一盏。” 荣恪说一声行,回身冲冯茂拱手:“保护好太后。” “保护太后的人很多,用不着你操心。”冯茂摆摆手:“强龙不压地头蛇,你到了人家的地盘上,保护好自己才最要紧。”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被中香炉:又叫“香熏球”、“卧褥香炉”、“熏球”,是盛香料熏被褥的球形小炉,铜制银制或者鎏金。 它的球形外壳和位于中心的半球形炉体之间有两层或三层同心圆环。炉体在径向两端各有短轴,支承在内环的两个径向孔内,能自由转动。内环支承在外环上,外环支承在球形外壳的内壁上。炉体、内环、外环和外壳内壁的支承轴线依次互相垂直。炉体由于重力作用,不论球如何滚转,炉口总是保持水平状态,其中香灰不会漏出。 这样的神器,据说唐代就有了,老祖宗厉害~服气~ 第34章 钦差 江宁乃是天下最富庶之地,殷朝税赋十之有三来自江宁,合朝八位总督,以江宁总督最为尊贵。 现任总督温庭禹是文武并济的大才,在任十二年,深受先帝睿宗信任,睿宗崩后,嫡女尊为太后,温总督更是威风八面。 荣恪七月下旬抵达江宁,随行的官兵分拨乔装出去打探消息,可搜集来的都是道听途说,找到当事人则闭口不言,人证物证一无所获,上至官府下至百姓,没人敢去捋温家的虎须。 这样子查下去,只怕到年底也无结果,眼看就是中秋,荣恪看着掌心中的玉牌,打定了主意。 八月十四这日傍晚,他在总督府附近茶楼中看到温庭禹仪仗经过,嘱咐秦义和张阿生几句,缓行来到总督府门外,给门子递过拜帖,门子一瞧落款,见是堂堂一等公,不敢怠慢,赶紧递了进去,不一会儿有人出来,硬梆梆扔下两个字,不见。 门子一听不见,态度立转,冷眼瞧向赖在那儿不走的荣恪,荣恪一笑,递过去两锭银子说道:“再烦通禀一声,就说是荣守忠之子荣恪,求见温大人。” 这次是温庭禹身边副将亲自来接,客气说了声请。 明日就是团圆节,总督府内张灯结彩,只是气氛冷清肃穆,不闻欢声笑语。 在二堂等了盏茶的功夫,门外侍立的差人说一声:“温大人来了。” 他站起身,就见一位身形高大器宇轩昂的中年男子缓步走进,身着紫色常服脚蹬轻便的软履,玉簪束了浓密的乌发,面白如玉,下颌蓄着精心修剪过的短须。 荣恪躬身施礼,温庭禹和气让他坐下,命人换了茶问他:“你是荣公之子?” 荣恪说是,温庭禹点点头:“我朝这些世袭的公侯中,能够继承祖上遗风并发扬光大的,惟有荣公一人,令我十分钦佩。” 感慨中看向荣恪话锋一转:“只是,故人之子找到我这儿,所为何事?” 他的意思很明白,我能见你是瞧你老爹的脸面,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五月的时候,承蒙太后恩准,先父牌位已回京安放,家中女眷也将陆续回京,镇国公日后不再掌管幽云二州。”荣恪恭谨说道。 此事温庭禹自然知道,他嗯了一声,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我回京后赋闲在家,上月中旬,有一桩差事找到我头上,让我来江宁查证一桩案子。” 温庭禹脸色一沉:“江宁的案子,不劳别人费心。” “那人在江宁告状无门,为了讨还公道,一路乞讨到了京城。所以京城不得不派人前来查证。”荣恪不徐不疾说道。 “我的治下不会告状无门,上京告状的都是些刁恶之民。”温庭禹声音发冷,“是谁派你来找我麻烦?徐泰?还是孙智周?” “启禀大人,告状的叫做张阿生,状告一名商贩,姓关名留旺。”荣恪凝目看向温庭禹,看他神情似乎不知道这个人,轻咳一声说道,“温大人内宅妾室关氏,就是府里称作小夫人的那位,关留旺是她的兄长。” 温庭禹眉毛一耸:“有这样的事?” 就听窗外一个脆亮的声音说道:“大人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48 有客?那你们仔细伺候,如今入秋天气渐凉,要给大人沏热茶,早晚的时候提醒大人加衣裳。记住了吗?” 温庭禹的面色温和下来,对荣恪说道:“即便如此,也不算大事。关留旺夺了他多少亩地?加倍还他就是。” “关留旺做的恶事不计其数,这只是其中一桩。”荣恪说着话从袖筒里掏出一个小册子递了过去,“上月二十六我带人到了江宁之后,打听到了这些。” 温庭禹拿过去略略扫了几眼,脸色又阴沉下来:“很多事连个人名地名时间都没有,看起来都是些传言。” 荣恪说声不错:“确实没有人证物证,只因当事人慑于太后威严,没人敢出头说话。” “关太后何事?”温庭禹声音陡然升高,眼眸中带了怒气。 “因为关留旺到处宣扬,说他是太后的舅舅。”荣恪说着话,攥紧了手中玉牌。 温庭禹霍然站起,怒不可遏说声来人:“将此人秘密处置。” 荣恪忙说一声且慢,亮出手中玉牌大声道:“温大人误会了,是太后派我来的。” 温庭禹惊讶看着他手中的玉牌,冲门外围拢来的亲兵摆摆手,待众人退得远了,方低声问道:“此事竟然惊动了太后?” “是的,张阿生一路乞讨到了京城,病倒在城隍庙,同住的乞丐拦住罗御史的轿子为他喊冤,罗御史将密折递在了太后手上,太后惊于鼠辈胆大包天,怒于被小人利用身份,担心处置轻了会纵容肖小,处置重了惹父亲伤心,忧虑之下数日不能安枕,以致劳神伤身,垂拱殿面见大臣时险些晕厥,万不得已派了我过来秘密查探。”荣恪说着话将玉牌收了回去。 温庭禹颓然说道:“为了不让她有后顾之忧,她被封太后,我连贺表都没上,没想到,还是给她惹了麻烦。” 说着话喝了一声:“让关氏过来。” 不大的功夫,一位装扮利落的少妇走了进来,她只是普通姿色,算不上美貌,眉目间透着精明,浅笑着冲温庭禹说道:“大人既有外客,又为何唤奴前来?” “你哥哥是不是叫关留旺?”温庭禹看着她。 “是啊,他闯祸了?”关氏连忙问道。 “他抢占别人良田,霸占他人妻子,纵容家奴打死人命,这些事你可知道?”温庭禹问道。 “奴不知道啊,奴一再嘱咐,让他收敛性子,他如果做了恶事,请大人按律处置,奴绝不为他求情。”关氏楚楚可怜看着温庭禹。 “你倒是懂事。”温庭禹咬着牙笑,“前些日子你回娘家迁祖坟,竟不知道地是抢来的?他霸占别人的妻子,你会没有听说?他做的恶事写满一本册子,你竟一件也不知道?” “奴确实不知,奴一颗心都在大人身上,府中事务繁杂,没有功夫再去顾及别的事,奴的娘家,奴也从没有对他们另加照拂。”关氏眼泪涟涟呜咽出声。 “关留旺在外面自称是太后的舅舅,借着太后恶事做尽,败坏太后的名声。你可知道?”温庭禹的笑容中带了几分狰狞。 关氏吓得身子一缩,温庭禹双眸中迸出寒光:“看你精明能干,我才让你管理府中事务,你让下人唤你小夫人,我由着你,可你们谁也不能去惹雅雅,关留旺算什么东西,敢自称是她的舅舅……” “大人,他做的恶事,奴真的不知道,求大人……”关氏犹在争辩,温庭禹骂一声可恶,起身抬手,抽出身旁墙上挂着的宝刀,寒光闪过,关氏的头颅滚落在地,身子犹站着,少顷轰然倒地,鲜血从脖腔喷溅而出。 温庭禹扯过几上巾子擦了擦手,面无表情对荣恪说道:“换个地方说话。” 荣恪踮着脚尖一跳一跳避开地上鲜血,出了房门,长长吐一口气。本来只是登门试探,没想到温庭禹下手如此狠辣。 温庭禹拿着荣恪给他的册子边走边说:“关留旺交给我,他所有的罪行都会按律处理,你回去后跟太后说,江宁是她永远的后盾,绝不会给她惹任何麻烦。关氏的事是我的疏忽,以后不会了。” 说着话竟忍不住一声长叹。 温庭禹以雷霆之风,只过三日,关留旺的案子审结,遭他欺凌过的人退地的退地,赔银的赔银,尹秀才回来领妻子回家,与关留旺一起犯案的充军发配,袒护过关家的一应官员全部革职流放,女眷或令自尽或卖为奴婢,关留旺在结案当日被押往刑场,当场斩首示众。 然后温庭禹亲笔写了奏折,奏报关留旺一案的审结经过,将奏折交到荣恪手中,唤一声来人,进来一位头发花白精干利索的婆子,温庭禹自嘲一笑:“这是新来的管家刘婆。” 荣恪不好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刘婆将手中托盘搁在温总督身旁几上,一一指着其上的几个礼盒恭谨说道:“按照大人的吩咐,锦盒中是新做好的玉牌,大盒子里是一整套惠州泥人,余下几盒子是胭脂水粉并首饰珠宝。” 温庭禹打开锦盒,里面有珠光闪过,是一块冰花芙蓉玉的玉牌,其上刻一只展翅的金凤,看了好一会儿才合上锦盒对荣恪说道:“这个给太后。” 又打开那个最大的纸盒,里面各色泥人栩栩如生,温庭禹挨个看着,看到最后一个梳着高髻的妇人模样的泥人时,竟呆怔忘言。出一会儿神方道:“这个给柳真,她是惠州人。” “装泥人的纸盒换成木匣。”吩咐了刘婆,对荣恪说道,“其余的都给芳华。” 荣恪忙说记下了。 八月十八离开江宁回京,张阿生这些日子跟着国公爷吃香喝辣见识大涨,荣恪笑问他:“跟我回京吧?” “不了,我要回村子里种田,娶个知冷知热的媳妇,生两三个孩子,养一只猫一条狗,一家人吃饱穿暖,和和美美得过日子。”张阿生给他磕了几个响头,“草民谢过国公爷,谢过太后。” 秦义在旁边哭了出来:“阿生哥,都这么熟了,你就舍得分开?你可真狠心。” “我心里也不好受。”张阿生讷讷说道,“可我这一辈子的心愿,还不能放下。秦义兄弟,欢迎你以后来我们家,我带着媳妇孩子好酒好肉招待。” 荣恪惊诧半晌,冲他竖起大拇指:“张阿生,爷佩服你。” 作者有话要说:  二堂:总督府构造分大堂二堂三堂四堂,二堂后的内宅门为朝寝分界线,二堂是总督日常办公和接见外地官员的地方。去过保定总督府,五进院落配以厢房耳房,大概如此。 第35章 别院 二十三回到京城,沿路行来瓜果飘香五谷丰登,傍晚时分丽正门远远在望,荣恪吩咐一声策马快行,好在城门关闭前入城。 行过长亭的时候,庆喜从长亭下窜了出来,站在道旁挥动着双手喊:“国公爷留步,驸马爷在亭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49 子里等着呢。” 荣恪打马飞快,没留意道旁的情形,庆喜跳着脚喊:“秦义,秦义,是我啊,我是庆喜。” 还好秦义听到了,嘬着腮发出几声响亮的唿哨,荣恪闻听紧紧勒住了马缰。 冯茂拧眉从亭子里走出,笑骂庆喜道:“真是笨蛋,差点错过去了。” 庆喜挠着头对秦义说道:“你教教我吹口哨呗。” 荣恪牵马折了回来,对冯茂笑笑:“没想到还在这儿迎我,太过热情了。” “不是迎你,是拦你,拦着你进城。”冯茂嬉皮笑脸看着他,“我和延平在万岁山脚下有一处别院,深秋满山红叶,景致不错,过去喝些酒,说说你在江宁的经历。明日一早回城进宫,如何?” “我家里呢?”荣恪问道。 “都好着呢,老夫人和夫人将京城大街小巷都快逛遍了,也就老夫人贪吃,闹了几回肚子,夫人还是不爱笑,精神好了很多,看着年轻了好几岁,府上其余女眷再过个两三日就到京城。”冯茂笑说道。 “宫里呢?”荣恪又问。 “王公大臣遣散了家伎,和楚子都有牵连的都有了处置,京城秩序井然,朝堂上风气一新。宫里嘛……”冯茂有意顿住,斜眼瞄着他。 看荣恪皱了眉头,笑说道:“自然一切太平。皇上高了壮实了,太傅给他挑一只小马驹,开始教他骑马,丽贵太妃苦夏,如今夏日过去,她……” 荣恪拧眉说闭嘴,冯茂嘻嘻笑道:“你问太后啊?太后很好,柳真说有了那熏球后,每夜里都睡得很香,睡得香精神就好,后宫都老实,朝堂上不过是些日常事务,今秋各地报了丰收,一高兴啊,人就更美了。” 荣恪展眉笑了起来:“那走吧,去你的别院瞧瞧。” 别院小有规模,中间是五进的院子,两旁东西跨院,带着后花园,座落在万岁山北面向阳的山坳里,进来时正是夕阳西下时候,彩霞映照着满山红叶,蔚为壮观。 二人在南屋廊下对着红叶席地而坐,中间矮几上摆了小菜茶点,荣恪让秦义拿一坛子酒过来,递在冯茂面前:“江宁冬阳酒,糯米酿的,可以入药,你应该能喝。” “兰陵美酒郁金香,先闻闻,问过吕爷爷再喝。”冯茂拔开酒坛使劲嗅着,“大老远还想着我,真兄弟。我会回报你的。这会儿先说说怎么降服温总督的。” 荣恪摇头:“我去了半个月,除去一些街头巷议一无所获,就想着见一见温庭禹,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没想到就成了,此人不愧是一等一的大吏,令我刮目相看。” 荣恪便说起去总督府面见温庭禹的经历,冯茂听到他招来关氏挥刀下去,唬了一跳,刚夹起的丸子骨碌碌滚落在地:“怎么也是同床共枕的女人,太狠心了吧。” “血流满地,头就滚落在我脚边,我没有防备,也吃了一惊。”荣恪回想起当时的情形,摇头笑道,“他对关留旺的罪行轻描淡写,尤其是听到关氏在窗外对他嘘寒问暖后,更是一心回护她。我决定冒险提一提太后,拿他的爱女之心做赌注,他反应之激烈超出我的意料,我刚说到关留旺自称是太后的舅舅,他就断定是有人派我过去,欲要给太后抹黑,他毫不犹豫,下令秘密处死我。” “你可是当朝一等公,他也太大胆了。”冯茂惊得张着口,下巴都快掉茶几上了。 “在他的地盘上,杀了我再设法遮掩过去,对他不是难事。好在我有保命符。”荣恪手摁上心口笑了,“我的保命符一亮出来,他听到此事惊动了太后,还对太后造成困扰,怒不可遏,于是我的保命符成了关氏的催命符。” 冯茂咋舌不已:“难怪他天下第一督稳稳做了十二年,非常人也。可惜了一个大美人。” 荣恪挑眉:“你怎么知道是大美人?”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纵容下人们叫她小夫人,那不是宠妾灭妻吗?能让堂堂总督如此宠爱的,肯定是位大美人,江宁出美女,这关氏,应该是美女中的美女。” “你的脚脚趾头想错了。”荣恪摇头,“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关氏姿色普通,并无过人之处,也就精明能干些,眉目间倒是亲切,给人的感觉,好像是曾经在那儿见过。” 冯茂揣测道:“若无过人之处,怎么能入了温庭禹的眼?也许,床帏功夫厉害……” 荣恪皱眉说声打住。 冯茂就笑,“这趟差事你办得好,太后肯定会赏你。我跟你说啊……”他说着话一本正经起来,“我跟你说啊,你得在宫里谋个差事。” 荣恪没搭理他,冯茂又道:“听说翟冲总为难你,你不想报仇?” “他也不算为难我,只不过是忠于职守。”荣恪说道,“是我总跟他挑衅。” “为何?”冯茂斜眼儿瞄着他。 “他是内禁卫统领,宣德门到紫宸门都该他管,有专职守卫垂拱殿的副领,可他只在垂拱殿外候着,大臣求见太后,应该是御前禁卫轮班带领,可每次都是他,一瞧见他,我就忍不住烦躁。”荣恪哼了一声。 “他的职位是内禁卫统领没错,那是太后封的,知道先帝临终前给他的遗诏是什么吗?让他专职守卫太后。那小子也有难耐,手下副领佐领个个强悍,把内禁卫那些事都给他办好了,他就领着统领的衔,一心守着垂拱殿。”冯茂说着话嗤了一声,“你总不会以为他对太后有什么非分之想吧?他那是赤胆忠心,无关男女。我告诉你啊,他真正喜欢的人,是延平。” 荣恪又挑了眉:“在你眼里,延平大长公主自然人见人爱。” “延平每次进宫都要去垂拱殿,只要延平在,他就眼巴巴瞅着,延平走到那儿,他的目光跟到那儿,好几次了,我亲眼瞧见的。”冯茂手握了拳重重捶一下矮几,“那样看延平的男人多了去了,起先我也没在意,可恶的是,近几日我发现,延平竟然跟他眉来眼去的,有一次还跑到他面前跟他说话,掏出帕子给他擦汗,气死我了,又怕延平着恼,还得装作不知道。延平就喜欢那种英武的男人,我在她眼里不够威风。” 荣恪开导他:“那她为何让你做了她的驸马?” “刚成亲那会儿,知道京城里的人怎么说的吗?说长公主拿冯茂当面首养着。”冯茂咬着牙,“可我喜欢她,给她做面首我也愿意,她若是女王,我就是女王的面首。” “女王的面首怎么可能只有一个?”荣恪笑问。 “这不就快有第二个了吗?就是翟冲。”冯茂咚咚咚捶着矮几,“那翟冲厉害,我不是他的对手,如果来阴的我还行,可是不能光明正大的给他点儿颜色看看,延平还不更得看扁了我?我放眼宫廷内外,也就你还有可能跟他打个平手,你再使些诈,当着太后当着皇上当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50 着延平当着他的众多属下,让他好好得丢人现眼一次。” “我不是你手中刀剑,不会任你摆布。”荣恪将盏中酒一饮而尽。 冯茂搬过酒坛子晃了晃:“下去半坛子了,东阳酒后劲儿足,多喝点儿壮壮胆。” 荣恪任他给自己又斟了满盏,笑说道:“激将我也没用,你讨厌翟冲,自己设法对付。” “不是激将,过会儿你就明白了。”冯茂挤眉弄眼,“太后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你在江宁的经历,太后说,不如今夜里相见。” 荣恪闻听霍然站起,熏然的酒意醒了大半:“那你还让我喝酒?”说着话原地转个圈,“我得回去沐浴换衣去。” “来得及,我不说了吗?你够兄弟,我会回报你的,我还说了,喝酒壮胆,你怎么就听不懂?” 荣恪转了几圈,酒意全醒,狠狠瞪了他一眼,疾步向外。 “等等。”冯茂忙追了上去,“怎么还是没听懂?” 荣恪走得飞快,来到院门口拉开院门,就见院外石道两旁整齐站着两排禁卫,个个铁盔铁甲刀枪锃亮,中间一人一骑缓慢而来,马背上的人面色冷峻目送寒光,正是翟冲。 荣恪的心突突突跳了起来,回头茫然看向冯茂。 “就说你没听懂。”冯茂撇着嘴,“明日秋分,子夜时太后和皇上会在夕月坛祭月庆祝丰收,夕月坛离这儿不远,二里地。祭月后会来这儿歇息,天亮时回宫。太后说趁着歇息的功夫,见一见你。” 荣恪喉结滚动着,艰难吞咽了一下,半晌说道:“我去准备准备。” 冯茂笑看着他转过身,拔脚向里狂奔。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火锅吃撑,脑子锈掉,忘了发文,好在这会儿想起来了,从床上爬了起来(好不容易有懒觉睡,嘤嘤嘤......) ﹏﹏﹏﹏﹏﹏﹏﹏﹏﹏﹏﹏﹏﹏﹏﹏﹏﹏ 备注:秋分祭月,古代帝王就有春分祭日、夏至祭地、秋分祭月、冬至祭天的习俗。 第36章 月夜1 沐浴更衣后,将要面呈太后的一应物事备好,喝了解酒汤又喝茶,确认没了酒味儿,默然静坐着等候召见。 紧张得手心发麻嗓子发干,自我解嘲得笑,我怕小太后吗?见了好多次,说过很多话,还闲话过家常,有什么好怕的? 可就是紧张,越那么想越紧张,心在胸腔里怦怦怦撞击,心跳声大得自己都能听到,手抚上额头,额角竟有细汗。 无奈站起身踱步转圈,窗外夜色渐浓,茫然看着窗前的树影,莫非是在做梦? 手狠狠掐上大腿,疼得跳了起来。 漏刻缓慢到了子时,窗外下弦月东升,隐约有鼓乐声传来,应该是祭月仪式开始了。 子时过了丑时,直到寅正,有人在外轻轻叩门,打开门疾步向外,柳真站在廊下,恭谨说道:“太后召见,镇国公请跟我来。” 穿过重重回廊,一直进了后花园,曲径通幽处月照荷塘,临水的亭子里站着一个窈窕的身影,身披月白的披风,正仰脸瞧着东边天空的半月。 他大步走了过去,站在亭子外躬身施礼:“臣荣恪见过太后。” “免礼,过来说话。”太后朝他招招手,他跨进亭子,将怀里抱着的大小盒子搁在旁边石桌上,面对太后站着。 月色照在她的脸上,莹白细嫩眉眼精致红唇微翘,瞧见他进来,拢在一起的两手慢慢张开,掌心里躺着那只石雕的熏球,微笑问道:“这个,是你给的?” 荣恪愣了愣,温雅说道:“因为我的家事,害你不能在府里过中秋。中秋节的时候,我请了老夫人和夫人进宫夜宴,丽贵太妃跟老夫人闲话,说她苦夏,自入夏以来一直睡不安稳,老夫人就说国公府有几个稀罕的熏球,每位女眷分了一个,应该还剩着一个,要回去找找,十六日打发人进宫,说是翻遍了也没找到。” “这熏球虽稀罕,也就是能冬暖夏凉,能助眠的是里面的香料。太后不用分给丽贵太妃,如今都是深秋了,丽贵太妃也用不着,明年入夏前,臣再跟西域商人要一罐上呈丽贵太妃。”荣恪笑看着她,心想那香是你独有的,不能分给别人,回头就算再有,也得在香味上有所不同。 温雅嗯了一声,又将熏球拢在掌心,指了指他身旁石桌:“那些呢?都是什么?给谁的?” 说着话坐在石凳上拿起盒子一一细看,荣恪一瞧,石凳上铺了厚厚的锦垫,想来是身边人心细,侍奉得周到,回头瞧向不远处侍立的柳真和芳华,笑着挪了几步,站在风口为她挡着秋风。 温雅打开最上面的盒子,唤一声芳华,芳华笑着跑了过来,温雅笑道,“胭脂,你的。”芳华兴奋得红着脸,喜孜孜行个万福礼,“芳华谢姑娘赏赐。” 温雅摇头:“是大人给你的。” “芳华谢大人赏赐。”芳华吐吐舌头,又行个万福礼。 “水粉,芳华的,珍珠项链,一对耳坠子,芳华的,一对金钗,芳华的,一对玉镯子,芳华的,都是你的。”芳华大小盒子兜了满怀,欢天喜地退下了。 温雅看着最底下的木匣,轻拍一下手抿唇说道:“就剩一个了,打开瞧瞧是什么。” 打开来看着一排憨态可掬的泥人,呀了一声笑着看向荣恪:“是给柳姑姑的吧?还是,给我的?” “给柳姑姑的,这个叫做惠州泥人,温总督说柳姑姑是惠州人。”荣恪忙说道。 温雅唤一声柳姑姑,柳真慢吞吞过来,不像芳华一般欢天喜地,似乎也忘了行礼称谢,面无表情将木匣接过去抱在怀中。 “我竟不知道柳姑姑是惠州人。”温雅笑看着她。 “奴婢打小被卖到温府,不记得家乡何处,是大人帮着奴婢打听到的。”柳真恭谨说道。 “家里可还有亲人?”温雅忙问道。 柳真摇头:“没人了,只找到几个同族的,也都出了五服。” 温雅和煦说道:“这泥人做工精巧细腻,憨态可掬满是喜气,柳姑姑回去摆在房中,看上一眼心情就好。” 柳真依然面无表情,说一声是。 温雅看向荣恪:“我心里一直当柳姑姑是亲生的姑母。” “臣看出来了。”荣恪笑说道,“太后和柳姑姑十分亲近。” 柳真笑了笑:“时候不早了,姑娘有什么话,尽快问镇国公,奴婢去那边候着。” 说着话退至刚刚站立的花荫下。 “没有了?”温雅眼巴巴看着荣恪。 “有啊,温总督给太后带了礼物。”荣恪说着话,忙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递了过去。 温雅期冀打开来,玉牌在月色下发着粉润的光,其上雕刻的金凤栩栩如生展翅欲飞,呀了一声指尖抚摩上去笑说道:“真美啊,我佷喜欢。”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51 又举起来对着月色去看,月光将玉牌染成粉紫,玲珑剔透流光溢彩,右小角隐隐有个透明的小字,雅。 “是父亲的笔迹,是父亲亲手所刻。”温雅笑靥如花,扭头问荣恪道,“那一块墨玉的呢?还给我。” 荣恪拍一下心口,感觉着掌心里的方块,面不改色心不跳说道:“回来的路上不小心给丢了,还望太后恕罪。” “丢了?”温雅愣愣看着他,“竟然给丢了?” “是臣不小心,请太后责罚臣。”荣恪忙躬身说道。 “算了。”温雅指指石桌上的熏球,“就当是你送熏球的回报,以后你可不能因为这熏球再跟我要赏赐。” 荣恪一揖到底,喜孜孜说一声遵命。 “那可是父亲送给我的及笄礼,乃是父亲亲手雕刻,因为那个,手都划破了。”温雅到底不甘心,哼了一声抚摩着手中新的玉牌,“我懂了,那块被你碰过了,父亲才特意给我一块新的。” 荣恪也在心里哼了一声,我碰过怎么了?我碰过便不香了吗?又一想,太后的及笄礼是我的了,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神采飞扬。 温雅奇怪看他一眼:“你过来,坐下说话。” 荣恪忙到她侧面坐下,幽香扑鼻,心潮起伏怔怔发愣。 她抬头看着东边的明月:“你跟我说说江宁的事。” 荣恪知道她心急,要不也不会连夜见他。忙敛了心神简洁叙说去往江宁的情形。 听到他求见温总督,虽然他好端端坐在眼前,温雅还是有些急:“即便是道听途说,先搜集回来让我知道,然后再设法查证才对,怎么能冒险进总督府去?我父亲为难你了吧?” 荣恪点头说是,接着叙说总督府的事,说到温总督让人秘密处置了他,温雅摇头:“就知道我父亲不是那么好见的,不高兴了才不管你是钦差还是国公,照杀不误。” “没错。”荣恪笑道,“好在臣有太后赐的护身符。” 温雅安静听他接着往下说,直到他说完,点头说道:“雷厉风行,确实是我父亲的行事风格。”说着话又蹙了眉头疑惑道,“只是那关氏,竟然就那样被削去了脑袋?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温总督本有回护之心,可一听关留旺自称是太后的舅舅,又一听太后因此伤心劳神,没有丝毫犹豫就下了手,温总督还说,江宁是太后永远的后盾,绝不会给太后惹任何麻烦。他说关氏的事是他的疏忽,以后不会了,臣回来前,总督府上新来了一位刘婆打理内宅。”荣恪忙说道,“臣大着胆子前往总督府,就是要拿温总督的爱女之心做赌注,事后才知道,温总督对太后的关怀爱护,为太后思虑得周全长远,远远超出臣的预料。” “我封了太后,父亲没有上贺表,我以为他在生我的气,原来他是为了免去遭人猜忌,听说他宠爱关氏到任她被称作小夫人,我以为他会回护妾室,没想到他会为了我,毫不犹豫杀死她,家中来了个刘婆?就是说,父亲再也不会纳妾了。”温雅低下头泪盈于睫,“离开江宁前,我与父亲发生争执,父亲的眼泪都下来了,他拼命掩饰,以为我没有看见,其实我看得很清楚,回到房中后自责不已,有些后悔答应先帝,凌晨的时候父亲来到我房中,他两眼赤红,向来爱惜的胡子也乱了,他对我说,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皇上爱重你,你就跟着皇上进宫吧,好过在总督府,被内宅琐事耗去光阴。” 她低着头,声音平稳得一如往日闲谈的时候,荣恪没有留意到她的悲伤,感慨说道:“温总督爱女之心,令臣想起先父,感怀不已。天下间儿女爱父母,实不及父母爱儿女的万分之一。” “远嫁千里,不能承欢父母膝下,是我不孝。”她的眼泪滚落下来,滴滴落在手中玉牌之上,啪嗒啪嗒的声音很低很轻,荣恪却觉得像一下一下砸在自己心上,他忍不住起身过去,半跪在她面前,扯出袖中的帕子为她拭泪。 她泪眼模糊看着他,身子猛然前倾,额头抵上他的肩膀,泪水涌出来,湿透了他肩头的衣衫。 荣恪的心拧在一起,朝她靠近了些,轻声说道:“别哭,是我说错了话。”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4月9日)入v,上午十点三更,谢谢支持! 备注:寅正,凌晨四点钟。 第37章 月夜2 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咳, 温雅一凛,飞快抬起头,身子迅速后撤,一把夺过他手中帕子,用力擦几下脸,双眼圆睁,狠狠朝他瞪了过来。 她刚哭过,面颊上犹留着泪光,眼皮鼻头微微红肿, 这一瞪便没有朝堂上的气势,倒像是含娇带嗔。 “你告退吧。”她的声音又冷又硬。 荣恪却不领命,也不动, 依然半跪着看着她:“与其独自伤怀,不如我陪着你, 说说话。” 她吸一下鼻子,十足气恼道, “你大胆。” “臣确实放肆。”荣恪伸出手,想要抚上她肩,又缩了回来,颓然说道,“太后一哭, 臣心里难受,顾不得礼节。” 温雅说一个你字,愣了片刻指指他坐过的石凳, 叹口气说道:“你坐回去说话。” 荣恪这才起身,坐在石凳上瞧着她发愣,愣一会儿问道:“冷吗?” 温雅摇摇头,仰脸看着山间明月低声说道:“刚刚是我失态,这会儿好多了。” 说着话在心里怪责自己,怎么在他面前总是失态?懊恼着说道:“这会儿难得清静,便说几句闲话。你可见到了我的母亲?” 荣恪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温雅看着他:“有什么就说什么,我不会在意。” “没有见到夫人。”荣恪斟酌着说道,“臣去过几趟总督府,没见过夫人,也没见过夫人身边的人。临行前臣想着太后思念母亲,便让刘婆传话,问问夫人说有没有要捎的话,有没有要给太后稍的礼物,刘婆出来冲臣摇头,说是没有。” “我母亲是岳州大户曾家的千金,我父亲当时是岳州知府家的公子,从小定的亲,到了年纪奉父母之命成亲,成亲那日揭去盖头,人人都说是郎才女貌一双璧人。”温雅说着话摇头,“确实,父亲英武母亲美貌,怎么看怎么般配,可两个人就是合不来。” 荣恪不敢说话,只看着她,她苦笑道:“父亲喜爱利落聪明有主见的女子,可母亲是曾家那一代的独女,外祖父对她十分娇惯溺爱,是孩子一般的心性,万事不肯操心,又十分任性,她对父亲有了不满,从不明说,也不会撒娇,她会发脾气,发起脾气来十分吓人,多贵重的东西都会摔烂,责罚下人,绝食装病,开头几年父亲尚有耐心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52 ,慢慢的就置之不理,母亲怎么闹,父亲都没有反应。” “祖母在的时候,家里的事务是祖母在管,祖母去后,父亲让母亲担起主母之责,母亲不肯,一直是柳姑姑打理,母亲对她百般挑剔为难,柳姑姑受了不少委屈,可她默默忍受着,一个字也不肯说。我十四岁的时候,母亲说我大了,让我去管。父亲和母亲又起了冲突。” 温雅叹一口气:“我打小的时候跟父亲在一起的时候居多,父亲走到那儿就带我到那儿,让我增长见识,回到家中就读书写字,不怎么进后宅,父亲许多属下都叫我雅公子。父亲希望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而母亲希望我回到内宅主持中馈,二人因此起了冲突,闹得很不愉快,我本来站在父亲一方,可无意中得知柳姑姑的委屈,便答应了母亲。那两年中难得与母亲亲近,偶尔也会觉得母亲孩子气得可爱,更多时候却是令我烦恼,我劝她拿出总督府主母的风范,她说自己年近四旬,学不进去什么了,家中反正有我,将来哥哥再给她娶一个能干的儿媳,她乐得清闲。” “我离开的时候母亲又一次大发脾气,她口不择言并拿东西砸我,我本不想带柳姑姑,可柳姑姑执意跟随,我想起母亲让她受的委屈,就答应了,我一心巴望着母亲没了指望,会自己振奋,可没过多久,等来的是父亲纳妾的消息。父亲和母亲虽不和,可那么些年,父亲从未纳妾,母亲就到哥哥面前哭闹,哥哥一气之下指责顶撞父亲,父亲狠狠责打了他,将他赶到了巴州。” “母亲看着哥哥被责打,吓得晕厥过去并因此大病一场。醒来后就呆在自己院子里足不出户,每日里埋头养花弄草。” “可是关氏,父亲似乎对她越来越纵容宠爱,由着下人们称她为小夫人,我以为父亲很喜欢她,父亲半生孤寂,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人,我若是下了重手,岂不是愧对他吗?所以那些日子忧闷彷徨。” 温雅娓娓述说,荣恪安静听着。 她说完低下头,两手扭在一起陷入沉默,荣恪也不说话,安静陪着她。 许久,她抬头冲他笑笑,笑容里满是无奈:“所以说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我也无可奈何。我这么多话这么啰嗦,多谢你肯耐心听我说。” “话再多,我也愿意听。”他起身解下肩上披风,走过去蹲下身为她披在肩头,她躲了一下,他不由分说扳住她肩,给她裹紧了说道,“这会儿风大露水重,回去歇着吧,天亮了还得启程还宫。” 温雅说一个你字,荣恪看着她:“我打听过了,夫人出嫁的时候,陪嫁的四名婆子四个大丫头都是太后的外婆亲自挑选,她们对夫人忠心耿耿。夫人如今一心养花弄草吃斋念佛,温总督不会在起居上让夫人委屈,夫人身旁有忠心的人侍奉,又能安下心修身养性,这样未免是坏事,你放心吧。” 温雅嗯了一声,又说一个你字,他又说道:“关氏在温大人眼中就是个管家,没什么情分,你也放心吧。至于以后如何,全看温大人自己,你管不了。温大人说如今新皇初登基,你有很多事要做,他不会来京城给你添乱,过个一两年各方稳定,他定会来探望你。” 温雅点点头,看着他小声说道:“可是,荣恪……” “这会儿不在宫中,想说什么想做什么,不如任性一些。”荣恪瞧着她,目光温柔而蛊惑,“何必总是压抑收敛?” 她看着他,慢慢朝他靠了过来,靠在他怀中颤颤得发抖,荣恪伸出手欲要环住她,她低声喝止,霸道而骄横:“你不许动。” 他咬了牙强忍着要将她抱在怀中的冲动,两手紧紧攥了拳头,就那样一动不动任她靠着。 “我是太后你是臣子。”她靠着他哼了一声,“你不许多想,我只是,我这会儿需要靠一靠,如果我的布虎在就好了。” 荣恪不敢说话,只是心里在想,我愿意变成那个布虎。 “荣恪。”她又说话了,依然靠着他,“你愿意为我所用吗?” “愿意。”他脱口而出,却不觉得后悔。 她缓缓坐直了身子,认真看着他说道:“你别以为我是为了笼络你,要诱惑你。” “臣没有那样以为。”荣恪看着她,“太后只是这会儿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靠上一靠,而且,太后忘了带布虎。臣想问问太后,布虎是什么?” 她脸上飘一丝红,略带着气恼说道:“我为何要告诉你?” 荣恪唇角扬起,含一丝坏笑:“江宁有一个风俗,孩子满月时外婆缝制布虎,为孩子驱邪祛病祝福平安。如今有了开铺子卖布虎的,臣闲逛时路过,各色各样好不可爱。” “有卖的?还各色各样?”温雅好奇得扑闪着眼。 “确实各色各样,不过有一样相同,也就初生婴儿一半那么大。”荣恪笑看着她,“太后抱在怀中,岂不嫌小些?” 荣恪说着话忍不住笑了起来,温雅有些恼,绷着脸说道:“小不小的,关你何事。” 荣恪忙忍了笑意:“想来太后和外婆感情很深。” 温雅点头:“我对母亲的眷恋,全在外婆身上。外婆常说年轻的时候只顾着家里的生意,疏忽了对母亲的教养,由着外公对她娇惯溺爱,长大了再管已经晚了,外婆把她的缺憾弥补在我身上,每年夏日接我到岳州住上数月,悉心教导我。你对老夫人也是一样吧?” 荣恪又笑了:“祖母年轻的时候能干,将门虎女,母亲进门后就将一应事务交给她,自己则一心享清福,年纪越大越爱装糊涂,所以身体强壮心情开阔精神健旺。” “老夫人确实是妙人。”温雅也笑了起来,“深得难得糊涂之精髓。府上其余女眷不日到京,到了后我都要见见。” “这么说,你喜欢我的家人?”荣恪看着她。 “喜欢啊。”温雅看着他笑。 “我祖母喜欢太后,极为喜欢。”荣恪目光灼灼,话里有话。 温雅低头避开他的目光:“天快亮了。” 他嗯了一声,却不动也不说话。 “刚刚还说让我回去歇息。”她拢一拢肩头的披风。 “我说了吗?”他的声音含糊。 她抬起头,他近在咫尺,半跪在她面前与她平视,近得能嗅到他身上的清香,就像滚着露珠的青草。她扭一下双手,抿一下唇说道:“你可真是大胆。” “臣打小放肆,父亲怎么打也改不了。”荣恪看着她,“太后喜欢中规中矩的人?还是放肆的人?” “当然是……”她的话顿住,抬头望向天空。 头顶半月的月色隐去,只剩了一抹青白色的淡影,天边现出一线亮色。 作者有话要说:  在亲们的支持下,这篇顺利v了,对一个写文多年,入v总是磕磕绊绊的老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53 透明来说,有点儿小激动~鞠躬感谢每一位喜欢这篇文的亲亲~muaaaaa~ 第38章 谋职 三日后, 镇国公府其余几名女眷归来,隔日蒙太后召见。 午后回到府中,荣恪的长姐荣瑛一瞧见他,两手大力一拍说道:“坏了。” 荣恪忙问何事,荣瑛摇头:“太后对我们很和气,对月婵更是体恤有加,打发人去礼部询问,礼部官员说按制应该加封二品侯夫人。我瞧太后那意思,很快就下懿旨, 你说这可怎么办?” 荣恪忙忙牵马进宫求见太后。 那个月夜之后过去了五日,他没有进宫求见,太后也没召见。 此刻候在朝房, 心里竟有忐忑。 想起那个月夜,太后瞧见天边发亮, 肃容端坐着,让他站着, 训斥一般说道:“今夜里的事,以后不许再提起,也不许再想起,都忘了,这是我对镇国公的旨意。” 荣恪不服气, 不提起可以,想不想在我,就算是太后下旨, 也不能逼着我忘了什么。 太后见他不语,一双明眸凛然生寒:“镇国公要抗旨吗?” “臣不敢。”荣恪躬下身回话,“臣这会儿就已经忘了。” 太后似乎有些想笑,强忍住了冲他摆摆手。 今日求见,不知太后见与不见,若是见了,又不知太后会以怎样的神情面对他,用怎样的口气和他说话。 不一会儿御前大臣来了,对他说太后召见。他忙起身掸了掸衣袍,肃容前往垂拱殿。 进了东暖阁,太后已经端然在座,青衣青冠庄重刻板,瞧见他进来神情更加严肃,没了以往常见的和煦微笑,也没赐座,抿一下唇开口问道:“镇国公见我,何事啊?” 声音刻意拉长,沉着冷淡,透着威严。 “臣的长姐回到府中,说是太后欲要封臣的嫂子为侯夫人,臣觉得不妥,慌忙进宫求见太后。”荣恪的声音不慌不忙的。 “你说说看。”太后两手绞了一下,又迅速放开。 荣恪看她一眼:“臣可能坐着说话?” “坐吧。”她犹豫了一下。 荣恪坐下了:“臣的哥哥战死那年,嫂子才十七岁,双方父母怕她寻短见,答应她抱着哥哥的牌位成亲,可对外,臣的父母亲一直没有认可嫂子的身份,就是想给她留个退路,如今嫂子也才三十有五,京城之大才俊良多,若她能再觅得良人,我们阖府定会备下丰厚的嫁妆,欣然送嫁。” 温雅啊了一声,沉静的面容绽出愧色:“是我自以为是了,只想到其一,没想到其二。我懿旨都写好了,也已签章衿印,就等着明日一早下发,好在你来得及时。” 荣恪笑笑:“太后的关爱之意,臣感激不尽。” “镇国公府上女眷果真是女中巾帼,个个爽快,只月婵不同,异常得柔美,瞧见她不禁想象昔年少帅荣麟之风采。”温雅唇角现出微笑。 “哥哥丰神俊朗,那会儿与元屹站在一起,分明哥哥更像是天潢贵胄。”荣恪得意说道。 “元屹?你说的元屹,是先帝?”温雅讶然看着他。 荣恪忙起身道:“臣一时失语,望太后恕罪。” 温雅哼了一声,不悦道,“听你的意思,荣麟丰神俊朗,先帝就比他差了?” “在臣眼里确实如此。”荣恪抬眸看着她。 温雅更加不悦:“你嘴上说恕罪,可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竟敢直呼先帝名讳,还出言诋毁先帝,在我眼中,先帝温文尔雅俊美无俦,天底下无人可比。” “也就是长相端正,算不上俊美吧。”荣恪不满嘟囔。 “你……”温雅气得摆手道,“你给我退下。” 瞧见太后气得手都有些发颤,忙上前一步放低了姿态放软了声音:“别生气,你觉得他俊美,那就俊美。他是天上地下头一号美男。” 温雅指了指他,说个你字,声音里有所缓和。荣恪柔声说道:“臣见不得太后生气,太后一生气,臣心里不舒服。” “我没有生气。”温雅的目光越过他看向窗外,“能惹我生气的人,这天底下没几个。” “不生气就好。”荣恪坐了回去,“臣再喝盏茶就走。” 温雅不由失笑,唤一声柳真上茶。 柳真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包袱,对温雅行礼说道:“皇上会骑马了,打发人过来请太后到后苑观瞧。” 温雅笑说声好,回头对荣恪道:“我这里没事了,镇国公告退吧。” 荣恪起身告退,来到殿门外踏上丹樨,柳真追了上来,将刚刚捧着的包袱递给他,客气说道:“里面是镇国公的手帕和披风,都已洗净熨平,请镇国公带回去。” “这个是太后的吩咐?还是柳姑姑的意思?”荣恪袖着手,没接包袱。 柳真看着他皱了眉头,声音略略有些发沉:“太后每提起家人便牵挂忧心,可她是孤家寡人,无人能为她分忧,所以秋分那日凌晨,我才容忍了镇国公的不恭。时过境迁,我只想提醒镇国公,朝堂之上时时谨记臣子的身份。” 荣恪漫不经心唔了一声,他盯着柳真,突然说道:“一直觉得温总督的妾室关氏面善,这会儿瞧着柳姑姑,突然觉得她的眉目像是一个人……” 柳真的脸色一沉:“我不是镇国公可以威胁的人。” 荣恪忙陪笑道:“是我不恭敬了,我只是觉得柳姑姑亲切……” 柳真打断他的话,眉目凛然:“我也不是镇国公可以讨好拉拢的人。” 以前只觉得柳真是太后身旁的一位姑姑,干净利索妥帖周全,那个月夜,也以为她因温总督的礼物而心碎神伤,便疏于太后这边的动静,今日方知其心意,再看她神色严厉,目光中含着告诫,心中不由生了敬意,毕恭毕敬一揖到底:“多谢柳姑姑教诲,只是柳姑姑也说了,无人可为太后分忧,而我,愿意护着太后。” 柳真语重心长说道:“镇国公应当知道,太后身份不同,愿意做到这一步的人很多,可你究竟能为太后做到怎样的地步?” 荣恪默然,他只知道受太后吸引,喜爱她,为她着迷,不愿她伤心落泪,不愿她烦忧为难,愿意保护她,可是柳真今日一席话,让他费了思量,是的,她再好,她是高高在上的太后,而他,只是臣子,他能为她做到多少? 片刻沉默之后他恳切说道:“我没有想过许多,也顾不了许多,我只知道眼下,我要护着她守着她。” 柳真没说话,他又加了一句:“柳姑姑放心,我会不顾一切护着她守着她。” 柳真嗯了一声,手中包袱又递了过来。 荣恪无奈接了过来:“披风就罢了,那条帕子,太后若能留着……” “不行。”柳真决然说道,“宝慈宫不能出现男人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54 用的东西。” 荣恪眼巴巴看着柳真央求:“柳姑姑……” 柳真脸色更冷:“那只熏球我就当不知道,太后及笄的玉牌,我就当是镇国公真的丢了。” 荣恪耳朵一阵发烧,忙接过包袱说道:“多谢姑姑。” 柳真脸色和缓了些,微微颔首:“我六岁时被遗弃路旁,是温大人看到我将我带回了温府,我在老夫人身边长大,温大人和我是兄妹之情,雅雅什么都不知道,你勿要跟她胡说,让她徒增烦忧。” 荣恪说一声可是,柳真紧绷了脸:“我不是孩子,能处置好自己的事。” 荣恪忙道:“姑姑放心,我不会多一句嘴。” 柳真嗯了一声:“回去吧。” 荣恪点头称是,匆匆移步。 越走越觉得步伐沉重,一直想着柳真那句话,太后身份不同,愿意做到这一步的人很多,可你究竟能为她做到怎样的地步? 是啊,愿意不顾一切护着她守着她的人很多,比如翟冲。 想到翟冲用力甩一下头,太后说要赏我个差事,这差事最好是宫里的,若是能在垂拱殿再好不过。 可是宫里有什么差事呢?在翟冲手下做一名内禁卫?不甘心。或者设法把翟冲挤走?有元屹的遗言在,似乎不太可能。 回头瞧一眼垂拱殿,突然想起冯茂,他在上书房做少傅,三师对他多有不满,要不让他将这少傅的差事让给我? 又想起冯茂上次在别院中提过,让他向太后求一个宫里的差事,还真是不谋而合。 于是拨转马头往公主府而来,走到半道,扭头对秦义说道:“回去把大双小双带来。” 冯茂午睡起来瞧着延平,只觉艳若桃花,亲自动手为她梳妆,小心翼翼梳着那一头浓密的乌发,一边跟她软语说话,说着说着提到了翟冲,带着些怨气说道:“你那日给他擦汗,我可瞧见了。” “哪里给他擦汗了?”延平笑道,“就是看他大太阳底下戴着盔甲,给他递了一块帕子。” “女人的香帕,能随意给男人递吗?”冯茂怨气中带了酸意。 “他哪里就是男人了,我不过当他是弟弟看。”延平笑道。 “我呢?我在你心中是不是也是弟弟?”冯茂气呼呼的。 “你怎么会是弟弟?”延平回头抚上他脸。 冯茂脸一扭哼了一声:“不是弟弟,那就是面首,反正我就是你养的小白脸,你心里没当我是你夫君。” 说着话扔下梳子转身向外,延平忙随意挽了个髻往外追。 一直追到府门外,就看到冯茂呆头鹅一般站在门口,越过他肩头向外瞧去,就见一双俏丫头鹅黄柳绿鲜嫩嫩水灵灵站在一辆马车外,冲着她明媚得笑。 第39章 发配 “我在人前从来是这样子的。”延平指一指自己, 衣饰华贵妆容精致,“可昨日傍晚,我午睡起来刚洗了脸,没上妆面,头发梳了半截,冯茂突然跟我闹别扭,我就那么随意一挽,素着脸跑出去追他,追到大门外, 眼前站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小丫头,俏生生水灵灵的,就像是刚开的并蒂蔷薇花, 我当时瞧着就觉心灰意冷,头一次觉得自己老了, 跟她们一比真是黄脸婆。黄脸婆也就算了,偏生是那样一副模样出现在她们面前, 其中一个小丫头可恶,伶牙俐齿对另一个说道,你说那个是公主?怎么可能?头发散乱一张黄脸,我瞧着像个洒扫婆子。” 延平捶着榻啊啊啊叫了几声,抚着胸口说道:“气死我了。” 温雅瞧着她笑:“你连夜赶在下钥前进宫, 就因为这个?就因为两个小丫头把你比下去了?” “最可气的是冯茂,他看到那一双小丫头,就变成了呆头鹅, 我在他头顶拍了一下,他醒过神来也不管我,只管比着手往里请,一直请进了书房,由两个小丫头陪伴伺候着,跟镇国公举杯对饮谈笑风生的。两个小丫头一个弹琵琶一个唱曲,好不热闹。我故意咋咋呼呼得吩咐准备仪仗进宫,他压根没听到。”延平气愤看着温雅。 “镇国公?”温雅愣了愣,“镇国公也在?” “对啊,那一对小丫头是镇国公的侍婢,从云州带过来的,叫什么大双小双。”延平嗤了一声,“要说这镇国公,之前瞧着他身边就一个秦义伺候,以为是不近女色的君子,昨日才知道真会享受,那一双丫头眉目如画,性情一动一静,胆子也大,跟镇国公你啊我啊的不分尊卑,镇国公对她们也是笑眯眯的,那个小双放肆,镇国公偶尔还喝斥两句,对那个大双,又温柔又和气,不会是他的通房吧?” 温雅默然片刻,敛了眼眸对延平说道:“不过是两个小丫头,你堂堂大长公主,何需跟她们计较。” “昨夜里气得我一宵没有睡好,怕扰你没敢过来,在宁寿宫住着了。”延平揉着太阳穴,“细想起来确实可笑,宫里什么样的美人没有,我倒在意上两个小丫头了。可是雅雅,你没瞧见冯茂那呆样,想起来我就生气。” “先别回去,等着驸马进宫来哄你。他若说得不通,我给你出气。”温雅指指她面前饭菜:“先吃饭,别等凉了。” 延平拿起筷子:“雅雅,教训几句就行了,可别把他吓着了。” 温雅看着延平,想问问她是不是很在意冯茂,有多在意,上次延平曾说过,冯茂看人的眼神和翟临很像,难道在她心里,驸马只是替代品? 想着站起身笑笑:“你慢慢用着,我该到前朝去了。” 到了垂拱殿坐下批阅奏折,不觉一个时辰已过,听到皇帝从西暖阁出来,在丹樨上蹦跳走动,一边玩耍一边问崇福:“母后可在?” “在,正忙着呢。”崇福压低着声音。 皇帝放轻了脚步问道:“中贵人瞧见我的画没有?” 崇福笑道:“瞧见了,皇上画得可真好,画的是嫦娥吗?” “不是,是贴身侍奉镇国公的丫头,小双。她很好看。”皇帝说道。 温雅搁下手中的笔皱了眉头,起身唤来人,头也不抬问道:“驸马可进宫来了?” “没有。”翟冲回道。 “去问问,今日上书房该他当值吗?”温雅声音里含着不悦。 翟冲忙道:“该是驸马当值,早起庆喜进宫来说,驸马昨夜里喝多了,拜托了姚少傅替他。” 温雅哦了一声:“近午时了,去公主府召他进宫。” 午时的时候,冯茂匆匆赶到宫中,眼眸中含着血丝。 温雅瞧着他不觉就紧绷了脸,太后对他向来和煦,跟他说话总是面带微笑,今日这样严肃,冯茂有些紧张,忙笑说道:“昨夜里喝了些东阳酒,是荣恪从江宁带回来的,吕太昌说臣可以喝。” “你可知道延平连夜进宫?”温雅问道。 “今早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55 上才知道。”冯茂忙道,“延平生气了?臣这就去哄她?” “你知道她为何生气吗?”温雅又问。 “知道,臣对大双小双太过殷勤。”冯茂叹了口气,“太后容禀,臣这样做,一来是那两个小丫头有趣,小时候臣就总逗她们,二来是为了试探延平,她还能有嫉妒之心,说明她心里有臣,臣挺高兴的。” 冯茂搓着手笑了起来,温雅摇头说道:“难得你有心。去好生哄哄她,接她回去吧 。” 冯茂乐颠颠告退,太后突然说声等等,瞧着他说道:“那东阳酒吕太昌说你能喝,没说让你喝醉,你和延平正吃药调理,镇国公怎么劝你喝酒?真不像话。” 冯茂忙回道:“臣也是今日早起才醒悟过来,荣恪专程带着大双小双上门,让臣喝得半醉,哄着臣将少傅之位让给他,他说想在宫中当差。” “你答应了?”温雅挑眉看着他。 冯茂拱拱手:“美酒美色当前,臣没抵挡住。” “这少傅之位让谁来做,你做得了主吗?”太后声音发沉。 冯茂看太后咬牙切齿的,恍然醒悟:“臣糊涂了,臣僭越,谁做少傅,当然是全凭太后做主。” 温雅摆摆手,冯茂松一口气忙忙退出。 午后荣恪整装正要进宫,宫里来了旨意,令镇国公荣恪明日一早前往城外禁军军营,官职为副都统,具体职责听都统调遣。 禁军都统正是卫国公徐泰,徐泰因楚子都一案,在太后面前痛哭流涕,当着几位辅臣脸面尽失,又因忌惮太后手中名单,将有牵连的属下毫不留情予以处置,虽在朝堂上赢得公正的名声,却让其余心腹颇有怨言,正对荣恪恨得咬牙切齿,他就奉旨上任来了。 镇国公上任时颇为凄凉,一人一马,后面跟着一个半大小子,手中抱一把大刀,刀柄上挑一个包袱,徐泰迎接他的场面十分隆重,鼓声震天旌旗猎猎,上千名将士整齐排列,盔甲在身刀枪锃亮。 两相比较,镇国公就不只是凄凉,简直是寒酸惨淡。 瞧见他过来,徐泰大手一挥,营门外轰隆轰隆放了几十声礼炮。 荣恪和秦义听着炮声面面相觑,这阵仗也太大了点。 徐泰和麾下将士看在眼里,以为荣恪和他的亲随被镇住了。 礼炮响过,徐泰迎了过来,瞧着荣恪嗬嗬嗬笑出了声,咬着牙说道:“老夫闻听镇国公前来上任,欣喜得一夜未睡,快请。” 荣恪漫不经心拱手:“好说好说。” 徐泰哈哈笑着将他迎进帅帐,高居上座,荣恪在下,徐泰居高临下瞧着他:“副都统?老夫手下已经有两名副都统,如今多出来一位,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安排。” “但听卫国公吩咐。”荣恪懒散得笑。 “这样吧。”徐泰兴致盎然瞧着他,“都说边境大营是虎狼之师,我这里是承平之军,镇国公既来了,咱们每人挑一拨人马,练兵一月,然后比试,如何?” “行啊。”荣恪点头,“我与禁军将士不熟,也不用挑了,人马就由卫国公指派。” 徐泰说一声好。荣恪笑笑:“卫国公英武豪气,总不至于故意派我些老弱病残吧?” “那不至于。卫国公府和镇国公府,自然要公平竞赛一决胜负。”徐泰挺身而起,一脚踏在椅上,盛气凌人看着荣恪。 荣恪坐了下来,瞧着面前几案上好酒好菜笑道:“早起出城赶路,饿坏了,开席吧。” 徐泰吩咐一声开席,手下副将参将轮流过来劝酒,荣恪照单全收,喝到傍晚回到自己帐中,两手抱头跟秦义说道:“今日喝得有些多。” “借酒浇愁愁更愁,爷还是打起精神吧。”秦义劝道。 “打起精神?爷这是被流放发配了,知道吗?”荣恪垂头丧气。 “小的已经找过冯骏公子了,他是名百夫长,开头还犹豫,小的劝他瞧着驸马爷的面子,他说愿意到爷这边来。”秦义为他铺好了床铺,“爷再出面说服他带上几个关系好的,咱们这边队伍就壮大起来了。” “还犹豫?爷不稀罕。”荣恪爬上床翻个身,拿出玉牌握在手心里瞧着心想,知道我想进宫谋职,偏不让我如意,将我打发得远远的,都远得出了京城。抱也抱过,心里话说过很多,彼此交待了家底,怎么能如此无情? 嘟囔着睡了过去,睡得正香的时候,耳边响起铛铛铛的铜锣声,睁开眼瞧着窗外骂秦义:“天还墨黑一团呢。” “寅正了,起来洗个澡换了衣裳吃点东西,正好去校场点卯。”秦义大声说道。 “不去。”荣恪拉被子蒙住了头。 “不去不成啊,一月后败给卫国公,丢尽镇国公府的脸面不说,再传到太后耳朵里,太后得怎么看爷?”秦义大声说道。 荣恪蹭一下坐了起来:“去就去,让徐泰瞧瞧爷的厉害。” 第40章 心思 九月下旬天气渐寒, 眼看就要入冬。 二十这日朝会后,太后照例召见四位辅臣,孙智周奏报下次太后皇上坐朝时,依例要给朝臣们赏赐过冬的锦袄,六部也要准备给官员们发送冬日取暖的炉炭,太后便问京城百姓过冬装备如何,冬衣炉炭存量是否充足,孙智周说京中安宁,百姓都备好了冬衣炉炭, 就盼着下雪,好办暖炉会,各处寺庙道观也都备下了过冬的食宿, 预备着收留无家可归的人员。 太后照准,问徐泰可有事, 徐泰说军中已下发冬衣,粮草都已备足, 没有旁的事。太后问冬日漫长,将士们如何度过,徐泰忙说军营中最忌冬日畏寒偷懒,将士们分成两拨正在练兵,七日后在校场比武。 冯茂在一旁说道:“听说一方由卫国公亲自领兵, 另一方乃是镇国公荣恪。” 太后听到荣恪的名字,垂了眼眸。 徐泰说道:“没错,禁军中依例是一名统领两名副统领, 镇国公一来,成了三个,臣看他懒散无状,特意让他领兵,加以磨炼。” 太后说一声好,便没了下文。 又向方太师垂询几句明春改元开恩科的事,便让四位辅臣告退。 冯茂刚刚特意提起荣恪,本指望太后能留下询问,问问荣恪怎么练兵,可太后似乎不感兴趣,叹着气出了东暖阁。 想起荣恪从江宁归来后,和太后在万岁山别院月夜密谈,大有盛宠迹象,也不知为何,一夜之间就失宠,太后似乎忘了这个人。 正摇头叹息的时候,小皇帝从西暖阁出来,唤一声冯少傅。 冯茂忙答应着朝他走去,小皇帝揪着他衣袖跑到窗下,避开人小声说道:“姑父,我想看校场比武。” “那得太后答应。”冯茂眼眸一转,“只要太后答应了,姑父就陪着你去。” “回头我去求母后。”小皇帝笑着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56 问道,“姑父觉得哪一方会赢?” “感情上吧,我是希望镇国公赢,可皇上也知道,那是卫国公的地盘,底下都是卫国公的人,镇国公赢的希望渺茫。”冯茂说道。 小皇帝哦了一声,略有些失望:“镇国公打架很厉害啊,难道练兵不行?” “不是不行。几代元帅出身,家学渊源在那儿呢,怎么会不行?他用了全力,披星戴月的,每日寅时就起,比鸡起得都早,头三日皇上猜猜怎么着?不练兵,让将士们挨个背诵军纪,背完了又用三日,亲自上阵演练,刀啊剑啊枪啊,好在他会的多,射箭又是百步穿杨,用一身本领收服了一些将士,然后开始排兵布阵,与将士们一起摸爬滚打,泥里土里流血流汗,上次我去军营里看他,没空理我,只打了个照面,险些没认出来,黑得跟炭似的,身上脸上都是尘土,他以前可是爱洁成癖,秦义走到那儿都备一摞擦手的巾帕。”冯茂朝窗户靠近了些,说得很大声。 “这样身先士卒也赢不了?卫国公有没有在人员分配上使诈?”小皇帝问道。 “那倒没有,卫国公府不服镇国公府由来已久,徐泰还有这点儿骨气,要赢也要光明正大。镇国公输在两点,一是时间,只有短短一月,二是人心,我朝禁军一直归卫国公管,分在镇国公麾下的将士颇有怨气,好在镇国公以身作则激励士气,这些日子以来逐渐有了上下一心的气象。可时间不足,还是没法子。”冯茂摇头叹息。 小皇帝也跟着叹气:“我也希望镇国公赢,听姑父这么一说,我也无能为力。” 冯茂抻脖子朝窗户里看,因天气转寒窗扉紧闭,隔着窗格上的明瓦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形,也不知太后在与不在,他的话听没听清。 过三日太后再召见辅臣的时候,问过几项朝堂事务,对徐泰说道:“卫国公三日前提起校场比武,皇帝很感兴趣,一再跟我提起想要过去观看,我想着让他去看看也好,就答应了。” 徐泰喜出望外,当着皇上的面给镇国公以颜色,岂不快哉?当下说道:“圣驾亲临,臣喜出望外。” “太后不如同去。”冯茂在旁说道。 太后笑笑:“皇帝与我都去的话,卫国公那儿,是不是太过仓促,来不及准备?” 徐泰胜券在握,生怕夜长梦多,忙说道:“不仓促,还有四日,臣定将一切准备妥当。” 太后嗯了一声:“眼看就是十月初一,皇上和我要去皇陵祭拜,十月里太忙,从皇陵回来后又得忙冬至,冬至之后过年之前倒是闲着无事,就定在十一月底吧。” 徐泰说声可是,冯茂笑道:“莫非时间一长,卫国公就没了必胜的把握?” 徐泰咬牙瞪向冯茂,冯茂冲他做个鬼脸。 太后笑笑:“我想卫国公的初衷并非是为了胜负,而是为了练兵。” 徐泰忙说声是,太后点头:“卫国公曾说军中最忌冬日畏寒偷懒,趁着校场比武之机,两边一起锤练兵马,比武过后让将士们稍事休整,准备着过节。岂不是很好?” 徐泰不能再说什么,忙说太后圣明。 这次冯茂忙说有本要奏,没有告退。 斟酌着言辞对太后说道:“镇国公近一月没回家了,太后可能准他隔些日子回府一趟?” 温雅哦了一声:“镇国公呢?可说想家了?” “那倒没有,他一个大男人,想也不能说啊。”冯茂笑道,“就是老夫人颇为惦记。” “再说吧。”太后颇为冷淡。 搬出老夫人都不行,冯茂垂头丧气告退。 次日,听说太后宣老夫人和夫人进宫赐宴。 席间老夫人笑眯眯说有几句私房话跟太后说,太后屏退左右,笑问老夫人是不是想念孙子了。 “那倒没有,男儿志在四方,别总在内宅厮混,他现在这样子才算有了些出息,荣恪这小子有能耐,可就是心里那道坎过不去,就盼着太后多给他差事做。”老夫人笑道,“提起荣恪,臣妾惦记的只有一桩,就是他的亲事,他二十六了,眼看着过了年二十七。回来后这三个月,我和他母亲到处打听,打听来三位千金。” 温雅手拢在暖袖中,微笑着示意老夫人接着往下说。 老夫人扳着手指头:“方太师府上的四姑娘,二十岁了,人很文气,书香里熏出来的,方太师和守忠是故交,如果成了,我们两家是亲上加亲,可方太师不怎么待见荣恪,另一个是兵部尚书武成府上的千金,十八岁,将门之后,干脆爽利,荣恪他母亲说是我们家媳妇该有的模样,还有一位是庄亲王家的小郡主,才十六,不知怎么认识了荣恪,去过我们家,还去过军营,性格泼辣大胆,臣妾很喜欢。这三个都很好,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请太后给参详参详,定了人选后,求太后下旨赐婚。就挑个腊月的日子成亲。” 温雅抚摩着暖袖中的熏球:“听起来都好,只是要不要问问镇国公属意哪个?” “他挑剔,问他准不愿意,就不管他了,成了亲生米煮成熟饭,臣妾先抱个大胖曾孙再说。”说到大胖曾孙,老夫人脸上笑成了一朵花,“成了亲再有了儿女,夫妻感情自然就好了,若是还有不足,他身边还有大双小双,那两个是他的心头好,一妻二妾,他也该满足了。” 温雅从暖袖中抽出手:“老夫人提及的三位姑娘,我都不是很清楚,回头让人先打听打听。” 老夫人忙行礼称谢。 夫人在一旁有些不悦:“娘,进宫前就跟你说过了,太后日理万机的,前朝事务都忙不过来,怎么可以再烦劳太后去管这些琐事?” “小二不听我们的,听太后的。”老夫人忙道,“之前他父亲打过多少次,死活不进军营,太后让他去,他就去了。” 温雅的手又拢进暖袖:“刚刚老夫人说他心里有道坎,可是因为少帅荣麟吗?” “是。”老夫人长叹一声,“他们兄弟两个感情好,荣恪很依赖荣麟,十八年前荣麟重伤被抬回去,满身都是血,荣恪眼睁睁瞧着他哥哥去世的,疯了一样冲了出去,嚷着找乌孙人报仇,跑到边境捉到了乌孙二皇子,本要杀死他,他父亲不许,交给先帝处置,先帝说让他做质子吧。那之后半年,荣恪没开口说过一句话,半年后开了口,顶撞他父亲,跟长辈对着干,让朝东偏朝西,稍大些就经常离开家四处乱跑。他父亲临终前,他跪在面前说他错了,他父亲说既知道错了,我死后你就要遵照镇国公府的祖训,戍边卫国。他不停磕头,磕破了额头,流出鲜血,可他就是不答应,还是不愿意的意思。” 温雅手抚上熏球沉默片刻,微笑说道:“老夫人和夫人放心吧,镇国公的亲事我会留意,也会多给他些差事做,他在军营中这一个月,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57 十分用心,做得也很好。” 老夫人和夫人忙说多谢太后。 宴罢,老夫人和夫人告退出宫,温雅绕室彷徨,跟柳真提起老夫人看中的三位姑娘,柳真摇头:“奴婢没有留意过京中这些勋贵千金,几位太妃该是知道,或者改日召几位一品诰命进宫来仔细问问。” 温雅摇头:“怎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他,我倒是想不出。” 柳真心中一惊,微笑说道:“镇国公也不是样样都好……” “他自然是样样都好。”温雅打断她,“明日召他进宫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亲们支持正版,给我动力~ 评论都仔细看了,有笑(幽默风趣的~)有感动(鼓励煽情么么哒萌表情的~)有惊叹(猜中情节的~),撸起袖子码字,码好字再一一回复~ 第41章 石雕 眼前的人黑了许多, 身形更加精壮有力,眉眼间少了懒散,多了坚毅执拗,温雅笑看着他:“坐吧。” 荣恪坐下凝目看了过来,如今天气转寒,她换了紫色的冬衣,雍容华贵,领口镶了白色狐毛,更衬得乌眸红唇脸白如玉。 “听冯茂说你和卫国公比试, 时间有些不够,我给你延了两个月,可够了?”温雅问道。 “够了。”荣恪瞧着她, 移不开目光。 温雅微笑:“让你去军营,可怨我了?” “刚去的时候, 臣觉得被太后发配流放了。”他的话音里含着些委屈。 “现在呢?”温雅瞧着他。 “现在起得早睡得晚,吃饭都匆匆忙忙, 顾不上了。”荣恪垂了眼眸。 “你怨与不怨的,可别给镇国公府丢脸。”温雅声音里含着告诫。 荣恪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温雅略斜了身子,倚靠在扶手上看着他:“昨日老夫人进宫提起镇国公的亲事,老夫人和夫人看中了三个人, 让我给拿主意,我想着问问镇国公的意思。或者说,不用非得在这三个里头选, 不如将京中勋贵府上适龄的千金,都给镇国公随便挑,挑中那一个,我给你赐婚。” 荣恪抬眸看着她:“我不成亲。”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为何不成亲?因为那两个贴身侍奉的小丫头?怕她们受了委屈?”温雅说得飞快,问出口心里突然一松。 荣恪有些发怔:“哪两个小丫头?” “叫做大双小双的两个丫头,听延平说,长相俏丽,十分讨人喜爱,延平那日醋意大发,负气连夜进宫,让我找来驸马帮她出气。”温雅说完抿唇瞧着荣恪,等他回答。 “大长公主竟然因为两个小丫头跟冯茂置气?”荣恪摇着头,一脸不可思议,“她们不过是两个孩子。又不是女人,大长公主为何要置气?” “她们多大了?”温雅挑眉问道。 “十岁?十二?也许十四。”荣恪一脸茫然,“臣算一算,我十一的时候乳娘生的她们,那就是十五了。” 十五二字一出,自己先吓一跳:“两个小丫头都十五了?十五就是大姑娘了,也该张罗着给她们办及笄礼了,办了及笄礼找个好人家嫁出去,我才能彻底清净。大双性子沉稳,还好说,小双性子野爱闯祸,得找个厉害的夫君管束着。” 说着话眼眸一转看向窗外挺立的身影:“太后,把小双赐婚给翟统领,如何?” 翟冲在窗外回过头怒目而视,温雅嗤一声笑了:“别乱点鸳鸯谱。这两个小丫头不是你的侍婢?我怎么听说是通房?” “是臣乳娘的女儿,七岁的时候乳娘病故,临终前把两个女儿托付给臣,臣当亲妹妹一样看待,家中长辈们也疼爱,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有空的时候带进宫给太后瞧瞧。”荣恪看到翟冲生气,心情突然大好,指指翟冲说道,“太后,他总在外面偷听。” “他不是偷听,他是正大光明得听,他是御前禁卫,耳力又好过常人,不让他听见不可能,听见也没什么,他又不会说出去。”温雅笑道,“我常常要面见大臣,有他在,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也有个明证。省得时日长了,被那些道学先生说闲话。” 翟冲得意看了荣恪一眼,笑着转过身去。 荣恪起身趋前几步,压低声音问道:“万岁山脚下别院中那个月夜,他也在旁偷听?” “没有。”温雅摇摇头小声说道。 荣恪笑了起来。 “不是让你忘了吗?”温雅更加小声。 “臣尽力了,以为忘了,可夜里偏又入梦,难道太后就忘了吗?”荣恪看着她,青草般的气息扑面而来。 “就算忘不了,不许去想,更不许提起。”温雅身子往后躲了躲。 “臣可以不提起。”荣恪笑看着她,“不过臣忘不了,也管不住自己总是想起。” 温雅说一个你字,瞧着他叹了口气,神情颇为无奈。 “臣不想成亲。”荣恪又走近一步,“臣想要陪在太后身边,臣本想说服冯茂将少傅之位让给臣,听冯茂说惹太后生气了,是臣的错,臣应该跟太后当面提起才是。” 他站得很近,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她的心头升起不自在,仰了脸皱眉看着他低声说道:“退回去坐着,否则我叫翟冲进来。” 荣恪退了回去,坐下来含笑看着她:“校场比武之后,太后可能给臣一个宫里的差事?” “再说吧。”温雅的声音有些不稳,“先说眼下,我也没让你非得住在军营,以后想回府就回府。” 荣恪眼眸一亮:“回府不回府倒次要,臣若想见太后,可能进宫吗?” “不能。”看他眼眸黯淡下去,又补了一句,“我若有事找你,自会召见。” 他意兴阑珊点了点头。 “没事了,你退下吧。”温雅不去看他,低头说道。 “臣还有话要说。”他执拗道。 温雅无奈:“那你说吧。” 他却半晌沉默,许久不发一言。 “喝茶吗?”温雅和煦问道。 他摇摇头,从袖筒中掏出一个锦袋搁在身旁几上,站起来大声说道:“臣告退。” 看他慢吞吞退出殿门,温雅起身过去,拿过几上锦袋,打开抽绳倒在掌心,咯得一下笑出了声。 荣恪在外听到她的笑声,抿着唇落荒而逃,就知道她不稀罕。 掌心里躺着一个小巧精致的石雕,刻成惠州泥人的模样,其上描了彩绘,是一位憨态可掬的小姑娘,胖嘟嘟的脸,圆圆的鼻头一张小嘴,两眼笑成弯月,头顶双丫髻,一边簪一朵粉嫩的芙蓉花。红衣红裤,怀中抱着一只布虎。 两手合拢,将石雕拢在掌心,倚回榻上仔细端详,手指描画着芙蓉花和布虎,还有那灵动的红衣红裤,忍不住又笑,我小时候的模样,他怎么会知道?柳姑姑告诉他的?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58 柳真听到笑声端着参汤进来,递在温雅手边笑道:“姑娘趁热喝吧。” 温雅将石雕搁在几案上,柳真看过去呀了一声:“这不是姑娘小时候吗?” 温雅饶有兴趣笑问:“我小时候的模样,镇国公问过柳姑姑了?” “没有。”柳真摇头,“这石雕,是镇国公所做?” 温雅笑着点头:“倒没看出来他手这么巧。” 柳真笑笑:“石雕毕竟粗糙。” “多精致啊,比姑姑的泥人精致。”温雅歪头瞧着。 柳真伸手过去:“奴婢给收起来吧。” 手还没碰到,温雅一把抢了过来,小心装回锦袋,对柳真道:“姑姑帮我找一个琉璃盒子,罩起来搁在床头。” 柳真说一声好,温雅将锦袋拢进暖袖,端起参汤抿了唇笑。 “镇国公在姑娘面前,太过大胆了些,姑娘莫要太纵着他。”柳真试探说道。 温雅嗯了一声:“确实是,不过我稍微严厉些,他就垂头丧气的,我有些不忍心。” “姑娘待镇国公,似乎与别的臣子不同。”柳真又道。 “我不喜欢中规中矩,喜欢放肆大胆的人。”温雅笑道,“是以欣赏镇国公。” 说着话敛了眼眸,派他到军营去是早就想好的,只是曾打算跟他商量,可那日延平和冯茂一闹,不知怎么有些生气,也没问他的想法,也没像往常一样耐下性子去说服他,让他自己愿意,一纸懿旨就把他给打发了,难怪他说感觉被发配流放。 一个月忍着没有去过问,可老夫人昨日进宫,听到他心结所在,听到他半年没有开口说话,听到他跟长辈作对,年少时离开家四处乱跑,听到老国公临终前,他磕头磕得额头鲜血直流,突然就有些心疼。 他不愿意,又何必逼他? 天下之大,有的是可以卫国戍边的人,何不让他做自己愿意做的事? 于是今日召他进宫,可是校场比武已经骑虎难下。 你再忍忍,忍两个月。 温雅在心里说,我一定给你个宫里的差事,让你能常呆在我身边。 突然有些后悔今日刻意跟他保持距离,与他说话太少,喝着参汤想起薛明给他描述荣恪进军营那日的情形,一人一马,后面跟着一个半大小子,手中抱一把大刀,刀柄上挑一个包袱,而徐泰那边场面隆重,鼓声震天旌旗猎猎,将士整齐排列,盔甲在身刀枪锃亮。两相对比,镇国公凄惨寒酸。 搁下参汤笑着摇头,唤一声柳姑姑吩咐道:“福宁殿墙上挂着的那把赤乌刀,让薛明去一趟镇国公府,赏给镇国公吧。” “据说那是上古名刀,乃是先帝之物。”柳真忙提醒道。 温雅摆摆手:“先帝不过是挂着做装饰用,给镇国公吧,告诉薛明这会儿就去。” 柳真答应着退下了,她忍不住拿出那个石雕,摆在面前脸对脸看着,轻声说道: “少帅荣麟,姓荣名麟,字伯麒,以赤乌刀为兵器,赤乌乃是上古名器,触手沉稳厚重,刀柄漆黑刀身赤红,其刃锋利,可削铁断玉。” 说着话食指尖触上小人儿鼻头,低低问道:“我这么做是对的,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无意中看到了营养液,谢谢亲们给我营养~ 第42章 赤乌 薛明带人到了镇国公府, 说是荣恪回来看了一趟就到军营里去了,一行人骑了快马追出城门,一直追到军营里去,秦义将他迎进荣恪的军帐,荣恪正和数名将士围坐着吃午饭,瞧见他起身向外,客气说道:“这儿人多,军帐外说话。” 看到薛明递过来的宝刀,不置信接过去抽刀出鞘, 指尖轻抚过赤红的刀身,食指在刀刃上轻轻一抹,滋得一声, 鲜血喷溅而出。 薛明吓一跳,秦义喊一声爷。 “赤乌。”荣恪不顾滴血的食指, 怔怔看着手中的刀低声说道。 “是赤乌。”他举起刀身向着太阳,刀身映着血色, 泛出刺目的红光。 “真的是赤乌,哥哥的赤乌。”他的声音发沉,低低说一声牵马。 秦义小跑步牵了马过来,他提着刀飞身上马,纵马疾驰而走。 出了军营漫无目的策马飞奔, 胸臆间憋闷得难受。 十八年前哥哥被抬回来后,已经不能说话,身上几处致命的伤口不停有鲜血涌出, 他的脸色越来越白,白得像纸,他一一看过围在身边的亲人,最后落在他脸上,他抬起手向他示意,他靠了过去,哥哥抓住他的手,用尽最后的力气朝他微笑,他的唇角刚刚翘起,手就垂落下去。 哭声四起,他紧咬着唇从人群中挤了出去,疯跑着冲向战场,一寸一寸翻找着,寻找哥哥的赤乌刀,赤乌是哥哥的一部分,赤乌刀上留着哥哥的灵魂。 他没有找到,他找了十八年,今日方失而复得。 他松开扯着马缰的手,两手将赤乌紧紧抱在怀中,从疾驰的马背上跃下,重重摔在山道旁的荒草坡上,沿着山坡向下滚落,直到一丛荆棘将他拦住,他扯起唇角一笑,转身向坡顶上爬去,爬了几步停住了,翻个身直挺挺躺在冰冷的泥土里,仰望着湛蓝的天空,有泪珠顺着眼角一滴滴落了下来。 镇国公领了太后赏赐后行为失常,手抖着声音也抖着,食指划过刀刃,也不顾指尖滴着血,骑上马就跑,薛明指指他纵马狂奔的身影,又低头看向地上血迹,讷讷对秦义说道:“镇国公还没谢恩呢。” “请中贵人到帐中稍候片刻。”秦义客气比手,请进帐中热情招待。 薛明等啊等,等到军营里吃过晚饭,镇国公回来了。 一瘸一拐牵着马,灰头土脸十分狼狈,脸上沾满了泥水,身上的衣裳破了好多处,低着头也不理人,秦义跑过去牵了马,他自顾抱着那把刀进了自己军帐。 秦义指指军帐里面,对薛明陪个笑脸:“瞧这情形,中贵人还是别等了。” 薛明拱拱手:“再晚些宫门可就下钥了,我只能回宫,照实禀报太后。” 说着话刚要走,镇国公出来了,阴沉着脸看着他,声音低哑说道:“还请回禀太后,此次比武,我荣恪定要赢过卫国公。其余的,不必多说。 薛明赶在宫门下钥前进宫,宝慈宫内亮着灯,柳真说太后一直在等他。瞧见他进来,有些急切问道:“怎么才回来?镇国公那儿出什么事了?” 薛明在回来的路上就想好了,镇国公让回禀的话要说,其余的,也得说。 听他绘声绘色一说,温雅皱了眉头,他怎么会受伤?从马身上摔下来了?没想到他反应如此激烈,自己将赤乌刀给他,是不是错了? 可他充满斗志,说是定要赢过卫国公,也许没有错? 隔日见过四位辅臣,冯茂留了下来,说是昨日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59 去过了军营,温雅忙问镇国公伤势如何,冯茂摇头:“脚腕扭了一下,倒是没有大碍,军医说贴几日膏药就好,手指头划破出血给冻住了,郎中说再回来晚些,就得截去了。” 温雅松一口气。 冯茂疑惑道:“问过他是怎么回事,说是纵马太快,从马背上摔下来了,笑说只是些皮肉伤,不用大惊小怪。可臣就是奇怪,他的骑术相当精湛,他的马又是千里挑一的良驹,就算在马上睡着了都不会摔下来,除非他自己找死。” 温雅捏一下手指:“驸马可听说过赤乌刀?” “听过,是荣麟的兵器。荣恪一直在找,找了十八年也没找到。”冯茂说道。 “一直在宫里,前日我为了激励他,赏给了他。”温雅抿唇看向冯茂。 冯茂恍然大悟,“他帐中书案后墙上挂着一把刀,刀上罩了云锦做的罩子,臣想拿下来瞧瞧,他拦住臣虎着脸说许看不许动,臣还琢磨呢,荣二也不是那么小器的人,原来那是赤乌刀。对了,他声音嘶哑,一定是哭过了。也是,魂牵梦萦十八年,终于找回来了,不痛哭一场才怪。” 温雅心里缩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只对冯茂摆了摆手。 冯茂躬身退出,出了殿门瞧着翟冲窃笑,心想荣恪寻回赤乌刀,校场比武一定能赢,太后一定会赏他个宫里的差事,你小子就等着吧。 翟冲面无表情,没搭理他。 十月祭拜皇陵,十一月冬至祭天,太后很忙,没有召见过荣恪,荣恪老老实实呆在军营,没进过城,没有回过家中,也没有求见太后。 只冯茂不时前来军营探望,然后再去宫中给太后传递消息。 这日说:“镇国公担忧己方将士与他方将士同在禁军多为故人,甚至为亲朋好友,待到对阵时,看到熟脸下不了手。” 太后沉吟道:“古有傩戏,傩面具粗犷雄伟,不如双方戴上傩面,只以盔甲颜□□分敌我。” 他日又说:“镇国公说两相佯装对阵,不如真刀真枪来得痛快。” “同为禁军并非敌我,只可切磋不可伤人,点到为止。”太后微笑,“不如让工部赶制未开刃的刀枪,兵刃上涂红漆,要害处染上红漆就算阵亡,非要害处算受伤,伤亡者多的一方,自然就是败了。” “镇国公说他与太后想得一样,只是慢些,太后当时就能想出,他得琢磨上一天半日才能有主意。”改日冯茂又来,笑对太后说道。 温雅笑而不语,手轻轻捏一下袖子里的熏球。 冯茂又说:“镇国公还说,这次来不及了,日后军中演练,就分成两拨对攻,不用傩面也不用未开刃的刀枪,更不用红漆,只需胜者重奖,败者重罚。” 太后笑道:“如此甚好,就这么做。” 眼看着快到十一月底,太后问冯茂:“镇国公那儿,如何了?” “成竹在胸。”冯茂笑道,“届时太后可会亲临?” 温雅说会,说着话拿过案头一只琉璃盅给冯茂看,冯茂隔着琉璃瞧得清楚,笑说道:“好喜气的小姑娘,可是要给镇国公讨个好彩头?” 温雅摇头:“你只要告诉镇国公,在我这儿看到了这个。” 冯茂不明就里,依然忠实传话,荣恪一听喜上眉梢:“你是说那个石雕被太后用琉璃盅罩着搁在案头?” “我瞧着是个泥人。”冯茂乜斜着眼看向他,“你怎么知道是个石雕?对了,你有石雕的手艺,那熏球就是你一刀一刀刻出来的,难不成,你刻了一个小姑娘送给了太后?” 荣恪不理他的话茬,只眯着眼笑:“她喜欢就好。” “难道说,你刻的是太后小时候?”冯茂探究盯着他。 “你少废话。”荣恪不耐烦道,“你只管传话就是。” “只管传话?”冯茂撸了撸袖子:“把爷当成什么了?传信的青鸟?还是报信的红娘?” 红娘二字一出,两个人都愣住了。 冯茂先回过神来,拍一下嘴说道:“我是张破嘴,说的都是浑话。”又指着荣恪,“那可是当朝太后,你可万万不能有任何不恭敬的想法。” “我若是有呢?”荣恪挑眉看着他。 冯茂摆摆手:“以后再细说,先练兵去,比武输了,再有任何想法都白搭。” 十一月二十八这日,太后和皇上驾临禁军军营,校场边搭起一座彩楼,太后皇上三位辅臣内阁各位大学士各部堂官并十几位兵部官员,按座次高高坐着,翟冲骑马绕着彩楼来去巡视,内禁卫或明或暗各守其位,森严戒备。 校场上一片欢腾,鼓声隆隆号角轰鸣人喊马嘶,温雅于千万人中一眼瞧见荣恪,头戴银盔身穿银甲,腰跨赤乌刀,黑色刀柄银色刀鞘,脚蹬战靴,骑着一匹黑色骏马在自己的队伍旁边逡巡。 荣恪逡巡一圈,纵马来到队伍前方,端坐在马背上抬目朝彩楼上望去,居中御座上的人影青纱遮面,深衣青裳外罩黑色狐裘,头戴两博鬓和花钗十二树,高高在上,尊贵威严。 他笑了起来,抽刀出鞘,将赤乌高高举在空中,赤红的刀身映照着初升的冬阳,似乎耀着血光。 红光划过天空,校场迅速安静下来,静默中响起呜呜呜的号角之声,徐泰高踞点将台,亲自擂响战鼓,校场外大炮齐发,校场内三军雷动。 校场比武对阵,正式开始。 第43章 校场 炮声刚歇, 两队少年郎骑马从烟雾中出场,都是两边精心挑选出的人马,战马威风神骏,少年郎个个英武昂扬,黑衣金甲银枪,队形排列整齐,齐唱军歌《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 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歌声威武雄壮,小皇帝听得高兴,站起身跟着大声唱了起来, 其余大臣一瞧,也忙起身跟着齐唱, 只太后端坐着,看看这个瞧瞧那个, 冯茂不用说,音色音准都很到位,方太师板着脸一本正经,嘴唇一开一合,却没声音, 孙智周似乎不识音律,总是合不上节拍,再看几位大学士和各部堂官, 平日里朝堂上衣冠楚楚庄重刻板,这会儿各各不一,有跑调的有抻着脖子的有瞪着眼睛的有唱得高兴得也有勉为其难的,嗤得一声不由失笑。 唱罢军歌本该进入比武,因有冯茂提前交待,徐泰特意吩咐下去,模仿立春时诸君呈百戏给皇上观瞧。 一位彪形大汉抱着大铜锣绕场口吐烟火,一队少年戴着青绿面具,脚尖点地而立,手持刀斧表演捉鬼,然后一人手持小铜锣引导钟馗进场,钟馗一声呼喝,出来几名光着脊梁的白面骷髅,系了肚兜动作滑稽,一出捉鬼的哑杂剧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60 演过,爆仗冲天而起。 烟火中捉鬼之人消失,上来七位散发少年,身刺文绣,穿着青纱小衣头戴金花小帽,互相格斗击刺,破面剖心,因动作逼真,小皇帝咚一声坐下,埋头在温雅怀中,温雅忙搂住笑道:“害怕了?那就从手指缝里看。” 小皇帝就靠着她,手捂了脸从手指缝里观瞧,爆仗响起换了名目,又觉没有看够,遗憾着叹一口气低下了头,温雅说声快看,他抬起头,就见绚烂的烟火腾空而起。烟火未散,几十名少年排列着,扮作神鬼雕塑上场而来,一曲鬼神舞后,上百名远古武士登场,分别两两出阵进行格斗表演。 最后表演的是马术,一队少年身穿杂色金丝窄袍,宝镫金鞍,一双一双出阵催动战马,或转体射箭或倒立或拖马,个个身手矫健英姿勃发,精彩纷呈惊险刺激。 百戏收场,进行比武。 刀枪剑戟射箭骑马,每一名目双方各出三人,一场一场比下来,双方竟然平局。 荣恪一方欢声雷动,徐泰一方则士气低落。 皇帝疑惑问温雅:“明明是平局,为何双方反应如此不同?” 温雅笑道:“因双方人马均属卫国公麾下,镇国公一方以为必败无疑,打成平局于他们而言既是胜利,而卫国公一方本以为胜券在握,平局于他们而言则是败局。” 小皇帝点头,表示明白了。 比武结束,双方对阵。 校场中间用大幕隔开,双方统帅将士确定阵型,然后排兵布阵,大幕撤去,两军对垒。 徐泰因己方在比武场上气怯,特意摆出冲锋阵法锥形阵,自己则在点将台上纵观全局,亲自擂鼓鼓舞士气,荣恪则摆出可攻可守的方阵与之对抗。 徐泰一擂鼓,徐家军阵前方三员虎将带人往前猛冲,荣家军的方阵竟不防守,反而后退,徐家军穿玄色盔甲,荣家军是银色盔甲,花楼上的人们从高处清晰可见,黑色将士如尖刀,直插入银色方阵,银色则有溃败之势。 小皇帝说一声这也太快了,紧张得站了起来,温雅拉他坐下,小声道:“莫急,再仔细看。” 就见银色方阵起了变化,迅速向两翼散开,如大鹏展翅,反向锥形阵薄弱的中后方包抄冲击而来。 徐泰的鼓声起了变化,阵前猛将闻听迅疾回身支援,双方短兵相接,一时间喊杀声震天。 因带着傩面,又知道手中刀枪没有开刃,都拼命一般猛攻眼前的敌人,看到对方要害处染了红漆便大喝一声:“你阵亡了。” 对方也就乖乖撤出战场,有要耍赖的,想要回馈对方红漆,就会有场边逡巡的兵部武官虎着脸过来给拉出去。 徐泰在点将台上看己方反被敌方合围,狠命擂着战鼓振奋士气,荣恪瞧着合围之势已成,交待旁边中军将士几句,纵身跳下点将台跃在马背上,戴了傩面持着□□冲入场中,策马直奔徐泰麾下最勇猛的将军甘雄。 甘雄高大强壮,较常人高出一头,即便戴了傩面,依然能一眼认出,他已杀死荣家军三名勇将,冯骏也连带着阵亡,正咬牙切齿站在场外,瞧见己方一名银甲将军,头戴狰狞的魁星傩面,纵马扑向甘雄。 二人缠斗在一起,甘雄勇猛进攻,荣恪灵巧闪避,出其不意攻其软肋,打了上百个回合,甘雄力竭,荣恪手中长刀猛击在甘雄肋下,红漆点点,犹如血花,甘雄拱手说声承让,黯然策马退出。 徐泰瞧见甘雄落败,手中鼓槌一顿,荣恪一方中军在点将台上见此情形,挥舞着旗帜擂响了战鼓,角号手也凑热闹,号角声长鸣,此消彼长,徐家军现了颓势。 徐泰醒过神再次擂响了战鼓,彩楼上方太师问兵部尚书武成:“《左转》中的曹刿论战,说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卫国公这方可是要输了?” 武成摇头:“也不一定,镇国公冒进,主帅离开中军,非兵家之道。” 温雅向场中看去,就见一个银盔银甲的身影迅速骑马后撤,撤至点将台下,跃下马蹂身而上,不由点头一笑。 荣恪拿起鼓槌擂响了战鼓,他的鼓声与徐泰的不同,徐泰急促而高昂,他则带着节奏层层递进,浑厚雄壮,皇帝问道:“是鼓乐吗?” 礼部尚书鲍正清答道:“是《兰陵入阵》。” 场外阵亡或重伤的荣家军齐声唱了起来,为场内拼杀的将士助阵。 两军形势已明,小皇帝哼了一声,小声对温雅说道:“母后,卫国公要输了。” 温雅一笑,看向点将台上擂鼓的身影, 一道银光从空中飞速掠过,朝荣恪激射而来。 温雅站了起来,鼓声未曾停歇,他依然挺拔在点将台上,身旁一位中军瞧见他左肩渗出的血花,惊呼一声大帅,荣恪低喝一声闭嘴,鼓点骤然起了变化。 温雅坐了下来,听到鲍正清对皇帝说道:“这次是《秦王破阵》。” 徐泰在点将台上瞧见有暗器偷袭荣恪,手上顿住黯然坐了下来,身旁中军拿过鼓槌飞扑过去继续擂鼓,武成摇头道:“这次果真是三而竭了。” 此时的徐家军阵脚已乱,被齐整的荣家军冲击得七零八落,幸存的将士顽强挣扎着组织抵抗,温雅瞧着荣恪那边的动静,眼看他擂鼓的动作减缓,说一声差不多了。 武成一声令下,兵部的武官开始清点场边的人数,清点完毕,场内有更多的徐家将士败下阵来。 武成看向太后,太后颔首示意,他站起身举起手中旗子一挥,鸣锣声四起,双方收兵。 徐家军中一名军士不肯收手,挺着枪追击敌军,数名荣家军回过身,瞧着他满身的红漆,哈哈大笑起来,那名军士年纪尚小,被人围着嘲笑,一屁股坐在地上哇一声哭了起来。 哭声和笑声中,徐家军将士们面现惭色。 空中又一道银光闪过,翟冲早已备好弓箭,弓拉满弦,利箭激射而出,就听丁当一声脆响,一把短箭被打落在地,翟冲捡起短箭冲徐泰所在点将台一扬手,数十名禁卫一拥而上,其中一名揭开徐泰面前桌帷,另一名一猫腰,揪出一个人来。 徐泰跌坐下去,面如土色。 人证物证俱获,温雅对翟冲点点头,望向远处的荣恪,正看到他砰然倒地,随着几声惊呼,秦义在大喊:“军医,快请军医。” “让龚太医过去。”温雅面沉似水,大声吩咐着,随即起身,牵了小皇帝的手向后下了彩楼,进到供她临时休憩的别馆。 这一场较量从早晨到午后,耗时极长,众人都很疲惫,小皇帝简单用些茶点,倒头睡着了,温雅嘱咐众人仔细守着,并吩咐下去:“太阳落山前启程还宫。” 倚在榻上怔怔发愣,看他鼓声未变,以为他没有受伤,谁想竟是带伤坚持,这人,可真是个傻子,也不知伤到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61 了何处,伤得重不重。 想着起身踱步,翟冲在外说道:“卫国公求见。” 温雅皱了眉头,说声不见。 就听徐泰在外带着哭腔大喊一声太后,温雅咬牙道:“再敢聒噪,就将那刺客法办。” 徐泰立马噤声。 过一会儿龚太医求见,禀报说道:“镇国公伤在右肩,虽不致命,可伤了筋骨,又加流血过多,此时尚未苏醒。” “可会致残吗?”温雅忙问。 龚太医说道:“只要好生将养,不会留下病根。” 温雅松一口气。 龚太医告退,她起身绕室彷徨,绕了几圈抬脚出门,面无表情对翟冲说道:“我瞧瞧他去。” 翟冲没说话,只往前跨了一步,低着头拦在她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 百戏,即杂技。 魁星,应该就是钟馗,其形象面目狰狞,金身青面,赤发环眼,头上长两角。 第44章 犒赏 “你让开。”温雅的口气不容置疑。 “太后如此做, 于礼不合。”翟冲低声劝阻。 温雅站着没动,也没再说话,柳真本在内室陪着皇帝,芳华跑进来说太后要去探望镇国公,她急得追了出来,刚唤一声太后,温雅冷哼一声回头瞧她一眼,沉着脸不悦说道:“好啊,一前一后夹击, 你们这是侍奉我呢?还是看守监视我?” 二人没敢说话,温雅咬牙道:“我非去不可,谁也不许拦着, 这是懿旨。” 翟冲依然不动,温雅抬脚径直向前, 眼看就要与他撞在一起,翟冲忙侧身躲过, 求助看向柳真,柳真忙说道:“军营中人多眼杂,赶紧派人肃清道路,护送太后过去。” “不用。”温雅后背挺得笔直,头微微后仰, 声音冷清说道,“镇国公练兵得胜,却遭人暗算受了重伤, 我堂堂正正去瞧他,何需掩人耳目。” 柳真和翟冲忙唤人跟上,荣恪军帐外围着许多将士,瞧见太后过来,忙避让一旁躬身施礼,温雅朝他们微微颔首示意,和煦说道:“众位将士比武得胜,朝廷定会重赏。” 将士们欢呼起来,温雅又道:“我已问过太医,镇国公的伤势没有大碍,只要安心将养,定会痊愈,众位将士请放心,想来大家都很疲惫,且先回营歇息。” 众人迅速散去,柳真揭开门上垂挂的锦帘,温雅昂然走进。 秦义正守在在荣恪榻旁,听到动静抻长脖子看了过来,就见门帘被揭起,一个高挑的人影缓步而进,站在门口朝他看了过来,秦义想问你是谁啊,又觉得不该问,眼前的人气势非凡青纱遮面,莫非是? 他没敢往下想,跳起来伏倒身子磕了个头,她说话了,带着笑意问道:“你就是秦义?” 秦义忙说一声是,她嗯了一声:“你去门口守着。” 秦义爬起来一溜烟跑了出去,她迈步向里,走到荣恪躺着的卧榻边停下脚步,摘下遮面的青纱,微低了头朝他看去。 他昏睡着,面色因练兵三月磨砺得黝黑,看不出伤后的病弱,嘴唇却异样得白,没有一丝血色,身上盖着锦被,捂得严严实实。 站一会儿弯下腰,伸手揭开被子,他只穿了中衣,领口敞开着,可看见右肩包扎伤口的白布,包扎得很厚,可见伤得很重。 观察一会儿给他拢了被子,转身欲走,手腕突然被紧紧抓住,回头一瞧,荣恪正定定看着她,声音低哑说两个字:“别走。” 她一动,手腕被他抓得更紧,无奈说道:“先放开,我好转身过去跟你说话。” 他这才放开,瞧着她转过身看着她笑:“特意来看我的吗?” “不是特意。”她看着他,缓慢摇头,“只是顺道过来瞧瞧你。” “那我也高兴。”他抿一下唇,“两个月没见面了。” 她嗯了一声:“你黑了许多。” “难看了吗?”他挑眉问道。 “有一点。”她绞一下手咬了唇。 “要不要坐下说话?”他伸手拍拍榻沿。 出乎他的意料,她竟然坐了下来,扭脸说道:“站了很久,累了。” 他看着她的侧脸笑:“我没事,放心吧。” “能有什么事呢?”她扭脸看了过来,“刺客抓到了,是卫国公的小儿子,藏在点将台桌子下面桌帷里,看到卫国公那边要输,急眼了,就冲你放冷箭。” 荣恪喔了一声,没说话。 “卫国公在别馆外面哭呢,双泪长流,没有哭声,看来是真哭,不像那次因楚子都一案,在我面前痛哭流涕得演戏。” “你知道他那是演戏啊?”荣恪揶揄道,“我以为你被他哭得感动了。” “你你你的,越来越放肆了。”她哼了一声,“徐泰有五个儿子,其他几个都又笨又浑,只有这个小的聪明伶俐,是他的命根子。” “太后要饶过他,借此收服卫国公,臣说得可对?”荣恪瞧着她,目光中无波无澜。 她两手捏在一起:“仗先帝之威,卫国公表面上对我和皇帝尊崇,心底里轻视我们是妇孺,这次确实是彻底收服他的好时机,若是严办,也许会逼反,或者为他日酿下祸根。” 荣恪嗯了一声:“死罪可饶活罪难免。” “这也是让我费神的,一个八岁的孩子,该如何处置才好?”温雅蹙眉看着他。 “几岁?”荣恪惊得坐了起来,“八岁孩子那么大的臂力?能将冷箭射那么远?” “翟冲说他的弓/弩极为机巧……”荣恪打断她,“再机巧也不能啊……” “让我说完,你急什么?”她带着些嗔意,“三国时期有个绰号虎痴的许褚,能拽着牛尾巴让牛倒走几百步,徐泰因小儿子天生神力,为他取名叫做徐褚。” “既是个孩子,可以既往不咎。不过呢,卫国公竟然偷偷带他进校场,可见极其溺爱,太后得帮着他管教管教,一棵好苗子可不能长歪了。”荣恪说着话得意一笑,牵动了伤口,轻嘶出声。 温雅伸手在他左肩推了一下:“谁让你起来的?躺下说话。” 荣恪顺势躺下看着她笑,温雅皱眉问道:“你有什么主意?快说。” “我饶过徐褚,又帮着出主意,太后怎么赏我?”荣恪看着她,暗地里打着的主意让他心跳加快,她可会答应吗? “太傅之母老病亡故,太傅告了丁忧,不如你进上书房暂代太傅之责。”温雅看他喜笑颜开的,又加了一句,“我并没有想到你,是皇帝提出来的。” 丁忧三年,自己可在她身边守护三年,荣恪不由心花怒放,将刚刚浮起的念头搁下,只顾着笑。温雅又问:“你的主意是什么?” “太后曾说淘气是孩子的天性,皇上宫中孤寂,能玩耍的只有几个小黄门和冯茂,小黄门忌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62 惮皇上身份,冯茂虽贪玩,到底是大人,皇上总也不能尽兴,臣觉得,不如给皇上找上一两名年纪相仿的伴读。” “我也曾想过,可是让谁进来不让谁进来,各方权衡,一直没有拿定主意。”温雅笑着点头,“如今有了一个,徐褚,他进宫做皇帝伴读,一来卫国公不敢轻举妄动,二来他与皇帝打小有了情分,长大后才会对皇帝忠心。” 荣恪点头说是。 温雅看他神色倦怠,笑说道:“扰了你这么些时候,我也该走了,你好生养着。” “等等。”荣恪看着她,“臣还有话要说。” “你说。”温雅冲他点头。 他舔一下唇:“臣练兵赢了卫国公,太后还没有犒赏。” “如何犒赏自有兵部和礼部定出章程给我,你也太心急了。”温雅看着他。 “臣这三个月土里泥里摸爬滚打竭尽全力,今日又被放冷箭受了重伤,伤口钻心得疼,太后就不单独给臣些犒赏吗?”荣恪手捂上伤口,“臣不稀罕兵部礼部的,臣只想要太后的。” “赤乌刀……”温雅刚提起,荣恪就打断了她,“臣送石雕,太后回赠赤乌,跟犒赏无关。” “放肆。”她瞪圆了眼睛,“难道你给我一样,我就得回报另一样?你送我什么都是应该,回不回报在我。” “你是太后,自然可以不讲理。”荣恪嘟囔着垂了眼眸。 温雅咬一下唇:“还没人敢说我不讲理,你想要什么?说来听听。” 荣恪坐起身看着她,猛然倾身而来,脸埋在她肩头低声说道:“让我靠一会儿。” 她想躲开,却就没有动,只是小声说道:“只许靠着,只许靠一会儿。” 他嗯了一声,声音有些发闷:“赤乌不是回报,赤乌是太后对臣的恩赐。赤乌是哥哥一部分,赤乌刀上有哥哥的灵魂,可他下葬的时候,赤乌丢失,无奈糊了一把纸刀陪葬,臣一直恨自己没有找回赤乌,这些年每想到哥哥,心里对自己就更加愤恨,那日拿到赤乌抱在怀中,突然就想起了哥哥的话,他上战场前曾经对我说过,如果他有不测,就让赤乌陪着我。堵在心里多年的愤恨发泄出去,竟是从未有过的畅快。” 怎么发泄的?温雅想起薛明和冯茂所说,骑快马跑到无人的荒地里,从疾驰的马背上跳下,打着滚痛哭吗? 心里一拧,后悔说只让他靠一小会儿,挪一下身子任由他靠着,他没再说话,周遭静谧,只能感觉到他温热的鼻息透过衣裳渗入肌肤,一直熨帖到心里。 她微闭了眼眸,突然想要问他:“你还想要别的犒赏吗?要不要我抱着你?或者,你想抱抱我吗?” 想法一起,唬得面热心跳,紧咬了唇不让自己开口,可那念头盘桓不去呼之欲出。 挣扎煎熬的时候,荣恪突然仰起脸离开她的肩头,砰一声睡倒下去,闭了眼眸一字一字说道:“撑、不、住、了……” 他的声音虚弱,话没说完就陷入昏睡。 温雅一惊,愣愣看向他昏睡中的脸,长眉舒展唇角微翘,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黑是黑了,却更好看了,刚刚你问的时候,我说的是假话。 轻咬着唇伸出手,轻轻抚上了他的额头。 第45章 发难 额头与手心一般不冷不热, 松一口气站起身,就听秦义在外面笑道:“翟统领这话说的,太后让小的来门外守着,小的敢不来吗?太后没让进去,小的敢进去吗?翟统领想进去自己进去,别欺负小孩子。” 径直走到门外,唤一声秦义对他说道:“镇国公一直在昏睡,你要小心侍奉,我会让龚太医留下, 等龚太医说他能挪动了,再让他回家。” 秦义恭恭敬敬说一声是。 温雅嗯了一声,不看翟冲也没理柳真, 挺直腰背昂首向前走去,回到别馆上榻倚着迎枕合眼假寐一会儿, 坐起身唤芳华道:“伺候梳洗。” 平日都是柳姑姑梳头,今日叫我, 想来是生柳姑姑的气了。芳华想着,招手让候着的众位宫女进来,嘱咐她们小心侍奉,自己则轻手轻脚准备着给太后盘发。 梳洗过换了衣裳,问一声卫国公呢? 翟冲在门外回禀:“一直在门房里坐着, 说是一定要等到太后召见。” 徐泰闷头坐在门房中,想起今日校场比武败给了镇国公,几代人对镇国公府又妒又恨又不服气, 到了自己这一代,依然如此,只能寄希望于下一代,可想想自己的几个儿子,一个个酒囊饭袋,好不容易褚儿争气,偏生又闯下大祸,今日之事若以军法处置,褚儿的脑袋不保。 他想要拿自己的命去换褚儿的命,又不甘心就这样去死,要不起兵造反?他一生作威作福荣华富贵,却从没有问鼎的野心,再说了,造反谈何容易?自己虽手握禁军,可内禁卫已经失控,各地督抚不容小觑,更有幽云二州的虎狼之师。若是造反失败,不只是自己和褚儿性命不保,到时候株连九族,殷朝再无卫国公一门。 又一琢磨,刚刚小太后去荣恪军帐探病,很久才回来,听说小太后常和荣恪私下里密谈,难道说她守寡快一年,有些耐不住寂寞?如果她真与荣恪有染,倒是可以做为把柄加以威胁。 可找把柄需要时间,再一想到褚儿八岁孩童,被禁军押入密室,该是多么惊慌害怕,困顿焦灼中站起身目露凶光,小太后和皇上今日都在军营,内禁卫再强悍,不过三千之数,而禁军则有十万之众,今日比武之后,虽有一些折服于荣恪,可听自己号令的依然占多数,不如挟天子以令诸侯。 怎么挟持呢?在脑子里部署盘算了几步,突想到太后与皇上虽在军营,可儿子还在人家手中,又悻悻然坐了下来,满脑子是今日对阵的情形,卫国公府输给了镇国公府,自己这一代是不成了,只能寄希望于下一代,可儿子们不争气,就褚儿争气,想到褚儿,又开始哭,哭着哭着心想,怎么又绕回来了? 几经来回反复权衡利弊,想来想去还是向太后求情最为有用,可太后不肯召见,两手抱头呜咽出声,凄惶不已。 这时翟冲来了,说是太后有请,他跳了起来,若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见到太后趴伏在地哀嚎,温雅皱了眉头:“要哭的话,就改日再说。” 徐泰忙抹一把脸抬头看了过来,温雅说一声赐座。 徐泰不敢坐,毕恭毕敬站着,等着太后训话。 “徐褚之事,卫国公觉得究竟是谁的错?”温雅问道。 “是臣的错,臣管教无方。他缠着臣要来看校场比武,臣拗不过,就让他藏在桌子底下,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他闹出动静,没想到他竟然朝镇国公放冷箭。”徐泰诚惶诚恐,“都是臣的错,臣对他太过溺爱。”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63 “听说徐褚天生神力又聪明伶俐,卫国公就不希望他成才吗?”温雅问他。 “就是希望他成才,才不舍得打不舍得骂,教训的时候也是和风细雨,舍不得让他伤心难过。”徐泰叹一口气。 太后嗯了一声:“你可记得钱家生药铺的钱文生?” 徐泰愣了愣:“臣自然记得,他因牵连何五儿一案,被打了二十臀杖,发往巴州军营去了。” “那是五月里的事,钱文生到了巴州军营后,经过半年磨砺,跟以前判若两人,又因他通些文墨,被一名参将相中,做了书办,钱掌柜收到他的信,备了厚礼去往镇国公府,镇国公没要,让他在药铺里多备些热粥。”温雅看着徐泰。 徐泰眼皮红肿目光呆滞,不明白太后为何提起钱文生。 温雅一笑:“同样的人,换了环境,再换人教养,也许就大不一样。卫国公想不想让徐褚去庄亲王府,和那几个王侯子弟一起读书习武?” “臣倒没什么,就是臣的夫人和庄亲王王妃见面就吵架,烦不胜烦,再说庄亲王府上西席也比不上臣府上的。”徐泰说道。 “上书房的三师和众位少师傅,比卫国公府上西席如何?”温雅笑问。 “那自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徐泰忙道。 “皇上缺个伴读。”温雅看着他,“让徐褚进上书房如何?” 徐泰愣了一下,温雅又道,“卫国公若不愿,就算了。” “愿意,愿意,臣愿意,臣求之不得。”徐泰忙忙点头,心想先答应下来再说。 温雅嗯了一声:“我已问过镇国公的意思,他也说徐褚只是个孩子,就既往不咎了。不过卫国公带孩子进入校场,该当何罪?” “依据本朝军法,擅带外人入校场者,责军杖六十。”徐泰声音越来越低,低到最后又趴到地上嚎啕大哭。 “你已年近六旬,军杖就免了,只是徐褚的事整个禁军无人不知,总得有些处罚来稳定军心。”温雅看着他。 “要不?臣到骑兵营扫马粪去?三个月行不行?要不半年?一年也行啊。”徐泰抬起头认真看着温雅。 温雅忍住笑:“这样吧,禁军从今日起分而治之。” 徐泰趴下去嚎声又起。温雅说道:“都统自然还是你来做,禁军按照今日练兵的规模分为两军,底下两名副都统各管一方演练兵马,每季末对阵比武,胜者重奖败者重罚,回头让兵部几位堂官具体定个章程。” 徐泰爬起来说行,温雅点头:“卫国公觉得镇国公演练兵马的本领如何?” “臣以前受传言之误,十分瞧不上他,如今看来颇有些能耐。不过,臣今日虽输了,但是臣还是不服。”徐泰短粗的髭须一颤一颤得,激动说道。 “我对他另有差遣,以后他来禁军就少了。”温雅笑笑,“不过呢,卫国公既不服气,我还得给你们留着对阵的机会,也不能浪费了他演练兵马的才能,就让他任监军,平日闲了就来指点两位副都统练兵,每年冬季的时候,卫国公可与他一人挑选一方,带领着比武练兵再争高下。” 徐泰惊得忘了哭嚎,让镇国公做监军?就是让他来监视着我? “监军的职责,回头也会有章程,到时候再仔细相商。”温雅和煦说道,“想来卫国公今日也是十分疲累,带着徐褚回家吧。” 说着话唤一声来人,翟冲带着徐褚走了进来。 徐褚是一个高壮的孩子,比小皇帝高上半头粗上一圈,因为翟冲射箭打下他的冷箭,对翟冲崇拜不已,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翟冲说一声见过太后,他立马趴下去行了大礼,并咚咚咚磕三个响头,大声说道:“谢太后饶小的性命。” 温雅说声免礼,和气问他道:“你可知错了?” “知道也不知道。”徐褚爬起来老实说道,“翟统领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两边同为禁军,只是对阵切磋,不应该为了胜负暗箭伤人。可父亲常说,镇国公府就是卫国公府的敌人。兵法有云兵不厌诈,小的是按照兵法来的。” 温雅瞥一眼徐泰,徐泰涨红了脸。 “卫国公府四代掌管禁军,在京中横行霸道,每一次外敌入侵,镇国公府冲锋在前,就算边境陷落,还有各地督抚,皇上无事,卫国公府就无事,可谓是占尽了便宜,而镇国公府四代戍边,府上男子没有一个活过六十岁,到如今男丁凋零一门五寡。”太后冷声说道,“他们用性命和鲜血戍边卫国,卫国公为何视他们如仇敌?卫国公府又有何资格与镇国公府争高下?” 卫国公与镇国公四代恩怨,历代帝王心知肚明,需要的时候利用,不需要的时候和稀泥,睿宗皇帝因荣麟之故偏袒镇国公,却也从不曾明着斥责过卫国公。没想到小太后今日发难,言辞锋利毫不留情。 徐泰张了张口,徐褚在一旁皱眉道:“怎么跟爹爹说的不一样?” 太后又道:“如果非要争个高下,卫国公可以去幽云二州戍边,我给你比镇国公府更大的权力,封你个诸侯王,你去不去?” 徐泰不敢说话,太后非不放过他:“乌孙如今局势渐稳,符郁登基为帝,他曾在我朝为质,从不掩盖其狼子野心,若是战火再起,我倒想问问卫国公,你去还是不去?” “如果外敌入侵,臣自然是万死不辞。”徐泰口是心非,装腔作势说道。 徐褚在一旁拍着手:“爹爹是真英雄,到时候儿子一定跟着上阵杀敌。” 温雅知道徐泰早已油盐不进,今日一番话专为徐褚而说,看他受教,不由笑了,微笑着问他:“让你进上书房与皇上一起读书,你可愿意?” “能常常见到翟统领吗?”徐褚问道。 温雅点头:“每日都能见到,可以让他指点你一二。” 徐褚开心得笑了,重重点头说道:“愿意愿意,小的明日就进宫去。” 太后提出的这些条件,禁军分而治之,让荣恪监军,徐褚进上书房伴读,徐泰为了保住儿子性命保住自己,无奈先答应了下来,本来还想着回去后再与诸位幕僚商量对策,期望能扭转局面。 可徐褚这一答应,他知道没了退路,因为他拗不过这位小祖宗。 第46章 反悔 徐泰走后, 柳真端着参汤进来了,温雅垂着头不看她。 柳真笑笑:“姑娘打小固执,想要做什么非做不可,事后觉得错了就会不理人。” 温雅头垂得更低,两手捏在一起。 “姑娘是任性惯了的。”柳真娓娓劝说,“在江宁时是大人护着,进宫后有先帝护着,可如今,没有人能护着姑娘了, 反倒是很多人仰仗着姑娘。姑娘一举一动,可有多少人盯着呢。” 温雅接过汤碗埋头喝汤。 “不说了,说多了姑娘烦我。”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64 柳真看着她, “只说一句,姑娘多想想先帝吧。” 温雅咬了唇, 将汤碗搁在一旁,抬头看向柳真:“姑姑, 我知道错了,我对镇国公,确实有些任性了。” 柳真忙问:“听皇上说,要让镇国公暂代太傅之责?” “我是答应了他。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我有三个月时间, 可以设法将他支开。”温雅紧紧捏一下拳头,“还有,以后我想出宫的时候, 请姑姑拦着我。” 柳真疑惑问道:“姑娘不是最喜欢出宫的吗?” “就是因为喜欢,每次离了大内,似乎就会忘了身份,分外纵容自己。”温雅轻叹着,想起万岁山脚下别院中那个月夜,想起今日在荣恪军帐中,曾经忘了一切,与他那样亲近。 回宫的路上蹙眉琢磨,太傅的人选有好几个,皇帝虽然属意荣恪,可他终究得听自己的,可是若不让他做太傅,给他安排怎样的去处? 虽说让他做监军,只是想着偶尔前往军营震慑一下徐泰,不能常住,若常住的话,说不定会遭到卫国公暗算。 又一想自己若改了主意,他连表面的恭敬都不会给,他会面带嘲讽的笑容,讥讽自己出尔反尔,说过刻薄的话,明亮如星芒的眼神会渐渐黯淡下去,颓丧得让人难受。 思来想去没有两全的主意,索性不想了,反正还有三个月,过了年再说。 回宫后去了趟福宁殿,进去坐了两个时辰,红肿着眼睛出来,柳真十分心疼,却也只能狠下心假装没看见。 次日忙完前朝的事早早回了后宫,召来三位太妃一起晚宴,三位太妃聚在一处,说的最多的自然是先帝,温雅默然倾听。 惠太妃看她不说话,便笑道:“别总是嚼这些陈芝麻烂谷子,咱们说些新鲜的,听说昨日校场比武对阵,镇国公取胜,可是真的?” 静太妃忙道:“还听说卫国公的小儿子放冷箭伤了镇国公。” “就算卫国公取胜,那也跟镇国公府差着十万八千里。”丽贵太妃少见得说了句刻薄的话,“可笑他们久居首善之地自以为是,对京城以外的事所知甚少。” 温雅哦了一声,感兴趣得挑起长眉。 “镇国公一门的英勇事迹在民间广为流传,殷朝无人不知镇国公,许多地方都建有荣公祠,可出了京城,谁又知道卫国公呢?”丽贵太妃说道,“反正我进宫前只知镇国公不知卫国公,扬州就有一个荣公祠。” 温雅恍然:“江宁也有,我还进去避过雨,却不知道荣公祠与镇国公府有关。” “这天下间还有太后不知道的事,可真是稀奇。”静太妃笑着打趣。 众人都笑起来,笑声中惠太妃说道:“几日前我娘家嫂子进宫,说是有一日在街上遇见一人策马而过,无意中看了一眼,就愣在了当场。那男子十分俊美,正呆看的时候,那男子扫了她一眼,她的脸登时就红了。后来一打听,那个男子就是镇国公。说起来我嫂子已年近四旬,我们娘家好歹是个侯府,她也是个见过世面的,能被他一眼看得脸红,你们说说,这人得有多好看。” 静太妃啧啧出声:“我们是见不着了,倒是太后该是见过,果真是美男子吗?” 温雅想起面对他时曾经有过的不自在,轻咳一声说道:“说到俊美,自然要数冯驸马,镇国公长得也不差,可长相只是其次,主要是气势慑人。” 说着话懊恼不已,想听她们说说先帝,怎么又扯到了荣恪? 静太妃说道:“又好看又英勇出身又好,听说还没有娶亲,我记得惠姐姐娘家有两个待字闺中的侄女。” “多谢你替我想着。”惠太妃笑道,“正想着求太后给做主呢。” 丽贵太妃不语,只冲着温雅轻轻摇头,温雅会意,便提起荣老夫人说过的三位姑娘,问几位太妃可知道? 惠太妃拉了脸不说话,静太妃说道:“我觉得武尚书家的千金合适,将门虎女嘛,方家四姑娘太过文气,庄亲王家的小郡主刁蛮,没人受得了。” “二十有六没有娶亲,怕是十分挑剔,一般的女子入不了眼,究竟中意那个,还是要问过镇国公本人。”丽贵太妃笑道。 温雅想起那日问他成亲的事,他说臣不想成亲,臣想要陪在太后身边,突然就觉得有些头疼,手抚了额头说道:“昨夜里我去福宁殿坐了一会儿,开头思念先帝,哭了一场。可坐到后来,越来越觉得冷清孤寂,不由得想到以后,待皇上大婚亲政后,这宫中的日子怎么过呢?” “太后前朝事务繁忙,进了福宁殿才能想到这些,贵太妃打理后宫,总有事忙碌,想来感受不深。我和惠姐姐早就觉得日子难熬了,所以总凑在一处逗趣,要不这日子熬不下去。”静太妃一声长叹。 惠太妃此时好了些,撇嘴道:“我怕什么呢?我有永安,她大些建了公主府,成婚后我就跟着住进去,抱孙子玩儿。永安容貌随先帝,生得好看,定能嫁个中意的驸马,若是随了我……对了,我的两个侄女就随我……” 说着话也不撇嘴了,自我解嘲得笑了笑:“反正镇国公也看不上,我就不给太后添乱了。” 温雅想笑,静太妃却呜呜哭了起来:“你们有两位长公主,太后将来自有皇上孝顺,我的日子可怎么过呢?只能随着祖太妃到白衣庵去,可我贪吃贪睡,受不了出家人那份清苦。” “我早想好了,住进永安的公主府时,带着你一起过去,就别哭了,惹人心烦。”惠太妃不咸不淡说道。 静太妃破涕为笑,跑过去攥住她手:“还是惠姐姐对我好。” “我也没那么好心,是永安说的,永安说你待她好,以后走到那儿都带着你。”惠太妃任她攥着手撇嘴说道,“要谢你谢她去。” 丽贵太妃在旁边笑道:“静姐姐有福气,永宁也说过同样的话,” 静太妃痛哭流涕:“我对她们两个好,是把她们当成了我那没出世的苦命孩儿,没想到她们会这样回报我。” 温雅唤一声翠玉进来,吩咐道:“伺候太妃梳洗,换件衣裳。” 翠玉和芳华抚着静太妃进了后室,温雅笑道:“永安永宁倒是和善懂事。” “皇上也一样。”丽贵太妃笑道,“三个孩子都随先帝,痴心长情。” 惠太妃又撇了嘴:“先帝对你千般爱宠,你自然觉得他痴心长情,我就没觉得。” “那倒也不是,先帝待我再好,我也没有那样大的福分,当得起先帝的痴心。”丽贵太妃摇头看着温雅,意有所指。 温雅愣了愣,摇头笑道:“贵太妃取笑我。” “怎么会是取笑呢?”丽贵太妃笑看着他,“我见识有限,先帝每每与我说话,我无法给他回应,慢慢的先帝也就没了兴致,见了面说几句家常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65 ,问问几个孩子,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可你进宫后,先帝与你总有说不完的话,一开头我挺嫉妒的,后来又为先帝高兴,终于有了能说上话的人。” 温雅想起先帝的知己之语,感慨不已。 更加打定主意,要远离了荣恪。 冯茂有一次留下来,试探着说起荣恪的伤势,太后冷着脸道:“好生将养就是了,不用再跟我特意提起,我手头忙不过来,顾不得这些琐事。” 冯茂没敢再多说。 整个腊月,无人再在太后面前提起过镇国公,柳真把熏球和石雕收了起来,温雅也没过问。 春节过后迎来元宵灯节,宫中还在丧期过得冷清,也就聚在一起吃了几顿饭,延平本想邀请太后皇上到她的别院去热闹热闹,太后婉言拒绝了。 正月十六这日坐朝,坐朝后召见过四位辅臣,喝几口茶小憩片刻起身向外:“我先瞧瞧皇上去。” 进了西暖阁往里一看,愣住了。 荣恪正负手站着与方太师交谈,皇上和徐褚听得津津有味。 方太师今日为皇上上课,提及《史记》中的“匈奴列传”,言说当日匈奴之于大汉,仿佛今日乌孙之于殷朝,正好荣恪在场,方太师便问他:“符郁既受过汉学熏陶,知晓孔孟之道,可会效仿中原,以仁孝治国?” 荣恪摇头:“符郁因曾在我朝为质,深觉羞辱难堪,发誓要报仇,不过乌孙内乱刚平,他总得休养生息,至少三年,边境无战事。” 于是越谈越深入,从乌孙的历史谈到乌孙的风俗,及其游牧与部落制度。 温雅愣愣瞧着他,养伤三月,这才一个半月,还没想好给他什么差事做,他怎么就进宫来了? 第47章 绝情 太后板着脸问他:“你怎么进宫来了?” 荣恪拱手:“皇上隔三差五打发人去探望臣的伤势, 说是盼着臣尽快好起来,早日进宫。臣一感动,伤势好得很快,今日就进宫来了。” “怎么进来的?”温雅挑眉。 “方太师带着臣进来的。”太后也不赐座,荣恪躬身拱手回话,重伤未愈的肩膀有些不舒服。 方太师乃是帝师,自然有进出宫门的特别权力,温雅曾跟他提过让荣恪代行太傅之责,又加他对荣恪看法改观, 越来越喜欢他。昨日元宵节,荣恪去他府上拜访,说是伤病已好, 皇上着急让他进宫,方太师也就理所当然带着他进宫来了。 她嗯了一声问道:“你可通乌孙的语言?” 荣恪点头说通, 皱一下眉头道:“太后,臣肩膀疼。” “那就是没养好伤, 回家接着养去吧。”太后依然不让他坐,声音里也无半分和煦。 荣恪瞧着她,穿着灰色礼服,头戴墨玉的燕居冠,一张脸紧紧绷着, 又是老气横秋的模样。看来她离开这皇宫,就是可爱的雅雅,回了宫, 又做回高高在上的太后,自己这一个半月日思夜想,见了面连个笑容都不给,那日在军帐中,埋头在她肩上,近得能感觉到她的香软,今日看来,遥远得像是一场梦,似乎那不是同一个人。 他退向最近的椅子坐了下来:“臣不需要接着养伤,臣要进上书房给皇上做太傅。这是太后答应过臣的,君无戏言。” 她微蹙了眉头:“你对乌孙的语言有多通?” “听说读写样样精通。”荣恪有些负气说道,“不过,臣不想管乌孙的事。朝中这么多大臣,有的是能员,臣得提着脑袋去禁军做监军,还得提着心在宫中做太傅,臣忙不过来。” “你这话说得没错,确实有的是能员,就说这暂代太傅之责,不是非你不可。”她也有些不悦。 “出尔反尔,堂堂太后是小孩子吗?”他唇角微微一扯,做出嘲讽的表情。 “我不是小孩子,但我确实反悔了,镇国公不适宜呆在宫中,我会另派你差事。”温雅两手捏在一起。 “不必。”他站起身,低声说道,“我回京后接受的每一桩差事,都是因为你这个人,不是因为你的身份。” 温雅吸了一口气,他趋前两步,低声说道:“你想派我到乌孙做使节,对吗?你不让我留在你身边,是怕了吗?” “我没什么好怕的。”她咬牙说道,“我只是不想宽纵着你,就因我的纵容,你才无法无天这样得放肆。” “你对朝臣威严有加,为何单单对我纵容,你可想过?”荣恪定定看着她,“一个半月没见了,今日好不容易见面,你非要如此对我吗?” “没错,我确实有些喜欢你。”温雅微仰着头,后背绷得笔直,“别的人在我面前毕恭毕敬,我也总是绷着,而你大胆放肆,面对你时,我很容易放松,几桩差事办下来,又令我十分满意,撇开身份不论,我心里当你是友人,我对你因为欣赏而喜欢,就若喜欢其他有才能的臣子,仅此而已。” 荣恪不置信看着她,紧抿了唇,她曾经额头抵着他的肩,曾经靠在他怀中,在他面前泪水涟涟,娇嗔而软弱,让他忘了她是太后,只觉得她是需要他去呵护的人,他已经打定主意,要不顾一切守护在她身旁,可是,她说仅此而已,仅此而已吗? 温雅后背挺得更直:“先帝对我痴心长情,我对他无怨无悔。你我之间,只是君臣,无关男女。” 他看着她,粲然的眼眸一点点黯淡下去,颓然向后退去。 她两手紧紧捏在一起,昂然看着他退至门外。 紧绷的身子一软,瘫坐在御榻上,心紧缩在一起,稀世珍宝就在眼前,唾手可得,却只能硬生生推开,因为她是太后,是先帝的女人。 她想起与先帝的初见。 四年前盛夏的夜里,柳姑姑跑进她房中,言说皇上召见。她有些紧张,更多的是好奇,到了皇上面前跪倒行礼,皇上命她起来,声音温润柔和,她大着胆子抬起头看了过去,一位清瘦斯文的男子头戴金蝉翼善冠,身穿团龙绣青色纱袍,盘膝居中坐着,随意而安适,触到她的目光,看着她轻声笑道:“朕仔细读过你的诗词文章,诗词隽永文章锦绣,可见你饱读诗书胸有沟壑,不愧为雅公子。” 她愣愣看着皇上,她从小进书房读书,跟着父亲去过很多地方,人们瞧见她,都在背地里议论,女子无才便是德,姑娘家就该深居内宅,学着女红刺绣,将来嫁个好郎君,做个贤德的妻子,就连这雅公子的称呼,也存着戏谑。 她用心写出的文章,父亲不让她署自己的名,怕她将来无人敢娶。可她想要去写,想要世人知道自己的看法,想要展露自己的才华,她只能用哥哥的名字。 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真诚得夸赞过她,肯定过她。而且这个人还是当今皇上,天底下最尊贵的人。 她看着皇上笑了起来,皇上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66 也笑,冲她招手道:“过来,朕考考你。” 她不推辞也不谦虚,跃跃欲试说一声行。 皇上笑看着她,冲着众人一摆手,一大堆人瞬间散得干干净净,花亭中只剩了她与皇上。 说是考她,其实是闲谈,只是谈的话题甚广,皇上字字珠玑,令她心生敬服,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用心诚恳作答。谈话过后,皇上笑看着她说道:“女中君子,颖慧绝俗。你闺名叫做雅雅?雅雅跟朕回宫吧,朕会让你尽情施展自己的才能。” 她怦然心动。 进宫当日册封为宜贵人,赐居景福宫,六局的女官一拨一拨前来,丽妃静妃惠妃都过来见礼,延平也专程进宫相见,黄昏的时候,两位尚寝来了。 一个打开手里绘着彩图的册子,一个打开锦盒拿出几对小人儿,二人一个说一个比划,她听得面色雪白一身冷汗。 两位尚寝走后,景福宫安静下来,她拽着柳真的手进了内室,惶恐说道:“柳姑姑,我害怕。” 柳真涨红着脸:“我也不懂啊,不过姑娘别怕,洞房花烛,不都是那么过来的吗?” 夜里就寝时,皇上还没有过来,温雅抱着布虎窝在床上,盼着皇上今夜都不要来。 从江宁到京城,乘龙船沿着运河北上,一路上皇上不停召见随行的大臣,每到一个地方都要登岸体察民情,随后召见地方官员,十分繁忙。 皇上没有带她同舟,只是常打发崇福来她的船上给她送几本书,让她看完后写下心得,再由崇福呈给皇上,皇上批注后再送还给她。一路上只见过皇上的字,远远看到过皇上的身影,没有见过面。 想到今夜里突然要像两位尚寝所说那样裸逞相见,她紧张得揪心。 果然就遂了她的愿,那夜里皇上没来。 三日后,皇上来了,黄昏的时候进来的,微笑看着她,温和说道:“太子五岁了,明日开始进荣华殿读书启蒙,缺一个伴读,宜贵人去吧。” 温雅一愣,皇上笑道:“太师乃是当世大儒方贻直,其余几位少师,都是朕精心挑选的大才,他们会根据雅雅的才学制定功课,三年之后,你定能不负朕之所望。” 能够师从方贻直,温雅想都没敢想过,她喜出望外,连忙点头答应着说好。 皇上又问过她这几日读的书,看了她写的几篇文章,说一声很不错,并指出其中几处小谬误。又跟她说起一路所见所闻所思所想。 秉烛谈至夜半,柳真进来问可要安寝,皇上说声再等等,借着烛光歪头看着她,脸上的微笑消失,眼眸中多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她心里咚咚咚得像是有人在擂大鼓一般,低下头往后退了几步。 皇上轻咳一声:“尚寝来过了?” 温雅蚊子哼哼一般,低低说一声是。 “害怕了?”皇上和气问道,微笑又回到脸上。 她紧咬了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朕是痨症,活不过三年。”皇上看着她,“宜贵人知道吧?” 温雅没说话,皇上笑笑:“朕让崇福漏话给温瑜的。” 温雅点了点头。 “朕身子不好,有心无力。”皇上自嘲一笑,“所以,你不用怕,只管安心读书就是。” 温雅惴惴看着皇上,觉得该说几句话安慰皇上,可是说什么呢? “朕不需要安慰,为了多活几年,让昕儿再长大一些,朕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皇上目光变得深沉,站起身走向她,伸出手捋过她腮边一绺碎发,温和说道,“睡吧,明日还得早起进荣华殿读书。” 皇上走了,她听到崇福说摆驾临华宫,临华宫当时是丽妃的住所。 她如释重负。 第48章 字条 温雅怔怔发一会儿呆, 起身进了隔间,埋头批阅奏折。 半上午的时候,西暖阁传来脚步声,随即听到皇帝唤一声翟统领,翟冲说声臣在,皇帝说道:“镇国公做太傅,徐褚不服气,可是朕只中意镇国公。这样好了,朕跟着镇国公学, 徐褚跟着翟统领学,每旬比试一次,一季度一结, 赢的次数多者为胜,输了的嘛……” 温雅皱了眉头, 谁许他做太傅了? 就听徐褚粗声大气说道:“输了的给赢了的当马骑。” “放肆。”崇福喝道,“皇上乃是九五至尊, 你是臣子,不论输赢,都该是你给皇上当马骑。” “就这么定了。”皇帝傲然说道,“有镇国公在,朕是不会输的。” “臣还没有答应。”翟冲慢吞吞说道。 皇帝嗯了一声:“那你快答应, 不得抗旨。” “皇上,他不敢答应,他胆小。”就听一个清朗的声音笑说道。 他怎么还在宫中?温雅搁下笔向外看去, 一个魁伟的人影面向翟冲而立。 然后听到冯茂略带轻佻的声音:“徐褚,瞧见了没有?他是个孬人,我就不明白了,你怎么会选了他做师父?” 翟冲的身影动了一下,显见是有了怒意,温雅怕他应下形成僵局,唤一声翟冲进来。 翟冲闻声而进,温雅说道:“我正要写一份朱瑜,写好后你亲自送到内阁,告诉孙智周,今日务必下发。” 翟冲说一声好,出去岿然不动站着,再不理睬荣恪与冯茂。 荣恪胳膊肘一杵冯茂,冯茂一溜烟走了。 朱瑜写到一半,柳真端着燕窝粥进来了,笑说道:“姑娘伏案一个多时辰了,喝几口粥,起来走动走动,歇息一会儿再忙不迟。” 温雅举手制止,继续埋头伏案,写完拿起来晃了几晃,递给柳真吩咐道:“拿出去给翟冲,让他立马送走。” 柳真接过去走到门外,温雅松一口气,伸手去端粥碗,一眼瞧见托盘上搁着一张折起的素笺,好奇打开来,上面写着几行字,遒劲有力笔体锋锐,那是她对荣恪的第一印象。 她拿起字条,上面写着: 太后是君,臣是臣。太后与臣只是君臣,无关男女。太后对臣只是欣赏,并非喜欢。一切都是臣痴心妄想,臣错了。臣只求留在太后身边保护太后,日后定谨守臣子本分,绝不僭越。 温雅蹙了眉头,搁下粥碗向外看去,柳真正背对着她站在门口,唤了一声柳姑姑回来。 柳真拿着朱谕进来,温雅拿过去一撕两半,扔进了废纸篓,柳真忙捡了起来:“奴婢去烧了吧。” 温雅嗯了一声,回头又看一遍素笺上的字,忍不住笑了。 看翟冲在外不住回头张望,唤声翟冲进来,微笑说道:“朱瑜还得改改,想说件别的事。皇上愿意让镇国公暂代太傅,我也答应了,不过他这个人太过嚣张放肆,等他上任后,你就照着皇帝说的法子与他比试,打击一下他的气焰。” 翟冲兴奋说声遵命。 太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67 傅之事定下,却没有急着颁旨。 次日一早召见冯茂,对他说道:“今日回家的时候,顺道去趟镇国公府告诉荣恪,让他在家安心养伤,过了二月二再进宫,免得觐见的时候连拱手礼都做不好。” 冯茂听了忙道:“昨日镇国公面见太后,出去时面如死灰,眼圈都红了……” “他是小孩子吗?动不动就哭?”太后反感得皱了眉头。 “不是,他没哭,是臣夸大。”冯茂忙陪个笑脸,“就是急了,急得直跳脚,要不是臣拉得紧,就从丹樨上跳下去了。” 太后嗯了一声,冯茂又道:“估计昨夜里也没睡好,若他知道太后如此关爱,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样。” “镇国公有驸马这位好朋友,紧急的时候跑到后面去,替他送信给柳姑姑,他有什么不放心的?”太后挑眉看着他。 “他一片痴心,不,一片忠心,也得给他个说话的机会不是?”冯茂嬉皮笑脸说道。 “我倒想问问驸马,怎么总是将他往我面前推?”温雅凝目瞧着他,稍微有些严厉,“从一开头到如今,总在我面前为他说话,驸马为着朋友没有错,可也得想着朝廷的规矩。” 冯茂心中一惊,忙忙说道:“太后也知道臣向来不重什么规矩,延平大臣七岁,都说不是良配,可臣喜欢,执意求娶,先帝都被臣感动了,成亲后按规矩延平住公主府,我住驸马府,臣不愿意和她分开,就求先帝别建驸马府,不建驸马府就该住在家中,臣跟祖母一哭二闹三上吊,祖母也就答应了。臣觉得,把那些劳什子规矩抛在一边,自己才能遂了心愿。要是只想着守规矩,那注定憋屈。” “重规矩与不重规矩,全在把握分寸。”温雅点头道:“过年的时候延平进宫,说是三十二过了,如今三十三了,还是没怀上,有些灰心,你多劝着她些。” “臣一直把她当自己的命,太后放心。”冯茂郑重拱手。 温雅颔首,示意他告退。 傍晚到了镇国公府,秦义引他进了书房,满地都是大小形状不一颜色各样的石头,荣恪席地而坐,坐在石头堆里,正埋着头磨石头,嗤拉嗤拉得好不刺耳,冯茂笑嘻嘻蹲在他面前看了一会儿:“我说荣爷,这石雕也太费功夫了,咱磨个容易些的,玉器?木头?捏泥人也行啊,顺便还能玩儿泥巴。” “爷就喜欢难度大的,磨起来费劲的。”荣恪咬牙切齿,拿起斧子把刚磨好的一块椭圆形石头一劈两半,抬起头恶狠狠看着他。 冯茂站起身就往后退:“这可太吓人了,我惹不起荣爷,我这就走。” 荣恪没理他,换一块重新开磨。 “太后让带的话,你听不听?”冯茂站在门外,背对着他懒洋洋说道。 荣恪扔下磨具跑了出来:“你说。” “让大双小双出来弹琴唱曲,我就告诉你。”冯茂嬉皮笑脸说道。 “腊月的时候给她们办了及笄礼,让母亲认了义女,如今是大姑娘了,不能再弹琴唱曲得胡闹。”荣恪说道。 “认了义女?怎么不是义孙女?小双那时候追着你叫爹,叫得你脸红脖子粗,还记不记得?”冯茂指着荣恪哈哈笑道。 荣恪没接他的话:“母亲命她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教她们德容妇工,就等着议亲了。” “德容妇工?大双学这些我信,就小双那性子,肯定每天夜里偷跑出去。”冯茂笑道。 就听房顶上瓦片格楞楞响了一下,荣恪无奈摇头:“这丫头疯野,怕是不好嫁出去。” “交给我。”冯茂一拍胸脯,“看谁不顺眼,就让她祸害谁去。” 嗖得一声,一只羊皮小靴从屋顶上扔了下来,直冲冯茂后脑勺,冯茂哎呀一声挑开,翻白眼看着荣恪:“就不帮着拦一下?” “肩膀伤口未愈,疼。”荣恪皱眉说道。 “磨石头就不疼了?”冯茂指着屋顶,“小双,你给爷下来,要不爷跟夫人告状去。” 屋顶静悄悄的,没有声响。 “真是大胆。”冯茂摇着头。 “太后让传的话呢?”荣恪盯着他。 冯茂欲言又止得卖关子,荣恪掸一下袍袖:“怎样才肯说?要不,我给你弹琴唱曲儿?” “爷消受不起。”冯茂机灵灵打个冷战,“太后让你在家安心养伤,过了二月二再进宫,免得觐见的时候连拱手礼都做不好。” 荣恪扬唇笑了起来,搓着手在原地转了几圈,开心得像个孩子。 随即唤一声小双:“下来,给驸马爷弹几首曲子。” 小双从屋顶探出头:“不能让夫人听到,还得赏我几盅酒喝。” “行,去叫上大双。”荣恪说着话看向冯茂,“到你们家去,回头我母亲问起来,就说大长公主相邀。” 冯茂却突然意兴阑珊了,摆摆手道:“算了,你好好养伤吧,改日再说。” 荣恪莫名其妙看着他,他又摆摆手:“走了走了。” 小双噘着嘴在他身后跺脚:“好不容易能出去逛逛,他又不愿意了。哼,怕老婆怕得要命,怕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小双嘴巴厉害,打小跟在荣恪身边耳濡目染,知道的甚多,追在他身后说一堆“惧内”的典故,什么男人惧内一生富贵,什么屈于一妇人之下,伸展于万夫之上,什么宰相夫人喝醋,什么将军夫人阅兵,什么河东狮子吼,荣恪笑得不行。 冯茂回身拱拱手,脚步匆匆告辞了。 回到府中,延平见他神色不快,忙问怎么了,他摇头叹气:“荣二本来想远离朝堂做闲云野鹤,我却把他拉进了火坑。” 延平笑道:“宫里怎么就是火坑了?” 冯茂摇头不语,想着荣恪听到太后的话,开心得像个孩子,心里就忍不住难受。 这时吕太昌进来了,笑呵呵道:“今夜里适宜行房,赶紧准备去。” “今夜里心情不好。”冯茂说道,“吕爷爷不是说,得心情好吗?” “你有什么心情不好的。”吕太昌胡子翘了起来,“想想那些吃不饱饭的人,那些没衣服穿的人,那些没银子花没房子住的人,那些娶了丑媳妇的人,对了,还有娶不到媳妇的呢,比如老头子我。” 吕太昌指着自己,瞪着冯茂。 冯茂连声答应着忙忙起身:“这就去这就去。” “不许玩儿那些稀奇古怪的花样,用这个姿势。”吕太昌递过一张图。 延平脸一红,接过去那张图一瞧又忍不住笑,冯茂凑过来一瞧,也忍不住笑了:“吕爷爷这画的是什么?两个小鬼打架?” “看重点,重点是姿势。”吕太昌哼了一声,“还让爷爷给你们画春宫图不成?” 第49章 进宫 二月初三荣恪进宫走马上任。 太后没有召见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68 过他, 他也没有求见,老老实实供职。只每日好几次装作不经意路过东暖阁窗外,隔着明瓦瞧瞧那个埋头批阅奏折的身影,有时候能听到太后和大臣们说话的声音,偶尔能看到她站在丹樨上凭栏远眺,这时候翟冲会让所有外臣远远回避。 风平浪静到二月初十,这日午后,小皇帝迫不及待拉着徐褚到小校场比试。 先比试射箭,徐褚天生神力, 箭箭正中靶心,赢了头一局。 然后是骑马,小皇帝灵巧, 徐褚笨拙,小皇帝赢, 二人平局。 徐褚从兵器架上拿一把木剑跃跃欲试,这些日子翟统领教了他几招, 他想试试。小皇帝也拔出一把木剑挽个剑花,二人斗在一处,徐褚势大力沉,小皇帝剑走轻灵,过了二十来招, 小皇帝脚下一滑打了个趔趄,徐褚一看机会来了,往前一扑挺剑就刺, 他以为势在必得用了全力,没想到小皇帝只是虚招,身子一拧伸脚一绊,徐褚趴到了地上,小皇帝剑尖一指,点在他颈间。 徐褚挺身而起,恭恭敬敬趴伏到地上:“臣输了,臣给皇上当马骑。” 小皇帝弯腰伸手拉他起来,笑说道:“一季度才一结,十日后我们再战。” “皇上那一招可真是精妙。”徐褚心悦诚服夸赞道,翟冲在旁边黑了脸。 他的剑术师承名家,又极有天赋,师父传授加上自己用心揣摩,进宫前曾与天下大小剑客比剑无数场,从未输过,荣恪则擅长使刀,自己的弟子输给他的弟子,丢人事小,让太后失望事大,太后说要打击镇国公的嚣张气焰,以后他不得更嚣张? 心潮起伏,却也冷静克制着,一动不动站在场边,看着场内情形。 冯茂在一旁瞧见翟冲脸色,拍着手起哄说道:“天下第一剑客,原来是浪得虚名,你的徒弟比不过使刀的徒弟,丢不丢人?” 起着哄到兵器架上抽一把剑扔给荣恪:“翟统领不服,你们两个亲自比试比试。” 荣恪摇摇头,翟冲那边仓啷一声响,拔剑在手剑尖指向荣恪,沉声说道:“早就想向镇国公请教,择日不如撞日,请吧。” “翟统领可是第二次拔剑指着我了。”荣恪本不想应战,看向小皇帝期待的目光,横剑在手说道:“翟统领请。” 一开头出手缓慢互相试探对方,几招过后出剑越来越快,小校场上一时间衣袂翻飞剑影四起,钉铛之声不绝,冯茂起哄喝彩觉得不足,找来一面铜锣铛铛铛敲着,满场绕着跑,一边跑一边呐喊助威:“宁玉碎,不瓦全,生人杰,死鬼雄,猛霸王,抗巨鼎,勇子龙,得常胜……” 他这一闹,招来了许多人,跟着侍奉值朝大臣们的亲随,朝房中的文书杂役,垂拱殿附近的中官黄门,一时间将小校场围得水泄不通,众人不时鼓掌喝彩,跟着冯茂呐喊,就连有品阶的官员,都在值房外踮着脚尖看热闹。 打的人不肯歇手,看热闹的忘归,这一场比试直到黄昏还未罢手,可谓打得昏天黑地。 柳真进来掌灯的时候,温雅起身踱步向外,到了丹樨之上就觉不对,平日里在丹樨上值守穿梭的人少了很多,远远传来铜锣声和呼喝之声,扭头问临时替代翟冲的禁卫佐领:“人都哪里去了?那边闹哄哄的,是什么声音?” 懿旨一到,打斗立止。 三个男人进了东暖阁,低着头站在太后面前,等着训斥受罚。 温雅一一看过去,荣恪和翟冲额头冒汗袍袖染尘,虽有疲态倒算不上狼狈,只冯茂最不成样子,帽子掉了,脸上犹在淌汗,头发黏湿成一绺一绺,身上长袍皱成一团,又是土又是草已看不出本色儿,手里还拎着一面大铜锣。 “谁赢了?”太后和风细雨开始问话。 翟冲忙拱手道:“未分出胜负。太后,是臣的错……” 太后摆摆手:“驸马没有比剑,为何分外狼狈?” “臣绕场跑着,为他们呐喊助威。”冯茂低声说道。 “怎么呐喊助威的?”太后问道。 “一边跑一边打锣一边喊。”冯茂嘟囔道,“至于喊的什么,记不得了。” “宁玉碎,不瓦全,生人杰,死鬼雄,猛霸王,抗巨鼎,勇子龙,得常胜……”荣恪一字一句学了起来。 温雅忍不住,嗤一声笑了。 这一笑,三个男人松了口气。 “驸马自己编的?”温雅手掩了唇,忍住笑意问道。 “就是临时起意,不喊几句,心里不畅快。”冯茂挠头。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太后哼了一声,“你们三个男人凑在一处,险些掀翻皇宫大内。” 三个人又低了头,太后慢悠悠问道:“该怎么罚?你们自己说。” 冯茂忙说道:“今日没分出胜负,可能是校场太小,要不下次改在禁军大校场,每个季末比武对阵前,以他们两个比剑开场,可比百戏要精彩得多。” “好主意。”太后笑笑,“我,皇上,文武百官,禁军十万将士,三千内禁卫,都能看到两位的身手。” 荣恪和翟冲对视一眼交换个眼神,齐声说道:“不可。” 翟冲想的是,刚刚和镇国公一番比试,他确实是个对手,自己不一定能胜过他,如果在内禁卫面前输给镇国公,以后还怎么驭下? 荣恪心想,刚刚一场拼斗已知深浅,自己可能不是翟冲的对手,如果败了,以后还有什么脸去禁军指点练兵? “你们的想法呢?”太后挑眉。 翟冲摇头表示没有想法,荣恪沉吟着拱手道:“臣和翟统领一个单日一个双日,轮流打扫小校场洗马喂马擦拭兵器,让今日看过热闹的人都能瞧见我们受了重罚,以后再没人敢在宫中鼓噪。至于罚多久,由太后说了算。” “先扫三个月。”太后摆摆手,“都退下吧。” 三个人狼狈退出,站在丹樨上面面相觑,三个月,也太长了。 沉默中荣恪和翟冲齐齐指向冯茂,咬牙切齿说道:“都怪你。” 冯茂身子一缩抱紧了铜锣:“怎么就怪我了?还不是你们两个好勇斗狠。我再怎么挑拨,也不能在皇宫大内打架,今日还好,就局限于小校场,他日还不得打到大庆殿屋顶上去?” 二人齐齐看向大内的最高点,但见飞檐流阁金碧辉煌,不由有些向往。 冯茂斥一句不像话,一溜烟走了。 “怎么不罚他?”翟冲指着他的背影问荣恪。 “就他这会儿的模样,回去见到大长公主,不也一样得受罚吗?”荣恪挑着唇笑,“太后还能得一个宽待皇亲国戚的美名。” 翟冲哦了一声恍然大悟,竟也破天荒笑了笑。 两个男人相视一笑,就觉得那儿不对。 同时挪动了脚步,面对面与对方站着,且保持一定距离,脸上笑容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69 消失。 荣恪轻咳一声,严肃说道:“我肩上的伤还未痊愈。” “我只使出了三分力。”翟冲一本正经。 荣恪挑眉:“翟统领原来也会吹牛。” “五分。”翟冲依然一本正经。 荣恪嗤出一声嘲讽的笑,轻蔑看着他。 翟冲不说话,扭脸瞧着宫灯由远及近,一盏一盏亮起,才面无表情对荣恪说道:“宫门可要下钥了,宫门一关,闲杂人等还留在宫中,可是要掉脑袋的。” “我不怕。”荣恪笑看着他,“宫门一关,这里就是翟统领的天下,有翟统领陪着,谁能把我怎样呢?” 翟冲摆摆手:“好吧,我使了七八分,反正没使出全力。走走走,快走。” “改日再战,别让太后知道。”荣恪冲他拱拱手,拔脚跨过丹樨,朝着丹陛阶下狂奔。 翟冲轻笑着回头,一眼瞧见太后正站在窗下,闲闲踱步过来,凭栏极目远眺。 许久方收回目光看向翟冲: “今夜里又是你当值?” 翟冲说一声是,太后声音和煦:“多久没回家了?” 翟冲想了想:“年后回去了一趟,也就一个来月。” 太后更加和气:“有轮值的规矩在那儿,你照着来就是,不必夜夜宿在宫中,得空常回府瞧瞧父母才是。” 翟冲说一声是,眼看天色更暗,啪啪击两下掌。 柳真和芳华闻声而来,薛明早已带着几位中官和数名小黄门,挑着宫灯备好肩舆候在垂拱门内夹道处。 他带着一队内禁卫护送太后进了紫宸门,隔门望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簇拥着肩舆走远,收回目光转身回走,走着走着停住了脚步。 他想起镇国公拔脚向外狂奔的时候,太后凭栏远眺,望着他的背影,唇角一直上扬着,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容。 太后对镇国公,似乎分外不同。 寒风顺着夹道呼啸而来,翟冲顶着寒风,在夜色中又开始疾步转圈。 转几圈停了下来,怀疑镇国公可以,不该去怀疑太后。 对,以后只要紧盯着镇国公,就不会有事。 打定主意,大步向值房走去。 第50章 疏离 其后宫中风平浪静, 只镇国公和内禁卫统领轮流打扫小校场,洗马喂马并擦拭兵器,不止宫里的人知道,还传到了朝堂上,说什么的都有,荣恪和翟冲倒不在意,每日里干得很起劲,仔细认真,并互相给对方挑毛病, 好像比赛似的。 二月二十九是先帝周年祭,太后小皇帝三位太妃两位长公主并大长公主,并王公亲贵朝廷重臣, 提前五日出发前往皇陵祭奠。 荣恪做为太傅,理当跟随小皇帝前往, 可太后特意发话,让镇国公留在京中, 每日进宫值守。 冯茂看荣恪垂头丧气的,安慰他道:“天威难测,你就在宫中呆着,顶多半个月,也就回来了。” 荣恪不语, 冯茂又道:“就算跟着去,那么多人,也说不上话。” 荣恪依然沉默, 进宫上任近一个月,除去跟翟冲比剑那日,被叫进去跟冯茂翟冲一起挨了几句训斥,再也没被召见过,别提说话了,连个眼神都见不着。 可每日都能瞧见她,虽然是遥远的身影,也足以让他欢欣。 去皇陵不能跟着,就是说十多日看不到她了。 更加垂头丧气的时候,翟冲过来了,脸上带几分得意:“我不在这几日,只能托付镇国公打扫小校场了,回宫后我替你。” 荣恪瞄他一眼:“我可以替你,你不用还,跟我打一架就行。” “从皇陵回来,到宫外打去。”翟冲跃跃欲试。 “你要是输了,跟我换换差事。”荣恪望着东暖阁方向。 “又来了,忘了那次骗着我将差事让给你的事了,我是答应了,却惹恼了太后。”冯茂忙说道。 荣恪沉默,看着翟冲踱步回到东暖阁窗外,石像一般肃立着不动,羡慕得叹一口气。 太后皇上一行离开后,值守的大臣,跟着侍奉的亲随,朝房中的杂役文书都分外清闲,猫在值房中闲话,中官黄门多数时候呆在后宫偷懒,只有留下的内禁卫不时走动巡逻。 荣恪百无聊赖,依然准时出入,看会儿书写会儿字,去小校场抡会儿刀剑,然后打扫擦拭,再到能去的地方走走,好多次想进东暖阁,可翟冲特意安排两位铁塔一般的内禁卫,门神一样一左一右守着,谁也不许靠近半步。 煎熬了半个月,三月初十宫门大开,太后还宫了。 荣恪在宣德门外远远站着,看着那个身影从厌翟车上下来,挽着小皇帝的手换了大轿,进了大庆门换小轿,小轿进了紫宸门又换肩舆,径直往后宫去了。 他一直跟到紫宸门,没看清她的面容,只看到青衣青冠庄重肃穆,因天气热了起来,换下了厚重的冬衣,看起来身形更加高挑,腰身更加细瘦。 站了一会儿,翟冲带着一队禁卫迎面而来,瞧见他停下脚步,朝身后众位属下挥挥手,示意他们继续前行。 他歪头看着荣恪:“镇国公好像一直跟在队伍后面。” 荣恪大言不惭:“半月不见,我想皇上了。” “这么多人侍奉着,行程中每一步都有章程,皇上出了宫和在宫中一样,好着呢。”翟冲睨着他,“镇国公的操心多余了。” “多余不多余的,我愿意操心。”荣恪咬着牙,“我这份心也许不算什么,若皇上知道了,心里能高兴那么一小会儿,我就值得,就不多余。” 翟冲一笑:“祭拜皇陵前一夜,太后与大长公主共进晚膳,冯驸马非要一起凑热闹,席间冯驸马不知趣,非提起镇国公,被太后厉声训斥,回去后又被大长公主好一通说,第二日祭拜的时候,冯驸马哭得最伤心了,眼泪鼻涕横流。” 荣恪没再搭理他,回到自己值房跟杂役交代几句,经大庆门出宣德楼上马,一路马行缓慢,想着翟冲的话灰心不已,如今都不能提起我了? 秦义骑马跟在他身后,因为走得太慢,无聊得不停打哈欠,索性趴到马背上搂着马脖子,脑袋东摇西晃得打盹儿,庆喜一声喊将他惊醒,险些从马背上栽下来。 揉着眼睛坐起身一瞧,正是燕子巷巷口,庆喜站着那儿挥着手喊:“公爷请留步,我们家驸马爷在樊楼包了雅室,说是今日请公爷喝酒,不醉不归。” 荣恪拨转马头回走,秦义忙忙跟上,嘟囔道:“好不容易磨回家了,又得磨到樊楼去。” 庆喜打马跟了上来:“今日让我好等。” 秦义指指前面:“说是骑马,比爬着回来还要慢些。” 话音刚落,荣恪突然一提马缰,纵马窜了出去。 进到樊楼雅室,脚边滚过来两个空酒坛,冯茂已微带醉意,嬉笑着递过来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70 一个包袱:“你总给我带东西,我也回报一次。” 荣恪打开一瞧,是几块大石头。冯茂一一指着:“路上东挑西选捡回来的,你心烦的时候磨着玩儿。那块雪白的是不是很罕见?我从皇陵偷回来的。” 荣恪拧眉看着他:“怎么又喝上了?” “延平最近几日不理我,我也不想理她,跟吕爷爷告假,吕爷爷说这个月已经错过去了,让我索性喝个痛快,先解解馋,下个月再接再厉。”冯茂嗤笑一声,“知道延平为何不理我吗?因为你。” 他指着荣恪,荣恪坐下自斟一盏,跟他碰了一下,仰脖子一口喝干。 “爽快。”冯茂冲他竖一下大拇指,“冲这份爽快劲儿,跟你说说来龙去脉。祭奠前一天夜里一起吃饭,延平替庄亲王妃跟太后求情,说是庄亲王家的小郡主为你害了相思病,茶饭不思夜不能寐,让太后将小郡主赐婚给你。我知道你的心思,替你着急,生怕太后答应下来,忙说道,小郡主性子刁蛮任性,荣恪才瞧不上。延平就笑问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借机实话实说,那怎么也得是太后这样的,又怕太后不高兴,还紧着加了一句,我就是打个比方,太后在我心里是一等一的女子,荣恪只有一等一的女子才配得上。” 荣恪点头,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冯茂叹口气:“没想到还是捅了马蜂窝,太后声色俱厉,说是帝陵近在咫尺,明日就是先帝周年祭,你竟然拿我一个寡妇取笑,可见有多不懂事,可见你没有把先帝,把我放在眼里。太后训斥我也就罢了,延平竟然不帮我说话,冷眼看着太后将我骂得狗血淋头。回去后板着脸问我打的什么主意,又问去年秋分那日凌晨,太后祭月后在万岁山别院中歇息,你是不是也在,我来个死不承认,问她听谁说的,她也死活不肯说,僵持了一夜。” “听说祭拜那日,你哭得最伤心?”荣恪瞄他一眼,“延平打你了?” “她敢。”冯茂咬着牙撸一下袖子,“那天夜里她轰我到外面去睡,我一生气去了厢房,厢房里没有暖炉,山间夜晚十分寒冷,我给冻着了,次日祭奠的时候鼻涕哗哗得往下淌,连带着流眼泪,鼻头都撮红了,皇上一看还挺感动,扑到我怀里安慰我,说姑父别太伤心,两位长公主也一左一右扶着我,王公亲贵和几位重臣怕落了后,跟在我后头起劲儿得嚎,女眷们泪水涟涟,太后也是一场痛哭。延平看我那样,本来有些愧悔,祭奠礼后,刚要过来向我示好,翟冲过来了,皮笑肉不笑冲我说道,驸马爷演得真像,堪比昔日名伶楚少春。延平听了扭头就走,就僵持到了今日。” “气死我了。”冯茂连喝几盏,“我找好了地方,就万岁山山顶,你和翟冲比剑去,比死他。” 荣恪摇头:“暂时没兴趣。” 冯茂愣了愣,又哦了一声:“那算了,喝酒。” “好,喝酒。”荣恪举起酒盏,“不醉不归。” 二人推杯换盏深夜方归。 次日进宫时,两眼带着血丝,眼圈发青,头晕脑胀,去上书房点个卯进了值房坐着喝茶,刚喝半盏,就听到外面有人问道:“镇国公可在?” 是薛明的声音,荣恪惊得站起身,薛明已笑着走了进来,对他行个礼说道:“太后召见,公爷请。” 荣恪原地转一圈稳住心神,对薛明笑笑,拱一下手说道:“跟中贵人说实话,昨日喝了些酒,这会儿依然留着些醉意,这副模样,实在不敢去见太后。” 薛明将他上下打量一番摇头道:“今日的镇国公,确实不如平日里妥当。” 荣恪眼巴巴看着他:“中贵人容我洗把脸梳梳头再换件衣裳。” “我也想啊。”薛明笑道,“可也不能让太后等着。” 荣恪无奈跟上。 进了东暖阁行过礼,也不敢抬头,躬身站着等太后发话。 没想到太后说声抬起头来,他迅疾抬头又迅疾低下,温雅却瞧得清楚,微蹙一下眉头问道:“怎么如此狼狈?” 荣恪心里一凉,低声说道:“昨日喝酒了。” “喝了多少?”太后又问。 “很多。冯驸马烂醉如泥,住在了樊楼,臣半醉半醒。”荣恪说道。 温雅摆摆手:“先回去,明日再来回话。” 荣恪被轰出来,悔得肠子都青了,好不容易等到召见,怎么偏偏就喝了酒? 想到太后一脸嫌恶,扬起手左右开弓,用力在自己脸上掌掴了两下。 第51章 安抚 寅正, 宣德楼上鼓声敲响,宣德门轰隆隆开启,镇国公排在头一个,昂首阔步走了进来。 翟冲伸臂一拦,皱眉道:“我记得镇国公不用上朝。” “我看错了时辰。”荣恪一笑,“早进去也好,皇上今日要换沉一些的弓箭,我去小校场兵器房中仔细挑上一挑。” “弓箭规格大小都有定例,何需亲自挑选。”翟冲依然不肯放行。 荣恪刚要说话, 后面的人打着哈欠说话了:“早进晚进不都是一样,放人就是,恁地啰嗦, 本王还等着进朝房补觉呢,翟冲你也是, 拿个鸡毛当令箭。” 翟冲冷眼瞧过去,一个干瘦的高个老头, 脚蹬朝靴身穿紫色蟒袍头戴紫金冠,下颌五缕美髯油光水滑,长长飘拂,翟冲拱拱手:“原来是庄亲王。” 翟冲跟荣恪说一声到旁边等着,比手说声王爷请, 庄亲王朝荣恪招招手:“镇国公请。” 荣恪大咧咧进去了,翟冲板着脸没说话,他身旁一位佐领嘟囔道:“庄亲王今日怎么来了?来了准得捣乱。” 翟冲低低说一声不用理他, 扬眉看向后面的大臣。 下朝后天光已亮,翟冲护送太后和皇上回到垂拱殿歇息,进小校场一瞧,荣恪果真在拉弓试箭,看到他挑起唇笑:“今日才知道铁面无私的翟统领也有不敢惹的人。” “庄亲王最擅长胡搅蛮缠,先帝在时就告诉过我,对付他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去理他。”翟冲唇角一勾,“先帝驾崩后,庄亲王跟太后告病,从不上朝,可他今日上朝了,知道为的什么吗?” “关我何事。”荣恪拈着手中竹弓的重量,又拿起一把小铁弓。 “太后和皇上刚升御座,庄亲王头一个站了出来,说是有本要奏。说丹凤郡主非镇国公不嫁,求太后赐婚,太后若不答应,丹凤郡主就出家去。”翟冲慢悠悠说道。 荣恪手中竹弓咔擦一声折断:“这也上朝去说?” “你怎么惹上的丹凤郡主,太后找你问话呢,快些去吧。”翟冲一侧身。 荣恪扔下手中弓箭,回值房净了手正了衣冠,往垂拱殿东暖阁而来。 进去时太后已经在座,荣恪垂头行过礼,太后声音温和说道:“你坐吧。” 他坐下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71 来看了过去,她今日穿了青绿夹袍,跟湖边刚抽芽的垂柳似的,又嫩又轻如烟似雾,让人看了心里发软。 “庄亲王早朝时胡闹,太后可生气了?”他看着她,目光柔和得似蕴了水。 她避开他的目光摇头说道:“没有。他的脾气都是先帝惯出来的,先帝就剩了这么一位皇叔,且先帝为皇子时,他有过几次照拂,先帝就总是由着他,我没有跟他客气,说了他几句,告诉他儿女亲事理当让庄亲王妃进后宫,跟贵太妃说去,怎么跑到早朝上来说?可见他是老糊涂了,若是再有下次,就罚他非诏不能进宫,他最怕没了这项特权,不能到处炫耀招摇,就垂头丧气出宫去了。” “臣查访何五儿一案时,有一日在城外,遇见丹凤郡主骑的马受惊,出手帮着拦了一下,当时也不知道她是丹凤郡主,后来她几次找上门去,臣都不在家,祖母和母亲客气招待,后来小双往她的厌翟车里扔了一只死老鼠,她才不来了。”荣恪说道。 温雅忍着笑意问道:“她不是还去过军营吗?” “军营岂是谁都可以进去的,臣没在军营中见过她。”荣恪忙说道。 “其实你怎么认识的她,我并不想知道。”太后傲然看了过来。 “都是无关紧要的事,太后自然不想知道。”荣恪笑笑,“不过臣听说驸马因此受了申斥,如今还在和大长公主闹别扭,庄亲王今日又在早朝时胡闹,臣不得不跟太后说个明白,臣无意于丹凤郡主,求太后千万不要给臣赐婚。” “我知道了。”温雅轻咳一声,“说正事吧,我想派鸿胪寺卿前往乌孙递交国书。” “太后想要和乌孙恢复邦交吗?”荣恪问道。 太后嗯了一声:“不光是恢复邦交,我想请符郁前来国都,许多事可以当面商谈。” “那些事呢?”荣恪问着话,想起温雅头一次和他提及符郁时,说盼着他做皇帝,却又是咬牙切齿的模样,心中再次生疑。当下问了出来,“太后和符郁,是有前缘,还是有过节?” 太后沉默了一会儿,方说道:“任何事都得他来了再说,怎么样他才肯来?” “听说此人性子阴沉极有城府,臣也不知道怎样才能说动他。”荣恪答道。 “他身边可有信赖的人?亲近的臣子,宫中的后妃,或者说,若是琼华公主向他建言,他可会听?”温雅瞧着他抿了唇。 荣恪皱一下眉头:“太后是让臣去求琼华公主吗?” “也不是求。”温雅忙说道,“琼华公主喜欢你,你跟她去封书信,提上一提,也许就能有用。” 看荣恪拧了眉头,接着说道:“或者,先给琼华公主去信,述一下别情,顺便打听一下符郁的性情好恶。” “好。”荣恪看着她,“琼华公主每年都会打发人到云州,给臣送葡萄酒,还给臣送套价值连城的夜光杯,臣的马也是她送的,臣还向她讨要过许多乌孙特产的良药,臣已欠她很多,不少这一桩。” 温雅两手捏在一起:“镇国公和琼华公主的过往,还真是多。” “若非很多,臣便不能为太后所利用,若不能为太后所利用,臣虽与太后近在迟尺,却月余不能得见。”荣恪看着她,声音发冷,“太后昨日召见臣,臣欣喜若狂一夜不能安睡,没想到太后与臣说的,是这样的事。太后曾提过让臣前往乌孙和亲,臣以为是玩笑之语,瞧今日这情形,长此以往,太后还真的会逼着臣去往乌孙。” 温雅看他气得脸色发青,连忙说道:“乌孙十年内乱,我放眼朝堂,只有你知道些乌孙的消息,是以找你过来跟你商量,并没有逼你,你不愿意就算了,我再另行设法就是。” 看他不说话,依然紧捏着拳头,沉吟片刻,叹口气说道:“庄亲王和庄亲王妃到处托人,求我将丹凤郡主赐婚于你,我都挡着了。你说要留在我身边,也让你留下了,没召见过你,没让你跟着去皇陵,那不是为了避嫌吗?” “避什么嫌?”荣恪定定看着她,“太后跟别的臣子就不用避嫌,为何单单跟臣避嫌?” 温雅低下头去,轻声说道:“因为你胆子大,在我面前总是格外放肆。” 荣恪皱了眉头,随即又笑了,声音低下来说道:“你为何非让符郁前来?你告诉我,我就给琼华公主写信。” 温雅不说话,他低唤一声雅雅:“雅雅,你告诉我。” 她抬头看着他,“就是为了当面商谈国事避免战争,边境开互市允许百姓交易,粮草换马匹,你刚刚说乌孙特产的良药,也可以拿粮草换。等他们吃饱肚子,再讲究些,我们还有上好的丝绸与瓷器。” 荣恪摇头:“你没有说实话。” “实话不实话,总得他肯来才行。”温雅瞧着他,“你既不肯帮忙,只能秘密派一队探马前往乌孙,等他们探出究竟,再派鸿胪寺官员前往,也不知道三年够不够。你不是说,三年无战事,三年后也许他们又兴兵犯境,又得打仗,打起仗来可就永失良机。” “行了。”荣恪笑看着她,“说这么多,还不是逼着我写信吗?我写就是。” 温雅嗯一声笑了起来:“你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 荣恪也笑:“只要你别对我说绝情的话,每日里能看上我几眼,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你一日几次从窗外经过,翟冲提醒过我,我说不用理他。”温雅看向窗上明瓦。 看到翟冲在窗外第三次回头,对他摆摆手说道:“告退吧。” “臣告退。”荣恪站起身,笑看着她一步一步向外退去。 后退中脚步顿了一下,将手掌中裹着的小巧陶罐搁在了身旁高几上。 温雅也看着他,点点头小声说道,“熏球中的香正好用完了。”又扬起声音吩咐,“若有了乌孙的消息,镇国公可随时觐见。” 等他退出去,起身过去拿了陶罐。 柳真端着银耳汤走了进来,温雅举着手中陶罐笑道:“这是熏球里用的香料,今夜里回去后,柳姑姑把熏球拿出来还给我吧。” 柳真一愣,温雅笑道:“三个多月了,忍耐的滋味很难受,我不想再忍了。” 柳真有些惊慌,温雅搁下陶罐,接过她手中银耳汤:“身边既有这样的宝贝,非给藏起来,任由自己夜里睡不踏实,我可真是糊涂了,竟然自己给自己找罪受,自己让自己受委屈。” 柳真松一口气,心里念一声阿弥陀佛,只要熏球没要石雕,应该是自己想多了,姑娘的话里没别的意思,姑娘所说的宝贝也不是别的,就是指的那个盛香料的熏球。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明瓦,最早出现于宋代,是古代富户在窗户等处使用的玻璃替代品,主要材料为海洋贝类的贝壳、羊角、天然透明云母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72 片。 第52章 独处 六月里京城迎来大事, 乌孙皇帝来访。 太后遣大长公主驸马冯茂为特使,带着鸿胪寺众位官员,按制设了仪仗,迎候在丽正门外。 巳时的时候,远远有滚雷一般的声音传来,若千军万马又如山呼海啸,奔腾喧嚣中,官道尽头处扬起尘烟,一队铁盔铁甲的骑兵穿过尘烟迅疾而至, 来到冯茂面前,打头的人举一下马鞭,身后队伍立止, 鸦雀无声。 马上的人居高临下看着冯茂问道:“阁下可是殷朝大长公主驸马冯茂?” 他的嗓音低沉,略带些沙哑, 身形颀长五官深邃,刀削斧刻一般, 浓眉下一双乌黑的眼眸,无波无澜看着冯茂。冯茂看来人无礼,端坐着也不起身,颔首笑道:“正是在下。贵国国主何在?” 那人跳下马昂然而立:“我就是符郁。” 冯茂不置信看着他,气势倒有些像, 可他的队伍中没有依仗没有车驾没有轿子,就跟着黑压压一队骑兵?起身笑道:“这阵势不像是国主来访,倒像是行军打仗。” “乌孙人骑马走天下。”那人目光沉沉, “不若殷朝人养尊处优,没有那样多排场。” 冯茂并不在意他话里的嘲讽,伸手道:“那就照章办事,给在下看一眼国书。” 那人从怀中拿出来递给他,冯茂看一眼说声没错,交换给他对他拱手为礼,客气说道:“乌孙皇帝陛下请。” 两行队伍浩浩荡荡进入丽正门,穿街过巷抵达同文馆。 冯茂看一切安顿好,笑着拱手道:“在下还要进宫覆命,请乌孙皇帝陛下稍事歇息。” 出来时一回头,就见符郁登上正殿石阶,站在丹樨上极目四顾。 拐过同文馆外街角,掀开大轿轿帘回头招手:“上来。” 卫兵中走出一人,下马上了大轿,冯茂问道:“怎样?” 荣恪笑笑:“颇有国主之风。” “还有小时候的影子吗?”冯茂忙问。 “那会儿十岁,如今十九年过去,看不出小时候的模样了。”荣恪摇头。 “你既认不出他,他也就认不出你,放心吧。”冯茂大力拍一下他肩。 荣恪笑道:“认出又怎样?我怕他吗?” “太后让你避着他,可你不放心太后,非要跟在她身旁护卫,若是他一眼认出来你,岂不是自找麻烦?”冯茂担忧道,“你就听太后的,出去避避,等他走了再回来。” 荣恪头一扬:“早跟翟冲商量好了,我到他手下做一名禁卫。” “翟冲竟然答应了?”冯茂有些诧异,随即笑道,“既然一切都已妥当,你进宫向太后覆命,我回家陪着延平去了。” “你跟大长公主可好些日子没闹别扭了。”荣恪笑看着他。 “这话说得,好像我们两个总闹别扭似的。”冯茂撸一下袖子歪了头,“也是,大吵没有小吵不断,隔三差五的吧。上次吵架还是在皇陵的时候,那次别扭的时间长,白日里不说话,睡觉的时候背对着,不知道谁告诉了太后,将我们两个叫进宫好一通训斥,太后说话厉害,一句一句跟刀子似的戳心,说我们两个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成日没事找事,趁着两个人都都好好得,就该知道珍惜,别像她和先帝,阴阳永隔,许多话想说没处说去,想问没处问去,说得延平当场滚到我怀里就哭,如今我们两个,若是一个翻了脸,另一个就提醒对方,想想太后的话。也就闹不起来了。” “你呢?”冯茂看着他,“这些日子心里舒坦吧?太后召见辅臣的时候,偶尔会让你一起过去,有时候还单独召见你。” “每次召见,都是商谈乌孙的事。”荣恪板着脸,一本正经说道。 “这话谁信呢?”冯茂做个鬼脸,“翟冲应该能信。” 突然向外喊一声停轿,大力拍一下他肩:“走了。” 跳下轿子喊一声庆喜牵马,两人两骑风驰电掣,很快走得远了。 荣恪忍不住扬起唇笑,这三个月,几乎每日都能见到她,和她说几句话。 进了宫,太后很快召见,瞧见他进来,笑着指了指他常坐的椅子,荣恪坐下笑看着她:“符郁的队伍没有依仗,没有车驾大轿,也没有女人,只带着一队骑兵,人数正好是可以带进城的规制。” 温雅点点头:“可能看出性情吗?” “为人深沉,话也不多,不浮夸不骄奢,是务实的做派。”荣恪说道,“跟着冯茂告辞出来的时候,他踏上同文馆正殿丹樨,站在上面一动不动,似乎颇为感慨。” “鸿胪寺卿说,他当年被带回京城就安置在同文馆,如今故地重游,身份却大不同,自然是感触良多。”温雅点头。 “当年一场大战后,殷朝人恨死了乌孙人,他一到同文馆便受尽欺凌,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跟没人管的野孩子一样。而乌孙那头因为大军惨败,元帅战死,相国被暗杀,乌孙皇帝焦头烂额,生怕殷朝拿他做威胁,放言说不要这个儿子了。两边都忘了他,直到两年后睿宗登基,问起乌孙二皇子,鸿胪寺卿支支吾吾,这才知道他处境艰难,其时龙章阁大学士杜文翰告老,跟睿宗说起自己的打算,要回乡创办书院,睿宗便把符郁交给他,让他带回去悉心教导,使其知书识礼明辨是非。”荣恪说道。 “如此说来,同文馆会让他想起屈辱的过往。”温雅摇头,“是不是该换个住处?” “臣认为不必。”荣恪说道,“再怎样回避掩盖,也改变不了过往,是以臣也不用避着他。” “让你避着他并不是怕他,在我们的国土上,他能将你怎样呢?只是我想着,让符郁看见你,不是往人心上捅刀子吗?我们要与乌孙修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温雅耐着性子跟他解释,看他依然一脸固执,嗔怪看着他,“你怎么就总是不听话?” 荣恪心中一软,轻声说道:“臣与翟统领商量好了,臣就以一名普通内禁卫的身份,跟着保护太后。可行吗?” 温雅瞧着他,没说行也没说不行,沉默片刻才又开口:“一切顺利得出乎意料。一直想问问你,给琼华公主的信里怎么说的?她又是怎么说动符郁前来的?” 看荣恪紧抿了唇,一副打死也不说的模样,温雅就笑:“你总不会以答应娶她做为交换条件吧。” “如果是呢?”荣恪定定瞧着她。 温雅冷哼一声换了话题:“那符郁,生得可好看?” 荣恪愣了愣:“他好看不好看的,关太后何事?” “我就是问问。”温雅歪头瞧着他,“好奇嘛。” “挺好看的。”荣恪说道,“不过,比臣差了很多。” 说着话忍不住笑,温雅也笑:“明日夜里在集英殿设宴,为乌孙国主接风。”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73 “太后会戴面纱吧?”荣恪忙问。 “我倒是不想戴,可多少人管着我呢。”温雅无奈看着他。 “太后可会饮酒?”荣恪又问。 “出于礼仪,怎么也得喝几盏。”温雅笑笑,“我酒量尚可,放心吧。” “酒量尚可,酒品呢?”荣恪不放心,“若是冯茂那样的酒品,还不得被乌孙人看笑话?” “真是啰嗦。”温雅叹一口气,“就那么不放心?不放心就跟着,你跟翟冲商量好的法子,我答应了。” 荣恪喜滋滋说一声是,温雅又道:“老老实实藏在队伍中,不许出头。” 荣恪忙说臣遵命。 温雅唤一声上茶,对荣恪说道:“镇国公办差辛苦,坐着喝盏凉茶,听听我的乌孙语说得如何了。” 说着话捧起荣恪用乌孙文字给她写的小册子,照着叽里咕噜读了起来,荣恪笑看着她,不时轻声纠正,听她读完一篇,笑说道:“太后学得很快。” “能不快吗?”温雅笑道,“我很用功,柳姑姑说最近说的梦话都是乌孙话呢。” 荣恪忍不住笑出了声,温雅捏一下手:“我还自己写了几句话,做为明日夜宴欢迎乌孙皇帝的开场,你帮我改改。” 荣恪接过去仔细看着,改动了几处笑道:“太后写得很好,文字没有谬误,还注意到了语气,不卑不亢有礼有节。” 温雅笑着清了清嗓子:“你再听我说上几遍。” 荣恪笑看着她,说一声好。 翟冲背冲窗户站着,最近这三个多月,太后常常召见镇国公,谈的都是乌孙的事,可总觉得那儿不对。 究竟是哪儿不对呢? 翟冲拧眉思索,问题总归在镇国公身上,可他不再像以前那样你啊我啊得很随意,总是以臣自称,就是态度还不够谦恭,他一进东暖阁,气氛就会变得不一样,不再庄严肃穆,而是轻快活泼,太后总是笑着说话,拉家常一般与他商量国事。 可恨自己不会乌孙语,我要会,那能轮得着他来教太后? 更可恨的是,他说要顶替一名内禁卫保护太后,自己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他会乌孙语啊,万一敌人对个暗号,他能第一时间听懂,才能确保太后和皇上安全无虞。 他忍不住回头,一眼瞧见太后正冲着荣恪笑,笑容明媚而轻快,回过头叹一口气,也只有荣恪能让太后这样高兴。 还是那句话,只要紧盯着镇国公,就不会有事。 若是太后果真派他去乌孙和亲,那可就太好了,我一定亲自将他给送过去。 第53章 夜宴 入夜, 集英殿内张灯结彩丝竹声声,殷朝太后设宴款待远道而来的乌孙皇帝符郁。 礼部拟定列席的王公亲贵文武重臣于黄昏时分进殿入席等候,待到天色黑透,随着礼赞官一声呼,乌孙皇帝带着十几名武将并数十名侍从,大步走了进来。 头戴金冠身穿玄色纱袍,脚蹬镶金乌舄,分明是殷朝的装扮。随着礼赞官指引盘膝坐下,武将们学着盘了几下盘不起来, 在他颔首默许下,或蹲着或直着腿坐着,呆在各自的几案后。 徐泰长子徐淳乃是郡马, 以皇亲身份忝然在座,当下高声嘲笑:“你们依着你们蛮夷的规矩来就是, 何必学我们天/朝上邦?学又学不像,瞧瞧, 直着腿坐着也就罢了,还有蹲着的。” 有人附和笑了起来,乌孙武将中有几个人面现怒色,符郁抬手轻轻下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深邃的目光超徐淳扫了过来,沉声说道:“原来是徐小公爷,多年不见。” 徐淳身子一缩, 我都没认出他,他竟然能认出我? 符郁唤一声小固,身后走出一位侍从,站到场中冲着众人团团作个揖,伶牙俐齿说道:“十九年前我主来到殷朝京师同文馆,徐小公爷听说那儿有一个蛮夷孩子,带着人从城东跑到城西,就为了朝我主扔石头,一扔扔上了瘾,觉得十分有趣,每日得空就去,带着一堆孩子围着我主,欺辱我主。” 小固说着话面现激愤之色,几步跳到徐淳面前:“小的是我主的侍儿,你们叫做小黄门,手无缚鸡之力,徐小公爷可敢下场跟我比试比试?” 徐淳看一眼小固,面黄肌瘦身形矮小,起身撸袖子道:“爷有什么不敢的?” 徐泰喝一声坐下,徐淳指指小固:“我怕他吗?我还打不过个他?” “徐小公爷张口闭口打打杀杀的,可见十九年过去,你身体见长年纪见长,就是脑子没见长。”小固嘲讽笑道,“咱们以文会友,小的问徐小公爷一个问题,徐小公爷二十七岁,小的十七岁,再有多少年,小的就和徐小公爷一般大了?”。 “那当然是再有十年。”徐淳脱口而出。 众人哄堂大笑,殷朝的众位官员想忍,也忍不住。笑声中徐泰一张老脸通红,庄亲王站起身指着门口,大吼道:“徐淳,你改名徐蠢算了,你他娘的给本王滚出去。” 徐淳向来怕这个老丈人,朝着殿门外抱头鼠窜。一边跑一边嘟囔:“他这问题太简单了,我一时没有细想,脱口而出,我哪能不知道呢?我又不是傻子。” 小固退回场外,一本正经冲符郁躬身施礼:“启禀皇上,经小的查验,徐小公爷脑子确实没见长。” 符郁面无表情摆了摆手,小固乖乖站回他身后。 众人低下去的笑声又高了起来,庄亲王跳进场内大吼一声,“都他娘的别笑了。”指着徐泰蛮横说道,“卫国公,你下场跟他们的武将比试比试,给本王出出这口气。” 徐泰刚摆摆手,庄亲王横眉立目说道:“堂堂禁军都统,平日里吹牛皮都快吹到天上去了,今日见了乌孙人,怎么就怂了?” 孙智周正冷眼看热闹,一看徐泰也急了,忙过来摁住他肩,笑对庄亲王说道:“今日太后设宴款待乌孙国皇帝陛下,不是比武练兵,还请王爷坐回去。” 庄亲王嗤得一声冷笑:“孙相国?孙智周,整日笑哈哈假装弥勒佛,装糊涂和稀泥,你也敢管本王?” 孙智周也有些气,坐回去不理他了,袖手等着他出更大的丑,庄亲王在场中转个圈看向符郁:“本王跟着三代皇帝,见过无数次番邦来朝,比文斗武,我朝从未输过。符郁,你敢不敢跟本王比试比试?” 符郁没理他,小固跳了出来:“比赢了我,才能跟我主比试。这位王爷,就跟小的比试猜谜语可好?” 礼部尚书鲍正清一看庄亲王也要出丑,忙起身说道:“因三月份那次早朝的事,此次礼部拟定列席的名单中本没有王爷,可太后说王爷乃是皇族中辈分最高的长者,一定要让庄亲王来。王爷若是真有比试的兴致,等太后来了再开场不迟。” 庄亲王气焰矮了下去,退出场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74 外回到座位上做好,对符郁说道:“不是本王不敢跟你们比试,等太后皇上来了再说。” 十九年前就曾听说过这位纨绔王爷,据说是天不怕地不怕皇帝也不怕,怎么?竟然怕他们的小太后?符郁起了些兴味。 就听门外礼赞官一声宣,太后驾到,皇上驾到。 长公主驸马冯茂和太师方贻直在前,十数名内禁卫在后,簇拥着一位女子,女子身形高挑腰身细瘦,穿青色翟衣,头戴翠色燕居冠,冠顶薄纱垂下,遮住她的面庞,却不掩其气魄,尊贵典雅,从容不迫。 她拉着小皇帝的手,径直向他走了过来。 符郁站起身,右手放于左胸,躬身为礼,温雅示意小皇帝拱手回礼,自己则左手握拳,右手覆于其上,却不屈膝,行了半个万福礼。然后微笑看着符郁,用乌孙语说了一番话表示热忱的欢迎,符郁讶异着用简略的乌孙语致谢,身后众位武将和侍从激动起来,得到符郁首肯,单膝跪下去手摁在胸口,行了乌孙的大礼。 温雅颔首示意,笑说免礼,依然是乌孙语,小固爬起来机灵说道:“太后这口流利的乌孙话惊着我们了。” 他说的是汉话,温雅笑问:“你是汉人吧?” “是。”小固笑说道,“乌孙生活着很多汉人。” “都过得好吗?”温雅笑问。 “有好的有不好的,就和乌孙百姓一样。”小固觑一眼符郁的脸色。 温雅嗯一声:“看来他们把乌孙当做了家,这一样我朝做的不好,我朝百姓对乌孙多有误解,蓝眸竟被视为妖孽,不过我有决心让百姓改变观念。” 符郁更为讶异,用汉话说道,“太后高瞻远瞩深明大义,我十分钦佩。”说着话比手道,“太后请坐,皇帝陛下请坐。” 温雅牵着皇帝到几后跪坐了,声音略高说道:“今日我设宴款待乌孙皇帝陛下,礼部和鸿胪寺已备下歌舞助兴,无需比文斗武,各位贵客和列位臣工将诸事放下,尽情畅怀吃喝。为表诚意,我先喝三盏。” 说着话一手端起酒盏,一手掀起面纱,别过脸去连喝三盏。 乌孙众位武将哄然喝彩,符郁也连喝三盏,冯茂带头起哄,年纪轻些的臣工跟着鼓噪起来,冯茂又带头给几位乌孙武士敬酒,乌孙武将回敬,几巡酒过后,双方开始推杯换盏,气氛轻松许多。 符郁对着温雅遥遥举杯,温雅又喝一盏,数名乌孙武将挨个向她敬酒,温雅照喝。 荣恪站在她身后柱子阴影里,看她频频举杯,斜眼看向冯茂,冯茂正喝得欢,根本顾不上看他。 再找翟冲,翟冲出了殿门巡逻,不在殿中。 从阴影里走出,缓慢踱步至小皇帝身后,对侍奉酒菜的崇福低声说道:“歌舞,该歌舞了。” 崇福弯下腰在小皇帝耳边一说,皇帝看向温雅唤一声母后:“母后,儿子想看歌舞了。” 太后一声吩咐,丝竹管弦齐奏,两队美艳的舞伎从侧门走进,在灯下随着音乐翩翩起舞,这些舞伎乃是精心挑选而出,个个美艳绝伦,舞姿曼妙动人,席间渐渐安静下来,人们忘了吃喝,目不转睛欣赏舞蹈。 荣恪看没人再向温雅劝酒,站回阴影里满意而笑。 一曲终了,舞伎退出,一位穿着乌孙衣衫的女子怀抱琵琶走了进来,站在场中行个福礼,站直身子铮得一声拨动了丝弦,奏响乌孙老少皆知的曲子“黑走马”,节奏强劲欢快,若骏马奔腾,数位乌孙武将下场随着节奏边歌边舞,冯茂带头起身喝彩,年轻的臣子跟着鼓掌,几位老臣觉得有趣,脸上也现了笑容,庄亲王看着场中跃跃欲试,被身后亲随劝住了。 温雅透过面纱看向符郁,盘膝坐着,敛着双眸微低着头,似乎周围嘈杂与他无关。 琵琶奏罢,接着是古琴曲《春江花月夜》,然后一队歌伎进来献唱,乌孙与殷朝的歌曲各唱两首,此时气氛已是高潮,在座的人们都有了醉意。 醉意朦胧中远远有箫声传来,其声清幽呜咽如隔云端,众人引颈远望,箫声渐近,一位女子娉婷而来,刚走进场中,一曲终了箫声止歇,听者意犹未尽,齐齐看向吹箫的人。 削肩细腰体态轻盈,微低着头,袅袅站在场中。 “抬起头来。”静默中符郁突然出声。 女子依言抬起了头,面庞娟丽五官清秀,柔美温婉,楚楚动人。 符郁盯着那女子,竟有些痴了。 荣恪站在阴影里看得清楚,不由一笑,这下看出符郁的喜好来了,女色。 一笑又皱了眉头,仔细看这位吹箫的乐伎,眉眼竟和太后有些像。 薛明也看出来了,指着那位乐伎大声说道:“退下。” 乐伎忙忙福身后退,太后却发话了:“等等,我有几句话要问她。” 第54章 乐伎 让乐伎走近几步, 声音和煦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家叫做莲莲。”乐伎轻声回话。 “莲花的莲吗?”太后问道。 女子说是。 太后又问:“多大了?哪儿的人?” “奴打小被卖,不记得是哪儿的人,师娘说奴家应该是一十八岁。”莲莲回道。 太后点点头:“你的箫声十分动听,深得乐曲精髓。” 莲莲忙道:“太后过奖了,是师父教的好。” 太后唤声来人,吩咐道:“重赏。” 薛明捧过一个锦盒,揭开来是一窜硕大的珍珠,在灯下煜煜夺目,莲莲忙跪下称谢。 她问话的时候, 符郁一直目不转睛盯着莲莲,看她领赏告退,身子前倾着嘴唇微动, 却又没有出声,直到那个轻盈的身影退出远走, 方收回目光。 温雅一笑,扭脸看向皇帝, 轻声问道:“可困倦了?” 小皇帝嗯了一声:“眼睛睁不开了,母后。” 温雅唤一声崇福,崇福会意向礼赞官做个手势,丝竹管弦之声又起,温雅跟符郁寒暄几句, 起身牵着小皇帝的手,在众人簇拥下出殿门而去。 符郁也起身向外,乌孙众位武将侍从紧随其后, 瞬间走得干净。 荣恪护送太后进了紫宸门,折回来找冯茂,不见他的人影,满心疑问没处问去,闷头回了府中。 第二日一大早等在公主府外,卯时冯茂出来刚要上马,荣恪横身挡在面前,劈头盖脸问道:“那个莲莲,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冯茂装糊涂。 “她的眉眼和太后有几分像。”荣恪瞪着她。 “那儿就像了?她有太后的气势吗?有太后的尊贵威严吗?”冯茂继续装糊涂,“你可别瞧见好看些的,就觉得像太后。” 荣恪咬了牙:“再装糊涂我自己问太后去。” “别。”冯茂连连摆手,“是太后的吩咐,不许我告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75 诉任何人,包括延平。” “怎么吩咐的?”荣恪问道。 “太后拿出一副小像,跟我说找一个脸庞五官相像的,会吹箫的,身段气韵像贵府月婵嫂子的。”冯茂说着话从怀中掏出小像递了过来。 荣恪仔细看着,画像上的女子气韵柔婉,那莲莲虽像,却只能及上四五分,冯茂在旁说道:“我就照着这画像找的,找了三个,太后派芳华来看过,芳华指定的莲莲。开头没觉得跟太后相像,昨夜里薛明提醒我之后,才觉得有些像。知道你会找我麻烦,早早逃回了府中。” 荣恪没说话,冯茂指指他:“太后有太后的盘算,你别胡乱问去,也别小题大做。” “画像上的人更像太后。”荣恪说道。 冯茂一把将画像夺了回去塞进怀中:“说些别的,关于符郁的。” “关于什么?”荣恪心不在焉。 “你猜。”冯茂卖个关子。 “爱说不说。”荣恪回头唤秦义牵马。 冯茂一把拉住他:“昨夜里符郁身旁那个叫做小固的侍从,到我家来求见,说是愿意不惜代价,让莲莲姑娘去往同文馆陪伴他家皇上。” “去了吗?”荣恪挑眉。 “那自然是去了。”冯茂一笑,“莲莲的师娘狮子大开口,那小固也不含糊,给了八百两白银,带着莲莲回同文馆去了。” 二人说着话骑马往大内而来,到了宣德楼前刚下马,一人迎面而来,对着冯茂躬身施礼:“下官张淮见过驸马爷。” “免礼免礼。”冯茂笑问,“你怎么在这儿?要进宫去?” “太后召见下官。”张淮望了望宣德门,“下官害怕呀,这两腿抖得都快站不住了。” “别怕,太后很和气,官越小越和气。”冯茂笑着回头对荣恪道,“他是同文馆主事张淮。” “见过。”荣恪点头。 “这位是镇国公。”冯茂指指荣恪对张淮说道。 张淮忙忙施礼:“久仰久仰,公爷见过下官?恕下官眼拙,想不起来何时见过。” 荣恪一笑:“想不起来算了。听说乌孙皇帝买了一个女人,是真的吗?” “是真的。乌孙皇帝身旁一名叫做小固的侍从带回一个女子,说是叫做莲莲,挺美的女子,谁知送进去就被轰了出来,那小固还受了训斥,不过那小子脸皮甚厚,笑嘻嘻没事人似的,倒是那莲莲吓得直哭,乌孙皇帝在房中独自饮酒,凌晨时又叫那莲莲过去,让她坐着,乌孙皇帝吹箫给她听,吹完问她可会吹笛,莲莲说会,二人箫笛合奏,不过半支曲子,乌孙皇帝骂一声蠢货,又将那莲莲轰了出来。”张淮说得甚是仔细。 冯茂笑道:“张淮,你这主事专管听房?听乌孙皇帝的房?” “不是不是。”张淮嘿嘿笑道,“下官也是得了上锋吩咐,让盯着乌孙皇帝的一举一动,乌孙皇帝每日读书至夜半,都要吃一些糯米做的夜宵,下官趁机安插了一名擅长做各式糯米小点的厨子进去,那厨子装作又聋又哑,其实能听懂乌孙话。” “滑头,会办差。”冯茂屈指弹一下他官帽上的纱翅,“前途无量,太后会重赏你的。” “驸马爷过奖了。”张淮连连拱手。 “乌孙皇帝吹箫给莲莲听,吹的什么曲子?”一直沉默的镇国公突然问话。 “《洞庭渔歌》,此曲流传甚广,下官倒是听过。”张淮忙笑道。 “琴箫合奏呢?是什么曲子?”镇国公又问。 “是《桃花渡》,那厨子说是他们家乡的小曲。”张淮笑答。 “乌孙皇帝爱吃糯米小点,最爱吃哪一种?”镇国公问道。 “糯米团子。”张淮肯定说道,“糯米团子本是岳州小吃,那厨子就是岳州人,做的糯米团子最为地道,本来那小固对厨子不放心,可乌孙皇帝对他做的团子十分满意,就让他留下了。” “洞庭湖,桃花渡,岳州,糯米团子……”荣恪自语着疾步走了,将二人远远甩在身后。 冯茂将张淮送往内阁,方往荣恪的值房而来。 人却不在,问过杂役,说是到垂拱殿点了个卯,对方太师说有要事去趟吏部,就匆忙出宫去了。 去吏部做什么?冯茂琢磨片刻,摇着头笑,反正也想不出来,回头问他就是。 去小校场蹓跶几圈,到了时辰回到西暖阁,因方太师严重拖堂,他闲着无事,去跟翟冲逗一会儿闷子,正遇上张淮被带进了东暖阁。 张淮进去行礼拜见过,低头弯腰站着,两腿打战得快要抽筋。 “赐座,”珠帘后传来和气的声音。 他抖着腿坐下,太后问过他的姓名年纪家乡何处,又问过他的父母妻子儿女,问到乌孙皇帝的时候,他的腿不抖了,声音依然发着抖。 “昨夜里,同文馆来了一名乐伎,对吗?”太后开始发问。 “是。”张淮打起精神,将与镇国公说过的话向太后说了一遍。 又问他几个问题,竟然与镇国公问的一模一样,问乌孙皇帝吹的什么曲子,琴箫合奏又是什么曲子,问他最爱吃哪一种糯米小点,张淮照着与镇国公说过的,又仔细说一遍,声音平稳下来的时候,太后的话也问得差不多了。 心里后悔不已,好不容易见着了太后,连个话都说不利落,活该多年憋屈在同文馆任主事,做一份无人愿做的闲职。 太后在珠帘后和气说道:“张淮,你办差很用心,我很满意,回头会有重赏。” 张淮忙起身跪倒下去:“臣谢太后隆恩。” “以后同文馆的差事会越来愈多,你回去后多与乌孙人接触,多了解一些乌孙的风土人情,有什么想法可以上奏本给我。” 太后的话令张淮喜出望外,看来接待乌孙皇帝不是一锤子买卖,忙磕个头说道:“臣谨遵太后教诲。” 太后嗯一声:“回去吧。” 他又磕个头起身告退。 温雅僵坐着,两手紧紧捏在一起,紧蹙着眉头思忖着什么。 思忖一会儿让柳真撤去珠帘,唤翟冲进来吩咐道:“传旨四位辅臣和几位大学士,鸿胪寺卿与两位少卿,一个时辰后在垂拱殿议事。” 翟冲说一声是,领命走出。 午后议定了章程,傍晚时分薛明从同文馆归来,说是乌孙皇帝痛快答应,明日在大庆殿与殷朝君臣商讨邦交之事。 太后传令下去,集英殿夜宴时的王宫大臣都需前来。 这一夜京城中暗云翻滚,支持的反对的旁观的,一拨一拨秘密集会,聚在一处商量对策,准备着明日在大庆殿舌战各方。 荣恪也没闲着,在樊楼与几位籍贯岳州的官员喝酒闲谈,谈及岳州的风土人情,岳州的小吃,岳州的歌曲,岳州的种种传闻,岳州大户曾家。 提到曾家,在座的有一位姓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76 高的兵部主事,跟荣恪因练兵相熟,摇头说道:“曾家乃是当今太后的母舅家,还是少说为妙。” 另一位翰林有了些醉意,知道的也多,笑说道:“说说有什么当紧,要说这曾家,大宅占地十余亩,宅院加上祠堂后花园大戏楼,绵延三四里,所处的地名也风雅,就叫做桃花渡。” 好一个桃花渡,荣恪猛然攥紧了手中酒杯。 第55章 商谈 次日一大早, 双方来到大庆殿,乌孙武将们与殷朝年纪轻些的臣子一回生两回熟,相互大声打着招呼,冯茂和乌孙人更不一样,十分热络,像是老朋友一样。 太后与乌孙皇帝乃是第二次见面,也不若集英殿夜宴时那样拘谨客套,彼此颔首为礼后入座,太后问道:“乌孙十年内乱终于平息, 如今情势如何?” “不好。”符郁坦言道,“去冬征战平息后,战争中活下来的人们, 有一些却在雪灾中冻死,今年春日青黄不接, 又有饿死的。百姓受苦,乃是君主之过。” “是以大战之后, 休养生息尤为重要。”温雅看着符郁,他神情依然平淡,语气中却颇为自责,并不若传言中所说,绝情冷酷。 “太后所言甚是。”符郁说道, “这一路行来,但见殷朝百姓安居乐业,处处繁荣昌盛, 更让我下定决心,停止兵戈杀伐,两国互利互惠。太后以为如何?” 温雅嗯了一声:“我也正有此意,是以邀请皇帝陛下前来……” 此言一说,底下嗡嗡声响成一片,都以为是乌孙来朝,没想到是太后主动相邀,我天/朝上邦,何以向蛮夷之国低三下四主动示好? 一位御史站起身指着符郁大声说道:“自我朝立国,乌孙屡屡犯我边境,多少将士血染沙场,幽云二州百姓饱受战争之苦,乌孙国是我朝世世代代的敌人,你们如今被我朝天威震慑,痛改前非主动来朝,我朝以宽大之心接纳,你们就该识抬举,以后臣服我朝岁岁进贡,才是你们的出路。” 符郁面无表情,没听到一般。 他身后小固低声叽里咕噜,乌孙武将们露出不平之色。 “我的话没有说完,你竟出言打断。本朝臣子都目无君上,还指望着他国臣服?”太后缓声说道。 周御史忙躬身说道:“臣知罪,臣万死。” “你是御史,熟知朝廷纲纪,目无君上该当何罪?”太后问道。 “大臣在朝堂之上藐视君上,施廷仗之刑……”周御史硬着头皮说道。 “那就廷仗二十。”太后吩咐一出,几名内禁卫过来叉着周御史出了殿门,噼里啪啦廷仗声一起,众大臣变了脸色。 太后垂帘听政后,虽执政严格言辞锋利,却从未在朝堂上责罚过大臣。今日却因乌孙之事对御史施以廷仗,可见太后之决心。 本打算好慷慨陈词的,多数偃旗息鼓,也有少数面现激愤之色。 温雅没有理会,继续对符郁说道:“没曾想皇帝陛下痛快答应,出乎我的意料。只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乌孙国谁在主持政务?” “是我的妹妹琼华公主,她擅于主持朝堂政务,太后是女中君子,她是女中楚翘。”符郁说道,也像是周御史的事未发生过一样。 “皇帝年纪小,我受先帝之托听政,乃是无奈之举。”太后微笑看向底下众位臣子,“主要还是靠着众位股肱之臣,只有上下一心,才能家国兴旺。” 大臣们因为周御史受伤的心灵受到安慰,精神上重新振奋。 “乌孙皇帝陛下此来,只带武将未带文官,为何?”温雅问道。 “大战之后百废待兴,正是文官大力施展的时候,让他们在国内受琼华调遣,和平时期武将容易生事,带在身边既能做护卫之用,又能束缚他们不生祸端。”符郁说道。 温雅哦一声:“乌孙国内可有文臣中枢?比如我国,就以内阁为中枢,如今非常时期,又有四位辅臣。” “眼下正在考察,尚无中枢,先效仿殷朝设了六部。”符郁说道。 “可有相国或者帝师吗?”温雅问着话微笑道,“我是不是问得太多?” 符郁摇头:“太后的问话,正说明两国久无邦交,相互所知太少。并无相国或者帝师,我能凭借的,只是我在洞庭书院所学。” 孙智周端坐着,脸上带着微笑,心里却如巨浪翻滚,周御史胆大嘴利,是他暗示他反驳小太后的,难不成小太后看出来了?一再问乌孙皇帝中枢和相国,这会儿听到乌孙皇帝说没有相国,没有相国什么意思?不需要? 他想要大声反驳,相国乃是群臣之首,一国怎能无相,可有周御史前车之鉴,小太后没让他说话,他还是闭嘴为上,免得挨了廷仗,在众臣面前丢脸。 瞄一眼庄亲王,正眯着眼睛打盹儿,这位老亲王无事闹腾还行,一说朝堂正事就昏昏欲睡,再看众位大臣,被那二十廷仗一打,又被太后温言温语一揉,都老老实实听太后与乌孙皇帝交谈。 符郁开始发问:“刚刚太后提及股肱之臣,怎么不见镇国公?” “我对他另有差遣。”太后轻描淡写。 荣恪站在柱子后的角落里,心中暗笑:“我奉太后之命,与你捉迷藏呢。” 一直乖乖坐着的小皇帝突然发问:“乌孙皇帝陛下有几个孩子?” “我尚无子嗣。”符郁说道。 “那你宫中有多少后妃?”小皇帝又问。 “乌孙国一夫一妻,我尚未婚娶。”符郁又道。 殷朝臣子们大为惊讶,小声议论起来,庄亲王来了兴致,起身问道:“一个茶壶配一个茶杯,够用吗?” “谁是茶壶谁是茶杯呢?”小固又跳了出来。 “那自然男人是茶壶,女人是茶杯。”庄亲王道。 “为什么不是女人是茶壶男人是茶杯?”小固笑问,“又或者,夫妻两个是两只一样大的茶碗。” 温雅看向符郁:“就当做中场休息吧。” “也好。”符郁看向场中。 有侍从鱼贯而入,进来递汗巾上凉茶,众人喝着凉茶看向庄亲王。 庄亲王歪头想了想,指着冯茂道:“冯驸马嘴皮子溜,你跟他说。” “我家本来就是两只一样大的茶碗。”冯茂袖手旁观,“我没法说。” 众人哄堂大笑,庄亲王指指徐泰:“你家里姬妾成群,你说。” 徐泰如今在太后面前小心翼翼,扭脸道:“我没什么好说的。” 庄亲王唤一声徐蠢,徐淳一个激灵,他在夜宴的时候丢人现眼,太后今日依然让他前来,受宠若惊之余,一直老实坐着没抬头也没说话,可老丈人叫他,他不敢不起来,站起来小心翼翼说道:“那个,自古以来男尊女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男人三妻四妾乃是为了传宗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77 接代,另外一夫一妻的话,难免日久生厌,没了新鲜……” “放你娘的狗屁。”庄亲王骂道,“你对丹阳没了新鲜?在外面有了人是不是?丹阳没给你们老徐家生儿子?别人家男尊女卑,你们家可是女尊男卑,各家情况不同……” 翟冲走过来打断他:“太后让你坐下。” 庄亲王嘟囔一句,坐下了,徐淳忙跟着坐下,小固也站了回去。 “庄亲王的话有理。”太后缓声说道,庄亲王闻听得意笑了起来,太后又道,“各家情况不同,各国情况也是不同,历史渊源不同,风俗习惯各异,并无谁对谁错,求同存异才是正理。” “太后远见卓识,令人心智大开。”符郁说道,“乌孙愿与殷朝建立邦交互派使节,边境允许百姓互市交易,两国间互通有无,殷朝粮食丰足果实多样,盛产绸缎瓷器,我国则盛产良马,遍地牛羊,毛皮银矿众多,另有许多珍稀药材,取长补短互惠互利。” “乌孙皇帝陛下跟我想到一起去了。”温雅颔首看向众位臣子,“你们有话,尽管说。” 很快分为三方,和平派主战派中立派,三方唇枪舌剑势同水火,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温雅举起茶盏示意,符郁举盏一笑,饶有兴味听着。 舌战两个时辰方歇,太后笑问:“你们可吵出结果来了?谁说服了谁?” 没人说话,太后点头:“不过,我已明了各人所想。” 众人一惊,尤其是那些激烈主站的,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后悔刚刚口不择言不知收敛。 “赞成也好反对也罢,我意已决,也早与辅臣内阁各部堂官达成一致。就按乌孙皇帝陛下所说,两国互派使节,边境互市,互通有无互惠互利。”太后缓声说道。 “具体细节由鸿胪寺牵头详谈,定出章程给我。”太后吩咐过站起身,声音略高说道,“战争是最愚蠢的行为,历来无论胜负,皆是两败俱伤。以前外敌侵犯,我朝自加倍还击,以后也是一样。眼下两国都意在和平,为今之计,当齐心协力维护和平之局,造福天下造福万民。” 说完冲符郁微微颔首致意,牵起小皇帝的手昂然而走,众臣在身后山呼:“臣等恭送太后,恭送皇上。” 众多内禁卫簇拥着太后皇上,出了殿门跨上丹樨,乌孙皇帝一行也走了出来。 感觉如芒在背,荣恪在内禁卫队伍中下意识回头,正对上符郁的目光。 目光如炬,却不是看他。 符郁叉着手一动不动站着,遥望着太后的身影越来越远。 乌眸沉沉,若有所思。 第56章 游戏 回到垂拱殿东暖阁, 温雅回头吩咐一声:“镇国公进来。” 荣恪跟着进去,温雅赐了座,又唤柳姑姑上茶。 她身子略斜坐在榻上,手臂倚靠着扶手,有些慵懒说道:“今日很累,你也随意些。符郁此人,与传言大异,倒令我刮目相看。” 荣恪点头:“确实,臣也受传言之误。” “楚子都口中心狠手辣令他闻之颤栗的主公, 会不会另有其人?”温雅蹙眉思忖。 “是以太后才试探乌孙国是哪位能臣主政?”荣恪问道。 “你猜出我的用意来了。”温雅看着他笑,“符郁十八岁回到乌孙,一位早已被舍弃的皇子, 能迅速崛起,与大皇子成鼎立之势, 最终夺取帝位,他的背后, 定有人出谋划策。” “乌孙人擅争斗不擅谋略,如果有人,定是殷朝人。”荣恪说道。 “符郁曾在岳州洞庭书院读书六年,六年中他与谁最亲近,也许该打听打听。”温雅说道。 “臣已托人去往岳州查探。”荣恪看她脸上现了惊疑之色, 问道,“那名叫做莲莲的乐伎,是怎么回事?太后特意找了她来试探符郁吗?” “你派人去岳州做什么?你先说。”温雅有些不悦。 “洞庭湖, 岳州,糯米团子,桃花渡,曾家。”荣恪看着她,“符郁在洞庭书院时,和曾家有过什么纠葛吗?所以太后提起他时,才咬牙切齿?” “你托了谁去?”温雅问道,依然不回答他的问题。 “刑部员外郎黄忠和魏如。”荣恪说道,“去年武陵发生一桩疑案,历时半年没有告破,当地知府求助于刑部,刑部派了黄忠和魏如前往,武陵离岳州很近,是以臣托他们前去查探。” “查探什么?”温雅盯着他。 “查探符郁在洞庭书院的行踪。”荣恪说道。 “为何不事先跟我商量?”温雅咬了牙。 “臣问过太后,为何让符郁前来,太后的回答冠冕堂皇,令臣无话可说。”荣恪叹一口气压低了声音,为了不让翟冲听到,翟冲若知道了,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太后找来的那位乐伎,眉眼与太后有几分像,臣不知太后要做什么,可事关太后,臣心急如焚,碰巧遇上张淮问了几句,符郁对那莲莲欲迎还拒,更加让臣忧心,是以,臣根据自己的推断做出行动。”荣恪看着她,“你别生气,我自会帮到你,不会碍你的事。” “这件事,我不想让你帮忙。”温雅断然说道。 “又说让我伤心的话。”荣恪瞧着她,“不让我帮,让谁帮呢?” “这件事,我要自己来做。”温雅坐直身子,微抬了下巴。 “臣谨遵懿旨。”荣恪站起身,弯腰拱手说道。 她放松下来,又略斜了身子靠着扶手:“冯茂告诉你了?” 荣恪点头。 “他给你看过画像了?” 荣恪嗯了一声。 “你坐下吧。”她叹口气,“我再怎么说,你依然会照自己想的做,对不对?” 他坐下去,说一声对。 她无奈摇头:“你做你的,我做我的,谁也别管谁。” 他说好。 “若有一日你能帮上忙,那自然最好。若坏了事,唯你是问。”她绷着脸。 荣恪一笑:“行,唯我是问。” 她这才作罢,笑容又回到脸上,恢复闲谈的模样:“乌孙国果真是一夫一妻?” “也不全是。”荣恪笑道,“有些部落中,一妻多夫。” 温雅大感兴趣:“怎么个一妻多夫?家里谁说了算?妻子吗?几个男人的地位如何?也像我们这儿,有妻有妾?儿女呢?也分嫡出庶出?” 荣恪本来只是哄她,给她说些奇闻,看她兴趣满满,笑问道:“太后竟不反感吗?” “不反感啊。”温雅捏着两手,“男人才反感吧,女人高兴还来不及。” 荣恪瞪大了眼,温雅就笑:“我要是去乌孙做个部落女首领,娶了谁才好?” 太后跃跃欲试,竟扳着手指头数了起来,荣恪看向窗外,翟冲今日不知何故,离得远远得,荣恪笑问:“太后数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78 的人里,可有翟冲吗?” “那自然有。”温雅接着扳手指头。 “有臣吗?”荣恪又问。 “有啊。”温雅笑着。 “臣是妻还是妾?”荣恪满怀着期待。 温雅抬头看了他一眼,略带些歉意说道:“总得有个先来后到。” 荣恪咬了牙:“有冯茂吗?” “美男子,自然有了。”温雅笑道。 “符郁呢?”荣恪想着刚刚丹樨之上,符郁望着她背影的目光。 “有待考察。”温雅笑着拿过纸笔,“我写下来。” 说着话看向荣恪:“你不许偷看。” “臣也不想偷看。”荣恪说着话,符郁有待考察?就是说,太后对他印象极好,只是因为旧事成谜,才对他暂时保留? 温雅吩咐柳真给荣恪上了冰盘,自己倚着小几写写画画,头也不抬说道:“这个游戏有趣,你坐着吃些冰果再走。” 她难得轻快欢喜,荣恪嚼着冰果笑看着她埋头写画。 正两相欢喜,翟冲在门口说道:“启禀太后,鸿胪寺卿求见。” 温雅忙正襟危坐了,唤一声柳姑姑,待要将刚刚写画的纸递过去,又说道:“让薛明来。” 薛明进来,温雅将那纸递给他:“烧了去,谁也不许看。” 荣恪明了得笑,柳姑姑识字,薛明不识字,是以让薛明去烧,这样就了无痕迹了。 殷朝都是你的,你爱写谁写谁,只要你高兴。 起身待要告退,温雅摆手制止:“乌孙之事镇国公参与颇多,留下无妨。” 这才让鸿胪寺卿进来,鸿胪寺卿进来呈上一封请帖,躬身禀道:“乌孙皇帝欲于三日后在同文馆设宴款待太后,臣不知太后是否应邀前往,特来请太后示下。” “去。”太后痛快说道。 鸿胪寺卿有些诧异,太后微笑:“来而不往非礼也。” “臣这就去准备。”鸿胪寺卿忙道,预料太后不会前往,没想到出乎意料,这下又得连夜忙碌了。 “去吧。”太后和气说道。 鸿胪寺卿告退,荣恪皱眉看着她:“为何要去?” “同文馆的莲湖名满京城,早就想瞧瞧去。”温雅看他一眼,“你就不用跟着去了。” “臣非去不可。”荣恪硬声说道。 “非去不可?”她看着他。 “非去不可。” 二人僵持片刻,她摆摆手:“好吧,去就去。懒得跟你生这些闲气。” 荣恪就笑:“说句正事,孙智周似乎不太赞同与乌孙邦交。” “他在高位已久,贪恋权势又爱耍弄权术,早已忘了本心,许多事并不是顾着利害,只是弄权以显示他的重要而已。眼下我只能敲打着他些,若他依然故我,处置过乌孙的事就处置他。”温雅绷紧了脸。 “弄权二字太过精辟。”荣恪笑道,“臣如醍醐灌顶。” “我也看不了那么明白,想不到有人会以弄权为兴趣,是先帝告诉我的,先帝说很多居高位的人生活太过优渥舒适,就会生出一些奇恶的趣味。”温雅笑了起来。 荣恪哦一声,没了兴致。 “符郁跟先帝有些像,深沉而务实,差别是先帝温和他则冷漠。”温雅评价道。 荣恪又哦一声。 “怎么?不愿意我提起先帝?你还怨着先帝吗?”温雅蹙眉道。 “没有,臣没有怨着他,臣哥哥的赤乌刀如何到了他手中,臣问都没问。”荣恪声音里带着气愤。 “你认为呢?”温雅问道。 “天下都是他的,我哥哥的命也是他的,一把刀算什么。”荣恪冷哼一声。 温雅和气说道:“我也不知道先帝如何拿到的赤乌,若知道,早就告诉你了。” 她不与他计较,反倒十分和气。荣恪有些愧悔,放软声音说道:“是我的错,不该一提到先帝就起急,以后不会了。” 她带着些嗔意看着他:“我今日疲惫,在大庆殿被他们吵得头疼,没有力气与你计较。” “可困倦了?可要歇息一会儿?”他的声音更加温软。 她嗯了一声,荣恪起身退了出来,一眼瞧见薛明站在大殿拐角处的阴影里纳凉。 踱步过去微笑问道:“刚刚太后给中贵人的那张纸,烧了?” 薛明点头:“太后既吩咐了,小的不敢怠慢。” “上面写的什么?”荣恪又问。 “它们认识小的,小的不认识它们。”薛明笑道,“不过,除了字还有画。” “画的什么?”荣恪更加好奇。 “一张榻,上面坐着一个人,周围站着几个人,应该是躺着的那个人病了,周围站着那几个人过来探望,都围在榻旁嘘寒问暖。”薛明想着上面的画,“小的也是连蒙带猜,画的不是很清楚,应该是这个意思。” 就是说,堂堂太后画技很差?荣恪笑了起来,笑着又拧了眉头,你坐着,好几个男人站着,围拢在你身边嘘寒问暖,真是好享受。 看来人在高位,果真会生出恶趣味。 荣恪咬牙切齿,想起她写画的时候认真有趣的模样,又忍不住笑。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冰盘,古人在盘内放置碎冰,上面摆列藕菱瓜果等食品,夏季食用以解渴消暑。 第57章 面纱 三日后的傍晚, 暑气散后,太后和皇上的仪仗出宣德门,往同文馆而来。 这次的宴饮规模较集英殿小了很多,乌孙皇帝依然带着随行的众位武将,殷朝太后和皇帝只带了四位辅臣和几位大学士。 饭菜乃是乌孙风味,葡萄酒青稞饭烤全羊小牛肉薄荷叶,冯茂好吃,徐泰大酒大肉惯了的,均大快朵颐, 方太师看不出喜好,安静用着,每样吃几口, 几位大学士细嚼慢咽,孙智周只吃青稞饭喝葡萄酒, 皱眉问几位大学士:“你们不觉得腥膻骚气吗?” 乌孙人现了怒色,在符郁示意下忍耐不发。 谁料小皇帝吃得津津有味, 连声说香,乌孙人转怒为喜。 符郁看向太后说一声请,温雅举箸一一品尝,笑说道:“饭菜风味独特,我十分喜欢。” 却并不是说客气话, 小声吩咐弯腰布菜的薛明:“小牛肉多来几块,裹上薄荷叶洒些孜然粉才香,烤羊腿再来些, 青稞饭再添一勺,葡萄酒要白色的……” 符郁听到,忍不住微微扬一下唇,小固侍立在旁,不由呆住了,这么些年,还是头一次见自家国主流露出这么一丝要笑的意思。 冯茂上次夜宴时为活跃热闹气氛,喝了不少酒,回去后被延平打趣,你可算是为国效了一回力,他自己也笑,也算是物尽其用。 这次看双方不再拘束,就不肯喝了,只吃肉又有些兴味不足,手指敲着桌面打着主意。 宴席设在同文馆后莲湖边的水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79 榭中,莲湖中有一座精巧的湖心亭,望着那亭子笑道:“莲莲姑娘的箫声不错,若是在这莲湖的湖心亭隔水吹奏几曲助兴,可是神仙般的享受。” 符郁不动声色,冯茂又笑:“乌孙皇帝陛下舍不得让莲莲姑娘抛头露面?” “我来为冯驸马助兴。”符郁站起身步出水榭跨过水中小桥,站在湖心亭,接过侍从递过的玉箫。 墨玉所做的箫管,通体乌亮,他又穿了黑色纱袍,站在月下的莲湖中,周围荷叶田田,各色荷花盈盈绽放,两相衬托,风致别样,竟动人心魄。 箫声响起,轻快悠扬,恬静淡然,正是温雅最爱的《牧牛曲》。 她指尖在几上和着节拍轻轻叩击,一曲终了,忍不住拊掌说一声好,扬声称赞道:“乌孙皇帝陛下此曲,足以令远游者游思归,陷于名利者思农,朝牧牛,牧牛下江曲,夜牧牛,牧牛度村谷。令人神往。” 符郁携箫而来,站在小桥上,遥遥看着她说道:“此曲本是笛曲,吹箫则有些附会,若是箫笛合奏,才是最好。” 温雅微笑,小皇帝在旁说道:“母后的笛子吹得最好,父皇常说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符郁哦了一声:“若请太后箫笛合奏,不知可赏脸否?” 他是一国之君,率先吹箫娱人,若是拒绝,则不近情理,若是答应,在座的重臣定会死命阻拦,温雅两手捏在一起:“乌孙皇帝陛下的箫声太好,倒令我跃跃欲试,只是今日没有带笛子过来,我又有个怪癖,只用自己的笛子吹奏。因我的怪癖,只能等下次了。” 符郁点头:“来日方长,那就等下次。” 将箫递给侍从,回去落座,朝着温雅举杯,温雅一饮而尽。 荣恪站在角落阴影里,知道温雅说的话里,只有一句是真的,那就是跃跃欲试,好在有重臣在场,她方能顾及他人的感受,约束自己。荣恪头一次对那些老顽固们生出了欢喜和感激。 箫笛合奏?这符郁还真是有备而来,来日方长?难不成要住在京城不走了? 正琢磨的时候,翟冲踱步而来,压低声音说道:“刚刚好险,太后若是答应与他合奏,我就准备着冲上去,剑都拔/出来了。” “你要杀了符郁?”荣恪惊问。 翟冲抿一下唇:“我过去舞剑给他们助兴,说什么也不能让太后吹笛子给这些人听。” 荣恪嗯了一声,翟冲带着些质问:“你呢?就没准备做些什么?” “准备了。”荣恪握一下拳头,“我也准备冲上前去。” “做什么?”翟冲忙问,“和符郁打一架?我看他身手不弱,你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我代替太后,与他箫笛合奏。”荣恪咬牙说道。 “你会吗?”翟冲一声嗤笑:“听驸马爷说,镇国公样样都好,就是不通音律,唱歌堪比杀猪。” 荣恪挑了眉:“要不我这会儿就给翟统领歌唱一曲?” “小心当差。”翟冲摆出官架子吩咐一声,踱步走得远了。 莲湖对岸远远有乐声传来,乌孙乐者奏响胡琴琵琶与羌笛,伴随着乐曲,舞伎表演剑舞骑马舞月下舞,歌伎唱着乌孙草原上的歌曲,阴山下的歌曲,躺在帐篷中仰望星空的歌曲,乐者舞者歌者都是胡服装扮,身穿小袖袍腰间系革带脚蹬小靴,英姿飒爽,一时间,异域风情绕满莲湖。 月华如波,风过荷田,如诗如画。 冯茂连呼精彩,小皇帝目不暇接,温雅不时拊掌,众人皆是面带笑容陶然忘我。 符郁却没有看着对岸,他的身子朝着温雅的方向微微侧坐,她面上的青纱随风轻轻拂动,却依然窥不到她的面容。 荣恪冷眼旁观。 对岸乐曲骤停,人群中走出一位女子,白衣飘飘长发垂肩,足尖点着荷叶轻掠过湖面,到了湖心亭向上纵身,稳稳站在了湖心亭的亭子顶上,众人齐声喝彩,女子食指竖在唇边嘘了一声,周遭安静下来,众人随着女子的动作,瞧见亭子顶上不知何时竖起一根高杆,女子手扶了高杆攀援而上,高杆晃动起来,众人屏住了呼吸。 符郁的目光从温雅身上收回,霍然站起身,紧张看向那女子。 荣恪心想,难道事先没有安排这一项百戏?这女子,难道是符郁分外在意的人? 女子却如粘上去一般,身子随着高杆摇晃着越攀越高,攀援至最高处,单手握住高杆,松开的一只手臂上扬,一腿斜斜向外飞出,露出纤纤玉足,另一腿圈住高杆,若翩然展翅的白鹤一般缓慢盘旋而下,但见长发飘摇身姿轻盈腰身细软,细看向她的脸,白纱遮住了口鼻,只露出一双清澈的大眼睛,若湛湛夜空下的一对星芒,勾魂摄魄。 那一双美丽的眼令荣恪心中一惊,为何感觉似曾相识? 她在空中停住,冲他嫣然一笑,才从高杆上继续盘旋而下,盘旋至底部站直身子,缓慢转身飞速掠过湖面,隐没在湖对岸的人群中再也不见,来去匆匆,令观者心生怅然。 乐声再起的时候,众人方才回神,喝彩声如浪涛一般响起,冯茂连呼过瘾,冲着符郁竖起大拇指道:“这是我看过的最精彩的百戏,百戏之美倒是其次,演百戏的人更美,美若云中仙子。那日丽正门外见到乌孙皇帝陛下,随行的队伍中没有女子,本以为不近女色,却原来金屋藏娇,又加一个莲莲,端得好享受。” “这一出百戏,我也是意料之外。”符郁摇头,神情似乎颇为无奈。 冯茂唉了一声,“这样神秘,让人更加怅惘。”叹着气看向太后,“替她求太后一个重赏。” “精彩绝伦,自然要赏。”温雅意犹未尽望向莲湖对岸,微笑着唤薛明道,“演百戏的人,重赏。其余的人,全都有赏。” 符郁冲她举起酒盏一饮而尽,温雅也尽饮一杯,低头笑问小皇帝:“可困倦了?” 小皇帝摇头:“正在兴头上,倒不困倦,就是有些凉意。” 崇福忙忙拿过披风,小皇帝已往温雅怀里一靠,笑说道:“挨着母后就暖和了。” 温雅搂住他:“那就靠着我好了,想回宫了就跟我说。” 小皇帝猫在她怀中嗯了一声,温雅又含笑轻声跟他说几句话,抬起头时,遮面的青纱被小皇帝珠冠上的金翅勾住,青纱滑落下去,她的面庞无遮无掩,被符郁看了个正着。 符郁愣住了,他呆呆看着她,两手紧握成拳,嘴唇翕动着,却颤抖得说不出话, 温雅处变不惊,朝他微微一笑,低头取下被勾住的面纱,不徐不疾拿起来重新戴在燕居冠上,隔着面纱静静看向符郁。 符郁跪坐着,身子僵直得像是石化了一般,定定看着她,良久终于说一个字,他艰难低哑出声:“你……” 温雅站了起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80 来,她牵着小皇帝的手朝符郁微微颔首:“今日承蒙乌孙皇帝陛下盛情款待,令人心怀舒畅流连忘返,时候不早,告辞。” 她姗姗而走,符郁一跃而起追了过去,他说道:“你等等……” 护卫太后的内禁卫快速跟上,将他与她重重阻隔,她带来的殷朝重臣纷纷起身,恭送他们的太后皇上离开,他望着她远走的背影,松开紧攥的拳头,有血顺着掌心流下,从袍袖中滴落,小固惊呼一声陛下,他没听到一般,面无表情踏出水榭,身影融入到夜色之中。 第58章 遇刺 荣恪跟在内禁卫队伍中, 护送太后进了紫宸门。 一路上多次冲动,想要骑马拦在御辇之前,大声说,太后,臣有本奏,然后质问她,为何故意揭去面纱,为何要让符郁看到你的容颜? 他硬生生忍住了,他不想在众人面前冲撞她。 想到她与符郁在席间种种, 他知道她并非存心勾引而是意在试探,可那符郁已被她吸引,目光一直围着她打转, 她离席前面纱滑落,符郁竟大失常态, 状若痴傻。 他心中堵得发闷,究竟是怎样的前情往事, 你竟然要去亲身试探他? 你我尚不够相熟的时候,你都可以把江宁总督府内宅的事交给我,如今你我有了默契,只表面维持着君臣礼仪,你心里不当我是臣子, 我心里也不当你是太后,我守护着你,而你任由我留在你身边, 每次见面你可以轻快得笑,可以对我说任何想要说的话。 可是这次,即便是事关你的外祖曾家,为何就不肯跟我说,让我替你去做? 出了宣德门纵马快行,秦义在后面奋起直追,从大道拐进堆云坊,街道变窄,胯/下的马速度却不减,秦义叫苦不迭,马术赶不上公爷,马也赶不上公爷的马,奈何? 左冲右突间,就听叮叮两声脆响,眼前有寒光闪过。 荣恪挥刀打落两枚铁蒺藜,大喊一声秦义躲开,抱住马脖子伏下身,两腿一夹马腹,骏马更快向前疾驰,两旁屋檐上响起沙沙声,数名黑衣人跃了下来,黑巾蒙面手持刀剑,一字排开横在他的马前,往后一瞧,另一排人正从后方迅速向他包抄而来。 他身子紧贴到马背上,用力勒一下马缰,纵马原地转圈,同时飞速抽刀砍杀过去,没有招式没有回合,直拣致命处攻击,敌方倒下去十几个,他背上却也挨了几刀,背上的衣裳被鲜血洇湿成一团一团。 有人喊一声砍马腿,他一提气长身而起,立在马背上纵身上跃,攀到了屋顶上,有两个黑衣人正守在房顶,瞧见他上来,一前一后夹击着,提刀冲他扑了过来,其中一个桀桀而笑:“总让咱们兄弟干这望风的苦差事,今夜里风水轮流转,咱们可要立大功了。” 他们说的是乌孙话,不可能是符郁,是谁要杀我? 所在的街市因要兴建一所寺庙,两旁都是搬空的店铺,黑黢黢得空无一人,又是他回府的必经之路,倒是选的好地方。 荣恪冷笑着持刀做个守势,那两个人步步紧逼,眼看要到面前,两支袖箭破空而来,那两个人慌忙躲避,荣恪趁势砍杀过去,一刀一个将敌人毙命。 歪头朝对面一瞧,秦义正趴在街对面屋檐上担忧看着他。 他朝秦义轻松一笑,意思是爷没事,也没受伤,秦义身子贴着屋檐迅速往前爬行,只要进了燕子巷,就可以喊府兵过来支援。 有敌人扑了上来,他迎过去用力砍杀连踢带踹,后背疼得似要裂开,敌人源源不断上涌疯狂进逼,他咬着牙坚持,想起十九年前在边境战场上,他抱着符郁在地上打滚,符郁死命踢打着他,他咬着牙不肯放手,他想着这是我们的地盘,我还能怕了你吗?只要我再坚持一会儿,我们的人就会来。 这次依然如此,依然是我自己的地盘,家门近在迟尺,我还能怕了你们吗?他紧咬着牙关持刀抵挡,没有后退半步。 街口传来疾雨一般的马蹄声,随即听到有人在喊,荣恪,荣恪你还活着吗? 那声音如此熟悉,荣恪大喊一声翟冲。 翟冲听到喊声拔剑在手纵马飞速而来,瞧见黑衣人就刺,刺倒几个纵身上了屋顶,看一眼荣恪边打边喊:“还好吗?” “撑得住。”荣恪答应着。 打斗中向对方移动脚步,会合在一处背靠着背与敌人缠斗,对方人多身手又强,饶是二人强强联手,依然久攻不下。 翟冲感觉到背上的黏湿,手下动作加快,连续撩倒几个,大喊道:“我们比赛,打完后看看被刀砍死得多,还是被剑刺死的多。” 荣恪喊一声好,猛吸一口气加快了攻击。 凉风渐起星月隐去,眼看着夜雨将至。 浓重的夜色中腥气扑面而来,二人打斗中从屋顶滚落在地,脚下横着许多具尸体,敌人已剩寥寥无几,看着越战越勇的二人步步后退。 只听一人冷声说道:“后退者,杀无赦。” 几个人摆好阵势卷土重来,荣恪闭上眼睛,听着翟冲有些沉重的呼吸声,低声说道:“你对付那个领头的,其余的我来对付。” 翟冲说一声好,那人一直抱剑未动,是身手最厉害的一个,也是一丝力气都没有损耗的一个。 他纵身前扑,那人拔出宝剑一声狞笑,带着志在必得的狂妄。 荣恪举起赤乌刀,冲着另外几个砍杀过去。 有闪电霹雳一般划过,将夜空劈为两半,雷声大作,鲜血喷溅而出,迎来最后的疯狂。 狂乱中响起一声尖利的哨音,接着连续三声,一匹马疾驰而来,马上的人用乌孙语大声喝道:“吴天成,住手。其余的人,都住手。” 声音清脆,是位女子。 与翟冲打斗的人身手一滞,被翟冲挺剑刺中手臂,宝剑当啷一声掉落在地,其余的蒙面人听到动静停了下来,荣恪后退着,直到退至一面墙上,背靠着墙缓缓坐下去,看翟冲无恙,唇角翘出一丝笑意,松口气闭上了眼睛。 街口传来呐喊声,是镇国公府的府兵赶过来支援,将街道重重包围,秦义喊着公爷扑向荣恪。 翟冲回头看向吹哨给他们解围的女子,女子带着帷帽,看不清模样,她从马背上跃下,过来一把推开他,举起手中马鞭照着吴天成劈头盖脸就打,一边打一边骂着什么,直到将吴天成打得皮开肉绽遍体鞭痕,这才罢手,指着奄奄一息的吴天成对翟冲说道:“留个活口。” 这次说的是汉话,翟冲拱手道:“多谢。” 女子没再理他,径直走到荣恪身旁,蹲下身一把将人抢过去抱在怀中,对秦义喝道:“人还没死呢,哭什么哭,赶紧派人找郎中去。” 说着话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将荣恪往下一扣,让他趴到自己腿上,嗤拉一声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81 撕开他后背的衣袍,将药瓶中的药粉悉数洒了上去,翟冲过来蹲下身一瞧:“好在伤口不深……” 话未说完被那女子打断:“受伤的又不是你。” 翟冲看看自己染血的手臂,女子又扔一瓶药过来,疾风骤雨一般劈头盖脸说道:“一位镇国公,一位内禁卫统领,竟然连个护卫都不带,不是找死吗?你们殷朝没人了吗?” 翟冲不擅跟人做口舌之争,起身说道:“我有要事在身,荣恪便交给你了” 女子冲他摆摆手,他转身上马。 他进宫调动内禁卫,将同文馆围得铁桶一般。 他去了刑部,将活着的几名刺客悉数投入死牢。 他去了京兆尹衙门,告诉京兆尹,没有太后的旨意,明日不得开城门。 他去公主府告知冯茂,荣恪受了重伤,冯茂来不及换下中衣,从被窝里揪出吕太昌赶了过去。 他跟着去了镇国公府,听到吕太昌和龚太医说荣恪没有性命之忧,才放心离开。 凌晨时进宫求见太后,温雅听到薛明说翟冲满身是血,匆匆赶往垂拱殿。 翟冲候在紫宸门外夹道内,瞧见太后肩舆过来,迎上前去哑声说道:“镇国公昨夜回家路上遇刺,刺客是几十名乌孙人,为首的叫做吴天成,太后派去尾随护送他的一队禁卫被乌孙人阻隔,臣正好出宫在回家的路上,有一名禁卫侥幸逃脱,带伤过来向臣报信,臣赶过去与镇国公会合,我们二人联手犹未能取胜,所幸来了一位乌孙女子,喝止了那些刺客,后来镇国公府府兵赶到,内禁卫已经围住同文馆,活着的刺客也已捕入死牢,没有太后懿旨,不会开城门。荣恪,荣恪他……” “他怎样了?”太后抖着声音问道。 翟冲话未说完,一头栽倒在地,面色雪白,太后连忙吩咐人抬他回值房,让太医过来医治。 回过头看向薛明,面沉似水冷声道:“传我的旨意,兵部尚书武成,调集禁军围住同文馆,任何人休想出入,卫国公徐泰,彻查负责夜间巡逻的队伍,上至副都统下至十夫长,全部羁押。京兆尹段超,把守所有城门,许进不许出,但有嫌疑者,全部带回衙门审讯。” 薛明飞一般走了,温雅回头看向柳真,唤一声柳姑姑。 柳真看着她眼中的张皇,忙忙说道:“太后放心,镇国公没事,镇国公不会有事,奴婢这就出宫到镇国公府去探望。” 温雅一把拽住她手,拉着她到了僻静处央求道:“柳姑姑,我心乱如麻,你想个办法带我出宫,带我去瞧瞧他。柳姑姑……” 第59章 偶遇 荣恪意外受重伤, 镇国公府忙而不乱,荣夫人嘱咐不许告诉老夫人,有条不紊坐阵指挥,月婵心细,负责给下人们分派活计,小双在后院哄着荣老夫人,大双轻手轻脚给荣恪打扇,荣恪的堂婶娘招待得信后前来探望的各路人马,荣瑛招待那位乌孙女子。 乌孙女子在荣恪房中外隔间坐着, 不肯摘下帷帽也不多说话,荣瑛试探着客套几句,她爱搭不理, 吩咐人上了茶水瓜果也都没动,荣瑛问她要不要吃些东西, 她有些恼火:“人还没醒呢,我哪能吃得下, 你们家人怎么一点儿不着急?” “着急有用吗?”荣瑛笑笑,“吕爷爷说没有性命之忧,好好养伤就是了。” “镇国公府的女人还真是不一般。”乌孙女子说着话一眼瞧见月婵,指着问道:“她那么美,是谁啊?” “是我家大嫂。”荣瑛笑道。 乌孙女子哦了一声, 又一眼看见大双,鼻子里哼了一声:“不是一双吗?怎么只有一个?” 荣瑛大致猜出来人身份,笑说道:“另一个r陪着我祖母呢。” 这时冯茂进来了, 瞧见一紫衣女子朝他招手:“你过来。” 冯茂知道她救了荣恪,客气过来作揖,女子一笑:“你很俊美,可成亲了?” “成亲了。”冯茂笑道,“我是延平大长公主的驸马。” 女子哦了一声,冲他摆摆手:“对成了亲的没兴趣。” 冯茂愕然:“那若是没成亲呢,你要如何?” “没成亲就跟着我回乌孙去,我会待你好的。”女子大言不惭。 冯茂起了兴致,反正也是等着荣恪醒来,就与她有一搭没一搭逗闷子,荣瑛乐得不用与她相对,一闪身躲了出去。 冯茂说得多,女子说得少,宫里来人的时候,女子正对冯茂说:“你可真是啰嗦,要不是看你生得好看,我才不耐烦听。” 冯茂拱手说声多谢多谢,迎了出去,客气对领头的中官说道:“中贵人有何吩咐?” “太后召大长公主驸马进宫。”中官微笑说道。 柳真想破了脑袋,让太后扮做宫女或者黄门,可她那尊贵天成的气度,扮做什么都得让人生疑,可若是冠冕堂皇的理由,比如礼佛敬香之类的,太过招摇,想来想去还是得找冯茂,因此派人找他进宫相商。 太后瞧见他,第一句话就问:“镇国公怎么样了?” “没有性命之忧,背上挨了几刀,刀口不算深,就是带着伤打斗的时候牵动伤口,有些撕裂,血肉模糊的。”冯茂实话实说。 “可醒过来了?”太后的声音有些发颤。 “还没有,臣一直等着,昏睡一上午了。”冯茂说道,“镇国公府上女眷经得多了,都很冷静,照顾得也好,太后就放心吧。” “我不放心。”太后两手捏在一起,狠命咬一下唇说道,“我想瞧瞧他去。” 冯茂一惊,抬眼看着太后,太后扑闪着眼看着他,焦灼说道:“冯驸马,你给我出个主意。” “太后可找对人了。”冯茂笑得意味深长,“臣这就去安排。” 半下午的时候,延平长公主的轿子从迎阳门进了后宫,宫门下钥前离开,翟冲回府养伤,他不在,内禁卫没人敢细查延平大长公主的轿子,看到冯驸马的笑脸从轿壁小窗探出来,也就放行了。 到了燕子巷,夜色已深,万籁俱寂。 温雅跟着冯茂,沿着后墙边的窄道进去,冯茂送她进了后门,低声笑道:“绕过紫藤花架就是荣二的书房,秦义机灵,早安排好了,这会儿没有别人,只有他在。” 温雅进了后门站在紫藤花架旁,一颗心怦怦乱跳,怎么跟做贼似的? 深吸一口气看向书房的方向,窗户里透出灯光,灯光下一个人的剪影坐着,分明是位女子。 她愣了一下,向前迈动了脚步,好不容易出宫,总得看看他再走。 那灯下的女子,是大双或者小双吧?无论是谁,我不摘帷帽就是。 她走近了,有一扇门开着,隔着门听到那女子在笑:“我又救了你一次,你欠我两条命了。” 荣恪的声音嘶哑:“昨夜里看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82 百戏的时候,就觉得那双眼睛在那儿见过,原来是你。” 女子哼了一声:“那出百戏可是专为你演的,练了好几年,就盼着再见到你的时候,可以在你面前惊艳亮相,竟没认出我来?真是叫人伤心。” “你怎么来了?符郁不是让你在乌孙坐阵朝堂吗?”荣恪问道。 “朝堂跟你比起来,算什么呢。”女子笑道,“为了见你,谁还管什么朝堂,你在信中给我的承诺,可别忘了。” 昨夜里表演百戏的女子原来就是琼华公主,温雅想着那双美丽的眼睛,原来今日凌晨是她救了荣恪,荣恪又在信中给她承诺了什么? 扶住门边的墙怔怔发呆,又听屋内琼华公主说道:“你跟我回乌孙去吧,何必呆在殷朝受这窝囊气,兼着两份不咸不淡的差事,上朝都没你的份,还得扮做内禁卫护卫你们的太后和皇上,堂堂镇国公,跟那杂役有什么两样?出门连个扈从都没有,要是按着一等公的仪仗,昨夜里能受伤吗?” “是我自在惯了,不愿意那么多人跟着。”荣恪说道,“再说了,还不是你们乌孙人狠毒,要置我于死地。” “胆敢伤你的人,我自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琼华公主咬着牙笑,“殷朝的劳什子规矩太多,你也不是能受得了束缚的人,跟我回乌孙去,我会让你过得比皇帝还舒服。” 荣恪不说话,琼华公主道:“怎么?舍不得你们的小太后?” 她说着话站了起来,走到榻边蹲下身去看着荣恪:“你说,她美还是我美?” “那自然是……”荣恪顿了一下,“你美……” 温雅心头如同被大锤狠狠击打了一下,疼得缩在一起,松开手倒退着下了石阶,就听屋内荣恪嘟囔了一句什么,然后叫了一声,琼华公主咯咯笑了起来,他又啊得一声叫:“别,别呀,伤好了再说……” 她僵立着,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滋味,又苦又涩又辣又酸,疾步转身绕过紫藤花架出了后门,冯茂和柳真正在等候,瞧见她的身影忙迎了过来,冯茂问道:“这么快就出来了?” 温雅没说话,柳真扶着她上了轿子,温雅僵坐了一会儿,吩咐道:“回宫吧。” “这会儿宫门下钥,进不去了。”冯茂忙道,“太后去别馆那儿委屈一夜,明日一大早回宫。” “哪来的别馆呢?”温雅问道。 “是京中大富朱家借来的,臣都已做了准备,太后过去放心住着。”冯茂笑道。 “原来,我出趟宫要让这么多人受累。”温雅长叹一口气,“走吧。” 她闭了眼缩在大轿一角,想着那琼华公主。 她此刻在荣恪的书房,与他轻松恣意得笑谈,毫无顾忌说着热辣辣的情话,她知道他不愿被束缚,要带他回乌孙,说会让他过得比皇帝都舒服,而且,她能做到。 而自己,来瞧他一眼都得费尽周折偷偷摸摸。 想着她说的话,兼着两份不咸不淡的差事,上朝都没你的份,还得扮做内禁卫护卫你们的太后和皇上,堂堂镇国公,跟那杂役有什么两样? 自己分明让他受了委屈,却还觉得能让他呆在身边,就是对他莫大的恩赐。 从来自信从容的温雅,头一次心生怯意。 自己对他,是不是做错了? 可想到她问荣恪谁美,荣恪说自然是你美。 温雅紧咬了唇,怒气升腾而起,坐着了身子拳头一下一下砸在坐榻上,恨得咬牙不已。 好你个荣恪,等我料理了乌孙人,再回头跟你算这一笔账。 突然又后悔了,刚刚为何要退出来,就应该进去站在荣恪面前,摘了帷帽,让他仔细瞧瞧,自己和那琼华公主,究竟谁美? 又想到他声音嘶哑,说话有气无力,如果与那琼华公主一起站在他面前逼问他,是不是太折磨他了? 可你既受了伤,怎么还有力气跟人家打情骂俏? 又嚷又叫的,真是不像话。 正咬牙的时候,听到冯茂在外面和柳真说话:“后背上刀痕摞着刀痕,这次怕是要留下疤痕了,肩上的伤才好了没几个月,唉,荣二回京后,还真是多灾多难。知道他醒来第一句话说的是什么吗?他说,又是我赢了。你说这人气不气人?” 心里一颤,两手捏在一起,荣恪,你受了伤,我可是出宫看你来了,你既然醒了,好生养伤就是。 养好伤进了宫,一切再慢慢细说。 你若动了心,想要和琼华公主回乌孙去做神仙,那就进宫来求我。 他如果来求,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温雅又缩在大轿角落里紧咬了唇。 唇快要咬破的时候,大轿停下了。 柳真揭开轿帘,温雅抬眸望出去,但见乌云遮月细雨霏霏,分外让人惆怅。 作者有话要说:  快乐的小长假开始了(*^▽^*) 第60章 楚楚 次日一大早回宫, 刚到垂拱殿,御前大臣过来禀报:“同文馆主事张淮进宫来了,说是乌孙皇帝托他传话,求见太后。” “许他进宫,但是不能带任何随从。”太后吩咐道。 午后,符郁果真只身进宫,温雅在紫宸殿偏殿见他。 以为她会戴着面纱,谁知一进去就看到她明媚的脸庞,一双明眸淡淡含笑。 他愣住了, 僵立在那儿,窒住了呼吸。 温雅含笑看着他,耐心等着他回过神, 说一声请坐。 符郁坐下灌了两盏凉茶,方闷声开口:“我失态了, 让太后见笑。” “乌孙皇帝陛下可知道我的来历?”温雅声音里含着嘲讽。 “扬州知府的千金,睿宗皇帝在时, 乃是最受宠爱的丽妃。”符郁看着她,眼眸中生起疑惑,“或许,不是?” “看来乌孙皇帝陛下受到了身边人的蒙蔽。”温雅盯着他,冷声说道, “我乃是江宁总督温庭禹的女儿,岳州曾家乃是我的外祖家,曾家的千金曾楚, 乃是我的表姐。” 提到曾楚,温雅紧咬了牙,心中升起刺痛,十年不敢提起这个名字,因为每一提起,便会痛彻心扉。 符郁的手颤了起来,几乎握不住手中茶盏,将茶盏搁回几上,强做镇静看着温雅。 “我的表姐曾楚,是最美丽最柔婉的女子,她大方知礼待人亲切,总是面带着微笑,从没见她发过脾气,我打小跟她的感情最好,每年夏日去往外婆家,吃住都在一起,她擅长吹笛,耐心教会了我,她爱画画,怎么教我也学不会,她喜爱荡舟,从桃花渡口上船,沿着白水河进入洞庭湖,总是天黑方归。她每次出门,即便戴着帷帽,也总会被认出来,许多年轻公子对她思慕成狂,我便问表姐,那些公子里喜爱哪一个?表姐摇头,都太轻狂了些,我喜爱稳重一些的,女儿若水,男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83 人该如山才是。” 温雅娓娓说着话看向符郁,符郁低了头,掩饰着眼眸的润湿。 “我本来制定了计划,要一步一步试探你折磨你,为我表姐报仇,可我在意的人被刺伤,我心烦意乱,没了耐心。”温雅看着他,“我便直接问吧,十年前在洞庭湖的湖心小岛上,我表姐与一位书生偶遇,那位书生,是不是你?你有意接近我表姐,引诱她喜欢上你,然后利用她的身份,让她将你安插在曾家的商队前往南诏国,又从南诏国绕道回到乌孙,是不是?” 符郁抹一下脸,抬起头哑声说道:“我与楚楚洞庭湖偶遇,相识后相爱,我并不知道她的身份,也没有告诉她我是乌孙人,我们是真心对待彼此。后来我收到琼华的书信,说父皇病危,她让我尽快设法回国,楚楚看出我心烦,偷看了我的书信,决意帮我。于是,她利用了曾家的商队,可我临行前跟她约好,回到乌孙便来接她……” 温雅一声冷笑打断了他:“你来了吗?你走的时候,为何不带着她一起走?你可知道,因为你,她过得有多悲惨。” 符郁攥紧了拳头,颤着声音说道:“我回到乌孙见到琼华后,马上派了人过来,听到的是她难产而亡的消息。” “你走后,她发觉有了身孕,其时我外婆已去,没人护着她,她欲要去往江宁向我父亲求助,被舅父带人追回关了起来,舅父逼问她孩子的父亲是谁,她死活不肯说,舅父正要给她打胎的时候,曾家的西席先生站了出来,说孩子是他的,他虽年纪大些,可有功名在身,又认下了孩子,舅父同意了,表姐是被捆绑着进入洞房的,花烛之夜,洞房里失火……” 温雅站了起来,恨恨盯着符郁,“舅父害怕我父亲阻挠婚事,表姐去世后才派人告诉他。父亲得知消息带着我赶过去的时候,只看到一片焦土,我的表姐,尸骨无存……” 她手中的茶盏照着符郁狠狠掷了过来,符郁没有躲避,就听哗啦一声,他额头鲜血淌了下来,温雅一声嗤笑:“我恨死了自己,竟然不知道表姐遭此大难,没能及时保护她,父亲喜爱表姐,他悲愤质问舅父,舅父一口咬定是表姐不守妇道,和西席有染。父亲气极,持剑砍伤了舅父,并与舅父一家断绝来往,可是再怎么做,我的表姐永远不会回来了。” 温雅的眼睛里喷着火:“这么些年了,我父亲一直没有放弃追寻真相。乌孙质子失踪在当年乃是大事,官府到处搜捕,而你失踪的时间和我表姐有孕的时间吻合,我父亲多方寻找,他数次前往洞庭书院,他亲自追查曾家商队的足迹,终于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后来先帝下旨,说乌孙质子十八岁已经成年,理应放归故国,此事再不予追究,其后乌孙多年内乱,与殷朝再无来往,我与先帝初识的时候问起过你,先帝说你将来必定会登基为帝,这也是我跟着先帝进宫的理由之一,我要见你一面,替我表姐当面质问你,折磨你,羞辱你……” 符郁几次想要开口,却发不出声,竭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声音嘶哑说道,“我当年回到乌孙的途中九死一生,又怎么舍得带着她一起受苦。回到乌孙后得琼华相助站稳脚跟,立即派人到岳州去找楚楚,却得知她嫁人的消息,说她已经成亲并有了身孕,与夫君十分和美,派去的人还给我带回一封楚楚的书信,她说她很好,她很幸福,让我忘了她。可是我忘不了,我又派人来找她,却得知她难产去世的消息。我痛不欲生,一直没有娶妻,此次来到殷朝,除去国事,就是想要去她的坟头祭扫,我有很多话,想要跟她说……” 他的声音带着强忍的哽咽:“我到殷朝为质后受尽磨难,心里有很多愤恨,后来到了洞庭书院,虽读孔孟之书,可心底的忧闷依然无法排解,像无根的飘萍一样无所归依,直到我遇见楚楚。她是我生命中唯一的美好,她柔美坚贞,温暖着我宽容着我爱着我,因为她,我心里有了归依,下定决心要回到乌孙夺取皇位,想要与她一起坐拥江山天下。我怎么会忘了她?我一日也不曾忘。” 温雅冷眼看着他:“如此说来,有人仿冒了表姐的书信,有人给你传递假消息,有人蒙蔽你殷朝太后乃是扬州知府的千金丽妃,这个人刺伤了镇国公,这个人竭力阻拦你与殷朝求和建立邦交,这个人是谁,你自然心中有数,你信任了奸佞小人,难道还要护着他吗?” “我自会给太后,给楚楚……”符郁的声音顿住,他艰难吞咽了一下,长长吸一口气嘶哑说道,“给我们的孩子一个交待,请太后容我几日。” 温雅冷声说道:“处置那个人的时候,我要亲眼看着。” 符郁闷声说好,他狠狠抹一下脸站起身,脚步有些踉跄,走到门口脚步顿住,转身说道:“多谢太后告诉我真相。我这次要见太后,是为了一句解释,并非我派人刺伤的镇国公。原来太后并没有怀疑我,兵围同文馆只为堵悠悠众口。” 温雅嗯了一声:“我没有那么愚蠢,也不会轻易受人摆布。” 符郁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终是无言。 他出了偏殿的门,在丹樨上凭栏站了一会儿,随后恢复镇静,抬脚缓步走下丹陛阶。 温雅坐回去,强忍着的眼泪汹涌而出。 官府的定论是表姐受了刺激已经疯癫,洞房里那把火是表姐放的,可是表姐那样护着自己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放火?她一直怀疑表姐是为人所害,如今真相呼之欲出,可是这真相,迟来了十年。 她拿出那张小像端详着,指尖描绘着那柔美的轮廓,在你最难的时候,我没能帮上你,虽然迟了,我总要还你一个真相。 傍晚得到消息,说是乌孙皇帝派了一队凶神恶煞的精兵,风驰电掣回乌孙去了。 又说乌孙皇帝回去后一直吹箫,反反复复一直都是那首《桃花渡》,张淮离开同文馆进宫前,还能听到箫声。 “那个莲莲姑娘呢?”温雅问张淮。 “给了一笔银子,给放出去了。”张淮忙道,“听那厨子说,莲莲姑娘本以为要做个妃子什么的,瞧见乌孙皇帝就脸红,可乌孙皇帝不理她,也没召她侍寝,今日从宫中回去瞧见她,好像突然想起来有这么个人,让小固打发她走,那莲莲姑娘不愿意离去,满脸是泪一步三回头,怪可怜的。” 温雅点头,递过一张小像吩咐道:“这个给乌孙皇帝吧。” 表姐擅丹青,这张小像乃是她亲手所画。 张淮接过去仔细收了起来,温雅心中撕裂一般剧痛,那张小像于她乃是唯一,给了符郁,就再也不能睹画思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放出来还是挺忐忑的,怕被砸砖头~其实符郁十一年前离开殷朝,那会儿雅雅才九岁(*/ω\*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84 ) 第61章 相思 秦义看着趴在病榻上的荣恪, 前日夜里乌孙的琼华公主过来探望,他避了出去,开头还听到有说有笑,后来公爷说错了句什么话,琼华公主两巴掌拍在后背伤口上,公爷疼得晕厥过去,再没醒过。 吕爷爷和太医都说没事,只是刚愈合的伤口又裂开了,好生将养就行。可这一日一夜不醒, 到底是不放心。 正愁苦的时候,荣恪醒了过来,是被后背上的伤疤疼醒的, 刚要翻身,想起郎中嘱咐只能趴着, 有气无力得骂秦义:“昨夜里将爷挪到书房,说是有贵客前来探望, 那贵客就是琼华?” “不是昨夜,是前夜了。”秦义忙忙说道:“小的也是听冯驸马的吩咐,事先并不知道是那位贵客。” “琼华凶蛮,一句话说得不合心意就打人,还专打伤口, 以后别让她来,让小双想法子拦着。”荣恪脸埋在枕头里,有气无力说道。 “琼华公主说了, 这几日要到处逛逛去,没空再搭理爷。”秦义说道。 “那就好。”荣恪侧脸瞧着秦义,“宫里就没人来看看我?” 秦义不敢说话,只摇了摇头,荣恪哼了一声:“爷九死一生,就没个人惦记?” “惦记爷的人多了去了……”秦义忙说道。 荣恪扯起枕头扔了过来,牵动伤口疼得啊一声闷叫,趴倒在榻上骂道:“谁稀罕你们惦记。” “那到底是该惦记呢?还是不该惦记?”秦义嘟嘟囔囔跑出去在廊下坐着,有人来就摆手说,“别进去别进去,伤口疼,正发脾气呢。” 过一会儿荣恪在屋里喊:“冯茂呢?冯茂怎么不来看看我?” 就听小院门外有人喊:“来了,这不来了吗?荣爷想我了?” 说着话笑嘻嘻走了进来,进屋瞧一眼他裸着的后背,摇头道,“吕爷爷说得留下些疤,好在你是男人,这要是女人,同床的时候还挺麻烦。” “少废话。”荣恪侧过脸瞧着他,“翟冲怎么样了?” “他没事,手臂上有些伤,比你的轻多了。”冯茂笑道。 “我受的伤都是他来之前,他赶到后察觉我受了伤,凡往我身上招呼的刀剑,他都替我挡了。”荣恪叹一口气,“我们如今可是背靠着背肩并着肩,一起和敌人拼过命的交情,以后再不跟你合起伙来欺负他了。” 冯茂一听心里泛起酸水,前夜里是谁冒着性命危险,安排太后秘密来探望你的?这会儿竟然忘了爷,向着翟冲? 拖一张凳子坐在他床边,喊一声秦义上茶,撸一下袖子满脸神秘说道:“昨日一早啊,宫里有大事。太后和那符郁在紫宸殿密谈……” “等等。”荣恪打断他,沉声问道,“太后和符郁密谈?在哪儿谈的?没有史官和内禁卫跟着?” “在紫宸殿偏殿。太后对太史令说,乌孙皇帝在洞庭书院时乃是旧识,只是说些私事,不用史官跟着,太史令不敢不听。至于内禁卫,翟冲不在,还不都是乖乖听太后的?”冯茂靠近了些,更加神秘说道 “听说太后和符郁密谈后,符郁出来时神情恍惚,额头有些血迹,回到同文馆吹箫吹一整夜,昨日傍晚和今日一早,张淮两次进宫禀报他的消息,太后还送他一副小像,符郁瞧见那小像后,哇得吐出一大口鲜血。荣二你说,符郁是不是迷上太后了?太后对他是不是也惺惺相惜?毕竟同是身在高处嘛,难得有个谈得来的知己。你不觉得吗?太后和那符郁商谈国事的时候,十分有默契,好像提前商量过一样……” “闭嘴,爷不想再听到这个名字。”荣恪气得脸色发青,“太后就没问问我的伤势?” “没问没问。”冯茂故意逗他,“太后忙着呢,想不起来你。” 荣恪咬了牙:“你滚。” “你别急,我一会儿就滚,还得进宫去呢。”冯茂笑嘻嘻得。 荣恪没再轰他,却也不理他,脸埋在枕头里不声不响,时不时捏拳头砸一下床榻,每砸一下便牵动伤口轻嘶出声,疼也要砸,一下一下得泄愤。 冯茂喝着茶笑,想着逗他也逗得也差不多了,好奇心起,想要问问昨夜里太后前来探病,都和他说什么了,又或者,有没有做什么?刚唤一声荣二,他冷冰冰说道:“闭嘴,爷这会儿不想说话。” “瞧瞧这副模样,泡到醋缸里腌着去了。”冯茂笑骂一声,回头喊一声秦义添茶。 秦义拎着茶壶进来,顺便拿进来一封书信,荣恪本来说不看,秦义说一声是魏大人来的,荣恪脸从枕头中抬起,拆开书信仔细看着,看着看着亮了眼眸,扭脸瞧向冯茂,拧眉说道:“看来我得去趟岳州,是十分要紧的事,非去不可。” “不要命了?”冯茂唬了一跳,“动都不能动,怎么去岳州?有什么要紧的事,我替你去。” 荣恪摇头:“不行,非得我亲自前往。” 说着话喊一声秦义吩咐道:“让吕爷爷来一趟。” “你既不要命,让吕爷爷过来毒死你算了。”冯茂气得骂道。 “在家也是闲呆着。”荣恪不在意得笑,“在路上趴在马车中一样养伤,让吕爷爷给配足膏药,再带个郎中,等到了岳州,这伤也就好得差不多了。” 冯茂跳了起来:“我劝不动你,我进宫找太后去。” 荣恪看着那书信不理他,冯茂自顾起身,匆匆离去。 进了宫中已是傍晚,见到太后头一句话就说:“刚刚臣去探望荣恪,正说话的时候,他收到一封书信,说是要去一趟岳州,还说可以趴在马车中养病,他是说一不二的性格,臣劝不住,太后劝劝他吧,他这是不要命了。” 太后一听蹙了眉头,不悦说道:“去告诉他,岳州的事没有养伤重要,让他在家安心养伤,我这儿事情多,让他别惹我心烦。” 冯茂忙道:“荣恪刚刚抱怨宫里没人去看他,臣去传话他也不见得信,要不太后打发个人……” “没有去看他吗?”温雅咬了牙,想起昨夜里站在他书房门外徘徊煎熬,生平没受过那样的冷遇和委屈,到了别院一夜辗转,心中滋味复杂难言。恨恨摆手说道:“罢了,他那么大个人,身子是自己的,爱去那儿去那儿,不关我的事,还让得我派个人去说,他好大的架子。” 冯茂没敢再说话,躬身告退,心想还是我去说得了。就算是绑,也得把荣二绑在床上。 燕子巷巷口迎面碰见薛明,忙问道:“中贵人怎么来了?” 薛明拱手道:“给镇国公送了一张字条。” 冯茂松一口气,眼看天色不早,拨转马头回家去了。 字条上面写了八个字,好好养伤,不许乱动。 荣恪捧着颠来倒去看着,伤口似乎也不怎么疼了,唇角越翘越高。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85 这时秦义进来问道:“爷说要去岳州,小的开始收拾行装吧?” “爷倒是想去呢。”荣恪笑道,“可眼下这身子,也去不了啊。” “那你一下午装模作样为的什么?”秦义气道,“我自己的都收拾好了,吕爷爷也到生药铺给你配膏药去了,说是要带足两个月的。” “爷还想好好活着,不想找死。”荣恪依然笑着。 听到她与符郁密谈,听到冯茂的话,同在高处,一个着迷一个惺惺相惜,心里又急又乱又妒又恨,故意对冯茂说要带着伤病去往岳州,冯茂果真进宫跟她说去了,她听到我要去岳州,就让薛明来给我送字条,可见她还是惦记我的。 指尖一遍一遍描着字条上每一个字的笔画,笑得止不住。 秦义在旁小声嘟囔:“傻笑傻笑,只有傻子才那么笑。” 荣恪看了许久,放下字条唤秦义过来,仔细嘱咐道:“我说的这些不能写下来,容易落人口实。我说你听,仔细记下来后,明日一早去找翟冲,让他挑一队内禁卫护着你去往江宁,见到温总督后,将我的话转述给他。” “可是,小的走了,谁照顾爷养伤?”秦义忙问。 “府里这些人,个个都是照顾伤病的高手,放心吧。”荣恪瞥他一眼,“我可要开始说了,只说一遍。” 秦义打起十二分精神,荣恪说完问他:“记住了吗?记住了就原样说一遍。” 秦义说了一遍,荣恪笑说好样的。 秦义得意得笑,笑着拿出一支金钗:“紫藤花架下的泥土里捡到的,估计是琼华公主的吧,小的本来要自己还给她,不给爷添乱,这一去江宁,回来得个把月后了,爷见了琼华公主,还给她吧。” 荣恪看了一眼,金钗式样简单,钗头是一双并蒂芙蓉花,琼华喜好奢华繁复,如此简洁不像是她的风格,想着回头问过再说,便说一声放着吧。 因冯茂提到太后和符郁密谈,又说什么知己之语,一生气也忘了问问冯茂,前夜里他为何要交代秦义,将我单独挪到书房中去?若是琼华来探病,又何需煞有介事? 又交代秦义几句,放下心拿过字条翻来覆去得又看好多遍,指尖又一遍一遍描着字条上每一个字的笔画,又不停得傻笑, 一直闹得夜深,困倦不堪,合上眼皮睡着的时候,字条就捏在手里贴在唇边,随着他的呼吸一跳一跳,轻轻得动。 第62章 恩师 二十多日后, 张淮进宫向太后转达符郁的邀请,说是有要事相商。 太后痛快答应,傍晚轻车简从,来到同文馆。 同文馆依然有重兵把守,太后的车从大门进去,翟冲带着一队禁卫护送,另有柳真芳华和几位女官,并薛明带着几位中官跟随。 武成为保证太后安全,得乌孙皇帝首肯, 将乌孙武将全部隔离在后院,正殿只留着乌孙皇帝和几位侍从,另有一位面容清矍仙风道骨的中年男子。 温雅径直坐了上首, 扭脸看向符郁。 符郁面色苍白,带着些病容, 指着那位中年男子对温雅说道:“这位是吴先生,我的人快马加鞭, 把他从乌孙带了回来。” “吴先生?”温雅哦了一声,“是汉人吧?” “是我在洞庭书院时的先生。”符郁说道。 “吴惟应?”温雅笑笑,“乌孙二皇子被发现失踪后,你不是畏罪投湖自尽了吗?” 吴惟应负手站着,肃然敛眸, 一派超然之姿。 “给先生定罪前,我依然保留对他的尊敬。”符郁对温雅说道,“且请先生坐下, 我与太后向他问话。” 温雅说一声可以,屏退众人对符郁道:“乌孙皇帝陛下先问吧。” 符郁看吴惟应坐下,声音平淡问道:“十年前先生给了我一封楚楚的书信,那封书信是假的吧?先生说楚楚过得很幸福,也是假的吧?” “不错。”吴惟应端坐着微仰着头,坦然说道,“你既已回了乌孙准备争夺帝位,又怎能一直惦记着一位殷朝女子?为师为了断你的念想,不得已让人假冒了曾楚的字迹,不得已告诉你她过得很好,这一句却也不假,那陆适才在曾家做西席,暗地里恋慕曾楚已久,他又有举人的功名在身,曾楚跟了他,过得不会差。” 符郁的手抖了起来,颤声说道:“先生,楚楚在新婚之夜,被人放火烧死了。” 温雅看向符郁,原来他也不信是表姐放的火。 “果真?”吴惟应吃惊得摇头,“不可能啊,怎么会?怎么会有这样悲惨的事?” 温雅没有理会他,问符郁道:“在乌孙皇帝陛下眼里,你的这位先生是怎样的人?” “先生待我如父,我在洞庭书院六年,全赖先生关怀。且先生熟读孔孟之书,心怀敦厚待人仁爱,他当年被迫逃亡到乌孙后,我争夺皇位期间,先生曾多次在紧要关头指点我,为我出谋划策。我登基后想要拜他为相,可先生淡泊名利,甘愿隐居幕后。” “隐居幕后?只怕是以退为进吧。站在暗处把明处的对手都收拾了,再出任相国,甚至做皇帝。吴先生,我说的可对?”温雅冷眼看着吴惟应。 “含血喷人。”吴惟应看着符郁,“老夫一片丹心,唯天可鉴。” “是吗?”温雅笑看着符郁,“乌孙皇帝陛下可想知道自己在殷朝名声如何?” 符郁抬眸,温雅微笑:“冷酷绝情,心狠手辣,令人闻之颤栗,我之前受传言所误,对你多有误解,才设法试探你,而没有直言相问。” 符郁皱了眉头,温雅又道:“去年五月我朝发生一起命案,本是普通的案子,却牵出了乌孙安插在殷朝的奸细,这些奸细的头目名叫楚子都,是我朝定国侯府的庶子,其母乃是乌孙人,他招认说,他是乌孙二皇子的人,二皇子命他在殷朝各家重臣府上安插奸细,该拉拢的拉拢,该打击的打击。” “我在国内尚自顾不暇,没有余力在殷朝安插奸细。”符郁摇头看向吴惟应,“这楚子都,可是先生的人?” “老夫不认识什么楚子都。”吴惟应断然否认。 “行刺我朝镇国公的吴天成呢?你也不认识?”温雅问道。 “天成自作主张,为了替我主报十九年前的仇,带人到了殷朝京城行刺镇国公,回头我自会惩处他。”吴惟应这次认了。 “吴天成既是你的人,那么吴天寿呢?”温雅看着他。 吴惟应一惊,温雅一笑,“楚子都曾经招认,当年乌孙来人对他发号施令,却不肯说出自己的姓名,他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看准那人好色,让手下一名歌伎去迷惑她,那人对那歌伎十分迷恋,一来二去就告诉了她自己的姓名,说是姓吴名天寿。” 符郁眼眸黯沉下来,冷眼看向吴惟应。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86 吴惟应忙说道:“不错,是我在乌孙安插的人,但一切都是为了我主的千秋霸业,我确实默许天成杀了镇国公,因为我不赞同与殷朝邦交,殷朝人狡诈,善于出尔反尔,我主勿要太过轻信。” 他躬身下去,一脸恳切看着符郁,符郁却不为所动,冷声说道:“所以,为了破坏邦交,先生默许吴天成杀了镇国公,好嫁祸给朕吗?先生究竟背着朕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又让朕背负了多少恶名?” “阿郁,不管为师做什么,都是为了你,为了你能登鼎帝位,能坐拥万里江山。为师对你从无私心,你不信为师吗?”吴惟应轻呼他的乳名,慈爱看着他。 “因先生待我恩重如山,我才给了先生辩白的机会。”符郁盯着他,“楚楚死的时候,肚子里怀着我的孩子,先生可知道吗?” 他的眸色冰冷,锥子一样刺了过来,吴惟应忙忙摆手:“不知道不知道,若我知道,怎么会置我主的子嗣于不顾?我压根不知道我主与那曾楚有了肌肤之亲,我以为不过是小儿女间一时的相互喜欢,时日长了,也就淡忘了。” “曾家千金带着身孕嫁给陆适才,你可知道?”温雅看着他冷笑。 “我认识那陆适才,他和曾楚的亲事定下后,满脸喜色来到我家与我喝酒,我对阿郁与曾楚的事知道一些,便问他曾家老爷怎么肯答应亲事,他说两个人早已暗通款曲,曾楚有了身孕,曾家老爷才不得不答应……” “闭嘴。”符郁大声怒喝。 “本来我还犹豫着,可陆适才这样一说,我觉得那曾楚水性杨花,先是寄情于我主,很快又移情陆适才,我方下定了决心。”吴惟应大声说道,“臣也是不知内情被人蒙蔽,并非有意欺瞒我主。臣一片丹心,何罪之有?我主竟动用虎狼之师,深夜将臣从家中掠了来,一路风霜劳顿,臣此生未受过这样的折辱,这折辱还来自视为亲子的学生,其苦难较之当年逃亡乌孙犹甚,臣若非为了在我主面前自证清白,早在路途上咬舌自尽了。” 吴惟应说着话悲愤不已,怅然说道:“当年我主走后,臣被殷朝君臣怀疑,受尽酷刑,被逼跳湖自尽,抛妻弃子一路逃亡到了乌孙,臣以为从今后苦尽甘来,臣不求富贵显达,只求看到我主一统天下。” 温雅冷眼看向符郁,显然已有所动容。 他打小受吴惟应教导爱护,多年信任依赖他,只因事关楚楚,他才会怀疑他,并强行将他从乌孙带来,若没有真凭实据,他狠不下心去处置自己的恩师。 他问过琼华,也让人在乌孙暗中查探,可老师没有任何出格之举,到乌孙十年,独自住着一座青砖小院,无妻无子孑然一身。 听到符郁轻声叹息,吴惟应松一口气收了泪眼,就听殷朝太后冷声道:“带楚子都过来。” 他心中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所有人的人都已被枭首示众,怎么会单单留着楚子都?难道小太后诈我? 他掩下心中慌乱,脸上从容镇静,一派悠然坦荡之色。 过了盏茶的功夫,禁卫抬进来一个人,那个人衣着虽光鲜,可瞧他的模样,都站不起来了,显见是受过酷刑。 吴惟应紧盯着那个人,想看看他是不是蓝眸,可他没有抬头。 温雅愣了愣,他怎么来了? “这不是镇国公吗?”符郁说话了。 “原来乌孙皇帝陛下还认得我。”荣恪抬头看向符郁。 “自然认得。”符郁淡淡说道,“镇国公穿了禁卫服依然器宇轩昂,丽正门外一眼就认出来了。” 荣恪拱手:“别来无恙?” 符郁颔首:“还好。” 吴惟应在一旁瞧见来人不是蓝眸,悬在半空的心放下,面露得色。 “这位就是乌孙皇帝陛下的恩师?”荣恪瞄一眼吴惟应,唇角绽出一丝冷笑,对符郁说道:“过去了近二十年,乌孙皇帝陛下能一眼认出我,认出徐郡马,可见眼力极佳,可怎么会认道貌岸然衣冠禽兽的吴惟应为师?” 符郁默然。 吴惟应冷笑:“无知小儿信口雌黄……” “闭嘴闭嘴,赶快闭嘴,你这样厚颜无耻的小人不配跟本国公我说话。”荣恪摆摆手,“自有我朝刑部官员来审问你。” 吴惟应气得脸色发青,荣恪调整下姿势看向温雅:“刚刚骑马有些快,这会儿伤口疼得厉害,不能起身行礼,请太后恕罪。” 过去近一个月,再看到这个人,这张脸,尤其是他的笑容,依然是气不打一处来。 温雅垂眸避开他含笑的眼,没有说话。 第63章 旧事 他遇刺受伤后, 除去那张字条,这些日子没搭理过他。 可冯茂总是提起,这次说他很好,下次说伤口钻心得疼,又下次说背上落下了疤痕,再下次说趴着不能动,背上又疼又痒,烦躁得发脾气骂人,温雅每听到就嗯一声, 没别的表示。 冯茂觉得奇怪,有一次大着胆子试探道:“臣一提起荣二,太后就有些奇怪, 是不是那夜里荣二做了什么,太后想起他就有些害臊?” “我这是害臊吗?我是不想听到他的消息。”太后勃然大怒, “以后不许再提起那夜里,跟荣恪也不许提。” 冯茂诺诺答应着, 太后瞪着他:“你跟他提了?” “没有没有。他最近脾气暴躁,秦义不在,小双又总是欺负他,臣一去就成了出气筒,臣每次站在门口看看他就走, 不敢跟他多说话。”冯茂絮絮说着,看太后狐疑看着他,指天发誓道, “臣要是跟他提过,就让臣无后……” “闭嘴,乱说发什么誓。”太后脸色缓和下来,“以后别在我面前提他就是。” 其后冯茂再不敢再提起,温雅也尽量不去想起这个人。 今日吴惟应之事已近僵局,不得已命楚子都前来,抱着一线希望能问出些什么,他却来了,虽有些好奇他查探到了什么,可第一反应依然是,不想理他。 “太后容禀。”荣恪厚着脸皮不识趣,“黄大人与魏大人从岳州归来,有重大收获,恳请太后召见。” 温雅看向符郁,事先没有商量过,这一眼便是征询他的意思,符郁点头说了声可以。 “让他们进来就是,你又何必啰嗦。”太后冷言冷语,依然不看他。 这些日子靠着一张字条熬了过来,好不容易见着了,她却看都不看他,荣恪没了多说话的兴味,冲着外面有气无力说道:“太后召见魏大人和黄大人。” 魏如黄忠并排走了进来,行礼拜见了太后。魏如头一次面对太后,有些紧张,黄忠和达官贵人打交道惯了的,趋前一步说道:“禀太后,臣和魏大人受镇国公所托,从武陵前往岳州洞庭书院,查探乌孙皇帝当年行踪。”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87 符郁面无表情,黄忠接着说道: “乌孙皇帝于文德初年跟着龙章阁大学士杜文翰前往洞庭书院,到了洞庭书院后,由一名叫做吴惟应的教谕专职教授,杜阁老每旬亲自考核,杜阁老评价乌孙皇帝聪明多智博闻强记勤奋好学,乌孙皇帝十六岁时,杜阁老认为吴惟应的才学已不堪为其师,可乌孙皇帝在情感上很依赖吴惟应,所以杜阁老依然让吴惟应做他的老师,同时鼓励他自学,并隔三差五亲自指点他。” 符郁看一眼吴惟应,吴惟应一声冷笑:“胡乱捏造。” “并非胡乱捏造,这些都有杜阁老亲笔记录为证。”魏如放松了些,出言反驳吴惟应。 “人都死了,杜文翰的字谁都可以模仿。”吴惟应说道。 “十一年前乌孙皇帝失踪后,杜阁老深感愧对睿宗皇帝所托,带着老妻到一个山村避世隐居,以启蒙儿童读书识字为乐,如今年过八旬,身体康健耳聪目明。这些记录是他亲手交给臣和魏大人的,同时附有给太后的亲笔信。”黄忠说着话将一应记录和书信上呈太后。 温雅直接递给了符郁:“乌孙皇帝陛下该认识杜阁老的字,请自己看吧。” 符郁看过书信,脸色阴沉看向吴惟应:“杜阁老严肃,不苟言笑,先生曾跟我说他讨厌我,讨厌我是乌孙人,既怕我学不好,无法跟殷朝皇帝交待,又怕我学得太好,超过其他汉人学子。” 吴惟应听到杜文翰依然在世,又看符郁乌眸沉沉似深不见底,心里有些慌乱,面上却依然强做镇静:“他跟其他的教谕这样说时,被我碰巧听到的。这些记录没人知道是真是假,杜文翰是否真的依然活着,也是真假难辨。” 温雅懒得再听他辩解,问黄忠魏如道:“乌孙皇帝陛下在洞庭书院,可还有别的事?” “文德五年,乌孙皇帝十七岁,有一次在洞庭湖游船,因遭遇激流,船被冲到湖心小岛,偶遇在岛上游玩的曾家千金曾楚,二人相识相恋。”黄忠说道。 符郁手颤了起来,紧攥成拳低下头去,魏如说道:“经过查探,此次并非偶遇,乃是有人提前设计安排,此人知道曾楚常去湖心小岛上游玩,收买了乌孙皇帝游船的船夫,船夫假装被激流冲击,将小船泊在小岛附近,曾楚擅长吹笛,乌孙皇帝听之心折,特意上岛去寻访吹笛之人,便结识了曾楚。其后更有人将乌孙皇帝心中的忧愤透露给曾楚,提醒曾楚曾家商队可自由出入殷朝边境,于是曾楚便帮着乌孙皇帝混入商队前往南诏。” 符郁拳头捏得咯咯直响,吴惟应起身跪倒下去:“陛下,陛下勿要听信小人之言,他们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凭空给臣捏造罪行。陛下初来殷朝,他们就找来一位貌似曾楚的乐伎试探皇上,知道陛下未忘旧情,就拿曾楚大做文章,想要治臣于死地,以断去皇上的左膀右臂。他们害怕乌孙崛起与殷朝抗衡,他们用心何其狠毒,陛下万勿被他们蒙蔽,陛下,臣这些年对陛下的忠心,陛下都看在眼里,岂能被他人三言两语挑拨,陛下……” 他说着话趴到地上,伸手抚摩着符郁的鞋尖,身子颤巍巍发抖。 符郁挪一下脚,他又伸手抚摩了上来,哀哀唤着:“陛下,陛下……” “当年的船夫已经带到京城,可做证人。”魏如冷声说道。 “洞庭湖船夫何止万千,随意找一个人指证就是。”吴惟应哀声说道,“陛下,陛下千万明鉴……” “吴惟应,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给各位讲一则旧事。”荣恪趴在长凳上笑说道,“昔年睿宗为皇子时排行第二,大皇子为人仁懦,不受高宗皇帝喜爱,又非嫡出,打小受尽冷落。十二岁的时候封为礼王出宫建府,没过多久,礼王府来了一位幕僚,此幕僚深知大皇子缺疼少爱,投其所好关心他疼爱他,与大皇子建立起父子一般的感情,大皇子本无意皇位,可这位幕僚野心勃勃,便怂恿他争夺皇位,因其善于揣摩他人心思,大皇子渐渐在高宗皇帝面前得宠,眼看着就要被立为太子的时候,乌孙出兵侵略边境,二皇子前往边境亲征得胜,归来后被册封为太子,大皇子只能一辈子做礼王,此人眼看没了位极人臣的指望,离开礼王府投奔太子府,可睿宗皇帝倚靠的是方贻直与杜文翰,他没有出头之地,便到江宁总督府去寻求机会,正四处托人的时候,得知一个消息,杜文翰告老,要回到祖籍岳州建立洞庭书院,乌孙二皇子随行。他看到了机会,提前到了岳州,费尽心机结识了杜文翰的学生费季泽,费季泽竭力向老师推荐此人,杜文翰求贤若渴,此人又确实有些才学,于是进了洞庭书院到了符郁身边。初始符郁不通汉学,乃是启蒙,由他担任教谕绰绰有余,其后符郁学成极快,他才学已不足,但杜文翰为关怀起见,依然让他留在了符郁身边。” 吴惟应一声长号潸然泪下,荣恪笑道:“瞧瞧,被揭了老底,见了棺材,眼泪掉下来了。” 温雅嗯了一声,看向符郁道:“这前前后后的事都连起来了,是真是假,我想乌孙皇帝陛下心中已有论断,只是这吴惟应喊冤叫屈的,总得拿出些凭证,让他闭嘴才是。” “礼王府的很多人都见过他,对了,他那会儿不叫吴惟应,叫做张保生,礼王带着家眷离开京城前往泸州岭南封地,自然也要带着恩师一家,可就在临行前一夜,恩师房中失火,恩师被烧死了。礼王痛哭着将恩师下葬,这位恩师呢,改名换姓去找下一位能给他带来富贵前程的主人。”荣恪笑着看向符郁。 吴惟应一把攥住符郁的袍角:“陛下陛下,都是凭空捏造……” “礼王府的人都认得这张保生,随便两个人过来都能指认。说来也奇怪了,他知道改名换姓,怎么就不知道换张脸呢?大火中烧毁岂不是更能掩人耳目?”荣恪看着符郁摇头,“对了,他还得留着那张皮相拈花惹草,他在乌孙暗地里养着多少个女人,又生了多少个孩子,琼华公主已经派人查探去了。” 符郁看向吴惟应,吴惟应连忙说道:“臣没有别的女人,更不可能有孩子,老妻幼女被殷朝人害死,我日思夜想涕泪泣血……” 他又哭了起来。 “你的老妻幼女如何死的,不如召楚子都过来问问。”荣恪一声冷笑,“此人恶心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今日本国公就揭下他的人皮。” 第64章 真相 楚子都虽被关押在楚府地牢, 楚子材将其照料得很好,白胖了一些,衣着干净整洁,眼眸中没了阴郁冰冷,茫然而空洞。被带进来后,问什么就说什么。 荣恪问他:“八年前你有没有接到过奇怪的暗杀任务?” “有。”楚子都点头,“接到主人命令后,几名死士赶往武陵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88 ,发现目标是一位妇人和两名幼女, 本来是让烧死,死士中有一位女子心生不忍,喂两个孩子吃了毒/药, 让那妇人悬梁自尽,妇人临死前喊了一句, 张保生,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牲, 我和两个女儿来世化为厉鬼,对你寝皮食肉,以报此仇。” 楚子都被押下去,荣恪睨一眼吴惟应:“想来八年前乌孙二皇子身份被承认,站稳了脚跟, 这张保生自然也跟着前途无量,又在乌孙另有了喜爱的女子,家中老妻幼女就成了碍事的绊脚石, 索性除去了事。你是不是每年都要装模作样遥遥祭奠一番?” 吴惟应磕着头哀哭不已,符郁脚下用力,挣开他的手,一个我窝心脚将他踢飞到墙边,颤声问道:“还有呢?” 他的脸色铁青声音发抖,温雅两手紧紧捏在一起,二人齐齐看向荣恪。 “魏大人和黄大人说吧。”荣恪埋下头,“我后背疼。” 魏如点头:“臣与黄大人带人打开了曾楚与陆适才的坟墓,发现只有陆适才的尸骸,曾楚的只是衣冠冢。” 符郁霍然站起,目光灼灼看向魏如。 温雅失声道:“当年说是烧成了灰,尸骨无存。” “陆适才没有烧成灰,曾楚自然也不会。”黄忠说道,“我与魏大人怀疑曾楚当年没被烧死,就去了趟曾家,曾家老爷提起这位女儿便大骂败坏门风,家中其余人也不敢说,我们离开前,有一位老妪悄悄跟了上来,让我们去找曾楚的乳娘。” “乳娘离开曾家后,和老伴在洞庭湖打鱼为生,吃住都在船上,做了渔民。找到她后才知道,当年曾楚新婚之夜,洞房失火,陆适才舍命救了她,那陆适才确实痴心,暗中恋慕曾楚,从不敢说出。看她有了身孕被关在地牢十分悲惨,才向曾家老爷求娶,他本来只是想陪伴保护她,让她等到情郎前来,谁知搭上了性命。曾楚虽逃过一死,却被严重烧伤,她坚强忍耐,一直到生下孩子后去世……”魏如说着话顿住了。 符郁跌坐回椅子上,曾燃起希望的眼眸一点点黯淡下去,直至完全失了神采。 魏如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递给符郁:“这是曾楚的绝笔。” 符郁抖着手接了过去,一字一字看得吃力,似乎就要窒息,许久才看完,看过后起身冲到吴惟应身边,抓着吴惟应的头发扯着他让他站了起来,逼视着他说道:“楚楚与陆适才新婚之夜,是你放的火,陆适才看到了你,可他急着要救楚楚,眼睁睁看着你逃走。” 吴惟应听到曾楚当时没被烧死,早已软成一滩泥,此时被符郁揪着头发拎了起来,身子软得面条一样向下直往下出溜,符郁另一手掐上他的脖子,手下用力,看着他额头青筋暴出,两眼向外凸起,又收了力,待他从呛咳中平复了喘息,又下手掐了过去,几次三番,吴惟应如濒死的鱼一样挣扎喘息,符郁咬牙问道:“今日所说的一切,你认还是不认?” “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陛下。”吴惟应有气无力看着他。 “好。”符郁狰狞一笑,“你常去建善寺,你的女人和儿女是不是藏在哪儿?朕找到他们后,会全部焚杀,一个不留。” “陛下,陛下……”吴惟应哆嗦起来,“臣承认,臣有四个女人,生了三女一子,其他的臣都不在意,可臣这辈子只得了那么一个儿子,求陛下看在臣多年忠心服侍的份上,留臣的儿子一条活命。” 吴惟应说着话,裤/裆中一股水流涌了出来,顺着裤腿滴落。 符郁甩手将他扔出门外,看着他抱头滚落到石阶之下,身子蜷缩在泥土里,再没有半分仙风道骨的超然之姿。 唤一声来人冷声吩咐道:“此人爱放火,便火刑伺候,行刑的时候,朕要亲眼看着,不许让他被烟呛死,要让他慢慢享受被烈火烹烤的滋味。” 吴惟应像死狗一样被倒着拖了出去,凌乱的花白头发扫帚一样从地上扫过,拖过处留下一条水迹,从石阶上滚下去时磕破了嘴,满嘴淌着血,依然在喊:“小郁,小郁,放过我的孩子,给我留个后……” 符郁站在石阶上叉手站着,冷漠阴沉而哀痛。 温雅看着吴惟应被拖走,转眼看向黄忠魏如,想说什么却只是摆了摆手,黄忠和魏如退了出去,温雅紧闭了双眼,身子瑟瑟得发抖。 荣恪从长凳上爬起来向她走去,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温雅咬着牙紧抓着扶手站起身,想要喊人进来,抖着嘴唇发不出声,荣恪连忙大喊一声翟冲。 众人冲了进来,柳真与芳华一左一右扶住温雅,温雅靠着柳真,声若游丝唤一声芳华:“芳华,芳华你知道吗?十年前我和父亲赶到岳州的时候,表姐她还活着,她还活着……” 芳华的眼泪涌了出来,哭着说道:“太后别说了,咱们回宫,先回宫去。” “她被烧伤了,伤得很重,她大着肚子,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她就那样撑到生下孩子。孩子……”她声音艰涩呢喃着,转头看向荣恪,荣恪皱着眉头挺着身子坐在长凳上,食指竖在唇边,朝她摇了摇头。 温雅呆愣片刻,强打起精神说声回宫。 荣恪看着她的背影远去,身子一歪又趴回了长凳上。 符郁缓步走了进来,站在他面前微弯下腰看着他,阴森森问道:“楚楚的坟墓在哪儿?” “她遗言让乳娘夫妻火葬,烧了以后,骨灰洒进了洞庭湖。”荣恪说道。 他紧抿着唇,唇角有血丝蜿蜒而下,他抬起手用手背抹去唇角鲜血:“孩子呢?你没有提到孩子。” “疼,后背疼。”荣恪两眼一翻晕厥了过去。 他站直身子脚步虚浮出了后门,不一会儿耳边传来箫声,其声如裂帛,凄厉孤绝。 荣恪叹口气睁开一只眼向外瞄去,心里骂道,怎么没人来抬本公爷?就任由本公爷在这儿躺着? 等一会儿还是没人,只能假装刚醒的模样,有气无力唤一声来人。 小固跳了进来,两手叉腰说道:“原来你就是害主公被擒,在殷朝做了八年质子的荣恪。今日你敢找上门来,想必没准备着回去。” “他打不过我,难道还怨我不成?”荣恪满不在乎说着,冲小固勾了勾手指,“你过来,有本事杀了本公爷给你家主公报仇。” 小固眼眸一转,后退两步指着他说道:“别以为我怕你,主公吩咐了,你回答过他的问话,他才能放你走,否则就在这儿呆着吧。” 荣恪冷哼一声,好啊,你对我不仁,休怪我不义。一脸沉痛说道:“告诉你家主公,那孩子在腹中被烟火熏烤,先天不足,生下来就是死胎。” 小固一溜小跑走了,过一会儿箫声停歇,响起杂沓的脚步声,听到几位乌孙武将在喊:“主公吐血晕厥过去了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89 ,快去叫郎中,快去叫郎中。” 荣恪爬起来,两手扶着腰,直着上身弯着腿,趁乱向外面走去。 秦义正坐在马车档头上张望,瞧见自家公爷一摇一晃走过来的时候,忍不住扑哧笑了,笑着跳下马车过去扶住他,哈哈笑了起来:“爷这走路的姿势,像是鸭子步,不,更像鹅,家鹅,扇着两只翅膀,昂首挺胸,然后左摇右摆……” 荣恪骂一声闭嘴,秦义扶他上了马车,在马车前一摇一晃学了起来。 荣恪瞧着忍不住笑,笑着小声嘟囔,“我这带伤上阵是为了谁?竟然都没怎么正眼看我,有人管着抬进去,竟没人给抬出来,任由爷在那儿自生自灭。”嘟囔着喊一声秦义,“魏如和黄忠呢?” “太后命他们跟着进宫,两位大人忙不迭走了。”秦义停下鸭子步说道 荣恪咬着牙:“好,平日里口口声声说是朋友,太后一召见,都忙着升官发财去,把朋友抛在脑后,扔在敌人地盘上,由着他自生自灭。” 说着话又问秦义:“都安顿好了?” 秦义说好了,荣恪笑着自语:“召见魏如与黄忠没用。不见到我,你休想知道更多的消息。” 正笑得得意,又啊得一声叫,秦义跳进马车卷起衣袍一瞧:“爷,伤口裂了,又渗血了。” 荣恪趴在那儿嘶声道:“大惊小怪,找吕爷爷来就是。等爷背上的伤好了,爷以后仰着睡侧着睡头朝下睡,就是不趴着睡。” 趴一会儿想起刚刚在同文馆大殿中,温雅凄惶哀伤,又恨不能到她身旁陪着她安慰她。 叹一口气打定了主意,所有的消息都告诉她,只要她能高兴些,不见就不见吧。 第65章 珍珍 吴惟应火焚而死, 其党羽全部剿灭,围着同文馆的重兵撤回,给乌孙人行过方便的禁军按军法处置,两国重新开始商讨邦交事宜。 殷朝由鸿胪寺牵头,冯茂为特使,六部各位堂官司官分别参与,一场一场谈判后禀报太后,太后与四位辅臣过目后再定夺签订合约,乌孙则每一场都由符郁亲临。 月余后, 各项事务都已妥当,温雅召见冯茂,问道:“符郁在我朝盘桓日久, 吴惟应已死,是谁在乌孙主持国政?” “当日符郁派人回乌孙羁押吴惟应, 琼华公主跟着一道回去了,如今是她在主持乌孙国政。”冯茂说道, “太后知道琼华公主来过吧?那夜里表演百戏的白衣女子就是她,救了荣恪翟冲的也是他。” “不知道,今日头一次听说。”温雅捏一下手,“符郁怎么样?” “国事上很勤勉,若臣像他那样忙碌, 早累得吐血了。”冯茂摇头,“只是性情阴冷了很多,除去国事一句话也不说, 脾气也变得古怪,易燥易怒,小固跟臣哭诉说,主公以前瞧着冷淡,心里是宽和的,他闯了祸也就挨几句骂,现在动不动就得挨板子,随行的武将们也不若以前豪爽痛快,一个个战战兢兢,生怕不小心触怒符郁,被他重罚。” 温雅叹一口气:“难道他会变成暴戾之君吗?” “难说。”冯茂叹一口气,“爱人没了,恩师也没了,没了在意的人,心里是空的,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温雅默然沉吟,冯茂试探道:“昨日臣去了趟镇国公府……” “你不是每日都去吗?”太后打断他,“没别的事了,告退吧。” 冯茂忙起身告退,退出殿门看向翟冲:“你就不惦记荣恪?” “不惦记。”翟冲板着脸。 “没良心的。”冯茂撸一下袖子,“荣二可惦记着你呢,每次见着我都要问起你。” “我救了他的命。”翟冲的意思,他惦记我问起我也是应该。 “分明是琼华公主……”冯茂的话被翟冲打断,“她不来,我们也会赢。她来了,不过是提前结束战斗。” 冯茂指指他,就听太后在里面说一声:“翟冲进来。” 冯茂悻悻踱步去西暖阁,隔窗听到皇上和徐褚琅琅读书,估摸着方太师又得拖堂,伸个懒腰打着哈欠欲要往值房里去,身后有人喊一声茂叔,冯茂听着那脆生生的嗓音,忙忙转过身去,笑看着一个粉色宫装的人影冲他跑了过来,弯下腰看着她,笑嘻嘻唤一声珍珍。 珍珍跑过来一把揪住他衣袖,眉眼弯弯笑道:“好几日没见茂叔了。” “一入宫门深似海。”冯茂揪一下她鼻头,“进宫前茂叔就告诉你了,让你留在我们家不要来,你不听啊,这下可好,见不着天日了吧?” “宫里很好啊。”珍珍笑道,“小姨回到后宫,可以陪着小姨,夜里和小姨睡,小姨香喷喷的。白日里可以跟永安永宁一起玩耍,皇上有时候闲了,还可以跟皇上一起玩耍。” “那你就不想念茂叔和延平姨姨?”冯茂噘嘴看着她,“你延平姨姨搂着你睡了个午觉,提起来你就掉眼泪。” “想啊,延平姨姨也很香啊。”珍珍笑道,“延平姨姨想我的时候,让她搂着茂叔就行了。” “你个鬼灵精。”冯茂哈哈笑了起来,“听说御膳房新来一位厨子,做的糯米团子好吃吗?” 珍珍噘嘴:“没有同文馆的好吃,更没有阿婆做的好吃。” “回头茂叔再去同文馆给你要几盒子去。”冯茂指指东暖阁压低声音道,“替你荣叔说几句好话。” 珍珍响亮哎了一声,蹦蹦跳跳进了东暖阁。 进东暖阁唤一声小姨,温雅忙从奏折里抬起头,笑着朝她招手:“过来,到小姨这儿来。” 跑过来扑进她怀中搂着脖子,在她脸上重重亲了两口:“昨夜里小姨回去的时候,我睡着了,今日一早醒过来,小姨又上朝去了。这样子连续三日了,珍珍正想小姨呢,就有人过去传话。” 温雅一手搂着她,一手抚着她的脸蛋,看着她身上簇新的宫装笑道:“脸上还有点湿,衣裳也是刚换的,又到哪儿疯野去了?” “到后苑挖蚂蚁窝去了。”珍珍吐了吐舌头,“还捉了会儿麻雀,没捉住,揪了几朵花。” 温雅嗯了一声:“高兴吗?” “高兴啊。”珍珍笑着,突低了头,“也不高兴。” “怎么了?”温雅连忙问道。 “刚刚碰见茂叔,想起荣叔来了,他的伤不知好些没?秦义哥哥送我到公主府的时候,我答应他常去看他的,可一次也没去过。”珍珍揉了揉鼻子。 温雅哦了一声。 珍珍扯着她袖子,仰脸儿看着她:“小姨,让荣叔进宫来嘛,进宫来就可以见到他了。” 温雅没说话。 珍珍又扯扯她袖子:“如果不是荣叔,珍珍就见不到小姨。” 温雅叹一口气。 那日在同文馆和符郁讯问过吴惟应后回到宫中,问黄忠和魏如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90 表姐的孩子如何了,魏如摇着头不敢说话,黄忠小声说道:“臣与魏大人找到曾楚的乳娘后曾经问过,说是孩子生下来就是死胎。” 温雅没了最后的希望,在垂拱殿僵坐到天黑,在翟冲和柳真轮番催促下,方回到宝慈宫。 进了宝慈宫,延平正坐着等她。 瞧见她进来忙站起身道:“可回来了。” 说着话唤一声珍珍,就听隔间有人响亮得哎了一声,然后响起蹬蹬蹬的脚步声,一个小姑娘跑了出来,站在碧纱橱门口看着她笑。 半大人儿,已能看出是削肩细腰长腿的身量,脸色因常年晒在阳光中黑得发光,柳眉杏眼,眸色乌亮,若一双黑曜石般,煜煜生辉。 温雅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窒住呼吸不敢说话。 就听延平说道:“珍珍快过来,这就是你小姨。” 小姑娘喊一声小姨,跑过来扑在她怀中,仰脸儿看着她笑:“小姨真好看,我娘也一样好看吗?” 温雅搂住她看向延平,延平笑道:“快到正午的时候,荣恪让秦义送到我家去的,说是太后的甥女儿,让我送进宫来,详细的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这孩子讨人喜欢,我万分舍不得送进宫给太后呢。孩子送到我家的时候可能是一路劳顿,困得东倒西歪,我搂着她睡了个午觉,睡醒后陪她吃饭,然后沐浴过换了衣裳,才进宫来的。” 温雅强忍着心酸,将怀中的孩子搂得更紧,对延平笑笑:“详细的情形,回头再跟你说。” 延平知趣,告退走出,去往丽贵太妃的宁寿宫去了。 珍珍的形貌肖似表姐,温雅在灯下看着她,怎么也看不够。 强忍着眼泪,跟珍珍闲聊一般问话,得知表姐生产时去世,孩子活了下来,跟着表姐的乳娘夫妇生活在渔船上,魏如和黄忠找过去的时候,乳娘出于警惕,说孩子死了,其后秦义与江宁总督温大人找了过去,乳娘才说了实话。 温大人说服乳娘将孩子交给秦义,珍珍听到能去京城,能进皇宫见到自己的小姨,说小姨和去世的母亲长得很像,欢喜雀跃得跟着秦义上了路。 她问了很多话,直到珍珍打着哈欠说困了,才惊觉时候不早,上了床搂着她待她睡着,看着她酣睡的脸。 珍珍睡着后,合上乌亮的眼眸,睡颜瞧上去更像表姐。 想起小时候每年夏日去往外婆家与表姐同住,白日里午睡时,表姐总是耐心哄她,等她睡着才微笑着闭上眼眸,却不知温雅只是装睡,她等表姐睡着后,就悄悄爬起来溜出去玩耍,有时候也会被表姐的睡颜吸引,就那样趴在她旁边看着,心想,表姐真好看。 其后先是外婆去世,时隔一年表姐也去了,她永远失去了童年的乐土。 强忍的眼泪汹涌泛滥而出,珍珍,珍珍,你是小姨失而复得的珍宝。 她知道这珍宝是荣恪帮他找到的。 上次在同文馆,也多亏了他,才能彻底揭露吴惟应的真面目,为表姐报仇。 她应该感激他的。 可是,想到出宫探望他的那个夜里,她依然不想理他。 是以,见到珍珍后这一个月,她没有问起过他。 可是,不问起,却会时不时想起。 会想起他趴在长凳上看着她笑,笑容里似含着千言万语。 想起他说臣骑马太快,伤口疼,那会儿他的伤口刚刚愈合,为了能及时赶到同文馆,竟然是骑马来的吗? 想起他面对着吴惟应侃侃而谈,看着吴惟应被揭露后面如死灰软瘫成泥,自己心里大仇得报的畅快。 想起吴惟应被拖出去后,自己瞬间放松,心里茫然无措,身子又抖又软,竟至站不起来的时候,他咬着牙从长凳上爬起,朝她走过来,因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想起他紧张得大喊翟冲,看到众人进来的时候,他如释重负得笑。 想起她被簇拥着离开的时候,回头看向他,他皱着眉头挺着身子坐在长凳上,食指竖在唇边冲她摇头。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不想让符郁知道珍珍的存在,你将孩子送到我身边,让我来做决定。 算着日子,你被刺伤已有两月,你的伤,可好些了? 第66章 暴君 小固拧眉看着主公卧房的门。 太阳升至檐头, 依然房门紧闭。 主公勤勉,从来晚睡早起,今日却迟迟没有起床,是因为昨夜里一夜吹箫?还是身子有恙? 要不要去叫醒主公?小固犹豫着,若只是偶尔懒床,自己前去惊扰,只怕又得挨一顿打。 屋中符郁躺在床上,枕头旁搁着曾楚的绝笔,墙上挂着曾楚的小像。 侧身向里定定看着像中的人, 伸手抚上她的眉眼。 亲眼看着吴惟应被火焚,听着他惨声嚎叫,暂时的快意取代不了永久的失落。 其后拼了命一般, 每一场商谈必定亲临,事无巨细得过问。 如今一切商谈已毕, 心中更加空落。 父皇先后有四任妻子,每位妻子养育一名子女。大皇子居长, 乃是注定的皇位传人,在身边追随讨好者众多,琼华的母亲最得父皇欢心,父皇爱屋及乌,最宠爱她, 她的母亲去后,父皇更加疼惜。三皇子有自己的母亲悉心呵护,只有他, 年幼时母亲病逝,父皇常常想不起这个儿子,以至于无人理睬。 其后至殷朝为质,在同文馆受尽欺凌,父皇更是声称不要他了。 到了岳州洞庭书院后,周围都是异样的目光,杜文翰为人刻板,只有恩师关心他疼爱他,虽然他另有图谋,可是他真心感受到了关爱。 后来又遇到楚楚,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并非一无所有。 到如今,堪堪半生已过,依然是一无所有。 挣扎着活下来,拼了命登上皇位,迫不及待来到殷朝,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一生,在为谁忙?又能为谁忙? 他咬着牙不停冷笑。 有人在轻轻叩门,小声唤着:“主公,主公可起了吗?主公是不是身子有恙?” 是小固。 他起身下床,过去拉开门看着小固。 小固一惊,从来面容洁净衣冠整肃的主公,光脚站着,玄色中衣半敞,露出赤铜色的精壮胸膛,下颌冒出青色的胡茬,嘴角噙着干涸的血迹,两眼满是血丝,冷冰冰看着他。 小固吓得腿一软跪倒在地,战战兢兢说道:“小的该死,小的惊扰了主公……” “拉出去乱棍打死。”符郁沉声吩咐。 几名侍卫闻声而来,架起小固。 小固不敢说话,他打小跟在主公身边,最了解主公的脾气,他若大声求饶,只会死得更快。 侍卫长给手下使个眼色,侍卫们架着小固出了院门,门外响起噼里啪啦的棍棒声。 小固机灵有趣,陛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91 下很喜爱他,侍卫长吩咐侍卫们打得轻些,待陛下过会儿心情好些,也许会改了主意,饶过小固。 小固紧咬牙关忍着钻心的疼痛,他明白侍卫长的好意,却也知道主公一旦令出,从不更改。他不过是多捱些时候。 小固被打得神魂出窍,迷迷糊糊中心想,我就要死了,主公身旁的人都会跟着倒霉,乌孙必将生灵涂炭,天下将起纷争,铁蹄将踏上殷朝的土地,这繁荣富庶的王朝,又将承受战争之苦。 主公被恩师欺骗利用,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而主公深爱的曾楚,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小固想到殷朝美丽的太后,也许她能解开主公的心结,可惜,她是殷朝高高在上的太后,又是曾楚的表妹。 没有人可以阻止他了。 符郁关上房门躺回床上闭了眼眸,就从身边开始吧,不再贪图这些人对他的关心,也不用怀疑他们另有图谋,做真正的孤家寡人,谁也不去信赖,谁也不去依靠。 门外有人在说话,他冷笑,这么快就又有人来找死。 门被轻轻推开,阳光涌进屋中。 “大胆。”他怒喝一声,眯眼向门口看去。 门口站着一位小姑娘。 水灵灵的小人儿,穿着粉嫩的衣裳,头上扎着双丫髻,柳眉微蹙,扑闪着一双杏眼看着他,声音清脆问道:“小姨让我来看看你,你生病了吗?” 符郁不敢说话,生怕一开口,从梦中惊醒,再看不到她,看不到这梦中的精灵。 她迈步往里,来到他床边,温软的小手搭上他的额头,捂一会儿笑了起来,“有些凉,没有发烧。”又看看他的脸,“脸色不太好,有些白,起来晒晒太阳,晒晒太阳就好了……” 符郁不敢动,直挺挺躺着,看着她精致的小脸。 她突然啊了一声,松开覆在他额头上的手,紧紧捂住了嘴,定定看着他的脸,看着看着蹲下身,小手抚上他的脸,嘴里嚷嚷道:“爹爹,你是爹爹,是我的爹爹。” “放开。”符郁沉声喝道,又想找相似的人来骗我吗?他在心里冷笑。 “爹爹不信?”她松开手,噘嘴看着他,“我拿画像给你看。” 说着话从怀里掏出一副小小的卷轴,一点点摊开来呈现在他面前:“阿婆说是我娘留给我的,我娘让我记住我爹爹的长相,长大后去找他。我每天睡觉前都要拿出来看看。阿公说我长得像我娘,可我的眼睛像我爹爹。你看看我的眼睛……” 符郁看着那画像,是他在殷朝时的装扮,长袍纶巾,左下角落款处用小楷写着,阿郁小像,曾楚绘于文德七年暮秋。 再看向小姑娘的眼睛,眸色乌亮,想起楚楚所言,阿郁的眼眸像是黑曜石一样,看人的时候能把人的魂魄吸进去。 他坐起身直视着小姑娘的眼睛,两手开始打颤。 “爹爹是不是爱吃糯米团子?我最爱吃糯米团子了,茂叔从同文馆给我拿去很多,没有阿婆做的好吃,我觉得阿婆做的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了,可阿婆说娘做的比她的好吃一百倍,只是娘轻易不肯动手,只有去往洞庭湖的湖心小岛上时才肯做,她会做满满一盒子带过去,阿婆说是做给爹爹的。”小姑娘看着他,舔舔嘴唇咽一口口水,嘿嘿笑道,“说得我自己都馋了。” “你叫什么名字?”他的身子有些抖,几乎有些坐不稳。 “还不信吗?看这个。”小姑娘撸起衣袖,腕上戴一根红绳,红绳上系一颗青铜的铃铛,铃铛大概小指指甲盖大小,上满刻一只仰天长啸的孤狼。 “你叫什么名字?”他的声音也颤了起来。 “我叫符珍。”她脆生生说道。 他慌乱起来,两手抖着掩上衣襟,手忙脚乱去系衣带,却怎么也系不上。 小姑娘歪头看着他,看着看着笑了起来:“爹爹,你可真笨。” 说着话屈膝跪到床上,伸手去为他系衣带。 他躲避着,向外大声喊了起来:“小固,小固,侍奉朕更衣。” 棍棒声停了下来。 他看着固执为自己系衣带的女儿,小心翼翼问道:“爹爹这样狼狈,可让你失望了?” “都叫我珍珍,爹爹也叫我珍珍吧。”女儿仰起小脸笑看着他,摇头说道,“爹爹比画像中还要好看,珍珍没有失望。” 他吸了一下鼻子。 珍珍为他系好衣带,向他怀中依偎过来,两手搂住他脖子:“爹爹,珍珍终于见到爹爹了。” 伸出手圈住女儿,却保持着距离,不敢挨近她的小身子。 女儿却靠他更紧了些,声音软软说道:“以后珍珍陪着爹爹,再也不分开。” 一直强忍着的眼泪忍不住滴落下来。 “不哭,爹爹不哭。”女儿的小手为他抹着眼泪。 他想笑,唇角硬生生翘了一下,眼泪决堤一般涌了出来。 “爹爹没出息。”珍珍叹一口气,卷起袖子抹上他脸,一下一下,眼泪越抹越多,润湿了珍珍的衣袖。 “真是的,新衣裳,被爹爹给弄脏了。”珍珍噘嘴看着他。 忙深吸一口气止住了眼泪,两手狠命搓几下脸,唇角上翘挤出一张陪笑的脸:“爹爹错了,是爹爹不好。这样的衣裳,爹爹给珍珍做一千件一万件。” 珍珍哦一声笑了起来,张开两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不用一千件一万件,要十件就好,各种颜色的,除了黑色,我不喜欢黑色,不过爹爹穿黑色还是挺好看的。” 他也跟着笑,十年没有笑过,笑得很难受,依然使劲笑着,看起来傻乎乎的。 珍珍拍一下他脸,叹气说道:“爹爹,你不笑的时候很好看,笑起来可真傻。茂叔也是不笑的时候好看,笑的时候嬉皮笑脸,像是在打歪主意,荣叔笑和不笑都好看,尤其是笑的时候,像是冬天里的太阳。” 他想收住笑,可怎么也收不住,嘴角咧得更大,甚至笑出了声:“爹爹不是笑起来傻,爹爹是本来就傻,是个大傻子。” 笑着眼睛又湿润了:“珍珍,爹爹问你一句话,你娘她,可有墓地吗?” “有啊。”珍珍点头,“就在洞庭湖的湖心小岛上,在一座茅草屋旁边,娘的墓地朝着北方,因为娘临终前说过,从那里一路往北,就可以到达乌孙。” 他的眼泪又滴落下来,看珍珍噘了嘴,又连忙忍住眼泪挤出笑容。 小固一瘸一拐进来的时候,正看到自家主公流着泪在笑,呆愣着站在门口,手里捧着盛衣裳的托盘,不敢进也不敢退。 符郁背过脸去,摆摆手道:“衣裳搁着,好生养伤去,伤好了再来服侍。” 珍珍跑过来接过他手中托盘,脆生生说道:“小哥哥既受伤了,我来服侍爹爹。” 小固扑通一声跪倒下去,带着哭腔说道: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92 “小的多谢公主救命大恩。” 符郁挑了眉,怎么不谢我? 随即又笑了,他知道对珍珍忠心更好,以后所有对朕忠心的人,先要忠于珍珍。 第67章 传书 听到张淮禀报, 温雅松一口气。 初见珍珍,恍然是表姐再世,于自己而言,是失而复得的珍宝。 珍珍在她身旁月余,活泼娇憨,带给她许多惊喜快乐感动,更是爱不释手。 她决意不让符郁知道珍珍的存在。 可是冯茂那日一席话,又让她犯了思量。符郁被自己的老师欺骗多年,又痛失所爱, 他的愤怒自责她全看在眼里,如今他一无所有,若冯茂所说心里已空, 他暴躁易怒,过分勤勉得处理政务, 疯狂得吹箫,动辄重罚身边的人, 他可会变成桀纣之君? 他若暴戾,天下都得跟着遭殃。 若他知道自己有这样活泼可爱的女儿,他可会依然是那个因百姓冻饿而自责,放下身段前来殷朝一心求和的君主? 一边是表姐妹的殷殷之情和捧在掌心里的甥女儿,一边是她欣赏的君主和必将牵动天下的大政, 温雅左右为难。 她想到了荣恪,有了难事,总会第一个想到他, 而他,从未让她失望。 除了那个探病而不得的夜里。 温雅咬着唇开始提笔写信。 她写道,该不该让符郁知道珍珍? 一月前太后和符郁在同文馆讯问吴惟应,都开始了半个时辰,黄忠魏如秦义才风尘仆仆赶回来,他心急如焚,骑快马前往同文馆,正赶上太后要召见楚子都。 回家后因伤口撕裂,被吕太昌骂得狗血淋头,趴在床上接着养伤。 他把珍珍送到她身边,不指望着她嘉奖,能捎句暖心的话就行了,可是没有,听冯茂说太后问都没问过他,心里有些委屈,一委屈生出些怀疑,难不成她因为符郁,变心了? 再强悍的人卧病在床的时候都爱胡思乱想,后背伤口火辣辣得疼,心里油煎一般,想起一直以来都是他无赖一般要留在她身边,不顾一切去帮她的忙,当着她的面枉顾身份说些胆大包天的话,她虽也有些回应,但总归淡漠。也许,是自己会错了意,她不过把自己当做一个宠臣,可以帮她做事哄她开心,与她毫无顾忌笑谈的宠臣,她身边这样的人太少,不是吗? 脸埋在枕头里,觉得分外憋屈郁闷。 这时候冯茂来了,说是曾在太后面前试探着提起她,被太后制止了。 怎么又不让提起我了? 拧眉轰走冯茂,想起曾楚之事,她根本不让他插手,是他自己硬要帮忙,如今一切水落石出,自然不用再理他了。 正觉得生无可恋的时候,薛明送来了她的书信。 他接过去,一个字一个字,一个笔画一个笔画得看着,看着看着笑了起来:“上次八个字,这次十个,多了两个。” 薛明客气笑着:“太后命小的拿到回信再走。” 秦义挪过与床一般高的几案,他趴着写了起来,洋洋洒洒写满两页,刚要递给薛明,又缩回去一撕两半,重新拿一页纸,只写了一句:珍珍十岁了,太后可以问问珍珍,看她想和谁在一起。 温雅拿到回信蹙了眉尖,荣恪看人看事向来透彻,今日怎么就这样一句?这算什么? 于是又写道:我先做了决定,再问珍珍。 荣恪回道:一个是父亲,一个是小姨,还是个表的,你说呢? 太后写道:虽然只是表姨,可我会给她天底下最好的。 他回道:再好能代替父母之爱吗? 她又道 :会超过父母之爱。 “那太后又何需问臣?” “我是担心符郁,怕他变成桀纣之君,祸及天下。” 荣恪心里泛酸,他有那么厉害吗?他一暴戾,就能祸及天下了? 又想,你是担心他还是可怜他,或者,心疼他? 一气之下回一句:臣无话可说。 这次惹恼了太后,没有再写书信,只是让薛明传口谕:“一次把话说清楚,休要自讨没趣。” 薛明将口谕传达给镇国公后,心里也是一松,要不这一趟一趟的,还不得把人累死? 荣恪这次老老实实写满了两页纸,从国事到私情,从符郁到珍珍,层层剖析,一本正经详述了自己的观点。最后写道:其实太后早有明断,向臣垂询只不过想要有人支持,好下定最后的决心。 这次的书信太后分外满意,从到头尾看得仔细,看到最后一句,忍不住抿着唇笑,问薛明道:“镇国公的伤势如何了?” “镇国公因伤在后背,只能趴在床上,如今天气又热,甚是辛苦,小的瞧着瘦了许多。听秦义说,本来在家养伤一月,伤口已经愈合,可上次因骑快马赶往同文馆,伤口被撕裂,又得受一回罪。”薛明回道。 太后嗯了一声:“去内藏库拿一套波斯国进贡的冰蚕丝枕席,赏给镇国公吧。” “一共就两套,太后一套,皇上一套。”薛明小心说道。 “有皇上的就行了,我用不着。”看薛明不动,摆摆手道,“我本就畏寒不畏热,又有象牙席可以用,休要再啰嗦,把我的那套给他,现在就去。” 荣恪趴在冰丝席上,脸埋进冰蚕丝枕头眉开眼笑,连声嘟囔:“真舒服,这辈子就趴着睡了。” “上次公爷从同文馆回来的时候,趴在马车中抱怨,说是以后仰着睡侧着睡头朝下睡,就是不趴着睡。今日怎么又要一辈子趴着睡了?”秦义奇怪问道。 “爷乐意,管得着吗?”荣恪歪头瞧着他笑。 秦义哼了一声:“乐意不乐意的,少骂人就好。” 荣恪不理他,脸埋在冰蚕丝枕上琢磨,我收了太后的赏赐,总得回报些什么才好。写几句诗?太酸,写几句话?这两日写得够多了,画画?她不精于此,她贵为太后,又稀罕什么? 思来想去吩咐秦义道:“今夜里与大双小双去趟鬼市,你们喜欢的那些奇巧玩意儿,拣精致的每样买上一个,装满一盒子送到公主府给冯驸马,让他带进宫去。” 冯茂拿到后掀开盒盖一瞧,琳琅满目,不由嗯了一声,荣二有两下子,这么多的东西,太后总能有一样两样喜欢的。 温雅拿到手里,一个一个看过,竟然觉得样样都让她欢喜。 欢喜之下,冲淡了珍珍不在身边的牵念。 满满一大盒子玩意儿,加上之前的书信,让她连续数日心中轻快。 心情一好,把那天夜里的事暂抛脑后,很想与他见面,想跟他无拘无束得说话,决定再过些日子,待他的伤再好些,就召他进宫。 这日珍珍跟着张淮进宫,一见到她,跑过来扑在怀中,连声叫着小姨小姨:“珍珍想小姨了。” “想我?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93 ”温雅手指摁上她鼻头,“见了你爹爹,早把小姨给忘了吧?” “没有。”珍珍在她怀中扭动着撒娇,“是爹爹黏人,不让离开半步,今日也是央求了许久,才点头答应的。跟着张大人走的时候,爹爹站在大门外望啊望,一直望着我的马车,好像珍珍不会回去了似的。” “就是说,珍珍坐在马车上,也一直回头望着爹爹。”温雅笑道。 珍珍使劲点头:“是啊,我看啊看,看到爹爹变成一个小黑点,心里酸酸的。” 温雅拍摩挲着她后背笑道:“小姨本来还担心,珍珍会觉得爹爹陌生。” “不陌生呀,第一眼就没觉得陌生,跟我想象中的爹爹一模一样。我愿意做什么就让做什么,愿意吃什么就让吃什么,爹爹还教我吹箫,我努力又努力,终于能吹出声音了。”珍珍仰脸儿认真说道。 温雅就笑,笑着拉她坐下,问道:“你爹爹有没有提过何时回乌孙?” “爹爹说给琼华姑姑议亲后就回去。”珍珍说道,“对了,昨夜里我见到了琼华姑姑,她爱说爱笑胆子大长得美,她为了哄我,给我演百戏,在空中飘啊飘,像仙女一样,我很喜欢她。” 连日来的欢喜烟消云散,温雅心里翻腾着,一句话脱口而出:“那珍珍觉得,小姨和琼华姑姑谁美?” “珍珍小时候,阿婆总问一个问题,珍珍更喜欢阿公呢还是阿婆,阿公就说,不能这样为难小孩子。”珍珍一本正经歪头瞧着她,“阿公说的这句话,珍珍也想告诉小姨,不能这样为难小孩子。” 温雅自嘲得笑:“倒是我糊涂了。” 她静下心批阅奏折,珍珍在一旁玩耍,不到一个时辰,符郁派人来接。 送走珍珍,在垂拱殿外丹樨上踱步。 那琼华公主去而复返,符郁要给她议亲,不用说,议亲的对象是荣恪。 如她所料,荣恪当初给琼华公主去信,答应商谈亲事,琼华才肯说动符郁来到殷朝。 又一想,分明是自己为了见到符郁,让他给琼华公主写信,他本来是拒绝的,是自己非哄着他去写。 心里不由后悔,后悔中想到琼华公主既又来了,自然又要去探望他,又得与他说那些火热的情话,烦乱上来,那夜里的情形恍然又在眼前,自己费尽周折出宫去探病,却站在他书房门外踟蹰徘徊,听他和琼华公主打情骂俏。 一时间心中悔恨烦乱气愤,滋味复杂难言。 定住脚步凭栏远眺,但见碧空如洗青山如黛,一片大好河山。 心绪渐渐平复,两手捏在一起想着主意。 乌孙国的公主和本朝镇国公联姻,不只是儿女私情,而是邦交大事,总得到我面前来说。若到了我面前,我该如何去做? 第68章 提亲 三日后, 符郁再次进宫,至紫宸殿面见殷朝太后。 上次见面时,他面目苍白沉痛哀伤,如今月余过去,却仿佛换了一个人。 这月余来历经煎熬,因绝望身心一次次被撕裂,最终能蜕皮剥肉一般重生,其中的折磨与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容光焕发, 眼眸里含着浅淡的笑意,脚步轻快走了进来,冲着温雅恭恭敬敬作了个揖, 声音清朗说道:“多谢太后将珍珍还给我。” “不敢。”温雅微笑说道,“还请坐下说话。” 他坐下后再次拱手, 诚恳说道:“我万分感激,一直在想如何回报太后, 至今尚没有打定主意。我离开前,定会给太后一个交待。” 温雅心知肚明他此行为何而来,却只问他离去行程如何安排。 “带着珍珍去一趟岳州,先去祭拜楚楚,再去看望杜阁老, 当时年少无知,对老人家多有误解,我应当向老人家致歉, 然后接上阿公阿婆,让他们去乌孙王庭安度晚年。”符郁缓声说道。 “如此甚好。”温雅点头,“珍珍对阿公阿婆想念得紧。” 符郁似乎还有话要说,张了张口却端起了茶盏,轻呷一下话题立转:“还有一桩事,我的妹妹琼华公主和贵朝镇国公两情相悦,恳请太后赐婚。” “镇国公吗?”温雅微蹙了眉头,他竟然这么快就开口。 符郁看她面有不悦,娓娓说道:“我也知道镇国公乃是太后的左膀右臂,他离开殷朝,太后怕是不舍。可殷朝人才众多,乌孙正求贤若渴,若是去往乌孙,我定会倚重为国之柱石,让镇国公尽情施展才能。他是殷朝人,再做了乌孙的女婿,双重身份更利于两国邦交。” 温雅嗯了一声:“于国确实有利,可于私呢?贵国琼华公主爱慕镇国公多年,可镇国公却一直不肯答应亲事,乌孙皇帝陛下有没有想过是为什么?” 符郁摇头:“以前二人如何,我并不知道详细内情,只是琼华给我看了一封镇国公的书信,书信上明确写着,若是琼华说动我前来,若是两国邦交顺利,就拜托我向太后提亲,恳请太后为二人赐婚。” 温雅咬了牙,透露个意思也就罢了,还明确写着,写得可真够明确的。 气愤之下真想发一道懿旨,让他去乌孙和亲去算了,从今以后再不用看到他,不用看到这个总惹自己生气的人。 可一想到从今以后再也看不见,心里冒出一只利爪,狠狠挠了上去,又酸又疼。 她端起茶盏,慢悠悠喝茶,直到一盏见了底,方平心静气说道:“据我所知,贵国琼华公主对镇国公是一厢情愿,镇国公在意的,另有其人。” 符郁也端起茶盏,却一口不喝,半晌放下去,抬眸看向温雅:“镇国公在意的那个人,是太后吧?” 温雅没有生气也没有否认,只是挺直后背微抬了下巴,看起来倔强而不容侵犯。 符郁接着说道:“堂堂一等公,缘何会如此委屈自己,代做上书房太傅,兼任禁军监军,在我到来后,屡次穿着禁卫服跟随在太后左右。我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他是为了呆在太后身边保护太后。上次太后曾说,本来要慢慢试探我折磨我,可太后在意的人受伤,太后没了耐心,那个人,应该就是镇国公。所以,镇国公和太后才是两情相悦,我说得可对?” “对。”温雅看着他,一副豁出去的架势,坦率说道,“我见过很多出色的男子,可他分外不同,带给我很多意外和欢喜,我确实与他两情相悦,是以,赐婚之事勿用再提。” 符郁讶异于她的大胆直率,默然片刻,看着她说道:“以下的话不对太后,只对楚楚的妹妹,虽是两情相悦,可身份差异又该如何?” 他的声音少见得温和,温雅避开他的目光,微低了头小声说道,“我管不了那么多那么长远,我只知道,我喜欢他,他肯在我身边一日,我便留他一日,若是他能陪我到皇帝亲政之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94 后,我自有办法与他双宿双飞,若是他等不到那一日……”温雅咬一下牙,“真有那样一日,到时候再说。” 符郁略作沉吟:“据说太后和睿宗皇帝感情甚笃。” “乌孙皇帝陛下可有过欣赏仰慕的异性?你愿意和他说话,愿意陪在他身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可是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心不会怦怦跳得很快,不会莫名其妙脸红,不会不顾一切得失去理智,不会患得患失或喜或悲。”温雅声音大了些,“我想过很多,我曾经以为自己背叛了先帝,我一次次冷静下来,剖开自己的内心仔细去看,我得到了答案,又或者是并不准确的答案,只是我给自己找的借口,可是我明白,无论如何,我都想要和他在一起,这已足够。” 符郁没说话,只点点头。 温雅笑了起来:“也许是我自私,也许是我被宠坏了,先是父亲后是先帝,他们纵容着我,我从来是说一不二,想做便做。再说,我喜欢一个男人碍着谁了?我一样垂帘听政,一样操劳国事,一样守护殷朝的江山天下。” 符郁用目光示意她说下去。 温雅摇头无奈说道:“只是因我的身份,他要受不少委屈。别的人与有情人在一起,可以肆无忌惮说些情话,甚至打情骂俏,可与我,只能坐在一处,客客气气说着话,目光都不能太过放肆,许多的情意只能意会,不可言说。” “那日在同文馆审问吴惟应的时候,太后与镇国公之间的情形,似乎不太愉快?”符郁看着她。 她笑了笑:“我与他有些误会,也许不是误会,反正这些日子我很生他的气。不过,我们两个会关起门来解决。” 话一出口,惊觉自己说得造次了,她脸上现出赧然之色,略微窘迫得捏紧了双手。 见过她端庄雍容一本正经,见过她悲切愤恨,还从未见过她害羞,甚至没想过她会害羞。 符郁唇角微微翘起,轻声说道:“太后紧张的时候,两手就会捏在一起。” 温雅松开捏在一起的手,深吸一口气说道:“这些话在心里盘桓日久,还是头一次跟人提起。” “多谢太后信任我。”她依然低垂着头,符郁凝视着她, “太后将珍珍还给我,是可怜我吗?可怜我一无所有?” “珍珍是你的女儿,你是她的父亲,自然应当让她在你身边长大。”温雅抬头看着他,“我想这也是表姐的心愿,否则她不会让珍珍跟着乳娘夫妇,苦苦等待十年,她大可以去找我父亲或者找我。” “因为珍珍,我知道楚楚从未疑心过我,一直在等我。”符郁抿一下唇,声音有些发沉,“太后相信我能做一位好父亲,是吗?” “不错。”温雅微笑道,“乌孙皇帝陛下这些日子对爱女的一言一行,已然从同文馆传到宫中,我是又好笑又感动。” “听珍珍说,太后嘱咐她回到乌孙后,和琼华一起,再为我觅一门良缘,可是?”符郁有些好笑看着她。 “是啊。”温雅点头,“乌孙皇帝陛下的痴心令我感动,可表姐已辞世十年,若是乌孙皇帝陛下能再觅得佳偶,而不是形单影只,表姐在九泉之下也会安心。” “若是再有佳偶,我希望如太后所说,愿意和她说话,愿意陪在她身边,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心会跳得很快,会不顾一切失去理智,会患得患失或喜或悲。”符郁目光中闪过自嘲。 “乌孙皇帝陛下太贪心了。”温雅摇头,“不过,我希望你能碰上这样的人。” 符郁迅速平稳了情绪:“难道镇国公于太后,不是这样的人?难道他还有些不足?” “倒也不是。他愿做闲云野鹤,没有野心无意朝堂,受不了束缚,这一点与我不同。”温雅微笑,“日后也许会因此而生出分歧。” 符郁唇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却只是一瞬间。 那一丝嘲讽的笑意稍纵即逝,温雅没有看到,自然不疑有他。 她的话题重新回到亲事上:“琼华公主救过镇国公两次,应该感激她的,不过只能拜托乌孙皇帝陛下对她说一声抱歉。” “太后的意思我知道了。”符郁摇头,“只是琼华执着,恐怕不会就此罢休。” “这桩亲事,我断然不会应允,让她想也别想。”温雅的语气和神情满是霸道。 “镇国公呢?”符郁叹一口气,“我还没有见过能抵挡得住琼华的男人。” 没有见过,那就让你见见,温雅近乎负气得想,荣恪,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抵挡。 “琼华那儿,我自会跟她说明白。”符郁略作沉吟,拱手说道,“三日后我带着珍珍前往岳州,临行前想要再见太后一面,我们只叙家礼,见面的地方我会托冯驸马安排,我替珍珍恳求太后答应,与珍珍一起恭候太后大驾光临。” 温雅痛快点头说好。 第69章 隔墙 又隔两日, 太后于傍晚时分微服来到一所宅院。 符郁于花亭中备好酒菜,此次只有他,温雅和珍珍围坐,随侍的人远远站着。 冯茂指指花亭问翟冲:“其乐融融的,像不像一家三口?” “不像。”翟冲奇怪看着他。 冯茂哼了一声:“符郁和太后是不是孤男寡女?你怎么就肯痛快护送太后前来。” “他们是亲戚。”翟冲更加奇怪看着他,“就像你和太后是亲戚一样,你和太后单独相处的时候,我也从不拦着。” 冯茂呸了一声:“亲戚?有血缘关系吗?” “你不也是没有?”翟冲反问。 冯茂不说话了,悻悻然看向花亭之中。 温雅和珍珍有说不完的话, 符郁在旁安静倾听,时不时喂珍珍吃一口饭菜。 该嘱咐的话都嘱咐过了,温雅命人将临别的礼品拿给珍珍, 大大小小的锦盒摞了很高,温雅正要打开给珍珍看, 珍珍一头扑进她怀中呜呜哭了起来:“珍珍舍不得小姨,可是也舍不得爹爹, 怎么办才好?” 温雅搂着她心中发酸,强忍着眼泪笑道:“以后珍珍可以常来啊,乌孙冬日寒冷,每年冬天来住一阵子,可好?” 符郁想说不行, 看女儿眼泪涟涟,强忍着没说话。 珍珍果然说好。 温雅搂着珍珍安慰半晌,招手让芳华过来, 带着珍珍进屋中洗脸换衣。 符郁看向温雅:“我有一个请求,此去岳州,我想要带着楚楚的灵柩回到乌孙,追封她为皇后,让她进乌孙的太庙。恳请太后答应。” “人都去了,还得背井离乡,我是不愿意的。”温雅看着他,“只是为了让珍珍名正言顺,我也只能答应。” “多谢太后。”符郁拱手道,“我一直在想如何回报太后,今日总算打定了主意。” 说着话站起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5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95 身,举起手指向天:“我符郁在此发誓,终此一生与殷朝和睦邦交,绝不会发兵侵犯。若违此誓,当如此指。” 他弯下腰从靴筒里抽出一把匕首,寒光闪过,温雅啊了一声,他竟切下了左手的小指。 温雅压下心中震惊,忙忙唤人过来为他上药包扎。 她手捂着胸口十分紧张,他却没事人一样镇静自若。 待太医包扎好退下,温雅眉尖紧蹙:“这又是何必?” “是对我自己的一个约束。”符郁说道。 “就是说,乌孙皇帝陛下此次前来和谈,只是权宜之计。待到乌孙经过休养生息,国内重新兴旺的时候,就会翻脸无情兵犯我朝。对吗?”温雅不客气问道。 符郁坦然点头:“不错,本来只是权宜之计,侵略殷朝抢夺城池土地粮草,是每一代乌孙皇帝的使命。” 温雅冷哼一声,符郁笑笑:“太后不也是一样?一面和谈,一面加紧练兵,军营中从不懈怠,时刻备战。” “我意在和平,自然要竭力促成。可我也不能没了防人之心。”温雅又哼一声。 “太后意在和平,我便给太后和平。”符郁举一下包扎好的断指,“太后呢?可能回报我箫笛合奏?” 温雅看向他:“却之不恭。” 符郁轻击一下掌,小固进了花亭呈上一只红漆木匣,符郁打开来,里面是一支通体莹白的竹笛,取出来递给温雅:“新做好的,请太后笑纳。” 温雅接过去笑道:“《桃花渡》吗?” “不。”符郁看着她轻笑,“同文馆莲湖中,太后尚欠我一首《牧牛曲》。” 温雅举笛子到唇边试音,冯茂欲往前冲,被翟冲伸臂拦住:“没看到吗?乌孙皇帝切掉一只手指。” “所以呢,太后就得跟他箫笛合奏?”冯茂咬牙看着他。 “对啊。”翟冲点头,“不过是一支曲子。” 冯茂扭脸看向围墙外。 月亮刚爬上墙头,皎洁的月华照进花亭,温雅点点头,符郁站起身比手说请,欢快清越的笛声响起,轻柔悠扬的箫声随即和了进来,笛音略高箫声略低,笛声稍急箫声则缓,开头尚能分辨,慢慢和在一起分不出彼此,似水乳交融,交汇成浑厚开阔的乐声,眼前徐徐展开一幅画卷,夕阳西下,绿野千顷中点缀着青堂瓦舍,屋顶袅袅炊烟升起,三五黄牛缓缓而来,宽阔的牛背上牧童或骑或卧,悠然而归…… 听者皆醉,就连翟冲也微微动容。 一曲罢了,温雅起了兴致,冲符郁做个手势,吹响一曲《夕阳箫鼓》,符郁随即做和,然后又是一曲《渔舟唱晚》。 连续三首过后,温雅吹响了《桃花渡》,符郁却停了下来,坐下默然倾听。 温雅奏罢搁下笛子笑问:“为何?” “我怕自己会将你当做是楚楚的替身。”符郁眸色深沉。 ”原来如此。“温雅了然而笑,在她看来不过是一支曲子,符郁却视作他和表姐的专属,心中更感念他的痴心。 珍珍跑了过来,拍着巴掌说道:“真好听,小姨和爹爹合奏,比爹爹一个人吹箫要好听一万倍。” 温雅就笑,珍珍趴在她怀中仰脸儿看着她:“珍珍喜欢小姨,也喜欢爹爹,我们做一家人好不好?” 温雅一愣,尚未说话,就听到哗啦一声巨响。 循声望去,是围墙外传来的。 冯茂也望过去,心里说一声不好。 翟冲闻声而动,攀上墙头往下看去,一眼看到荣恪跌坐在花丛中,拧眉看着他,旁边站着一位眉目如画的姑娘,正指着荣恪做鬼脸,瞧见他,劈手一个手刀竖在颈间,用力划拉一下,嘴里咔擦一声,圆睁双眼瞪了过来,恶狠狠低声喝道:“滚下去。” 翟冲面无表情跳了回来,走到花亭旁躬身禀报:“是隔壁的大狸猫踩碎瓦片闹出的动静,请太后安心。” 温雅点头:“这隔壁,可是人家吗?” “是大户人家,一墙之隔是他家的后花园。”冯茂抢上前说道。 温雅嗯了一声:“我来没有惊扰到他们吧?” “不会。”符郁对冯茂和翟冲摆摆手,开口说道,“此处是琼华买下的宅子。” “买了宅子吗?”温雅扬眉看向他,“看来琼华公主果真执着,想来日后要在京城常住。” “我跟她说过了,太后舍不得股肱之臣,这桩亲事做罢。”符郁说道,“她气性上来骑马就走,三天没见到人影。至于这宅子,我也是刚从冯驸马那儿知道是琼华买下的。” 温雅说声多谢。 符郁意会点头。 “讨厌的大狸猫。”珍珍冲墙头噘一下嘴,“小姨,我们做一家人好不好?” 墙那头又是一声巨响,随即听到一个尖锐的女声:“隔壁的,你们这一晚上又是箫又是笛的,折腾了半夜,你们觉得悦耳动听,可苦了我们这些不通音律的人,简直是魔音穿耳。我们家上有老人下有幼儿,被吵得睡不成觉,求求你们了,洗洗睡吧。” 符郁看向温雅。 温雅倒也不恼,笑说道:“邻居不通音律,正所谓对牛弹琴,我与乌孙皇帝陛下国事家事都已叙过,想要对珍珍说的话也已说过,就此散了吧。” 符郁微笑着站起身比手道:“既如此,太后先请。” 温雅站起身,说声告辞。 又看一眼珍珍,忍下心中不舍,转身迈动了脚步。 走出花亭,珍珍喊一声小姨扑了过来,从身后紧紧抱住她,带着哭腔喊着:“小姨,小姨……” 温雅再忍不住,手捂上搂在腰间的小手,泪盈于睫。 符郁走过来抚着珍珍头顶,轻声说道:“珍珍莫哭,我们与小姨,来日方长。” 温雅强忍着眼泪分开珍珍的小手,头也不回向外走去。 每一次的离别,双方都会说很快再见,可有的再也不见,比如外婆比如表姐,还有的只能凭空思念,比如父亲比如哥哥。 此次珍珍跟着符郁去往乌孙,路途遥远,不知何日才能再见。 她心中酸涩不已,上了厌翟车,闭上双眼,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 寂静中耳边突然有人低声说道:“你就那么舍不得符郁?” 她睁开泪眼,模糊中瞧见一个人影,蹲在她面前。 她唬一跳,厌翟车宽敞无比,刚刚上来时竟没留意车中有人。 抹一下泪眼看过去,荣恪正拧眉看着她。 刚说个你字,他的手掩上她唇,低声说道:“你想让翟冲杀了我吗?” 她狠狠拍开他手,压低声音斥道:“胆大包天,你怎么敢藏在我的马车中?” “我怎么胆大包天了?我也就嘴上大胆,刚刚想给你擦眼泪,怕惹恼你,没敢。”他看着她,“我本来快要气疯了,你这一哭,我心都碎了,气也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6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96 消了。” “你有什么可气的?”她抹一下眼泪,眉毛立了起来。 “你跟那符郁箫笛合奏,是不是有知音之感?”荣恪盯着她咬了牙。 “有又如何?关你何事?”温雅瞪着他。 “自然关我的事,我正在家中养病,却被扰得心神不安。”荣恪气哼哼说道。 “家中?你家不是在燕子巷?”温雅质问。 “大门在燕子巷,后门连着百草巷,一墙之隔就是我们家的后花园。”荣恪理直气壮,“我可没有故意偷听。” “一墙之隔?”温雅一声冷笑。 琼华公主买的院子在镇国公府隔壁,以后爬墙头倒是方便。 温雅想着,眸子里喷出了火,恶狠狠看向荣恪,大喊了一声翟冲。 第70章 金钗 荣恪唬了一跳, 不置信看着她。 温雅捂着嘴紧张看向马车的门,生怕翟冲持剑冲上来。 就听薛明在外面说道:“翟统领的马突然口吐白沫,翟统领找马医去了。由蒙副统领带队护卫,还有小的们在,太后放心吧。” 温雅说一声知道了。 荣恪挪身子在她对面坐了,低声道:“好狠的心。” 温雅哼了一声。 “许久没有这样面对面说过话了。”荣恪看着她,今日是微服出宫,穿着家常的衣裳,浅淡的紫色, 若荷塘中迎风绽开的睡莲,亭亭玉立柔嫩婉转。 温雅又哼一声。 “你生我的气,对我爱搭不理, 我知道是为什么,可你再生气, 也不能喊翟冲杀了我。”荣恪看着她,“你消消气, 我们好好说说话。” 温雅没理他。 “是不是因为我答应琼华公主商讨亲事?我那样做是为了让她劝说符郁,我也知道亲事提到太后面前,太后会替我挡着。”荣恪笑了起来,“如我所料,你果真替我挡着了。” “我也不是替你挡着, 我是为了殷朝的颜面,堂堂的一品公,去往乌孙和亲, 像什么话。”温雅看向他,“你就没能耐让琼华公主嫁过来?” “我有能耐呢?你便赐婚吗?”荣恪盯着她。 温雅抬起下巴睨着他:“不错。” “我们不提琼华公主,这么些年了,我想娶她,早就娶了。”荣恪叹气,“你不明白我的心吗?” “偏要提。”温雅捋一下耳边的碎发,“她那么美,性情爽快火辣,又会百戏又会功夫,你为何不喜欢她?” “琼华的公主府里有养着七个美男子。”荣恪顿住,这个好像是也不理由。 温雅瞪圆了眼赞叹道:“好享受。” 荣恪哭笑不得:“你羡慕了?” “羡慕!”温雅点点头,“没有那七个美男,你便会喜欢她吗?”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喜欢就是喜欢,没有理由。”荣恪看着她,眼眸中满是柔情:“若问我为何喜欢你,我也不知道为何,可我就是喜欢,从心底里喜欢。” 温雅低头咬一下唇:“你怎么认识她的?” “十二年前我到乌孙寻找赤乌刀,在殷朝遍寻不着,我想也许是乌孙人捡走了哥哥的兵器,顺便买马,那是我头一次到乌孙去,到了乌孙王庭后,找一名当地向导到了一处马场,那儿的马都是纯种的河曲马,我正挑选的时候,听到马主跟两个朋友围坐着大骂汉人,开始尚能忍耐,后来他们提到镇国公府,提到我爹我哥哥还有我嫂子,污言秽语不堪入耳,我冲了过去,抽出刀一刀一个,那是我头一次杀人,竟没有害怕,只觉得无比畅快。正要离开的时候,一大队乌孙人赶了过来,手中举着各式武器,将我团团围住。我知道必死无疑,举起刀冲过去先发制人,他们人多势众,但是没有功夫,我仗着刀法跟他们缠斗,不记得打斗了多久,打得筋疲力尽,眼睛都被敌人的血水糊住了,头晕眼花的时候,远处传来尖利的哨音,一人一马凌空冲了过来,琼华是公主,又带着一大队扈从,那些人被制服后敢怒不敢言,眼睁睁看着她带走了我。她要带我回公主府治伤,我执意不肯,她送了我一匹马,又给我一块腰牌,让我赶快离开乌孙。” 荣恪娓娓叙说,温雅两手捏在一起:“后来呢?” “过了两个月,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到街市上闲逛。偶遇琼华,请她到酒楼喝酒,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再后来她会捎些葡萄酒给我,我呢回赠些丝绸,就像与冯茂那样,虽见不着面,但保持礼尚往来。过了一年,乌孙国主突然托媒人上门,父亲以我年纪尚小为由婉言拒绝,我是后来才知道的。其后乌孙国主驾崩,乌孙陷入内乱,琼华依然会每年捎葡萄酒给我,我也回赠丝绸瓷器,三年前乌孙大皇子被符郁所杀,乌孙局势趋于平稳,她曾来过一趟云州,说是尚未成亲,一直在等我,我也坦言说别等了,半年后她又来了,身边跟着三位美男子,她说府中还有四位,我说你高兴就好,她抽了我一鞭子,其后再未见过。” “那你说,她美还是我美?”温雅仰脸儿看向他。 “自然是你美。”荣恪话音未落,温雅说一声闭嘴。 抬手去操小几上的茶壶,又觉得动静太大,顺手从头上拔下一支金钗,朝他刺了过来,荣恪也不躲避,金钗刺在他肩上,温雅拔/出来又刺,血珠顺着衣裳冒了出来。 再刺的时候,荣恪抬手握住她手腕,叹口气说道:“还真是狠心。上次我受伤后,琼华过去探病,问我你跟她谁美,我想说自然是太后美,又知道她好强,话到嘴边改成自然是你美,可在我心里太后比你美上千万倍,她两掌拍到我伤口上,疼得我晕厥过去,昏睡了一日一夜。怎么女人都问这样的问题?说不美挨打,说美挨刺,怎样说你们才满意?岂不闻情人眼里出西施,在我眼里,你自然是天底下最美的。” 温雅怔怔听着,原来那夜里那句话,自己只听了一半,且为此愤怒劳神两月有余,真正是不值。 她咬了唇低下头,又抬头看着他肩上的血渍,轻声说道:“可扎疼了?” “我受过多少伤,这算什么?还没有挠痒痒疼呢。”荣恪看着她笑,笑着松开她手腕,轻轻握住她手裹在掌心,另一手轻轻抚开她紧握的手指,拿过她手中的金钗,倾身向前为她插回发间。 他的气息扑面而来,温雅呼吸一窒,不由面热心跳,忙忙挣开被他裹在掌心的手,身子后撤正襟危坐了,紧绷着脸看着他。 荣恪也看着她,紧抿了唇。 温雅轻咳一声:“坐回去好好说话。” 荣恪坐了回去,瞧着她笑:“这件衣裳分外好看。” “好看的多着呢。”温雅哼了一声。 “我是头一次见,还有上次太后情急之下忘了换衣裳,那件蓝色的宫装,也好看。”荣恪笑道,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7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97 “都好看,就算是青色的朝服,也好看。” “惯会甜言蜜语。”温雅带着些嗔意,“难怪那琼华公主念念不忘。” “咱们不说她了。”荣恪笑道,“这对乌孙来的兄妹,对你我造成不少困扰。” “我很欣赏符郁。”温雅坦言,“箫笛合奏的时候,确有知音之感。” 荣恪酸溜溜说道:“他可是太后的表姐夫。” 温雅一笑:“谢谢你把珍珍带给我,我表姐的事,也多亏了你。” “一直想问问,这件事你为何不肯让我去做?而是要亲身试探符郁?”荣恪问道。 “这世上让我在意的人就那么几个,只要涉及到他们,我就会分外紧张担忧,因你干净利落为冯茂洗脱罪名,又远赴江宁处置了关氏,我才会格外纵容你。这次表姐的事,若是再托付给你,你若令我满意,再次帮了我的大忙,我怕自己会更加依赖你,离不开你。”温雅低了头,“我本想自己来做,为自己,也为你留一条退路。” “我不要退路。”荣恪看着她,柔声唤她的小名,“雅雅,我会跟着自己的心,勇往直前。” 温雅抬头看着他,心又突突跳了起来,这个人,他若是收敛一些,小心一些,又或者说话含蓄一些,言语退缩一些,她就可以束缚住自己,不跟着他一起陷落。 她的身子又往后退了退,靠在车壁上,捏着手道:“这会儿回宫已经晚了,我会住进别馆,到地方后,我先下去,你在马车中藏着,等没人的时候再离开。” 荣恪嗯了一声。 “你的伤可大好了?”她又道,“若是好了,就进宫去,一切恢复如常。” 他又嗯了一声,似有些心不在焉。 温雅没再说话,车中一时静谧,静谧得让人不自在。 “雅雅,我……”他的嗓音沙哑,欲言又止。 抬头看向他,眸色很深很浓,风起云涌。 他看着她,突然抬起了手。 “你不许动。”温雅警觉说道。 他却没听到一般,抬手伸向她的发间,拔下了那支金钗。 他把那支钗搁在掌心安静看着,金钗式样简单,钗头是一双并蒂芙蓉花。 许久方出声问道:“太后怎么会戴这样简陋的钗?” “前些日子哥哥托人捎来的,哥哥知道我喜欢芙蓉花,融了自己革带上的金钩,特意托人为我打造的。”温雅欲要夺过来,“我觉得很好看啊,并不简陋。” “这钗本来是一对吧?”荣恪抬头看着她。 “是啊,你怎么知道?”温雅奇怪道。 “另一支呢?”他问。 “丢了。”她怅然道,“我找了很久,没有找到。” “是吗?”他的声音低哑,“去过的地方都找了吗?” “都找了。”她说道,“我每日里就去那几个地方,同文馆也找过了……” “我的书房外有一株紫藤花,花架下你可找过?”他从怀中掏出另一支钗摊开在掌心,一对金钗熠熠生辉,他低低说道,“我问过了每一个人,家中每一位女眷,琼华公主,她身边的侍女,都不是……” 他捧着金钗的手在发抖,嗓音发颤:“我受伤那天夜里,那个雨夜,你去看过我,对吗?” “我没有。”温雅两手紧捏成拳,坚决否认,“你休要自作多情。” 第71章 初吻 “你去了, 正好碰上琼华公主在,你便没有进去,对吗?”他看着她,眼眸中有水光滑过,声音低而喑哑,“所以这些日子,你一直在生我的气,我让你受了委屈,你生多大的气都是应该, 是我该死……” 温雅咬一下唇,依然否认:“我没有……” 他突然倾身而来,唇撞上她的唇, 将她的话堵了回去。 她挣动起来,他两手握住她双臂, 将她的手臂固定在身侧,唇紧紧压住她唇, 身子也顺势向前,长身跪在她面前,大力推挤着她,将她压得整个身子紧贴在车壁上,动弹不得。 她大睁着双眼, 只能看到他放大的双眼,眼眸中晕着水光,饱含着万种柔情。 她又动了动, 发现全身上下能动的只有一对眼珠,狠狠瞪了过去想要阻止他,他的唇下用力,像是要与她沾在一起一般紧贴着她的,与她轻轻得软软得厮磨。 她瞪圆的眼渐渐放松,带着些气恼看着他,好像在说,你放肆,你胆大包天。 他眼眸中浮起一丝笑意,唇微微松了一下,在她唇上轻轻一啄,若蜻蜓点水。 她的眼眸微微敛起,长长的睫毛蝶翅一般颤动着,轻轻拂过他的脸。 他似受到鼓舞,接连在她唇上轻啄几下,突然压下来,重重吸吮了一下。 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唇瓣直冲大脑,脑子里瞬时一片空白,她闭上了双眼,肩头微微发颤。他双手抚上她肩头,轻轻抚摩着,张口含住了她的唇,先是双唇,然后是唇瓣,含住吮吸着,舌尖不时触碰而来,轻轻得砥舔。 她僵直的身子慢慢软了下来,软得像是被抽了去骨头,由着他将她拉在怀中,感觉他两手从肩头游移而下,一只手的掌心贴住她的后背,一只手扣住她的脖颈,唇贴着她唇轻声唤她:“雅雅?” 她低低唔了一声,他的舌窜了进来,砥舔过她的牙齿,舌尖触碰到她的舌尖,慌张得躲避了一下 ,随即更大力得扫了过来。 她软软靠在他怀中,仿佛皮肉也被抽离,整个人轻飘飘得,不停上浮上浮,直到飞在空中,长出了双翅一般,跟着他飞啊飞,深入到她从未到过的幽美之境。 荣恪将她抱在怀中,舌在她口中碰撞摸索,凭着本能攫取着她的香软,神魂颠倒云雾缭绕间,厌翟车一晃停了下来,就听薛明在外面说道:“启禀太后,别馆到了。” 温雅睁开眼慌乱看着他,他的眼神坚定,抱她紧了些,松开她的唇轻声说道:“别怕。” 她看着他,深吸一口气迅速镇静下来,喉间用力吞咽一下,轻咳一声捂了唇说道:“我此刻心神不宁,先在马车中坐一会儿再下去。” 就听柳真在外面说道:“想来太后因与珍珍分离,心痛神伤,还请太后保重身体。” “我没事,柳姑姑放心。”温雅依然手捂着唇,冲着外面说道,“我只是想要再独自呆上片刻,你们走远些,让我静一静,等我好了,自然会叫柳姑姑来。” 柳真答应一声,外面寂静下来。 她怪责看向荣恪,他抿唇看着她,手依然搂在她腰间。 她拍一下他手紧绷了脸,他连忙放开,刚要侧身坐回去,冷不防她伸出手,两手环住他肩,唇贴到他耳边轻声说道:“刚刚死摁着我不让我动,想要抱着你的时候,手却抬不起来。” 她的气息又香又软,吹在耳边又麻又痒,荣恪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8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98 僵着身子不敢动,她的两手却环他更紧了些,上移着勾住他脖颈,冲着他仰起脸儿闭了双眸,轻声道:“我们继续。” 荣恪没动,她手下用力,拉他靠得更近了些:“刚刚的,我还要。” 荣恪依然僵着身子,不置信看着她,本来预备等着她疾言厉色骂他,狠心责罚他,谁知等来的却是她香软的怀抱。 她不耐烦,身子前倾着唇贴上他唇,好奇看着他,脸上是跃跃欲试的神情,学着他的样子,舌尖顶开他的牙齿,试探着触碰他的舌,牙齿撞在一起撞得生疼,笨拙而辛苦,却执着得不肯放开。 他的舌被狠狠咬住的时候,他终于从呆愣中回过神,拥她在怀中与她唇舌交缠,小心翼翼克制着,轻柔缓慢得吻她。 她却不老实,舌尖不停跳动着挑逗撩拨,激得他呼吸急促忍无可忍,大力攫住她,裹夹着她鲸吞蚕食,热得着了火一般,似要将她吞食焚毁,她软着身子随着他,一会儿漂浮到云端,一会儿沉入海底。 良久,他的动作变缓,细细与她纠缠着,松开她含住她的唇,吮吸着慢慢与她分开,定定看着她酡红的脸,她避开他的目光,两手环住他腰,脸埋在他怀中,平复着心跳气喘。 心跳平稳下去,脸又灼烫起来,是自己主动勾引他的,还说继续,说我还要,自己的大胆与不要脸,将自己都惊着了,何况是他? 他拥着她轻抚着她的肩背,待她紧绷的身子放软,两手捧起她脸,摩挲着她的脸颊,看着她笑。 “不许笑。”她小声嘟囔着,娇嗔看着他。 “臣不敢。”他打趣看着她。 她舔一下唇:“这一次的事,以后不许再提。” “我受伤的夜里你去看我的事呢?也不许提吗?”他凝视着她的眼,耳语一般低低说道,“那夜里若知道你去看我,我就算死,也值了。” 她伸手掩住他唇望着他,轻声说道:“以后不许再受伤了。” 他的唇贴住她掌心挨挨蹭蹭,眼眸里含着不在乎的笑意。 她两手圈上他后背轻轻摩挲,隔着轻薄的夏衫,能感觉到狰狞凸出的疤痕,一点点轻抚着,他忍不住微微得颤栗,这些日子吃苦受罪,因为此时此刻来自于她的心疼安慰,竟觉得这伤受得幸运而值得。 紧紧靠向她怀中,贪恋着她的柔情,忍不住嘶哑低唤,雅雅,雅雅…… 她连声答应着,声音温柔似水:“听到你受伤,我担惊受怕心乱如麻。荣恪,你为着我,答应我,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受伤了。” 他低低嗯了一声,两手环住她腰,眼眸深沉看着她,一本正经轻声说道:“我答应你,我发誓。” 紧紧相拥着彼此,静静凝视着对方,时间似乎停了下来,不再流逝。 就听柳真在外面焦灼得小声说道:“时辰不早了,不知太后可好些了?” “不是睡着了吧?”芳华孩子气得揣测。 薛明说道:“太后让等着,谁敢不等?除非是翟统领在。” “翟统领爱马如命,看他的马口吐白沫就慌了神,这会儿也该回来了。”是蒙副统领在说话。 她的手一颤,松开抚在他后背上的手,轻抚上他的脸,抚过他的眉眼,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看着他,目光中似乎含着千言万语。 他捉住她手,在她掌心里缓慢写下两个字,我懂。 她轻摇着头润湿了眼眸,他低下头轻吻过她的眼,慢慢放开她,扶她端正坐在榻上,拿过她身旁小几上的帷帽,为她戴在头上,隔着青纱在她唇上印下一吻,侧过身子指向马车的门。 她会意扶着他手臂站起身,缓步走到门边,掀起青纱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转头放下青纱,伸手推开马车的门,稳稳跳了下去。 柳真瞧见她的身影,慌乱得跑了过来:“太后怎么自己下来了?摔着可怎么办?” 柳真身后,一大堆人簇拥而来,她镇静站着伸手向后,将马车门严严实实关上,声音里带着丝笑意:“这有什么?在江宁的时候,我常常和父亲骑马外出,柳姑姑忘了?” “竟不知太后还会骑马。”薛明笑道。 “太后的马术好着呢。”就听芳华说道,“公子那会儿和太后赛马,还输给过太后呢。” 荣恪安静靠着马车壁,听着车外的各种声音,一车之隔,她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太后,而他,依然是她的臣子。 他明白她为何那样看着他,为何摇着头湿了眼眸。 因为她是太后他是臣子,这样柔情的时刻注定很少,等待他们的是皇宫中的漫长岁月。 想要见到她,必须等着她召见,她想要召见他,必须有正当的理由,即便是两两相对,也只能客客气气说话,目光都不能放肆,许多时候,相互间的情意只能靠彼此意会。 以前不能确定她的心意,是以常常压低声音说些不该说的话,从此以后,自己也要学会收敛,免得为她惹来麻烦,甚至是祸端。 沉下满腔心事,心平气和闭上了双眼。 马车外一切归于静寂,马车内她的气息依然萦绕在身边,清幽香软,他轻轻吸气,唇角一点一点翘了起来。 轻笑着将马车门推开一条缝,四顾无人,悄无声息跃下,从后面绕出朱家巷。 拐出巷口回头静静望向朱家大宅,青灰色的宅院笼罩在满天星光下,绚丽而精致,而她,就在那院子里。 她可睡下了?睡着了吗?睡梦中可会有我? 第72章 端倪 身后有马蹄声传来, 马上的人喊道:“瞧着背影眼熟,还真是你。” 荣恪回过头,翟冲正端坐在马背上。 荣恪拱手:“还好吗?” “挺好。”翟冲盯着他,目光如炬。 荣恪抬手抹一下脸,翟冲狐疑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在床上趴了两个月,憋闷难受,前日里吕爷爷说我能下床走动了,我一兴奋,满城到处乱走, 就走到这儿来了。”荣恪的笑容十足真诚。 翟冲哦一声,策马过来围着他转了一圈:“衣裳皱巴,嘴唇红肿, 你跟人打架了?” “没有没有。刚养好伤,没有力气跟人打架。”荣恪忙忙摆手, “两个月没下地走路,刚刚一兴奋, 就在那边草坡里打了几个滚,嘴磕在了一块石头上,要不是磕着嘴,还真不知道草地下藏着一块大石。” 翟冲笑笑,说一声走了, 纵马进了巷口。 进巷子策马走了几步,远远望见靠墙停放着十数辆大小规格不一的马车,太后的厌翟车居中, 宽大雍容醒目。 他回头看一眼巷口,策马到了厌翟车前,勒马停下,跳下马背走过去拉开了车门,仔细察看一番,默然关上车门,也不上马,牵着马来到朱家大宅的宅门外,迎面碰上正率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9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99 队巡逻的蒙阔。 朝他招招手,蒙阔大步走了过来,拱手道:“大人有何示下?” “刚刚从百草巷过来的时候,太后的厌翟车中可有人跟着服侍?”翟冲问道。 “没有。”蒙阔摇头:“太后自己上了厌翟车就关了门,柳姑姑说是不让人跟着的意思,柳姑姑还说,太后舍不得珍珍,心绪不宁,让太后独自静一静也好,她和芳华坐了后面的马车。” “一路上可有异常?”翟冲又问。 “路上倒没什么。”蒙阔挠挠头:“就是到地方后,太后不肯下来,说是再坐一会儿,坐了好一会儿,也没叫人,自己就跳下来了。” 翟冲嗯一声,冲他挥挥手:“我来值夜,你休息去吧。” “雪狮没事吧?”蒙阔接下他手中马缰。 翟冲抚着雪狮的鬃毛:“没事了,马医说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说来奇怪,除去照料牠的曹马夫,他从来不吃任何人喂的东西。” 蒙阔笑道:“也许是美女给喂的,雪狮没抗住诱惑。” 翟冲没笑,也没说话,好像在琢磨什么。 蒙阔看一眼他脸上神情,连忙牵马走了,跟翟统领开玩笑有风险,他听懂了还好,若是听不懂,还得挨一通训,训斥的时候想笑又不敢笑,还得装作毕恭毕敬,很难受。 走几步听到翟统领在身后一本正经说道:“确实有可能。” 蒙阔牵着马跑了起来。 翟冲站了一会儿,又走到太后的厌翟车旁,绕着转了一圈,又低下头看着车底,再次拉开马车门,仔细向里瞧着。 并无任何异样。 次日天不亮就回宫,太后换过衣裳略用些茶点,至垂拱殿召见四位辅臣。 太后今日分外和煦,微微笑着提起乌孙的事,问孙智周各项事宜可妥当了,孙智周忙起身一一奏报,两国使节均已在路上,幽云二州余总督已有信来,边境互市已开,交易兴旺,另有涉及粮食绸缎瓷器马匹皮毛药材各项贸易,均已定下章程,但凡想要与乌孙交易的商户,都需由鸿胪寺与户部考察后签发关函。 温雅满意点头,又问徐泰禁军中情形如何,徐泰忙说经过前半年两季练兵比武,将士们斗志昂扬,战略战术也有提高,说完不忘扎边境守军一针:“我朝与乌孙邦交后,听闻边境守军将士练兵懈怠,还有传言说朝廷要削减兵员,他们就更加不思进取。” 温雅微笑着递过一封奏折,“这是常远将军上的折子,卫国公仔细瞧瞧,勿要听信传言。” 徐泰接过去一瞧:“常远将军这字……” “怎么?比卫国公的还差?”冯茂伸长脖子一瞧,“刚劲淳正,畅快淋漓,好一手草书。” 方太师慢悠悠开口道:“常远将军精于军事善于战略,同时也是诗人,书法名家。” 冯茂哦一声张圆了嘴,徐泰哼了一声:“常远将军这字,我看不懂。” 孙智周忍不住一声嗤笑,徐泰瞪了过来,冯茂伸手接过去:“要不,我读给卫国公听?” 徐泰抢了回去瞪着孙智周:“孙相学问大,孙相读给本国公听听。” 孙智周轻咳一声:“要说学问,那还得数方太师。” 徐泰将奏折举在他面前,险些贴到脸上:“方太师学问太大,本国公不敢劳动。” 孙智周求助看向太后,太后微笑看着他,却又不在看他,仿佛神游天外。 方太师朝徐泰伸手:“来,老夫给卫国公读一读。” 他如今是徐褚的老师,徐泰不敢造次,两手捧着将奏折递了过去。 方太师一字一句读了起来,温雅回过神心中诧异,怎么读起奏折来了? 耐着性子等方太师读完,问他道:“镇国公的伤好得怎样了?可能进宫来了?皇上总是问起。” “今日一早,镇国公打发亲随给臣递了口信,说是已经大好,臣正想问过太后示下。”方太师回道。上次带镇国公进宫,被太后委婉提醒几句,这次就不好自己做主了。 “那让他今日就进宫来吧。”太后微笑说道。 冯茂低着头,眼珠子骨碌碌转着,心里飞快琢磨,太后今日容光焕发,昨夜里马车中肯定有事,荣二这小子竟然大着胆子往太后马车里钻,他也就仗着我会给他打掩护,否则早被翟冲剁成了肉酱。 见过四位辅臣回到东暖阁稍事歇息,埋头到高摞的奏折中去。 奏折矮下去一截的时候,就觉有些困乏,起身在屋中踱步,想起昨夜里一夜没有合眼,召见辅臣的时候竟然走神,手抚上唇偷偷得笑。 他可进宫来了? 刚想要出去到丹樨上走走,就听翟冲在门外说道:“启禀太后,镇国公求见。” 温雅平稳了情绪缓慢转身,一本正经说道:“让他进来吧。” 荣恪进来的时候,她正襟危坐,板着脸看着他。 荣恪笑着行了大礼,温雅说声免礼赐座。 他坐下了,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瞧着她笑。 温雅瞪了他一眼,咬牙道:“不许笑,说该说的话。” “臣……”他顿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昨夜里,臣一宵未眠。” “我也是。”她小声说道。 他又不说话了,只是笑, “镇国公的伤可大好了?”温雅一本正经问话,蹙眉看着他。 荣恪回过神:“已经大好了,臣多谢太后关心。” 她嗯了一声:“既已大好,从今日开始进宫,来上书房接着任太傅,皇上对镇国公可惦记得紧。” “臣已经见过皇上了,两个月不见,皇上又长高了,臣心中十分安慰。”荣恪笑着说道。 她捏一下手,没什么正经话可问了,又想多留他一会儿,多看他几眼,扭脸扬声唤柳姑姑上茶。 柳真端了凉茶进来,荣恪慢悠悠喝茶,柔情的目光包裹着她,须臾不肯离开。 她也看着他,紧咬着唇,目光流转。 四目交投间,述不尽的情意。 喝茶再慢终得喝完,他咬牙站起身,说一声臣告退,一步一步往后退去。 她轻轻摇一下头,小声说道:“翟冲,翟冲没在。” 他回头瞧了一眼,从袖筒中拿出什么,站直身子快步走向她,来到她面前摊开手掌,掌心里躺着那对金钗,柔声说道:“回头找不着,又该急了。” 她伸手去接,他的手裹住她的手,抚摩揉捏着,哑声道:“以为自己可以不动声色,看见你才知道有多煎熬。” 她身子轻颤着看着窗外,低声道:“帮我戴上吧。” 他抬头将金钗插在她发间,手抚过她的脸庞,恋恋不舍。 “走吧。”她两眼紧盯着窗外。 看他不动,抬手拍一下他手背,放软了声音哄孩子一般说道:“走吧。” 他一步一步退了出去。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100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00 退出殿门转过身,低着头缓步过了丹樨迈下丹陛阶,往值房走去。 翟冲从藏身的柱子后踱步出来,盯着荣恪的背影,直到看不见。 昨夜里反复察看厌翟车,没有看出任何不妥。 可他总是想起昨夜里的荣恪。 当时荣恪定定站在朱家巷口,望着朱家大宅的方向,他站了很久,翟冲骑着马在远处看了他很久,他觉得他很奇怪,他耐着性子等他转身回头,骑马上前,一眼看到他红肿的嘴唇和皱巴巴的衣裳。 他开始怀疑太后,他很自责,但他忍不住,所以刚刚荣恪进去的时候,他躲在了柱子后面,他们看不到他,而他,对里面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他唤了蒙阔过来叮嘱几句,疾步冲下丹樨,在垂拱殿夹道内团团转圈。 转着圈望见福宁殿,先帝在时,他有了想不通的事,就会向先帝请教,先帝总是耐心指点,可是如今,他问谁去? 他向福宁殿走去,沿着丹陛阶上了丹樨,推开紧闭的殿门看向殿中,依然是先帝在时的布置,可人已不在,一切都透着冷清与悲凉,丹樨上两位内禁卫正来回巡视,瞧见他忙过来行礼,他冲他们摆了摆手,背过身慢慢红了眼圈。 荣恪不老实,他可以盯着他警告他,他若果真僭越犯上,他甚至可以杀了他。 可太后是他的君主,他该怎么办?谁又能拦得住太后? 绕着福宁殿逡巡许久,突然想到一个人,这才恢复了镇静。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双更~ 第73章 相对 八月天气转凉, 渐渐起了秋风。 二人因那日克制不住得失态,都有意避着对方,温雅没有召见,荣恪也不若以往,不再假作不经意路过东暖阁窗外。 满腔的情意慢慢沉入心底,温雅觉得可以冷静面对他的时候,罗御史上了密折。 罗御史籍贯江宁,是历经三朝的言官,人送绰号“铁头御史”, 去年张阿生与关留旺一案,也是罗御史上的密折,温雅分外重视。 打开来一瞧, 半晌无言,搁下去起身在室内缓步绕圈, 绕了许久方坐回去,将奏折细细看过。 罗御史密折上言道:听闻镇国公荣恪早有反心, 其从十六岁时起就无视朝廷禁令,常常私自离开幽云去往本朝各地,结交了许多江湖豪客能人异士,并数次去往乌孙购买良马以训练骑兵,还与乌孙权贵勾结, 私自开掘银矿,以备他日谋反之用,臣是道听途说, 并无明证,为吾皇江山安稳,特上折恳请太后详查。 本朝规矩,御史可以风闻言事无需证据。 罗御史耿直,随便放几句话传到他耳中,他就会上密折。 这个人是谁?此人又意在对付谁? 对付荣恪?荣恪这些日子夹着尾巴做人,老老实实做太傅,虽有禁军监军的头衔,也已数月不去,他不在风头上,又何必有意对付他? 那么,是在试探我? 按理说此密折涉及谋反,应该立即召来四位辅臣密谈,并暗地里派人去查证是否确有其事。 温雅打发人去罗御史府上说一声太后自有安排,安抚了罗御史,并没有按照常理行事,而是将密折压下不发,等着对方进一步的动作。 沉吟着唤一声翟冲,命他宣镇国公。 荣恪低着头进来,行礼拜见过坐下去,低头看着茶几,只不看她。 温雅忍着笑:“镇国公可是馋那一盘子葡萄吗?就是给你准备的。” 荣恪抬眸看向她,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更多的是缱绻的柔情。 温雅心中一颤垂了眼眸,指指茶几轻声说道:“准你吃几颗葡萄再说话。” 荣恪看向盛葡萄的玉盘,就看到玉盘下压着一张纸,将玉盘挪至一旁看向纸上,上面写着:那天夜里你我相见后,可碰见了人? 荣恪抬手指指外面背向而立的翟冲,又轻轻摇头。 温雅会意,他虽碰上翟冲,但是翟冲没有发现什么。 荣恪将字条藏进袖筒,拈起一颗葡萄放嘴里嚼着,定定看着她。 他在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 她摇了摇头:“召镇国公来,是为了说一说皇上的事,方太师说皇上越来越调皮,我呢越来越忙,有时候顾不到他,他听镇国公的话,你多管束着他些。” “皇上九岁了,再过几个月就十岁,孩子在这么大的时候,开始有了自己的主意,就不若小时候乖巧,偶尔会与大人对着干,又因半懂半不懂的,会去闯祸冒险。不过太后放心吧,那么多人看着皇上呢,臣也会多加留意。”荣恪知道她是没话找话,一边说一边看着她笑。 温雅心想被他看出来了,捏一下手问道:“镇国公怎么会对孩子懂得这样多?难不成小时候也顽劣调皮?” “太后说得没错,臣顽劣得过分,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鱼虾这些,臣很快就厌倦了,臣在荒地里点过火,开闸放过水,还在堤坝上打过洞,打猎后将猎物剖开观察内脏,挖坟看过死尸……”看温雅呕了一下,抿着唇没再往下说。 温雅帕子捂了嘴嗔怪看着他,看一会儿笑道:“你这跟杀人放火也没什么两样了。” “有一次在庙里凿佛像,冯茂在门外望风,臣想看看人们虔诚烧香拜的那尊佛,里面是不是藏着个大活人,刚把后背挖开个洞,有个老和尚过来添灯油,冯茂吓得尿了裤子,一边尿还不忘一边哇哇哇使劲嚎着提醒臣,臣被哭声惊动,一头从洞里钻了进去,那佛像中空,臣站进去刚刚好,臣把佛像眼睛抠开,自己的眼睛对了上去,老和尚弯腰添完灯油起身一拜,看到佛像的眼珠在动,一头跪倒在地激动得哭了起来,哭一会儿又爬起来敲钟,把寺院里大小僧人都召了过来,说是佛祖显灵了,闹哄哄过后,就有人问冯茂怎么在这儿,冯茂灵机一动,说是在睡梦中被一个老头带来的,说着话指着佛像说,那老头跟他长得一模一样,那些人就说冯茂是仙童,很多人涌到冯府去,对他顶礼膜拜,冯大人一家不堪其扰,跟朝廷提出调职。”荣恪笑看着她, “此事引起父亲怀疑,派了几名精悍的探马跟着臣,跟了不到半月,将臣的劣迹全部知晓,父亲亲自操起板子,将臣好一顿毒打,哥哥从军帐中赶回来为臣求情,其后哥哥走到那儿,就将臣带到那儿,他不教训臣也不讲大道理,他只带着臣四处走动,让臣自己去看去听,让臣知道将士艰辛民间疾苦,他去见月婵嫂子的时候都带着臣,慢慢的,臣的性子沉了下来,可惜那样的时光不长……”荣恪一声轻叹。 温雅的目光抚慰着他,荣恪平静下来又道:“若非佛像之事,只怕臣真的会到了杀人放火的地步。也因为佛像之事,那座寺庙香火越来越鼎盛,父亲为佛像重塑了金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1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01 身,坏事变成了好事。” 说着话笑了起来,温雅也笑。 翟冲在外面听到不由也笑,笑着便有些后悔。 太后有些日子没召见荣恪了,荣恪也在西暖阁老实当差,没靠近过东暖阁,今日二人见面,他本打起十二分精神监听监视,可进去这么些时候,不过是因为皇上提起了荣恪小时候 ,都是些闲话,并没有任何亲密的举动。 自己是不是小题大做了? 这时就听荣恪问道:“太后小时候也不是个老实的吧?” “我可老实了。”温雅咬一下唇,“我小时候喜欢穿上哥哥的衣裳溜出去闲逛,碰见好看的小丫头,凑过去就亲,看着她们通红的小脸哈哈大笑,很多小丫头喜欢我呢。有好看的男童我也亲,亲完就说,其实我是个囡囡,不信看我的耳眼,很多男童也喜欢我。” 荣恪咬着牙笑:“太后还真是男女通吃。” “每年夏天到岳州的时候,天气炎热,看着男童们在凉爽的湖中戏水,我十分眼馋,也偷偷将头发挽成男童的模样,脱了衣裳跳进湖水里……” “跟男童们戏水去了?”荣恪失声问道。 “怎么会。”温雅笑道,“表姐和芳华盯着我呢,也就趁着天黑没人的时候下去耍两圈。” 荣恪松一口气,眼前出现一个情景,月色如练碧波万顷,一个银白的人影在荡漾的湖水中游动穿梭,美不胜收。 温雅身子略斜,歪坐在榻上,抿了唇看着他。 他怔怔发呆,一只手停在半空,似乎要去拿玉盘中的葡萄,却又迟迟没有放下,就那么僵着不动。 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已是眼波如水,柔和看着他开口说道:“提到我表姐,贵府月婵嫂子的气韵,和我表姐极其相像,我头一眼看到她,就特别喜欢。” 荣恪正走近那碧波中的人影想要细看,还没看清穿没穿衣裳,听到温雅说话,忙忙收敛心神哦了一声。 “我说什么了?”温雅歪头看着他,带着些顽皮。 荣恪手伸进玉盘,拈起一颗葡萄搁进嘴里,只嚼不说话。 温雅就看着他笑,抬眸间看到翟冲回头,坐得端正了些,微笑说道:“听了镇国公小时候的经历,我对皇上也就放心了,你告退吧。” “这葡萄很甜。”荣恪笑看着她,“太后容臣吃完这一盘子再告退。” 温雅嗯了一声,从几上拿过一本书看,荣恪嚼着葡萄看着她。 今日穿了浅蓝色的衣裳,外罩银色纱衫,粉颈低垂,头上发髻堆鸦一般,发簪上的花钿葳蕤垂下,一对金钗插在鬓边,整个人煜煜生辉。 她赏赐的葡萄分外甜蜜,她特有的幽香丝丝缕缕缠绕过来,只觉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又香又甜。 多少日苦苦相思,才能有这样的一刻。 温雅从书中抬起头,他正看着她笑,玉盘里的葡萄并不见少。 嗔怪看着他,故意慢慢悠悠,那些葡萄到天黑可能吃完? 虽然隔间有许多奏折等着,可为了这一刻,我夜里晚些睡就是。 手中的书一点点上举,遮了口鼻只露一双眼睛,脉脉看着他。 看他紫色衣袍外罩着玄色纱衫,头上戴着紫金冠,面色如玉,长眉下清亮的双眸含着温润的笑意,向她层层包裹而来,她扑闪着眼贪看着,渐渐晕生双颊,含羞低下头去,重新埋头书中。 他的嘴唇微动,只在心里唤一声雅雅,不忍打破这偷来的时光。 一室静谧,任由时光流转。 翟冲在外拧了眉头,这荣恪还真是嘴馋,为了多吃几个葡萄厚着脸皮求太后,太后竟然答应了,太后今日很闲吗? 作者有话要说:  妈妈节快乐~今天有两更~十点还有一更~么么哒~ 第74章 酒品 如温雅所料, 九月的时候,先是殷朝驻乌孙使节李松上了密折,说是乌孙发现了私有的银矿,乌孙皇帝亲自派人查证,说矿主乃是殷朝人,矿工只知主子姓秦,乃是云州勋贵之家的家仆,其余详情并不知晓,乌孙皇帝没有进一步查探, 而是将银矿收归国有,不了了之,据说乌孙国琼华公主曾到乌孙皇帝面前说清。 云州的勋贵之家只有一个, 就是镇国公府,而姓秦的家仆, 不用说,是他身边的秦义, 又扯出琼华公主,虽未明说,矛头指向荣恪。 温雅隐忍不发,等着对方下一步的动作。 未几,幽云总督余适才上密折, 说边境守将常远屡次与总督府作对,却向镇国公讨教边关防务,只听镇国公号令。 温雅依然不理。 这日早朝时, 礼部尚书鲍正清奏说,镇国公荣恪既已在禁军与上书房任职,理当上朝,太后照准。 一旬之后,镇国公上朝那日,庄亲王竟然也来了。 早朝之后,庄亲王求见太后,进到东暖阁太后赐了座,庄亲王少见得严肃,正色说道:“臣今日进宫不为别的,只为听到了一些传言。” “什么传言呢?”太后不动声色问道。 “最近传言说镇国公为太后看重,先是入禁军,后进上书房,如今开始上朝,位列重臣之中商讨国事,渐有权臣之相。”庄亲王看太后面沉如水,起身磕下头去,“我朝历来的规矩,大臣各自分管事务,不能样样插手。可镇国公如今朝堂军务上书房均有参与,镇国公一门本就极有威望,荣恪又很有才能,长此以往,必将独揽大政权倾朝野。而荣恪此人打小叛逆,目无君主不知忠义,他若为权臣,必将祸乱朝纲危及皇权,臣心急如焚,特意进宫求见太后,求太后加以约束勿要纵容。” “我知道了。”太后缓声说道,“庄亲王没别的事,告退吧。” 庄亲王爬起来愣愣看着太后,太后的反应竟如此平淡,看来是早有盘算,自己这是多事了。 庄亲王告退后,温雅手支了颐思忖,铁头御史罗修,殷朝派驻乌孙使节李松,幽云总督余适才,礼部尚书鲍正清,庄亲王,这些人不属孙智周的相党,亦非徐泰一方,乃是朝中清正的大臣,那么,谁能说动这些人攻讦荣恪? 思忖着吩咐道:“让冯驸马过来,我有话问他。” 冯茂垂头丧气走了进来,行礼拜见过,坐下去不说话,只长吁短叹。 温雅看着他:“自从那日送别珍珍,再没见过延平,她可有些日子没进宫了。” “她最近有些忙碌。”冯茂皱着眉头咬一下牙。 温雅哦了一声:“你们两个,又闹别扭了?” “倒也不是别扭。只是觉得不对,眼看就要入冬,这一年又要过去,肚子依然不见动静,依她的脾气,怎么也得跟我闹上几场,可她好似忘了孩子的事,我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2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02 觉得奇怪,便问红蔷,才知道我不在家的时候,她常常出门去,问去那儿,红蔷支支吾吾不说,我就派庆喜跟踪她,才知道她在护城河边茶楼包下一间雅室。”冯茂垂下头去,“估计她是有了相好。” “估计?”温雅挑眉,“你为何不去求证?” “若证实了呢?和她撕破脸分开?”冯茂长叹一口气,“臣是想去证实,又怕去证实。” “你们夫妻间的事,我管不了太多,只提醒一句,若是和相好幽会,怎么会去茶楼?”看冯茂眼睛一亮,温雅笑着转开话题,“说正事,最近我接连收到密折,攻讦镇国公意图谋反,并说我纵容着他,已有权臣之相。冯驸马以为背后的人会是谁?” “那肯定不是臣。”冯茂忙忙摆手,“也不会是方太师,不是徐泰就是孙智周。” “徐泰自从徐褚进入上书房,颇为收敛,孙智周嘛……”太后一笑,“镇国公被刺当日,我特意召见他,问他是谁所为,他说自然是乌孙皇帝为了报小时候的仇,我说不是,是有人意在栽赃乌孙皇帝破坏和谈,他连忙跪下赌咒发誓,说绝不是他,说自己一力赞成和谈,从那日起,他也收敛了许多。” “难怪乌孙邦交各项事务十分顺利,孙智周十分用心,原来是太后借机敲山震虎。”冯茂赞叹,“太后英明。” 温雅点头:“若不是孙智周和徐泰,还能是谁?” “那自然是翟冲。”冯茂指向窗外,“太后对镇国公的好,只有他看在眼里,他眼红了,便指使一些人上密折攻讦镇国公” 翟冲回过头怒瞪着他,温雅一笑:“那些人会听翟冲的吗?” “也许会啊。”冯茂对着翟冲做个鬼脸,“内禁卫统领品阶虽不高,可天下谁人不知,翟统领乃是太后眼前第一红人,若他出面,即便是朝廷大员也不敢不买账。” 温雅嗯了一声,摆手示意冯茂告退。 冯茂告退走出,本没打算搭理翟冲,翟冲却往前一步拦在他面前:“今夜里樊楼喝酒去?” 冯茂眼珠一转,笑着说道:“行啊,我以茶代酒,陪一陪翟统领。” 夜里翟冲来到樊楼,进入雅室跟冯茂打个招呼,低头闷声喝酒。 他又不安又愤怒又委屈,不安的是他信赖的人没有去劝说太后,反而攻讦荣恪谋反擅权,愤怒的是冯茂在太后面前口出谗言,说是他指使的,委屈的是太后竟然没有替他说话,反而是确信了的模样。 他想法单纯,直来直去惯了,情绪甚少像今日这样复杂。 一时间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几杯下去已有醉意。 冯茂惊讶发现战无不胜的翟统领不胜酒力,一撸袖子来了兴致,连哄带骗行几个酒令,均是翟冲输,又给他灌下去几盏,翟冲显了醉态,站起来拔剑指向冯茂,大声喝道:“你敢怀疑我嫂子不守妇道,我宰了你。” 你嫂子?冯茂瞅着他:“你嫂子?谁啊?” “延平大长公主是我的嫂子,我嫂子就是延平大长公主。”翟冲说道。 冯茂怀疑延平并非捕风捉影,只因冯茂问过身边的人,得知月余前翟冲曾去往公主府求见延平,也是从那以后,延平才开始频繁外出,并在茶楼包了雅室。 刚刚面对太后,因暂时没有确证不能乱说,是以太后问起谁在背后指使人攻讦荣恪,他才随意说是翟冲,他知道太后不会相信,只是随口那么一说,想要激怒翟冲,观察他的反应。 谁知他竟然邀他来樊楼喝酒。 他以为翟冲要向他宣战,跟他抢夺延平,谁知他说延平是他的嫂子。 “嫂子?她怎么会是你嫂子?”冯茂盯着他心想,你若是她的入幕之宾,不是该称呼她一声姊姊吗? 翟冲剑尖往前递了递:“她是我大哥未过门的妻子,自然是我的嫂子。” “你大哥?你不是独子吗?哪里来的大哥?”和延平成亲后,一直存在心底隐约的疑问冒了出来,冯茂心里一阵抽疼,声音冰冷质问翟冲。 问了话又有些后怕,若是呢?若是自己想的那样呢?心中一灰,挺起胸膛向着翟冲的剑撞了过去。 翟冲一惊,酒意醒了大半,忙将宝剑回撤,冯茂的胸口已有血花洇出。 翟冲过来一把捞起他,弯腰将他驮在背上,背着冲出雅室,一口气下了樊楼。 庆喜正等候在酒楼门外,瞧见翟冲背着冯茂出来,忙迎上去问道:“驸马爷喝醉了?” 翟冲喊一声让开,背着冯茂就跑,庆喜牵着马在后面追,翟冲跑得飞快,很快将庆喜拉下一大截,庆喜忙忙上马,一边策马快跑,一边喊着:“翟统领,咱们有马,可以让马驮着驸马爷,翟统领就别驮着了。” 翟冲不理他,脚下跑得更快,庆喜叹一口气,看来这翟统领是喝醉了,跟驸马爷喝酒,没有不被灌醉的,瞧瞧这平日里冰山一样的翟统领,喝了酒显了醉态,竟然在深夜里驮着个大活人一路飞奔,比马跑得都快。 翟冲一口气跑到公主府,庆喜策马追了过来,吩咐门子迎进驸马爷的书房。 进了书房将冯茂扔在榻上大吼道:“赶快请吕爷爷过来为他治伤。” “治伤?哪儿伤着了?”庆喜正在书房外团团忙碌,吩咐这人进去请大长公主,吩咐那人去煮醒酒汤,一听治伤二字,忙忙跑进屋查看冯茂,一眼瞧见他胸前血花,啊得一声带着哭腔喊道,“驸马爷这是怎么了?” 冯茂慢悠悠睁开眼,声音虚弱说道:“本来只是被剑尖挑破了皮,可被翟冲驮在背上一路颠回家,估计颠成了重伤,那儿都疼。” 庆喜一回头,翟统领已没了踪影。 刚打发人去请吕爷爷,听到有人哎吆哎吆得喊,是吕爷爷的声音。 再一看,翟统领揪着吕爷爷的胡子将他拽了过来,吕爷爷一边哎吆哎吆喊疼,一边粗声骂翟冲:“以为你是个好的,怎么也喝酒?喝多了怎么也撒酒疯?” 翟冲刚揪着吕爷爷刚进去,大长公主披头散发从二门跑了出来,一迭声嚷嚷道:“怎么受伤了?伤了哪里?伤得重不重?” 冯茂在屋里听见她的声音,两眼一翻脑袋一歪,晕厥过去,直挺挺躺着,死了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奉上,感谢一直支持我陪伴我鼓励我的亲亲们~ 最近码字速度有所提高,我试试看能不能做到每周都来一次双更~ 爱你们~么么哒~ 第75章 主使 冯茂昏睡一日一夜, 次日傍晚悠悠转醒。 延平一直在床边守着,看到他睁开眼,忙问道:“醒了?伤口可疼?饿吗?要不要吃东西?渴吗?要不要喝水?” 冯茂看着她红肿的眼皮,抬手抚一下她脸,有气无力问道:“哭了?” 延平一把握住他手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3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03 :“吕爷爷说伤得不重,可你就是昏睡不醒,又请来几位太医,都说不出什么原因,急死人了。” 说着话眼中又汪出泪水:“你从来都是活蹦乱跳的, 这样子的你,我瞧着又害怕又心疼。” “心疼我吗?”冯茂叹一口气:“我确实伤得不重,不过, 我心里疼,疼得碎了一样。” 延平忙问道:“出什么事了?谁敢惹你伤心?” “你在护城河边贾家茶楼上包了一间雅室, 是不是?”冯茂看着她。 “是。”延平点了点头。 “私会情郎吗?”冯茂又问。 延平甩开他手:“你又怀疑我?” “你包下茶楼雅室,且每日里穿戴整齐过去, 一呆就是两个时辰。除去私会情郎,我想不出还会有别的事。”冯茂冷眼看着她,“我想去捉奸,实在没有勇气,今日问了出来, 你还是跟我说实话。你私会情郎,是变心了?还是为了借种?吕爷爷说你现在没问题了,是我的问题。” 延平霍然起身, 气咻咻说道:“没错,就是私会情郎去了。” “没有私会情郎?那翟冲的大哥是怎么回事?翟冲叫你嫂子又是怎么回事?”冯茂盯着她。 延平愣住了,怔怔看着他默然不语,半晌转身出了房门。 冯茂听到她有气无力唤一声红蔷,吩咐道:“让人过来梳洗更衣。” 冯茂身子动了动,为了装晕厥躺了一日一夜,虽说延平的哭声和张皇让他颇感安慰,不过全身上下每一处骨节都犯着疼。 动了几动,又滚了几滚,坐起身子伸几个懒腰,喊一声来人。 庆喜嗖一下窜了进来:“驸马爷昏睡的时候,大长公主急得什么似的,怎么睁开眼就吵架?” “我是她夫君,有事不与我商量,一个人鬼鬼祟祟的,自己非招人怀疑,还不让说了?”冯茂撸一下袖子,压低声音道,“庆喜,你去查一查翟冲的大哥是怎么回事。” 庆喜答应着去了。 就听院子里管事在吩咐:“大长公主要进宫去,赶快准备仪仗,出了任何差错,打断你们的狗腿。” 冯茂坐起身隔着窗户向外看去,就见府中下人们来回穿梭忙碌。 起身在地上转了两圈,出门径直奔厨房找吃的去了。 温雅就寝前照例要看一会儿书,正在灯下看得入神,延平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瞧见她也不行礼,倨傲站着,居高临下睨着她,指着她咬牙说道:“好你个温雅。看我要动荣恪,你就来惹冯茂吗?” 延平不恭不敬,霸道而放肆,这还是她头一次在温雅面前摆出天家贵女的姿态,再看哈腰站在门外的薛明,脸上分明有一个红印,想来是他因没有通报阻挡延平,被延平狠狠掌掴。 温雅这些日子忍着的火,一下子都拱了出来。 强忍着怒气摆了摆手,等着随侍的人都走得远了,搁下书看着延平。 “我正想找你呢,你倒自己闯了进来。你近来在贾家茶楼中包下雅室,每日里忙着面见宗室大臣,制定一连窜的计谋,密折一封一封递到我面前,你想做什么?有什么为何不当面来问我?何必在背后玩这些把戏?”太后正襟危坐面沉似水,紧绷着脸一连窜的质问。 “你拥有的江山天下,是我元家的江山天下,我自然要替哥哥守着,我也要替哥哥看着他的寡妇,不能让他在九泉之下戴绿帽子。”延平讥讽得笑,“怎么?我哥哥去世刚过一年半,你就耐不住寂寞了吗?当面问你?你会承认吗?我只能费尽心思去试探。果不其然,你没有按制对付荣恪,而是压下不发,你这样护着荣恪,可见传言不虚,你确实和他有了私情。” “再怎么试探,不该攻讦镇国公谋反。”温雅厉声道,“历来大臣被攻讦谋反,只要启动章程,无论是否属实,没有一个会有好下场。你这样做,无异于要置他于死地。再怎么说,他是冯茂的至交好友,你这样凭着空穴来风就去害人,你可真下得去手。以前倒是我低估了你。” 延平顿了一下,随即大声质问:“即便是荣恪谋逆,你也要护着他吗” “你有证据吗?”温雅反问,“你若有证据,便拿出来,我自然会对他国法处置,可你利用言官总督使臣凭空捏造罪行,诬陷本朝一等公,你又该当何罪?” “太后以为该当何罪呢?太后何不用国法处置我?”延平冷笑。 温雅唤一声来人:“延平大长公主目无君主诬陷大臣,押回公主府禁足,没有我的旨意,不许离开公主府半步。” “我看你们谁敢?”延平回头看一眼闻言跑进来的柳真,指着温雅道:“是我哥哥看错了你,托付错了人,枉费了一腔痴情。温雅,你等着,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恣意妄为。” “随意。”温雅一声冷笑,起身昂然回了内室,唤一声柳姑姑道,“我困倦了,休要让闲杂人等扰我清净。” 延平贵为金枝玉叶,从未受过这样的冷眼,一双美眸喷出了火,恶狠狠看向温雅寝室的方向,拔脚就要冲进去继续跟她理论,柳真走了过来,小声劝道:“太后和大长公主都在气头上,都不够冷静,有什么话,等冷静下来再说。依奴婢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延平嗤笑道,“柳姑姑自然会护着你的主子,我找皇上说理去。” “谁敢去惊动皇上,唯你们是问。”就听温雅在寝室内沉声说道,“大长公主不肯走的话,让内寺所卫来羁押就是。” 延平手捏成拳,指甲刺进肉里,不愧是温雅,知道她的弱点所在,一击就中。 当年是太后身旁的内寺所卫杀死了翟临,太后病倒后,她将太后身旁的内寺所卫悉数诛杀,他们的徒子徒孙被赶出宫廷,可难免有漏网之鱼,是以她从不允许任何内寺所卫靠近她,先帝和温雅都知道她的忌讳,也总是维护着她。 可今日,因她惹了荣恪,温雅竟不顾脸面,让内寺所卫来对付她。 “我自己走就是,别让他们脏了我的衣裳。”延平傲然说着,冲着寝室大声道,“温雅,还是那句话,我不会罢休的,你休想胡作非为。” 寝室中寂静无声,延平转过身昂然而走。 柳真忙嘱咐芳华带人恭送,自己进了温雅的寝室,温雅正抚着额头僵坐着,瞧见她进来懊恼说道:“延平是不是再也不会理我了?” 柳真没说话,大长公主冲进来的时候,她与芳华就忙忙领命退出,遣散了侍奉的众人,她只隐约听到两句,似乎与镇国公有关。 想到镇国公,她在心里暗自叹一口气,为了镇国公,太后已经与大长公主翻了脸,自己眼下还是不提为好。 温雅趴到床上,她打小被父亲带在身边,母亲不怎么出门,没有机会去结识同龄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4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04 的闺阁女子,很羡慕别人有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 进宫后她结识了延平,延平虽大她十多岁,可她性情爽朗爱说爱笑,两个人在一处无拘无束,总有说不完的话,先帝在时,每逢大的节庆,她常常应邀去延平的公主府,一起宴饮玩乐,先帝驾崩,二人互相安慰,更因那次冯茂犯案,温雅为保护她,曾让她在宫中小住,二人好多个夜里同塌而眠,有时候聊啊聊,聊到天亮才惊觉一夜过去,她在心里早将延平当做是亲密的友人,甚至跟她说起过从不肯对人提起的表姐。 可延平为了试探她,竟凭着大长公主的身份联络大臣,攻讦荣恪,就算你是为先帝不平,担忧你们元家的江山,可你说他权势日盛也就罢了,偏说他谋反,这不是要将人置于死地吗? 是以温雅瞧见她,窝在心里数日的火腾得窜了起来,张口就将连日来憋在心里的话问了出来。 她捶几下床抬头看向柳真:“她再也不会理我了是不是?我应该克制脾气,平心静气跟她好好说话的,这下可好,雪上加霜。” “太后先下令解除大长公主的禁足才是。”柳真劝道。 “那不行。”温雅哼了一声,“她说要去找皇帝,又说不会跟我善罢甘休。她是大长公主,在王公亲贵文武百官中很有些号召力,我得提防着她。” “就这样僵着了?”柳真问道。 “先僵上几日再说。”温雅头埋回枕间,“让我再想想。” “大长公主气性大,若因此气坏了身子,岂不是更难有孕?”柳真又道。 温雅叹一口气说道:“让冯茂先哄着吧。” 柳真放下床帏缓步走出,温雅埋着头心想,延平是怎么知道的?又想到柳姑姑,她好像知道了什么,知道了多少? 两腿在床褥间狠命跺了几下,喜欢一个男人竟然这么难。 爬起来看着床头琉璃盅下罩着的石雕,伸手点上小人儿的鼻头自言自语:“你那会儿清高自傲,总以为不会去喜欢任何一个男人,没想到有这样一日吧?喜欢上了一个男人,还做贼一样偷偷摸摸。他这会儿在做什么?可会想我吗?” 自言自语着不由叹气,上次在厌翟车中相拥相抱都过了近两个月,何时才能再痛痛快快抱抱他? 不光想抱他,还想痛痛快快亲亲他,想到那日车中的亲吻,不由通红了脸。 趴下去扯着被子向上再向上,将脑袋完全蒙住,左手攥着熏球,右手包着布虎,蜷缩了身子,慢慢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内寺所卫,就是武太监。 第76章 信任 次日一大早, 温雅宣召冯茂,翟冲说是大长公主病倒在床,冯茂在府中照料,向方太师告了假。 温雅没说话,依延平的性子,不至于因禁足就病倒,若是装病,冯茂也不会告假。 想要让荣恪去公主府里瞧瞧,荣恪正好就求见, 当下忙说进来。 荣恪进来行礼坐下后看着她:“听说这两月来,有数名大臣连续给太后上密折,对臣说三道四, 太后缘何没有对臣提起?” “既是密折,自然不能与镇国公说。”温雅笑笑。 “太后得让臣知道, 臣才能帮着太后想些主意,或者帮太后做些什么。”荣恪目光中含着些怪责。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温雅问他。 “昨夜里臣见了冯茂。”荣恪说道。 “他怎么敢?”温雅不悦道。冯茂是辅政大臣, 太后与他提起密折,他自然明白不该与任何人提起。 “他说大长公主让他伤了心,又喝上了。”荣恪看他生气,忙替冯茂解释,“酒喝多了, 又是跟臣在一起,自然什么都说。” “都说什么了?”温雅追问。 “他喝多了,说的不是很清楚, 好像是说延平大长公主另有新欢。”荣恪摇头,“又犯了疑心病。” “延平怎么会有新欢?有新欢有怎么会在茶楼?冯茂聪明一世,事关延平就总是犯糊涂。”温雅叹一口气,“提起延平,我心里有些发堵。” 荣恪忙问何事。 温雅叹一口气,与荣恪说起昨夜里延平进宫的事,懊悔自己对延平太过严苛。 她说的很简略,只是寥寥几句,说延平闯进宝慈宫质问她,并掌掴了薛明,被她斥责了几句,命她回公主府禁足,没有提起延平对她和荣恪的怀疑。荣恪思索着问道:“难道太后怀疑是延平大长公主指使几位大臣上的密折?” “不错。”温雅点头,“我思来想去,除了她,没人能说动那些人。只是我瞧见她又急又气,此事处置得欠了妥当。” 荣恪想了想,摇头道:“罗御史不会为延平所用,他可能是风闻言事,还有就是李松,我知道此人,他是今年恩科的进士,籍贯幽州,因为家在边境,精通乌孙语,熟悉乌孙的风土人情,是以鸿胪寺派他前往乌孙,他是新任官员品阶又低,就算他想巴结,延平大长公主也不见得能想到他。臣想来想去,这些密折分为两类,一类担忧臣将来称霸朝堂,这一些应该是出自延平大长公主的授意,另一类攻讦臣谋反的,主使者应该另有其人。这个人先是找人在罗御史身旁放出风声,然后又指示李松,也许是暗示,究竟如何,待臣详查后再禀报太后。” 温雅心中更加愧悔,点头说道:“你说的有道理,也许只是巧合,我却将他们放在了一处。又或者,是有人在利用延平。” “延平大长公主为何要对付臣?”荣恪看着她,“难道说她对臣有什么误解?” 温雅轻轻点了点头:“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那么,”荣恪微皱一下眉头,“还是那句话,臣求证后再来禀报太后。” 翟冲在窗外动了动,想要冲进去告诉太后,是臣的错,是臣告诉延平大长公主太后与镇国公之间甚为可疑,臣的本意是延平大长公主与太后关系亲厚,太后应该肯听她的规劝,没有想到她会指使大臣攻击镇国公,也没有想到太后会因此与她翻脸。 可冯茂晕厥过去的次日一早,延平大长公主警告过他,说她自有主张,让他不许再多说多管,只管看着太后和镇国公就好。 他对大长公主说可能是误会了,这些日子太后和镇国公没什么,一直好好的。 延平冷笑,没有误会,我已经试探出来了。 试探出什么来了? 就听屋内荣恪问太后:“太后收到密折后,为何不怀疑臣会谋反?为何没有派人去查证?” 荣恪问着话,目光灼灼看向温雅。 “这些密折提醒了我,我想起吕太昌的事,楚少春的事,乌孙的事,吴惟应的事,珍珍的事,镇国公的能耐确实太大了些,远远超出我的意料。”温雅笑笑,“若在以前,我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5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05 无需查证,便会处置你。不过到了今日,只要你没有举旗造反,我就会选择信任你。” 荣恪的目光柔软下来。 昨夜听冯茂心里说起密折之事,心中如巨浪翻滚,感慨她护着他,将密折压下不提,感动于她信任他,没有问他,也没有派人查他,更心疼她肩头扛着重担,心中要装下那么多的事,想着如何才能为她分忧。 一夜辗转,真想能到她的面前,可以用力抱住她狠狠得亲她,与她相拥着或两相静默或说些悄悄话,就像那日在她的厌翟车中,不知何时才能再有那样的时刻。 此刻听她亲口说出,只觉能这样看着她,与她有默契得说话,已是足够。 温雅也看着他,目光柔和,声音也温软着:“不过是几道密折,对我而言不算什么,我照样吃得香睡得好,你放心吧。” 荣恪就笑:“知道太后心大,可臣还是担忧。” “只是,”她两手紧捏在一起咬一下唇,“我向来视延平为好友,证实是她后,心里很不痛快。刚刚你一番剖析,知道她并没有对你痛下杀手,我后悔对她太过疾言厉色。我没什么朋友,不想就这么失去她,只怕她却再也不肯理我了。” 荣恪忙安慰她道:“只是些误会,太后放心,臣与冯茂会澄清这一切。” “那,”她看着他,有些紧张道, “我不像你朋友众多,我就这一个朋友,你别笑话我。” 荣恪摇头:“若太后像臣一般整日呼朋唤友,不会被人称为女中君子,不会被先帝赏识,不会年纪轻轻就登上江山之巅。所谓有得必有失,太后无需妄自菲薄。” 她哦了一声垂下头去,一副不甘心的姿态。 “太后有许多男性的友人,不是吗?”荣恪笑看着她,虽然心里泛酸,为了哄她高兴还是承认了。 “那倒也是。”温雅展颜而笑,一副欢喜之态。 荣恪笑看着她犹自欢喜,心中也跟着欢喜起来。 静默中她端起茶盏喝一口茶,略略整肃了神情看向荣恪:“不过,有一件事我得问问你,依余适才的人品,他不会冤枉你。” “太后容臣解释。”荣恪忙说道,“余大人迂腐一些,做京官的时间又长,只知朝廷规矩,处处束缚常大将军,可常大将军多年驻边,山高皇帝远,奉行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对边关防务自主惯了,遇事更灵活一些,难免与余大人有些冲突。至于常将军与臣通信,不过是商讨些兵法治军练兵之类的事务,没想到惹得余大人误会,回头臣会将这些书信拿给太后看,余大人跟臣也有几分交情,臣回去后会给余大人写信,跟他解释清楚,也请太后下诏宽解余大人。” “就这么办吧。”温雅嗯了一声,“今日出宫后,你去趟公主府,给冯茂传我的话,他与延平已经做了四年的夫妻,眼看就到五年,让他顾念着夫妻之情,有什么话,心里有什么怀疑,直接跟延平去说,勿要总藏在心里,一有风吹草动就犯疑心病,一个大男人唧唧歪歪的,我都看不下去了,延平不嫌弃他,可见是一腔真情。” 荣恪忍不住笑:“冯茂对大长公主太过在意,是以如此。” “太过在意就会如此吗?”温雅挑眉看着他。 “若是臣,就不会,臣觉得太后也不会。”荣恪眼眸中满含笑意,“可对于冯茂与大长公主,夫妻之间吵吵嚷嚷,每一次吵闹和好后,感情都会增进一分,也许每一对夫妻都有适合自己的相处之道。” 温雅会意得笑,想到他将自己与他和冯茂延平比作一起,又忍不住脸颊微微发烫。 荣恪没等她发话,站起身恭敬施礼道:“臣告退。” 低头退出去,竟是从未有过的恭敬。 以前总是她发话,他赖着不走,行礼也多是敷衍,今日这是怎么了? 温雅收回目光,瞧见他坐过的椅子旁茶几上放着一张字条,起身过去握在手中,抬脚进了隔间。 坐下来仔细去看,上面写着,以前我在雅雅面前不管不顾不恭不敬,皆是为了让雅雅能知道我的情意,时至今日,我已知道雅雅的心,日后自会收敛克制,不给你带来任何烦忧。只是,雅雅以后有任何烦恼,都要告诉我,勿要一个人扛着,让我为你分忧。末尾处画着两个小人儿。 是两个男童,一个略高,一个略矮,略矮那个踮着脚尖亲吻略高那个的脸,旁边写着几个小字,其实我是个囡囡。 温雅捂嘴笑了起来,笑一会儿,伸手取一把剪刀,将两个小人儿剪了下来,贴在一张略厚的纸上,夹入自己正在看的一本书中。 每日里的读书时间,只要翻到上次读到的地方,就能看见。 第77章 大业 荣恪出宣德门径直往公主府所在的织金巷而来, 庆喜将他带进了冯茂的书房,冯茂临窗而坐,窗外一株硕大的梧桐树,秋风扫过,黄叶片片飘落,长长一声叹息吟几句诗:“金井梧桐秋叶黄,珠帘不卷夜来霜。熏笼玉枕无颜色,卧听南宫清漏长。” “冯小七这伤春悲秋的,听得人分外凄凉。”荣恪笑着打趣。 冯茂回过头幽幽看着他, 脸儿黄黄眼皮红肿唇色雪白,又加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还真有几分失宠落寞的哀怨味道。 荣恪手背挡在唇边忍住笑:“延平果真另有新欢了?” “若是新欢就好说了。”冯茂咬牙切齿, “我先出手将他比下去,再骂他打他杀了他灭他满门。可偏偏是旧爱……” 冯茂趴回榻上顿足捶胸:“还是死了的旧爱, 青梅竹马刻骨铭心,我怎么能比得过一个死人?” “行了。”荣恪揪住他衣领将他拽了起来, 唤一声庆喜道,“给你家驸马爷洗把脸梳梳头发,把衣裳扣上,我瞧着你都心中生厌,何况是大长公主?” 冯茂咚一声又趴了回去:“她爱生厌不生厌, 我就破罐子破摔了。” 荣恪无奈看着他:“我说驸马爷,你这颠三倒四的,我也听不明白。我今日来呢, 是得了太后吩咐,给你传个话。” 说着便将温雅嘱咐冯茂的话一字不差转述给他,冯茂从榻上爬了起来,呆呆看着他,良久喉间用力吞咽一下,开口说道:“我不敢啊,万一我在她眼里就是个替身呢?” 荣恪皱了眉头:“你刚刚说的旧爱是怎么回事?” “十七年前,她与翟冲的哥哥翟临相爱,可当时的太后想将她下嫁太后的侄子,于是皇后设计陷害她和翟临,太后将翟临秘密处死。这些年,她一直忘不了翟临,每逢祭日都会背着我去往翟临墓前扫墓,每逢节庆则去往翟家探望翟冲的父母。”冯茂垂头丧气说道。 “延平重情重义,于她,这样才是正常。”荣恪说道,“再说了,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人都不在了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6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06 ,你又何必往心里去?翟临死于十七年前,延平和你成亲四年,她要想找个替身,凭着长公主的身份,中间那十三年不知能有多少,还用等到和你相见?你就别矫情了,听太后的,有什么话跟延平说去。” 说着话起身要走,冯茂一把揪住他袖子:“不许走,你先听我说说心里话。” 荣恪哭笑不得坐了回去,命庆喜添茶,悠然喝茶,任冯茂絮絮叨叨。 “刚成亲那会儿,延平每夜里都会在梦中喊一个字,喊的是林或者邻,喊几声就会醒来,醒过来就挣开我的怀抱坐起身发愣,呆愣一会儿就哭,有时候哭一小会儿,有时候哭到天亮,跟白日里的她完全不同,我知道她好强,只能装睡。有一次她将我推醒,紧盯着我说,是她害死的皇后,我不相信延平会害人,以为是做了个梦,她问我,你怎么不问为什么,我就随口问了声为什么,她默然半晌方说道,我看她不顺眼,我惊问道,看不顺眼就杀人吗?她一声冷笑,人命在我眼里算什么,我想杀谁就杀谁。她视人命如草芥,不是我之前以为的那个人,可我还是爱她。” “现在呢?现在她还做梦喊人吗?”荣恪打断他。 “成亲半年后,就成了隔三差五,后来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这两年没听见喊过了,偶尔会在我睡得正香的时候掐醒我,说是做了个噩梦,让我陪她说会儿话。”冯茂说着话挠挠头,“我吧,睡前常常运动过量,睡着后死沉,很多次她说着话我就又睡着了,就算强睁着眼醒着,也没有仔细去听。” “你可真蠢。”荣恪指指他。 “我确实蠢,我也知道自己蠢。”冯茂叹一口气,“你说我这样的蠢人,先帝为何让我做辅臣?还不是因为延平?延平身份高贵心狠手辣,可她是个女子,所以先帝让我列班四大辅臣,其实在朝堂上我也是个替身,延平的替身。”冯茂心酸不已,“家里是替身,朝堂上也是替身,我这一辈子,原来都不是自己。” 荣恪哭笑不得:“家里是不是替身,问延平去,朝堂上是不是替身,自然要问太后。太后说的没错,你有什么去跟延平说开,又何必患得患失?” “不许笑话我。”冯茂指指他,“你觉得我是个窝囊废,对吧?” “有些。”荣恪不客气点头。 冯茂有些气,指一指他道:“好你个荣二,朋友有难,你没有安慰,还得招你嘲笑……” “我这不是坐在这儿耐着性子听你絮叨吗?”荣恪挑眉。 “慢悠悠喝着茶,脸上似笑非笑的,实在可气。”冯茂一撸袖子,暂时忘了和延平的别扭,调转枪头指向荣恪。 “荣二,我问问你啊。比如太后心里会永远念着先帝,你争得过吗?”冯茂瞅着他。 荣恪咬一下牙,没有说话。 冯茂看他起了恼恨之色,兴奋说道,“太后与先帝鹣鲽情深,你便不在意吗?” 荣恪两手攥紧了拳头,依然不说话。 “你若在意,会向太后问出口吗?”冯茂盯着他,脸上也似笑非笑的,“你会直接去问太后,更爱你还是更爱先帝吗?还不是跟我一样在心里猜疑?” 荣恪站起身指指他,咬牙说道:“管好你自己的事。” 说着话起身就走,不理冯茂在身后千呼万唤。 一路快马疾驰回到燕子巷,刚下马,小双冲了过来,冲他嚷道:“怎么才回来?” “家里有事?”荣恪问道。 小双摆手:“没跟你说,不找你,我等秦义呢。” 说着话过去跟秦义头碰着头嘀嘀咕咕。 “确定了吗?是他吗?” “确定了。” “他有没有什么怕的?” “没有,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 “那,他有没有在意的?” “我觉得有……” 上次小双喂翟冲的爱马雪狮喝酒,害得雪狮口吐白沫,这次不知道她又要整谁。 荣恪心中窝火懒得理会,自顾进了府门到了书房中,衣裳也不换,坐在地上磨石头,就磨冯茂从皇陵偷来的那块,咬牙切齿打磨着,方正的石头磨得歪七扭八不成模样。 直到秦义拿着书信进来,瞧一眼他磨的石头问道:“这歪歪扭扭得还没成形,公爷是继续磨呢?还是看信?” “都有谁的信?”荣恪问道。 “很多。巴州霍将军的,扬州徐知府的,常远大将军的,李松大人的……”秦义话未说完,他已站起身。 一脚踢开脚边石头,迅速冷静下来,净了手换了衣裳坐在窗下看信,正看着,秦义端了饭菜进来。 摆摆手对秦义说先等等。 看完信独自坐了一会儿,拉开书桌的抽屉拿出一摞信件,从其中挑了几封出来搁在一旁,剩下的悉数投入火盆,看着火苗越烧越旺,又逐渐黯淡下去,一切化为灰烬,眼眸变得幽深。 十六岁出师后,他的足迹遍布殷朝和乌孙,幽云二州是他的天下,其余各州都有他的人马,乌孙也有他的内应,只剩下京城,虽偷偷来过数次,却了解不多,未能涉足其中。 只有回到京城踏进朝堂徐徐图之,待到将朝政握于手中,京城与幽云两相呼应,对其余州府造成夹击之势,再得乌孙相助,到时候即便是温庭禹,也只能孤掌难鸣得死撑,他撑不下去那一日,就是自己大业得成的一日。 元屹驾崩幼帝登基小太后垂帘听政,他看准了时机上奏回京,虽然其中颇多周折,最终他的目的达成。 如今,他正在一步一步进入朝堂。 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只除了她。 她是那样吸引着他,让他不由自主去关注她,关注每一次见面的装扮,关注她的话语她的神态她的笑容她的情绪。 天下间竟有这样的女子,令他难以抗拒,也不想去抗拒。 钦佩她又心疼她,为她倾心为她着迷。 不顾一切靠近她,近乎无赖留在她身边,不顾身份不顾将来不顾一切。 只想哄着她顺着她让她欢喜,喜欢看着她笑,喜欢与她说话,喜欢梦见她。 想着她的怀抱她的亲吻,想着她柔情的眼眸, 他渐渐放松下来。 元屹是死人了,有关他的一切自会随之逝去。 自己又何必在意?何必庸人自扰? 平稳心绪坐在窗下一一回信,写好了让秦义马上送走。 秦义走后,方随意用几口饭菜,起身来到书房外,踱步至紫藤花架下。 如今已是秋末冬初,紫藤花叶凋零,只剩了虬结的藤枝。 想到她曾经来过,不由挑了唇笑。 想着她,又想到她今日的话:“到了今日,只要你没有举旗造反,我就会选择信任你。” 幽深的眼眸柔和下来,温润含情。 第78章 戏弄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7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07 翟冲听到手下传信说母亲病重, 忙向太后告了假,因上次荣恪遇袭之事,太后特意嘱咐他按制带上随从。 出了东暖阁,吩咐蒙阔领着内禁卫各守其职,自己带一队人马骑快马赶往家中。 一路疾驰,到了家门外一回头,后面的随从还没跟上来,将马交给马童,回府进上房一瞧, 母亲正笑眯眯与几位夫人推牌九。瞧见他惊讶问道:“大白日的,怎么回来了?” “听说母亲身子不好。”翟冲忙道说。 母亲摆摆手:“我好着呢,赶紧回宫伺候太后去。” 那几位夫人听到太后二字, 两眼放光,停下手中的牌齐齐看向翟冲。 翟冲不自在轻咳一声, 其中一位夫人问道:“听说太后年方二十,是真的吗?” 另一位跟着问:“太后那么年轻, 大臣们能听她的吗?” “太后是不是很凶?” “太后识字吗?” “太后会不会推牌九?” “太后美吗?个头高吗?” “太后喜欢吃什么?酸甜还是咸辣?” “太后平常是什么样的打扮?是穿了男装,做女皇上吗?” 翟冲耳边翁嗡嗡得,翟夫人忙为他解围:“他职责所在,不能在外面说宫里的事,乱说话可是要掉脑袋的。” 夫人们这才消停, 其中一位夫人艳羡道:“翟夫人有这样出息一位儿子,夜里睡着都得笑醒吧?” 另一位说道:“可不,长得英俊又一身本领, 翟统领多大了?” “二十六了,还没娶妻,也没订亲。”又有一位说道。 夫人们的目光再次包围了他,且更加热切。 “我家内侄女十六了,长得水灵,性情也温柔。回头合个八字。” “我家外甥女儿十八,待字闺中,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跟翟统领啊,十分般配。” “我家女儿十七,不敢自夸有多美,进宫选妃那是绰绰有余,翟统领若能做我的女婿,我夜里会笑得睡不着觉。” “二十有六不小了,翟夫人也真是,怎么不张罗着给孩子议亲?我家巷尾住着一位媒婆,回头让她到府上来一趟。” 翟冲团团作揖拱手,想走失礼,不走难捱,急出一头汗。 又是翟夫人给他解围:“他的责任重大,他的亲事我也不敢定夺,与他父亲商量过了,还是交给太后做主,只是太后日理万机的,轻易不敢开口。延平大长公主也肯替他操心,只不过延平最近心烦,过一阵子再说。” 夫人们又议论起延平大长公主,说她长得美,又说她的驸马英俊,说公主府气派,惋惜没有一男半女,翟冲好不容易插个空,团团作个揖,说声职务在身少陪,疾步出了上房落荒而逃。 到了府门外愣住了,忙问马童道:“跟着我回来的人呢?” “没有别人啊,只看到公子和雪狮一人一马。”马童挠头说道。 想起有人谎称母亲生病骗他出宫回府,翟冲心中一急,跳上雪狮飞驰而去。 顺着来路回走,一直到了百草巷,依然未见人影。 几十人的队伍,就这样凭空消失了?这其中定有重大阴谋。 骑马进了巷子,想着先去京兆尹府上,让他派出人马追查。 走到巷子中间,就听嗖得一声,凭空窜出一根绊马索。 他迅捷勒马,却闪避不及,雪狮被绊住,往前一扑,前蹄跪倒在地,翟冲随之往前一栽,好在他身手利索,半空中一个翻身,稳稳站在地上,跑到雪狮面前蹲下身察看他的伤势。 看到雪狮膝盖磕破血流不止,掀开外袍撕下里衣为牠包扎止血,抚着雪狮鬃毛自责道:“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你,上次口吐白沫,今日又受了伤。雪狮乖啊,我知道你疼,你试着慢慢得走,我带着你看马医去。” 就听身后一声轻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哄宝宝呢。” 翟冲回头一瞧,正是那日在琼华公主的宅子中,翻上墙头看到的姑娘。经过他事后查探,正是她给雪狮喂了吃的。 “又是你?”翟冲瞪向她。 “不错,是我。”小双仰起脸下巴对着他,“绊马索是我放的,我想瞧瞧你的本领,原来也一样会被绊倒。” “你为何要针对雪狮?”翟冲气愤看着她。 “你傻呀,我这是针对雪狮吗?我是针对你。”小双又是一声轻笑,“雪狮嘛,我疼牠还来不及。” 说着话手嘬在唇边一声唿哨,刚刚还站立不动的雪狮,嗒嗒嗒朝她跑了过去,依偎在她身边,马头蹭着她的手。 “看到了没?”小双手心搁在马嘴上。 翟冲喝了一声雪狮,雪狮没有理睬,自顾吃着小双手心里的东西,几口下去开始轻轻甩动马尾,雪狮高兴的时候就会这样,过一会儿嘶叫起来,可能是小双手心里没吃的了。 小双轻拍着他的头,笑说一声乖雪狮,得意看向翟冲。 “你给雪狮吃的什么?”翟冲气愤中有些好奇,雪狮清高骄傲,除了他,从来不理别人。 小双哼了一声,“你告诉我为何戕害我家公爷,我就告诉你。” “我没有戕害你家公爷……” “我家公爷被人上密折弹劾陷害,你敢说不是因为你?” “不完全是因为我。” “开头挑事儿的是不是你?” “那个……小双姑娘,我还有要事,先走一步。”翟冲拱手。 “雪狮留在我这儿治伤,你走吧。”小双又一声唿哨,跑来一匹枣红色骏马。 翟冲说一声多谢刚要上马,又定住了脚步,这不是内禁卫赵六的马吗? 深吸一口气问道:“小双姑娘可知道我的随从去了何处?” “知道啊。”小双嫣然一笑,冲他眨了眨眼,“翟统领刚才怎么不问?” 翟冲又深吸一口气:“在哪儿呢?” “来。”小双冲他勾一勾手指,“翟统领跟我来。” 翟冲跟着她来到一所宅院门口,正是琼华公主的宅院。 小双推开门回头笑道:“来啊,别愣着啊,翟统领放心,我们不是贼,琼华公主跟我们爷关系好,将宅子托付给我们爷照管,钥匙就在我手上。” 翟冲尾随而进,听到有琴声隐隐传来。 小双径直进了正堂,就听到一阵欢呼声,随即有歌声响起,琴声相和,翟冲本不通音律,因那夜太后和乌孙皇帝箫笛合奏,得了些启蒙,此刻听到琴声婉转流淌,歌声清脆悦耳,只觉十分美妙动听。 刚要迈步上石阶,就见门里闪出两个人,来到墙角嘀嘀咕咕说话,其中一个说道:“六哥是我们的头目,理当六哥去向翟统领传信。” “你小子还知道我是头目啊?”赵六一个爆栗凿在石飞额头,“头目让你去,你敢不去?” “六哥都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8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08 跟多少人商量过了,有一个肯听的吗?”石飞陪着笑脸,“六哥,你说这屋里一双美人,给咱们弹琴唱曲,谁舍得离开?六哥自己不也舍不得走?咱们是内禁卫中的下脚料,翟统领带着咱们出宫也就充个数,为了给太后交差,他这会儿早到家了,回头跟他扯个谎圆过去也就是了。” “我的内禁卫中没有下脚料。”听到一声暴喝,二人齐齐回头,就看到翟统领一步跃上石阶,手按在腰间宝剑的剑柄上,一步一步朝他们走了过来。 二人连忙跪倒告饶,翟冲强忍着怒气问道:“怎么回事?” “就是小双姑娘在巷子里驯马,放了条绊马索,六哥过来的时候没留意,就栽倒了,我们跟得太紧,一个个骨碌碌跟着栽倒下去,倒了一大片。我们好不容易才爬起来,我们虽生气,也不好跟一个姑娘家计较,再说她也不是故意的,后来大双出来对我们嘘寒问暖端茶送水,派人牵了我们的马去治伤,还带我们进来此处歇息,歇息的时候说我们闲呆着无趣,就弹琴助兴,小双姑娘唱曲。太好听了,不过六哥没忘要给翟统领送信,这不,我们正商量呢。”石飞巧舌如簧得辩解。 “前因后果我知道了,你们两个的对话我也听得很清楚。”翟冲咬牙道,“互相打军棍,实实在在得打,我不喊停,就不许停。” 噼里啪啦的军棍声响了起来,屋中的内禁卫冲出来,其中有人嚷道:“哪里来的嘈杂,扰了爷几个听曲?” 嚷嚷着看到翟统领铁青的脸,又看到赵六在打石飞军棍,每一棍子下去都是连皮带肉,知道这是下了死命,忙忙整肃铠甲单膝跪地,齐声道:“属下们知错了,请翟统领饶命。” 翟冲冷声喝道:“全部按内禁卫军法处置。” 他的话音未落,屋中走出两个姑娘,一样的眉目如画,一样的娇俏伶俐。 其中一个亲切温柔,开口说道:“难不成要在我们的院子里动刑?这可吓死人了。” 另一个野蛮骄横,扬着下巴道:“别脏了我们的院子。” 翟冲忍着气,说一声走。 身后内禁卫呼啦啦跟上。 就听那个刁蛮的在他身后笑道:“翟统领的部下不太听话,翟统领的马术不过如此,翟统领的雪狮,哈哈,赖在我这儿不肯走了。” 赵六听得身子一缩,心里连说完了完了。 内禁卫都知道他们的翟统领平生三大骄傲,其一,属下训练有素令出必行,其二,马术精湛,可以连过十多条绊马索,其三,他的坐骑雪狮,他当做自己孩子一样宝贝着,雪狮眼里也只有翟统领,对其他人看都懒得看一眼。 如今所有骄傲毁于一旦,再看翟统领,好像腰杆挺得没有以前那么直了。 第79章 替身 入冬后天气渐寒, 垂拱殿东暖阁中早早熏了暖炉,荣恪走进来,就觉暖意融融如春风拂面,再看温雅,穿了石青的夹袄,领口镶一圈雪白的狐毛,衬着修眉俊眼。 心里熨帖着行礼坐下,笑看着她问道:“太后唤臣来,有何吩咐?” “我批阅奏折累了, 想与你说几句闲话。”温雅瞧着他,“你最近不觉垂拱殿的气氛有些异常吗?” 荣恪指指窗外:“太后是说翟冲?” 温雅看向窗外,翟冲依然一动不动矗立着, 摇头道:“先是冯茂告病,已经多日不进宫, 耳边有些冷清。翟冲突然责罚属下,命他们在小校场互相打军棍, 打得血肉横飞,蒙阔跑过来求我,才给拦住了,若是迟些,有几个就没命了, 问他什么事,死活不肯说。” 窗外翟冲身形一动,大步走得远了。 “后来那些人被发往皇陵, 翟冲呢也没了精气神,还是那样直直站着,却没了傲然之气,跟尊石像没什么两样。”温雅叹一口气。 “臣也看出来了,想过问他,可翟统领不搭理臣,不跟臣说话,臣以比剑挑衅,他都不理。”荣恪笑笑,“也许是冯驸马不在,他便兴致缺缺。” “那次你们三个在小校场闹成一锅粥,我是又好气又好笑,觉得三个大男人,怎么跟孩子一样胡闹?如今倒有些想念那时候,个个生龙活虎,凑在一起十分热闹。”温雅蹙眉看着荣恪,“我不好管得太多,也知道你忙,只是你若得空,关心一下他们两个。” “太后,臣嫉妒。”荣恪看着她小声说道。 “冯茂是你的朋友,翟冲跟你是过命的交情。不应该吗?”温雅嗔怪看着他。 “应该。”荣恪笑道,“冯茂的病在于延平大长公主,臣今日再去瞧瞧,翟统领嘛,老大不小了,估计是想媳妇了。” 温雅也笑:“只是我不得空,他的亲事本来想托付给延平,延平最近又不理我,再等等吧。” “臣那两个义妹……”荣恪话没说完,翟冲跑了进来,“若是镇国公府上那两个丫头,臣宁愿终身不娶。” 荣恪挑了眉,温雅也奇怪道:“她们惹着你了?” “没有。”翟冲脖子一拧。 “那是为何?”荣恪看着他,“我那两个义妹美貌动人,多少人想要求娶,我们家都不满意。” “因为我讨厌你,不想与你们家结亲。”翟冲看着荣恪咬牙说道。 “我怎么得罪你了?”荣恪笑问。 翟冲没理他,向温雅行个礼退了出去。 温雅与荣恪对视着,想笑又不敢笑。忍了半晌,荣恪说道:“以为两个丫头都许给他呢?想得美。” 温雅抿着唇摆摆手,荣恪告退走出。 看着他的身影经过窗外,两手捏在一起,本来想要问他,攻讦他谋反的主使可有了消息,却又没有问出口,还是等着他主动来提为好。 荣恪回了值房也松一口气,本来怕她问起,不忍欺瞒她,说实话又怕她生气,好在她没有提起。 想到经过数日忙碌,一切已有了眉目,只需再静待几日,便可以给太后交待。嘱咐过姚少傅,出宫往公主府而来。 进了书房一瞧,冯茂的病容较上次更甚,两眼无神面目呆滞,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忙招吕太昌过来问,吕太昌摇头:“这孩子走火入魔了,一头扎了进去,怎么劝也出不来。” “延平呢?”荣恪忙问。 吕太昌拉着他到了二门外,指了指紧闭的门扉:“瞧见没?从里面给钉死了,身边只留一个红蔷,连老头子我都不让进去。振振有辞说是太后让她禁足。” 荣恪原地转了一圈,进书房老鹰抓小鸡一般,一把拎起冯茂就往外走,走到月亮门边喊庆喜搬梯子,揪着冯茂登了梯子攀上墙头,将他扔了下去。 头也不回从墙头跳下,扬长而去。 庆喜在身后追了几步,转身折回来爬上墙头,瞧着驸马爷缩在墙根下花坛中干涸的泥土里,想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9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09 要跳进去,不敢,想要喊红蔷,也不敢,怕被大长公主活活打死,想来想去揭下几片瓦,朝卧房的檐头掷了过去,缩回头听着里面哗啦哗啦连声脆响,闭了眼心想,若是大长公主追究,就说是镇国公做的。 红蔷在屋中听到动静冲了出来,瞧着廊下的碎瓦片跺脚骂道:“谁啊?这么讨厌,缺了大德的……” 骂着走出廊下四处观瞧,看到花坛里蹲着一个人,过去仔细一瞧,一迭声嚷了起来:“驸马爷?驸马爷怎么在这儿?穿得这样单薄再冻着了,驸马爷,我是红蔷啊,怎么不认识人了?怎么痴痴呆呆的?驸马爷,咱回屋吧,屋里暖和,我拉不动你,你倒是动一动啊……” 延平听到她叫嚷,心中一惊,从卧房中出来走过去一看,真的是冯茂,头发散乱脸色发黄整个人瘦了一圈,缩着身子蹲在墙角,躲避着红蔷伸过来的手。 她心头一缩,叫一声茂茂,他抬头看了过来,目光涣散着,两眼呆滞无神。 她冲过去推开红蔷,一把将他抱进怀中,轻轻抚摩着他的肩背,放软声音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跟傻了似的?是我不好,我是为了对付雅雅,顺便跟你怄气,我本来想着过了这阵子,索性将一切告诉你。茂茂,咱们回屋里说话,好不好?” 冯茂靠在她怀中瑟瑟得发抖,好半天说道:“太后让我把心里的话都告诉你,有什么怀疑直接问你,我知道太后说的对,可是我害怕,我害怕问过你,你真的只是将我当做翟临的替身,我会受不了,我更害怕,即便知道,也不舍得离开你,我越想越怕,我……” 延平松开他,看着他的眼:“垂拱殿丹樨上初见的时候,你看向我的眼神,和翟临一模一样,专注温柔,我因此被你吸引。” 冯茂别过脸去,延平伸手去抚他的脸,他向后缩着身子躲避。 延平叹一口气:“你知道吗?皇后死后,我去白衣庵呆了三年,自觉心如止水,决意要削发为尼,那次回宫本来是要向哥哥禀报,可我遇见了你。你那样温柔专注得看着我,你走过来缠着我,东拉西扯跟我说笑,我竟然忍不住笑了,那是翟临死后,我头一次开心得笑,我犹豫了,没有跟哥哥提起出家的事。其后冯家大夫人进宫,给我捎来一些稀罕精巧的玩意儿,我很开心,盼着能再见到你。没想到你竟然求见哥哥,跟哥哥说想要见到我,哥哥被你打动,带你进了福宁殿,将我召了过去,他特意避开,让你我独处。你头一句话就说,我喜欢长公主,为长公主相思成狂,求长公主不要嫌我年纪小,你那样大胆,目光那样热烈,我看着你,很想哭,死命忍着点了点头。” 冯茂扭着的脸转了过来,延平定定看着他:“除去初见时你的眼神让我想起翟临,其后在我心里,你只是你,我没有将你当做是他。开头尚夜夜噩梦,总能梦见他满身是血站在我面前,被噩梦惊醒后看到你在我身边,心里就能平静下来,慢慢的噩梦越来越少直到没有,那次梦见皇后的时候,想要告诉你一切,又犹豫了,怕你闹孩子脾气,怕你会受不了,想着再等等,谁知等到了今日。” “我很没用,是不是?”冯茂小声说着,低下头回避她的目光。 延平娓娓说道:“和你成亲后,你那样疼着我顺着我,我觉得自己幸福快乐,你和我置气 ,跟我闹腾的时候,我开头只是配合你假装生气,渐渐的也会真的生气了,我又有了喜怒哀乐,我又活了过来。”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她捧起他的脸,认真看着他,“我怎么会不喜欢你?怎么会将你当做替身?你是我的夫君,我要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我执着于要孩子,也是想要为你生儿育女,那样我们的家才会完整。这些日子我也想开了,若是没有就没有吧,这辈子就我们两个,也挺好。” 冯茂看着她,看着看着一头扎进她怀里,孩子一样痛哭失声。 延平紧紧抱着他,眼泪簌簌而落。 二人滚倒在花坛的泥土里,被枯枝败叶包围着哭作一团,紧紧抱着对方,颤抖着亲吻对方的眼泪,絮絮说着谁也听不懂的情话。 这是闹得最凶的一次,以后可别再闹腾了。 红蔷叹着气过去打开了二门的门扉,冲着守在门外的庆喜笑道:“倒是好主意。” “不是我,是镇国公。”庆喜忙道,“瓦片也是他扔的,我哪里敢呢?倒是红蔷姐姐喊那几嗓子,戳中了大长公主的心。” 吕太昌拉开庆喜跳了进去,瞧着滚倒在花坛中的两个人,大声喊道:“回屋里去,回被窝里捂着去,再受了凉,老夫可就前功尽弃了。” 冯茂堵着的唇被松开,冲着吕太昌嚷道:“吕爷爷,今日你可别管我,我想用什么姿势便用什么姿势,想几次就几次,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 “爷爷我管你了吗?”吕太昌捋着胡子呵呵笑,“爷爷我只管地方,回屋里去……” 话没说完,冯茂一跃而起,打横抱起延平,一溜烟进了屋中,向后一脚踢上了门。 第80章 了断 听到琼华公主抵达京城, 荣恪走出家门来到百草巷。 琼华得信,笑着迎了出来。 瞧见荣恪咯咯笑道:“总是我去找你,你肯来找我还是头一次。” 荣恪点点头:“里面说话。” 进了正堂,荣恪坐着喝茶,琼华却不坐,站在他对面倚着屏风瞧着他笑,笑一会儿问道:“巴巴去信让我尽快前来。怎么?想起我的好来了?” 荣恪搁下茶盏抬眸看着她:“你救过我的命,是以我一直待你如友,不忍说绝情的话, 只是用行动来拒绝你的示好,而你,显然是没有懂, 或者说懂了,但是依然执着。” 琼华看着他清冷的双眸, 扶着屏风的手不安得颤了一下:“你这是何意?” “琼华,我对你没有半分男女之情, 无论你怎么做怎么说,我的回答依然是一样。是以,从今以后,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我跟你不会再有任何瓜葛。”荣恪缓声说道。 琼华说个你字, 嗓音有些发颤:“你是嫌我身旁有别的男人吗?他们其实是……” “他们果真是你的男宠也罢,是你拿来试探我的工具也罢,于我, 丝毫不会在意。”荣恪看着她。 仿佛是被他撕了衣裳扒了皮,琼华勃然大怒,扯下墙上的鞭子兜头劈了下来,荣恪也不躲,任由她发泄怒气,她打了几下终是不忍,收了手看着他恨声道:“你欠我的命呢?” “他日你若有任何需要,我荣恪随时供你差遣。”荣恪看着她淡淡说道。 她颓然坐了下来,定定看着他:“即便你不喜欢我,可你一直待我很好,为何今时今日,非要对我说这样绝情的话,为何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10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10 非要扒下我的面皮?” “我对你虽无男女之情,但是我敬重你勇敢智慧侠骨柔肠,上次乌孙皇帝向太后提亲未果,你心生愤恨,回到乌孙指使官员找到银矿,用美色迷惑李松,让他向太后上密奏,攻讦我谋反。你用心狠毒,我再无需对你客气。”荣恪说道。 琼华咬了牙。 “你自然认为只要微微一笑,所有的男人都会被你勾去魂魄,可你不知,李松的父亲昔年是我父亲的幕僚,任你再行□□,他也不会背叛我。”荣恪一笑。 “我并非是要害你,我只想让小太后厌恶了你,将你远远驱逐出京城……” “然后呢,我惶惶如丧家之犬,伤心失意之时,你再救我一次?我心生感激,从此以后与你在一起?”荣恪嘲讽看着她。 “是又怎样?”琼华唇角勾出一丝笑意,“难道小太后没有疑你?没有派人暗中查探你?” “她不一样。”荣恪眼眸中含了柔情,“她跟别人不同。” “就是说?她相信你?哥哥说她是不世出的女帝之才,我以为她有多厉害。”琼华一声冷哼,“谁知不过跟我一样,为情蒙蔽双眼,她可真傻。” 荣恪敛了眼眸,没有说话。 “你的大业呢?”琼华一声冷笑,“为了她,你可肯舍弃你的大业?” “你觉得呢?”荣恪目光沉沉。 “你若夺去她用心守护的江山天下,她还会喜欢你吗?”琼华看着他,“她视作亲子的小皇帝呢?你是要杀了他还是囚禁他?对了,我听说小皇帝如今还是你的爱徒,你下得去手吗?”琼华讥诮笑了起来,“还有你视作头号敌人的温庭禹,他可是小太后的父亲,你也要杀了他吗?你夺去她在意的一切,杀死她在意的人,她还会与你在一起吗?” “又或者说,你为了她要舍弃大业,那这些年跟随你的那些人呢?他们对你忠心耿耿,你又置他们于何地?任由他们自生自灭?”琼华紧盯着他,“江山美人面前,你如何选择?” 琼华咯咯笑出了声:“不过呢,你也别担心,也许到不了那一步,只要小太后拿到证据或者对你起了一丁点的疑心,她就会下手对付你,你无需等到要做选择那一刻,她会早早得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琼华笑着站起身,走到荣恪身旁,斜倚着他身旁的小几,眼眸中波光流转:“而我,会尽全力助你,你要马匹,我有,你要银矿,我有,你要能征善战的勇士,我也有,待到你我并肩夺下殷朝的江山,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我都给你。” “说完了?”荣恪冷眼看着她,“你说的这些我早已想过多次,我若想借用你的力量,何必等到今日?我和雅雅之间的事,我们两个自有打算,不劳你费心。” “雅雅?”琼华愣愣看着她,“是她的乳名吗?你这样亲密得叫她,你与她如何了?” “你以为如何,便是如何。”荣恪站起身看着她, “你若是再耍些阴谋诡计惊扰到她,你知道我会怎么做。告辞。” “你会怎么做?”琼华夺步拦在他面前,“你倒是说呀。” “我会让你终身不能再踏上殷朝的土地。”荣恪冲她一笑,闪身绕过她径直而走。 琼华追出廊下顿住了脚步,跌坐在石阶上,看着他高大的背影越走越远。 初见的那年,十五岁的少年浑身浴血,敌人重重包围而来,他却毫不退缩只知奋战,他的刀法又准又快又狠,她看出他是汉人,本不想管,可他身上那股子狠厉悍勇吸引着她,她命人将他救下。 他执意要走,她送上良马递过腰牌,她一心要结纳他。 其后经过两月寻访,才知道他竟然是镇国公府上的二公子,她去往云州,假装在街头与他偶遇。 那时的他,褪去一身血污,锦衣华服面容清俊,卓然站在她面前,他爽快得请她喝酒,与她谈笑风生,他学识广博见解深刻,他笑起来若朝阳初升,令她怦然心动。 她求了父皇去云州提亲,父皇应允了,却被镇国公婉拒。 镇国公的理由是他年纪尚小,她想,我等着你。 其后父皇驾崩,乌孙陷于内乱,她与二哥联手,二哥在外杀伐征战,她则坐阵王庭里应外合。 她担心他忘了他,再忙乱都会记着将新酿的葡萄酒捎给他,而他回赠的每一样东西都让她狂喜。 她还四处派人打探他的消息,知道他一直没有娶亲,甚至隐约知道了他的野心。 三年前,国内局势初稳,她终于得空去了趟云州,她对他直言心意,谁知换来他一句,别等了。 从来都是男人追逐着她,她头一次追逐一个男人,她以为势在必得,没想到被他无情拒绝,她愤怒失意回到王庭。 半年后她带着三名英俊的侍卫到了他跟前,对他说:“我被你拒绝后伤心失意,先后找了七个男人陪我,这是其中三个,我的府里还有四个。” 不指望着他嫉妒,只想着若他能有一丝在意,那怕是不屑厌恶,她也知道他心里有她。 可是他淡淡一笑,他说随你,意思是你高兴就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她甩了他一鞭子。 她知道了他的不在意,可她却更加迷恋,回到王庭满腔相思难以排遣,她迷上了百戏。 直到她收到他的书信,他在书信中说请她为了大局,帮忙说动符郁前来殷朝议和,她给他回信,你照着我写的话抄写一遍回送给我,我就答应。 回信一字不差,他写道,一旦你说动符郁前来殷朝,若是两国邦交顺利,就拜托符郁向太后提亲,恳请太后为你我赐婚。 他答应了,她悄悄尾随二哥来到殷朝,在同文馆夜宴上冷眼旁观,意外察觉到他对小太后的呵护和情意,她飞身上了花亭攀上高杆,她收获了所有人的赞叹,惟独他反应冷淡,他甚至没有认出她。 二哥向小太后提亲,被小太后毫不留情拒绝,二哥没有告诉她小太后如何说的,只对她说:“喜欢你的那些男人中,有的是青年才俊,你无需执着于镇国公。” 她离开殷朝前就想好了后招,她以为一击必中,小太后必会猜忌打压他,让他远离殷朝的皇权中心,她则会前去找他,接近他,他想要的,只要她有,都会给他。 她收到荣恪相邀的书信,兴冲冲而来,谁知他只是要与她决绝。 她在石阶上坐了很久,直到天色昏暗下来,站起身缓步走进后花园,坐在花亭中瞧着墙头冷笑。 我还有一件事要做,会会那小太后。 打定主意起身进了马厩,一眼瞧见一匹马,全身雪白四蹄乌黑,她是相马高手,说一声好马靠了过去,那马长声嘶鸣,四蹄凶恶刨起,向她发出警告。 “怎么?”她两手叉腰站在马前,“男人欺负我?马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1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11 也欺负我?” 她解开马缰纵身跃上马背,一手狠狠勒着马缰,一手持着马鞭抽打下去,白马狂暴向前飞奔,她伏下身子紧紧抱着马脖子,任由牠向外飞窜。 白马飞驰出百草巷进入街市,此时天色已黑行人稀少,一路穿街过巷,眼前出现高耸的樊楼,骑着马进入樊楼前的街市就是一愣,这条街上有夜市,但见行人众多摩肩接踵。 她紧闭了眼睛连喝几声闪开,可行人躲避不及,眼看就要闯下一场大祸。 紧要关头突听一声尖利的唿哨,马扬起前蹄硬生生停了下来,樊楼上跃下一人,夺过她手中马缰轻抚着马鬃说道:“雪狮,你又调皮了?” 她从马背上爬起睁开眼睛看去,马前站着一位剑眉星目硬挺俊朗的男子,好像在那儿见过。 “下来。”男人冲着她冷声说道。 “翟冲,翟冲,那是琼华公主,乌孙国的琼华公主。”冯茂从樊楼大门跑了出来,冲到马前笑眯眯跟她打招呼,“琼华公主何时到的京城,来来来,快上楼去,我请公主喝酒,给公主压惊。”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双更,么么哒~ 第81章 夜话 自从那日和好, 二人汪在了蜜中,连续几日腻在家中,不离开对方半步。 直到吕爷爷忍无可忍过来骂人,说近日房事太勤,再这样下去,要荒废老夫一年之功。 冯茂抱着延平:“我忍不住。” “你出去走走。”延平窝在他怀中笑。 冯茂想了想:“我跟翟冲见个面,以前误会他了,我请他喝酒去。” 延平心想,怎么不去找镇国公?又不想提起荣恪这个人, 就没问,笑说声随你。 冯茂亲亲她脸:“你放心,你当他是弟弟, 我也会当他是弟弟的。” “他与你同龄,大你两个月。”延平笑道。 冯茂嘟囔一句脏话, 悻悻然走了。 走的时候舍不得,一走就是一天。 傍晚的时候, 延平精心梳洗打扮了,想着到府门外去等他,多晚都等。 刚跨出门槛,一名内禁卫迎了上来,冲她毕恭毕敬行礼, 客气说道:“大长公主还在禁足期间,没有太后懿旨,不得离开公主府。” 延平立了眉毛, 本以为她是一时的气话,今日才知道她竟然真的对她禁足。 转身回了府中,越想越气,直气得咬牙切齿。 夜半时分冯茂回来了,进门瞧她一眼,板着脸坐在椅子上,目光沉沉看着她。 不问她怎么还不睡,也好像没看出她不高兴。她气上加气:“为何那样看着我?你又犯了什么病?” “我没有犯病。”冯茂自己斟一盏茶,“你为何指使大臣攻讦荣恪?” “我只不过是试探,结果温雅那样护着荣恪,可见是有了私情。”提到此事,延平昂然道,“我不能让哥哥九泉之下戴绿帽子,不能让她坏了皇家的名声,更不能断送了元家的江山。” “谋反可是重罪。”冯茂盯着她,一副审问案犯的口气,“不过是捕风捉影,你为了你们家的江山,就要戕害我的朋友?” 冯茂脸色少见得阴沉,延平想了想才说道““我没有让人说他谋反,只是说他有擅权之嫌。是温雅冤枉我,我一气之下便没有否认。” “翟冲的本意只是让你劝说太后,你为何不当面劝说,反而背地里出阴招?”冯茂又问,依然脸色不善。 “这样的事,怎么能问出口?若是没有,她会厌烦我,若是有,她能认吗?”延平蹙着眉尖,“我想来想去,只能去试探。” 冯茂往后靠了靠,两手抱胸,神色依然严厉:“太后为何对你禁足?” “谁让她……” 她的话被冯茂打断:“你指使大臣对付荣恪,太后尚没有问你,你倒气势汹汹闯进宫质问太后去了。” “谁让她……” 冯茂再次打断她的话:“她怎么着?你以为翟临的事是太后告诉我的?太后从未对我透露一个字,她虽怀疑你在对荣恪做手脚,问起你时依然和颜悦色,还告诉我不要去怀疑你,说会相好不可能去茶楼,她还让我有什么话直接问你,不要自己在心里嘀嘀咕咕。是翟冲酒后提起翟临,我让庆喜去查探,方知道你和他的旧事。” “就都是我的错吗?”延平屡次被他打断,声音拔高,“一切的根源都是她行为不端。” “行为不端?”冯茂冷笑,“刚刚双十年华的姑娘,每日里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还晚,批阅不完的奏折,见不完的大臣,大臣们多数都是糟老头子,一个比一个心机深沉,要跟他们斗智斗勇,还得操心皇上的学业,后宫倒还安宁,可一个说上话的人都没有,你可想过太后有多不容易?” “她是不容易,可她是高高在上的太后,享有了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尊贵,哥哥甚至将元家的江山给了她……”延平脱口说道 冯茂一声冷哼:“你口口声声是你们元家的江山,瞧瞧你们元家那些人,礼王偏安云贵,胖成了一头肥猪,吉王的儿子斗鸡走狗,庄亲王耽于享乐,你呢?整日一愁有孕,二愁怎么打发时光,你们元家若有一个争气的,先帝至于处心积虑将太后带回宫中吗?” 延平张了张口,冯茂指指她:“不说为太后分忧也就罢了,听到几句传言,就设法对付她。” “是翟冲跟我说的,翟冲能冤枉太后吗?” 冯茂咬了牙,心里暗骂着翟冲,脸色更加难看:“就算传言不虚,你怎么不跟我商量?” 延平没说话。 “你觉得我是个窝囊废,商量也没用,是吗?”冯茂的手颤了一下。 “你这个人……”延平气得直跺脚,“没人说你窝囊,你就不信自己吗?哥哥说你小事糊涂大事清醒,总能看清大局,就是懒散些,没有名利心,哥哥说皇室宗亲中,也就你可堪大用。哥哥选你做辅臣,也不是因为我,哥哥和太后都选的你,不信进宫问去。” 冯茂依然狐疑看着她:“我既然那么厉害,还是那句话,你怎么不跟我商量?” “事关雅雅的名声,除去我与翟冲,谁也不能知道。”延平咬一下唇,“我就雅雅这一个朋友,我不想失去她,也不敢当面去问,只能背地里试探,我想看看她究竟对荣恪到了怎样的地步,如今看来,她对荣恪十分在意。” 冯茂脸色缓和了些:“你预备怎么做?” “我只能下手对付荣恪了,让他远离了雅雅。”延平过来捉住他手,“荣恪是你的好友,可是我不能对雅雅如何,只能牺牲他了。” 冯茂抽出手,指指坐榻严肃道:“坐回去说话。” 延平看他一眼,老实坐了回去。 “先帝和太后,没有过肌肤之亲。”冯茂看着她。 分卷阅读111 分卷阅读112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12 延平张大了嘴,好半天才合拢,不置信问道:“怎么会?哥哥那样喜欢她。” “也许只是喜欢太后的才华,没有男女之情吧。”冯茂叹一口气,“也许先帝更喜欢丽妃那样美丽柔婉的女子。” “你怎么知道的?”延平依然不信。 冯茂摇头:“先帝临终前,亲口告诉我的。” 延平怔怔坐着,僵坐好一会儿,眼泪怔怔落了下来。 冯茂也不哄她,起身出了房门,在廊下寒风中坐着,先帝和太后都看重我?这么说,除了这张脸,我还另有过人之处?想着想着,忍不住哈哈哈笑出了声。 正笑着的时候,延平从屋中走出,听到他笑过来狠狠一把掐在他肩上,带着鼻音恼恨说道:“我在屋里哭,你在外面笑,你得意什么呢?” 冯茂回头瞧着她:“你呢?为什么哭?” “我为雅雅不值。”延平眼泪又落了下来,“雅雅说哥哥带她离开江宁前,曾经暗示崇福给她的哥哥漏了消息,说是自己已是肺痨,寿命不过三年,雅雅却执意要跟着哥哥进宫。” “若是雅雅说不愿,你觉得先帝就不带他她回宫了?”冯茂睨着她。 “哥哥既认准了,她愿与不愿,都会带她回宫,只不过她愿意的话,事情顺利一些,心里也更舒服一些。”延平摇头,“难不成哥哥只是为了利用雅雅吗?” “太后的父亲乃是本朝第一督,太后又如此有才情,先帝自从有了皇子,孜孜以求的正是这样一位太后。”冯茂拉延平坐在身旁,“皇上在白衣庵的生母,是你编出来的吧?我打听过了,先皇后确实有位大宫女叫做彩屏,先皇后死后,她出宫嫁人了,如今小日子过得还不错。” 延平靠向他怀中:“眼下我还不能告诉你。” “不能说就不说。”冯茂搂住她,“咱们只说太后,你就忍心让太后一辈子孤单单的?” “可是……”延平叹一口气。 “别可是了。”冯茂搂她紧了些,“我知道在你心里她是你哥哥的女人,可她好不容易有了个喜欢的人,你不用像我一样帮着他们,你只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管就好。还有,翟冲既然听你的,你劝劝他。” “我劝不住。”延平摇头,“他那日跟我说的时候,眼圈都红了,他说先帝临终前告诉他,将太后当做他的君主来保护,他说他为了太后可以拼去性命,在他心里,不让任何男人靠近太后,也是对太后的保护。” “这个死脑筋的翟冲……”冯茂咬牙切齿。 “做为太后的禁卫,他没有错。”延平叹一口气。 “下次你去给翟临扫墓的时候,带上我吧。”冯茂突然说道。 延平愣了愣,冯茂又道:“你哭的时候,我可以陪着你。” 延平的眼泪滴落下来,抬头透过泪眼看向他,轻轻点了点头。 他低头亲亲她的泪眼,一点点吸吮去她的泪水,轻轻吻上她的唇。 纠缠中舌尖被咬了一下,延平两手掐在他腰间,狐疑看着他:“你那么护着雅雅,你是不是喜欢她?” “天底下哪个男人瞧见太后不喜欢呢?只不过没几个人敢去喜欢。”冯茂嬉皮笑脸。 延平气得涨红了脸,冯茂手指摩挲着她的脸颊:“还没见过你泡在醋缸里的模样,原来这样可爱。” 延平两手捶打在他胸前,冯茂捉住她手笑道:“我对太后又敬又怕,对你又爱又恨。” “茂茂……”延平看着他,“我只能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要不要进宫去瞧瞧太后?”冯茂问道。 “我没脸去,再等等吧。”延平说着话靠进他怀中,又哼了一声,“再说了,她还没解除我的禁足呢。” 冯茂抱着她站起身,咬着她耳朵轻笑道:“外面冷,咱回屋上榻,被窝中接着说话。” …… 作者有话要说:  温馨提示,十点还有一更,mua~ 第82章 贵客 午后, 方太师拖堂,荣恪和冯茂站在西暖阁外暖阳中低声闲话。 荣恪睨着冯茂:“驸马爷今日分外精神抖擞,可还记得前几日装疯卖傻的时候?” “还是你知道我。”冯茂嬉笑,“延平信以为真呢。” “也不全是装吧?再熬几日,就真的傻了。”荣恪笑道。 “确实有些恍惚。”冯茂摆手,“不提了不提了,丢人。说说你吧,你怎么惹着琼华公主了?昨夜里骑着烈马闯进樊楼前夜市,若不是翟冲拦住, 不知道得出多少条人命,我看她疯狂的样子,忙将她请进樊楼喝酒, 仰脖子几盏灌下去,又是哭又是笑, 一会儿哭着大骂你,一会儿又笑着去抱翟冲, 连声说美人儿,翟冲吓得脸都白了,从窗户里跳出去落荒而逃。” 荣恪面无表情听着。 冯茂咦了一声:“太后怎么往紫宸殿去了?” 荣恪迅疾转身,远远看到一群人簇拥着她的肩舆,浩浩荡荡过了垂拱殿夹道, 往紫宸殿而去。 冯茂自语道:“今日有贵客?谁啊?” 荣恪不说话,只看着肩舆上的身影越走越远,翘唇笑了起来。 温雅进了紫宸殿偏殿, 琼华公主已在等候,听到脚步声,盈盈站了起来。 温雅看向她,妆容精致饰物璀璨,一袭红衣繁复奢华。 她也看着温雅,穿着半旧的石青色夹袄,发髻间只簪一对金钗,脸上只着淡妆,却从容不迫气度天成。 想起自己早起精心梳妆,只为将她比下去,倒显了小家子气。 温雅坐下去瞧着她笑道:“头一次这么近看到琼华公主,果真是国色天香明艳动人。” 她竟这样大方夸人,琼华公主想要也大方夸赞她几句,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温雅笑笑:“琼华公主特意来见我,不会是为了镇国公吧?你乃是女中楚翘,不会像寻常女子一般,跑来与我争风吃醋吧?” 我认识荣恪比你早了十年,又何须与你争风吃醋? 琼华冷哼一声,开口说道;“既见着了太后,我就不绕圈子了,咱们直来直去。我喜欢荣恪,求太后将他还给我。” “我若不答应呢?”温雅捧起茶盏,轻呷一口茶,悠然看着她。 “太后若不答应,我会将太后与镇国公的私情公诸于殷朝朝堂。”琼华公主肃容说道。 “怎么公诸于朝堂呢?”温雅笑笑,“空口白牙说有私情,就是有私情吗?” 她竟不怕?琼华一窒,随即说道:“是我指使人跟罗御史说荣恪早有反心,也是我指使李松上的密折。” 温雅却并无半分意外之色,只是点点头,缓声说道:“我想到了。” “不过呢,我并没有造谣,我说的都是事实。”琼华紧盯着温雅。 她依然镇静从容:“就 分卷阅读112 分卷阅读113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13 是说,你要逼着我处置他,好将他推到你的身边去?” “他意图谋反的事,可不是空口白牙,我手中握有他的凭证。即便如此,太后还是要留他在身边吗?”看温雅变了脸色,琼华唇角勾出得意的笑。 “看来是我高估了琼华公主。”温雅微微抬起下巴,用不屑的口吻说道,“得不到就去毁灭,你对荣恪并非痴心,而是爱之不得的执着。” 琼华公主一愣,随即冷声说道:“我对他是不是痴心,用不着你来评判。你只说答应不答应我的条件。” “我不答应。”温雅摇头,“你有凭据,尽管拿出来。” 她捏一下拳头:“好,很快就会有人从乌孙前来,专程给太后送东西。” “即便他真有反心,也是我殷朝的国事,无需琼华公主费心。”温雅笑看着她,“你的那些凭据,自己留着吧。” 她竟不在意吗?即便荣恪谋反,她依然喜欢他吗? 看琼华公主意外出神,温雅低头紧捏一下手指,随即抬眸,从容看着她。 琼华公主回过神,看着温雅笑了起来,讥诮说道:“女中君子?女帝之才?原来不过如此,竟然要为了情郎,葬送睿宗皇帝托付给你的江山?” 温雅端起茶盏,敛了眼眸沉默片刻,喝几口茶笑了起来。 “江山天下太过沉重。”她身子略斜了些,微笑说道,“我倒羡慕琼华公主自由在在。听说你的公主府里,养着七位美男,一直想问问,是为了气荣恪呢?还是果真是你的男宠呢?” 琼华捏一下拳头。 温雅了然,摇头道:“还以为你至情至性,原来只是摆设。” 琼华公主被激得咬了牙,大声说道:“他们苦苦等我多年,是我愧对他们,此行回到乌孙就挨个宠幸,他们个个巴不得呢。” 温雅就笑,琼华公主又道:“只是男宠再多,也得有个正牌的驸马,太后既舍不得荣恪,让翟冲跟着我回乌孙吧。” 温雅有些惊讶:“琼华公主跟翟冲很熟吗?” 琼华公主恨恨咬牙,这天底下只有三个男人对我无动于衷,一个不识好歹的荣恪,一个眼里只有老婆的冯茂,还有一个翟冲,昨夜里我想要抱他,他竟然躲避瘟神一样跳窗逃走了。 今日一早进宫,他带人到大庆门引领 ,银盔银甲面容冷峻,青松一样挺拔站立在她面前,吸引着她,她不由想象他骑在雪狮背上的英姿。 他和他的烈马,我都要驯服。 驯服之后我会待他很好,让他做令天下所有男人羡慕的驸马,包括荣恪。 她兴奋起来,认真看着温雅:“太后若将翟冲给我做驸马,我便不再纠缠荣恪。” 温雅看着她,她挑唇一笑:“否则,我会将荣恪谋反的罪证公诸于殷朝朝堂。” 温雅低头沉默,窗外的翟冲终于忍不住回头,拔脚冲了进来,单膝跪地大声说道:“太后若答应,臣宁愿去死。” 温雅没说话,只看向琼华公主。 “不识好歹。”琼华公主说着话站起身,走过去一脚踢向翟冲,翟冲利落躲开,手摁上腰间的宝剑,眼眸中闪着寒光,向她刺了过来。 琼华公主一惊,荣恪虽说对她没有男女之情,从来都尊重她,可就算是那日话说得决绝,依然保留着客气,冯茂更不用说,总是和气笑着,甚至有些殷勤,只有这翟冲,竟然像盯着仇人一样恶狠狠看着她。 她惊得后退一步,又咬牙往前冲去,微弯下腰,美丽的脸对着翟冲:“翟统领有能耐,便杀了我。” 翟冲的剑拔了出来。 琼华公主捏紧了拳头,就听殷朝太后轻声说道:“我知道翟统领的意思了,退下吧。” 翟冲起身退了出去。 “不是我不答应。”温雅笑着看向琼华公主:“我总不能为了一个异邦公主,逼着我的爱将去死吧?” 琼华公主恼恨不已,咬着牙恶狠狠瞪着温雅:“是你暗示翟冲进来羞辱我的。” “翟冲不是可以任人讨要来去的玩物,他自有自己的主意,又何需我暗示?”温雅摇头,“你和荣恪之间的事,你应该找他去,我大可以不见你,可你是符郁的妹妹,珍珍的姑母,看着这两个人的颜面,我便没有驳回。关于荣恪,无论你如何挑衅,我和他依然两情相悦,琼华公主是聪明人,别的我就不多说了,我还忙着,就不送你了。” 琼华公主拔脚而出,翟冲手里宝剑一横,跟在她身后说一声走吧。 她被翟冲用剑逼着过了丹樨下了丹陛阶,经过垂拱门时一眼瞧见荣恪,荣恪瞧见她朝她跑了过来。 她定定看着他跑过来的身影心想,你若能帮我拦着翟冲,我便顾念旧情,再不会为难你。 荣恪经过她身旁却没有停留,而是加快脚步向前跑去。 翟冲一直跟着轿子将她送出宣德门外,众位扈从看到她的身影,忙忙簇拥而来。 她飞身上马,居高临下看着翟冲,突然一声冷笑,抽出马鞭,兜头甩了过来。 翟冲宝剑一挑,已削去马鞭的鞭梢,面无表情收剑入鞘,转身回走。 琼华公主啊得一声尖叫,半截子马鞭向身旁一位英挺的侍卫劈头抽了过去。 侍卫一动不动,任由她拿鞭子抽打着,哼都不哼一声。 边上的人也不敢劝阻。 琼华任性发泄,许久停了手,怔怔看着侍卫身上的血痕,唤了一声阿祁。 阿祁举一下手中马鞭,喝令队伍出发。 一队人马快速行进。 琼华公主突然纵身而起,跃至阿祁马背上,抚摩着他脸上血渍说道:“今夜里,你到我房中来。” “不去。”阿祁硬声说道 “你是堂堂大将军家的公子,委屈自己跟在我身边三年,不就是喜欢我吗?”琼华在他耳边轻轻吹气。 “我喜欢公主,但我不做公主的男宠。”阿祁大声道。 “那,你想做什么?”琼华公主两手搂上他腰。 “我要做你的夫君。”阿祁面去表情,“却也不是现在。” 琼华公主松开搂在他腰间的手,待要纵身跃起,阿祁却突然驾得一声,狠狠一马鞭甩下去,□□的马长身嘶鸣着往前飞窜,琼华受惊,一头向马下栽去,眼看着头就要撞在地上,阿祁一把捉住她的脚脖子将她拎了起来甩在身后。 她趴在马背上,头朝下看着眼里倒立的一切,哈哈笑了起来,笑着笑着有眼泪随风滴落。 作者有话要说:  520快乐~ 第83章 相拥 回到垂拱殿东暖阁, 翟冲在门外一声禀,太后和煦说进来。 进去一头跪倒在地拱手道:“太后能在琼华公主面前为臣说话,臣感激涕零。” 想到太后的话,我总不能为了一个异邦公主,逼着我的爱将去 分卷阅读113 分卷阅读114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14 死,心头又甜又酸,眼眶有些发胀,忙低头掩饰。 “你是我的人,我自然要护着你。”太后嗯了一声, “只是翟冲,你已二十有六,家中可有为你议亲的打算?” “我母亲说听凭太后做主, 太后忙碌的话,交给延平大长公主也行。”翟冲忙回道。 “你自己的意思呢?”太后笑问。 “臣有两个要求, 一个是臣重任在肩,不能常回家, 得是个明理的姑娘,另外一个,不能是镇国公府那两个丫头。”翟冲拱手。 “那两个丫头怎么惹得翟统领,镇国公可问清楚了?”太后转头问道。 翟冲转脸一瞧,这才看到地上还跪着一个人。 “问清楚了。”荣恪拱手道。 翟冲两手微微发颤, 那日的事若是在太后面前说起,他就没脸再做侍卫统领了。 就听荣恪说道:“臣跟翟统领私下里解决,详细的情形不跟太后说, 可行吗?” “行。”太后痛快说道。 翟冲感激看向荣恪,想要为他说情,大着胆子问道:“敢问太后,镇国公犯了什么错?” “我也不知道他犯了什么错,是他自己负荆请罪来的。”太后冷哼了一声。 “臣也犯了错。”翟冲低下头说道,“太后在百草巷送别乌孙皇帝那夜,臣在朱家巷巷口碰到镇国公,他望着巷子里望了很久,回头的时候,衣裳皱巴嘴唇红肿,臣起了疑心,次日太后召见镇国公,臣躲在柱子后察看,看到他握着太后的手,将金钗戴在太后发间,臣告诉了延平大长公主,让她规劝太后远离镇国公,臣没想到大长公主会指使大臣攻击他,都是臣的错。从今以后,但凡跟太后有关的事,臣定到太后面前直言,再不会相信任何人。” 温雅听着他一席话,心中滋味复杂,因被翟冲发现而羞窘,因他偶尔的狡猾而诧异,因他的忠心而感动,再看他像犯了死罪一般慷概激昂,又不由想笑,瞥一眼荣恪忍住了,嗯一声说道:“我知道了,都过去了,你不用放在心上,好生当差就是。” 翟冲磕一个头起身告退,退出殿外却没有若往常一样站在窗边,而是一直走到汉白玉石栏边上远远站着。 这是他第二次对荣恪放松警惕,头一次是太后在大庆殿与乌孙皇帝商谈邦交,文武百官分成三派唇枪舌剑两个时辰,其中不乏有攻击太后执政幼稚妇人之见的言辞,太后出来时异常疲惫,回到垂拱殿东暖阁召见镇国公,他想着荣恪总能让太后高兴,便远远躲开,以便他们毫无芥蒂得说话。 那日太后分外开心,他甚至对荣恪生出了几分感激。 他站一会儿,开始在丹樨上来回逡巡,不许任何人靠近。 屋中温雅低头看书,荣恪依然跪着,软语轻声说道:“雅雅,是我错了,是我处置得不够干净利索,她求见你,你大可以不理她,又何必惹自己不痛快?” 温雅埋头书中也不看他,只是问道:“她是让人攻讦你谋反的幕后主使,怎么不跟我说?” “我想先跟她了断后,再来告诉你,这样你也能少生些气。”荣恪看着她,刚刚在御道上看到琼华公主,知道雅雅见过了她,对雅雅又是愧疚又是心疼,飞奔进垂拱殿东暖阁,一头跪了下去。 “我总是给你惹来麻烦,我真是该死。”荣恪又道。 “行了,你起来吧。”温雅从书中抬起头,蹙眉看着他,“你跟她说明白也就是了,还能怎么干净利索?杀了她?是她苦苦纠缠,总得她想开才能了断。” 荣恪松一口气站起身:“雅雅太过通情达理,让我更加愧疚。” “我猜到是你为了警告她,才让她来的京城,也知道你没法彻底打消她的痴念,召见她也是为了再添一把柴烧一把火,我的初衷是让她彻底断了念想,不过也有可能相反,让她的痴念变为执念,更加无休无止得纠缠。”温雅身子放松,斜倚着坐榻扶手,“她是聪明人,单看她如何去想,要依我说,你再好,天底下有的是比你好的。也许世人会说她这是痴情,可我倒觉得,两条腿的男人有的是,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我替她不值。” 荣恪咬着牙笑:“我就准备吊死在雅雅这一棵树上。” “我可没准备。”她手支了颐,歪头笑看着他,朝他招了招手。 荣恪走过去俯下身揽住她肩,她靠向他怀中深吸一口气:“就连这样,也不容易。” 他轻抚着她的肩背:“翟冲虽有松动,还有可能会改变主意。” 她仰脸儿看着他:“那你告诉我小双怎么捉弄翟冲的,我才能放你走。” “那么好奇?”他笑看着她,她舔一下唇,压低声音道,“十足好奇,你不告诉我,我今夜里睡不着觉。” 荣恪手指轻抚过她扑闪的眼,低而简略得说了一遍,温雅手捂了唇讶然道:“这丫头太可恶了,把一个男人的骄傲踩在了脚底下,得狠狠罚她给翟冲出气,怎么罚的,你回头告诉我,得让我满意了才行。” 荣恪点头:“这丫头确实可恶,我怎么审问她都不肯说,还是大双看不过去告诉我的。” “大双懂事,指给翟冲吧?”温雅跟他商量。 “性情不一样,可是一样的脸,不知道翟统领是否受得了。”荣恪笑着扭头看向窗外。 “那大双因为和小双长了一样的脸,若是嫁不出去,岂不是太冤了?”温雅笑道,“回头让她进宫来,我瞧瞧。” “小双对你崇拜得紧,为了给你我出气才欺负翟冲的。你若是只见大双不见她,她可要气疯了。”荣恪笑道。 “她气疯了又能怎样?还敢对付我不成?”温雅笑道,“将我的统领欺负成这样,太可恶了。” “你的人,你的统领,你的爱将。”荣恪心里泛酸,“翟统领是你的吗?” “是我的啊。”温雅认真点头,“他是我的侍卫,命都是我的。” 荣恪咬着牙问道:“那臣呢?” “你不是我的。”温雅看着他。 看他脸色发沉,轻轻笑了起来,低声说道:“我是你的。” 短短几个字,荣恪一颗心腾空而起,在胸腔里突突飞奔,从头到脚的血都燃烧起来,一瞬不瞬看着她怔怔发呆,半晌嗓音沙哑说道:“你再这样迷惑我,我会彻底疯狂,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随口一说嘛。”温雅娇嗔道,“不许那样看着人,好好说话。” 看他作势后退,轻笑着伸出手,两手环上他腰间,将他拉了回来,脸埋进他怀中,轻声呢喃道:“一个月能有这样一次,可以痛痛快快得抱抱你,我就知足了。” 他双臂收紧,将她圈在怀中:“总得身边的人容得下我们,才有可能。翟冲交给我,雅雅告诉柳姑姑吧,实话实说,她那么疼爱 分卷阅读114 分卷阅读115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15 你,会护着你的,冯茂不用说,已经数次给你们行过方便,还有延平,雅雅是不是该与她重归于好了?” “我不。”温雅紧靠着他耍赖一般说道,“我还没准备好,再等等。” 荣恪低头亲亲她头发:“那就先解除她的禁足吧?” 温雅嗯了一声,带着笑意说道:“那就赏你个脸面。” “不如把脸赏给臣。”他轻声说着,捧起她脸弯下腰,在脸上印下一吻,愣愣看着她,紧咬着牙关克制着不去吻她,免得召来上回那样的风波。 她的脸上仰着,微微噘一下嘴唇说道:“这个也赏你。” 他的指尖摁在她唇上,紧紧抱她一下,松开她向后退去。 她看着他,目光中含着嗔意,轻轻哼了一声:“总是我厚着脸皮。” “雅雅,我们总要忍得一时,才能来日方长。”他看着她紧抿了唇,若亲下去肯定会控制不住,喉间吞咽一下,半晌说道,“你知道吗?我的梦里全都是你。” 她指指他:“不许在梦里对我不恭敬。” 他忍不住笑了:“臣做什么样的梦,在梦里做些什么,太后都要管吗?” 她又哼一声,也笑了起来。 荣恪看着她一步一步慢吞吞退了出去。 退出殿外已是夕阳西下时候,他大步走向翟冲:“今夜请翟统领去我家喝酒,可有空?” 翟冲看着他春色满面,硬梆梆说一声:“没空。” “翟统领为何过不了绊马索,雪狮为何听小双的话,翟统领的下属为何不守军纪,翟统领就不想知道?”荣恪笑看着他,“翟统领过去一趟,就都会明白。” “我不想知道。”翟冲脸色微微泛着红,又是气愤又是难堪。 “说穿了,都是一些把戏与诡计,并非翟统领技不如人。”荣恪笑道。 “我去。”翟冲说得又急又快。 荣恪拱手道:“那我回府稍作准备,恭候翟统领大驾光临。” 他下了丹陛阶大步而走,翟冲回身走到窗下,薛明正在屋中,太后问他琼华公主离开后的情形。 薛明一五一十说得仔细,说翟统领横着剑送琼华公主离开,琼华公主敢怒不敢言,说镇国公在御道上看到琼华公主,朝着她跑了过去,却只是经过她身边,没看到一样,琼华公主一脸失望,说到了宣德门外琼华公主上了马抽出马鞭,被翟统领削断鞭梢,琼华公主转过身劈头盖脸抽打自己身边的侍卫,那侍卫一动不动,直到琼华公主打够了,才命令队伍前行,前行过程中琼华公主跳上侍卫的马调情,侍卫不为所动,将她扔到身后头朝下趴着,就那样风驰电掣走了。 “派两个机灵的人去打听一下这名侍卫的底细。”太后吩咐道。 ...... 第84章 释怀 翟冲进了燕子巷的时候, 秦义已早早在大门外等候,瞧见他忙过来牵住马缰,等他下了马,将马交给身后的马童,笑说道:“公爷在书房等着翟统领,那儿僻静,翟统领请随小的来。” 沿着墙边窄道过去进了后门,荣恪听到动静迎了出来。 迎进书房宾主对坐,荣恪说一声上酒菜, 门被推开,进来的却不是秦义。 两个俏丫头一前一后,每人手里一只托盘, 翟冲待要站起,荣恪摁住了他, 翟冲固执挣动着:“我不想见到她们。” 前面那个丫头来到几案边跪坐下去,手中托盘搁在几上, 里面是四色菜肴,她微笑看着翟冲柔声说道:“翟统领堂堂英雄,必不跟我们小丫头计较,这是我下厨做的,翟统领尝尝可合口味。” 说着话挽起绿色衣袖为他布菜, 忙碌着笑道:“我是大双,她是小双。” 小双穿了粉袄,也过来跪坐下去, 声音轻快活泼说道:“这是米酒,喝下去只暖肠胃,千杯不醉。” 说着话给翟冲斟满一盏,就那么跪着后退几步磕下头去:“我错了,我不该戏弄翟统领,请翟统领原谅我。” 翟冲僵着身子,万分为难看向荣恪。 荣恪指指小双:“你怎么戏弄翟统领的,仔细说说。” “翟统领觉得,马最喜欢吃什么?”小双灵动的双眸看向他。 翟冲轻咳一声:“那自然是草料。” “非也。”小双摇头,“马儿喜甜,我的手心里搁着糖霜,雪狮再神骏,也抵挡不住诱惑。” 翟冲不置信锁了眉头,大双柔声轻笑:“翟统领不信?回头试一试就知道了。” “自然了,若是一个粗鄙大汉喂牠,雪狮肯定不理,可我是美女啊,雪狮喜欢美女,和翟统领不一样呢。”小双伶牙俐齿。 荣恪轻咳一声:“言归正传。” 小双哦一声:“绊马索上也有糖霜,雪狮低头去吃糖,自然连人带马栽倒下去。” “若没有糖霜,翟统领这样的英雄,骑着雪狮那样的骏马,只怕千万条绊马索都不在话下。”大双唇几乎贴在翟冲耳边,温温柔柔补充,“还有就是,之前小双喂雪狮喝过加了糖霜的米酒,雪狮吐得不是白沫,是残留的米酒。” 翟冲耳朵有些发烫,低了头不看大双,大双偏不放过他,举筷子夹起一片牛肉,绕到他嘴边,轻声道:“我喂翟统领,翟统领不张口,我就举着不放。来,张口嘛,啊……” 荣恪拧眉看向大双:“过了啊。” 大双哦一声收了手,将牛肉片搁在翟冲面前盘子里:“那,翟统领自己吃嘛,一边听一边吃。” “翟统领那些部下呢?怎么被你们给缠住的?”荣恪看向小双。 “我的看家本领都让你逼着说出来了。”小双哼了一声,“他们的绊马索上自然也有糖霜,绊倒后大双出来了,拎着茶壶给他们倒茶,嘘寒问暖,茶水里搁了些东西,会让人飘飘然忘了东西南北,我们命人牵走他们的马,带他们进了百草巷,一个弹琴一个唱曲,他们就更加痴呆了。” 大双又细声细气补充:“其实那个赵六还算忠于职守,云里雾里也不忘打发人给翟统领送信。” 翟冲徐徐松一口气,对荣恪道:“让小双姑娘起来吧。” “那不行。”荣恪瞪着小双喝道,“恭恭敬敬给翟统领磕三个头赔礼道歉。” 翟冲跳起来抢步过去,伸出手又缩了回来,涨红着脸说道:“小双姑娘起来吧。” “你不生我的气了?”小双仰脸看着他。 翟冲摇了摇头:“还生气,不过再怎么,也不能让一个姑娘家给我磕头。” “翟统领既发话了,你就起来,起来给翟统领倒酒。”荣恪说道。 小双一骨碌爬了起来,笑着跪坐回几案边,为翟冲斟满一盏酒。 荣恪与翟冲对饮一盏,扭头训斥大双:“你一向懂事,怎么也跟着小双一起胡闹?” 大双红 分卷阅读115 分卷阅读116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16 了眼圈,揉一下鼻头委屈说道:“那日我只知道小双驯马的时候闯了祸伤了人,忙忙拎着茶壶就出去了,也不知道她在茶壶中下了药,后来她让我去弹琴,哄一哄那些禁卫,我也就去了。其他的事都是事后才知道的。” 大双看向翟冲,一双漂亮的大眼中波光盈盈,吸一下鼻子说道:“若知道小双是为了对付翟统领,我肯定得拦着,翟统领可是我心里的大英雄,你救过我大哥的命,还救过我和小双,我们刚回到京城那会儿,大哥去了江宁,我们两个夜半溜出去逛鬼市,回来的路上遇见几个贼人,色眯眯过来调戏我们,正好翟统领骑马路过,将那几个贼人押送到衙门里去了。” 荣恪冲翟冲拱手:“多谢多谢。” 翟冲又涨红了脸,看大双不停吸着鼻子,老大委屈的样子,心中不忍,挠头道:“我每次出宫回家都是过夜半就动身进宫,那会儿正好鬼市刚散,这样子的事遇见过好几起,并不记得你,我也不是什么英雄,只不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那次是他啊,姐姐怎么不早说?”小双一噘嘴,“其实我能赢过那些人,只不过没你那么快,要耗些力气才行。” 翟冲扭着脸不看她,只冲着大双。 小双哼了一声:“我也不是无缘无故对付你,我大哥二十七了,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女人,我才不管她是太后还是山大王,只要我大哥喜欢,她就得给我大哥做妻子。你为什么要从中作梗?” 翟冲回头道:“当朝太后和臣子不清不楚,对不住先帝,也对不住天下百姓。” “那她对得住自己吗?”小双嗤了一声,“听说太后才二十,若是活上一百岁,就得老老实实守寡八十年,多可怜。” 翟冲被她的歪理说得愣住了,一时无言反驳。 荣恪笑着摆摆手:“翟统领大人不记小人过,你们谢过翟统领,先回去吧。” 大双小双退后几步,齐齐福身下去,娇声婉转说道:“奴家谢过翟统领。” 翟冲看着这一双漂亮姑娘,一个粉红一个嫩绿,水灵灵俏生生的,张了张口说道:“不必谢......”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伶俐掩上房门。 荣恪举起酒盏:“跟翟兄说实话,我确实喜欢太后……” “等等。”翟冲脸色由红转白,举手制止他说下去,“我有一句话问镇国公。琼华公主对太后说,手中有你谋反的凭据,她威胁太后,若不将你交给她,她便要公诸朝堂,她还说要将你和太后之间的私情公诸于众。” “我与太后的私情?她可有凭据?”荣恪嗤笑一声,“至于她说的谋反凭据,大概是指乌孙的银矿吧。高宗皇帝交给先帝的是个烂摊子,国库连年空虚,乌孙内乱后,先帝授意父亲派人前往乌孙,得乌孙大将军塞图相助开掘银矿,冶炼后运回京城户部铸成官银,国库方渐渐充盈,此事有户部记录在案,我倒不怕她污蔑。” 翟冲放下心:“你既没有谋逆,刚刚的话便说下去。” “我确实喜欢太后。”荣恪唇角微翘,“不过翟统领放心,我不求任何回报,不求拥有她,我只求呆在太后身边陪着她保护她,为她分忧解愁。” 翟冲连灌三盏米酒下去,酒盏咚一声搁在几上,痛快说一个字:“行。” 荣恪诧异看着他,翟冲又喝一盏:“先帝在时,很辛苦很孤单,我不想让太后也成为那样的孤家寡人,太可怜了……可也不能随便是个男人就行,你通过了我的考验。” 翟冲看着荣恪:“不过我有句话告诉你,臣子该是什么模样,你在太后面前就得是什么模样,不能随心所欲。这次是我,是延平大长公主,我们向着太后,而琼华公主对你有情,所以一场风波化险为夷。如果是别的人,别说是真凭实据,就算是几句流言,也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还会连累太后。” 荣恪正色看向翟冲,心里不由生了佩服,以为他是个直来直去的愣头青,到底在宫中呆得长了,受过元屹指点,很多事能一眼看到根本。 翟冲又道:“太后聪颖智慧,但感情上任性,这是先帝说的。劝说只会适得其反,所以,你要知道收敛。” 荣恪站起身恭敬一揖:“多谢翟兄。” 翟冲摆手:“实在忍不住你就找冯茂,他歪点子多,找个地方让你见一见太后,熬到皇上亲政后,你愿意净身做太监也好,做面首也罢,或者让太后死遁,带着她远走高飞,随你的意。” 荣恪又好笑又感动,躬身下去又是一揖。 “喝酒喝酒。”二人又连喝几盏,翟冲拍着胸膛说道,“其实荣兄也救了我一命,被小双戏弄后,我好像被抽去了骨头,觉得自己什么也不是,心里空落落的,我早想好了,再过一阵子,还是这样的话,我就没资格再做侍卫统领,自请看守皇陵陪着先帝去。今夜里,我这心里又满了,护卫大内的信心又回来了。” 荣恪看他两眼迷离,心想,喝米酒也会醉,这酒量可太差了。 随着敲门声,大双小双一前一后抬着琴走了进来,小双瞧着翟冲吐一下舌头:“你够义气,我唱歌给你听。” “我弹琴。”大双说着话看一眼翟冲,啊一声歪头笑了起来,“喝米酒也会醉,真可爱。”又对小双道,“不如将他灌个烂醉,我想摸摸他脸。” 小双眼睛一亮,拍手道:“好啊好啊,索性抬到你房里去,让你摸上一宵。” 荣恪指指大双:“打小就是你在背后出谋划策,小双出头冲锋在前,刚刚还跟翟统领装作楚楚可怜。我怕你们两个都嫁不出去,逢人就说小双虽然调皮,大双温柔懂事。” 大双一噘嘴:“人家在喜欢的男人面前,就是很温柔懂事的嘛。” 小双哼了一声:“没眼光。” 荣恪挑眉问小双:“这米酒里是不是掺了烧刀子?” 还没听到回答,就听哐当一声,翟冲已一头栽倒下去,果真烂醉如泥。 第85章 监军 树叶落尽天地萧瑟, 屋中却异常温暖,温雅搁下奏折起来踱步,隔窗瞧见荣恪翟冲冯茂,三个人凑在一处头碰着头嘀嘀咕咕,冯茂不时哈哈大笑。 温雅也笑了起来,一年的忙乱纷杂之后,终是风平浪静。 绕了几圈坐下来看信,先打开珍珍的,汉文乌孙文两种文字, 稚嫩却有力,很多笔画力透纸背,温雅心说好样的, 珍珍先是问候,然后说自己在乌孙王庭的生活, 阿公阿婆陪伴,琼华姑姑疼爱, 符郁宠上了天,请来十数位女先生,教写字的教作画的教骑马射箭的教女红烹饪的,珍珍喜欢的,就去学, 不喜欢的,就不学。最后抱怨说乌孙冬日太冷,想到殷朝来过冬, 爹爹死活不肯,她假装哭,爹爹就真哭,流 分卷阅读116 分卷阅读117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17 着泪说爹爹舍不得,一日也舍不得你离开,珍珍说只能作罢了。 符郁那样深沉的人,也会哭吗?温雅好奇歪着头,想象他哭的样子,怎么也想不出来。 信的落款处珍珍写道,小姨,你想我了吧?我给你画一幅我的小像,温雅皱眉瞧着那一团线条,手扶了额头苦笑,怎么没有半分表姐的天赋,倒是和我的画风相像。 第二封是符郁的,说是因邦交之功,乌孙今冬挨饿受冻的百姓大大减少,他心中深感安慰,特意来信致谢。 另外是一个纸盒,温雅打开来将里面的文书信札仔细瞧过,扭脸望一眼窗外,人声寂寂,想来是都忙去了。 琼华公主身旁的那位侍卫叫赛祁,是乌孙大将军赛图之子,薛明找到他后,他一口答应将太后索要的东西奉上,但是有一个条件,让太后约束镇国公,不许再与琼华公主有任何来往。 温雅不只答应,还让薛明告诉赛祁,她会给乌孙皇帝去信,为他美言几句。 于是,这个纸盒到了她面前。 沉吟着唤一声薛明,不大的功夫薛明进来了,温雅将纸盒递给他:“烧了吧,就在我面前烧,要烧得干干净净。” 薛明说一声是,挪了火盆到窗下,打开窗户,一手往火里投放纸张,一手扇着扇子,将烟气扇出窗外。 温雅点头继续批阅奏折。 纸盒中文书信札甚多,薛明烧了许久,烧完拿一根细铁棍在灰堆里仔细翻找,确认没有留下任何残纸,方拿水将火浇灭,捧到太后面前。 温雅看了看,说声很好,摆手让他退下。 又批阅会儿奏折,起身去了隔间,在榻上居中正襟危坐了,说一声让镇国公过来。 荣恪进来的时候,温雅正捧着一盅参汤,瞧见他进来也不说话,只摆手示意他坐。 因忙着陪皇上前往白衣庵祭奠生母,有几日没见着了,荣恪笑看着她,穿了厚厚的银灰棉锻袄,裹一件白狐小披风,头上还戴着白色貂毛昭君套。笑说道:“这屋里热烘烘的,让人身上起燥,太后也别穿太多了,再捂出个好歹来。” 温雅没理他,慢悠悠喝着参汤,看也不看他一眼。 “翟冲的事还没告诉太后,臣的处置,不知道太后是否满意。”荣恪又说。 她的参汤终于喝完,搁下瓷盅瞧他一眼:“翟冲都告诉我了,你不用说了。” “那,太后不满意?”荣恪问道,她今日沉着脸,没有一丝笑容,应该是不高兴。 “满意。”温雅蹙了眉头,“听起来大双也不是个省心的,你这两个丫头,谁也别想去祸害翟冲,她们的亲事以后别在我面前提起。” 荣恪心里为大双一声叹息,说一声是。 “如今是十月了,你就没想起什么来?”温雅依然蹙着眉头。 “今年风调雨顺国泰民□□交顺利,太后也该拣个日子去趟公主府的别院,臣陪着一起去。”荣恪看着她笑道。 去往白衣庵的时候遥遥望见别院,想起去岁秋分日的凌晨,在后园花亭之中,她靠在他怀中颤颤得发抖,霸道而骄横对他说:“你不许动。” 如今再去别院,我可以尽情抱着她。 荣恪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就听太后说道:“你这禁军监军,多少日子没去过禁军军营了?” 荣恪一愣,怎么突然提起来这个? “跟卫国公说好的,每年最后一季,你和他带领练兵,十一月二十八,我与皇上亲临,和各位重臣一起阅看,镇国公忘了?”太后冷声说道。 怎么突然又翻了脸?荣恪心里嘀咕着,连忙起身道:“臣没忘,臣正想着从白衣庵回来后,就向太后请命。” “去吧。”温雅摆手,“十一月二十八之前,你就宿在禁军大营,没事别回来了。” “臣有事。”荣恪定定看着她,低声说道,“我若是想你呢?” 她敛了眼眸没有说话。 “前三季比武练兵,两位副都统已经很有心得,臣只需隔三差五前往指点就是,卫国公今年也没有上心,他府里新纳一个美姬……” 温雅抬眸打断他的话:“我这就下令,让卫国公也宿到军营中去,十一月二十八之前也不许回家,你心里可还有不平?” “臣不是不平,臣是舍不得……”荣恪忙道。 “去吧,我还忙着。”她不耐烦得再次打断他,下了逐客令。 荣恪悻悻走出,怎么又跟我耍太后的威风? 翟冲瞥他一眼,唇角浮出一丝笑意,荣恪指指他,咬牙道:“爷这就去,练兵去,练死他们。” 垂头丧气回到值房,躺在床上发呆,刚刚就该冲过去,一把抱在怀中死命得亲,让你再跟我摆太后的臭架子。 正发呆的时候冯茂进来了:“听说太后又将你发配了?” 荣恪嗯了一声,冯茂指指他:“太后就是太后,公私分明,不像你,只顾着儿女情长,把练兵大事抛在脑后。” “这么说,不是我惹她生气了?”荣恪坐起身认真问道。 “不是不是。要生气,也是气你忘了职责所在。”冯茂笑道,“收拾收拾赶紧去吧,比武练兵赢了,太后还得重重犒赏你。” 荣恪想起去年禁军军营之中,她去军帐中看他,还让他耍赖靠着,笑着一跃而起,大声吩咐杂役过来收拾,自己也去跟方太师告假,并向皇上道别。 皇上如今依赖他,不舍说道:“非得太傅去吗?” 荣恪点头:“太后有命,臣不敢不从。” “那,太傅能不能隔三差五进宫看看我,我有了疑难也能请教太傅。”皇上说道。 荣恪小声说道:“臣也想啊,可是太后不许。” “太傅放心。”皇上笑道,“过两日我跟母后去说。” 荣恪忙摆手:“那可不行,太后会生气的。” “母后才不会跟我生气,太傅就等着吧。”皇上得意得笑。 荣恪心想,那我可就等着了。 出了西暖阁,迎面碰上徐泰,疾步过来冲他吹胡子瞪眼睛:“镇国公过了年也二十八了,怎么还不娶亲?就因为不知道家有娇妻的滋味,才会成天没事找事,好好得非跟太后提起练兵,害得老夫也得住到军营里去,你没听说老夫这几日正忙着吗?” 荣恪不说话,心想你以为我想去吗?你这几日忙着,我难道就闲着了?你有放不下的美姬,我还有心心念念的未婚妻呢。未婚妻三个字突然从脑海里蹦出来,自己把自己吓一跳,僵立着愣愣出神。 徐褚隔着西暖阁窗户瞧见徐泰,跑出来喊一声爹,再看他两手抚着腰,忙关切问道:“爹爹又腰疼了?” 徐泰一眼瞧见冯茂嬉皮笑脸跟了出来,连忙轻抚一下徐褚头顶说道:“爹爹没事,你好好读书,去吧。” 冯茂那里 分卷阅读117 分卷阅读118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18 肯放过他,过来笑问道:“卫国公需不需要补药?让吕太昌给你配上一些?” 徐泰本不想理他,一听他提到吕太昌,两眼放光看了过来:“我打发人求过吕神医,可他不理睬我,驸马爷说话可得算数,让他给我配些药丸,我也补补。” 冯茂愣住了,本来是顽笑,他竟然当了真?吕爷爷脾气古怪,不一定会答应。 徐泰看他不说话,忙道:“堂堂驸马爷可得说话算数,镇国公也听见了,给做个明证,那药,什么时候给我?” 徐泰眼巴巴的,冯茂挠了挠头,徐泰追问道:“吕神医竟然也不买驸马爷的帐,拜托驸马爷帮着在大长公主面前求个情,回头我一定重重酬报。和驸马爷的旧账一笔勾销。” “他在我府中,自然得听我的。卫国公等着,不等你从军营里回来,药丸就送到府上。”冯茂大咧咧说道。自从和延平重归于好后,他大丈夫威风猛涨,急于让所有人都知道,公主府是他冯茂说了算,延平只是他小鸟依人的娇妻。 徐泰打躬作揖千恩万谢走了,冯茂看向荣恪:“吕爷爷听你的话,你跟他说说?” 荣恪叉着手敛着眼眸拧着眉头发呆,没有理他。 冯茂过去戳戳他:“想什么呢?” “没什么。”荣恪回过神,“我该走了。” “药丸……”冯茂追在他身后。 “你跟吕爷爷去说,他答应最好,他不答应,搓几颗山楂丸给他就是。”荣恪漫不经心说一句,脚步匆匆跨过丹樨,走下丹陛阶前突然回头,目光沉沉望向东暖阁方向。 冯茂饶有兴致看着,想要看他能望多久,等啊等,终是不耐烦,走过去笑道:“也就不到两月的时间,你就忍忍吧。” 第86章 喜事 冯茂回到府中试探着跟吕太昌提起, 吕太昌胡子翘了起来:“一个糟老头子,总是稀罕人家小姑娘,都能做他孙女了,要不要脸,不给配。” 冯茂遂让庆喜去找人搓山楂丸。 山楂丸搓好几大盒子,刚要送到卫国公府,这日夜里回到家中,吕太昌兴冲冲迎了过来:“小茂茂,爷爷今日有天大的喜事, 你说,想要什么,爷爷给什么。” “上次提过的药丸……” 冯茂话没说完, 吕太昌笑呵呵说道:“行。给他壮阳,壮得他精净人亡。” “别呀……”冯茂忙说。 吕太昌笑道:“知道知道, 纵欲过度腰肾亏损,爷爷给他治腰疼就是。” 冯茂喊一声庆喜:“山楂丸扔了吧。” “别, 留着,你得吃,吃了泻火。”吕太昌笑呵呵的。 冯茂指指他:“又逗我。” 说着话进二门回了卧房,延平斜靠在榻上瞧着他笑,他掩上房门凑过去弯腰在脸上亲一口, 咬着耳朵说道:“早早摆出这样姿势,等我回来呢?” 延平抿唇笑着摇了摇头。 “还不承认?”冯茂在榻边坐下,手向衣襟里伸去。 延平啪一下拍开他手, 看着他笑笑:“茂茂,太医来过了。” “太医来做什么?”冯茂漫不经心,手又伸了过去。 又被她拍开,快速而大声说道:“我这个月月信没来,吕爷爷刚诊过脉,说是喜脉。依着规矩,要有太医确认后禀报太后。” 冯茂愣愣看着她,两眼眨巴了又眨巴,眨巴了许久,一下子跳了起来,在屋中连蹦许多下,跑到延平面前,指指她肚子:“喜脉的意思,就是说这里有了我们的宝宝,对不对?” 延平笑着点头,手轻抚上腹间。 “不行,我脑子里糊涂成了浆糊,你得大声告诉我,我才能明白。”冯茂眼巴巴看着她。 “对,我肚子里有了我们两个的宝宝。”延平大声说道。 冯茂又跳了起来,蹦到院子里大声喊道:“延平肚子里有了我的宝宝,我要做爹了。” 连喊了数十声,直到声嘶力竭又跑回屋中,来到延平面前蹲下身看着她笑,看着看着手试探着隔空抚着她的腹部,延平捉住他手轻抚上去,眼泪一滴滴落下来,啪嗒啪嗒落在他手背上。 “这是喜事,我们不哭。”冯茂眼眸里含着泪花,哽咽说道。 延平眼含热泪绽出一个笑容,冯茂也笑起来,两个人额头抵着额头,两张脸慢慢贴在一起,冯茂的唇含住她唇轻轻吮吸着,手又往衣襟里探去。 延平捉住他手,低喘着说道:“吕爷爷说,孩子生下来前禁止房事。” “多久能生下来?二十一天鸡,二十八天鸭,一月小鹅才出壳,人怎么也得三个月吧?”冯茂在榻上打着滚耍赖,“三个月?可怎么熬?”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没听过吗?”延平看着他笑。 “十个月?”冯茂挺直身子瞪圆了眼睛,“要十个月,每月来月信六七天都要憋疯了,竟然要十个月?难怪吕爷爷让我吃山楂丸,说我需要泻火。” “那怎么办?给你找个人?”延平笑道。 “不许侮辱我。”冯茂指着她的肚子,“为了你,我忍了。” 指着抚摩上来:“儿子还是女儿?” “吕爷爷说才豆芽那么大。”延平抚摩着他手。 “豆芽?”冯茂比划着又瞪圆了眼。 延平就笑,笑着笑着神色黯淡下来:“你说,这会儿雅雅知道消息了吗?” “太医都来过了,自然是知道了。”冯茂笑道。 太后解除延平禁足有些日子了,延平为此十分欢喜,说是雅雅应该原谅她了,一直等着召见,可没有宫里的消息,她因情怯,又加还有些别扭,也没有进宫求见。 “既知道了,宫里怎么没人来?”延平眼巴巴看着他,“雅雅这些日子是不是很忙?” “自然是忙了。”冯茂知道她的心思,连忙笑道。 “哥哥在时说过,每年冬日里还能有些闲暇,今年各地都报了丰收,又无外患,应该清闲才对啊。”延平说着话咬了唇。 “太后忙碌,地位又尊贵,上次的风波是你先挑起的,过些日子你身子好些,我带你进宫去。”冯茂连忙安慰。 “就不能打发个人来看看我?”延平红了眼圈。 冯茂忙圈在怀中哄劝,正哄劝着,红蔷跑了进来,笑嘻嘻说道:“宫里来人了,是太后身边的薛公公,薛公公只是打前站,说太后很快就到,太后特意嘱咐不让府里准备什么,尤其是不能惊扰了大长公主。” “怎么能不准备?让管事们赶快准备迎驾,不能有一丝疏忽怠慢。”延平嘱咐着就要下榻,冯茂一把圈住了,“有我呢,你好生歇着。” 还没出卧房的门,听到吕爷爷在外面说道:“太后来得可真快。” “我骑马来的,若是宫里的老一套,又是车驾又是鸾仪,到这儿就深夜了,再扰了延 分卷阅读118 分卷阅读119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19 平歇息。”温雅说着话,轻笑着走了进来。 延平连忙下榻施礼,温雅过来一把攥住她手,朝她摇了摇头,四目相对,两个人都红了眼圈。 温雅拉延平坐下,紧攥一下她手:“上回的事……” “不提了。”延平忙说道。 两个人看着对方,又笑了起来。 “你上榻靠着,我们舒舒服服得说话。”温雅笑道。 延平上榻靠了大迎枕叫一声雅雅:“你愿意喜欢谁就去喜欢谁,我再不会拦着。” 温雅恳切看着她:“我再喜欢一个男人,都不会辜负先帝的托付,你尽管放心。” “我信你。”延平点头,“我会为你盘算日后,等皇上大婚亲政后,必还你自由自在随心所欲。” 温雅笑道摇头:“你呀,安心养胎,不要多思多虑,皇上亲政还早着呢。” “吕爷爷说我壮得跟头牛似的,除去年纪大些,没有问题。”延平手抚上腹间。 “我给你府里加派了四名太医,都是精通妇科的,让吕爷爷带着他们看好你的身子,稳婆乳娘这些都会陆续前来,都是最好的。”温雅笑看着她。 “你对我这么好,我确实不该在背地里……”延平又红了眼圈。 “不是说不提了吗?”温雅手掩上她唇,“皇上三位太妃永安永平都惦记着你,我怕人太多扰你清净,让他们改日再来,皇上为此还有些不高兴。” 提到侄子侄女,延平笑了起来:“我这个姑母做得不好,好些日子没进宫去,倒劳他们惦记着我。” “虽说好多日不见人,东西可是不少,谁都记着,就是没我的份。”温雅嗔怪道,“每次瞧见他们的新玩意儿,我心里可失落了。” “哪能不惦记着你呢?知道太后怕冷,入冬后那银丝炭不就是我孝敬的?假托了余总督的名而已。”延平笑看着她,“雅雅,我问你一句,对于荣恪,你是只喜欢他一个?还是打算让他做一名宠臣?” 看温雅瞠大了眼,笑说道:“荣恪确实很好,容貌俊挺能耐十足,可朝中的青年才俊很多啊,单说你面前的内禁卫,个个精干利落,对了,你也喜欢翟冲的吧?” 温雅明白过来,笑说道:“大长公主这是撺掇着我豢养男宠呢。” 延平叹一口气:“看来你是认定了荣恪,这下就都要难一些。不过也没什么,我们徐徐图之就是。” 温雅但笑不语。 延平好奇看着她:“你跟他到什么地步了?” 问着话倾身而来,手挨上温雅的手,“这样?”又搂一下她腰,“这样?”手指摁在唇上,“还是这样?” 温雅倏一下,红了脸。 延平咯咯笑了起来:“我知道了,知道你为何单单喜欢他了,其他的男人,想都不敢想,胆子大的顶多动一动心眼,可他想怎么做,便要怎么做。你喜欢他的大胆,对吧?” “大胆只是其中一样。”温雅低了头,手捏在一起。 延平惊讶看着她:“今日才知道,雅雅也会害羞。” 温雅赧然着:“不许取笑我。” 延平手掩了唇:“今夜里住在我这儿吧。” “那不行。”温雅摇头,“又得说一夜的话,再累着你。” “住到客房,你以前住过的。”延平央求看着她,“帮我镇一镇宅子,护着我的孩儿。” 温雅嗤一声失笑:“将我当做泰山石了?” 延平就笑,拉着她手道:“就住一夜吧,好不容易出宫,在我这儿松散些。” “好吧。”温雅看一眼漏刻,终是答应了,“时候不早了,你歇着吧。” 说着话起身向外,延平忙在身后问道:“伺候的人呢?可到了?” “到了,都在二门外候着呢。”温雅笑道。 延平跟着到了二门,就见黑压压站着一院子人,唤柳真芳华过来叮嘱几句,又唤来红蔷和各位管事,一一吩咐下去,这才放心让温雅前往客院。 看着她的身影进入回廊,扭头问红蔷:“驸马呢?” “太后一进去,驸马就出来了,然后就再没瞧见人影。”红蔷忙道。 延平笑笑:“不管他,过会儿也就回来了。” 温雅被簇拥着轻车熟路来到客院,意外看到冯茂在院门外站着。 看到太后身影,他疾步走了过来,躬身比手说道:“太后容禀,臣有紧要的秘本上奏,请太后书房中单独说话。” 温雅嗯一声,对柳真点头示意,跟着冯茂进了树木掩映的耳房。 走进去就是一愣,荣恪正站在书桌前看着她笑。 作者有话要说:  编给补了好榜,然后,我双更~明天还双更~ 快要接近裸奔状态,这两天还卡文,肿么办? 第87章 幽会 四目相对, 荣恪笑意更深,温雅敛眸避开他的目光,紧绷了脸看向冯茂。 冯茂嘻嘻一笑,指指书房侧面的屏风道:“那后面还有一个小门,通到后花园,后花园绕过去就是臣和延平的卧房,臣回去陪着延平,等她睡着了再来。” 说着话沿着屏风出溜过去,然后听到轻轻的开门关门声, 然后是咔哒一声响,冯茂从外面将门锁上了。 荣恪朝她走了过来,温雅往后一退:“我不想看见你。” “可是我想见你, 想得快要疯了。”他进一步她退一步,几步将她逼到墙边, 两手抵住墙壁,两条手臂将她困在其中, 低头看着她,“琼华公主身旁的侍卫长叫做赛祁,他的父亲塞图是乌孙大将军,我和他交情不错。” 她的脸侧向一旁不去看他,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打发人跟赛祁交涉, 拿到了琼华公主掌握的凭证,对吗?” 温雅咬了牙:“那些凭证我都仔细看过,并没有冤枉你。” “你怎么处置的?”他的呼吸吹拂在耳畔, 又热又痒。 “交给吏部验封司了。”温雅冷哼一声。 “听说你给烧了,烧得干净彻底。”他的声音喑哑,“虽然烧了,你生我的气,便将我打发到禁军军营,不许我回来。” 她没有说话。 “每次生我的气,就将我流放发配。”他轻声说道,“你可知道,让我见不到你,就是对我最严苛的刑罚,还不如骂我打我,拿金钗戳我几下。” 她抬手拔下头上金钗,咬牙刺了过来,刺到他胸前又停住了,金钗的尖端上移,比在他喉间,瞪着他问道:“开头的时候,你是不是在利用我?” “为了回京,让冯茂托延平在太后面前提起荣氏一门的苦难血泪史,确实是在利用。”他坦然看着她,“我的本意是回到京城后,赋闲在家不管朝堂政事,暗中联络布局,可是第一次见到你后,我就没忍住出手管了闲事,当时只是想着,张诚那样的蠢货,不配护卫太后 分卷阅读119 分卷阅读120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20 ,必须将他从太后身旁轰走我才放心。” “多管闲事。”温雅手中金钗一松。 “是啊,其后我一再忍不住,管了许多闲事。”他看着她,“我想为你分忧,想让你知道我的能耐,想让你关注我,就像一只雄孔雀,见到喜爱的雌孔雀,忍不住要去开屏,将雀屏开到最大最美,好吸引你多看我一眼。” 温雅想笑,死命忍住了,抿着唇手下用力,金钗依然戳着他:“这些日子你都做了些什么?” “拿到赤乌刀后,渐渐想起很多哥哥跟我说过的话,想起他对我的教导和期望,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这些年在心里绷着的那股狠劲松懈下去,却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在家中养伤那两个多月,我发疯一般思念你,我明白自己离不开你了,知道你不会放下元屹托付给你的江山,我决定放下。”他说着话脖颈下压抵住金钗尖端,“一切都是因为你,还想要刺死我吗?” 她的手慌忙往回一缩,就听哗得一声轻响,手中的金钗掉落在地。 他蹲下身捡起来为她插回发间,两手轻抚她的肩头:“可是雅雅,我经过十年经营,放下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追随我的人马逐一安置,效忠我的人挨个安抚,我要确保他们日后各得其所,你得容我些时间。可好?” 温雅抬眸看着他,轻轻嗯了一声。 他的手臂环住她,将她圈在怀中,低声问道:“还生我的气吗?” “生气,你太可恶了。”她靠着他,“虽然你乖张叛逆,因镇国公一门赤胆忠心,我从未怀疑过你会有反心。先帝将这样一副重担交给我的时候,我问先帝若有难处可依靠谁,我以为先帝会说是我父亲,先帝却说可依靠镇国公。先帝刚刚驾崩,后宫朝堂流言四起,我尚未宣告垂帘听政,头一次面对四位辅臣的时候,突然得知镇国公薨逝的消息,素未谋面的靠山就这样倒塌了,我忙问袭爵之人如何,我看着你的字,心里满怀希望,可除去冯茂,没有一个说你好的,我不甘心,让薛明去打听,你在京中籍籍无名,什么也打听不出来。可我一直记着先帝的话,打定主意让你回京,准备试探你的才学,若是确实无能,我便用心栽培,我做这一切,都是因为信赖镇国公府的赤胆忠心,可才华能耐样样都有,样样让我满意,偏偏赤胆忠心没有,我不成了引狼入室的罪人了吗?” 他圈她紧了些,低声说道:“你不是引狼入室,我也不会让你做罪人。” 她看着他叹一口气:“你为何要造反?是因为野心?还是因为先帝?” “我哥哥因他而死,我的曾祖祖父因前几代皇帝而死,我厌恶元家每一代皇帝,不如我自己来做。”提到先帝,他的声音含了冷意,“我讨厌什么赤胆忠心,凭什么荣家就要赤胆忠心?我要让别人对我赤胆忠心。” “如今的殷朝,我不敢说是盛世,至少太平,百姓过得安稳,多年的外患乌孙也已去除,你若挑起内乱,置百姓于兵戈离乱,怎么对得起百姓供奉的荣公祠?”温雅蹙眉质问。 “荣公祠是什么?”荣恪从她肩上抬起头,“云州寺庙闯祸之后,看到寺庙道观祠堂,我都绕着走。” 温雅仰脸看着他:“是丽贵太妃告诉我的,上次你和卫国公校场对阵,丽贵太妃为你说话,她说就算卫国公取胜,那也跟镇国公府差着十万八千里,镇国公一门的英勇事迹在民间广为流传,殷朝无人不知镇国公,许多地方都建有荣公祠。江宁也有,我还进去避过雨,却不知荣公祠是为镇国公一门所建。” 荣恪愣愣看着她,喉间吞咽了一下,想说什么,张了张口又紧抿了唇,微弯下腰,脸埋在她肩头,温热的呼吸隔着衣衫透进来,急促而恼恨。 温雅感觉到他的焦灼,伸臂抱住了他,他的脸埋得更紧了些,在她肩头不安得挨蹭着。 温雅抱他紧了些,抚摩着他因震惊而僵直的肩背,想起上次在厌翟车中,手下狰狞凸出的疤痕,柔声问道:“后背上的伤疤,可还会疼吗?” 他摇摇头,慢慢放松下来。 紧抱着她长长一声叹息,低声说道:“惯会直击人心,将人的心撕碎了再揉起来,时不时又戳又扎,让人又酸又疼。” “就不甜吗?”她抱着他轻笑。 “也有甜的时候,就为了那丁点的甜,甘愿受你折磨。”他的唇在她颈间轻轻啄了一下。 “我就没有被你折磨吗?”温雅轻嘶一声,“若是别人如此难缠,我早已快刀斩乱麻,偏偏是你。” “雅雅,为何?为何偏偏是我?”他轻声问道。 “兴许是你生得好看吧。”她笑着松开紧抱着他的手。 手刚松开,他身子紧贴过来,小声嘟囔:“再抱抱我。” “我想看看你呢。”她轻笑着捧起他脸,“黑了些,更好看了。” 他身子一颤,呆愣看着她,半晌开口,声音低哑道:“惯会哄我。” “谁让我愿意呢?愿意去哄着你,我哄着你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娇嗔看着他。 他在她面前多少次无礼,若是别人,她定会严惩,可对他,总是狠不下心,总是纵容。 他没说话,只是紧紧得抱住了她,低声央求:“既愿意哄我,就再抱抱我。” 她两手环住他的肩背,唇贴上他耳边轻声说道:“以后不会再将你发配流放了,你不在我 身边的时候,我会因为思念你心神不宁。” 他又愣住了。 她轻轻吻一下他的耳垂,趁着他呆愣,从他怀中脱身出来,轻笑道:“我今日骑马来的,可看见了我身上的骑装?” 他后退两步定定看着她,身穿银灰色小袖袍,腰间系玄色革带,脚蹬黑色羊皮小靴,是他从未见过的飒爽之姿。 看着看着扬唇笑了起来:“怎么会没看见?一进门就瞧见了,好看得让我忘了心跳。只是急着要跟你澄清误会,还没有顾上夸你好看。怎么?还非得看着夸赞几句不成吗?” “你……”她羞恼着扑进他怀中,“以为你没看见嘛。” 他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抱到窗下放她坐在榻上,长身跪在她面前,手臂环住她的身子,深情看着她低声问道:“真的想我了吗?我真的更好看了吗?” 她两手搭上他肩头,环住他的颈项,轻轻点一下头,他已倾身而来,唇贴住了她的唇,低唤一声雅雅,她嗯了一声,红唇微微开启,他的舌尖趁势挑了进去。 他细细得慢慢得亲吻她,动作轻缓柔和,她靠在他怀中,间或香软回应。 耳鬓厮磨两情缱绻,不觉更漏将残。 作者有话要说:  温馨提示,十点还有一更~ 第88章 无赖 十一月二十八禁军校场比武对阵, 又是镇国公一方赢。 分卷阅读120 分卷阅读121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21 结束后温雅在别馆召见荣恪,上次在公主府相见后,他在禁军军营专心练兵,没有回过城,算起来已是半月。 温雅说一声坐,微笑看着他:“辛苦镇国公了。” 荣恪笑着摇头:“臣这些日子心情畅快,不觉得辛苦。” 温雅轻咬一下唇,正色问道:“去年比武双方平手,后来的对阵你有取巧之处, 虽赢却也不易,卫国公一方虽输,士气不落。今年卫国公一方怎么场场皆输?且输得如此难看?” 荣恪摇头:“卫国公到军营后, 一直惦记府里的美人,本来还能忍着, 后来得了一种药,吃下去精神百倍, 身边的人出主意说将美人接过来,卫国公倒是严守军规,他以夫人生病为由求太后恩准他夜里回府,每夜里回去次日一早再来,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 一日比一日委顿,后来就索性在军营里补觉,练兵都交由手下的副都统, 上行下效,士气低落下来,面对这样的对手,臣觉得赢了也没意思。” “徐泰可真是老不中用了。”温雅哼了一声,“有一位叫做高廷广的武将,现在是什么官职?” “高廷广是一名副统制。”荣恪疑惑道,“徐泰下面有两名副都统,四名统制,太后都不问,为何单单问起高廷广?” “他是先帝看中的人,从百夫长一步一步提拔上来的。”温雅笑道,“先帝高瞻远瞩,怎会放任徐泰独霸禁军?” 荣恪垂了眼眸没说话。 “高廷广怎么样?此次练兵可有功勋?”温雅假装没看到他的不悦,笑着问道。 荣恪依然不说话。 “镇国公。”温雅略提高了声音,“朝堂之上做不到公私分明吗?” “做不到。”荣恪嘟囔,“再怎么说,臣赢了比武,太后不该夸奖臣两句吗?” 温雅哭笑不得,压低声音咬牙说道:“你好好回话,改日我自有重赏。” “重赏什么?”荣恪抬头看着她,目光灼灼,“过了今日一个腊月都闲着,不如去万岁山……” “说正经事。”温雅皱了眉头。 “这次练兵比武,高廷广是臣手下的得力干将,刚刚智斗甘雄的就是他。”荣恪有气无力说道,“统制柴斗到了告老的年纪,他正好顶上。柴统制属史副都统制下,史副都统是放权而治的作风,高廷广能干,肯定会得以重用,形同副都统。” “这才是让我满意的回话。”温雅笑看着他,“还有些话,明日进宫再说。” 荣恪怏怏得:“今年怎么没有冷箭射我?要是我被射伤了,你就会到我的军帐里去......” 温雅就笑:“走吧,收拾行装回家去吧。” 荣恪看着她,想着那夜里在公主府客院书房,抱没抱够亲没亲够,话也没说够,就听到外面咔哒一声响,是冯茂开锁的声音。二人忙忙分开,荣恪手忙脚乱为她顺着头发捋着衣衫,又扯出帕子擦脸,冯茂在屏风后站着:“可好了没?” 他说声好了,冯茂绕过来,看一眼温雅皱了眉头。指指荣恪道:“瞧瞧,把人揉成了这样,尤其是头发,这能见人吗?” 二人闹个大红脸,冯茂想了想:“臣常常给延平梳头,要不,臣服侍太后?” 温雅没说话,荣恪脱口说道:“不行。” “你行你来。”冯茂睨着他,荣恪挠挠头,“我不会啊。” “啰嗦。”温雅说道,“荣恪从后门出去赶紧离开,冯茂出前门,叫柳姑姑进来伺候。” 看二人不动,摆手道:“也该让柳姑姑知道了,快去。” 从后门出来穿过后花园进了一个角门,角门里是一所僻静的小院子,竹篱笆环绕着三间瓦房,是吕太昌住的地方,荣恪走进去一间一间挨个瞧着,吕爷爷瞧着疯疯癫癫,房间却异常干净整洁,一间卧房一间制药一间堆满了医书。 想到他为医成痴,又因精于妇科,为了救人曾亲手给妇人接生,为人所诟病忌讳,终生没有娶妻,无妻无子孑然一身,又是尊敬又是感叹。 随意找一本医书翻看着,冯茂闪身而进:“我出去瞧了瞧,翟冲带人围得铁桶一般,今夜你走不了了,就住在这儿,明日太后回宫了,你再走。” “也只能这样了。”荣恪笑道。 “还笑,满脸都是红印,丢不丢人。”冯茂指指他,撸袖子道,“怎样?我够兄弟吧,一看太后来了,翟冲还没来得及布置岗哨,立马派人去给你送信。” 荣恪搓一下脸笑道:“没有我,吕太昌不会来京,延平就不会有孕,你理当回报我。” “是该回报,可爷至于拎着脑袋回报吗?”冯茂指着他。 “小七兄,我感激涕零。”荣恪起身有模有样给他作个揖。 “这还差不多。”冯茂笑道。 “吕爷爷哪去了?”荣恪环顾四周。 冯茂做个鬼脸:“延平有了身孕,吕爷爷一高兴,肯定寻欢作乐去了。” 荣恪愣了愣,冯茂笑道:“你以为呢?吕爷爷就不能有个红颜知己,三五相好?” “能。”荣恪摆摆手,“老头儿能少些孤单,我也替他高兴。太后那儿……” “太后真是厉害,柳真进来后只说一句,刚刚镇国公在,那柳真也厉害,只说一句奴婢知道了,就过去为太后洗脸梳头。收拾好给太后围了披风,走出书房时又是那个气势尊贵的太后。这会儿啊估计睡下了,你就放心吧。”冯茂笑道。 荣恪点头,冯茂指指他:“洗脸去,收拾干净了睡会儿,我回去陪着延平去了。” 冯茂走后,他起身在抽屉中翻找,终于找出一枚铜镜,接着灯光看着脸上几处红点,抚摩上去扬了唇笑。 温雅唤一声镇国公,他才回过神。 “发呆傻笑。”温雅看着他,眼眸里含着嗔意,“想什么呢?” 他嘴唇动了动,温雅摆手:“回去吧,卫国公在外面等着,他比武输了,急着进来辩解,你呆得过长,他还以为我偏心呢。” “本来就该偏心我。”他看着她,“难道太后不偏心为臣吗?” “那么大一个人,怎么无赖上了?”温雅又好笑又无奈。 “太后答应臣,腊月里出宫见臣一次,臣就走。”他不依不饶,竟似撒娇的孩子。 “我答应了,快走吧。”温雅小声说道。 他这才起身,兴冲冲说一声臣告退,缓步退了出去。 温雅笑看着他走出,捏着两手咬了唇,低头发一会儿呆,方抬头整肃了神色,说一声让卫国公进来。 徐泰走进来时,温雅一惊,卫国公虽面有惭色,却红光满面精神抖擞,月余未见,竟年轻了十多岁。 “臣惭愧。”徐泰跪倒下去,“是镇国公暗算臣。” “他做什么了?”温雅问道。 “镇国公指使冯驸 分卷阅读121 分卷阅读122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22 马,让吕太昌给臣配了一种药丸,臣吃下去就想女人……”徐泰看温雅皱了眉头,忙躬身下去,“臣得把事情说清楚,言语中粗鄙之处,还请太后勿要见怪。” “所以呢?你因为惦记着美人,耽误了练兵,所以输了?”温雅不想再听他说下去,直接问他。 “没错。”徐泰梗着脖子,“臣这些年精力不济,吃了这药后生龙活虎,开头的时候臣感激涕零,后来越想越不对。” “觉得不对的时候,你停药了吗?”温雅问道。 “臣想停,可是臣上了瘾。”徐泰哀声说道,“是镇国公和冯驸马联起手来,想把臣给毁了。” “你对药上瘾?还是对女人上瘾?”温雅不客气说道,“堂堂禁军都统,输了就是输了,不反省自身,竟然推在药丸身上,别人摁着你给你灌下去的?我看你是老糊涂了。你既沉迷内宅无心军务,这禁军就交给别人去管。” 徐泰心中一惊,忙磕下头去,正要起声哀嚎,太后冷声发话,将他的哭声堵了回去。 “你也别嚎,你跟我说,能不能把那药丸戒了?能不能再提起精神掌管禁军?”温雅皱眉问他。 徐泰一听太后话里有松动,磕头道:“臣今日就戒。” 温雅想了想,说道:“明年第一季度你与史副都统对阵,到了季末我再来观看。” 徐泰爬起来唯唯诺诺答应着,温雅摆手说一声去吧。 徐泰告退走出,心中得意不已,太后也知道禁军中离不了我。得意之余想到要戒去药丸,又觉索然无味。 正索然的时候,身后有人叫一声爹。 回头一瞧,月余未见,儿子又长高了,虎虎有生气,忙堆出一脸笑容迎了过去,徐褚拧眉看着他:“爹怎么又输了?还输得那样难看?” “爹老了。”徐泰叹一口气,“卫国公一门就指着你了。” “都是那美人给拖累的。”徐褚咬牙,“等到我下次回府,就将她给宰了。” 徐泰心里一颤:“别呀,儿子,爹就那么点喜好。” “也行,这是最后一个,以后不许再纳美姬进门,否则我见一个杀一个。”徐褚瞪着眼睛说道。 “行,爹答应你,这是最后一个。”徐泰忙忙说道。 徐褚回过头去,小皇帝站在屋中,隔窗看着他,嘉许点了点头,好像在说:“听我的没错吧?” 爹那些美姬都是百里挑一,若真让他提刀去杀,不知道能不能下得了手。 徐褚挠了挠头,摸着徐泰胡子笑道:“爹,明年第一季练兵比武,你可要争气啊。” 徐泰忙说一定,一定争气。 第89章 雪景 进入腊月, 前朝事务少些,温雅刚觉轻省,丽贵太妃犯了旧疾,宫中得准备着过年,年前又有腊八小年,六局女官们请示不完的事务,惠太妃管了没几日,乱成了一锅粥,温雅只得在后宫多呆些时候, 来垂拱殿越来越少。 荣恪满腔相思无处寄托,想着温雅曾答应他出宫相见,竟不知在宫里都见不着了。 腊月初七一早, 天空阴云密布,进了宣德门, 大团大团的雪花纷纷扬扬飘落,午后大雪初霁, 积雪厚达半寸,满眼银装素裹。 因明日腊八,方太师早早放了上书房的假,荣恪怏怏出宫,今日又没见到她, 明日腊八休沐,不知何时才能见着。 牵马过了御街,上马在雪地中缓行, 冯茂坐马车追了上来,挑开帘子伸出头喊一声荣二,笑嘻嘻说道:“万岁山雪景好,过去看雪去吧?” 荣恪意兴阑珊摇头:“不去。” “去吧去吧。”冯茂笑道,“说不定有惊喜。” 荣恪眼巴巴看着他,兴奋问道:“难不成太后有吩咐?” “太后今日一直在后宫,我没见着,你见着了?”冯茂笑问。 看荣恪眼神黯淡下去,笑道:“老这么憋闷着也没意思,我也憋闷,吕爷爷防贼一样看着我,都不让我靠近延平,如今能开怀畅饮了,你我一醉方休。” “行。”荣恪打马快跑,马扬起四蹄飞奔,带起起伏的雪雾。 到了万岁山脚下已过日落时分,通往别院大门的石道上亮着星星点点的雪灯,下了马从雪灯中穿行过去,就见别院大门外一左一右砌起两座雪狮子,进了大门迎面看到一座玲珑的雪山,雪山旁盈盈站着一人。 脚蹬玄色麀皮小靴,披着紫绒鹤氅,暖帽下一张明媚俏丽的脸,竟比灯光映照的雪色还要晶莹剔透。 荣恪呆愣站着,她低声笑说道:“答应了你的,午后雪刚停我就来了,我还跟翟冲学着刻了一对雪灯,想要放在门外的,翟冲说太难看,就放在了这儿。” 说着话指着雪山上的亭子,亭子两旁一边搁着一只歪扭的雪灯。 “谁敢说难看,我觉得好看。”他大步走了过去,握住她指向雪灯的手,轻轻贴在唇边看着她,低声说道,“最好看的是你。” 她的手轻抚着他的唇:“怨我了?” “没有。”他摇摇头,“只是想你。” 说着话揽住她腰往怀里一带,将她裹在怀中为她拢着鹤氅问道:“冷吗?” 她摇摇头,他却为她拢得更紧了些:“不是最怕冷吗?怎么选了今日?” “雪景好看啊,我想跟你一起看雪呢。”她依偎在他怀中笑道。 “想看雪景便跟我来。”他放开她,牵起她手绕过回廊出了后门。 山高林密,满眼都是雪白,温雅缩一下身子往他身边靠了靠:“天色暗下来了,不去了吧?” “有我在,你怕什么。”他笑看着她,牵着她手几步踏入积雪之中,看她抬着脚犹豫,弯下腰将她拦腰抱起,在她耳边笑说道,“这样可以吗?” 她笑着点了点头,两手圈在他肩头靠在他怀中,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和一下一下踩在雪地里的咯吱声,抬眸朝山间极目四顾。 漫山遍野白雪皑皑,点缀着偶尔露头的枯草尖,密密的树林,树干黑亮,枝桠间开满白色的绒花,半山腰的亭子露几条黑线,若白纸上用淡墨浅浅勾出的轮廓,山巅的白衣庵亭台楼阁连绵,远远望去,就像是悬在空中的玉宇琼楼。 她不由惊叹出声,荣恪稳稳踩着积雪的山路一直向上,来到一棵树下,她突然兴起,抬手一勾头顶的树枝,枝头积雪落下,竟能听到簌簌的落雪之声。 荣恪停下脚步皱眉看着她:“都灌进了脖子里,这滋味……” “怎么?凉吗?不舒服吗?”她笑着,抬手又是一勾,看他缩着脖子,掩唇笑了起来。 荣恪一咬牙跑了起来,冲到前方一处平地,一弯腰将她扔了下去,温雅伏倒在雪地里,雪中松软沁凉,她躺下去滚了几滚,抬手拉一下他,拉得他跌倒下来,正趴在她身上,身子 分卷阅读122 分卷阅读123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23 裹着她的身子,定定看着她,轻唤她一声:“雅雅……” “我答应要重赏你的……”她两手勾住他脖颈,看着他笑。 他的唇贴了上来,两手环在她腰间抱着她一个翻滚,自己躺在雪地中,让她趴在怀中,柔和得亲吻她的额头她的眉眼,滑过鼻尖停留在她的唇上,她趴在他怀中动了动,他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舌尖猛然顶开她的牙齿,大力砥舔吸吮而来。 纠缠着厮磨着,在雪地里打着滚,良久停了下来,轻抚着她的肩背,待到喘息平复,笑看着她问道:“可看够雪景了?” “没看够。”她埋头在他怀中笑道。 “天快黑了,夜里有豺狼虎豹出没。”他笑看着她瞪圆了眼,翻个身扶她站起,为她抖落鹤氅上的雪粒,在她面前蹲下身:“我背你下山。” 她俯下身子趴在他背上,两手环住他肩头,笑说道:“走吧。” 他背着她稳步下山,天色黑暗下来,头顶巨大的黑幕上闪出星光,东边天空上弦月升起,月色星光与地上的雪光两相映照,渐渐融为一体,似在画中,又似在仙境。 “真美啊。”她唇贴在他耳边赞叹着,眼看就要到山脚下,埋头在他颈间道,“真舍不得离开。” 他停下脚步放下她,拥她在怀中回身看去,天地间晶莹剔透,如梦如幻。 “那就再看一会儿,看够了再走。”他解下肩头玄色的狐皮鹤氅围在她肩头,蹲下身开始忙碌。 她笑着东张西望,低头的时候,他的手下已经堆起半人高的雪堆,好奇蹲下身看着,随着他两手灵巧得又拍又压又捏,渐渐浮出两个人形,然后雕出头冠眉眼和衣裳的褶形。 一男一女,两个披着鹤氅的人相依相偎,仰头望向山间。 温雅仔细端详着笑道:“是你和我,我们两个。” 他点头笑道:“不是舍不得离开吗?让她在这儿替你看雪景,让我陪着你。” 温雅嗯了一声,两手捉住他冻得通红的手,裹入鹤氅里暖着,两人依偎在一起,笑看着一对雪雕,荣恪在她耳边轻声问道:“好看吗?” “好看。”温雅用力点头。 荣恪声音里含了笑意:“我能说翟冲的雪灯和雪狮子很难看吗?” “翟冲很得意呢。”温雅低低说道,“你悄悄跟我说,只你我知道就行。我们回去吗?再不回去,他该找上山来了。” 他的手握住她腰,凝目看着她,低下头唇贴上她唇,轻软厮磨着低声说道:“你舍不得山中的雪景,我舍不得你。” “我也舍不得你。”她轻声说道,“可我只能做到如此。” “我知道。”他轻吮她的唇,“为了你,我会忍耐,只要隔一阵子,能这样重赏我就已足够。” “我会的。”她拢起他的鹤氅,将他裹了进来,两个人挤在一起,脸贴着脸紧抱着对方,许久分开,她解下他的鹤氅为他披了回去,手牵着他手:“我们回去吧。” 走得再慢,终是回到别院后门,柳真正站在门外焦灼张望。 二人的手忙忙松开,柳真迎了过来,皱眉对荣恪说道:“天都黑透了,再不回来可就打发人满山找去了。” 荣恪有些紧张,就像是女婿看见未来的丈母娘,诺诺答应着。 柳真扶住温雅,又对荣恪道:“再贪玩也要看时辰,以后留意些。” 荣恪一听还有以后,忙忙说一声是。 温雅瞧着他笑,笑着小声对柳真说道:“柳姑姑,别吓着他了。” 柳真看看荣恪,镇国公近些日子怎么变呆了?扭过头去忍不住抿着唇笑。 荣恪跟着进去,芳华迎了过来,微笑说道:“镇国公请往前院离去,驸马爷和翟统领正等着呢。” 荣恪看着温雅的背影绕过重重回廊,直到看不见,满心怅惘往前院而来。 翟冲瞧见他横眉立目训斥道:“雪那么厚还上山,你的死活无所谓,太后可不能有丁点儿闪失。” “我抱着上去背着下来的,怎么会让她有了闪失?”荣恪理直气壮看着翟冲。 翟冲瞪着他,指指他咬牙说道:“你简直是臭不要脸。” “荣二能让太后有个好歹吗?既然敢带着上山,就不怕雪厚,这不全须全尾回来了吗?”冯茂忙过来打圆场,“走走走,咱们喝酒去。” “我还得带队巡逻,不能饮酒。”翟冲说着话大步跨出院门。 “我没心情。”荣恪摆摆手。 冯茂气了一会儿,搬小几在廊下看着雪景自斟自饮。晕陶陶的时候,似乎看到荣恪的身影时隐时现,不知在忙些什么。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温雅走出卧房,就见脚下两行雪灯蜿蜒向前,顺着雪灯的指印走出大门外,石道旁原有的雪灯不见了踪影,是惟妙惟肖的各种小动物,芳华一边走一边指点着:“松鼠,猴子,大公鸡,熊,豹子……姑娘快看,还有两只布虎……” 芳华突然不说话了,紧抿着唇指向厌翟车的方向。 翟冲正拧眉站在厌翟车旁,冷眼看着墙边一堆支离破碎的雪灯。 温雅想笑,忙忍住了,又想起带着帷帽不用在意,笑着且走且看,每一只小动物都看得仔细。 石道尽头处上了厌翟车,挑起帘子向外望着,两行雪雕的小动物延伸至重叠的院落,院落后依傍着玉树琼山,玉树琼山间淡墨勾就的亭子里,一个人影正定定驻足,向山下眺望。 眺望着厌翟车越走越远,直至不见。 第90章 主考 过了腊八就是年, 一直到正月十五,太后除去早朝和召见四位辅臣,都在后宫呆着,重要紧急的奏折也由专人送往宝慈宫。 二月二前夕,经过吕太昌精心配药调养,丽贵太妃病情好转,温雅松一口气。 这日,太后召见镇国公。 他走进来,只看她一眼就皱了眉头:“怎么消瘦了?前朝都忙不过来, 还要顾着后宫。丽贵太妃身子不好,也该再有个得力的人才是。” “平日里没那么多事,两位尚宫能干, 只是有些事做不了主,以往延平能帮得上忙, 可她有了身孕,这两个月也是凑巧, 许多事都赶在了一起。”温雅看着他轻笑,指指座椅道,“坐下吧,坐下我们说说话。” 荣恪坐下来,依然皱着眉头:“瘦了不少。” “放心吧, 如今已轻省了许多,很快就胖回来了。”温雅笑道,“上元节送进去的那盏灯精巧别致, 我很喜欢,提着在后苑走了好几圈,皇上和永安永宁看见了,争着跟我讨要,我没舍得给,如今还挂在床头呢。” 荣恪摇头:“许多日见不着面,我也只能以物寄相思了。” “柳姑姑笑说床头的玩意儿越来越多,快放不下了,我出主意,让她加一个百宝阁。”温雅望 分卷阅读123 分卷阅读124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24 着他,舔一下唇。 “这百宝阁,交给我来做。可好?”荣恪轻声问她。 她点点头,低低嗯了一声。 荣恪看着她笑:“本就想好了,让我给做,对吗?” 她又点头,又嗯了一声:“你总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自然是知道。”荣恪柔声说道,“我满心都是你,能不知道吗?” “我知道,知道你……你可知道我……”她抬眸看着他,语声顿住,他也看着她,四目交投两相凝望,竟双双忘言。 静谧之中她轻咳一声,两手捏在一起,低了头不看他:“让你做春闱的副主考,可好?” “行啊。”他回过神,爽快说道。 “去岁恩科的时候,我听到些传言,可主考官是方太师,若下手去查,难免有人攀咬他,今年春闱,我想着治一治这些不正之风。你进去后冷眼旁观,看看他们都有些什么招数。”温雅抬头看着他,心想他怎么答应得如此爽快? “谁是主考官?孙智周吗?”荣恪看着她挑了唇,“你是治不正之风?还是治他?” “两个都要治。”温雅咬一下牙,“他也是科举入仕,竟然在士林中兴风作浪,我非治他不可。” “臣谨遵太后吩咐。只是考官任命一出,即刻前往贡院,一关就是几十日。”荣恪目光灼灼看着她,“太后,臣要犒赏。” “刚刚还奇怪呢,怎么会答应得那么爽快。”温雅想说什么,蹙一下眉头道,“先帝的祭日眼看就到了,最近常常想起先帝,我心碎神伤,没有兴致犒赏你。” 看他眼眸黯淡下去,低下头耷拉了肩膀,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温雅心中不忍,起身过去牵了他手,将他拉到了屏风后的墙角。 两手握住他手,看着他轻声说道:“我知道你不愿意去皇陵,就算不进贡院,也是在宫中值守,横竖我们见不着。” 他点了点头,她的手摩挲着他的手背:“我思念先帝,你便如此在意吗?” 他不说话,她咬一下唇:“那,我该欺瞒你吗?” 他摇摇头,突伸手环住她腰揽她入怀,定定看着她,目光因嫉妒而痛苦。 她踮起脚尖轻轻吻一下他的额头,两手捧着他脸,手指抚摩着他的耳垂,看着他低声问道:“那,怎么办?” “我不知道怎么办。”他紧紧抱着她,无奈说道,“我只知道我喜欢你。可你近在眼前远在天边,总有一日,我会相思难耐,闯进你的宝慈宫去……” 她的唇堵住他唇,轻轻吻了一下,娇嗔看着他:“闯进去被我砍头吗?” “闯进去给你送百宝阁,看看你的闺房。”他唇贴在她耳边,“像别的有情人一样,躲在你的窗户根下学猫叫,诱你出来,带着你从狗洞子里爬出去,拉着你的手四处闲逛,天快亮时将你送回去,你安然无恙进入梦乡,我出来的时候不幸被发现了,被你家的仆人拿着打狗棒一路追赶……” 温雅嗤一声笑了出来:“你编的戏文吗?” “不是。我哥哥和大嫂十二岁时起就这样,我哥哥从未被追上过。”荣恪笑看着她,“哥哥跟我讲这些的时候,我羡慕不已,想着长大后也找一位可心的姑娘,每夜里去找她,带着她去她想去的任何地方。” “终会有那样一日的。”她靠在他怀中,“你信我吗?” “我信。”他紧紧抱她一下,终是松开,不舍看着她,缓步退了出去。 温雅看着他一步一步退出,绕出屏风坐回去怔怔发呆。 你可知道,我想起先帝时心碎神伤,皆是因你而起,因为我喜欢你,对先帝有愧疚之心,过几日要出发前往皇陵祭奠他,我觉得羞耻。 可是,我忍不住,忍不住喜欢你,奈何? 我打算到了皇陵面对着先帝陵寝,将这些告诉他,他若怪罪我,便雷劈了我,他若不怪罪,便风和日丽。 打定主意喝一盏茶稳了心神,传命召见四位辅臣。 这次召见,太后吩咐下来两件大事,其一,睿宗皇帝两周年祭祀,由冯茂会同礼部祀祭司办理,其二,今年春闱,由相国孙智周任主考,礼部尚书鲍正清与镇国公荣恪任副主考。 孙智周喜出望外,以往科考都由方太师任主考,他一直是副主考,没曾想今年太后会将这美差指给他,想象着满堂进士皆称门生的场面,激动得跪倒下去大声说道:“臣谢太后恩典。” 太后嗯了一声:“科举乃是为国选材,孙相务必要做到公平公正。” 孙智周忙忙说道:“臣谨遵太后懿旨。” 孙智周起来后,徐泰在一旁说话了:“镇国公是武将出身,怎么能做副主考?文人的那些弯弯绕,他懂吗?” 冯茂在一旁笑道:“这天底下有文臣有武将,可还有少数一些人,文武兼备,镇国公显然就是这样难得的人才。” 温雅看向方太师,方太师点头:“是我向太后举荐的镇国公 。” 既是方太师所荐,徐泰再无话可说。 孙智周对两名副主考的人选很不满意,礼部原来的尚书田秉章是他的门生,大小事都听他示下,可田秉章因楚子都承袭定国侯爵位一事惹恼太后,被逼着告老,侍郎鲍正清升任尚书,此人眼里只有太后皇上,没有他这个相国,常常与他对着干。 不过鲍正清再耿直,毕竟孤掌难鸣,难奈他何。 最让他头疼的是镇国公荣恪,他为太后所重视,近来在朝堂上风头正劲,卫国公被他接连压制,挫了锐气损了威望,兵部尚书武成趁势抬头,积威四代的卫国公府,竟对本朝军政失去了把控。 孙智周打起十二分精神,指示了幕僚门人,命他们小心提防镇国公,万不可轻举妄动。 太后钦命下达,三位主考副主考,还有众位考官,都即刻从宫中被送进贡院,与外界完全隔离。 贡院中早有小吏带着杂役将一切备好,三位考官一人一个院子,孙智周的居中,荣恪与鲍正清一左一右。 孙智周正写字的时候,听到镇国公在隔墙那边发牢骚:“不能喝酒没有女人,这几十天可怎么熬?太后怎么给一桩这样憋屈的差事?” 就听有人低声说道:“话是那么说,爷想要什么,小的总能给爷带进来。” 接连几日,召集各位考官议事的时候,镇国公总是昏昏欲睡哈欠连天,有时候能闻到些酒气,问到什么总是拱拱手:“孙相说了算,鲍尚书说了算。” 孙智周心里冷笑着作壁上观。 鲍正清看不下去,不搭理荣恪,荣恪偏生来招他,压低声音问道:“穿了男装的女杂役,鲍尚书要不要?” 鲍正清一声冷哼,拂袖而去。 孙智周旁观几日,一面命人搜集镇国公做副主考期间种种恶行的罪证,另一面告诉门人幕僚,一 分卷阅读124 分卷阅读125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25 切照着以往进行。 他倒不贪图钱财,每年各地督抚州县冰敬炭敬,他都享用不完,他也就照顾些亲戚同乡故旧,再赏幕僚门人些脸面,这些人得了他的照顾,登科后做了官,自然而然归于他的派系。 他不像方太师,图什么大儒的虚名,他要的是,生前大权在握万人景仰,死后青史留名荫及子孙。 一切顺利,三场考试过后,考官们开始阅卷,孙智周万般操心主持大局,将鲍正清指使得团团转,荣恪在院子里晒太阳,隔一会儿进去转一圈,四处走走看看,偶尔问一句:“今科可有惊世奇才?” “镇国公以为这是唱戏吗?哪来那么多惊世奇才。”鲍正清冲着他说气话,荣恪不以为意,笑着出去接着晒太阳,过一会儿进来,还是那么几句。 二月二十九这日半上午,正晒着太阳的时候,狂风骤起乌云蔽日,天空连劈几个惊雷,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了下来。 荣恪冲进大殿,考官们一边阅卷一边议论: “春日里这么大雨可是少见。” “今年行雷过早。” “今日二十九,是先帝忌日,照着时辰,这会儿正是皇陵祭奠的时候。” …… 第91章 才子 三月初一, 贡榜名单出来,考官们出了贡院。 张榜前照例要将榜单上呈太后,太后在垂拱殿召见众位考官,四位辅臣几位大学士礼部科举司官员均列席其中。 荣恪看着她心中一惊,脸色倦怠眼睑泛青,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 孙智周呈上榜单,太后略略扫了一眼,啪一声扣在案头,冷眼看了过来。 孙智周心中一惊, 就听太后问道:“大才子秦渭,孙相可听说过此人?” “秦公子才名动天下,臣自然听过。”孙智周小心回着话, 心里飞快琢磨,秦渭此人清高自诩, 视功名如粪土,醉心于学问诗词字画, 他鄙视科举天下皆知,太后为何问起此人? “若是秦渭参加会试,孙相觉得他在贡榜上会排第几?”太后又问。 “按理来说状元非他莫属,不过天下之大人才济济,也许今科另出奇才, 榜眼不能十拿九稳,探花总是他的。”孙智周圆滑作答。 “退一万步讲,就算不是三鼎甲, 也该名利前茅吧?”太后问道。 “那是自然。”孙智周拱拱手。 “众位臣工觉得呢?”太后目光扫过众人。 “他就算梦游,也能进一甲。”方太师一语中的,众人忙忙附和,“太师说得没错,臣等也是此意。” 太后嗯了一声,扭脸问薛明:“秦公子可到了?” 薛明忙说到了,太后说声让他进来,就听外面一声宣:“宣秦渭觐见。” 宣声落下,一位身形清瘦的白衣男子缓步走了进来,来到太后面前躬身施礼:“草民秦渭见过太后。” 太后说一声免礼,秦渭抬眸看向太后,微微一笑。 太后微笑着点了点头,说一声赐座。 秦渭回身冲众位大臣拱拱手,坦然坐了下来。 荣恪睨过去,他大胆直视着雅雅,笑容有些奇怪,雅雅不以为杵,回报他以微笑,两个人之间这情形,好像是见了老熟人一般,对了,这秦渭是江宁人,难不成竟是雅雅的旧识?熟识到何种程度?雅雅面容憔悴,可是因为要见到他,兴奋得一夜没有睡好? 名动天下的大才子?状元非他莫属?梦游也能进一甲? 再看此人相貌,斯文俊秀风度翩翩,玉面含笑双眸含情,自有一种风流态度。 荣恪心里不是滋味,感觉酸溜溜的。 就听太后说道:“秦渭,你说说吧。” “草民家中有一户佃农,他的儿子叫做范庸,范庸从小喜爱读书,他算不上聪明,但为人踏实上进勤奋好学,十几载寒窗,三次秋闱不中,四年前总算是中了,三年前春闱落榜,去岁恩科又是败兴而归,两次赴京花光了家中积蓄,回到家中看着四壁皆空,年过三旬没有娶妻,不由潸然泪下,夜半到了村中河边投水自尽,所幸被人救了上来,虽留了一条性命,人却有些疯癫了。家中父母年事已高,长姐远嫁,一家人过得甚是凄惨。夏日的时候,草民前往乡间作画,知道了他的事,便去往他家中仔细看了他以前写的文章,以他的才学,草民敢拿脑袋担保,至少能进二甲。”秦渭不紧不慢说道。 孙智周脑子飞速旋转,想着范庸这个名字,却没有丝毫印象。 大臣们屏息等着秦渭接下来要说的话。 “草民不服气,便给一位儿时好友去信,这位好友位高权重,她给我出了个主意。于是,今年正月的时候,草民早早到了京城,用范庸的名字参加春闱,自然了,草民在州府使了一些银子,打通了一些关节,是以,冒名顶替十分顺利。”秦渭唇角露出嘲讽的笑容,“考试的时候,草民用了全力,想来最终如草民所料,依然会名落孙山。” “为何呢?”太后缓声问道,“依你的才学怎么会名落孙山?难道我们这些考官都是瞎子不成” “若草民以秦渭之名,自会榜上有名。”秦渭唇角嘲讽的笑意更深,“可草民用的是范庸之名,范庸出身佃农无权无势,在士林中没有名气,没有多余的银两去贿赂一应官员,又怎会上榜?” “满口胡言。”孙智周大声斥道,“依你所说,我朝科举便是儿戏吗?” “是不是儿戏孙相心中有数,不必来问我。”秦渭看着他冷笑,“我倒想问问孙相,这天底下各州各县有多少个范庸?就因为无权无势没有名气没有银子,被不公对待名落孙山,数载寒窗毁于一旦,又有多少无能的蠢材,被录用到各地为官,祸害天下百姓?” 他咄咄逼人,丝毫不将当朝相国放在眼里,一名礼部官员跳出来大声道:“恃才自傲,胡言乱语。” “秦公子是不是胡言乱语,一查便知。”太后笑笑,“将范庸的卷子拿来,几位大学士当堂阅看。” 卷子飞速送来,方太师看过连连摇头:“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孙智周接了过去,冷笑着看向秦渭。秦渭说声且慢,走过去瞧了一眼说道:“启禀太后,草民的卷子被掉包了。” 太后吩咐一声拿纸笔来,命秦渭将考试时的文章再写一篇,回头逐一查对。 秦渭笔走龙蛇一气呵成,写好后呈了上去。 太后看向孙智周,缓声说道:“此次春闱所有考官全部羁押,等待查问。方太师与两位少师领头,带着翰林院众位翰林学士从头阅卷,给你们七日,三月初八前将重新拟好的榜单呈上。” 全部羁押?包括我?我可什么都没干,荣恪看向温雅,她正看着秦渭,吩咐道:“秦公子留下,我还有话问你,其余人告退 分卷阅读125 分卷阅读126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26 吧。” 荣恪随着众人告退,愤愤得想,从进来时起,她一眼也没看过我。 心里冷哼一声,她小时候男童装扮亲过那么多人,这秦渭不会是其中一个吧?这会儿留下他不是有话要问,是要叙旧吧? 出了垂拱殿,翟冲带着内禁卫围了上来,对孙智周为首的众位考官说道:“太后有命,将各位大人暂押庆宁宫,各位大人请。” 庆宁宫乃是太子居所,如今正闲着,与大内只隔一条小街,倒是选的好地方。 荣恪跟在众人后面,一边走着一边回头看向殿中,官员们都陆续出来了,殿中就剩了她和秦渭。 心里连连冷哼着,咬牙看向翟冲,派蒙阔带人押送我们就行了,你倒是到窗户底下守着去呀,帮我听听她和那秦渭说些什么。 翟冲没理他,可能是没领会他的意思,亲自带领一队禁卫将一众官员送至庆宁宫。 荣恪沿途悻悻,怏怏不乐。 翟冲布置好岗哨刚要回转,鲍正清走了过来,拱拱手道:“我这里有一封密折,烦请翟统领交给太后。” 翟冲接过去点点头,说声放心。 荣恪看过去,鲍正清正瞪着他,心中一凛冲淡了满腔酸意,追上翟冲说道:“我也有密折。” 翟冲一伸手,荣恪陪个笑脸:“口头的,就三个名字,翟统领可要记清楚了。” 翟冲瞪他一眼:“说吧。” 拿着奏折默念着名字回到垂拱殿,太后正在东暖阁中与秦渭交谈。 就听秦渭说道:“我到了京城后住在京中状元楼,暗地里仔细打听,那些人口风都很紧,我因为冒范庸的名,也不好使银子,就打听到这些,详细的还要太后去查。” “科考舞弊,断不能轻纵,我定会严查。”温雅说着话,吩咐柳姑姑上茶。 秦渭端起茶盏,透过氤氲的雾气看着尊贵雍容的她,轻叹一声说道:“雅雅,一别五载,没曾想宫中相见。刚刚在垂拱殿一眼瞧见你,人还是那个人,容颜还是那样的容颜,却不一样了。你当年执意进宫,就为了今日?” “后宅琐碎,我想要逃离,表姐沉冤未雪,我想要离乌孙二皇子近一些,最让我心动的,就是先帝说会让我尽情施展。”温雅笑看着他,“许多事,做了才知道其中滋味,这两年酸甜苦辣皆有,不过,我从未后悔。你怎么样?这些年都还好吗?” 秦渭摇头:“当年收到你的书信,连夜从书院赶回,只看到你登上龙船的背影,我骑着马沿着运河一路追到洛阳……” 温雅瞠大了眼,秦渭无奈苦笑:“我引起了内禁卫的怀疑,几个面目凶恶的人过来盘问我,得知我是江宁秦家的人,对我还算客气,训斥一通后派一队胸背熊腰的士兵,一路将我押送回了江宁,我沉浸在悔恨当中,有半年足不出户。你及笄之后,我曾上门提亲,温大人斥我放浪形骸不知上进,将我轰了出来。我后悔没有带着你私奔,天地之大,我们远走高飞,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窗外挺拔站立的翟冲身形一动,回过头来。 温雅默然半晌,叹口气说道:“我竟不知。” “我犹豫着要不要考取功名,犹豫中收到了你要进宫的书信。”秦渭看着她,“我虽后悔,却知道你的抱负,我也知道睿宗皇帝会给你更多,我忍着从来不给你写信,可是两年前听到睿宗皇帝驾崩,我忍不住了。他给了你很多,却也将你圈进了牢笼。雅雅,这次上京,我不准备回去了。” “你这样的大才,若肯进朝堂做官,我求之不得。”温雅笑道,“你恢复本名金榜题名,做今科状元可好?” 秦渭笑笑,说一声好。 第92章 狂徒 礼部尚书鲍正清参镇国公荣恪作为副主考, 在贡院中纵酒贪杯,并让女人假扮杂役混进贡院淫乐,风气败坏人神共愤,恳请太后严惩。 温雅搁下奏折摇着头笑,如此偷懒,可是胸有成竹吗? 再看向翟冲写下的三个名字,说是镇国公交待的,蹙着眉头心想,这是诱着我跟他见面呢, 手指在三个名字上划着圈,吩咐翟冲道:“将鲍尚书带过来。” 荣恪眼巴巴瞧着鲍正清跟着翟冲走了,再一想翟冲宣召前悄悄跟他说过的话, 那个秦渭是雅雅的青梅竹马,还上门求过亲, 他为了雅雅,决定要入朝为官, 心头翻腾起伏着咬牙不已,给了你三个名字,为何还不见我? 鲍正清走进来,太后赐了他座,笑说道:“镇国公在贡院纵酒贪杯荒淫取乐, 鲍尚书可亲眼瞧见了?” “穿了男装的女杂役是他自己说的,他问臣要不要,臣乃是揣度, 纵酒贪杯确实是真,臣常常闻见他身上的酒气。”鲍正清实话实说。 “是我让镇国公去贡院调查科考舞弊,他如此做,只是为了迷惑旁人,鲍尚书不必在意。”太后笑道。 鲍正清恍然:“臣本来对镇国公印象颇好,可他在贡院中种种行为,着实令臣生气。既是如此,也就罢了。” 太后点点头递过一张字条:“鲍尚书可知道这三个名字?” 鲍正清仔细看着:“都是今科举子,有两个上榜的,有一个落榜的。” “文章都怎么样呢?”太后问道。 鲍正清摇头:“我朝规矩,考生卷子糊名,可糊名后依然可以辨认字迹,是以要由誊录院另行誊录。今科既有秦渭卷子被换一事,看来是誊录院做了手脚,这文章好坏就难说了。” 温雅想了想,吩咐传刑部黄忠魏如过来,将那三个名字递过去,对他们说道:“你们找到这三个人,他们的文章如何,是否上榜,都做了什么,都仔细盘问。” 次日魏如前来回话:“那三个人说没有镇国公吩咐,一个字也不能说。” 温雅气道:“那就用刑,看他们说还是不说。” “臣以为,与其动刑,还不如太后召镇国公前来询问。”魏如小心翼翼建言,他因镇国公才得以升迁,并有了在太后面前说话的机会,那三个人既然是镇国公的人,他还是要维护的。 太后摆摆手:“我再想想。” 魏如退出去,打发随从找到秦义,让他给镇国公递个话,交待了这三名举子的事。 温雅按捺不住好奇心,午后传命让荣恪觐见,打定了主意公事公办,不对他假以辞色。 没想到这个胆大包天的狂徒进门后,竟不行礼拜见,而是径直冲了过来,一把抱住她就亲,她挣不过他,只能狠狠瞪着他以示抗议。 翟冲也惊着了,片刻呆愣之后,连忙大步绕着东暖阁转圈,不许任何人靠近半步。 柳真悄悄关了后门,静静立在门外守着。 他任性尽情霸道恣意,将她淋漓尽致亲了个够,粗喘着松开她,她刚要说话,他的手捂上 分卷阅读126 分卷阅读127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27 她唇,双眸里燃着火看着她:“我在贡院关了一个月才见到你,就不能悄悄看我一眼?你要查科考舞弊,我查出来了,你怎么故意不见我?为何躲着我?我跟你说过,让我见不到你,就是对我最严苛的刑罚,对吗?点头或摇头。” 温雅点了点头,他的眸子中烈火更炙:“你说过,以后不会再将你发配流放了,有没有?” 她又点了点头,他咬一下牙:“你说过,你是我的,可是当真的?” 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定定看着她。 他松开手,拧眉瞧着她说道:“我不用点头或摇头,你亲口告诉我,是不是当真的?” “是当真的。可是……”他不容她说下去,手又捂了上来,“你不想理我,是因为你青梅竹马的小伙伴,那个秦渭?你小时候是不是亲过他?” 她张口咬在他掌心,他吃痛松开了手,她看着他大声说道:“没错,我亲过他,他小时候粉雕玉琢分外好看,我最喜欢亲他了,他是我亲的最多的一个。” 荣恪瞪着她:“你听到他曾经上门求亲,心疼了是吗?所以要将他留在身边为官?” “是,你说的都对,我心疼他,所以不想理你。”温雅整理着被他揉乱的衣衫,愤愤说道。 荣恪站起身原地转个圈,咬牙道:“我去杀了他。” “你回来。”温雅喊一声,他却不理,大步向外走去。 只得起身追了过去,一把揪住他手,紧紧攥住了说道:“你敢招惹他,我,我就再不理你。” 他定住脚步转身看着她,眼眸中的火光黯淡下去,浮上些委屈,轻声道:“多日不见,好不容易见着了,我看你脸色憔悴眼眸发青,都要心疼死了,想要问问你是不是有为难的事,可任我怎么做,你都不肯理我。你为何要这样折磨我?我不信是因为区区一个秦渭,究竟为什么?” 她攥着他手,另一手抚摩上他的掌心,欲言又止。半晌松开他手,低声说道:“这里是垂拱殿,是议事的地方,不是卿卿我我的场所,我们先说正事。” 她坐了回去,喝几口茶镇定了情绪说道:“镇国公坐下说话。” 他依然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你先坐下,可好?”她无奈叹气,“我们两个之间的事,等科考的事一了,我到万岁山跟你说去。” 他这才坐了下来,深吸一口气稳定了情绪,开口说道:“那三个人,原来是我的手下……” “你的手下?”温雅睨他一眼。 “让他们帮着查一查案子,顺便科举找个出路,三个人中,两位书生一位武人,两位书生的才能,应该都能入榜,武人留下等着武举。”荣恪坦然道,“其中一名书生最有才学,但是家境贫寒,没有银子疏通关节,最终落榜,另一名书生才学一般,家中有些银子,只能稍做贿赂,他入榜了,但是排名在武人之后,武人排名最前,虽然不识几个字,但是有的是银子,是以入榜。” “殿试的时候呢,岂不是要露陷?”温雅问道。 荣恪翘一下唇角:“这也难不倒他们,找一个人顶替就是。” 温雅说一声可恶。 荣恪淡淡说道:“有了这三个人,科考舞弊的各个环节,参与的大小官员,都已明了,科考舞弊案,可以说是已经水落石出。太后只需让刑部严审,并作出处置就是。” 温雅嗯了一声。 “首犯呢?太后准备如何?”荣恪问道。 温雅咬了牙:“我自然恨不能将他削官下狱。” “有的是人替他顶罪,而且,不会留下任何证据与把柄。他在朝堂中尚有威望,若是无凭无据处置他,太后会落下打击异己的名声,会惹官员不满士人攻讦。”荣恪恳切说道,“太后要三思而后行。” 温雅点头:“我得仔细想想。” “我想起了楚子都牵出的众位官员,太后那次处置得干净利索,令臣十分佩服。”荣恪笑道,“很好奇这次太后会如何处置孙智周。” “那你就等着吧,处置的时候定让你在场。”温雅看着他笑道:“这次的事,你一样办得令我满意,回头我有重赏。只是,你以后不能在宫中胡来。” “那你呢,日后有任何事,能不能当面说,不要不理我?”荣恪看着她。 “你先发誓。”温雅看着他。 “行。”他漫不经心说道,“臣拿项上人头发誓,以后不在宫中胡来。” “一个大小事都能豁出性命去的人,会在意自己的人头吗?”温雅有些责怪看着他,“你拿我发誓。” “我不。”他咬牙看着她,“原来你知道,知道我最在意的就是你,比自己的性命还要在意。” 她低了头,两手捏在一起:“我自然是知道,所以才为难。你告退吧。” “我不告退。”他端起茶盏,“我陪你一会儿再走。” “随你。”温雅拿起一个卷轴看着。 “看什么呢?”他抻着脖子问。 “秦渭的文章。”温雅笑着递过来,“惊才绝艳,你要不要看?” “不看。”荣恪脖子缩了回去,哼一声道,“他也不一定就能做状元。” “三鼎甲是逃不掉的。”温雅一笑。 “你亲过他多少次?”荣恪气呼呼问道 “数不清。我们两家住得近,常常能见着,见了面就亲,后来大些了,他瞧见我就躲,我才收敛些。”温雅托腮忆起童年,忍不住笑了起来。 “如果你知道他登门求亲,会愿意吗?”荣恪看着她。 “有可能啊。”温雅笑道,“他很出色,也不迂腐,我们两个,还是很投脾气的。” 荣恪霍然起身:“臣告退。” “喝完茶再走。”她看着他,“不是说好陪我一会儿的吗?” 他气呼呼坐了回去:“那你看些别的。” 她搁下文章拿起一本书,拿出夹在书中一张纸片在他面前晃了晃:“每日读书,都要打开来看一会儿。” 他缓和了神色,忍不住笑了。 室中静谧下来。 翟冲在外松一口气,停下脚步站在了窗外。 柳真悄悄开了后门。 肃穆庄严的垂拱殿东暖阁,又悄悄恢复了应有的模样。 第93章 分权 三月初八, 方太师呈上新的贡榜,太后看后十分满意,贡榜张出,举子们有人欢喜有人愁,但没人敢说今科取士不公道。 刑部以魏如黄忠为首,对镇国公提及的三位举子仔细盘查,并对两次贡榜出入者严加审问,终是牵出科举舞弊大案。 参与者众多,有大学士六部堂官其余大小官员, 涉及百人以上,或为银子或为人情或为培植党羽,舞弊手段五花八门, 有找人代考的,有夹带进场的, 有在誊录时调换 分卷阅读127 分卷阅读128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28 卷子的,甚至有人提前得知考题的。 相国孙智周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收受银子的是门人,照顾亲友的是幕僚,一个个有名有姓有凭有据,相互对质滴水不漏,只余提前透露考题一项说不清楚。 考题只有三位主考知道, 荣恪整日在贡院偷懒,有目共睹,就连他的亲随也没进出过, 鲍正清的夫人惦记他的安慰,曾让家仆前来探望,被他挡在贡院门外。 只有孙智周贴身的仆人孙正常常进出贡院,给自家老爷送衣衫鞋袜茶烟点心,传达夫人的问候,孙智周忍痛,告诉孙正会照顾他一家老小,孙正自己投案,说是收了几位幕僚门人银子,偷偷从老爷那儿看到了考题,一切跟老爷毫无关系。 孙正陪在他身边已三十载,他投案被收监后,孙智周涕泪滂沱,关在书房中痛哭一场。 三月十四,太后召见,孙智周自知虽将罪责摘得干净,可依然有对幕僚门人约束不严之过,小太后会怎么处置他,他心里没底,只盼着能让他体面告老,经过此次大案,门人幕僚寒心,数人不辞而别,朝中文武百官心知肚明,知道他是找了替罪羔羊,说他才是首恶,他为名利沸腾的一颗心冷却下来,只求能辞官后安逸养老含饴弄孙。 进宫到了垂拱殿,今日官员众多,太后下令在大殿召见。 他稳步走进去,平日追随他的许多官员都躲避着他的目光,仿佛他已是被定了罪的阶下囚。 官员们陆续前来,四位辅臣内阁大学士六部堂官礼部科举司众位官员,并两次阅卷的考官都到齐后,随着殿门外礼赞官一声宣,太后牵着皇帝昂然走进,缓步登上御阶,在御座上端坐了,目光朝众人扫过来,微微一笑说道:“怎么感觉有很多人没来?” “母后忘了?那些人都因科考舞弊犯案,被羁押在刑部大狱。”小皇帝朗声说道。 太后哦了一声,目光蓦然变得严厉,缓声说道:“科考本是为国选取贤能,却成了某些官员营私舞弊的工具,若大才子秦渭所说,这天底下不知有多少个范庸,因为无权无势没有名气没有银子,被不公对待名落孙山,数载寒窗毁于一旦,又有多少无能的蠢材,被录用到各地为官,祸害天下百姓。是以,但凡参与者,绝不轻纵。” 众位官员低下头去,太后吩咐一声让魏如黄忠进来。 黄忠打开卷轴大声宣读案情,魏如宣读涉及刑律,宣读完毕后,太后说道:“所有案犯,均罪加一等。” 在场官员哗然,根据刑律,刑罚最重者发配流放,太后此言一出,这些案犯会被斩首示众。刑部尚书李德敬出班奏道:“启禀太后,本朝从无因科考舞弊犯案,被斩首的先例,刑罚过重难免有苛政之嫌。” “苛政?”太后冷笑,“若对这些人仁慈,对无权无势的举子才是苛政。再有求情者,以包庇案犯论处。” 没人敢再说话,沉默中孙智周扑通跪了下去,磕头说道:“是臣的错,对门人幕僚约束不严,又太过信任家仆,臣虽非有意纵容他们为恶,却无形中助长了他们的气焰。臣有罪,臣没有脸再在朝中为官,恳请太后准臣告老,臣余生学习杜阁老,开办学堂启蒙儿童识字。” 孙智周说着话已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扶孙相起来。”就听太后和气说道,孙智周精神为之一振,有内禁卫过来扶起他,太后说一声赐座,内禁卫扶着他坐了下来。 “孙相当年科举高中探花郎,被榜下择婿,成为吏部李郎中家的东床快婿,传为美谈,可孙相秉承文人风骨,并没有借着岳家势力,而是主动奏请到偏僻小县为官,到任后兢兢业业造福地方,因政绩卓著获得升迁,其后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为先帝所看重。这些孙相都还记得吧?”太后微笑看着孙智周。 孙智周抹着眼感慨不已,若非小太后提起,已经多年没有想起过往事。高中探花的心花怒放,被榜下择婿的屈辱,看到新婚妻子温柔端方的安慰,发誓不依从岳家的骨气,从何时起,深陷名利场中被人簇拥着包围着奉承着,忘了读书时曾立下忠君报国为百姓造福的誓言,说过许多违心的话,做了许多违心的事,官至相国依然觉得权势不够大,许多事不能做主,心底埋怨先帝不肯放权, 他颤巍巍起身又要磕下头去,太后说道:“孙相坐着说话,孙相正是年富力强,你告老我是断然不准的。” 孙智周手颤了起来,数日来沉在寒冰中的心慢慢浮了起来,欣欣然又看到了希望。 “只是要动一动内阁,本朝六位大学士,因楚子都案,有两名获罪,这次科举舞弊,又去了两名。缺额从六部尚书中选取贤能担任。”太后声音略高说道。 六部尚书喜形于色,孙智周心中一叹,太后此举等同废除内阁,约束太后的机构又少一层。 太后又道:“只是这样一来,方太师要管着上书房,孙相一人太过忙碌,我想着让镇国公协助你,孙相领兵部工部礼部,镇国公领吏部户部刑部。孙相以为如何?” 官员们议论声又起,孙智周心中颓然,兵部工部礼部三位尚书眼里只有太后皇上,从来不听他的,而镇国公要领的三部,才是一直效忠他的,太后这是要夺他的实权,留他个虚衔,只是能保住相国之位已是喜出望外,顾不得计较许多,当下站起躬身说道:“太后英明。” 鲍正清出列说道:“镇国公与孙相各领三部,岂不是形同左右丞相?” “本朝依然只有一位相国,镇国公只是辅佐,并无左右丞相。”太后公事公办说道。 鲍正清不依不饶:“那镇国公官职为何?” “镇国公官职的事,我尚需与四位辅臣商量,鲍尚书勿要纠缠。”太后皱了眉头,不悦说道。 鲍正清退了回去,荣恪看一眼温雅,忍不住低了头笑。官职都没想好,就急着将我推到前面来,可是在试探众位官员? 果真如他所料,她慢悠悠端起茶盏,等着再有人提出质疑,等来等去,竟再无人出列。 孙智周也在等,提防着徐泰对他落井下石,可徐泰却一言不发。 沉默中太后发话了:“既没别的异议,我再说回科考,会试尚且如此猖獗舞弊,想来乡试犹甚,结案后由刑部员外郎黄忠魏如出具告示,写明来龙去脉,命各地州府张贴于申明亭中,以儆效尤。” 太后吩咐完毕,命众位官员告退。 孙智周退出来的时候,徐泰竟过来拍拍他肩膀,面有同情之色,长叹一口气说道:“你到如今,是不是还在心里一口一个小太后得叫着?你我都低估太后了,活该有今日。” 孙智周拱拱手,没有说话。 心里不服道,你活该我不活该,我还掌管着三部,镇国公尚无官职,也 分卷阅读128 分卷阅读129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29 没有下旨,我还可徐徐图之。 回到府中进书房独坐半个时辰,唤一声来人,笑呵呵吩咐道:“唤承志来。” 承志是他的长孙,今年十二,是儿孙中最像他的一个,温文有礼聪明好学,他烦了累了,与孙儿说几句话,就能重新眼明心亮。 等了一会儿,夫人进来了,关切看着他问道:“老爷还好吧?” “还好还好。”孙智周看着老妻,目光中带了些少见的温情。 因太后提起榜下择婿,他想起洞房花烛新婚燕尔的甜蜜,他远赴州县为官,妻子跟随着他支持他,从来贤惠而隐忍,夫妻曾经恩爱齐心,可随着官越做越大,府中小妾越来越多,他已经多年没有仔细看过他的妻子,今日仔细看着她,两鬓已斑白,眼角也有了鱼尾纹。 他起身攥住老妻的手,老妻瑟缩了一下,小声说道:“老爷,承志被接进宫中去了,进了上书房给皇上做伴读。” 孙智周手一颤,怒不可遏说道:“徐褚进宫后,我千防万防,对外说承志身子弱,有羊癫疯,为了对付我,还是将他接近了宫中。天下最毒妇人心,这小太后着实可恶。” “不是,不是太后。是儿媳妇,儿媳妇觉得能进上书房伴读是莫大的荣耀,一直四处托人,求到了庄亲王妃那儿,庄亲王妃跟丽贵太妃提起几次,都被丽贵太妃婉言拒绝,丽贵太妃说孩子能在父母跟前长大才是福分,可越被拒绝,儿媳妇越起劲,竟然求到了延平大长公主头上,太后知道后,说是盛情难却,就同意了。”夫人娓娓说道,“不是太后的错,是咱们为儿子娶妻不贤。” 孙智周一声长叹,这位儿媳妇是吉王妃的妹妹,他当年为了巴结吉王,逼着儿子结了这门亲,这位儿媳霸道惫懒爱慕虚荣,吉王去后,小吉王不成器,吉王府威风不再,这位儿媳就打起了宫里的主意,她送承志进宫,一为巴结皇上太后,二是在打两位长公主的主意。 这个节骨眼上求到太后面前,太后焉能不允? 孙智周这才明白徐泰的话,明白徐泰为何没有落井下石,为何对他一脸同情。 “家门不幸啊。”孙智周握住老妻的手,眼泪落了下来。泪眼中想着,家门不幸,该怪谁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在思考一个问题,留评的小伙伴肿么越来越少了? 是因为吻得太快了?还是开船太慢了? 我要好好儿想想。。。 第94章 邻居 三月十四, 温雅处置过科考舞弊案,发落了孙智周。 三月十五迎来殿试,三月十六阅卷定下名次,三月十七放榜,秦渭高中状元,穿状元袍戴状元帽,簪花骑马游街三日。 京中热闹非常,独一人相思落寞。 荣恪在书房中磨着石头,墙外街道上响起鸣锣声和喧闹声, 想来是新科状元游街经过。 三月初八确定新榜后,关在庆宁宫的官员陆续释放,他等着太后召见, 一直等到三月十四午后。 他兴冲冲进去,想要夸赞她对孙智周处置得甚好, 想要问问她为何让他管理三部又不给官职,更想对她述说相思, 可进去一瞧,他愣住了。 太后身后站着两位女官,殿门大开,两名内禁卫若门神一般,一左一右持刀挺立站岗放哨。 温雅瞧着他笑笑:“翟统领和柳姑姑给我立了新章程。” 他明白是因为他上次的鲁莽, 让翟冲和柳真添了防范,想到日后再与她见面,旁边有许多双眼睛大睁着盯着他们, 他又恼恨又不自在。 回过神行礼拜见过,只简单说几句客套话,她说此次科举舞弊案他立了大功,他谦恭说都是臣应该做的,然后她两手捏在一起,说一声你告退吧,他告退走出,想说的话一个字都没有说,甚至没有仔细看看她。 一气之下数日没有进宫,一直在家中磨石头。 夜里兜着一堆磨得歪七扭八的石块,扔在了后花园角落里,起身在园中踱步思索,怎样才能去掉这些桎梏? 踱步至花亭中抬眸四顾,目光被花枝吸引,那是隔壁花园的两株白玉兰,悄悄探过了墙头,沐着月色皎洁绽放,像是她的脸庞。 迈步过去,手抚上玉兰花瓣,唇角漾出轻笑。 她送别符郁那夜,曾攀上墙头偷看,听到珍珍说让她和符郁在一起,急得从梯子上跌落下来,惊动了翟冲。 笑着折下一枝捧在掌心,转身出后花园往书房而来,想要找个梅瓶插进去放在床头,又想着,用石头磨一个瓶子才是最妙。 走到紫藤花架下,寂静的夜里有笛音传来,丝丝缕缕入耳,像一根线一样牵着他,折返回后花园,离墙边越近,笛音越清亮,分明是来自隔壁。 他已逼着琼华卖掉这所宅子,却不知是何人买下。 雅雅也爱吹笛,可惜我不通音律。 虽不通音律,却也能听出笛声中缠绵的相思之意,看来是应了自己的心境,是以竟然听懂了其中滋味。 苦笑着摇头,笛声响了许久,他听了许久,直到月亮西坠,笛声方歇。 又站立一会儿,正要转身离开,墙那边响起奇怪的动静。 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墙头探出两个脑袋,东张西望看了会儿说声没人,一前一后轻手轻脚从墙头跃了下来。 落到地上却不急着走,二人并肩望着墙头,一个痴呆呆说道:“终于又看到翟统领了。” “太后比我想象中还美。”另一个兴奋着感叹。 荣恪从阴影中闪出身子,拧眉看着二人。 大双啊一声捂住了嘴,小双看着荣恪,抬手指着隔壁方向:“如今这里是太后的院子了,太后今夜里住在这儿,以为大哥不在家呢,太后吹那么长时间笛子,没听到吗?” “你忘了?他听不懂。”大双说道。 “真是笨。”小双跺着脚,“本想找到你告诉你的,又怕翟冲发现会砍死我,只能躲在马棚里雪狮肚子底下。” “这会儿刚回卧房,估计还没睡下……”大双话未说完,就听嗖得一声。 荣恪攀上墙头纵身跃下,从草从里爬起来,察看一下方位,闪身进了通往内宅的月亮门。 温雅倚坐在榻上咬着唇懊恼不已,知道他不通音律,没想到如此不通,过来的时候满腔热望,想着只要笛声一起,用不了多久,他就会从墙头翻过来,谁知任你曲子里满是相思,墙那边无动于衷,吹到最后变成了不服气,就不信他一丁点儿也听不懂,就不信不能将他唤到面前,终是白白吹两个时辰,吹得手臂和双唇都酸疼,在柳真再三催促下,怏怏回了卧房。 早知如此,还要什么情趣?直接让人喊他来也就是了。 他这会儿要在眼前,定要扒着两只耳朵仔细瞧瞧,是不是石头做的? 分卷阅读129 分卷阅读130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30 愤愤想着,眼前一花,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 荣恪看着她,卸了钗环去了装饰,只着宽松的月白色寝衣,平日高盘的发髻放了下来,柔顺垂落在腰间,脸上不施粉黛,泛着白玉一般的柔光,双眸晶亮红唇粉嫩,比月下的玉兰花还要皎洁细嫩。 她仰脸看着他,噘嘴道:“我是不是做梦了?” 他缓步走进,仿佛怕惊着她。柳真快速从他身旁走过,将手中捧着的披风披在温雅身上,两手快速将她的头发挽起,简单挽个堕马髻,松一口气说声行了。 那二人眼中根本瞧不见她,只痴痴看着对方。她笑着摇摇头,闪身而出。 荣恪来到她面前,矮身长跪下去,两手抚上她肩头:“这院子怎么是你的了?” “我给符郁去信说赛祁的好话,赛祁回报我的。”她看着他笑,笑着又噘了嘴。 “笛子是为我吹的?”他问道。 她点点头:“只可惜对牛弹琴,嘴唇都吹肿了。” “我瞧瞧。”他的手抚上她唇:“我听出来了,听懂了曲子中的相思之意,你吹了多久,我就站在墙边听了多久,只是,我没想到是你。” 她哼了一声,脸枕上他肩头:“今日琼林宴,宴后我就来了,想着见见你,你这几日称病不进宫去,可是生气了?” 他点头:“宫外见不着,宫里又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不自在,很气愤。” “谁让你那日胡来。”她嗔怪着,两手搂住他肩,亲一下他唇嘶了一声,轻声说疼。 他在她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疼就不亲。” 她笑着拉他上榻坐着,靠在他怀中笑道:“我对孙智周的处置,你觉得妥当吗?” “妥当,震慑了他,分了他的权,还会落一个善待老臣的名声。”荣恪笑道,“只是他的孙子,有必要进上书房吗?会有人说太后利用小孩子。” “他的儿媳求了庄亲王妃又求延平,我给了个顺水人情,趁势吓吓孙智周,那孩子很不错,皇上也喜欢,去留由他吧。”温雅说道。 荣恪点头:“臣呢?太后打算给臣怎样的官职?” “没有官职。如今你威望不够,尚不足以服众,有我给你撑腰,常到三部里走走,管管他们的事务,待到秋末催缴赋税和年底官员考核的时候,你再大展拳脚兴利除弊,过个一两年,我必让你站在权力之巅。”温雅笑看着他。 “为何?”荣恪捏着她手指,“为何要让臣站在权力之巅?” “为我分忧啊。”她歪头看着他,“可以常在我身边啊,你若成为权臣,我什么事都得找你商量,一日见多少回,都没人敢说什么。” 荣恪亮了眼眸。 “只是,你得拿出能耐来,要让一切顺理成章,不能让人觉得是我偏心你。”温雅笑道。 “那些都太长远。我只想问问眼下,垂拱殿东暖阁中,盯着我们的那几双眼睛怎么办?”荣恪将她的手举在唇边亲了亲,问道。 “你老实些日子,翟冲和柳姑姑觉得没事了,那几双眼睛自然也就消失了。”温雅手抚上他脸,“该说的话都说了,回去吧。” “还有一事没说。”荣恪看着她,“从皇陵回来后,为何冷落我?” 她垂了眼眸没有说话,他摇一摇她:“那几日为何神色倦怠?说实话。你答应过我告诉我的。” “我说的是去万岁山……” 他打断她的话:“这儿不也一样?” “我因为喜欢你,对先帝心怀愧疚,想着祭奠他的时候,在他灵前告诉他,我悄悄许愿,他若怪罪我,便雷劈了我,他若不怪罪,便风和日丽。”她往他怀里钻了钻,“其实我许愿是有私心的,往年二月份还不行雷呢,可偏偏是那天,正祭奠的时候,我刚在心里说,先帝,我喜欢上了镇国公荣恪,不过你放心,我会护好你的江山。刚说完就雷声大作,他可不是怪罪我吗?” 她的话音里带了哭腔:“先帝既怪罪我,我自然要远离了你……” “那你后来怎么又理我了?”荣恪抱她紧了些,亲亲她的头发。 “越不理你就越想你,偏生你又可恶,拿那三个举子吊着我,又冲进来鲁莽行事,我就更喜欢你了,我想来想去,先帝怪罪就怪罪,我还是要喜欢你。”她窝在他怀中,近乎负气得哼了一声,“他还能劈死我不成?” 荣恪又感动又好笑,圈紧她说道:“那个在朝堂上聪慧善断的太后,怎么会被几声响雷吓到?不过是巧合罢了。他已弃你而去,你为他守着江山,我帮着你,对得起他了,何需愧疚?” “可我是他的女人啊……”温雅揪着他的袖子。 他捧起她脸看着她,咬牙说道:“那是以前,现在和以后,你都是我的女人。知道了吗?” 她软糯嗯了一声,他低下头,唇亲在她额头,低声问道:“我陪你到回宫的时候吧?” 她又嗯了一声。 就听门外有人说道:“时候不早了,太后天不亮就需回宫,让太后歇息一会儿吧。” 是柳姑姑的声音,二人无奈看着对方,齐齐叹一口气。 第95章 捉婿 次日一早进宫的路上, 秦义告诉他一件事,新科状元秦渭琼林宴后,被庄亲王以榜下择婿之名捉进府中,死活不肯放人。 荣恪心中暗笑,庄亲王好样的,一下子为我和雅雅解决两个麻烦。 孙智周不敢怠慢,早起太后召见四位辅臣时,他头一个站出来说有本要奏,将这件轰动京城的大事告诉了太后。 太后一听, 传令急召庄亲王进宫。 庄亲王来得很快,满面喜气进来朝太后行了礼,对四位辅臣笑道:“本王昨夜里得了东床快婿, 你们几个,还不快向本王道贺?” 方太师没说话, 孙智周供一拱手,徐泰哼了一声, 冯茂笑嘻嘻道:“难不成已经连夜洞房了?” 这也是温雅最关心的,庄亲王摆摆手:“女婿是大才子,新科状元,本王打算先礼后兵,这会儿在府里好吃好喝招待着呢。” “丹凤郡主愿意吗?”冯茂笑问。 “女婿一表人才才高八斗, 她有什么不愿意的。”庄亲王拉长了声音,眉宇间浮出几丝苦恼。 “听说丹凤郡主不在京城?”冯茂又问。 “前几日读一首诗,说是烟花三月下扬州, 坐船到扬州游玩去了。”庄亲王说道。 冯茂哦了一声,看向太后。 温雅明白事情还有回转余地,微笑说一声赐座。 庄亲王坐了下来,温雅笑问道:“秦状元的意思呢?可乐意这一门亲事?” “秦家虽是江宁大族书香门第,跟皇族还差着十万八千里,能做皇亲国戚,他有什么不愿意的?”庄亲王大咧咧说道,“臣已派人前往秦家,接秦 分卷阅读130 分卷阅读131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31 渭的父母亲前来京城,也派人去扬州,绑也得把丹凤绑回来,这几个人到京后就成亲。” “那不妨等人来了再商谈亲事,庄亲王先将人放了,翰林院还等着秦状元前去任职。”温雅依然和气,“堂堂状元郎被连夜捉去庄亲王府,在民间传为笑谈,有些不成体统。” 庄亲王瞪了眼,不服气说道:“明明是佳话,怎么会是笑谈?怎么会不成体统?孙相当年不就是被榜下捉婿吗?若不是被李大人捉去,能夫妻恩爱飞黄腾达吗?” 孙智周轻咳一声:“王爷怎么扯上我了?就因为当年被他家捉去,三十年了,我怎么努力,都说我是沾了岳丈的光。若是重来,我必誓死反抗。” “别得了便宜卖乖。”庄亲王哼了一声。 孙智周因这些日子相府门前冷落许多,孙子又不能承欢膝下,心中常有凄惶之感,虽有老妻陪伴左右,到底心中不足,满腔怨愤正无处发泄,庄亲王短短几个字,他心中怒气蓬勃而出,当下大声反驳:“我当年乃是一介穷书生,家中无权无势,看榜时被李府家人强行掳去,心中惶恐无依,老丈人对我软硬兼施一番胁迫,又派人到我家乡吓唬我父母,我父母老实胆小,他让怎么做就怎么做,我无奈答应下来,成亲后自请前往州县,没有沾他家的光,他们家人却总把施恩挂在嘴上……” 孙智周说着话顿住了,想起老妻从未这么说过,涨红着脸紧闭着嘴没再说话。 “孙相是孙相,秦渭是秦渭,庄亲王休要胡搅蛮缠。”温雅脸色发沉,竟有些护着孙智周的意思,“秦渭是我的旧识,我知道他的脾气,这门亲事是不会成的。秦家二老也不会答应,秦业大名鼎鼎,你总听说过吧?” “秦业?”庄亲王吸一口气,“当年跟本王打过架的秦业?秦渭的父亲怎么偏偏是他?” 冯茂笑道:“是打架吗?我怎么听说是一个打,一个挨打?还被打得鼻青脸肿,毫无招架之力?” “那是他使诈。”庄亲王瞪眼说道,“我喜欢的小娘子邀我幽会,让我屏退了左右侍从,我衣裳都脱了,他跳出来就打……” “那个小娘子,就是秦渭的母亲。”冯茂笑道。 庄亲王嘶了一声,有些惶恐说道:“他们夫妻二人会来京城吗?若来了又该如何?” “那就放了秦渭,追回派出去的人,此事作罢。”温雅笑道。 “不成。”没想到庄亲王脖子一梗,“旧事归旧事,亲家归亲家,说不定我与他们夫妇有缘呢。” 温雅本以为抛出秦业夫妇,必定十拿九稳,没想到他依然纠缠,紧绷了脸不耐烦说道:“马上回去放人,这是懿旨。” “太后也得讲理。”庄亲王站起身,脸上带着不满,“丹凤的亲事求过太后多少次,就是不肯给做主。太后让臣放人也行,将镇国公赐婚给丹凤,臣立马放人。” “我问过镇国公了,他不愿意,京中有的是青年才俊……”温雅耐下性子说道。 “哪有什么青年才俊。”庄亲王竟然打断了太后的话,“我就看好一个镇国公,可那小子自己跟我说,丹凤若是纠缠,只能一辈子嫁不出去,好不容易来一个秦渭,太后又不准,难道要让丹凤也像丹阳一般,嫁个徐淳那样的蠢货……” 徐泰忍无可忍:“徐淳窝囊,都是被丹阳逼得,丹阳仗着郡主身份飞扬跋扈,前几日徐淳不过是摸一下她身边丫鬟的手,让她给看见了,竟然剁下一只手指放在徐淳枕边,徐淳吓得脸色发白,丹阳还说,摸一下剁一只。这样凶狠的女人,我还为徐淳不值呢。” 庄亲王待要说话,太后喝一声闭嘴,怒斥道:“什么鸡零狗碎也到我面前来说,庄亲王回去放人,不放的话,就兵围庄亲王府硬抢,到时候看谁脸上难看。” 庄亲王最好脸面,又看太后动怒,勉强说一声遵命。 冯茂在旁说道:“王爷回去先放人,派去江宁的人依旧前去,看秦业夫妇如何说。太后觉得可好?” 温雅嗯了一声:“就这么办。” 庄亲王本就是勉强答应,回到王府跟庄亲王妃发牢骚,庄亲王妃笑道:“太后也就是吓唬你,这么点事儿也值得兵围王府?秦渭这女婿,我是越看越喜欢,我觉得比镇国公好,镇国公桀骜不驯的,丹凤降不住,秦渭温柔,定会对丹凤好。先派人给太后回个话,就说秦渭愿意了,自己死活不肯走,非要等丹凤回来。就这么先抻着。” 庄亲王也不好提起秦业,皱眉问道:“秦渭的父母若不愿意呢?” “管他们愿不愿意。”庄亲王妃笑道,“丹凤一回来,就把二人关在一处,孤男寡女,生米煮成熟饭不就成了?” 庄亲王一把搂过自己的王妃,让她坐在腿上,连说有理,夫妻二人调笑一会儿,庄亲王提起丹阳郡主的事,庄亲王妃正得意,一时没有防备,脱口说道:“才剁下一只手指?若是我,怎么也得把两只手都给剁了。” 庄亲王心中一缩,想起王府中莫名消失的几个俏丫鬟,颓然松开搂在她腰间的手,庄亲王妃揪一下他胡子,起身扭着腰出了后门。 庄亲王发一会儿呆,唤一声来人,吩咐进宫如此回话。 温雅听到庄亲王府回话,沉吟一会儿,命翟冲去找荣恪。 荣恪进来规规矩矩行礼拜见,温雅赐了他坐,微笑说道:“你去趟庄亲王府吧。” “太后请恕臣不能从命。”荣恪拱手,“常言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门婚,丹凤郡主和状元郎男才女貌十分般配,臣以为是佳偶天成。” 温雅皱了眉头:“庄亲王油盐不进,我又不好真的派人过去硬抢,传出去像什么话,听说京中这些勋贵中,他也就对你还客气三分,你去劝一劝。” “庄亲王好不容易找到满意的女婿,太后说的话他都不听,臣去也是白去。”荣恪又拱手说道。 旁边几双眼睛盯着,温雅不好发作,咬了唇狠狠瞪着他。 荣恪假装没看到她的不悦,嘴角噙着笑说道:“状元郎早晚要娶妻的,太后又何必阻拦?再说状元郎又不是个孩子,自己就不能解决这样的小事?” “这是小事吗?”温雅咬牙道。非是她不相信秦渭,而是庄亲王府从上到下霸道跋扈惯了,他一介书生初来乍到,如何对付? “当初就该为你和丹凤郡主赐婚。”温雅气道,“这会儿赐婚也不迟,你做了他家女婿,他们自然会放了秦渭。” “就是说,在庄亲王府上下众人眼里,臣要强过状元郎?”荣恪嘴角依然噙着笑。 温雅不耐烦道:“你退下吧。” 荣恪看她脸色更加不善,忙收了笑容叹一口气,无奈说道:“臣去就是,臣想办法就是。若是庄亲王不听劝,臣留下,换状元郎回来。” 分卷阅读131 分卷阅读132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32 温雅又好气又好笑,冲他摆了摆手。 荣恪多方设法,想着怎么捏住庄亲王一举拿下,密密筹划三日,正要出击的时候,秦渭施施然从庄亲王府出来,骑马来到宣德门求见太后。 温雅立马召见,看到他进来忙忙问道:“他们怎么肯放人的?” 秦渭摇头:“臣自有妙计,只是不能对太后说。” “出来就好,我都急死了,让镇国公设法劝说庄亲王,若他也不行,我就撕破脸发兵将你抢出来,也顾不得什么皇家颜面了。”温雅说道。 秦渭看着她笑了:“这么说,太后为臣担忧了?” “你脾气倔强,怎么肯受人胁迫?我自然担忧。”温雅笑道,“出来就好,按理说你应该任翰林院修撰,方太师说太委屈你了,你就到上书房做皇帝侍读吧。” “那臣岂不是常常可以见到太后?”秦渭笑道。 温雅点了点头:“那是自然,你精通史学,我若得空,会传你为我讲史。” 第96章 主意 得知秦渭全须全尾出了庄亲王府, 荣恪深感奇怪,庄亲王与庄亲王妃,那样霸道不讲理的两口子,是怎么被他说动的? 没琢磨明白的时候,又听说太后直接授了他翰林院侍读,太后还说,有空会召他讲史。如此一来,他与雅雅相处的时光,会大大超过自己。 愤懑中想出个主意, 上马去了趟公主府。 隔日延平进宫,她怀了身孕五月有余,面若桃花眼眸晶亮头发乌润, 分外好看。 丽贵太妃打发人到了垂拱殿,温雅听到延平来了, 高兴得回了后宫,和几位太妃一起, 在宁寿宫招待延平共进午膳。 席间惠太妃笑道:“都说怀了儿子变丑,怀了女儿变美。延平有孕后更美了,想来怀着的是位小郡主。” 延平轻抚着腹间笑道:“无论男女,都是老天赐给我们的,都一样疼着宠着。” 静太妃笑道:“我瞧着都心里发痒, 驸马就忍得住?” “他呀。”延平捋一下头发,“说是瞧见我大着肚子,又爱怜又心疼, 顾不得心里痒。” 丽贵太妃笑道:“驸马爷会说话,艳羡死人了。” “可不,”惠太妃看向温雅,“也不知先帝会不会说这样让人窝心的话。” 静太妃在一旁帮腔:“就是的,若是说,也是对太后说。” 温雅见二人的目光齐齐看着她,愣了愣忙忙摆手道:“我不知道,先帝没跟说说过。” 丽贵太妃笑道:“先帝常常唤太后的闺名,我们几个便没有这样的福气。” “要我说哥哥最疼的是丽嫂子,就是雅雅进宫后,也多半夜宿临华宫。”延平笑看着丽妃,“丽嫂子去冬又病了一场,如今看起来脸色依然有些黄,哥哥在的时候,丽嫂子瞧着柔弱,可甚少生病。最近两年总是闹病,可是思念哥哥所致?” “我思念先帝不假,却也因他有些入了魔障。”丽贵太妃长叹一口气,眼眸中有泪水滚落,欲言又止道,“不说了,说多了不过惹你们一起伤心。” 惠太妃指指她,对静太妃道:“瞧瞧,我说什么来着?我们以泪洗面的日子早过去了,她才开始。等她的伤心劲儿过去了,就该是太后了。” “要我说,人不能闲着,闲着就爱胡思乱想。还是找些事情来做。”静太妃说道,“我最近跟着尚工局的女官们学刺绣,回头每人一方帕子,你们也别嫌弃。” 在座的人都微笑说不嫌弃,只丽贵太妃呆愣着,依然怔怔落泪。 “为着永宁,丽嫂子还是多保重身子。”延平忙劝道,“我今日进宫来呢,是有个主意,让宫里也热闹热闹。” 惠太妃和静太妃忙问是什么主意,丽贵太妃也止住了眼泪,温雅微笑睨着延平:“什么样的主意?说来听听吧。” “我整日在家中混吃混喝闲着无事,突然想起以前的上巳节来了。哥哥都是为我张罗的,虽然我的亲事没成,但是十分热闹,热闹得让人常常回味,且每一次都能促成许多桩姻缘。” 延平笑说道,“我就想着,丽嫂子这儿,常有诰命夫人进宫来,求着递话给太后恳请赐婚。今科取士有许多青年才俊,前几日状元郎竟庄亲王捉到府中,逼着人家做丹凤的女婿。与其重演榜下捉婿的闹剧,不如宫里在金明池畔办一次临水宴,三月三是过了,就四月四,金明池畔鲜花盛开,天气不冷不热,正是最美的时候。” “主意倒是好,我那两个侄女也正想觅得良缘。”惠太妃看向温雅。 静太妃也看着温雅:“先帝三年丧期未过,宫里大张旗鼓得宴饮,合适吗?” 丽贵太妃也看着温雅。 “不过是一次宴饮,何必瞻前顾后,办吧。只是勿要太过奢华铺张,就取水边自然景色,也不用丝竹管弦,让来宾们自娱自乐就是。”温雅微笑着做了决定,“新科进士,京中皇族勋贵,五品以上大臣,府上有适龄的男女都可前来。只是,贵太妃的身子吃得消吗?” “就若静姐姐所说,忙些倒更好,此事就交给我来操持。不过是一次宴饮,两位尚宫和众位女官能干,我不过是看着些,多说几句话。”丽贵太妃笑道,“永安十一了,再过四年及笄,我们提前几年操办,到时候办得顺手了,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多谢贵太妃思虑长远。”惠太妃忙忙笑着称谢。 “是啊,先是永安,隔一年就是永宁,顺便也帮皇上物色着,倒是好事一桩。”静太妃也笑。 一时间又都高兴起来,太后似乎分外高兴,连夹几筷子蒸肉,微笑着吃得很香。 延平孕期嘴馋,蒸肉本是专为她做的,她让红蔷给太后和每位太妃分几块,让她们尝一尝,几位太妃只吃一口,就皱眉说太腻。延平奇怪看着温雅,笑问道:“太后平日不喜油腻,最厌肥肉,今日怎么喜欢上了?” 温雅回过神,帕子捂了唇呕了一下,喝一盏茶水下去笑道:“想着朝堂上的事,一时间出了神,没留意往嘴里塞得是什么。” 众人笑了起来。 温雅低下头,面颊稍稍有些发烫,其实刚刚并没有想朝堂上的事,只是想着临水宴后,若能将那几个惦记荣恪的人都给嫁出去,倒是好事一桩,省得再因她们心烦。 说笑中提起今科状元,静太妃便问长得可好?惠太妃点头:“说是温文儒雅面白如玉,看人的时候,一双眼眸里总喊着温柔的笑意。骑马游街三日,不知迷倒多少姑娘。” “难怪庄亲王两口子拘着人不放,为了丹凤的亲事,竟是连脸面都不要了。”静太妃笑道。 “他们两口子是干着急,丹凤一颗心还在镇国公身上,死活不会应的。”丽贵太妃摇头。 延平笑道:“庄亲王妃的 分卷阅读132 分卷阅读133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33 脾气,肯定是想着绑入洞房生米煮成熟饭。” “这两口子可是天造地设一对,庄亲王在外霸道,庄亲王妃在内跋扈,但凡庄亲王对那个丫鬟多看两眼,她就得设法将人处置,至于是赶走还是处死,那全看她的心情。”惠太妃嗤笑道,“就她那样子防着,庄亲王依然姬妾成群,这些人呢她不能明着处置,就暗地里让她们生不出孩子,以至庄亲王子嗣单薄,就那么一个命根子,被宠得不成样子,成日里跟小吉王斗鸡走狗,在庄亲王府读书的王侯子弟,都让这二人给带坏了。” “多大了?”温雅问道。 “庄亲王世子十六,小吉王十七,都不是孩子了。”惠太妃看着温雅,“庄亲王府办的小学堂几十年了,培养出许多才俊,翟统领就是那儿出来的,如今都成什么样子了,前些日子我哥哥本想将两个侄子送进去读书,我嫂子不肯,两口子大吵一架,我嫂子进宫跟我诉苦,我这也是顺便跟太后告个状。” 温雅点头:“此事确实该说,庄亲王府这小学堂,户部每年要给不少银子,就为了让王侯子弟成器些,不要荒废了。庄亲王府计既不行,就换个地方。” “本来怕太后嫌我多嘴多舌,可好不容易见着了,还是要说。”惠太妃松口气笑问道,“不过话说回来,庄亲王两口子怎么肯放走状元郎的?” 温雅好奇看向延平:“我也想问呢,延平可知道?” “太后也不知道吗?”延平扑闪着眼笑道,“我还想着问太后呢,不过也不用急,等到临水宴那日,我问问她就是。” 眼看没今日就是四月初四,宫里紧锣密鼓得准备。 这日温雅唤了荣恪过来,笑问道:“镇国公可听说了临水宴的事?” “臣听说了。”荣恪笑着回答。心想,我出的主意,我能没听说吗? “月婵和荣瑛也会来吧?”温雅询问。 荣恪拱手:“臣会说服她们前来,多谢太后惦记着她们。” 温雅笑看着他:“镇国公自己呢?可准备好前往了?” 荣恪觑着她,你是让我去?还是不让我去? “镇国公自然要去了。”温雅笑答,“老夫人惦记着你的亲事,每次进宫都要提起,出于孝道,你理应前往。” “臣谨遵太后懿旨。”荣恪拱手,是你让我去的,若姑娘们里三层外三层围着我,你可别跟我置气。 温雅瞄他一眼:“看起来镇国公甚是高兴,可是对临水宴颇为期待吗?” “不是颇为期待,臣是十分期待。”荣恪笑着回道。 温雅哼了一声:“我竟没有见识过这样的热闹。” “太后也可以去啊。”荣恪笑看着她。 “去了也只能看看。”温雅哼了一声,不像你,可以跟姑娘们谈笑,还可以互赠兰草。想要说你不可以要别人的兰草,看看身后的女官,再看看门口两名内禁卫,心想我不说你也该知道不能要,你若敢要,看我怎么处置你。 荣恪瞧着她,想的是临水宴后,该结亲的那几个,比如秦渭,比如翟冲,比如丹凤公主,比如祖母看上的那几位勋贵千金,这些人若是都各自婚配,自己和雅雅也就从此清净了。 二人各怀心事,却殊途同归。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节日快乐~ 第97章 临水宴1 四月初四这日, 金明池畔繁花似锦,姑娘们衣香鬓影轻声笑语,公子们曲水流觞吟诗作赋,年长些的夫人们避在花厅中,笑看着年青人三五成群,或立于花间或行走湖畔,彼此交换着观察试探的目光。 延平正与庄亲王妃闲谈,笑问丹凤可回来了,庄亲王妃忙道:“昨夜里回来的, 这会儿不知跑哪儿去了。” 说着话在人堆里寻找,一眼瞥见秦渭白衣飘飘走了进来,公子们瞧见他, 起一阵骚动,纷纷过去与他作揖见礼。 庄亲王妃切了一声:“被一堆男人包围着, 他可得意了。” 延平挑了眉:“王嫂此话怎讲?” “他骑马游街的时候,我看上了, 回去跟王爷一商量,来个榜下捉婿。”庄亲王妃冷笑一声,“这样一来,他攀了高枝,丹凤也不用再惦记镇国公, 多好的一桩亲事,他也是愿意的模样,该吃吃该喝喝, 没曾想这样斯文一个人,竟然有些特殊癖好,拉扯给他送饭的小厮,被我瞧见后,我特意留心,亲眼看到他将那小厮关在房中,一口一个心肝得叫,过了一个时辰才将那小厮放出来,那小厮头发散乱衣衫不整,我堵上去问他,他说被状元郎给凌/辱了。你说说,这样一个人,我能让他做丹凤的女婿吗?赶紧送神一样请他离开,他还厚着脸皮不肯走呢,说什么虽然喜欢男人,同样也喜欢女人,说话的时候色眯眯看着我,说是更喜欢年纪大一些的。” 庄亲王妃说着话,手中团扇急摇,连哼了几声。 延平想笑,帕子挡了唇看向秦渭,秦渭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她,目光越过众人朝她看了过来,客气有礼得颔首算作招呼,转眸瞧见她身旁的庄亲王妃,唇角一翘,眸子里便盛了脉脉的柔情,庄亲王妃啐了一口,手中团扇摇得更急。 延平故意打趣道:“哎呀,王嫂脸都红了,被他这样子一瞧,夜里得做梦吧?” 庄亲王妃干咳一声,端起茶盏喝茶掩饰,目光却不由得在人群中寻觅,看到那个白衣的身影,抬手捋上发间,脸颊烫了起来。 延平扶着红蔷的手站起身,走到惠太妃和静太妃身边轻声笑语,惠太妃嗤一声笑了起来:“呀,状元郎倒是个妙人。” “怎么呢?”静太妃扑闪着眼不解问道,“妙在何处呢?男女通吃?” 惠太妃在她耳边低语几句,静太妃捂唇笑道:“看来是打在七寸上了。” 三人笑作一团。 再看秦渭,满面春风妙语连珠,很快便将分散的年青男女聚集一处,有的赋诗有的作画有的弹琴有的歌舞,各展其长,又风雅又热闹。 正兴起的时候,就听有人大声笑道:“这些人还在玩儿这些老套的把戏,咱们来点新鲜有趣的。” 众人看过去,两位锦衣华服的少年走了进来,一个嘴里叼着兰草,另一个手中捏着一枝芍药,嬉皮笑脸看向在场的姑娘们,捏着芍药的那个皱眉道:“脸蛋上有脂粉,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看不清真面目,得想个法子才行。” 嘴里叼着兰草的那个笑笑,突然发力,快速撞向水边一位公子,那位公子被撞进湖中,溅起很高的水花,随着几声惊叫,几位站在湖边的姑娘衣衫已湿,面庞上也染了水迹。 “还不够,再来再来。”捏着芍药的那个哈哈笑着大声说道。 叼着兰草的待要冲过去,一位姑娘飞身而来,抬脚大力一踢,将他踢入水中, 分卷阅读133 分卷阅读134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34 笑着看向捏着芍药的那位,撸袖子笑问:“小吉王,还来吗?” 小吉王往后退了退:“既然知道爷是谁,你可别乱来啊?” “是小吉王先乱来的。”姑娘笑着拧身而去,又是一脚,又是扑通一声。 两个人在湖水中沉沉浮浮,连喊救命,湖边围观众人哈哈大笑,笑声中响起两个高亢尖利的女声:“救人,快救人。” 是吉王妃与庄亲王妃,两位王妃看着儿子在湖水中挣扎,面色如土焦灼尖叫。 “等等。”延平站起身,“谁也不许下去,让他们两个泡泡湖水,长些记性。” “昌儿不会水。”吉王妃冲着延平喊道。 庄亲王妃也喊:“旭儿也不会。” “淹不死。”延平慢悠悠说着话,冷眼看着她们咬牙道,“瞧瞧你们给元家养的好儿子,丢人现眼。” 两位王妃没敢再说话,只用目光示意下人去找太后告状。 静太妃悄悄对惠太妃道:“踢人下水的那位姑娘我认识,是武尚书家的千金。” “将门虎女,爽爽利利的姑娘,好样的。”惠太妃点头,“跟她下棋的那位,又文静又好看,可是方太师家的姑娘?” 静太妃说一声是,就见秦渭从人群中走出,过去跟武家姑娘笑着说话,说几句坐下来,又与方家姑娘对弈。 “今日这些姑娘们,这两位最出色,状元郎好眼光。”惠太妃笑道。 静太妃摇头:“武家千金二十,方家姑娘二十二,都年纪不小了,一直也没定下亲事,都等着镇国公呢。对了,镇国公今日怎么没来?” “肯定是要来的。”惠太妃指指不远处的桌子,镇国公府女眷们围坐着,不时有夫人过去热络攀谈,老夫人笑眯眯打着盹,夫人不苟言笑,似乎不喜这样的场合,荣瑛与堂婶笑语晏晏应酬,月婵微笑坐着,偶尔给在座的人们斟茶剥果子,她生得美丽柔和,不时有年轻公子远远驻足,投过来搭讪的目光,她却只是淡淡垂眸。 提起镇国公,镇国公就来了。 身穿青袍脚蹬皂靴,大步走了进来,脸上挂着淡笑,朝众人客气拱手。 拱着手一眼瞧见湖水中泡着两个人,笑说一声:“再不上来,该泡皱了。” 话音刚落,一粉一绿两个人影从小桥上跃起掠过水面,一人一个,将小吉王和庄亲王世子从湖水里拖了出来。 大双笑吟吟看着二人道:“既是爱玩新鲜有趣的,怎么能不会洑水?” 小双指指他们:“要将别人看清楚,这下可好,被别人给看清楚了。元旭,你才十六岁,都有肚子了,丢不丢人?” 元旭两手抱了肚子,垂涎看着二人:“两位漂亮姐姐是谁家府上的?” 二人没理他,看向小吉王元昌,元昌恨恨看着二人,眼眸中闪过阴冷的光,从地上爬起来大步走了。 “谁将我弟弟推下水去的?”身后响起一个尖利的声音,然后一个人影跑了过来,狠狠推了小双一把,跑过去蹲下身去扶元旭。 小双看着她冷笑:“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丹凤郡主,你刚刚推了我,对吗?” “推你又如何?”丹凤郡主松开元旭,又将他丢回地面,站起身叉腰看着小双。 “是我把你弟弟从水里救出来的,不信问他。”小双指着元旭,“你说。” “是,是这位漂亮姐姐将我拖出来的。”元旭茫然看着小双,又指指大双,“也许是这位,长得一模一样,我分不清楚。” “就算救人也是大双,怎么会是你这个害人精?”丹凤郡主鼻子朝天冷哼道。 “丹凤郡主头发上有个大蜘蛛。”大双慢悠悠说道。 丹凤郡主跳了起来,两手在头发上扑啦啦拨弄着,大双呀了一声:“扒拉到脖子上了,顺着脖子爬进去了。” 丹凤郡主面色如土,喊一声娘,正要扑向庄亲王妃,一眼瞧见荣恪,含着泪冲了过去,哀切喊道:“国公爷救命啊。” “大双吓唬你的。”荣恪笑着摇头。 丹凤郡主愣了愣,小双追了过来,指着她哈哈笑道:“蓬头垢面的,也好意思跟我们爷说话。” 丹凤郡主啊一声叫,两手捂了头脸疾步冲进花厅,扑到庄亲王妃怀中呜呜哭了起来,哭一会儿抬起头,一位中官正笑看着她,细声细气说道:“郡主找错娘了。” “死太监,凭你也敢碰我。”丹凤郡主啐了一口。 薛明阴沉了脸。 两场闹剧过后,宴席更加轻松欢快,年青人们渐渐分作两群,一群围着秦渭,一群围着荣恪。荣恪身旁多是京中勋贵王侯子弟,向他讨教兵法国策四海见闻,秦渭身旁则是书生与新科进士居多,谈论诗词歌赋经史子集。 静太妃数了数,说是状元郎身旁姑娘多一些,镇国公身旁要少很多。 武家千金和方家姑娘依然安静对弈,没有加入。 正热闹时,就听一声太后驾到,太后微笑着走了过来,青衣青冠,庄重雍容。众人忙忙行礼下去,太后笑道:“都免礼,你们接着热闹,我呢,凑凑热闹。” 对身后跟着的翟冲摆一摆手,低声道:“你也凑热闹去,不必跟着我。” 翟冲后退几步,已经有人围了上来,是一些爱好习武的年青人向他请教剑法,大双小双自然也在其中。 温雅仔细看了看那一双俏丫头,进了花厅坐在延平身旁,目光向着湖边张望,延平在旁笑着低语:“状元郎比镇国公更受欢迎呢。” “姑娘们对他的话题不感兴趣,自然围着的人少。”温雅笑道,“究竟谁更受欢迎,还要看宴罢时谁脚下的兰草最多。” 第98章 临水宴2 二人刚说几句话, 吉王妃壮着胆子过来告状:“刚刚昌儿被武成的闺女武灵儿推进了湖水里,昌儿不会水,大长公主不让人下去救。” “我知道了。”温雅嗯了一声,“湖水并不深,若是站起来也就齐到胸部,怎么?他们自己没起来?” 吉王妃绿了脸,庄亲王妃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元昌和元旭胡作非为,我都听说了,你们回去好生教导, 若是自己教不好,庄亲王府的学堂就别再办了,并入太学, 学堂中不学好,就到禁军中去, 禁军中不行,送到边远地方的军营, 幽州云州巴州,有几位带兵严厉的将军,定能教好他们。” “臣妾回去一定严加管教。”庄亲王妃忙忙说道。 吉王妃脸色由绿转黑,愤恨不已。延平扫她一眼:“你给谁脸色看呢?” “再怎么,元昌也是大长公主的亲侄儿, 他爹去得早,我们孤儿寡母,平日里无人搭理……”吉王妃掩面哭了起来。 “我待他不好吗?宫里侄儿侄女有的, 哪样少了他的了?”延平厌恶得皱了眉头,“你不知 分卷阅读134 分卷阅读135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35 足,又教子无方,好好的孩子养成了这样,怪得了别人吗?” 吉王妃待要申辩,温雅摆摆手:“今日好不容易热闹一场,都去吧,庄亲王妃给丹凤梳洗梳洗,吉王妃去帮着贵太妃招呼客人。” 两位王妃这才闭了嘴,悻悻离开。 温雅笑看向延平:“行了,无需为她们置气。” “不识好歹。”延平哼了一声,“雅雅不知道吉王的旧事吧,他是父皇的三子,哥哥册封太子后,他因不服屡屡挑衅闹事,父皇将闽南做为他的封地,让他远离了京城。后来哥哥登基,他热情洋溢上了贺表,书信中叙说手足离别之情,哭求回京见驾,哥哥准了,他回来后果真毕恭毕敬,那年中秋他邀请哥哥去王府喝酒,酒中下了□□,被哥哥身旁近侍识破,他却硬说近侍栽赃,哥哥逼着他将酒喝了下去,他死后本该赐吉王妃自尽,她却有了身孕,哥哥一念之慈,给吉王留了一条血脉,并对外说是吉王暴死。” “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温雅惊讶看着她:“你们皇家的秘密还真是多。” 延平笑了起来:“太后可别嫌弃我们。” 温雅摇头:“先帝这一生,大不易。” 延平拍拍她肩,二人看向湖边,相较于刚才又起了变化,有些人开始脱离人群,或一男一女或男女混杂三五成群分散开来,去往花丛中小桥上亭子里低声交谈。 “这会儿有了些苗头,成了几对了。”延平笑道。 “武成的姑娘叫做武灵儿?”温雅笑着问道,“是哪一位?” 延平手指过去,就见一位姑娘笑着走到秦渭面前,说了句什么,秦渭冲围着自己的人拱拱手,随着她进了亭子,坐在石凳上,冲对面的姑娘一抬手,好像在说请,那位姑娘笑了笑,一手执袖,一手拈起一颗棋子。 温雅呀了一声:“这位画中人一般,又是谁家姑娘?” “方太师家的三姑娘,闺名若兰。”延平笑道。 “空谷幽兰,既清且静,不愧是大儒家的千金。”温雅赞叹着,“这两位就是今日最出色的吧?” “又来一位。”顺着延平手指的方向看去,重新梳洗过的丹凤郡主走了过来,来到温雅面前拜见过,站起身咬唇拘谨站着。 温雅打量着她,容貌艳丽身段窈窕,此时面对着太后与大长公主,因敬畏收了眉宇间的骄横刻薄之气,竟比园中鲜花还要娇艳美丽。 温雅含笑说一声去吧,丹凤郡主如蒙大赦,提起裙角跑了起来,翩飞的蝴蝶一般,飘飘摇摇到了荣恪身旁,挤进人群站在最前面,雀跃笑着,崇拜望着他。 温雅轻轻哼了一声,最出色的三个都惦记着你,再加大双小双,你是不是很得意? 永宁不知何时溜了过来,殷勤为延平捶着背笑问道:“姑母,镇国公多大年纪了?” “替谁问的?”延平笑着反问。 “替我自己,他若是不到二十,能不能等我五年?”永宁一本正经说道。 温雅和延平对视一眼,嗤一声笑了。 永宁跺了跺脚,又过来给温雅捶肩:“母后,人家说真的呢,永安姐姐喜欢那个秦渭,她性子闷,不肯说而已。” “镇国公二十八了,再等几年胡子都白了。”延平笑道。 “都那么老了?”永宁失望得扁一下嘴嘴巴,“都那么老了,还是算了吧。” 温雅笑着拍拍她手:“怎么不见皇上?” “他趁着今日没有功课,与徐褚孙承志在后苑捉蛐蛐呢。”永宁哼了一声,“幼稚,最幼稚的是姑父,他玩儿得最起劲,四肢着地趴着又蹦又跳,我瞧着他就是只大蛐蛐。” 延平笑得不行,温雅也忍不住笑,回身招手让永安过来,永安端端正正坐在三位太妃身旁,一本正经板着小脸,瞧见母后招手,起身走了过来,延平拉她靠在身旁,温雅笑问道:“几位太妃做什么呢?” “打赌。赌今日能成几对。”永安皱着眉头,“这还没结束呢,惠娘娘和静娘娘就吵起来了,都说对方猜得不对,丽娘娘胸有成竹,说她会赢。” “我们也打赌吧。”延平笑道,“我们赌镇国公和秦状元,谁脚下的兰草多。” 温雅说一声好,她自然赌秦渭多,延平赌荣恪,永安与延平一样,永宁笑嘻嘻靠着温雅。 夕阳西下,凉风渐起,金明池漾漾起了金波,有中官抬了竹筐过来,筐中整齐放着兰草,空气中浮出清冽的香气。 丽贵太妃笑说一声开始吧,一位中官敲响手中铜锣,一队女官站在湖心亭,齐声唱道: “溱与洧,方涣涣兮。士与女,方秉蘭兮。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洧之外,洵訏且乐。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兰草。 溱与洧,浏其清矣。士与女,殷其盈矣。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洧之外,洵訏且乐。维士与女,伊其将谑,赠之以兰草。” 歌声中,夫人们陆续走出花厅,期盼看着自己家的孩子。 几位中官抬着兰草从众位青年男女面前走过,他们或大方或羞窘,都拿了兰草在手。 歌声停歇,一切静默,有一位男子率先走出,是定国侯楚子材,他含笑走到一位紫衣女子面前,待要将兰草抛在女子脚下,女子咬着唇伸出手接了过去,并将自己手中的兰草递了过来。 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声和喝彩声。惠太妃在温雅耳边笑道:“男方是定国侯,太后应该知道,女方是安国候府的长女,虽说是庶出,精明能干,深得安国侯夫妇喜欢,这几年替安国侯夫人掌家,上下整肃井井有条,定国侯娶了她,侯府又要兴盛了。” 温雅笑着点头:“二人站在一处十分般配。” “可不?看对眼了,瞧瞧那眼神。”惠太妃笑着,静太妃笑道,“快看快看,又有几对互赠兰草的。” 惠太妃一眼看过去哦了一声:“我的大侄女有主了,瞧瞧,男方虽黑些,倒也体面……这孩子,可算是能嫁出去了。” 温雅笑道:“那位可是今科二甲,赐了进士出身。” 惠太妃一听,兴奋站了起来:“好,比那些勋贵子弟出息。” 丽贵太妃拊掌笑道:“八对了,太后,我们这次临水宴功德无量啊。” 温雅笑看着她:“贵太妃功劳最大。” 丽贵太妃兴奋得面颊泛红:“以后就得自己找点乐子,可不能整日悲悲切切哭哭啼啼。我若是常邀几位夫人进宫推牌九说说话,太后可准吗?” “只要贵太妃高兴,我自然准。”温雅含笑说道。 丽贵太妃说一声多谢太后,站起身踮着脚尖:“镇国公脚下兰草不少了,状元郎跟他差不多。呀,太后快看,最多的是翟统领。” 温雅站起身挑眉看去,翟冲面红耳赤搓着手,脚下兰草越来 分卷阅读135 分卷阅读136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36 越多,都淹没了脚面。大双站在他对面愤愤看着。 再看秦渭,唇角浮一缕浅笑,任由眼前姑娘们来来去去。 荣恪悠闲站着,笑得云淡风轻,每有姑娘过来投之以兰草,就低低说一声多谢。 丹凤郡主踢开脚下的兰草,朝他走了过来,重重踩上他围在他脚边的兰草,似乎恨不能一棵棵碾做尘土,她目光奕奕看着荣恪,将手中兰草递到他手边。 他躬身下去作了一揖:“多谢丹凤郡主垂青,我已心有所属,不能接受。” “那个人是谁?可在场吗?”丹凤郡主手中兰草依然向前,大声质问道。 “在场。”荣恪目光坚定望向远方,“不过,她是一位寡妇,我与她虽两情相悦。却障碍重重,是以,我不能说她是谁,但终有一日,我会娶她,我与她会在一起。” 荣恪收回目光看着失落的丹凤郡主,突然伸手接过她手中兰草,又弯腰将脚下所有的兰草都抱了起来,大声说道:“多谢各位姑娘美意。” 荣老夫人有些耳背,大声问儿媳妇:“小二刚刚说什么了?他看上谁了?把那些兰草都抱走,是不是都要娶?我愿意,这么多孙媳妇,一人生一个大胖曾孙。” “他打小就没让我省过心,如今年纪已近三旬,依然如此。”荣夫人沉着脸冷哼一声。 荣恪的堂婶在一旁轻声劝道:“嫂子,有什么话,咱们回家再说吧。” 荣瑛待要说话,月婵一把攥住她手,轻轻摇了摇头。 荣恪抱着兰草转身大步离去,温雅敛眸看着他的背影,缓缓坐了回去,怔怔呆愣一会儿,翘唇笑了起来。 秦渭远远看着她,又转头看向荣恪的背影,唇角的笑意消失,两手轻颤着敛眸半晌,身形一动,抬脚跨出围在脚边的兰草。 众人屏息盯着他,都在猜测他要走向那位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十点还有一更~ 第99章 临水宴3 温雅也回过神, 好奇看着秦渭。 他的脚步又稳又缓,向方若兰走了过去。方若兰脚边也堆着兰草,她看着秦渭走了过来,目光颤颤得低头,然后又抬头,咬唇接过他手中兰草,将自己手中的递了过去。 欢呼声响成一片,静太妃笑道:“这可是今日最般配的一对。” 温雅也笑了起来,心中替秦渭高兴欢喜。 丹凤郡主正靠在庄亲王妃怀中痛哭, 一边哭一边叫嚷:“他宁愿喜欢一个寡妇,也不喜欢我。” 庄亲王妃一边安慰女儿,一边恨恨看着秦渭与方若兰, 咬牙切齿说道:“那个目下无尘的方若兰,不知道这秦渭是怎样龌龊的人, 她以后可有好日子过了。” 延平瞥她一眼含笑说道:“王嫂就少说两句,休要在这儿煞风景。” 她悻悻闭了嘴, 拽着丹凤郡主道:“咱们走。” 惠太妃又说一声快看,就见武灵儿跨出脚边兰草,含着笑意大大方方向翟冲走去。 温雅再次站起身看过去,就见翟冲紧绷着脸面色冰冷,僵直着身子看着武姑娘越走越近, 眼看就要到他面前,翟冲身形蓦然而动,竟转身飞一般逃走了。 武灵儿怔怔站住了, 立了一会儿回过身去,就见一对俏丫头迎面而来,其中一个嘲讽笑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武灵儿没说话,弯下腰一声冷笑,再起身手中握着一把短小的匕首。 “她竟敢带着暗器。”小双惊叫声中,武灵儿已纵身过来,寒光闪过,大双小双各被削去一绺头发。 二人呆呆看着断发飘落地面,就听武灵儿冷声道:“日后再胡作非为,再敢肖想翟统领,就削脑袋。” 荣瑛喝一声可恶,就要跃过去为大双小双出气,月婵一把拉住她,说声等等。 大双呆了一会儿,眼眸中迸出泪珠,指一指武灵儿嚷道:“你怎么这样厉害?” 小双往前一步扑闪着眼:“你怎么做到的?教教我,教教我呗,灵儿姐姐。我没有肖想翟统领,喜欢翟统领的是大双。” 武灵儿憋着气道:“我今天心情不好,改日再说。” “一物降一物。”荣瑛笑了起来,看向荣夫人,“娘,有了能管住这两个丫头的人了。” 荣夫人面色稍霁:“今日也算是不虚此行。” 武灵儿将短匕塞回靴筒起身欲走,内禁卫副统领蒙阔大步走了过来,拱手道:“武姑娘擅自藏利器出入宫禁,请跟我走一趟。” “怎么是你?翟统领为何不来处置我?”武灵儿扬眉睨着他。 蒙阔心想,翟统领忙着在小校场疾走转圈呢,没空理你。话却不能这样说,又拱拱手客气笑道:“我也是一样,武姑娘请吧。” “算了。”太后声音略高发话了,“武姑娘只是为了防身,让她回去吧。” 蒙阔说一声是,低着头后退。 太后扬声道:“今日皆大欢喜,都散了吧。” 众人齐齐施礼下去,大声说恭送太后。 温雅抬步而走,延平大长公主两位长公主和几位太妃跟在身后,众多女官内侍簇拥着,很快离了金明池。 秦渭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才收回远眺的目光。 方若兰笑笑:“秦公子这是何苦?” “方姑娘不也一样?”秦渭也笑,“我们两个同病相怜,不如联手。” “好啊。”方若兰轻笑,“秦公子要怎么做?” “我因犹豫与她错失,如今重逢,余生都会在她身边守护着她。”秦渭目光坚定。 方若兰点头:“秦公子和太后的旧事,可愿意跟我说说吗?” 秦渭抿了唇,方若兰轻声细语道:“秦公子不跟我说,我怎么与你联手?” 他终是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我与她自小相识……” 她小时候不一样的顽皮,她年纪稍长后不亚于男子的才学,长大后看见她就心跳得逃开,她的及笄礼上,他远远看着她决定非她不娶,他去求亲,他犹豫要不要入仕途,他追着她北上的龙船…… 他娓娓叙说,方若兰安静倾听,与他并肩离开金明池。 说到被内禁卫押回江宁,被皇上的近侍和温总督夹击威胁,险些累及父母家族,自己关在书房中愤怒悔恨,一年多足不出户,他的声音控制不住微微发哽,顿住脚步,两手抱头倚住了金水河的石栏。 方若兰安静站在他身边,抬头看着西边天空满天的彩霞,耐心等他平静下来,低低说道:“明日是个艳阳天呢。” 秦渭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自嘲笑道:“我失态了。” “失态才是人之常情。”方若兰看着他微红的眼眸,“当年你若是带她私奔,她会愿意吗?” “会的。”秦渭笃定说道,“我们两个是天生一对,只不过是睿宗皇帝从中作梗。” 分卷阅读136 分卷阅读137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37 “如今先帝已去,太后正青春妙龄,这几年垂帘听政,日子过得忙碌,待到皇上亲政,自然空虚烦闷,身旁需要男人陪伴。”方若兰微笑看着秦渭,“所以,你要做我父亲的女婿,借着他平步青云,站在权力巅峰陪伴太后,我说的可对?” 秦渭点了点头:“你若后悔,还来得及。” “我与秦公子今日对弈,难得棋逢对手。”方若兰笑道,“人生寂寞,有个棋友陪伴也是不错。我又怎么会后悔?” “那好。”二人并肩迈过金水桥踏上御街,秦渭扭脸看着她,“方姑娘与镇国公之间的事,也能跟我说说吗?” “他有时候会去我家与父亲相谈,我只是偶尔见过他,甚至没有说过话。只是看到他的瞬间,感觉这就是我一直在等的男人。”方若兰笑笑,“那样的念头一起,就像是入了魔障,越陷越深拔不出来,可我羞于启齿,便绕着圈让武夫人跟荣老夫人提起我,荣老夫人曾经进宫求太后赐婚,可太后不置可否,都说镇国公对我无意,可他对谁有意呢?他会喜欢怎样的女子?我十足好奇。” “今日来赴临水宴,借着下棋留心观察,自从太后进来,镇国公的目光屡屡在她身上停留,二人几次忍不住目光相触,甚至四目交投,我起了疑心,想起镇国公回京后发生的一切,心里有了答案。撇开太后与一等公的身份不谈,这二人乃是天造地设。”方若兰看秦渭脸色沉郁下来,顿一下移开了话题,“秦公子呢?又是如何察觉的?” “荣恪说的那一番话,让雅雅起了震动,她一直在发呆,她一直看着荣恪的背影……”秦渭突然焦灼起来,咬牙说道,“我再不会准许任何男人染指她。” 方若兰移开目光,看向天边残留的一丝金线,微笑说道:“秦公子想要喝茶吗?护城河边贾家茶楼清幽僻静,秦公子可想同去?” 秦渭渐渐平静下来,点头说一声走吧。 方若兰说声等等,回身朝身后跟着的马车招招手,马车缓慢驶来,她比手道:“这儿离城门有些远,秦公子上车吧,车上有棋盘,刚刚金明池边的残局,可以继续。” 秦渭跳了上去,方若兰朝他伸出手,手指纤细莹白,盈润的手腕上戴一只青玉镯子,看秦渭发呆,轻笑说道:“秦公子不拉我一把,我上不去。秦公子怎么只管自己?” 秦渭歉意得笑,伸出手又缩了回去,方若兰笑道:“既是未婚夫妻,不用避嫌了吧?” 秦渭轻轻握住她手腕拉她上去,二人对面坐了,方若兰拈起棋子摆着棋局,秦渭不由赞叹:“竟然记得如此清楚,方姑娘好记性。” “秦公子知道我没有摆错,自然也是记性极好。”方若兰抬眸笑看着他,说一声请。 屏息凝神对弈拼杀,数十个回合之后,秦渭拱手道:“方姑娘棋艺高操,在下认输。” 方若兰笑道:“秦公子心情杂乱,不能专心,所以才输。我说得可对?” 秦渭点头说道:“我心中诸多筹划,尚未理清头绪,是以纷乱繁杂,虽竭力沉静心情,却依然焦灼。” “依我的浅见,朝堂争斗也若下棋,步步为营徐徐图之,所谓来日方长,秦公子何需焦灼?”方若兰给他斟一盏茶,“小女子说得可对?” “是我太心急了。”秦渭自嘲一笑,“不如再来一局。” 方若兰摇头,“我有些乏困,想要歇息一会儿。”又指指茶几下的架子,“那儿有些书,秦公子无趣的话,可以看看。” 她闭目养神,秦渭低头拿几本书出来,随意翻看着,她看书的内容十分庞杂,并喜爱在旁批注,字迹娟秀细致,很多时候批注的见解要超过原文,还有的时候以画作为批注,淡淡几笔勾勒出风景人物,充满了趣味。 他讶然看向方若兰,安静的脸庞像她的字一样,秀美精致,长长的睫毛颤颤得动,自打她没有睡着,郑重说道:“你放心,我会让你得偿所愿。我的目的达成后,荣恪就是你的。” 方若兰唇角上翘,安静的面容上染了浅浅的笑意,低低说一声好。 第100章 胡言 温雅上了肩舆, 含笑问旁边的延平:“姑娘们呢?哪个得的兰草最多?” “镇国公府那一对丫头。”延平含笑道,“只是小双还懵懂,大双眼中只有一个翟冲。” 提到翟冲,温雅叹一口气,对延平道:“他的亲事,你来费心吧。” 延平笑说声好,疑惑对温雅道:“状元郎和方姑娘那一对,总觉得有些奇怪。那两个人都是温吞的性子,怎么能当场就做了决定?” “惠太妃有句话, 看对眼了。”温雅笑道,“又做官入仕又娶得贤妻,秦渭此次上京算是来对了。” 说着话进了宝慈宫, 温雅忙命太医过来为延平诊脉,太医说一切安好, 温雅放下心,二人倚在榻上说话。 延平觑着她:“镇国公当着那么多人说那些话, 雅雅心里可欢喜吗?” 温雅点头:“他就是这样,胆子大,总是出其不意讨我欢喜。” “他说终有一日会娶你。”延平笑道。 “不可能。”温雅捏着两手:“我要顾及先帝顾及皇上,我能做的,也只是皇上亲政后与他在一起, 却不可能做夫妻。他也应该明白,就是那么一说,让那些姑娘们死心。” 延平轻笑道:“雅雅这会儿, 是不是很想见到他?” 温雅低了头,轻轻嗯了一声。 “过会儿我回家,雅雅跟我一起回去吧。”延平沉吟着,突然说道。 温雅抬眸,不解看着她,延平摇头笑笑:“我跟茂茂说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虽不管却也不帮,可是今日荣恪那几句话,让我生了感动。我思来想去,不管是万岁山还是百草巷,去得多了难免让人生疑,一旦传出风言风语,于你大为不利。可你若去往公主府探望我,一切名正言顺,谁也说不出什么,我能给你们最好的掩护。以后你们想见面了,就去我家,住在客院里。” 温雅愣怔中红了眼圈,吸吸鼻子说道:“延平,我……每次想起先帝,我心里很难受,很愧疚。” 延平看着她,很想问问她,哥哥那样对你,你为何要愧疚?你就不恨他吗? 终是问不出口,只是说道:“去了的人自管去了,活着的人还得挣扎活着,何必去想那样多?想做什么尽管去做。” 二人正说着话,丽贵太妃身边的鸳鸯走了进来,福身行过礼,含笑说道:“贵太妃今日高兴,在宫中备了宴席,并亲自下厨做了几样小菜,请太后和大长公主过去晚宴,皇上两位长公主两位太妃都去,贵太妃说了,大长公主今日难免乏累,夜里就住在宫中,让奴婢来请太后示下。” 温雅微笑颔首:“贵太 分卷阅读137 分卷阅读138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38 妃想得周全,我自然都准。” 红蔷刚走,两位尚宫进来了,呈上今日成双作对的名单,说是照着常理,这些都要由太后赐婚。 温雅一一看过,笑说道:“十二对,挺好,只是事关终身,今日都是儿女自己做主,还要看看各家父母的想法,再看看有没有中途变卦反悔的,不必急着赐婚,等三个月吧,两位尚宫觉得如何?” 两位尚宫含笑说太后英明,考虑得周全。 两位尚宫刚走,薛明进来了,说是吏部几位堂官急着求见太后,说是禀报有关新科进士派职的事。 “让他们候着,我即刻前往。”温雅起身对延平道,“这是大事,我去去就回。” 柳真领着几位女官进来为她梳洗更衣,快速收拾妥当后匆匆而去。 延平心里暗自叹息,事情一桩接着一桩,来人前脚跟着后脚,每一件事情都要处置,每一个人都要应付,只有最想见的那个人见不着。 想想今日元昌元旭所作所为,想想吉王妃和庄亲王妃,再想想冯茂说的话,元家的江山由雅雅守着,元家的人只管享受挥霍。 再想想自己舒坦满足的日子,更加下定决心要帮着她。 临水宴次日,荣恪进到垂拱殿东暖阁,惊喜发现那几双眼睛都不见了,只雅雅一个人斜倚在榻上坐着。 “昨日回去,可挨骂了?”温雅笑看着他。 他看着她,声音里含着些委屈:“何止挨骂,祖母知道我说的话后,罚我卷起裤腿跪在青石板上,戳着鼻头骂我,鼻子都给戳破了……” “雅雅瞧瞧,都快破相了。”他说着话微仰了脸,温雅一瞧,鼻子上好几个血点,不由蹙了眉头。 “后来祖母骂累了,回房中睡了,让我跪了一夜,天亮后险些站不起来,膝盖又红又肿又疼。”他拧着眉头。 温雅扭脸唤一声柳姑姑,吩咐道:“打发人去太医院,拿几贴跌打损伤的膏药过来。” “心疼我了?”荣恪看她眉尖紧蹙,扬唇笑了起来,觑着她问道。 “多大的人了,还跟对待孩子一样处罚,真是的。”温雅埋怨道。 “镇国公府的女人一代比一代凶悍,所以才能养出一代比一代强悍的男人,门风永远不衰。”荣恪笑道。 温雅点头,“那倒也是。”看着他笑笑,“她们有没有问你那个寡妇是谁?”笑着又皱了眉头,“寡妇两个字,听着真是难受。” “我那么说,不过是为了断绝丹凤郡主的念头,雅雅不必在意。”荣恪笑看着她,起身来到她面前,从怀中掏出一束半枯的兰草递了过来:“我昨日最想做的,就是将兰草递给雅雅。” 温雅接过去抬眸看着他,伸手环在他腰间颤声说道:“惯会迷惑我。” 他弯下腰环住她的肩背轻抚着:“好不容易解了禁,还是松开吧。” “我不。”温雅抱他更紧。 屏风后响起轻轻的叩击声,柳真小声说道:“膏药拿来了。” 温雅松开楼在他腰间的手,却又拉住他手,好像怕他跑了似的攥紧了吩咐道:“拿过来给我。” 柳真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埋头走近,将膏药递过来,逃一般退了出去。 温雅接过去,抬手去撩荣恪的衣袍,荣恪忙说一声我自己来,手忙脚乱褪下靴子卷起了裤腿,去抢她手中的膏药。 她缩回手不让他抢到,看着他发黑肿大的膝盖,笨拙得为他贴着膏药,却怎么也贴不好,忙出一头汗。 荣恪本来有些紧张,僵立半晌,看她笨拙忙碌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轻声说道:“算了,看来雅雅注定是要被人服侍的。” 温雅懊恼着松开手:“你还是自己来吧。” 荣恪自己贴好了坐回去看着她笑:“这次临水宴,雅雅可遂意了?” “你呢?”温雅觑着他笑。 “丹凤郡主不再纠缠,方姑娘名花有主,武姑娘心里有了人,以后再没人扰你,我自然满意。”荣恪笑看着她。 “你最满意的难道不是秦渭有了佳人相伴?”温雅打趣得笑。 荣恪一脸诧异:“雅雅连这个都能猜到?” “我不是猜到的,昨夜里跟延平闲谈,她说这临水宴的主意是你出的。”温雅笑道,。 荣恪拉长声音哦了一声:“知道是我出的主意,便能猜到我的心思吗?你的心思是不是与我的一样?想要看看那几位女子相貌如何?更想要将她们尽快嫁出去,我说得可对?” 温雅红了脸,咬唇看着他:“是又如何?” “说明我们两个心意相通。”荣恪看着她笑。 “可是,就算解决掉她们几个,也只是图个眼前痛快。京中待字闺中的姑娘多矣,老夫人又着急,肯定还会进宫中请求赐婚。你刚刚也说了,镇国公府一代强过一代家风不衰,到你这一代呢?为了承继香火,你也该娶妻或者纳妾……” 荣恪拧眉打断她的话:“我们来日方长,何需为这些纠结?雅雅,我们只做该做的事。就算承继香火,我也只要你给我生的孩子。” 温雅面色更红,轻斥道:“什么孩子不孩子的,一派胡言乱语。” 荣恪就低了头笑。 温雅喝几口茶平稳了情绪:“你说得对,我们只做该做的事。其余的,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荣恪看着她,笑着点了点头:“我也是此意。” “昨日在金明池畔,听了你的话,我很想你,想要见到你,可前朝后宫脱不开身。”温雅又低下头去,两手捏在一起,“延平说会帮着我们,以后我想见你了,就去公主府的客院。” 荣恪喜出望外亮了眼眸:“日后只要冯茂相邀,臣定会前往。” 温雅笑了起来,偷眼看向窗外:“翟冲是怎么回事?” “臣也不明白。”荣恪正经起来,“要说喜欢吧,不该跑,不喜欢吧,没有跑的必要。” 温雅想了想,唤一声翟冲进来。 翟冲进来,太后直言相问,翟冲答道:“不接她的兰草,臣不忍,接的话,臣还没有打定主意,只能跑。” “就是说,你有些喜欢她,但是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是这意思吗?”温雅笑问。 翟冲愣了愣,恍然大悟说道:“是这意思,臣也刚明白。” 温雅忍不住笑,荣恪忍着笑问道:“那我们家大双小双怎么办?” “小双就别提了,我每次瞧见她,她眼睛一转,我就觉得她又要出主意整我,后背上直冒冷汗,”翟冲喉间吞咽一下,“至于大双,本来觉得她又好看又温柔,可最近几次见面,她总是直勾勾得看着我,要吃人一样,看得我心里发毛。” 温雅瞥一眼荣恪,“你就别惦记翟冲了,那两个丫头还小,再长大些懂事些,长得那么好看,不愁嫁不出去。”又对翟冲道 分卷阅读138 分卷阅读139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39 ,“你对既喜欢武姑娘,就得设法常来常往,不知道该如何做,就找冯驸马教你。” 翟冲红着脸说一声好。 作者有话要说:  呼呼~一百章了~有亲亲们支持陪伴鼓励,才能坚持到今天~会更加努力哒~~会越来越好看哒~~~ 第101章 相期1 七月, 延平大长公主产子,八月里公主府办了盛大的满月酒,又因太后皇上亲自前来祝贺,更添荣耀。 九月入秋,太后为临水宴成就的佳偶赐婚,京中勋贵大臣府上亲事一桩接着一桩,热闹非凡。其中状元郎秦渭和方太师家的千金方若兰成亲,一对才子佳人传为佳话。 翟冲跟冯茂讨教了千般主意,只要出宫就前往武府, 灵儿总也不见,眼看着半年过去,翟冲甚为苦恼。 荣恪由两位户部员外郎陪同, 去往几处赋税大的州县监察秋赋征收,如太后所料, 揪出隐藏多年的赋税舞弊,并牵连出户部尚书和一位侍郎, 朝野哗然,太后雷厉风行撤换户部两位堂官,并依律处置了一干涉案官员。 七月出发,回到京城已是腊月,草木凋敝, 寒风侵袭。 进丽正门回到府中拜见过祖母和母亲,给各人分派了礼品,问一声:“怎么不见嫂子和长姐?” “丽贵太妃邀她们进宫中推牌九去了。”荣夫人板着脸说道, “都是些年轻寡妇,彼此谈得来,如今常去。” “大双小双呢?”荣恪又问。 荣夫人眼角带了丝笑意:“武尚书府上去了,我托付了武姑娘□□她们,如今大有长进。” 荣恪说一声甚好,祖母从他带的玩意儿中抬起头,大声问道:“小二,可带了姑娘回来?” 刚说声没有,祖母拍一下炕沿:“京中没有合意的,沿途也没有可心的,听说状元郎喜欢男人,你不是也喜欢男人吧?” 说着话瞄一眼门外:“那个秦义,我看你对他比对那个姑娘都好。” 荣恪哭笑不得,过来长身跪下去,抚着祖母肩膀含笑说道:“孙儿说过有心上人,祖母忘了?” “寡妇,对了,寡妇。”老夫人手指尖戳戳他额头,“寡妇也行啊,倒是娶回来啊。” “她的夫家家大业大,又有幼儿,再等几年吧。” “再等几年,你就生不出儿子了,我也早已不在人世,我是见不着了。”老夫人开始抹眼泪。 荣恪为祖母擦着眼泪哄劝,提些路途上有趣的见闻,老夫人很快破涕为笑,说笑一会儿困意上来,身子一歪睡了过去。 为祖母脱了鞋盖了被子,轻手轻脚出来,堂婶正站在廊下等他,对他说道:“你祖母这些日子有些犯糊涂,有时候不认得人,有时候忘事,今日你回来,精神才分外好些。你母亲说你在朝堂上繁忙,不让说,我想着还是让你知道。吕太昌已经来过了,配了药丸并定期针灸,不过他也坦言,人老了,这样也是正常,也许有一日,谁也不认识,什么也不记得。” “我知道了,多谢婶娘。”荣恪对堂婶笑笑,绕出回廊。 说的话很冷静,脸上也冷静,心里却如乌云翻滚,想起祖母刚刚落泪啼哭,心中更不是滋味。 在书房中枯坐的时候,冯茂派了人来。 他梳洗换衣,骑马往织金巷而来。 四月里金明池临水宴后,到七月离开,与雅雅在公主府别院中相见三次,每一次前来都满心欢喜,今日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进了冯茂书房,冯茂命人抱了儿子出来,递向他怀中,荣恪一瞧,襁褓中粉白软嫩一团,正闭着眼酣睡,忙摆手道:“这样细嫩,再抱坏了,我瞧瞧就是。” 说着话从怀中拿出金镶玉的锁牌搁在襁褓之中,对冯茂拱手道:“满月酒没来,这个是补的贺礼。孩子叫什么名字?” “冯起,太后赐的名,说是一个开头,从他开始,我和延平要多子多孙多福寿。”冯茂笑道。 荣恪点点头,冯茂奇怪道:“怎么不夸太后了?” 荣恪笑笑:“陪我喝几盏酒吧?” “行啊。”冯茂命乳娘把孩子抱回后院,吩咐人上酒菜,斟满两盏举杯笑道:“来来来,提前为你洗尘。” 几盏下肚,冯茂问起税赋舞弊,荣恪摇头:“出了京城才知道何为首善之区,地方上官官相护处处险恶,我们要动别人腰包里的银子,谈何容易?好几次死里逃生,放火淹船行刺,无所不用其极,三十六计轮番上演。” “我只对美人计感兴趣。”冯茂笑呵呵说道。 “还不都是那一套。”荣恪摇头,“你总说元屹英明无匹,他可知道地方上的黑暗?” “高宗皇帝穷奢极欲,给睿宗皇帝留下的是个烂摊子,睿宗皇帝当政十六年,虽无外患却有内忧,他耐着性子下了一大盘棋,棋没下完但是胜负已定,太后只需收拾残局。睿宗皇帝在世时,常说若能跟老天再借十年寿命,定要使得海晏河清。”冯茂向天举一下酒盏。 荣恪没说话,仰脖子灌一盏下去,再要斟酒,冯茂伸臂阻拦:“不怕酒气熏着太后了?” 看他执意要喝,又劝道:“你呀,少喝两口,真想喝酒,等过会儿太后来了,再跟她对酌,太后可是海量。” “好主意。”荣恪搁下酒盏挑眉看着冯茂,“准备些烈酒。” “要做什么?”冯茂饶有兴趣问道,“喝酒壮胆?前几次吧,我在墙外听了听动静,不是说一整夜的话,就是你画画她吹笛子,荣二你可太怂了,再不下手我就让吕爷爷配药,给你下在酒里。” 荣恪有些慌,看着面前的酒盏:“这酒里下药了?” “下了。”冯茂笑嘻嘻道,“你刚刚都喝下去的就是,这会儿是不是觉得全身燥热?” 荣恪霍然起身看一眼天色:“太后这会儿应该在路上了,我先回去了。” 冯茂飞身拦在面前:“荣二,就因为她是太后之尊?” 荣恪焦躁说道:“只我和雅雅单独相处的时候,她只是她,不是太后。那夜里我住在吕爷爷房中,看了几本书,有了孩子怎么办?” “生啊。”冯茂脱口说道。 “若她是身在深宫的太后,怎么也能遮掩过去,可雅雅是要上朝垂帘听政批阅奏折的,和皇帝没什么两样,怎么遮掩?”荣恪看着冯茂,“你说说看。” 冯茂挠了头:“我没想那么多,就是奇怪孤男寡女两情相悦,怎么能相安无事。” “你以为爷就好受吗?”荣恪愤愤看他一眼,绕过他大步向外。 冯茂追了出来:“荣爷,我诈你的,酒里没有下药,瞧把你给吓得。” 荣恪回身咬牙指指他:“懒得再理你,我到客院等着去。” “酒,还要酒吗?”冯茂追在身后喊。 “要,我想知道 分卷阅读139 分卷阅读140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40 谁的酒量更大。”荣恪头也不回大声说道。 冯茂看着他背影,自言自语道:“这得憋到什么时候?再给憋坏了。荣二,我错了,我不该撮合你跟太后。长夜漫漫无事可做,就拼酒玩儿吧。” 温雅进来的时候已经入夜,听到冯茂说荣恪在院子里等着,笑着径直向里,小半年未见,几乎相思成狂。 进去时却不见人影,只看到榻上一个纸盒,过去打开来,都是他沿途收集的新奇玩意儿,一一看着抿着唇笑。 静谧中后窗外一声猫叫,温雅没有理会,过会儿又是一声,突然想起他说过的话,笑着来到后窗边推开窗户,他隔窗探进头来,唇贴上她唇。 她吸吮到淡淡的酒香,松开他看着他笑:“喝酒了吗?” “喝了几盏。”他跳进来抱她在怀中,“外面太冷,就不拉着你爬狗洞了。” 温雅失笑,手抚上他脸看着他:“瘦了,听说你此行,九死一生。” “温总督上奏折了?”荣恪问道。 “奏折比你早到几日,我甚是后悔……”温雅看着他。 “你若派别人去,什么都查不出来,也许还得送命。能揪出一窝大老鼠,还能平安无恙归来的,放眼朝堂,也只有我了。”荣恪看着她笑,“你让温总督派人保护我的?” 温雅点了点头:“虽然你带了八百禁卫,可我还是不放心,就给父亲去了书信。” “温总督派了最精锐的队伍暗中保护我。”荣恪笑道,“个个英勇无匹。” “父亲说暗中还有一支队伍,比他的人马还要厉害。”温雅看着他。 荣恪抿了唇,沉默半晌唤一声雅雅。 她摇摇头:“当一切就要水落石出的时候,他们疯狂反扑,放火烧了驿站和禁卫的营帐,父亲派出的队伍寡不敌众,那支人马出现了,你们才能扭转颓势转危为安,我说的可对?” 荣恪依然沉默,只是点了点头。 “他们既然救了你的命,我不会计较,也不会再提起,你依自己的意思处置就是。”温雅看着他。 他猛然倾身而来,将她紧紧圈在怀中,唇紧贴上她的唇,裹挟着吸吮着砥舔着,疾风骤雨一般宣泄半年的相思。 许久松开她,定定看着她,轻喘着问道:“想我了吗?” “想了。”她靠在他怀中,两手紧紧圈在他腰间,“每天都想。” 说着话踮起脚尖亲亲他唇,低声问道:“你今日有什么不痛快吗?” 他摇了摇头。 “那为何喝酒?自从那次被我嫌弃,再见我的时候,你一直是滴酒不沾。”她看着他。 “真的没有。”他含笑看着她,“只是劫后余生,看到冯茂后一时高兴,就喝了几盏。尚未尽兴,雅雅肯陪我吗?” 她嗯了一声:“好啊,倒要瞧瞧你的酒量。” 第102章 相期2 醒来的时候阳光满室, 枕头不软不硬,带着清幽的芳香,他不由翻个身趴下去,脸埋在枕头中两手抱住了,深深吸一口气,低低嘟囔道:“真舒服,真香。” “醒了?”头顶传来一声轻笑,他侧过脸一瞧,温雅捧一本书笑看着她, 再一瞧,自己竟枕在她的腿上。 慌忙一跃而起,略微赧然看着她:“昨夜里, 我喝醉了?” “是啊。”她打趣瞧着他,“醉得不轻。” “我有没有胡来?”问着话低头看向自己的衣裳, 好在衣衫整齐,这才松一口气。 “倒想看看你耍酒疯呢, 可你酒品实在太好,倒下去蒙头就睡,比小猫还乖。”温雅笑看着他。 “我是头一次醉酒。”他不自在得避开她的目光,瞥一眼漏壶惊跳下榻,问温雅道, “都这会儿了,还不回宫吗?” 温雅摇头:“今日不用回宫。腊八都过了,前朝难得闲暇, 我跟几位太妃说要到延平这儿来住一夜,傍晚时再回去。” 他呆愣半晌,扬唇笑了起来:“是为了我吗?” 她嗯了一声。 “雅雅等着,我去去就来。”他疾步向外走去。 不一会儿柳真端着托盘进来,微笑说道:“国公爷吩咐,让太后换衣梳妆。” “柳姑姑怎么肯听他的吩咐了?”温雅搁下书笑问。 柳真为她梳着头发笑道,“荣恪给我带了一对泥人贿赂我。” 温雅从镜子中看着柳真:“柳姑姑是那么好贿赂的吗?” “姑娘难得出宫松散,不如尽情尽兴。”柳真为她盘起发髻,簪一支玉簪。 温雅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兴奋笑了起来,一切妥当后,雀跃难耐等着荣恪。 等了一会儿,他沐浴过换了衣裳,神清气爽走了进来。 进来一眼看到她,不由呆愣僵立,她束发加冠着了男装,长身玉立粉面红唇,别有一番风流俊俏。看一会儿才挪动脚步,过来为她戴了帷帽,牵了她手轻笑说道:“我的足迹遍布天下,从未见过这样的美男子。” 温雅也笑,任由他牵着手绕过屏风出了后门,门外已停着一黑一红两匹坐骑。 二人飞身上马并驾齐驱,出窄巷后街道渐宽,荣恪带着她从人迹罕至的地方绕行,出城门来到护城河边,将马拴在树下,二人沿着河堤缓步而走,跨过河上石桥到了对岸进了贾家茶楼,上二楼进了雅室,要了粥茶汤羹,并一桌子各式小点,荣恪笑看着她:“都尝尝,爱吃的便多吃,不爱吃的留给我。” 温雅果真一样咬一口,爱吃的都吃下去,不爱吃的咬一口便递给荣恪,粥茶汤羹也是各尝一匙,偏爱粗简的野菜羹,连喝两小碗下去笑说道:“宫里吃不着。” 看着窗外的景色,慢悠悠吃得尽兴,方起身下楼。 荣恪带着她踏上一条小径,枯叶遍地衰草连天,林子里鸟儿啁啾,背阴处留着残雪,满眼冬日里特有的景致。 小路尽头通往大相国寺,年关已近,人们忙着备年货,万姓交易人头攒动,温雅兴致勃勃一个摊子一个摊子走过去,买下不少小玩意儿,荣恪索性买一只大竹筐背在背上,竹筐渐满,二人来到一处卖古籍的书摊前。 温雅蹲下身拿起一本《十七帖》翻看着,小声说道:“是真迹呢。” “多少银子?”荣恪问道。 书贩伸出两个手指头:“这位公子识货,少收些,二十两。” 荣恪拿出荷包,就听旁边一人道:“我出四十两,给我吧。” 荣恪挑眉看过去,秦渭悠然看着他笑,他身旁的女子冲荣恪微微一福,轻声细语道:“小女子见过公爷。” 荣恪颔首为礼,温雅听出了秦渭的声音,便没有动,只是低头继续翻看那本字帖。 书贩伸手过来:“那位公子出价四十两。” 荣恪眼疾手快,一把擒住书贩的手腕,掏出一锭银子往书 分卷阅读140 分卷阅读141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41 摊上一扔,对温雅说一声咱们走。 “这是明抢啊。”书贩嚷了起来。 荣恪冷笑:“你说二十两,我给你二十两。下手明抢的是这位公子才对。” 温雅将书往怀里一塞,迅速起身随着荣恪扬长而去。 书贩拔脚欲追,秦渭伸臂一拦,递给他二十两银子,说一声算了。 书贩笑着接过去说道:“状元公仔细瞧瞧,看上那本尽管拿走。” 秦渭摇头,对方若兰说一声走吧。 二人并肩而行,方若兰笑道:“相公可愿意仿一本十七帖,给我临摹用?” “自然可以。”秦渭痛快答应着问道,“刚刚镇国公身旁的那位,是一名女子吧?” 方若兰摇头:“我瞧见镇国公,满眼都是他,没有留意他身旁的人。” 秦渭嗯了一声,微皱了眉头思索,方若兰默然跟在他身旁回头望去,人群中一眼就能瞧见荣恪,身形高大衣着华贵,却背着一只极其不符身份的竹筐,竹筐里的东西满得几乎要溢出来。 温雅看着满满的大竹筐,轻轻呀了一声,低声说道:“咱们走吧。” 二人离了大三门,温雅掏出怀中字帖笑看着荣恪:“真不讲理。” “不讲理的是秦渭才对吧?同朝为官,竟然抬高价钱跟我抢书。”荣恪笑道。 “谁出价高卖给谁,也没什么错。”温雅也笑。 “你既喜欢,就算下手去抢,我也要抢到手。”荣恪笑看着她,“饿了没有?想不想进寺院吃素斋?” “想。”温雅用力点头。 二人进了寺院,有小沙弥引领进入斋堂,喝下一盏粗茶,有僧人抬着大木桶进来,众位香客端起面前空碗静默排队,一人一碗素面端回桌前,有僧人端着托盘进来,一人一碗素菜,温雅呀了一声:“怎么有鸡鸭?” “豆腐做的素鸡素鸭。”荣恪笑着在她耳边说道。 “噤声。”一位僧人肃容喊道,带领众位香客念经祈福后,走廊上长鱼敲响,众位香客拿起筷子,温雅学着大家的样子,埋头吃了起来。 荣恪吃到一半,轻声对她说道:“吃斋饭有个规矩,必须吃完,不可浪费。” 她嗯了一声,舔唇问道:“吃完了呢?” 荣恪看过去就是一惊,她面前两只碗干净得像是洗过一样,眼巴巴看着他问道:“怎么加饭加菜?” 荣恪看一眼众位香客,都在埋头细嚼慢咽,她竟然是第一个吃完的。 正要起身过去,已有僧人端着木盆过来,将温雅的两个碗添满。 荣恪看着她又吃个精光,僧人又走了过来,手盖在腕上冲着僧人摇头,僧人微笑着退了回去。温雅看着他碗里的,小声说道:“那你再分我几口。” 出来时荣恪笑问:“有那么好吃吗?” “没吃过,新鲜,也没和那么多人挤着吃过饭,热闹。”温雅笑道。 顺着来时的小路缓步回到河边,不远处泊着一只画舫,秦义笑嘻嘻立在船头,荣恪卸下背着的竹筐递给他,秦义两手接过去身子跟着一坠,咚一声搁在船头,看着里面琳琅满目的玩意儿吸一口气,瞪圆了眼睛说道:“好家伙。” 荣恪敲一下他额头,他的两眼才离开竹筐,比手说一声请。 二人登上船,荣恪笑问:“游船还是小憩?” “游船吧。”温雅凭栏站在船上远眺。 头顶天空分外湛蓝,暖暖的冬阳洒落肩头,船桨分开波浪,画舫悠悠前行,两岸树木屋宇缓缓后退,有水鸟不时掠过水面,温雅靠在荣恪肩头兴致勃勃东张西望,船行出二里,揉着眼睛说一声困了。 荣恪拉她进了船舱,抱起她搁在卧榻上,笑说困了就睡。 她嗯一声,脑袋刚沾上枕头,就沉沉睡去。 荣恪坐在榻旁舱板上看着她睡梦中的容颜,她睡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 醒来的时候,他笑看着她说道:“方丈同意我们上琉璃塔了。” 她惊喜道:“那就快去。” 弃舟登岸往开宝寺而来,沿着塔内旋梯登道拾阶盘旋而上,从低到高,各层所见风光不同,京城街道整齐,房屋错落有致鳞次栉比,护城河河水清澈如带,郊外农田广袤无垠,上到最高层,寒风扑面白云缠身。 夕阳渐渐西坠,塔身染上金光,温雅靠着他,轻声说道:“到京城五年多,头一次这样无拘无束得游逛,从未有过的开心。” 荣恪握着她手:“下次出宫,我带你逛夜市去。” 她笑看着他:“说话要算数啊。” 他郑重许诺:“不光是夜市,这几年我会带着你走遍京城每一条街巷,再过几年,我会带着你走遍天下。” “下了塔我就得回宫去,翟冲一直跟在我们身后,你也知道吧?”她说着话投身入怀,两手圈住他肩,仰着脸闭了眼眸。 “我知道,不过他这会儿在塔底下呢,管不着我们。”他低下头,唇贴住她唇,轻缓吮吸着,低低说道:“这个腊月,不会再出宫了吗?” “你可以进宫,后宫有丽贵太妃,我每日都会前往东暖阁,因吏部考核官员一事,我有许多事与你商量。”她看着他,“吏部之事一了,你可大展拳脚。” 他嗯了一声,密密堵住她唇,不再让她说话。 一切静谧,塔身似乎缓慢旋转起来,她软软靠着他,任由他的双臂将她紧紧箍在怀中,他的唇舌凌厉向她发起进攻。 第103章 破旧 腊月和正月, 别人都忙着过节,荣恪住到百草巷,召集吏部礼部刑部信任的官员,稽查刑部考核官员档案,有多名昏官被表彰,贪官被升迁,罪官重新启用,荣恪一一记录,并让魏如黄忠秘密查证, 过了二月二,进宫禀报太后。 温雅看着皱眉不已:“打压孙智周后,以为丁贵成会收敛些, 却越发不像话了。” “丁贵成这些年投靠孙智周,即便有错处, 孙智周也都替他挡着了,他却看不透, 科考舞弊后,朝中各部堂官里面,他头一个跟孙智周撇清关系,再也不到相府去,他忘恩负义, 孙智周自然冷眼旁观,并没有提醒他应该加以收敛,吏部是六部之首, 他又补了大学士,更加不知天高地厚,受了他人撺掇,竟在尚书府广召门客,以未来的相国自居。”荣恪笑说道。 “能投到他门下的门客,该是多么不开眼。也是,若有开眼的,他也不至于如此放肆。”温雅哼了一声:“明日早朝就处置他。吏部的张侍郎,你觉得如何?” “也是睿宗皇帝安排好的?”荣恪问道。 “不错。”温雅点头,“他临终前嘱咐我,那几位不称职的堂官留给我来收拾,以树立我的威望,后继的人选让我来给他们升官,他们才会感激我,并效忠于我。” 说着话看一 分卷阅读141 分卷阅读142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42 眼荣恪,他却并无不悦,只是笑看着她说道:“雅雅可遂意了?” 温雅嗯了一声:“月底就是先帝三周年祭,我可以在他灵前告慰他了。” 顿了一下问他:“你呢?可肯同去吗?” “臣还是留在宫中值守吧。”荣恪笑笑。 “随你。”温雅也不逼他,笑看着他说道,“腊月和正月进宫超不过三次,且来去匆匆,皇上都想你了。” “雅雅就不想我吗?”荣恪笑问道。 “我没想你,我就想着你哪天带我去逛夜市。”温雅笑道,“从皇陵回来吧。” 荣恪嗯了一声,起身道:“臣看看皇上去。” 告退走出,秦渭迎面而来,冲他客气拱手为礼,好像忘了争买字帖的事,荣恪微微颔首,看着他进了东暖阁。 翟冲与他来到汉白玉石栏边上,低声说道:“太后喜欢听他讲史,这两个月隔三差五召见他。” “只是讲史呢?还是说些别的?”荣恪拧眉问道。 “自然也说别的,说江宁的习俗,说二人小时候的事。”翟冲说道。 荣恪深吸一口气,问翟冲道:“你与武姑娘如何了?” “还是不肯见我。”翟冲挠头,“我本来出宫的时候就少,就算出宫也是晚出早归。太后为此特意在白日给我放假,可她就是不见我。” “晚出早归?正好逛夜市,姑娘们都喜欢这个。”荣恪看着东暖阁的窗户。 “好主意。”翟冲一扫脸上阴霾,“冯驸马一箩筐主意,都比不上这个。” “没良心的。”冯茂笑着踱步而来,“不说自己笨,偏说我的主意不好。” 翟冲挠头,冯茂笑道:“站回去听着,让柳姑姑也看着点儿,青梅竹马的,再出些什么事儿。” 翟冲忙站了回去,冯茂看向荣恪:“我说荣二,你只顾着整治吏部,进宫越来越少,太后这两个月有些闲暇,就总招那秦渭进去,皇上啊也越来越喜欢他,你在宫中有对手了。” 荣恪摇头:“我是为了长远。” 冯茂摆摆手:“去吧,瞧瞧皇上去。” 荣恪一进西暖阁,小皇帝起身跑了过来,十一岁的孩子已与他胸膛齐高,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笑:“太傅向来可好?” “臣很好。”荣恪躬身行礼,“臣多谢皇上关心。” 小皇帝说声免礼,揪一下他袖子笑道,“这会儿有些闲暇,我们到小校场去,马术剑术拉弓射箭这些,我给太傅一一演示,太傅瞧瞧我可有长进。”说着话喊一声承志,吩咐道:“太师喜欢你,你去侧室跟太师告个假。” 一个眉清目秀的孩子答应一声好,不徐不疾进了侧室,不大的功夫回来,微笑说道:“太师准了。” 小皇帝满意点头,夸奖道:“很好。徐褚呢?” “来了来了。”徐褚脚步虎虎生风从外面走进,看到荣恪兴奋得摩拳擦掌,“皇上的师父既来了,我们校场比试去。我师父这些日子郁闷,不怎么理我们。” “冯驸马说了,翟统领害的是相思病。”小皇帝笑道,“这病娶媳妇儿才能治。” 荣恪笑起来,说一声有理。 小皇帝受了太傅夸奖,带着几分得意跨出西暖阁,带头往小校场而来。 一路上跟荣恪叽叽呱呱:“自从秦侍读进了上书房,我的诗词与史学长进得很快,母后几次考我,都很满意,太师竟然也忍不住夸奖我,太傅,你考考我。” 荣恪便问他一些历史典故,他对答如流,相较以前,不仅知识增加,见识也愈加开阔,荣恪不由在心中认可秦渭,不愧为大才子。 进了校场,三个孩子欢腾起来,你舞刀我骑马他射箭闹作一团,荣恪由着他们玩耍一会儿,方扬声道:“一样一样演示给我看。” 小皇帝样样出色,荣恪点头以示嘉许,笑说道,“皇上长高了,力气也大了,马和弓都该换过才是,过一会儿我和两位少傅一起挑选。”说着话不忘夸赞两位少傅,“去年七月至今,我甚少进宫,两位少傅教得很好,皇上才能长进得这样快。” 两位少傅精神为之一振,小皇帝卓然笑道:“回头朕会重赏两位少傅。徐褚,该你了。” 徐褚拉弓射箭骑马都很好,只是因力气大,剑舞得笨拙,想来翟冲费了不少力气,荣恪拿过一把剑指点他:“常言说剑走轻灵,舞剑的时候不用使全力,要使巧劲儿。” 徐褚茫然道:“怎么是使全力?怎么是使巧劲儿?” 荣恪想了想:“比如说你要托起一块巨石,就得使全力,拿筷子吃饭,那就是巧劲儿。” 徐褚似懂非懂:“回头我试试,多谢太傅。” 荣恪指点他一会儿剑术,看向承志。 承志稍文弱些,射箭和剑术勉强过关,只是不敢骑马。荣恪过去将他抱上马背,亲自为他牵着缰绳在小校场走了一圈,笑说道:“不要着急,从慢到快去学,心里害怕的时候给自己打打气,若是能试着跟马儿交朋友,学得会更快。” 承志十分知礼,对他拱手道:“多谢太傅指点,承志受教了。” 荣恪指指他:“这不,坐在马背上敢松手了,有长进。” 承志回过神,又紧紧抓住了马鞍上的铁环,想要再骑一圈,赧然着不敢开口。 “再来两圈。”荣恪看出他的心思,牵着马缰说道。 从小校场出来的时候,徐泰正站在门外,瞧见他笑着走过来,冲他客气拱手。 徐泰对他从来不假辞色,这次罕见得客气,荣恪有些不习惯,不解看着他。 徐泰又拱拱手:“多谢镇国公不计前嫌,指点小儿。” 荣恪这才明白为何,笑说道:“我没有那样小器,不会跟一个孩子计较。” “是,镇国公心怀坦荡,小器的一直是我。”徐泰脸色略红。 荣恪笑笑,拱手说声失陪,徐泰竟追上几步,带着些讨好说道:“镇国公文武兼备,日后还请多多指点小儿。” “一定。”荣恪又拱拱手。 徐泰满意笑着转身走了。 刚走几步,有人在身后说声等等,回头看去,孙智周一溜小跑跟了上来,上气不接下气说道:“多谢镇国公教承志骑马,承志以前因为不敢上马,被他父亲责打过,可越打越不敢上去,像今日这样坐在马背上不肯下来,还是头一次。” “我身为太傅,教他们几个乃是分内之事,孙相不必客气。”荣恪冲他笑笑,“听说孙相不愿承志进上书房?” 孙智周点头:“过年的时候我知道了太后的意思,跟承志说让他回家,他不肯,说上书房的师父们都是国之大才,又说皇上与徐褚当他是朋友,他舍不得离开……”孙智周顿了一下,“承志的父母夫妻不睦,有时候拿孩子出气,承志说,他进宫后反而自在。我也就不 分卷阅读142 分卷阅读143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43 勉强了,每日在值房能看到他,我就知足。” 看荣恪沉吟不语,拱拱手又说道:“我也会兢兢业业,只做该做的,不该做的绝不沾手。” 他的意思是从今后绝不肖想更多,恳请太后留着他相国的位置,一来脸面好看,二来可以常常在宫中见到宝贝孙子。 “我明白孙相的意思,太后面前自会为孙相说话,孙相放心。”荣恪也拱手承诺。 孙智周满意而去。 荣恪看着他略显佝偻的背影,元屹逝去三载,朝堂中这两位把持文臣武将的辅政大臣,被悄无声息分权而治,乌孙因有符郁,几十载内不会再有外患,从此以后,雅雅可无忧矣。 转身望向垂拱殿东暖阁,正看到秦渭告退走出,施施然从丹樨上走过。 一位不屑于求取功名的大才子,突然决定进京为官,不到一年已在垂拱殿出入,且得到各方赞誉,他是为何? 若是为了雅雅,不会娶方若兰为妻。 或者说他野心勃勃,成为方太师的东床快婿,自然可以青云直上。 荣恪冷眼看着他,此人是敌是友,只需静待时日便可知晓。 第104章 夜市 三月初一从皇陵祭奠归来, 因大丧丧期已满,前朝去了素净添了华美,后宫渐有花团锦簇之相,两位长公主穿了粉嫩的衣裳,几位太妃也凑趣,穿着稍微鲜亮的颜色,发髻间簪两朵小巧的宫花。 太后却依然青衣青冠,十分庄重。 这天是三月初三,夜里回到宝慈宫, 就见窗下条几上摆着一对梅瓶,梅瓶中插着绚烂的桃花。笑着看了过去:“桃花都开了吗?” “今日是上巳节,芳华她们家乡叫做桃花节, 她早起特意去后苑摘来的。”柳真笑道。 温雅哦了一声,归途中几位太妃曾问过, 今年的上巳节要不要办,她说时间太过紧凑, 只怕来不及,以后就改成四月初四。 想着去岁的四月初四,不由摇着头笑:“转眼又是一年。” 柳真服侍她脱下外衫,笑问道:“看着这桃花,突然想起一件衣裳, 和桃花一样的颜色,姑娘可想试试?” “想。”温雅脱口而出,“昨日里看到永安永宁的衣裳, 我竟有些眼馋。” 柳真笑着捧了过来展开在她面前,粉色的云锦衣裙,绣了同色芙蓉暗花,温雅笑道:“太好看了,柳姑姑快为我穿上。” 穿好了在等身大铜镜前转个圈笑道:“还得换个发髻。” 柳真手巧,很快梳好垂鬟分肖髻,发间只插一对哥哥送的金钗,温雅笑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这不成了进宫前的装扮?” “还是这样好看。”柳真笑道。 “这衣裳哪来的?”温雅歪着头笑问,“尚衣局只怕不肯为我做这样好看的衣裳。我是寡妇,于礼制不合。” “我送的。”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温雅唬了一跳,不置信回头看去,荣恪正站在碧纱橱的隔扇那儿,笑看着她。 “怎么是你?”她蹙眉问着,紧张看向门外,人声寂寂,显然是柳真早将人轰得远离。 荣恪缓步向她走了过来:“我说过要到你的宝慈宫来瞧瞧。” “怎么进来的?”她瞪着他。 “跟着吕爷爷进来的,吕爷爷给我下颌上沾几绺胡须,戴个破帽子,说我是他在外乡的傻大个徒弟,擅长针灸,太后宫里的柳姑姑最近犯了头风,让我过来为柳姑姑扎针。”荣恪笑看着她。 温雅想笑,忍住了绷着脸问道:“既是为柳姑姑看病,怎么又进了我的寝室?” “柳姑姑本来嘱咐我躲在她屋里,我悄悄到这边蹓跶,发现你的寝室里没人,就从后窗跳了进来,等你好一会儿了。”他来到她面前,“雅雅的寝室里很香,百宝阁很别致,枕头和被褥很软。” “你上我的床了?”她咬了牙。 “靠着看了会儿书。”他慢悠悠说着话,双眸一时片刻也没离开她,“雅雅穿粉,比我想象中还要好看,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她看着他咬了一下唇,“过会儿又怎么离去?” “冯起夜里发烧,公主府派人来接,我跟着吕爷爷出宫。”他蹲下身笑看着她,“都安排妥当了,就放心吧。” 她哼了一声:“如今帮你的人还真是多。” “发式也好看。”他一手搂在她腰间,一手轻抚她的发髻,“这便是雅雅出阁前的样子吧?” 她嗯了一声:“经常梳这个发式,只是甚少穿粉色衣裳,及笄的时候穿过一次。先帝驾崩后,兴许是因为有了限制,看到亮色就眼馋,想着桃红柳绿鹅黄这些,还没怎么穿过就不让穿了。这几日回到宫中,看永安永平穿了粉,就想着自己何时也能穿给你看。” 说着话噘了嘴:“我回宫三日了,天天想着见你,你怎么不进宫来?可是又因我前往皇陵祭奠先帝,不高兴了吗?” 他摇头:“今日是上巳节,我答应过带你逛夜市,我筹划了三日,生怕有任何闪失。” “逛夜市?今夜里吗?”温雅亮了眼眸,“我也坐公主府的马车?” “吕爷爷还带了一名背药箱的小黄门,他今夜里留在宫中,你跟着我走。”荣恪搂她在怀中。 她靠着他:“我要扮做小黄门吗?” 他嗯了一声:“不愿意?” “愿意。”她揪着他袖子,“逛夜市的时候不愿意扮做小黄门。” “马车上可以换衣裳。” “你在旁边看着呢。” “刚刚换衣裳的时候,我也看到了。去年琼林宴后在百草巷,我还看到你穿着寝衣散着头发的样子。” “好看吗?” “太好看了。” …… 相互依偎着,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温雅不时看一眼漏刻:“快到时辰了吗?” “嫌慢?我倒嫌快。”荣恪握着她手,“我想在你这儿多呆些时候。” “我的闺房在江宁呢。” “你在那儿,那儿就是你的闺房。” 说着话,柳真进来了,二人忙忙分开。 柳真为温雅换了小黄门的衣裳,说声跟我来,二人跟在她身后,顺利出了迎阳门。 柳真看向荣恪,荣恪拱着手恳切说道:“柳姑姑放心,不会有任何闪失,天亮前必归。” 上了马车,温雅揪一下荣恪的胡须,嗤一声失笑。 马车缓缓而动,荣恪扯下胡须扔了破帽,打开柳真递给他的包袱,伸手去解温雅的衣带。温雅躲了一下便任由他了,他小心翼翼不碰到她的身子,飞快给她换了衣裳,摘下帽子看着她的头发惋惜道:“有些乱了。” “反正夜市上还要戴帷帽的。”她不在意得捋了捋,嗔怪看着他:“过会儿还得回去,等我去公主府就是,为何要提心吊胆进宫?” 分卷阅读143 分卷阅读144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44 “我去公主府别院见你,与来到你房中接你,能一样吗?”他笑看着她。 “不一样。”她老实承认,“看到你的时候,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不是紧张害怕,而是惊喜。” “为你冒多大的险,我都心甘情愿。”他低低说着话,看着她,倾身而来,轻轻吻住他的唇。 她忙问道:“吕爷爷呢?” “早下车了。”他轻声回答着,吸吮她的唇。 “谁驾车呢?”她轻唔出声,小心问道。 “秦义。”他声音带了些嘶哑,“放心吧,就我们两个。” 她闭了眼不再说话。 他一直在吻她,吻到喘不过气就停下来,与她说几句话,很快就卷土重来,时而温柔时而激烈,她只任由着他。 马车车身一颤停了下来,秦义在外面说道:“爷,到地方了。” 他为她披上披风戴了帷帽,跳下马车,一把揽住她腰,将她抱了下去,秦义捂了双眼,手指留着几条缝。 眼前正是夜市所在的街道,触目处灯火通明,樊楼上笙歌隐隐,二人牵着手沿着街道逛过去,茶坊、酒肆、面店、果子、彩帛、绒线、香烛、油酱、食米、鱼肉,应有尽有。 温雅沿街吃些果子小食,又买一些玩意儿,荣恪早有准备,指指背上竹筐笑道:“爱买什么买什么。” 转过街角有个花棚,摆着各式桃花盆景,有亭台楼阁的,有小桥流水的,有竹篱隐隐的,有田园农舍的,皆以绚烂的桃花枝装饰成景中花树,精巧别致美不胜收。 温雅挑了两个,一个田园农舍的一个小桥流水的,荣恪正要往竹筐里放,摊主笑道:“放竹筐里一走就颠坏了,捧在手里稳妥。” 只好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捧着,跟在温雅身后继续兜兜转转。 温雅没逛过夜市,样样觉得新鲜有趣,小狗小猫打架都能看半天,看到乞丐就给两角银子,好不容易到了人少的地方,荣恪低声道:“给得太多了,给两个铜板就行了。” “我还想每人给一锭银子呢,知道你没带那么多,只好作罢。”温雅瞧着他,“这么多乞丐,是不是我治理得不好?” 荣恪就笑:“此处人多讨钱容易,夜市的时候全京城的乞丐都会聚集而来。再说了,历朝历代都有乞丐,成为乞丐的原因很多,那个皇帝也不能完全杜绝。” “可是……”温雅刚说两个字,两名乞丐从身旁走过,一名中年男子哈哈笑道:“今夜里有个傻子给了两角银子,我提前收工,回去让娘子给炖只小鸡吃,装断腿太累,腰疼得要命。” 另一名是个老头,颤巍巍说道:“阿弥陀佛,今日碰上了善人,佛祖保佑她和那位公子有情人终成眷属。” “不是小夫妻吗?”中年乞丐问道。 “那女子吃东西都不摘帷帽,估计是从家里偷偷跑出来的。”老年乞丐说道。 “难不成是私奔的?他们衣着华贵出手大方,估计是有钱人家跑出来的,咱们到官府举报去,估计能得不少银子。”中年乞丐得意笑了起来。 老年乞丐忙道:“不能,不能做那样缺德的事,人家给了两角银子,够买半年的米了。” “我说郑老头,你一个乞丐讲什么良心,活该你当一辈子乞丐,你不去我去。”中年乞丐拐进一条小巷,老年乞丐在身后喊了几声,他也不理,老年乞丐摇着头走了。 中年乞丐沿巷子快步走着,一边走一边哼歌。走着走着身后传来诡异的脚步声,他快后面也快,他慢后面也慢,他拽紧腰间的荷包飞快跑了起来,身后的脚步声突然停了,刚松一口气,就听到嗖得一声,有什么破空而来打在他的腿弯处,他疼得一声嚎叫,腿一弯跪在了地上,身后有人冷声说道,“如你的愿,你的腿真的断了,以后再讨钱不用装了。” 男人哀嚎起来,就听一个女声沉沉说道:“断了腿也不许讨钱,以后凭着勤劳养家糊口。” “你奶奶的,你们凭什么不让老子讨钱?你们是太后还是皇上?还能管着老子讨钱?”男人破口大骂。骂一阵壮着胆子回头,巷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爬起来一瘸一拐就往家跑。 荣恪笑看着温雅:“不许人家讨钱,比我还狠。” “谁让他装瘸子,得了我的银子还骂我傻子,还说我们是私奔的,要去官府举报,实在可恨。”温雅哼了一声,将抱着的盆景搁在他手里,继续向前逛。 逛着逛着呀了一声,小声问道:“怎么都开始收摊了?” “三更天了,再不收天都要亮了。”荣恪笑道。 温雅眼巴巴得:“不是还有鬼市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有高考的亲没?考个好成绩~~么么哒~~ 第105章 跟班 “鬼市是五更, 回宫可就晚了。”荣恪笑看着她。 怏怏到了街口上了马车,各自原样装饰了向着织金巷而来,刚进巷口,宝慈宫的两个小黄门打马马迎面而来,看到荣恪拱手道:“柳姑姑头风复发,疼得在榻上打滚,命我们来请郎中再进宫针灸。” 迎阳门外下了马车,两个小黄门正在门口焦灼转圈,看到荣恪迎上前来:“可算是来了, 快些请进,柳姑姑这头风一犯,太后都急了。” 回到宝慈宫, 温雅松一口气,回头看着荣恪:“快走吧。” 荣恪过来抱一下她, 这才转身离去。 次日垂拱殿相见,温雅看着他笑:“昨夜里, 像是做梦一般。” “高兴吗?”他看着她问道。 她嗯了一声:“高兴。” “下次我还带着你出去。”他笑道。 “太过冒险,不能有下次了,我们从公主府客院出去也是一样,夜市鬼市早市,连着逛一遍。”温雅唇角噙着笑意, “我穿最娇嫩的颜色给你看。” “听说乞巧节的夜市最为热闹……”荣恪话没说完,翟冲在门外说道,“臣有急事求见太后。” 温雅忙说一声进来, 翟冲进来说道:“方太师昨夜里中风,连夜请了龚太医和吕郎中过去,经过诊治针灸,神志清醒,只是右边身子不能动弹。” 温雅有些慌,颤着手问道:“方太师身子向来强健,怎么会突然中风?” 荣恪看她慌乱,忙说道:“太后别急,先召龚太医和吕爷爷过来仔细问问方太师病情,再看该怎么做。” 温雅竭力镇静下来,吩咐翟冲去召两位郎中。 焦灼等候着,蹙眉对荣恪道:“方太师刚过六旬,怎么突然就中风了?半边身子不能动弹,岂不是半身不遂?怎么还偏偏是右边?” “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荣恪刚说半句,温雅打断他,“道理都明白,可事情到了面前,谁又能那般冷静?方太师也是你的长辈?你就不着 分卷阅读144 分卷阅读145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45 急?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见惯了生死……” 说着话突然捂了嘴,惶恐看着他,半晌结结巴巴说道:“我不是那样的意思,我说错了话,是我不对,你别生气。” 荣恪无奈看着她:“你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在我面前尽管随情随性,不用那么小心在意。” 她懊恼垂着头:“如果你不在,我会很冷静。” “我知道。”他说着话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圈她在怀中说道,“事已至此,我们力所能及做该做的事就是。” 她嗯了一声靠着他:“本以为今年可高枕无忧……” 外面一声禀:“启禀太后,姜太医求见。” 荣恪松开她,温雅忙整肃了神情,迅速冷静下来对他说道:“你别走,也听听方太师的病情。” 荣恪坐回去,温雅方缓声说进来。 姜太医进来行过礼,温雅和煦问道:“方太师怎么生病的?病情如何?” “方太师昨日得一本古籍,因贪看忘了时辰,坐得过久,过了夜半想要起身去睡,就觉站不起来,好在神志清醒,忙忙喊夫人,夫人跑过来的时候,看他口眼歪斜,知道是中风之症,没敢让他动,直接打发人去了臣府上,臣赶过去时,吕郎中也来了,臣把脉开方,吕郎中针灸。方太师神志十分清醒,只是右手右脚不能动弹,右边脸口眼有些歪斜,嘴角流涎,言语有些口齿不清。”龚太医详细说道。 “休养些日子,可能缓解?”温雅忙问。 “口眼歪斜嘴角流涎口齿不清这些会逐渐减轻,右手右脚能不能动……”龚太医顿了一下,“得看天意。” “天意?”温雅挑了眉。 “中风病人病情各不相同,有变痴呆的有失语的有便溺失禁的有半身不遂的,半身不遂的病人有养些日子恢复的,有虽能动弹却行动不便的,也有从此病卧在床的。”龚太医言简意赅。 “此病凶险,发作只是瞬间,因此送命的也不在少数。”荣恪说道。 龚太医感激看他一眼,忙说不错。 温雅嗯了一声:“我与皇上想去探病,何时去合适?” “太师的病不能激动,臣以为,十天半月之后,太师脉相稳定,太后与皇上前去,较为合适。”龚太医回道。 温雅点头,唤柳真进来吩咐道:“龚太医列一张单子出来,柳姑姑和薛明带人前往太师府上,照着单子送些珍贵药材,并告诉太师,我与皇上十分惦记,待他病情稳定后,再前去探望。” 柳真答应着退下了。 荣恪问龚太医:“太师的家人,情绪如何?” “方夫人惊得只知道哭,三姑娘若兰镇静,在内宅操持,状元郎跑前跑后,请郎中抓药这些都亲自过问,太师没有儿子,大姑娘和二姑娘嫁得远,多亏了眼前有这个女婿,这一桩婚姻是结对了。”龚太医因替方太师感到欣慰,面色缓和下来。 “我都知道了,龚太医忙了一夜,退下歇息去吧。”温雅和煦说道。 龚太医前脚刚走,吕太昌进来了,坐下喝口茶摇头道:“常言说饭后百步走能活九十九,方老头儿啊,好静不好动,整日坐着看书写字,出门有轿子,进宫也有轿子坐,一天走不了几十步,发病的源头就是因为动得太少,我跟他说过,不听,也不信邪,说身体好着呢,待皇上亲政后,还要给皇上的孩子们做老师。” 温雅叹一口气:“依吕爷爷看,方太师这半身不遂可能痊愈?” “再怎么也回不到发病前了,还得持之以恒得锻炼,这老头要是喜静不喜动的毛病不改,病情还得恶化。”吕太昌看温雅皱了眉头,又说道,“太后放心,我会多跟他讲道理,先让工部的能工巧匠做辆木轮车,方太师下床后能外出晒太阳,然后再拄着拐杖试着慢慢走动。听起来几句话,怎么也得耗半年。” “我知道了。”温雅看荣恪一眼,荣恪会意点头,下地走动都需半年,看来雅雅在考虑新的辅臣和太师人选。 吕太昌走后,温雅对荣恪说道:“如今六位大学士,四位由尚书兼着,只剩了方太师和孙智周。孙智周不可能任帝师,几位尚书太忙,其他的人,学识威望都嫌不足。” “两位少师就很不错,都是方太师的学生,跟在他身边多年耳濡目染,学识人品都是上佳。威望确实不足,不如先不给太师衔,先将方太师手中的事项分派给他们,观察一段时日,再决定由谁领头。”荣恪说道。 “好主意,就这么办。”温雅点头,“只是上书房得有个领头的人,你就暂时充任吧,年底太傅大人回来,也就轻省了。” 荣恪说一声好。温雅看着她:“国公爷身兼数职,我得给你个官职才是。” “不如就叫跟班大臣,太后走到那儿,臣就跟到那儿,太后指那儿,臣就打那儿。”荣恪认真看着她。 温雅手掩了唇:“这个官职好,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荣恪摇头:“先不要有官职,我做事就行了,免得太过惹人注目。” “那倒也是。”温雅点头。 荣恪站起身:“我去瞧瞧方太师。” 温雅说声去吧,看着他告退走出,端着茶盏沉吟片刻,起身进了隔间批阅奏折。 午时柳真回来了,温雅忙问如何。 “方太师一直睡着,三姑娘倒是镇静,只是可怜了秦渭。”柳真摇头,“方夫人昏迷了一次,醒来后问起方太师病情,龚太医体谅她的心情,说得模棱两可,吕太昌不管那么多,都是实话实说。方夫人接受不了,就怨天尤人,头一个被埋怨的就是秦渭,方夫人说二人成亲前去大相国寺抽签是下下签,去白云观卜卦,道长说二人八字不合,果然成亲才半年,方太师就病倒了,话里话外的意思,被秦渭给尅的。” 温雅诧异问道:“方夫人竟然对秦渭这样的女婿不满意?” “方太师耿直,两袖清风,家中银子本就不多,方太师又爱淘个古籍字画文房,花费不少,府上又总是宾客盈门,方夫人掌家,难免捉襟见肘,三姑娘美貌,总盼着能嫁入公侯之家享福,谁知嫁了秦渭,方夫人只当他是上门女婿看待。”柳真说道。 “那秦渭岂不是受了不少委屈?”温雅替秦渭不平。 柳真摇头:“他倒是满不在乎,没听到一般,该叫人还叫人,该做什么做什么,还有方姑娘护着他,当着面就说方夫人,也不生气,慢条斯理得,母亲自己好好想想,您这话说得合适吗?方夫人就不说话了,过一会儿又憋不住提起话头,方姑娘就拉了秦渭的手说,我们回房去,陪着秦渭回到房中,很快又回来,对方夫人道,再这样不尊重他,我们就自己买了小院,搬出去住,方夫人就不敢说话了。” “有人护着就好。”温雅心里一松,问柳真 分卷阅读145 分卷阅读146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46 道:“她们当着你的面应该是好好的,这些话又打哪儿听来的?” “还能是哪儿?”柳真回道,“吕太昌呗,这老头儿瞧着疯疯癫癫的,心里明镜似的。” “吕爷爷自是妙人。”温雅翘一下唇角。 “只是秦渭,我本以为是一桩绝美的姻缘,没想到他会受岳母的委屈。”提到秦渭,温雅又蹙了眉头。 柳真忙道:“奴婢是看着秦渭长大的,走到那儿都是众星捧月的孩子,听说方夫人这样对他,奴婢心里也有些气,便绕着圈子说了方夫人几句,让方夫人知道,她没有儿子,以后还得仰仗这个女婿,太师府的未来都在秦渭身上。” “但愿她能明白。”温雅摇头,“听起来是个浑人。” 第106章 风疾 半个月后, 方太师病情稳定,太后和皇上前往方府探望,皇上小大人一般问过方太师病情,嘱咐他好生养病,需要什么就打发人进宫去说,方太师感动得两眼泛泪,皇上忙道:“看来是我招太师激动了,我先到秦侍读书房里瞧瞧,太师与母后说话, 我过会儿再来。” 皇上出来揪一下秦渭袖子,笑说道:“秦侍读最近可有好的文章诗作?画作也行,我都想瞧瞧。” 秦渭笑着比手:“皇上请。” 皇上在前, 秦渭略退后半步跟着,皇上回头道:“秦侍读到前面来, 我有几个史学问题请教。” 说着话顿住脚步等他上来,并排着穿过回廊, 一边走一边说说笑笑。 方夫人远远瞧见,惊诧说道:“呀,皇上对他可真好。” “他是学问服人。”方若兰看向母亲,“这天底下,敢瞧不上他的, 也只有母亲吧。” “我哪里瞧不上他了?”方夫人忙道,“我是当他做亲儿子,才口无遮拦, 想说什么说什么,若是客客气气的,那还是一家人吗?” “当做亲儿子,可并不是亲儿子,该客气还是要客气的。”方若兰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方夫人笑道,“皇上这样看重姑爷,将来能入内阁吧?” “官场险恶,谁知道呢。”方若兰看向内室,太后正与父亲说话,勿要时候太长才好,不然父亲的身子吃不消。 温雅与方太师说起对上书房的安排,问方太师该如何给两位少师分派事务,方太师简略做了分派,对温雅说道:“太后勿要忧心,再过些日子,臣就能好起来,进宫接着教皇上读书。” 温雅这才知道方太师尚不明了自己的病情,忙微笑说道:“我也是这样打算,只是上书房得有个领头的人,我打算让镇国公暂时管着。” “荣恪跳脱,不够沉稳,不足以担此重任。”方太师用毋庸置疑的口气说道,“让秦渭代管吧,我有什么说给他,他再到上书房传达。” 方太师向来谦恭,也从未这样跟温雅说过话,温雅心中诧异,脸上依然笑着:“暂时就这么办。” 又和气嘱咐方太师几句,让他安心养病,起身出了内室,方夫人和方若兰忙忙迎了上来,方夫人请太后上座,方若兰奉了茶上来。 温雅喝两口茶,笑说道:“我有几句话单独跟若兰说。” 方夫人忙起身退了出去,只是可看出脸上神情有些不高兴,觉得她才是方府主母,一品诰命,太后该留下她才是,怎么会留下若兰? 温雅看向方若兰:“太师还不知道自己的病情吗?” “妾告诉了父亲,只是担忧父亲接受不了,说得和缓委婉。父亲不肯相信,总觉得过些日子就能恢复如初。”方若兰忙回道。 “还得若兰多开解太师才是,上书房那儿,我暂时不会指派新的太师,辅政大臣也暂缺着,待到方太师能接受的时候,再重新选拔官员补任。”温雅和气说道。 “若兰谢过太后体谅父亲。”方若兰福下身去。 “不过上书房事关皇上学业,朝堂事务繁多,时间不能太长。”温雅让她起来,对她说道,“得让太师尽快接受自己的病情。” 方若兰称一声是:“妾定当竭尽全力。” 温雅说一声赐座,方若兰只敢坐凳子边沿,温雅笑笑:“还有几句私底下的话要跟若兰说,我与秦渭打小一起长大,他是我的娘家人,我可看不得他受任何委屈。” 方若兰涨红了脸:“母亲因父亲突然发病,有些怨尤,便口无遮拦,好在相公心怀宽广并不计较。请太后放心,我会护着相公的,母亲若是不能改,我就和相公搬出去住,在附近买个院子,既方便过来照顾父亲,又能让相公舒坦。” “秦渭得娶贤妻,我十分欣慰。”温雅笑道,“方太师这一病,你与秦渭就得撑起太师府,若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前朝若不方便,就进后宫与丽贵太妃说去。” 方若兰起身又福了下去,恭敬说道:“太后如此关爱,妾感激涕零。” 温雅笑说声不用多礼,让她坐了,又说几句抚慰的话,唤一声柳姑姑进来,吩咐道:“找皇上来,再跟太师说几句话,我们回宫。” 不大的功夫皇上来了,进内室握着方太师的手,劝慰勉励几句,这才道别。 从太师府出来上了御辇,皇上笑对温雅道:“母后放心,我当着方夫人的面,对秦侍读亲近欣赏,方夫人应该不敢再对秦侍读不好了吧?” 温雅嗯一声,笑说道:“昕儿做得很好,母后也跟他的妻子话了几句家常,我们只能是敲边鼓,最关键的还是他的妻子,好在方若兰知书识礼,常言道妻贤夫祸少,昕儿呢?喜欢怎样的姑娘?” “好看,温柔大方,爱读书,活泼一些,在一起有话说,不能太爱哭,敢骑马,字不能难看。”小皇帝歪头琢磨着,十分认真说道。 “这样完美的人儿,上哪儿找去?”温雅逗他。 “我可以有很多妃嫔啊,每人身上一样长处足够。”小皇帝笑道。 “妃嫔再多,只有皇后才是你的妻子。”温雅笑道。 小皇帝点点头,想要说话,靠在她肩头唤一声母后,低声说道:“父皇临终前嘱咐过我,帝王的一生太过孤寂漫长,让我不要受任何人胁迫,不要顾虑政局朝堂,一定要找到真心喜爱的姑娘做皇后。父皇还说,若我身不由己,母后一定会为我做主。” 听到先帝如此信赖自己,温雅鼻头一阵发酸,强忍难过搂住小皇帝肩膀,笑说道:“你父皇说得对,母后一定会为昕儿做主,让你娶到真心喜爱的姑娘,做你的皇后。” 元昕猫进她怀中:“母后,如今春暖花开,让人把福宁殿收拾干净,也不用重新布置,就照着父皇在时的模样,儿子住过去吧?” “好。”温雅笑道,“冬日里严寒的时候,若是不想挪动,再住回西暖阁就是。” 元昕坐直身子笑说 分卷阅读146 分卷阅读147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47 一声是,温雅看着他笑:“如今不做噩梦了?” “也做,梦见鬼啊妖啊怪物啊,不过我不害怕了,每次都会大喝一声,朕是天子,尔等妖魔鬼怪也敢来朕梦里相扰,这句话很管用,喊完就都消失了。”元昕笑道。 “皇上长大了。”温雅看着他欣慰得笑,想着既提起未来的皇后,私心里的愿望也提一提,笑问道:“昕儿可喜欢珍珍吗?” “珍珍太黑。”元昕撇一下嘴,“大姐姐太闷,二姐姐不爱读书,姑母刁悍,惠太妃俗气,静太妃嘴碎,贵太妃还挺好的,就是认的字不多。母后最好了,就是太厉害,太出色,让男人望而生畏。” 温雅挑眉看着他,又忍不住笑。 元昕挠挠头:“今日当着母后的面放肆了,那些话千万不能让她们知道,她们虽有毛病,我会对她们好的,能有多好就有多好。” 这几句话已然带了帝王心态,温雅便有意问他:“方太师这一病倒,上书房怎么安排,你可有想法?” “让镇国公领着上书房最合适,就怕秦侍读不服,他才华横溢,我很爱重,又是方太师的女婿,还是要各方权衡。儿子觉得,不如先放一放,有两位少师在,耽误不了读书就行。”元昕自信满满陈述自己的观点。 “昕儿想得很对。”温雅想着昨日对荣恪说让他暂领上书房,方太师这一表态,只能收回,赞赏看着元昕说道,“那咱们就先等等,但是,万不可耽误读书。” 元昕得了夸奖,扬了唇骄傲笑着,响亮答道:“是,儿臣谨遵母后吩咐。” “辅臣呢?方太师病倒,辅臣成了三位,母后打算让何人补缺?”小皇帝问道。 “也要再等等。”温雅笑道。 “母后可是顾及方太师吗?临别的时候,方太师流着泪让我转告母后,他会尽快好起来,秉承先帝遗命,做好辅政大臣。”小皇帝看着温雅。 温雅沉吟着,听皇帝这样一说,才明白方太师不只是没接受病情,还因这突如其来的病,心态起了变化,要将太师与辅政大臣的位置牢牢抓在手中,不想放下,是以让皇帝给她传话,拿先帝的遗命来束缚她。 方太师向来豁达,今日言行在她意料之外,想了一想笑道:“三位辅臣也一样料理朝堂事务,也等一等吧。” “孙智周和徐泰只求自保不敢出头,姑父不够务实,三位辅臣的话,母后会很辛苦,儿臣觉得,镇国公可以辅佐母后。”小皇帝恳切说道。 温雅嗯了一声:“昕儿的提议甚好,就让他列席辅政大臣会议,先不给官职。” 说着话想起他说,官职就要跟班大臣,不由失笑。 元昕疑惑看着她,温雅忙整肃了神情,搂他在怀中笑道:“靠着母后睡会儿,你长大了,再过些日子,该不让母后抱了。” “才不会。”元昕猫在她怀中撒娇。 温雅抚摩着他的头颈,轻声道:“睡吧。” 很快响起小猫一样的呼噜声,温雅敛了眼眸,听着辚辚的车辙声,一波刚平一波又起,好在,有他在身旁相陪。 想到他又笑了起来,有他在身旁辅佐,任何的麻烦都不再是麻烦,任何风波都会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十点还有一更~ 第107章 借势 府门外看着太后与皇上的马车走远, 方若兰笑对秦渭道:“相公,太后说你是她的娘家人,生怕你在我们家受委屈,特意嘱咐了我一番。” 秦渭淡淡一笑,倒是方夫人吓一跳,半晌回过神看着秦渭笑道:“太后皇上都看重我们家渭儿,看来我们家渭儿是人中龙凤,那个敢让你受委屈,岳母我头一个不让, 在岳母心里,渭儿就跟亲生儿子一样,比若兰还要亲。” 秦渭没说话, 只是点点头,加快脚步进了书房, 前脚进去,方若兰后脚跟了进来, 二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嗤一声同时笑了出来。 “岳母以前都不冷不热叫我秦公子,今日这一口一个渭儿,叫得我心里发麻, 真是受不住。”秦渭笑着摇头。 方若兰为他斟一盏茶,微笑说道:“母亲说的话,相公别往心里去才是。” “那不会。”秦渭喝一口茶笑道, “若是跟一个老太太计较,可就太小肚鸡肠了。” “我说买院子的话,并不是吓唬母亲,如果相公觉得憋屈,我的私房钱和嫁妆足够买一所小院,我们自己住更自在些。”方若兰看着他。 秦渭笑了起来:“若兰这话说得,好像我们真的是小夫妻,要过小日子似的。为了我的计划,我得住在这府里,多跟岳丈大人亲近才是。” 方若兰在窗边榻上坐了,抬眸看着他:“父亲这一病,相公确实有了机会,太师与辅政大臣,相公要哪一个?” 秦渭靠书桌站着:“上书房的位子跑不了,辅政大臣的缺,太后应该是要补给荣恪。” “相公会怎么做?”方若兰问道 “倒也不急。”秦渭胸有成竹,“今日一早我听到岳丈在吟一句诗,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方若兰惊道:“这么说,父亲明白自己的病情?” “岳丈博览群书,怎么会不明白?不肯承认罢了。”秦渭笑笑,“岳丈既不甘心,就不会那么痛快放下,太后敬重岳丈,不会像打压徐泰和孙智周那样对待他,何况他是病人,太后总要怜悯退让几分,只要岳丈存着执意,就能帮到我。” “你打算利用我父亲吗?利用一个病人?利用病人因软弱产生的执念?”方若兰皱了眉头,她从来都是微笑着,温温柔柔得说话,头一次看到她不悦的样子,秦渭愣了愣,忙笑道,“也不是利用,只是借势而为。” 方若兰点点头,说一声我瞧瞧父亲去,然后起身向外,身影转出回廊。 秦渭摇摇头,坐下来执一支笔,想到温雅怕他受了岳母委屈,特意让皇上当着岳母的面夸赞亲近他,又特意嘱咐了若兰,说自己是她的娘家人,嘴角噙了笑意,笔下勾勒出她及笄时巧笑嫣然的模样。 三月底的时候,方太师可以下床走动了,只是极其缓慢艰难。 这日正坐在木轮车中晒太阳,秦渭进来了,推着他在庭院中缓慢转着圈,方太师捋着胡子满意得笑着,问道:“上书房情形如何?” “两位少师暗中较劲,都在觊觎太师之位,不过没有耽搁皇上功课,岳丈尽管放心。”秦渭轻声说着话,将木轮车停下花荫下石桌旁,与方太师对面坐了,观察他的神情。 “我活着一日,谁也别想。”方太师嘴角抽搐一下,“辅政大臣呢?” “这些日子太后每召集三位辅臣议事,镇国公都列席,他如今奉太后之命,常去三部走动,又在禁军与上书房各插一脚,太后的意思,可 分卷阅读147 分卷阅读148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48 能是让他补缺。”秦渭慢悠悠说道。 啪得一声,方太师左手重重击在石桌上,秦渭忙道:“郎中说过,岳丈的病不能激动,咱们想办法就是。” “推我进宫。”方太师冷静了些,命令道,“推我进宫见太后去。” 秦渭吩咐一声备马车,推着木轮车到了马车旁,几名下人将方太师抬了上去。 宣德门外下了马车,也不让备轿子,方太师坐木轮车,秦渭推着,进宣德门经大庆门到了垂拱门,停在了高耸的丹陛阶下。 翟冲禀报了太后,得了太后准许,派四名禁卫抬着步辇,将方太师抬上了丹樨。 温雅正在东暖阁候着,看着木轮车上的方太师,心中一酸,忙忙说道:“快,给太师加个软垫靠着,南边进贡的明前茶,给太师泡上一壶。” 方太师见太后分外和煦,心里稍有安慰,焦灼却不能缓解。 “臣进宫来是想问问太后,难不成要让镇国公补任辅政大臣?”方太师直接问道,语气中带着不满的质问。 “方太师对自己的病情,可都知道了?”温雅没有回答他的话,顾左右而言他。 “臣刚过六旬,臣还有满腔抱负,臣还肩负着先帝的嘱托,臣不能死,臣也不会死,臣会尽快好起来,继续进宫,做好太师和辅政大臣。”方太师激愤说道,“太后又何必心急?” “太师关系到上书房,关系到皇上的功课,辅政大臣又是我的左膀右臂,如今孙相和卫国公掌管的事务有限,太师这一病,我身边需要得力的助手。两样都事关重大,我怎能不急?太师也请为我想想。”温雅耐着性子和气说道。 “说到孙相和卫国公,太后为何要打压他们?若他们还像以前那样,一文一武掌控朝堂,也不用有今日的困境。”方太师说道。 温雅讶然,方太师这一病,前后判若两人,以前事事注重大局,一言重于泰山,今日竟大有胡搅蛮差的架势。 “太师的意思呢?”温雅微笑问道,“若太师一年半载都无法进宫,太师和辅政大臣不能空缺那么久,太师觉得应当如何?我想听听太师的想法。” “上书房让秦渭代管,辅政大臣也让秦渭代着,他可以在府里和宫中两头传话。”方太师笃定说道。 “秦渭虽有才华,可资历不足难以服众,他代管这些日子,上书房众位师父多有怨愤,只怕难以为继。”温雅说道。 “那就让他升官,品阶高了,他们不服也得服。”方太师说道。 “就算给他升官,上书房他能操持,辅政大臣呢?新科进士外放州县,都需在翰林院学习磨炼三年,他再有才华,进入朝堂还欠缺太多,至于太师说的两头传话,岂不是拿国事当做儿戏吗?一旦传出去,朝堂内外会怎么看太师?太师的一世英名就不要了?” 温雅说的话稍微有些重,方太师嘴角抽搐两下,左手颤颤得抖,额头冒出细汗。 温雅心中不忍,放缓声音说道:“这样吧,以一年为期,辅政大臣的头衔,我给太师留着,一年以后,若太师病情依旧如此,我位太师封爵,可世袭罔替阴极子孙,岂不比辅政大臣更加威风?太师觉得如何?” “一年之后,臣定能好起来。”方太师倔强说道。 “我也盼着太师好起来,退一万步讲,就算不能恢复如初,太师永远是皇上的老师,是我朝的帝师,是受人尊崇的大儒。”温雅看他脸色缓和,连说几句好听话加以安抚。 方太师听了这些话,焦灼的心情松弛下来,憧憬着一年之后进宫,重回上书房重回朝堂的辉煌。 温雅又与他闲话几句,命人赐了上等的灵芝人参,明前茶拿了两罐,又命薛明带人护送方太师回府,方太师走的时候,她亲自送出垂拱殿,看着四名禁卫抬着肩舆,吩咐翟冲道:“别再让方太师下来上去得折腾了,一路抬出宣德门去。” 翟冲说一声是。 温雅遥遥望着叹一口气,股肱之臣一代大儒,因疾病骤然来袭心态失衡,竟成了需要哄劝的孩童,疲惫之余,更多的是失落,失落朝堂中少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大臣。 方太师却因重重厚待心情舒畅,笑着出了宣德门,一眼看到三姑娘在马车旁站着,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勾了头,好在三姑娘通情达理,过来柔声问道:“爹爹可累了?赶快上马车回家去吧?” 方太师上了马车,薛明带人护送,秦渭正要上马,方若兰轻声细语说道:“相公等等,我有话跟相公说。” 二人沿着御街缓步而行,方若兰说道:“父亲因突然发病,心中遗恨不平,我为了让他放宽心境,每日为他念诵《心经》与《金刚经》,并与父亲说一些人生无常的故事,劝勉父亲此病凶险,既能留下性命,就当惜福养身,做能做的事,不能做的勿要勉强,父亲似有所动。” 秦渭没说话。 方若兰顿住脚步看着他:“没想到近一个月的苦口婆心,竟让相公给毁了。” 秦渭说一个我字,方若兰看着他:“将一个刚从病榻上起身的老人推进宫去,借着病弱博取太后的同情和怜悯,为相公争取机会,难道只是借势?不是利用?” “我听到太后要补镇国公为辅政大臣的风声,回去跟岳丈提起,是岳丈执意要进宫,我拦不住。”秦渭解释道。 “你也不想拦,你也别再解释,请相公与镇国公做男人之争,勿要利用老弱病残。”方若兰看着他,眼眸中带了丝厉色。 秦渭看着她,慢慢低了头,叹口气说道:“是我做错了……” 方若兰深吸一口气,眸色柔和下来,轻声说道:“知道你推着父亲进宫,我都快急死了,话说得重了,你别忘心里去,我知道你的处境,也知道你的忧虑,我会与你一起设法。” “若兰。”秦渭唤她一声,却只是说,“先回家吧。” 第108章 共眠 次日, 温雅召秦渭讲史,秦渭进来坐了,开口道:“我有话跟雅雅说。” 温雅嗯了一声,秦渭说道:“入仕后我野心渐炽,昨日岳丈提起凭着脸面,让太后将太师和辅臣之位给我,我一时心动糊涂,便推着他进了宫,我应该劝着他, 不应该推波助澜。” “昨日方太师走后,我有些气,想过要召你过来说你几句, 再一想还是作罢,你有若兰那样的贤妻, 不用我说。”温雅从薛明口中得知方若兰昨日候在宣德门外,知道她会劝说秦渭。 秦渭没说话, 温雅又道:“若兰知书达理,这样难得的妻子,你可要珍惜。我与方太师有了一年之约,上书房就这样维持着吧。” “臣资历尚浅,李少师为人持重端方, 让他代管上书房最好不过。”秦渭起身拱手,“其实由镇国公代管乃是最好,不 分卷阅读148 分卷阅读149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49 过镇国公太过忙碌, 不能常常进宫,且只是暂代太傅,钟太傅年底丁忧期满就会还任,是以臣举荐李少师。” 温雅满意点头:“李少师确实合适。” “岳丈若是问起,我只拿话糊弄过去就是。”秦渭此话一出,温雅轻松笑了起来,“如此甚好。” 秦渭也笑:“至于辅政大臣,岳丈不肯放下,太后也体恤他,臣以为,不妨增加一位,四位变成五位,既让镇国公入了中枢,也让岳丈无话可说。” “主意倒是不错,只是四位辅政大臣变为五位的话,他们会给我扣一顶篡改先帝遗诏的大帽子,会有很多人攻击我,方太师虽无话可说,心里也会不舒服。”温雅笑道。 本以为自己出了绝好的主意,没想到竟会涉及遗诏,秦渭脸上微微发烫,看来自己朝堂经验太过欠缺,确实如若兰所说,急不得。 温雅又道:“就先这样维持着,镇国公虽无职衔,我一样加以重用,他也不在乎官职,只求做事尽心。” 听着她言语中对荣恪的信任和依赖,秦渭心中极其不舒服,他咬牙心想,先放任他位高权重,然后再去抓他的错处。 “今日便不讲史了,这样说说话也不错,你退下吧。”温雅笑看着他。 秦渭说一声臣告退,退出垂拱殿,荣恪正与翟冲在石栏边说话,瞧见他出来,远远拱了拱手,他也拱手为礼,施施然往值房而去。 荣恪回头看向翟冲:“然后呢?” “我从后墙跳进去,趴在后窗那儿喊她,我说我带你逛鬼市去,她说早就逛腻了,不用你带,我正想着接下来该说什么,她从后窗跳出来,说我夜闯民宅,操着小匕首就刺,我怕伤着她,不敢还手,只能躲避,别提多狼狈了。” 荣恪哈哈笑了起来:“鬼市也不行的话,我可就没招了,你还是问冯茂吧。再磨上两个月,不行就让太后赐婚,先进了洞房再说。” “那可不行,我已经让她在临水宴上难堪了,不能再逼她。”翟冲认真说道。 “倒要看你能磨多久。”荣恪笑道。 “磨一辈子都行啊。”翟冲依然认真。 “翟爷,我就服你。”荣恪冲他作个揖,“翟爷可准许我进去瞧瞧太后?” “走,我给你通禀。”翟冲大步在前,“昨日方太师进宫好一通胡搅蛮缠,我听着都心烦,太后竟耐心哄着,你去陪太后说说话。” 荣恪进了东暖阁径直向前,过去将她圈在怀中问道:“昨日方太师为难你了?” “为难了。”她靠着他,对孙智周徐泰的打压,我收放自如,可对方太师轻不得重不得,我觉得十分憋闷,疲惫失落。” “雅雅就是雅雅,最后还是让他笑着出了宣德门。昨日里我去了一趟,与若兰谈了几句,她很明白事理,有她在方太师身边,方太师会慢慢想通的。”荣恪抱她紧了些,“今夜里带着你逛鬼市去吧?” “你得空了?”温雅抬头看着他打趣,“听说自从你列席辅臣会议后,府门前车辆人马络绎不绝,燕子巷空前热闹。” 荣恪叹一口气:“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如今算是体会到了。我呢尚无经验,不知那个该见那个不该见,只能统统都见,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祖母和母亲清净惯了,这些日子来客不断,夜半都有人登门,气得直骂我,嫂子和长姐跟我说,招待客人的茶水饭菜开销巨大,我们府里快要入不敷出了。” 温雅笑了起来:“那些人都空着手去的?就没有孝敬?” “有啊,都让母亲给退回去了。”荣恪无奈叹一口气,“长姐刚劝几句,母亲拿出镇国公府家风,要让她跪家庙去,我也不敢说话,这些日子只出不进,好生难受。” “百草巷的宅子空着,你去那儿接待客人,省得扰了老夫人和夫人清净。至于如何应付这些人,你不妨跟孙相取取经。”温雅笑道。 “刚回京那会儿,门前冷落车马稀,没人认得镇国公,还是那时候好一些。”荣恪低头亲亲她脸,“今夜里,去吗?” “去,夜市鬼市早市,都逛一遍。”温雅窝在他怀中,“方太师突然病倒,上书房表面平静,暗里波涛汹涌,好几个人盯着太师的位子,朝堂上好些大臣惦记着辅政大臣的缺,奏折雪片一样,还有许多上密折的,说什么的都有,真是烦不胜烦,我得散散心去。” “雅雅定了主意?”荣恪问道。 “下次早朝就宣布,李少师暂管上书房,你呢,暂时列席辅政大臣会议,以一年为考察之期,断绝掉许多人的念想,换得一年清净。”温雅闭了眼眸,“还有一大堆奏折等着,想来你也事务繁多,让我靠一会儿,靠一会儿你再忙去。” 荣恪任由她靠在怀中,低低说一声好。 到了公主府已是深夜,进去时冯茂正等着,瞧见他拧眉道:“怎么才来?太后都到了。” “被人缠住了。”荣恪说着话忙忙向里。 进去时顺着柳真手指的方向过去,温雅侧身躺在榻上,睡得正香。 柳真压低声音说道:“这些日子乏累,在辇车中就困得支撑不住,进了屋中说是要躺一会儿,躺下去就睡着了。” “柳姑姑去吧,我陪着她,”荣恪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拿一本书看着,更漏滴滴不息,早已过了夜市的时辰,她睡得那样香沉,看着她酣睡的容颜,实在不忍心叫醒她。 上榻靠坐着揽过她的身子,她嗯唔一声,向他怀中依偎而来,低低嘟囔一句什么,手搭上他腰,脑袋拱了几拱,在他胸前找到舒适的位置,满足叹息着,很快响起均匀绵长的鼻息声,睡得更沉了。 荣恪一手搂着她,一手捧了书继续看着,突听她唤了一声,荣恪…… 下意识答应一声低头看过去,她依然睡着,只是在睡梦中翘着唇在笑。 她梦到我了,荣恪欣喜想着,俯身下去亲亲她的额头,索性躺下去抱着她,被她的馨香包围着,很快与她一起睡了过去。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柳真轻手轻脚走了进来,看着相拥而眠的两个人,抿唇轻笑着,过去轻轻推了推温雅。 温雅揉着眼睛问:“柳姑姑,什么时辰了?荣恪来了吗?” “已经是早上回宫的时辰了。”听到柳真这样一说,温雅惊得睁开眼,一眼看到身旁熟睡的荣恪。 蹙着眉尖噘着嘴低声说道:“说好带我出去逛逛的,可恶。” 言语间虽是埋怨,却轻轻拿开他搂在腰间的手,压低声音对柳真道:“他睡得正香,我们到隔壁洗漱换衣,别扰醒他。” 清晨醒来的时候,惊觉怀中的人已不在,荣恪跳下榻跑出屋门,冯茂正在庭院里逗弄起儿:“快爬,儿子,快爬,爬到爹爹这边来吃果果。” 青砖 分卷阅读149 分卷阅读150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50 地上铺一块大毡子,冯茂趴在一头,起儿趴在另一头,因为太胖,肚皮擦着地艰难向前挪动,荣恪不由失笑:“将他养这么胖,又想让他爬,你不是为难孩子吗?” “是延平给喂胖的,我得给他减减肉,再胖下去没法学走路。”冯茂抬头看着他,“小双那日过来,瞧见他作一句诗,远看一堆肉,近看是冯起。你说气不气人?” 荣恪蹲下身看着吭哧吭哧的冯起:“确实太胖,这肉一褶一褶的,活像个大肉包子。太后何时走的?” “天刚亮就动身了,柳姑姑说夜里想逛鬼市,谁知给睡着了,早起的时候很不高兴,有些埋怨你,看你睡得香,又不忍心叫醒,离开的时候轻手轻脚的。方太师这一病,朝中官员招数百出,够格的觊觎那两个位置,不够格的就添柴烧火,想把自己的人拱上去,局势这样复杂,方太师又想不开,太后很疲惫,好好睡一觉也不错。” 荣恪就笑:“也是,来日方长,改天再带她逛去。” “你又是怎么回事?脸色发白眼睑发青?陷在名利场中拔不出来了?”冯茂睨着他。 “我是疲于应付。”荣恪摇头。 “笨啊,辅政大臣就要有辅政大臣的排场,你跟我不一样,我是皇亲国戚,有延平的排场在,职衔也只是少傅,你得照着孙相以往的排场,该养门客养门客,该请幕僚请幕僚,得有人帮你应付,否则,你跟秦义都得累死。”冯茂笑骂道。 “多谢驸马爷指点。”荣恪冲冯茂拱拱手。 放下手就觉一阵刺痛,低头一瞧,冯起不知何时爬了过来,张口咬住他大拇指,上下齿紧紧咬住,咯吱咯吱死命研磨。 荣恪疼得直吸气,又不敢动,忙向冯茂求助:“驸马爷救命。” “要出牙了,痒得难受,逮什么咬什么,咬住就不放。”冯茂笑着走了过来,伸食指在小人儿唇下肉窝中轻轻一挠,荣恪的大拇指被松开。 甩着手指看着冯起笑道:“小家伙好大的力气。” 他甩动的手指吸引了冯起的注意,一双眼睛从肉/缝里看着他,看着看着咯咯笑出了声,一边笑一边挥舞着两只小肉手,两只小肉脚也扑腾腾忙碌不停。 “还挺有趣的。”荣恪看向冯茂,“借我抱回去给祖母瞧瞧?” ...... 第109章 难题 太后早朝时提起一年之期, 都明白太后此举是要考察官员,朝堂间汹涌的波涛变为潜伏地下的暗流,都憋足了劲头,有埋头苦干的有四处活动的有投机取巧的,各人各样,不一而足。 一年堪堪过去,方太师的病情虽有好转,但依然行动不便,柱了拐杖, 左腿带动着右腿能缓慢行走,缓慢得别人走十步他走不了一步,而且走不了多久就会十分乏累, 就得坐下歇息会儿才能再站起来。 只是右手依然僵硬不能动弹,半年前开始学着左手吃饭, 方若兰劝他用左手练习写字,他一直也下不了决心。 在女儿解劝下, 慢慢接受了自己的病情,可眼看着一年之期已到,情绪又有了起伏,拐杖敲着地面跟秦渭说:“要去争,不能一味谦让, 我谦让一辈子,到头来成了废人。” “岳父怎么会是废人?前几日口述的文章,我写下来拿进宫给太后看, 太后看了连说很好,让誊录了在翰林院下发给所有的翰林,命他们仔细研读。”秦渭笑道。 方太师脸色缓和,方若兰也忙道:“祖父只是边境小吏,父亲科举入仕一直到今日,被几代帝王看重,受士林景仰,即便不能重回上书房,太后也会给父亲爵位,父亲这一辈子,我觉得成就巨大。” 乖巧的女儿蹲在身旁,手抚着他的膝盖,轻声细语说他成就巨大,方太师脸上有了些笑容,只是依然对秦渭道:“记住我的话,要争。” 方若兰心中暗自叹息,父亲行走不便,许多人完全当他做病人看待,以前总来谈古论今的客人少了许多,即便是几位老朋友,跟父亲说话也哄孩子一般,能跟他正常说话的也只有女儿女婿。 秦渭看着方若兰笑笑,说一声我进宫去了,方若兰站起身笑道:“相公慢走。” 进宫径直去往东暖阁求见太后,见了太后直言道:“经过这一年磨炼,又加岳父悉心指点,臣自认为在上书房有所建树,可若是领上书房,两位少师自然不服,臣想与两位少师来一次学问比试。” “怎么个比试法?”温雅饶有兴趣问道。 “让翰林院几位大学士出题,勿论形式,口述也行笔试也罢,题目也可多种多样,由众位翰林评定高下,最终由太后与皇上定夺。太后以为如何?”秦渭自信满满看着温雅。 “好。”温雅兴奋得扬声赞叹,“这样一来公平公正,倒为我解了一桩难题。” 秦渭笑了。 温雅当即召见翰林院几位大学士,命他们七日内拟出比试章程与题目,拿到垂拱殿来由她定夺。消息一传出去,当即轰动朝堂。 荣恪得到消息后进宫觐见,笑对温雅道:“确实是个好主意。” “不出意外,秦渭肯定胜出,不过太师头衔得给方太师留着,也任少师吧,上书房三位少师各司其职,也是可行。”温雅点头。 “钟太傅回任后领着上书房,他是武将出身,两位少师一直不服,臣以为,不如设一位首少师,若秦渭任首少师,背后又有方太师在,别人不敢不服。”荣恪笑道。 “还是你想得更长远。”温雅嗯了一声:“就这么办,去岁一年政令畅通风调雨顺,我也轻省许多,全赖镇国公之功,上书房的事一了,就让你补任辅政大臣吧。” 荣恪笑笑:“臣倒是无所谓,只不过有职衔的话,能堵住有些人的嘴。” “我知道你的难处。”温雅看着他,“吕太昌前几日进宫时,跟我提起老夫人的病情,如今可好些吗?” 荣恪脸上淡笑着:“祖母年纪大了,出些小毛病也是寻常,除去偶尔犯糊涂,身子和精神都很好,雅雅不用惦记。” 心里却直咬牙,早嘱咐过吕太昌和相关的人,不许让雅雅知道,他还是没管住嘴。 温雅两手捏在一起,吕太昌不小心说漏了嘴,她追问之下才知道,荣老夫人一年多前就偶尔犯糊涂,有时候不认得人,前几日前发作过一次,竟连荣恪也不认得了,只闹着要见曾孙,荣恪只得火速到公主府将冯起抱回家中,冯起一口一个太/祖母得叫着,老夫人才慢慢缓过来。 不用吕太昌多说,温雅也明白老夫人的心思,荣恪三十岁了,却一直拖着不肯成亲,荣麟早逝,老夫人自然担忧镇国公府的子嗣传承。 她不能为他生子,让他娶妻纳妾,他又不肯。 她看着他,想说什么终是紧咬了唇,摆摆 分卷阅读150 分卷阅读151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51 手示意他告退。 “才说几句话,就要赶我走?”荣恪看着她:“你去公主府越来越少,我想带着你逛遍京城,可这一年我们只在宫外见过六次。” “冯起在襁褓中的时候,我尚有理由,说喜欢他惦记他,出去得略多些,如今他大了,都会跑了,常常进宫来,我若再过去,准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温雅无奈看着他。 “那我就进宫去……”荣恪的话被她打断。 “不行。”她忙忙说道,“如今盯着你的人越来越多,千万不可胡来。” 看荣恪紧抿了唇,不放心叮嘱道:“你答应我。” “我答应。”荣恪垂了头,有气无力说道。 “回去吧。”温雅看着他,“等补了辅政大臣,我……” 不防他站起身几步冲了过来,一把抱住她,大力将她箍在怀中,沉声说道:“不许想着让我去找别的女人生孩子。” 她靠在他怀中环住他腰:“我只是那么一说,心里并不愿意。” 他手下放松了些,低头看着她:“也不许冷落疏远我。” 她挺直身子仰脸亲亲他唇,轻声说去吧,他的唇压下来紧贴着她的厮磨着,抱着她的双臂收紧再收紧,许久松开她,说一声走了。 温雅看着他退出殿门,他好像有心事,也许是难处,却不肯说。 过去这一年,他在朝堂上屡有建树,在温雅支持下,做出很多兴利除弊的举措,人们暗地里称他为副相。 他越来越忙,除去上朝和辅政大臣会议,无事不会进宫,见面谈过正事,过来抱她一下或者亲亲她头发,就迅疾告退。 那几次出宫,他带着在京城中四处闲逛,依然体贴周到,却也不像以前那样会热情得疯狂得拥吻她,他压抑而克制,似乎有意与她保持着距离。 她有几次主动去亲吻他,他小心翼翼回应,倒让她没了兴致。 忙过上书房的事后,就将他补做辅政大臣,给他定出章程,每日都在内阁值守,未经太后准许不能出宫,让你留在我身边,想召见你就召见你,每日里相对,看你能躲到哪儿去,让你有心事不跟我说。 赌气一般出一会儿神,又想起荣老夫人,心中愧疚无奈,只觉得是比朝堂政事难解千万倍的难题。 喝一盏茶稳定了心神,到隔间去批阅奏折。 午后小憩的时候,皇帝过来了,喝几口茶笑说道:“今日秦侍读讲起汉代权臣霍光,承志就问我朝可有权臣吗?徐褚说以前卫国公与孙相文武分治,互相牵制,自然是没有,眼下是卫国公孙相镇国公三足鼎立,也是没有,以后就难说了。我追问他何意,他就说镇国公如今被太后宠信,朝堂事务样样插手,已有权臣之相。我就问他这些话谁说的,他说是上次回家,听卫国公几位幕僚说的。” 温雅嗯了一声:“不过是些坊间议论,听一听就是。” “儿子信赖镇国公,本来没往心里去,可后来听到一件事……”皇帝看向温雅。 “说来听听。”温雅搁下茶盏,微笑看着皇帝。 “课间的时候,我与徐褚承志在殿外玩耍,听到两个小黄门在角落里嘀嘀咕咕,说咱们是皇上跟前的人,以后有人想见皇上,咱们要两锭银子才给通禀。我叫他们过来训斥几句,问他们哪儿来的歪心思,其中一个哭丧着脸说,镇国公在百草巷的别馆,凡求见镇国公,都要塞两角银子过去,门人才肯通禀,说是茶水钱。另一个小黄门说每日求见镇国公的人成百上千,光这茶水钱就够寻常人家吃几年,小人两个也是得了红眼病,没事说着逗闷,并不是真有那样的歪心思。二人又磕着头扇耳光,求我不要告诉崇福,说崇福嘱咐过回宫不要乱说话,知道传到皇上这儿,会将他们活活打死。”皇帝说着话,面现气愤之色,“儿子还听说,丽正门守军有样学样,竟让进出城门的人在帽子上别两枚铜钱才肯放行。” “竟有这等事?我倒是头一次听说。”温雅挑了眉。 皇帝哼了一声:“镇国公府开邪风之先,实在可恶。” 温雅点头:“确实可恶。” “母后果真要让镇国公做辅政大臣吗?”皇帝问道。 “他既然不像话,那就再等等。”温雅笑看着皇帝,“昕儿好些日子没出宫了,想不想出去走走?” 皇帝亮了眼眸:“去哪儿?” “就去百草巷,让内寺所的人陪着你微服前往,你问问门人,为何要收这两角银子,见到镇国公后,问问他知不知道丽正门的事,又打算如何处置。”温雅微笑说道。 皇帝点了点头,温雅循循善诱:“昕儿既信赖镇国公,自己去查探一下,就知真相。” 元昕忙说:“母后说得对,儿子不该人云亦云。” 第110章 惊怒 秦渭经过三日比试, 超过八成的翰林评定秦侍读学识更优,最终由太后定夺,任上书房首少师,方太师保留太师职衔。 上书房格局既定,温雅松一口气,开始着手将荣恪补为辅政大臣的事。 先问皇帝这些日子查探得如何,皇帝笑了:“镇国公说找他的人不是求官就是求财,为了应付这些人,在百草巷置了宅子, 又请来幕僚门客,都得花银子,荣夫人又不许他收受贿赂, 他干脆收在明处,这些银子刚刚够开销, 他并没有赚头。” “丽正门的事呢?”温雅笑问。 “镇国公知道后,让秦义去找户部尚书, 撤换了税吏,并将收来的钱悉数充公。”皇帝笑道,“儿子错怪镇国公了。” 温雅看着案头高摞的奏折,都是参荣恪的,反对他成为辅臣人很多, 为了阻挡,甚至将心思动到了皇帝这儿,丽正门的税吏只怕也是受人指使, 就为了败坏他的名声。 阻力巨大,倒更加坚定了温雅的决心。 次日早朝,太后突发圣旨,因方太师病体不适,不宜再行走朝堂,封为一等辅国公,镇国公荣恪补任辅政大臣。 圣旨下得突然,虽有愤愤者,却也彻底断了许多人的念想。 早朝后辅政大臣会议,气氛却有些沉闷。 孙智周和徐泰悻悻不语,就连冯茂也没有对荣恪说恭喜,只是看着他摇头,荣恪低着头有些兴味索然。 例行公事奏报完毕,温雅说一声镇国公留下。问他可是府中有事,荣恪摇头说没有,便不再说话,温雅有些气,摆手说退下吧,他起身就走,连敷衍的礼仪都给忘了。 温雅召吕太昌进宫,问他荣老夫人近日是不是又犯了糊涂,吕太昌摇头:“犯糊涂倒好了,哄孩子一样哄着就行,这扎了针灸一清醒,跟荣恪又哭又闹逼着他娶亲,不娶妻的话,纳妾也行,让他赶紧给镇国公府生儿子,还动用家法逼问秦义,问荣恪喜欢的寡妇究竟是谁, 分卷阅读151 分卷阅读152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52 说是要找上门去,把秦义打得不轻,荣恪只得带着秦义住进百草巷,荣夫人非逼着他回府,荣小子这些日子挺难的。” 温雅听了心中郁闷难当,低下头沉吟不语。 吕太昌也暗自叹气,冯茂曾让他给太后配药,说是能避孕的,可是任什么药,也不能完全避免,一旦有疏漏,于二人就是灭顶之灾。 再说青年男女在一处,一旦破戒就再也收拾不住,于是他跟荣恪说:“就忍着吧,实在忍不住,就自己……” 他比了个手势,没想到荣小子那么机灵一个人,于这方面分外迟钝,他只得说道:“独坐书斋手作妻,没听说过?” “没听说过,听起来是一首诗,有空的时候我找来瞧瞧。”荣恪笑道。 吕太昌想着摇了摇头,起身说道:“我到后宫给小丽丽把脉去,眼看要入夏了,今年不要再犯旧疾才好。” 温雅知道丽贵太妃苦夏,却头一次听说旧疾二字,随口问吕太昌道:“丽贵太妃冬日里倒是病过两次,怎么夏日里也会犯旧疾?” “五年前夏日里小产过一次,说是那会儿掌管着后宫,没歇几日就下了床,小月子没有养好,落下了毛病,不能受热,一受热就月信紊乱淋漓不止,其实冬日里犯病,病根也在这儿。”吕太昌说着话,“小丽丽害羞,不让我对别人说,就是管不住这张嘴,走了走了。” 温雅自听到那一句,五年前夏日小产,脑子里嗡嗡嗡响作一团,吕太昌后面说的话根本没有去听,半晌回过神,眼前已没了吕太昌的身影,她大喊一声柳姑姑,柳真跑了进来,温雅满头是汗,眸子里喷着火,咬牙说道:“我进宫后三年的先帝起居注,去拿过来。” 柳真手一颤,唤一声姑娘,温雅大声道:“拿去。” 不大的功夫,崇福跟着柳真进来了,垂头说道:“自打太后进宫,先帝下令不许敬事房再记录起居注,于是就没有……” 温雅打断他冷声说道:“你每日侍奉先帝左右,问你也是一样。那三年中,先帝可临幸过后宫嫔妃?” “只有丽贵太妃。”崇福头垂得更低,小声说道。 “多久一次?”太后的声音更加冰冷。 “不是很频繁,十天半月去一趟临华宫……”崇福声音更小。 温雅看向柳真,柳真忙示意崇福告退,崇福磕个头颤巍巍退了出去。 “先帝独宠丽妃,只肯与她同床,柳姑姑都知道,对吗?”温雅厉声问道。 “奴婢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开头自然替姑娘不平,可后来一想,这样也好,先帝命不久矣,这样一来,姑娘还可有日后……”柳真低头说道。 “日后……”温雅紧闭了眼,心中如油煎火烹,又像有利刃划过,一刀一刀将她的心凌迟成为碎片,疼得直到麻木。 她想起进宫后初见到先帝那夜,先帝跟她说:“朕身子不好,有心无力,你不用怕,只管安心读书就是。” 先帝离开时,她听到崇福说摆驾临华宫。 其后再与先帝见面,多是在先帝居住的福宁宫,先帝偶尔才来景福宫。 先帝常说她是知己,也常常彻夜长谈,但是相敬如君子。 她与先帝最亲近的时候,就是他临终前晋封她为宜贵妃并召见她那日,她看先帝倦怠,停止吹奏搁下笛子,先帝看着她说一声过来,一手握住她的手,另一手捋上她腮边的碎发为她别在耳后,掌心贴着她的脸轻轻摩挲着,冲她温和得笑,柔声对她说:“雅雅,告退吧。” 那是先帝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一直仰慕崇拜着先帝,先帝是她最为欣赏的男子,运筹帷幄经天纬地。 可是,你为何要骗我? 你不如直接告诉我是在利用我,何必让前朝后宫以为你独宠我?又何必常说当我是知己?我曾对你有过亲近之心,可你却总是疏远,与我保持着距离,你临终前说没有体会过妻子之爱,我甚至想,若我与你能有肌肤之亲,再加知己相契,也许我能给你妻子之爱。 柳真看她心碎神伤,试探着唤一声姑娘,温雅没有说话,闭目仰倒在榻上,软软摆一摆手,有气无力道:“柳姑姑退下吧,让我自己安静一会儿。” 她独自躺了很久想了很多,在江宁总督府与先帝初见,跟着先帝上了龙船,进宫后的三年,先帝驾崩后垂帘听政,她悉心抚养教导皇帝,稳定后宫治理朝堂,不敢有一刻懈怠,为了免去外戚之祸,她给父兄去信,让他们谨守职责,别求升迁。 十六岁时跟着先帝进宫,她满腔豪情,想着尽情施展才能,如今七年过去,年少时的豪情壮志,已逐渐成为一种习惯,一种责任,更多的是为了兑现对先帝的承诺。 我事事克制收敛,任何时候都将对你的承诺放在最先,样样都做到最好,若说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就是我喜欢上了荣恪,并放任自己与他相爱,可我为了护着你的江山天下,屡屡压制他,让他受了许多委屈…… 温雅坐了起来,大瞪着眼看着殿内一团漆黑,原来不知何时,天色已经黑透。 她喊了一声翟冲,翟冲箭一般冲了进来,她大声吩咐道:“我要出宫一趟,去拿一套内禁卫的服饰过来。” 翟冲呆愣着:“太后,臣没听明白。” 柳真端着纱灯绕出屏风:“我跟着翟统领去吧,我知道太后衣裳的尺寸。” 将纱灯搁在温雅手边的小几上,与翟冲走了出去。 温雅怔怔看着那纱灯,突然发出一声冷笑。 柳真很快抱着衣裳回来,麻利为她换了,利落挽了发髻,端一盏茶过来,温雅仰脖子一饮而尽。 柳真唤一声翟统领,翟冲进来说道:“云层越来越厚,要下大雨。” 话音刚落,殿外劈下一道闪电,随即想起轰隆隆的雷声,温雅似没看到也没听到,说一声走,迅疾迈步向外。 翟冲快步跟上,下了丹陛阶,柳真追了上来,温雅沉声道:“只许翟冲跟着。” 柳真忙将两套蓑衣斗笠塞进翟冲怀中,轻轻说一声,快去。 大庆门外夹道上了马,温雅在前翟冲在后,疾驰出了宣德门。 刚上御街,随着一声惊雷,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翟冲喊一声请太后披上蓑衣,温雅没有理他,只狠狠一纵马缰,马若离弦的箭一般飞窜出去,翟冲急忙策马紧跟。 倾盆大雨打在身上脸上,温雅不辨方向,纵马胡冲乱突,翟冲咬牙夹一下马腹,冲到温雅前面大声说道:“臣在前面领路,太后跟紧了。” 沿着燕子巷旁边的窄道进去,来到门前,翟冲抽出靴筒中的匕首,从门缝插进去轻轻拔开门闩,推开门让温雅进来。 他的书房中没有亮灯,漆黑一团。 他不在? 他没有在。 分卷阅读152 分卷阅读153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53 身上早已淋得湿透,雨水顺着衣衫往下淌,帽檐上水珠一滴一滴,滚落在冰凉的面颊上,像是绝望的泪水。 温雅站在紫藤花架下,望着书房的方向瑟瑟发抖,上下牙齿磕碰着,咯咯咯作响。 第111章 抚慰 翟冲忙道:“太后在这儿避一会儿, 臣去找人。” 温雅伸臂拦住他,嘴角噙一丝笑,低低说道:“算了。” “那就回宫。”翟冲忙道,“还请太后披上蓑衣。” “回宫吗?”温雅自嘲笑道,“为何要回宫?” “那,去哪儿?”翟冲又问。 “无处可去。”温雅摇头,“百草巷的宅子本来是我的,也给了他了。” “臣斗胆,请太后去臣家中歇息。”翟冲挠挠头, “去灵儿家也行……” “走吧,走到那儿算那儿吧。”温雅从紫藤花架下走出,转身向院门走去。 身后传来吱呀一声, 书房的门开了,荣恪站在石阶上喊:“秦义, 给爷提盏灯过来,你挨一次打后, 欺负爷一个月了,差不多行了……” “荣恪。”翟冲喊了他一声,高举手中马灯,照着温雅的方向。 荣恪不置信看着灯光中湿透的背影,瞬间呆愣后, 一步跃下石阶,拔脚飞奔而来,一把抱起她冲回了屋中。 温雅在他怀中挣扎踢打着, 两手捶打着他的胸膛,嘶声喊道:“我来了,你怎么不在?怎么不在?” “我在,我在,我那儿也没去,秦义欺负我,不给点灯,火石也给藏起来了,我因为想事情想得出神,没留意天黑,也没听到雨声……”他察觉她的失常,闲话家常一般跟她温柔说着话安抚着她。 翟冲进屋擦亮火石点亮灯烛,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抱着她来到榻边,刚要将她放下,她紧紧攥着他手臂不放,仰着脸看着他笑:“我要给你生孩子……” 荣恪看着她,全身都在淌水,两眼空洞无神,脸上的笑容仿佛画上去的,僵硬而刻意,看他张口要说话,她的手紧紧捂上他唇嘘了一声:“不许说话,听我说。你不让我冷落疏远你,你为何要冷落疏远我?” 荣恪想说我没有,她的手捂得更紧,他只能摇头表示。 “没有?”她哈得一声,夸张得笑,“你不像以前那样抱我了,也不愿意亲我,你是不是也嫌弃我?” 荣恪又摇了摇头。 “不许摇头。”她蛮横说道,“我哪儿比丽妃差了?就因为她胸大?告诉你,我是为了太后威严,故意束起来的,你摇头是什么意思?不信?不信我给你看。” 说着话嗤得一声扒开衣裳,露出白色的裹胸。 荣恪下意识侧过脸去,她啪一声拍在他脸上:“不许躲,仔细看着。” 荣恪扭过脸看着她发紫的嘴唇,两手捏住她手低声道:“我来吧,我来解。” 说着话坐了下来,抱着她在怀中转身,让她背对着他,一手箍着她乱动的身子,一手迅速褪下她的衣衫,扯过榻边薄毯将她从头到脚紧紧裹住,大力揉擦着,温雅一边挣动一边嚷嚷,一会儿说冷一会儿说痒一会儿说热。 她说热的时候,荣恪抱着她起身进了内室,放她在床上,找出自己的寝衣一回头,温雅已经裹着毯子从床上站了起来,一蹦一跳得挪动,眼看就要栽下床头,忙过去拦腰抱住了,又照着刚才那样,箍住她让他背对着坐在腿上,一手揭开毯子一手为她穿衣,穿好了拿过大巾为她擦着头发。 她躲避着咯咯笑着,连声说痒。 擦得半干拿了梳子过来,她摇头晃脑躲着他手中的梳子,躲猫猫一般跟他闹腾,在他怀中挣动着滚来滚去,他只得盘着两腿箍住她的身子,一手托着她脸,一手小心翼翼一下一下为她篦着头发,她连说几声真舒服,慢慢安静下来,闭了双眸低唤一声荣恪。 荣恪答应着,她轻声问道:“你还想要造反吗?” “不想了。” “我把元家的江山送给你,从此以后,让你为所欲为。” 荣恪嗯了一声。 “我把元家的太后也送给你,你想要怎样便怎样,我让元家的太后给你生儿子。” 荣恪说好。 她咯咯笑了起来:“什么才女,什么女中君子,什么宠妃,什么太后,我呸……我偏要做个□□,勾引我喜欢的男人,一起做伤风败俗的事,由着那些人去唾弃……” 她的手脚又开始挣动,荣恪忙扔下梳子,一手抱紧她,一手抚上她的额头,不冷不热没有发烫,又摸摸头发,已经干透。 他松一口气,额角有汗珠滴落下来,滑进眼中辣辣得疼,这才发觉自己满头都是汗水,身上也早已汗湿中衣。 此时此刻,他不想去知道她为何如此,只要她没有被雨浇坏不会生病,只要她安然踏实在他怀中,就已足够。 他抱着她让她在怀中转过身,轻抚着她的肩背安慰着她,她不住挣动着,絮絮得胡言乱语: “大骗子。” “大傻子。” “在你眼里我不是女人吗?” “你也别得意,我也没当你是男人。” “我想过要亲近你的,我知道你孤寂,我想过抱抱你的,可你的疏离让我退缩。” “我不知羞耻,我水性杨花。” “我喜欢荣恪,跟喜欢你不一样。” …… 胡言乱语着,她的身子开始发烫,隔着衣衫都有些灼手。 荣恪忙放下她,让她躺在床上,为她盖了薄被,看她两手胡乱挥动,想起她的布虎,塞一个迎枕在她怀中,看她安静了些,起身下床出了内室,拉开了书房的门。 秦义正恭敬候在廊下,荣恪忙道:“请吕爷爷来。” 吕太昌过来的时候,温雅额头上覆着润湿的巾子,荣恪守在床边,为她擦着手心脚心,听到推门声,将那一双纤纤玉足塞回被中,起身看了过来。 吕太昌把过脉说道:“急怒攻心,又挨了雨淋,得静养几日。” 荣恪点了点头。 吕太昌又道:“对了,小冲冲在巷口转圈呢,衣服上头顶上冒着白气。” 荣恪皱眉唤一声秦义:“带翟统领去沐浴换衣,让他进宫去,该做什么做什么,后宫交给柳姑姑。” 秦义答应着去了,吕太昌目光躲闪着,蚊子哼哼一般说道:“昨日太后召我进宫,问起老夫人的病情,我说了秦义挨打的事,也说了你苦闷被逼的事,荣小子,是不是我说错了话,惹着了太后?” “她听了心里肯定不自在,但绝对不至于闹成这样,她为何如此,我会慢慢打听,眼下先让她好起来才最要紧。”荣恪说道。 “不是我的错就好。”吕太昌忙忙点头,“我也进宫打听打听去。” 出了门又折回来看着荣恪:“荣小子,你 分卷阅读153 分卷阅读154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54 可别冲动行事啊,都要想周全了才行。知道吗?” 荣恪点头:“知道,吕爷爷放心吧。” 目送吕太昌出了房门,回头看向温雅,手覆上她的额头,已经不那么烫了,身子不再挣动,也没再说胡话,安安静静,渐渐睡得沉了。 他在她身旁躺了下去,将她圈在怀中,轻轻拿走她怀中的布虎,她的手脚攀援上来,八爪鱼一般抱紧了他,他亲亲她脸,在黑暗中大睁着眼,想着她失态到几乎疯狂,想着她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不用问,这次又是因元屹而起。 你又发现他骗了你,是吗? 他轻拍着她的后背,看着她低声说道,傻丫头。 她在他怀中动了一下,有绵软滑过他的掌心,酥酥麻麻直达心底,翻腾起惊涛骇浪,压抑克制中,却想起她刚刚说的话:“”我哪儿比丽妃差了?就因为她胸大?告诉你,我是为了太后威严,故意束起来的,你摇头是什么意思?不信?不信我给你看。” 你可记清楚了,是你非要给我看的。 荣恪揭开薄被,手探进她的衣襟,理直气壮覆了上去。 那种从未触碰过的绵软令他猛吸一口气,吸进去却忘了呼出,几乎快要窒息。 松开手稳定了心神,恨恨看着怀中的人儿,你说要给我生孩子那会儿,我就该乘人之危,可我看着你湿透的样子,心都疼得缩在了一起,担心你冷,怕你生病,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心猿意马中想起吕爷爷的话,手作妻?什么意思?捧起她的手愣愣看着,深呼吸,再深呼吸,深呼吸许多次,将她的手裹在掌心,轻声叹一口气。 若在你不清醒的时候,我们做了什么,等你明白过来,即便知道是自己的错,也会怨我恨我。癫狂的时候都不忘太后的排场,这也不准那也不许,好像还拍了我一巴掌? 荣恪的手又探了进去,捏了几捏自语道:“你拍我一巴掌,这是我还你的。” 理智如你,竟因为元屹大失常态,一个已死去四年多的人,你就那么在乎他? 心中酸气上冒直冲头顶,手下又捏几把,谁让你气我。 找了许多理由,摸了又捏,直到她在沉睡中眉头紧蹙,不悦得嘶了一声。 不舍停了手,想到她胡言乱语时曾说,我喜欢荣恪,跟喜欢你不一样,忍不住扬起唇笑了。 笑着抱她紧了些,唇轻轻印上她的额头。 这几日你好生在这儿歇着,你的朝堂,就放心交给我。 第112章 照料 温雅从昏睡中醒来看向窗外, 雨已经停了,晨光微曦中,盛放的紫藤花从花架上葳蕤垂下,花瓣上水珠滚动跳跃,晶莹夺目。 愣一下神坐起身,耳边一个轻柔的声音笑道:“太后醒了?” 顺着声音看过去,月婵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微笑看着她说道:“渴了吧?喝些水吧。” 温雅张了张口,喉间干涩发疼, 轻轻点了点头。 月婵挪一个靠垫让她靠着,茶盏递在她唇边,温雅就着她手, 一口一口喝下去,看着那双温柔的眼眸, 鼻头蓦地一酸,以前表姐也是这样喂她喝水, 这样温柔看着她笑。 她吸一口气掩饰着,月婵搁下茶盏说道:“前朝有荣恪,后宫有柳姑姑,一切都安好,这所院子里只有我和太后, 秦义在院门外守着,太后且安心将养,什么都不用惦记。” 温雅没有说话, 心中冷笑连连,我又何需惦记? “太后夜里烧得厉害,吕爷爷开了药方……”月婵手覆上她额头,嘘一口气道,“退烧了,这可太好了,先吃些粥再喝药。” 说着话起身向外,很快端了粥进来,坐在床前一勺一勺喂她,温雅伸手想要自己来,月婵摇头:“昏睡一日两夜,怎么会有力气?就让妾来服侍太后。” 温雅闭了眼眸:“两日一夜?昨夜里下一场雨,我以为……” “昨夜前夜都下雨了。”月婵笑着喂她喝下一碗粥,笑道,“太后再歇息一会儿,妾去把药晾上。” 温雅闭目养一会儿神,掀开被子想要下床,看到身上的寝衣,又忙缩了回去。 月婵端着药碗进来,看着她绯红的脸,笑说道:“是小二的寝衣,昨夜里妾看着太过宽大,本想换件合适的,他不让。” 温雅低了头掩饰窘迫,半晌抬头问道:“月婵嫂子怎么知道?知道我和他……” “昨日里一早,我应丽贵太妃相邀进宫去,听说太后夜里回宝慈宫的时候淋了雨,发了高热,皇上两位长公主和三位太妃闹着要去探病,都被柳真挡着了,柳真说太医嘱咐静养,暂时不许探望。大家都惦记着太后的病情,后宫中人人不安,我忙向丽贵太妃请辞,出来的时候,有位中官拦住我的去路,说是柳姑姑有请。”月婵说着话,拧帕子为温雅擦了脸。 “柳真见到我,试探着问道,你知道镇国公喜欢的人是谁吗?我说知道啊,是太后,她问你怎么看,我说自然是盼着有情人终成眷属,虽然很难,以荣恪的性子和能耐,总有能成的一日,柳真又问我镇国公府里都有谁知道,我说就我一个,临水宴的时候我起了疑心,又因荣恪一句话,我思量来去,他喜欢的人,定是太后。”月婵手背挨上瓷碗,不冷不热,端起来喂温雅喝药。 “柳真给我福身行礼,我和她年纪相仿,这两年在宫中常能见着,已经是熟不拘礼的关系,我吓了一跳,她说太后因为旧事心碎神伤,出宫到镇国公府去了,求我帮着照料,我自然满口答应,匆忙回到家中,径直来找荣恪,秦义拦着死活不让,说谁都不许进去,我就喊,喊着说,小二,我是帮忙来的,于是荣恪把太后交给我,放心进宫去了。”月婵笑看着她,“你既叫我一声嫂子,早晚是我们家的人,我就失礼了。” 温雅又红了脸,两手捏住被角揉捏来去,许久抬头说道:“月婵嫂子,我想沐浴。” “行啊,水早就烧好了。”月婵出门唤一声秦义。 一切备好,月婵体贴避了出去,温雅咬着唇掀开被子下床站起,他的寝衣宽大,穿在身上飘飘荡荡,走到屏风后褪下衣衫就是一惊,我的裹胸呢?难道荣恪他?心中又惶急又窘迫又愤恨,咬着唇心想,荣恪,你竟敢,竟敢…… 又一想,衣裳都是他给换的,从头到脚都给他看了去,靠在浴桶中闭了眼眸仔细回想,只记得他从书房前台阶上冲下来抱起她,记得自己和他说了许多话,说的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做了什么就更是想不起来。 沐浴过神清气爽出了屋门,看着盛放的紫藤花,想起四年前延平进宫,给她带了一盒子紫萝饼,以此为契机,跟她说起镇国公府的故事。她听到燕子巷这棵上百年的紫藤树,眼前出现一片紫色的云霞 分卷阅读154 分卷阅读155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55 ,想象着该有多好看,没曾想今日这紫藤会与她临窗作伴。 过去坐在花架下仰头仔细看着,不由翘唇微笑,一窜窜蝴蝶状的花朵葳蕤垂下,汇成紫色的瀑布,灿若云霞如梦如幻,比想象中还要好看千万倍。 月婵端了一壶茶和一盘紫萝饼过来,搁在花架下的石桌上,坐在她对面笑看着她,拈一块紫萝饼细嚼慢咽着,几次欲言又止,一块吃完,又拈起一块,方下定决心说道:“荣麟当年与我,没有过肌肤之亲。” 温雅心里突得一跳,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月婵喉间吞咽一下:“当年上战场前一夜,他来见我,说战后就成亲,我知道战场上刀剑无眼,知道那一战异常艰难,我想要将自己给他,他不肯,任我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为所动,只是过来抱我一下,就头也不回走了。他离去的头几年,我既伤心思念,也忍不住有些怨愤,怨他不给我留个孩子,岁月孤寂漫长,我慢慢才完全懂他,他是为了给我留着后路,他不肯碰我,只是因为爱重。” 温雅抬眸愣愣看着月婵,她眼眸中含着泪水,轻声说道:“昨夜里听到太后说梦话,我猜到几分,先帝既将太后带进宫中,又以知己相称,他贵为皇上,与自己的妃子同床,难道还需要有任何顾忌吗?我想起了荣麟,便忍不住多嘴。” 温雅低了头,月婵起身回了屋中,留她一人独自清净。 留着后路,因为爱重,月婵的话犹如几记重锤,将她心中筑起的墙击得粉碎。 她想起先帝温润的眼眸柔和的笑容,想起他跟她说过的话,他就算没有多喜爱我,至少也不讨厌我吧。 温雅自嘲得笑,她还得回去,继续扛着肩头的责任,如此想上一想,也算是给自己些理由。 院门吱呀一声开了,荣恪走了进来。 她穿月白衣衫粉色罗裙,散着长发背对着他坐下紫藤花架下,一如他的梦境。 温雅回过头,瞧见是他,微微噘了嘴。 荣恪走过来坐在她对面笑看着她:“可好些了?” 她点点头:“宫里呢?” “宫里都好。”荣恪笑道,“都知道太后因操劳病倒,都分外老实。” “原来离了我也是行的。”温雅哼了一声。 “短短几日自然是行,再说了,还有我呢。”荣恪看着她。 她避开他的目光:“你给我换的衣裳?” “被大雨浇得湿透,不换行吗?” “那,我都说了什么?” “不记得了?” “说了什么?” “因为发烧胡言乱语,听不太清楚。” “你呢?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做,照料你一整夜,累得要死,还能做什么?” “我的裹胸……” 她红着脸低着头,跟个小媳妇似的,分外可爱。 荣恪笑看着她:“本来我不敢去解,你非说很大,逼着我让我看,是你自己解开的,不信你仔细想想。” 温雅啐他一口:“这事儿,以后不许再提。 ” “是雅雅先提起来的。”荣恪手伸过石桌握住她手,“前夜里是为了什么,可肯跟我说吗?” 她摇了摇头:“只是些陈年旧事,我一时想不通,多亏月婵嫂子开导我。” 荣恪手下用力,攥紧着她手说道:“有朝一日,你可会为我癫狂吗?” “有朝一日,你会惹我癫狂吗?”她抬眸看着他咬了牙。 “那自然不会。”他摇头。 说着话站起身,两手握住她腰,将她抱坐在石桌上倾身而来,含着她的唇亲吻她,低声说道:“其实,你问了我几个问题。” 温雅想问什么问题,他却不许她说话,密密堵住她唇恣意妄为,许久松开说道:“我没有冷落疏远你,也没有不愿意抱你亲你,更不会嫌弃你,我只是为了克制,我怕我忍不住想要拥有你。” “我给。”她抱着他,“你想要的,我都给。” “我若趁着这次带你远走高飞,你会后悔吧?”荣恪看着她。 温雅咬唇不语。 “不就四年吗?我可以等。”荣恪看着她咬咬牙,“也可以忍。” “可是,我对老夫人心怀愧疚。”温雅看着他。 “我早已认冯起做义子,祖母可聊做安慰。”荣恪笑道。 温雅摇头,认真说道:“你已是辅政大臣,可以一心助我,以后我可轻省许多,要不我给你生一个?我可以裹着肚子,别人看不出来,只要布置周密,就能成。” 荣恪皱了眉头,生孩子这样让人浮想联翩的事,从雅雅口中说出来,也跟处理朝堂政事一般,生硬而没了趣味。 “你觉得不成?”温雅比划着,“胸这么大,束起来跟平的似的,肚子肯定也行。” “我看了,也不是很大。”荣恪笑道。 温雅立了眉毛:“你见过更大的?见过还是摸过?” “就是不大不小刚刚好。”荣恪忙道。 “怎么刚刚好?什么叫刚刚好?”温雅瞪着他。 荣恪额头出一层细汗:“我不想摸,不是不想,是不敢,你非拽着我手往衣襟里塞……就是,我的手掌覆上去不大不小正好。” 温雅蹙着眉头,他说的是真的吗?怎么也想不起来。 荣恪看她目光中满是怀疑,又加一句:“如果不是后来烧起来昏睡过去,还不知要强逼着我,对我做出什么事。” 温雅通红了脸嚷道:“换个话题,说些别的。” …… 第113章 大计 庭院寂寂紫藤葳蕤, 二人低低谈笑不时痴缠,在荣恪逗哄下,温雅渐渐开怀,偶尔会忍不住发出笑声。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温雅揪着他衣襟:“过会儿我与翟冲回宫去。” 荣恪看着她:“以后若再来这儿,就推门进去,不用管别人,也不用管亮没亮灯,即便我不在, 等我一会儿也就回来了。记住了吗?” 温雅说记住了。 “小二。”身后传来月婵低低的话音。 温雅忙用力推着荣恪,荣恪不让,抱着她回头看过去, 月婵笑道:“饭菜都备好了。” “那就开饭。”荣恪将温雅抱下石桌。 “月婵嫂子也一起吧。”温雅忙道。 月婵笑道:“太后用膳之前,妾有话跟太后说。” 荣恪挑了眉, 月婵笑道:“私房话,小二你先回避会儿。” 荣恪怏怏转身, 月婵看他走远了,整肃了衣裳磕下头去,恭敬说道:“妾有一件事相求太后。” 温雅忙道:“快免礼,白日还好好的,怎么又跟我见外了?” 月婵起身又福了一福, 坚持不肯坐下:“祖母和母亲一直不肯对外承认我的身份,我知道她们是为我留着后路,可我这辈子都忘不了荣麟, 也不想忘,我 分卷阅读155 分卷阅读156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56 如今已年近四旬,求太后以荣麟遗孀的身份赐我诰命,我好自己做主收养个孩儿,后半生也有个寄托。” 温雅沉吟着,若月婵收养/孩子,就是镇国公府的长子嫡孙,这是大事,不能马上答应月婵,要与荣老夫人和荣夫人商量。 月婵又道:“我娘家的一门远房亲戚,是老实忠厚的普通人家,妻子难产去世,家中已有二子一女,丈夫无力抚养,准备将孩子卖掉,我母亲知道我的心思,给拦住了,来信问我的意思。” 温雅嗯了一声:“月婵嫂子既定了主意,诰命夫人我是要给的,只是这收养/孩子事关子嗣,还是要跟家人商量。” “我想着头几年就做儿子打扮哄祖母高兴,若祖母能等到你和荣恪有孩子的一日,那是最好,若等不到,去得也心安。”月婵有些兴奋。 “做儿子打扮的意思是?”温雅疑惑问道。 “是个小女儿,我喜欢女儿,花骨朵一样,如果是儿子的话,长大后难免要争这个争那个,岂不是自找麻烦?”月婵扑闪着眼,“若是那样,我梦里就没脸见荣麟了。” 温雅这才明白,忙拉住月婵的手让她坐下,笑说道:“原来如此,嫂子瞧着柔弱实则刚强,蕙质兰心与人为善,难怪荣麟少帅喜欢?” 月婵呀了一声,红着脸说道:“我哪儿有那么好,我们两个自小相识,长大后也不愿意分开,如此而已。” “荣恪跟我说过一些荣麟少帅和月婵嫂子的事,我好生羡慕。”温雅笑说道。 “小二性子野爱闯祸,有一阵子荣麟走到那儿都带着他,就跟小尾巴一样。”月婵笑了起来。 “他小时候可爱吗?”温雅饶有兴趣问道。 “不可爱。”月婵摇头,“跟小狼崽一样,看人的时候两眼露着凶光,我悄悄问荣麟,是不是元帅和夫人偏心,小二才会这样?荣麟说不是,说小二天生反骨,打生下来就不乖,白日睡觉夜里哭闹,稍大些就跟大人对着干,让朝东偏朝西,说不能点火,他非去点,被烧一次才能长记性,说开水不能碰,他非得挨一次烫后才信,进了学堂后,先生每说一句话,他都得大声问为什么,先生答不上来,他就说还先生呢,先后气跑了十好几位……” 温雅嗤一声笑了起来:“这世上,竟然有这么不可爱的小孩儿。” 月婵也笑:“元帅和荣麟都忙,镇国公府里的女人大大咧咧,没人管他,直到那次凿开佛像闯了祸,元帅一通毒打,将他打得昏死过去,荣麟反省说自己对小二关心太少,只顾忙自己的,没怎么关注过他,小二有时候追着他问东问西,他嫌烦,总是几句话敷衍过去。打那以后,就总带着他,小二对哥哥崇拜服气,我和荣麟在一起的时候,荣麟让闭眼睛他就闭眼睛,让转过身去他就转过身去,他也不用人教,一口一个嫂子得叫。荣麟去后,他有半年不肯开口说话,可我去看他的时候,若是旁边没人,他还是会叫嫂子,半年后,他就如脱缰的烈马,没人再收得住,直到回了京城,这四年里,他踏实勤勉,像模像样的,我也替他高兴。” “嫂子的意思是,太后又给我这匹野马上了缰绳?”荣恪在身后笑问。 “可不就是太后拴住了你?”月婵回头笑道,“怎么还偷听上了?” “嫂子这私房话没完没了,我心急如焚,过会儿她就要回宫去了,下次来还不知得等到何时。”荣恪笑道。 月婵站起身:“说的怪可怜的,这就把人还给你。” 廊下摆了矮几,二人席地而坐,荣恪笑道:“还是头一次在我这儿吃饭。” 温雅看着矮几,都是她爱吃的,一壶红枣姜茶,一碟紫萝饼,一冷一热两份野菜,一盘子牛肉剔骨去筋,切成透明的薄片,另有一盅清炖燕窝,她指了指:“这个不喜欢。” “前夜里淋了大雨受了风寒,吕爷爷嘱咐让你进补的。”荣恪笑道,“再怎么,不能折腾自己的身子,知道吗?” 温雅点头:“我也没想着折腾自己,就是心里不痛快,想来找你,正好赶上下雨,那会儿只有一个念头,下再大的雨,我也要找到你。” 荣恪端一盏红枣姜茶递在她唇边,她就着他手,一小口一小口喝下去,边喝边笑,荣恪看着她:“真的没事了?气成那样,说没事就没事?” 温雅摇头:“心里还是不舒服,只是该做的事还得继续去做,不能半途而废。” 荣恪说一声好,笑道:“这才是雅雅的行事风格。” “说些别的。”温雅笑着跟他提起月婵的打算,荣恪叹一口气:“嫂子如此坚决,就由着她吧,干脆再抱个儿子哄祖母高兴,什么爵位家产,都给他,我不在意。” “月婵嫂子只怕不肯。”温雅摇头。 “我会再与嫂子商量。”荣恪笑看着她,“你这一口一个嫂子的,叫的倒是顺口。” “讨厌。”温雅红了脸,怒瞪着他,“打小就那么不可爱。” “你说的是长相还是性情?我的长相还是挺可爱的,你小时候要遇见我,肯定也得亲着不放。”荣恪看着她笑。 “你小时候的性情,怎么那么不可爱?” “为何要可爱,可爱给别人看?” “你处处与人作对,心里是不是总是很难受?” “我假装听话的时候才难受,跟他们对着干的时候,心里很痛快很舒服。” 温雅忍不住笑,夹起一片牛肉喂在荣恪嘴边,他张口接住,笑看着她细嚼慢咽,温雅笑道:“这两年宫外布局,都差不多了吧?堂堂辅政大臣,就不用事无巨细都管着了吧?” “不用了。”荣恪摇头,“以后做甩手掌柜,时不时察看一番,震慑一下也就行了。” “那就每日都进宫去,我想你了便可以见到你。”温雅笑道。 “行啊。”他看着她,“我想你了呢?” “公主府我以后还会常去,这一病落下了病根,延平会经常邀我出宫散心,万岁山也去,以前顾忌太多,以后我要放肆一些。”温雅笑道。 荣恪心想,她这算是跟元屹置气吗?脸上笑得云淡风轻:“好啊。” 温雅看着他,月婵的话并未让她完全释怀,她想要告诉他,听听他怎么说,可是事关先帝后宫床帏,再怎么厚脸皮也说不出口,等到自己与他肌肤相亲的那一日,再与他提起吧。 “嫂子有了养子,祖母短期内不会再找我的麻烦,朝堂也已安稳,雅雅,我们筹划一下日后吧。”沉默中荣恪说道。 温雅点头:“我想着建一所行宫,皇帝亲政后,我就搬过去,只是没想好建在何处。” “巩义吧。”荣恪说道,“那儿是皇陵所在地,对外就说是思念睿宗皇帝,离京城也不远,一日就可来回,方便皇上过去探望, 分卷阅读156 分卷阅读157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57 太远的话,皇上会被攻讦不孝。” “我若下令建行宫,也会被攻讦巨费奢靡。”温雅看着他。 “我会让人暗示皇上,皇上若以孝敬之名提出,别人也不敢说什么。”荣恪笃定道。 温雅握住他手:“打小就与满世界作对,这几年因为我,是不是很憋屈?” “我愿意。”荣恪看着她笑,“若我不愿,可一夜之间搬空镇国公府。” “你敢。”温雅咬牙。 “那咱们进屋去,你再让我摸摸看看,我就不敢。”荣恪目光向下,盯着那高耸不动。 温雅狠命拍一下他手:“满口胡言乱语。” “前夜里撕开衣裳给我看,我正人君子惯了,扭过脸不看,你拍我一巴掌,逼着我看……” “不是说不提了吗?”温雅愤愤涨红了脸,羞臊中狐疑看向他:“我有那么厚颜无耻吗?” “有。”荣恪重重点头,“你还说,要给我生孩子。” 温雅愤然起身往屋中而去,荣恪追进去一把捞住了,揉在怀中任意施为,笑闹中温雅轻喘着说道:“我信,我信了,先饶过我……诗?什么诗?” 第114章 隐情 夜色中两名内禁卫疾驰而过, 其中一名正是统领翟冲。 秦渭站在茶楼窗边看得清楚,阴郁着脸疾步下楼。 下楼纵身上马,一路打马飞奔。 得知雅雅卧病在床,他心急如焚,四处找人打听。 崇福薛明,皇上,太医院众位太医,什么也打听不出来,无奈让若兰进宫, 若兰回来后说道:“都着急,可柳真拦着不许进去,说是怕传染。” 而镇国公荣恪, 在前朝指挥若定,丝毫不担心太后的病情, 甚至一句也没有问起。 今日里,荣恪午后刚过就匆匆出宫回府, 户部尚书拦住他说有要事,他不耐烦说明日再议,经过太医院时,迎面看到龚太医,却只是拱手打个招呼, 并没有停步说话。 雅雅病重,他应该守在宫中才对。 疑心一起,跟着他出宫, 远远看着他打马疾驰,分明是归心似箭。 他想了想,进了一座茶楼。 这座茶楼下的小街,是皇宫通往镇国公府的必经之路。 他给了掌柜银子,说是可能要呆上几日几夜,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看到她的身影,虽然穿着内禁卫的制服戴着帽子,他还是一眼认出是她,扭头看一眼漏刻,应该是要赶在下钥前回宫。 她竟然出宫去往他家中与他幽会,一呆就是两日两夜,秦渭怒火中烧。 打马回了方府进了书房,枯坐着苦闷不已,打开一坛子酒,仰脖子灌了下去,起身出书房在庭院中踱步绕圈,怒火烧着酒意随着全身的热血奔流,四下里黑黢黢的,只有方若兰的我房里亮着灯,想也没想拔脚冲了进去。 方若兰正在灯下看书,门被咣当一声推开,秦渭满身酒气闯了进来。 忙搁下书起身迎了过去:“相公喝酒了?今夜里没有回家用饭,可是因为有应酬?” 猛不防被一把抱住,没头没脑亲了过来,她死命躲避着,又怕父母隔墙听见,不敢大声叫嚷,压低声音说道:“放开,放开我,我给你煮醒酒汤去。” 秦渭抱得更紧:“若兰,你陪陪我。” “先放开,你放开,我就陪你。”方若兰停止挣扎,无奈拍拍他后背。 “雅雅和荣恪在镇国公府幽会,住了两日两日。” “那又如何?” “你不嫉妒吗?” “你嫉妒了?” “我快要疯了,她怎么可以?她贵为太后,怎么可以随意出宫?就为了见一个男人。” “太后和权臣,很配啊。” “权臣?”他两手紧捏在她的肩头,赤红着双眸瞪着她,“当年求娶,需要我有功名,如今来到你身边,需要要登上权臣之位才能配得上你,对吗?若我也成了权臣,你的眼里是不是就会只剩下我?雅雅,你告诉我。” 方若兰没说话,拿过书桌上的笔筒照着他头砸了下去,看他咕咚栽倒在地,蹲下身拍拍他脸,轻声说道:“让我陪着你,可以,抱我亲我也可以,就算要同床,你提出来我也不忍拒绝,可你不能将我当做是她。我走了,你好生睡着吧。” 起身向外,唤一声琴书吩咐道:“走吧,去灵儿家一趟。” 琴书忙道:“姑娘,时辰不早了。” “啰嗦,备马车去。”方若兰披上披风疾步向外。 “姑爷呢?”琴书追了出来。 “在地下躺着吧,舒坦凉快。”方若兰回头瞧了一眼。 从后门进了武府,轻车熟路来到灵儿闺房,灵儿在屋中刚要就寝,听到门响呀了一声:“原来都在后窗,如今还登堂入室了?” 说着话柳眉倒竖看了过来,若兰笑道:“是我,当成谁了?” “以为是翟冲呢。”灵儿跳起来过来拉着她手向里,“都这时候了,怎么肯过来?自从成亲后,都是我过去看你,你还一次也没来过。” 若兰伸手指刮一刮她鼻头:“是因为成了亲才不来看你吗?” 灵儿皱皱鼻子:“我知道,都知道,是因为方伯父病了。你和秦渭,怎么样了?” “还那样,今夜里喝多了,闯进我房中预行非礼,我把他拍晕过去了,估计这会儿还躺在地上呢。”方若兰在榻上坐了,“有些气闷,来你这儿住一宵,明日再回去。” 灵儿端了茶过来,坐在她对面歪头看着她:“这都两年了,还是想不起你?” 若兰摇头:“我问过他,他说那一年多把自己关在书房中,愤怒悔恨足不出户,我也问过他,那一年都做什么了,他说读书写字画画,想来他是全给忘了,一直想让吕爷爷给他把把脉,可他瞧着文弱,却强壮如牛,伤风感冒都不曾有过。” “后悔了吗?”灵儿扑闪着眼。 “没有。我既认定了他,怎样的他我都认。”若兰喝着茶,眸色有些发沉。 灵儿叹一口气,两手支了颐:“说起来你们两个都是痴情人。” 若兰笑看着她:“灵儿呢?还不跟翟统领成亲吗?” “想起来那日就来气,我兴兴头头朝着他走过去,他却拔脚落荒而逃,我心目中的大英雄,也太怂了吧?”灵儿噘了嘴。 “翟统领害羞嘛。”若兰笑道。 “我问过他了,他说不是害羞,他说有点儿喜欢我,但是没到要娶的地步,拒绝又不舍,就跑了。你说气不气人?”灵儿气咻咻说道。 “两年过去,你磨他也磨得差不多了,也别再矫情了,成亲吧,既然两情相悦,就不要别扭下去了。”若兰看着她,“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 “羡慕我吗?”灵儿不置信看着她,“从小到大,都是我羡慕若兰姐姐。” 若 分卷阅读157 分卷阅读158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58 兰轻轻点头,就听后窗传来笃笃笃三声叩击。 她看向灵儿,已经飞一般跑了出去,来到窗下,就听她在窗外质问道:“前夜里怎么没来?” “这两日两夜吓死我了,我一下没有合眼。”翟冲压低声音说道。 “被什么吓着了?”灵儿好奇问道。 “太后……太后病重,若她要离开宫廷,我只能跟着,从此以后就见不着你了。”翟冲说道。 “太后的病那么重吗?离开宫廷是说太后要死了?你也要跟着殉葬?是先帝的遗旨吗?”灵儿一连窜追问。 “已经没事了。”翟冲看着她,“如果我跟着太后离开,最遗憾的就是没抱过你。你让我抱一下。” “抱呗。”灵儿扭脸看向旁边一棵大树。 翟冲呆愣着,灵儿回头看他一眼,嚷道:“抱啊。” 翟冲依然呆愣:“这么痛快就答应了?我不习惯。” 冷不防灵儿一头扎进怀中咯咯笑道:“呆头鹅。” 翟冲小心翼翼环住她,半天说两个字:“真香。” 灵儿呸了一声,他问道:“带你逛夜市去?” “行啊。”灵儿笑道。 翟冲又愣住了,灵儿从他怀中钻出:“等着,我换件衣裳去。” 进屋瞧见若兰,捂唇啊了一声,若兰摆手:“瞧见翟统领便忘了我,去吧去吧,我看书消磨时间。” 灵儿吐一下舌头,抱了披风就往外跑。 翟冲又问:“今日怎么突然变痛快了?” “我愿意。”灵儿去牵他的手,他躲了一下,又找了过来,将她的手裹在掌心,嘿嘿傻笑。 “手掌上不少茧子呢。”灵儿的手指摩挲着他掌心的硬茧。 “习武之人,正常。”翟冲说道。 “难怪我打不过你。” “你跟我打过?” “七年前你跟人在宝津楼比剑,我换了男装上去试探了试探,只过了三招,简直奇耻大辱。” “那个小不点儿就是你?我看你矮小,才让了你三招,其实,你一招也过不去。” 就听啊一声闷叫:“怎么拧人?说实话也有错?” “你求太后赐婚吧,端午前成亲,过了端午太热。” “太热怎么了?” “轿子里闷一头汗,妆面都花了,难看死了。要不就秋后。” “端午前就端午前,趁着宫中太平。” “将大双小双一起娶了吧?” “不要,就要你一个。” …… 两个人说着话,脚步声渐渐远去。 就听门外有人哈哈笑道:“这可太好了,这闺女总算能嫁出去了,再不出嫁,都成老姑娘了,剑舞,不许告诉老爷,知道吗?” 剑舞是灵儿的丫头,笑着说道:“夫人就放心吧,翟统领隔三差五翻后墙进来,没有被老爷发现蛛丝马迹,不就是奴婢听了夫人吩咐,为二人打着掩护了吗?” “好丫头,回头我有重赏,睡觉去了。”夫人笑着走了。 剑舞和琴书在外面嘀嘀咕咕说话,若兰在屋中捧一本书,笑武夫人嫁女心切,竟不顾武尚书威严,和剑舞一起为翟冲和灵儿打掩护,笑着又不由羡慕灵儿。 羡慕她偷偷喜欢翟统领多年,临水宴上翟统领一见动心,两年过去,二人终要得偿所愿。 更羡慕太后,敢于冲破宫廷束缚,忘却身份,大胆与荣恪相爱。 羡慕之余又为荣恪欣慰,当年那个桀骜难训的小哥哥,终于有了心上人,终于肯为了她收敛野性,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治世能臣。 而自己,只能陪着相公演戏,等着他解开套在心中的枷锁。 第115章 端午1 太后病了几日重回朝堂, 镇国公开始执掌中枢,自由出入垂拱殿东暖阁。 半月后,一个襁褓由常将军派精锐护送,几名经验丰富的乳娘沿途喂养看护,抵达京城燕子巷,镇国公府阖府出动,在大门外相迎。 月婵将襁褓抱到老夫人面前,老夫人揭开来,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婴儿正冲着她笑。 老夫人喜极而泣, 夫人也端详着笑,堂婶抱了荣瑛抱,转一圈回到老夫人怀中, 冯起冲过来一把掐在小人儿粉嫩的脸蛋上,老夫人毫不客气一通训斥, 女婴和冯起此起彼伏哇哇大哭,一时间好不热闹。 同日, 太后懿旨下达,册封荣麟遗孀李月婵为二品侯夫人。 没几日,太后为内禁卫统领翟冲与兵部尚书武成之女武灵儿赐婚,由延平大长公主带着宫中女官与几位礼部官员操持亲事,四月底, 二人成亲,成亲当日,太后与皇上亲自到翟府庆贺, 惹来无数艳羡赞叹。 新郎新娘拜堂进入洞房,延平大长公主因过度操劳晕厥过去,冯茂急得直跳脚,吕太昌把过脉笑了起来:“大长公主怀二胎了。” 喜事一桩接着一桩,眼看着迎来了端午节。 五月初四这日,太后一早就召见镇国公。 荣恪一进来,温雅递给他两封书信,手抚了额头道:“你看看吧。” 第一封是符郁来的,荣恪挑眉道:“怎么?他还和你一直有私人书信来往?多久写一次?” “别吃干醋,先看内容。”温雅瞥他一眼。 打开来一瞧直了眼睛:“琼华还真是……” 信上说赛祁虽执着,琼华却不肯答应亲事,符郁无奈下旨赐婚,琼华抗旨出走,到了南诏国,为南诏国太子所迷,南诏国已遣使前往乌孙求亲。 “薛明说,她和赛祁已同床共枕……”温雅顿住。 “琼华此举定有意图,我对南诏国情势不熟,回头找人打听打听。”荣恪看着她。 “先帝那些年内忧缠身,没有闲暇顾及南诏国,把邦交事务全权交给了川陕总督,倒还是照常进贡,只是已经数年没有遣使来朝,我知道的只有这些。”温雅说道。 荣恪沉吟着:“既是川陕总督接洽,巴州与南诏国接壤,温将军应该清楚南诏局势。” “温将军如今为情所困,不知道会不会搭理我们。”温雅无奈苦笑,“你看看另一封信。” 荣恪一看,另一封正是温瑜所呈,看着看着不由失笑:“温将军要求娶玉娥?” “玉娥?”温雅挑眉看着他,“叫得好不亲热,看来是镇国公旧识?” “玉娥是霍将军的独生爱女,那会儿我常去霍将军府上……”荣恪抬眸看一眼温雅,紧抿了唇。 “如哥哥在信中所言,霍将军对他十分看重悉心栽培,甚至透露出让他将来接班的意思,玉娥没有订亲,和哥哥情投意合,霍将军为何不肯答应亲事?难道他答应了别人?”温雅坐直身子,目光灼灼看着荣恪。 荣恪轻咳一声:“没有……” “既没有,你心虚什么?”温雅瞪着他。 “雅雅,是这样。 分卷阅读158 分卷阅读159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59 那些年我意图造反,靠我自身势单力孤,便联络了几位封疆大吏和手握重兵的将军。我既答应你不再造反,你也答应我不再追究这些人。”荣恪肃然看着她,郑重说道,“你答应不予追究,我便说下去。” “我答应你,你接着说。”温雅咬着牙,这还是他头一次正经提起他的所谓大业,倒想听听他如何说。 “即便是你心中神明一般的睿宗皇帝,也不可能让每个人都敬服,我走遍了每一个地方,联络到的人比我预料得要多,霍将军是最让我意外的一个。”荣恪说道。 “你不可能借着前镇国公的威名,也不可能单枪匹马,你应该有人辅佐吧?几个?是谁?这些人如今在哪儿?”温雅问道。 “雅雅既答应不予追究,就不要问了,咱们接着说霍将军。”荣恪避开她的问话,“以霍将军的品阶,应该不是对睿宗皇帝有什么不满,而是对温总督不满。我结识他早过雅雅进宫,自然也跟温总督的国丈身份无关,而温总督对霍将军依然朋友相待,我想着这其中是有什么误会,或者不足为外人道的隐情。所以,霍将军不肯答应亲事,温总督呢?若我所料不差,温总督肯定是愿意的。” “没错,我父亲对这门亲事十分支持,说是亲上加亲的好事。”温雅问道,“我若依了哥哥所请,下旨赐婚,你觉得如何?” “不妥。”荣恪摇头,“霍将军性情刚硬宁折不弯,你若强硬下旨,他激怒之下,也许会要了温瑜的命。” “你呢?跟霍将军关系有多紧密?你若去信为哥哥说话,他可会答应?”温雅看着荣恪,唇角绽出一丝讥笑,“或者,你以他主公的身份命令他,他会答应吗?” 荣恪皱了眉头:“雅雅,你是在请求我?还是取笑我?” 温雅忙敛了笑意:“只是想到有人将你称作主公,就没忍住,他们,是叫你主公吗?” 荣恪咬一下牙:“我在你面前顺从,不表示在别人面前没有主公的威风。” “有朝一日,我可能见识见识你的威风吗?”温雅手捂了唇。 荣恪指指她:“太后既不能正经说话,臣可就告退了。” 温雅忙说等等,噘了嘴看着他撒娇:“那,怎么办嘛。” “你也别急,我先去打听打听,看看霍将军和温总督究竟有何过节,保准让此事圆满解决,可行吗?”她一脸娇嗔,荣恪便没了脾气。 “那就交给你了。”温雅看着他笑,“你和玉娥的事,也说说呗。” 荣恪默然不语,温雅挑眉看着他:“延平又有了身孕,明日正好端午,我打算白日里呆在后宫,与皇帝三位太妃两位长公主过节,傍晚去织金巷去。” 荣恪抬眸:“雅雅这意思,我不说,就不让我过去?” 温雅点头,荣恪无奈抿唇,斟酌着说道:“愿意跟着我的这些个大吏和将军,他们已经拥有权势地位和金钱,我得额外给些好处才能拉拢。有人跟我献计献策,皇帝可以三宫六院……” “于是,你就答应让他们的女儿为后为妃?跟着你的这些人将来都是你的老丈人?”温雅咬着牙,“以为你是靠才能服人,原来是靠卖身……” 温雅拖长着声音,荣恪陪着笑脸道:“都是以前的事,那会儿不知道这世间有雅雅……” “这样的空头妃子,有多少位?” “十来位吧。” “十几?” “十二。” “皇后的位子呢?许给了谁? “谁也没许。” “为何呢?” “许了后位会厚此薄彼,都是妃子,一碗水端平。” “以为你要将后位留给真心喜爱的人,看来我是高估了你。” 温雅说着话操起几案上的茶盏,朝着荣恪掷了过来,荣恪眼疾手快,伸手接住了,眼看着她又操起一盏,忙说道:“遇见雅雅前,我不懂情爱,不曾在男女之事上留心……就别再扔了,我只有两只手,万一接不住闹出动静,翟冲还不得进来砍了我?” “霍将军分明是给你留着人呢,还说是因为和我父亲有过节,他们是多年至交,怎么会有过节?”温雅气咻咻说道。 “你给我扣个大帽子也行,不过玉娥如今是温瑜的心上人,是你未来的嫂子,你这样说,合适吗?让我将来怎么面对舅兄舅嫂?”荣恪看她搁下茶盏,腆着脸笑道。 “谁是你舅兄舅嫂?自作多情。”温雅哼了一声。 “给我半月,半月将一切问清楚,给雅雅回话,不出一月,保准让温瑜抱得美人归。”荣恪赌咒发誓一般哄她开颜。 “她很美吗?” “很美,人送绰号,美人椒。” “美艳娇媚?很好。” “不是芭蕉的蕉,是辣椒的椒。” “很凶悍吗?” “不好惹。” “我以为哥哥喜欢温柔的女子。” “霍夫人早丧,霍将军忙于军务,将军府都是玉娥操持,养成了刚硬的性子。” “原来如此。”温雅点头,“也不知能不能见上一见。” “温瑜若成亲,得回江宁吧,让他带着新娘子从江宁来京城觐见,就能见着了。”荣恪笑道。 “好主意。”温雅看着他笑。 荣恪见她开颜,笑说道:“明日夜里我带你去个地方。” 温雅却不若往常好奇,收了笑容淡淡说道:“不忙,先将那十二个妃子,一个一个跟我说说,再提别的。” 荣恪无奈看着她:“有的还小,有的没见过面,相熟些的只有玉娥。” “玉娥玉娥,人家的闺名是你该叫的吗?”温雅蹙着眉尖。 “你叫月婵嫂子,我叫玉娥嫂子。可好?”荣恪看着她笑,“再说了,若我一一说起,岂不是要出卖那些曾经跟随我的人?雅雅答应过不予追究,就别再问了。” “还问不得了?”温雅哼了一声。 “我问起符郁,你说我吃干醋,你这就不是吃干醋了?” “我才没有,我才不稀罕吃你的干醋。”温雅扬起下巴冲着他。 “明日夜里,我带你去个地方。”荣恪又说一遍。 温雅这次没忍住奇:“去哪儿呢?” “明日夜里再告诉你。” “我也有东西要给你看。” “看什么?” “明日夜里再告诉你。” 二人看着对方,都忍不住笑。 作者有话要说:  应个景~端午节快乐~ 第116章 端午2 夜里, 二人在公主府客院相见,荣恪牵起她手轻声笑道:“跟我走吧。” 温雅点点头,嗯了一手,手窝在他掌心,跟着他出了后门。 门外拴着一匹马,通体乌黑发亮,温雅笑道:“是我送你的那匹。” “自从知道琼华送过我一匹马,就花了 分卷阅读159 分卷阅读160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60 重金托乌孙使节为我寻觅神驹,听说看过许多匹, 太后都不满意,只有这一匹勉强过关。”荣恪看着她笑。 “翟冲告诉你的?”温雅笑道,“这一匹通体乌亮, 我一眼瞧见毛色就很满意,又召来朝中和民间的多位相马士相看, 人人都说神峻,我才放心给了你。可取了名字?” “玄影, 如何?”荣恪抚着马鬃。 温雅嗯一声:“甚好,比雪狮好得多,究竟是马还是狮子?好生奇怪。” “雪狮乃先帝所赐,名也是先帝所取。”墙角阴影里有人不满抗议。 温雅捂了唇看着荣恪,荣恪摇头一笑, 将她抱上马背,自己纵身而上坐在她身后,圈她在怀中, 手中马缰一抖,玄影闪电一般飞窜而出。 风声过耳花香扑鼻,她闭了双眸紧靠在他怀中,任由他带着她去往任何地方。 马停下来的时候,她睁开眼眸,眼前河水波光粼粼,一条小船泊在岸边。 他抱她下马,牵着她手上了船,船上只有他和她两个人。 他站在船尾摇桨,她兴致勃勃坐在船头,河水倒映着星光,一漾一漾从船舷边悠悠而过,温雅两手探进水面,河水清冽凉爽,拨一会儿水花,索性以手为桨,一左一右划着水玩耍。 玩耍着回头笑道:“看,我将船划得多快。” 荣恪便故意停了摇桨,袖手笑看着她两手扑腾腾在水中忙碌。 船儿悠然不前,原地打转。 温雅不知疲倦得划着水,不时拍打起水花,荣恪有一搭没一搭得摇桨。 小船时走时停缓缓靠岸,荣恪拉她起身,她恋恋不舍跟着他弃舟登岸。 曲径通幽,二人沿着弯曲的小道上行,两旁流水淙淙树木葱茏,越行越昏暗,温雅紧紧靠着荣恪,小声问道:“要往何处去?” “马上就到了。”荣恪将她环在怀中,“怕黑吗?” “不怕。”温雅嘴硬着,紧紧靠在他怀中。 眼前几乎一片漆黑的时候,却蓦然亮了起来,几间圆顶的木屋出现在眼前,窗户中透出明亮的灯光。 荣恪牵着她手径直向里,木屋大而敞亮,木榻木桌木凳,质朴而充满野趣,中间圈了木头的围栏,凭栏一瞧,石头砌成的水池中,白色的水汩汩从池底涌出。 “温泉水吗?”温雅笑看向荣恪。 “此处山间温泉甚多,我圈起来一处供你享用。”荣恪笑道。 “你说要带我来一个地方,就是这儿吗?”温雅问道。 “是,刚刚修好。”荣恪指向四周,“全部由木头相契而成,拱墙上半部全是推窗,夏日可推开纳凉,冬日可紧闭取暖。” “很好,我很喜欢。”温雅看着池水跃跃欲试,“这会儿能进去吗?” “能。”荣恪指指外面,“我避出去,免得你害臊。” 说着话抬脚向外,衣袖被她一把揪住,她咬唇看着他,轻声说道:“不如,一起……” 荣恪愣住了,僵立着不动,怔怔看着她。 她扭脸避开他的目光,轻声说道:“那个雨夜,你给我换过衣裳,今夜里,今夜里,不如,不如你……” “要换的衣裳都备好了,旁边屋里有侍奉的人,都十分可靠。”荣恪握一下她揪着他衣袖的手。 她跺了跺脚,依然扭着脸不看他,低声问道:“你上次提起过一句诗,如今可明白了?” 荣恪刷一下红了脸,不自在得扭过脸去,两个人手握着手,脸却扭向相反的方向,谁也不看对方,谁也不说话。 温泉水汩汩外涌,一时静默。 温雅一咬牙,指甲用力掐在手臂上,小声道:“问你话呢,可明白了吗?倒是回答我呀。” “明白了,我问的冯茂,他将我好一通取笑。他还告诉了翟冲,翟冲也取笑我,我打小东奔西走,不像他们两个饱暖思□□,十几岁就开始干下流无耻的勾当……” 荣恪想着冯茂和翟冲的话,冯茂说:“荣爷,这样幼稚的问题,你回去问问秦义就是,还巴巴跑来问我,丢人,太丢人了。” “那你憋得难受的时候,都怎么做?你不会有什么毛病吧?”翟冲难得哈哈大笑。 荣恪皱着眉头紧抿了唇:“雅雅,他们说我可能有病……” “有病没病,试试不就知道了?”温雅轻声说着话,扭过脸面冲着他,却闭了眼眸。 一头扎进他怀中,脸紧贴在他胸前,抖抖索索从衣袖中掏出一本册子递了过来,递在他面前,深吸一口气,蚊子哼哼一般说道:“我说过有东西要给你看,就是这个。” 荣恪接了过去,册子卷在一起卷得密实,奇怪问道:“是什么书?” “打来瞧瞧不就知道了?”她的脸在他怀中蹭来蹭去,身子不停扭动着,掩饰羞臊。 荣恪摊开来借着灯光一瞧,脸色更加通红,红得似要滴血,蔓延到耳根,耳垂都变得通红。 “翻到第三页。”她两手掐在他腰间,抖着声音说道。 随着哗啦划拉的翻书声,他的身子越来越僵直,紧绷得像是铁板一块,温雅轻抚着他的腰身:“我本来想着,今夜里逛回去后,再与你……既来了这儿,岂不是更好?” 他终于说话了,声音低沉喑哑:“雅雅,这不可以……” “我偏要。”她嚷了一声,夺过他手中的书扔了出去,甩了鞋子,拽着他的衣袖疾步进了木围栏,抬手去撕扯他的衣衫。 他躲避着,她紧攥住他的手不放,双眸定定看着他:“我们为彼此脱衣裳,可好?” 他说一声不好,她扑过来,双唇堵住他的双唇,密密实实亲吻着,两手颤颤得解他的衣带,却怎么也解不开,跺着脚咬一下他唇,轻声嚷道:“你帮帮我。” “雅雅,我们无需急在一时。”他的手裹住她手阻止她。 “你竟连那样的话都不懂,你这个大傻子。”她踮起脚尖亲他。 “我问你的时候,你也不懂。” “我是女人啊,不知道男人的事也正常。” “总该知道的比我多些。” “是比你多啊,我进宫的时候,有女官专门过来教我,教我怎么服侍先……” 她的唇被堵住,他将她箍进怀中,舌有些粗暴得顶了进来,撞上她的舌,卷住了几近疯狂得吸吮砥舔,她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懊恼得抱着他抚摩着他的肩背,唇舌轻软得回应,他在她的安抚下,箍着她的手臂渐渐放松,唇舌柔和下来,缓慢细致温柔得亲吻她。 痴缠许久松开她,定定看着她:“想好了?” “我看着这图册,明白了你的话后,想到你……我心疼死了。”她两手抚摩着他依然通红的耳垂。 “心疼我了吗?”他低下头,前额抵上她肩,低声确认,“雅雅心疼我了?” “心疼了,我 分卷阅读160 分卷阅读161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61 心疼不已。我早就想好了,我下定了决心,今夜里无论在那儿,我都要这样做。”她扭脸亲亲他在肩头挨蹭的脸,“我一定要这样做。” 他抬起头看着她,她也看着他,双眸里满是执拗。 他紧抿了唇,轻轻点一下头。 两双手同时伸向对方,颤颤得去解对方的衣带,忙碌慌乱笨拙,窸窸窣窣许久,随着嗤拉嗤拉的裂帛之声,碎裂的衣衫散落一地,周遭重归寂静。 他抱起她踏进氤氲的白气中,她脸埋在他怀中不肯抬头,小声说道:“灯光太亮了……” 他腾出一只手,从池边扯下一件衣裳在水中浸湿,抬手快速一扬,衣裳打着旋飞向墙角的青铜连枝灯,哗一声罩上去,灯光应声而熄。 如法炮制,灯光一盏一盏黯淡下去,直到悉数寂灭。 黑暗中看不到她,只能感觉到她轻轻浅浅的呼吸,拂过脸颊响在耳畔。 她从他怀中溜下去走开,很快又靠近,从身后环上他,将他圈进怀中。 后背靠进她胸前的一瞬间,心跳猛然悸灭,呼吸突然凝滞,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所有的感官都已封闭,全身热血奔涌聚集似要燃烧,难耐得低唤她的名字,雅雅…… 她的唇贴在他的耳畔,小声答应着,圈着他腰淌着水一步一步后退,一直退到池边,靠着石壁拉着他一起坐了下来,与他靠得很近,紧密得不留一丝空隙,手探进温热的水中,小心翼翼得,专注得摸索探寻。 寂静的黑暗中,温热的泉水包裹而来不停冲刷,头微微后仰枕上她肩,紧靠在她怀中,闭了眼眸由她温存,她笨拙而耐心,泉水汩汩而动,越来越灼热直至滚烫,压抑的喘息终是忍不住,颤颤溢出唇边,低沉而蛊惑。 作者有话要说:  小长假没顾上码字,本来预备端午请吃的粽子,现在奉上~ 裸奔的人心慌慌~ 第117章 恩怨 端午过去, 离他许诺的半月之期还差着几日,荣恪神清气爽走了进来,笑看着温雅。 温雅咬一下唇红了脸,轻斥道:“不许那样看着我。” “不这样看,该怎样看呢?”荣恪逗她。 温雅两手捏在一起:“该害臊的是你才是,你想想……” 荣恪轻咳一声,不自在低下头,避开她的目光。 二人躲避着对方的目光,双双想着端午夜里温泉水中的一幕, 一幕,又一幕。 半晌荣恪抬头,轻唤道:“雅雅?” 她嗯了一声。 “其实, 那夜里太黑了,改日我们找个亮的地方……”他厚着脸皮说道。 “闭嘴。”她轻啐一口:“你今日见我, 就为了说这些吗?没有正事?” “有正事。”他忙道,“霍将军回信了。” “怎么说?”温雅忙问。 他递过一封信来, 温雅一瞧开头:“果然如我所料,霍将军称呼你为主公。” “只是习惯,一时改不过来。”荣恪笑道,“别管这个,看信才是。” 温雅搁下信抬眸看着他:“跟随你的那些个大吏将军, 你怎么说服他们放弃的?” “比当初说服他们跟着我造反还要难上几分,有翻脸的,有派人行刺的, 好在如今跟着的人多,没给他们逮到过机会,若是以前,也许死了好几回。”他说得云淡风轻。 温雅吸一口气:“大傻子,怎么从未说起过?” “这不好好得坐在你面前吗?又心疼我了?”荣恪看着她笑,“那样的只是少数,多数满意于我现在的地位,说是兵不血刃便站在了权力巅峰。” 温雅哼了一声,拿起书信接着往下看。 看着看着蹙了眉尖,脸色凝重。 霍将军乃是川陕武将世家出身,二十五年前考中武举,被派往江宁任职,结识了在江宁府任通判的温庭禹,二人一见如故。 温庭禹成亲的时候,因故不在家中,竟由霍将军代替他前往岳州曾家,将新娘子迎接回江宁温府,可见二人关系之亲密。 二十二年前的冬日,霍夫人诞下女儿刚出月子,霍将军突然接到调令,命他到巴州任职,虽由六品升为五品,又能回到故土,因妻子体弱,他并不愿意。其时江宁总督姓张,张总督对他向来看重,他信心满满前去请求张总督收回成命,张大人并未痛快答应,只是沉吟不语。 其时温庭禹为张总督赏识,乃是总督府第一书办,霍将军转而求他代为求情,温庭禹当即就去了,回来告诉他,大人说是川陕总督器重你,由兵部下的调令,大人违拗不得。 他无奈带着妻儿启程,一路上越向北天气越冷,霍夫人受严寒侵袭,在路途中病倒,抵达巴州后经过调养虽有好转,可她是江宁人,习惯了温润的气候,耐不住巴州大冷大热,身子日趋虚弱,三年后一病不起辞世而去。 霍将军怀抱幼女守在妻子灵前,想着妻子病逝前大夫说的话,病根就在从江宁来巴州途中,若是春日前来,经过盛夏再入秋入冬,尊夫人身子有一个适应过程,就不至病弱至此。 他大怒之下,将三年来憋着的怒气宣泄笔端,给张总督去信大骂,质问他向来不理兵部,为何在他调职一事上,对兵部言听计从,竟不理会他的请求,间接害死了他的妻子。 张总督没有追究他的无礼,回信中对他妻子早逝表示哀悼,并说当年乃是因他与温府少夫人有染,受温府所请将他调任,既维护了温府,也是对他的爱护。 霍将军与妻子感情甚笃,只是在替温庭禹接亲时,与他的妻子有过接触,且恪守礼仪,没有任何越矩之处,他认定是温庭禹犯了小家子气,从此以后再不理他。 温庭禹却时有信来,并常常送些江宁特产,霍将军认为他是愧疚之举,从不回信,特产则分给麾下将士们享用。 七年前,温庭禹竟将十七岁的儿子送到他的军营,拜托他代为管教。 他心中冷笑,既是纨绔子弟,就派往全是纨绔的兵营。 没想到这小子带兵严格手段狠厉,半年就将一营痞兵训练得服服帖帖,打熬三年,终成他麾下一支劲旅。 他放下成见,对这小子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满意,他没有儿子,准备培养提拔他,让他做少帅,他告老后,就让他做元帅。 可他再器重他,也不能将心爱的女儿嫁给他,因为他是温庭禹的儿子,温庭禹是害死他妻子的罪魁祸首。 最后写一句,即便是主公下令,也恕难从命。 温雅将书信看了好几遍,抬头看向荣恪。 荣恪摇头:“张大人已经辞世,只能问温总督了,既然事关总督府内宅,还得雅雅去问。” 温雅蹙眉沉吟,荣恪道:“有一个人应该也能知道些什么,比如温大人当年为何不亲自接 分卷阅读161 分卷阅读162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62 亲,而是由霍将军代为前往。” 温雅点头,唤一声柳姑姑。 荣恪起身告退,温雅拦住了:“我们家的事,也应该让你知道。” 荣恪一笑坐了回去。 柳真一进来,温雅便问道:“当年我父亲没有亲自迎娶我母亲,而是由霍将军代为前往,柳姑姑可知道原因吗?” “知道。”柳真谨慎作答,“其时温大人外出,不在江宁。” “去了哪儿?公事还是私事?”温雅又问。 柳真摇头:“详细的情形奴婢也不知道,只记得温大人迟迟不归,老爷与夫人商量,说是来不及了,请霍将军代公子前往岳州结亲,霍将军与温大人是至交好友,也就欣然答应。” “拜堂成亲呢?也是霍将军代行?”温雅问道。 “曾家陪嫁的队伍浩浩荡荡,再由霍将军代行,交待不过去。”柳真道,“拜堂前一夜,温大人回来了。” “新婚那几年,父亲母亲恩爱吗?”温雅问道。 柳真手颤了一下,忙缩进袖子里掩饰:“新婚燕尔,自然是恩爱的。” “父母亲新婚头一年生了哥哥,第二年生了我,我就知道他们恩爱,后来怎么又会形同陌路?” 温雅接连几个问题,柳真脸色越来越白,唇都抖了起来,温雅垂着眼眸没有留意,荣恪在一旁看得清楚,忙说道,“太后父母亲之间的事,想来柳姑姑知道的不多,太后不如去信问过温大人。” 柳真感激看他一眼,徐徐松一口气。 温雅笑笑:“也是。我因哥哥的亲事有些心急,柳姑姑勿怪。” “温瑜的亲事?”柳真困惑看向温雅,“怎么没听姑娘提起过?” “我本来想着事情妥当后再告诉柳姑姑,省得平添了烦恼。”温雅说着话看向荣恪,“柳姑姑待哥哥像亲生儿子一般,自然关切他的亲事。” 当下与柳真说起温瑜和玉娥两情相悦,姻缘遭到霍将军反对的事。 柳真听罢陷入沉吟,温雅出声提醒才回过神,绕过屏风出了后门。 荣恪看着她:“找日子去趟万岁山吧?” 温雅嗯了一声,嗔怪看着他,看着看着又忍不住笑,摆摆手道:“先回去吧,隔间还有一大摞奏折等着我。” 荣恪笑着起身向外,走过殿角,柳真追了过来,在身后说道:“镇国公留步。” 荣恪回身恭敬一揖,柳真压低声音道:“无人处说话。” “二十五年前,老夫人逼着大人成亲,他提出带我私奔,我答应了。”柳真此语一出,荣恪吓一跳。 柳真深吸一口气:“我们约好在护城河边见面,他去了,我却被老夫人拦住去路,老夫人将我绑了回去关在柴房,直到大人成亲后才将我放出来。” “他的妻子很美,他们如胶似漆,头一年生了公子,第二年生了姑娘,我与他则互不理睬。有一日,乡下田庄的管事前来拜见,求老夫人将我许配给他,老夫人问我的意思,我说行,他知道后闯入我房中,咬牙对我说,你这辈子都只能是我的,休想嫁给别的男人。这话被站在窗外的夫人听到,她疯了一般冲出府门,闯进霍将军家中,冷笑着对霍夫人说道,从岳州至江宁,霍将军护我一路,他沉稳笃定,跟在他身边,我心里从未有过的踏实,可任我怎样暗示,他都无动于衷,到了江宁后,我才知道他有了未婚妻,我以为你是怎样的美人,一见才知你太过普通,普通得根本配不上他,既是阴差阳错,从今后我会使劲手段,让他爱上我。大人随后赶到,听到她说的话,将她强行带回家中,随后请求张总督,将霍将军调任。”柳真说起往事,两手颤颤发抖。 荣恪心中不忍,忙说道:“我都知道了,柳姑姑放心吧,我必不会让上一辈的恩怨,阻碍了温将军的姻缘。” 柳真摇头:“他性情刚愎,你若劝说只会适得其反,雅雅也不能去管,他不能容忍自己的宝贝女儿知道这些往事。还是,还是我给他去一封书信。” “多谢柳姑姑。”荣恪拱手。 “本来这辈子都不想理他。”柳真叹一口气,“为了温瑜,我只能……” 话未说完,已是红了眼圈。 “柳姑姑,温夫人与温大人形同陌路,关氏又被砍杀,总督府内宅空虚,温大人其实挺寂寞的。”荣恪趁机说道。 “他活该。”柳真咬了牙。 荣恪忙道:“是我多嘴,柳姑姑莫怪。” “我写好后交给你,你得保证除了他,不让任何人看到。”柳真看着他。 荣恪拱手:“柳姑姑放心。” 第118章 偷闲 傍晚的时候, 荣恪出了内阁值房,准备回府。 柳真候在大庆门外夹道旁,递给他一个包裹,荣恪接过来,没等他说话,柳真转身走了,后脖颈微微泛着红。 荣恪一笑,书信变成了包裹,多了什么? 回到府中按捺不住好奇, 打开包裹一瞧,除去一封书信,另有一个锦袋, 抽开锦袋抽绳,里面是一只香囊, 香囊做得十分精巧,黑底上嵌了蓝色云锦纹, 绣一只昂扬的彩鹤,镶卍字纹的金边,一针一线十分细致用心。 只是缝边的金线略微有些磨损,看来是做成多年,且常常被人抚摩所致。 荣恪唤来秦义, 命他带一支队伍亲自送往江宁,必须送到温大人手上。 次日夜里,与温雅在万岁山别院相见。 手牵着手到后山走走, 坐在半山腰亭子里吹吹凉风,又手牵着手下山,洗浴后换了单薄的寝衣,脸对着脸躺在榻上笑看着对方,有一搭没一搭得说话。 “真正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她握一下他手。 他反握住她,捏着她手指一根根数着:“不是半日闲,是半夜闲。” 她抿着唇笑,看着他散落在榻上的长发:“这样散发跣足,倒别有风致。” “我怎样都好看,我知道。”荣恪扬着唇笑。 “真是皮厚。”温雅捏一下他脸。 他的脸贴近了她的,认真看着她:“不好看吗?” “好看。”她噘嘴亲亲他的眉眼,“我呢?” “雅雅自然跟我一样,怎样都好看。”他看着她,手伸向她的衣带,“不穿衣裳应该最好看,今夜里让我在灯下瞧瞧……” 她摁住他不安分的手:“先问句正经事,你拦着我不让给父亲去信,可是有了更好的的法子?” 他嗯了一声:“不错,不过也不能急,耐心等消息就是。” 她瞥一眼榻旁小几上的纱灯,咬着唇松开他手,他却突然老实了,两手覆在胸前一动不动,拧眉陷入思索。 要不要将柳姑姑和温大人的事告诉雅雅? 一本正经的两个人,一个威风八面威严无匹,一个严谨本分冷静自持,竟然相 分卷阅读162 分卷阅读163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63 约私奔,自己听了都觉得荒谬,何况是雅雅,两位都是她亲近的人,不知她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犹豫中,灯突然灭了,她光裸的身子滑进他怀中,试探着解他的衣带。 这次较上次熟练一些,慢慢将他剥得干净,在黑暗中体贴为他纾解。 脑子里一片空白,魂魄离体,腾起到半空中起伏飘飞,压抑的低沉的喘息渐渐粗重,随着一声闷哼,身子软瘫着趴在她怀中,许久一动也不曾动。 在她抚摩亲吻中缓慢回魂,说话前张口咬了下去,她啊得一声叫,重重拍在背上:“怎么咬人呢?” 他又咬一下,脸埋进她怀中,声音里带着释放后的余韵,嘶哑问道:“温大人和柳姑姑的事,你知道多少?” “父亲跟我说过,十三岁的时候,他学会了骑马,有一日偷偷骑马溜出城外,捡到一个被遗弃在路旁的小姑娘,就是柳姑姑,那会儿,柳姑姑六岁。”温雅抱着他,轻声说道。 “相差七岁,与你我一样。”荣恪亲亲她,“后来呢?” “父亲将柳姑姑带回家中,祖母本要送人,父亲拦着不让,祖母就将柳姑姑留在了身边,稍大些后就帮着祖母管些事,祖母说是她的小尾巴,祖母曾提起让柳姑姑做义女,父亲还是不让。” “若做了义女,就是温大人的义妹,情人变兄妹,温大人自然不肯。”荣恪抱着她翻个身,让她趴在怀中。 温雅吃惊得挣动着:“你的意思是,我父亲和柳姑姑……” “从小一起长大,是一对恋人。可是温大人已经订亲,那会儿的曾家是富商大户,温家虽是官宦,只是五品知府,与曾家结亲,有彼此攀附的意思,温家二老无论如何,也不会准许温大人退亲。温大人被逼无奈,约着柳姑姑私奔。”荣恪将她的身子扣在怀中。 “私奔?”温雅手掐在他胸前,“我父亲和柳姑姑?” “柳姑姑被发现了,被绑回去关在柴房,温大人独自逃走,温家二老托付霍将军前去曾家接亲,路途之上,温夫人喜欢上了霍将军,可霍将军已有未婚妻,温夫人在他眼中只是朋友之妻,其后温家二老以柳姑姑性命相威胁,温大人无奈回来拜堂成亲,成亲之后柳姑姑被放出,看到的是温大人与夫人夫妻恩爱生儿育女,二人生了误会互不理睬,柳姑姑痛苦之下想要离开温府,托田庄管事前来假装求亲,激怒了温大人,温大人的衷肠被温夫人听到,闯进霍将军家中羞辱霍夫人,想来温大人熟知温夫人的性情,为了保护霍将军和霍夫人,恳请当时的总督将霍将军调职。”荣恪说着话,不停轻嘶出声。 温雅又掐又揪,恨恨说道:“都是你的揣测。” “也不都是,即便是揣测,多半八九不离十。”荣恪握住她手,“别再掐了,疼死了。至于温大人与温夫人成亲前几年夫妻间究竟如何,温大人是否知道柳姑姑曾被夫人欺凌,这其中种种细节,雅雅若有兴趣,日后再去探寻。” 温雅靠在他怀中怔怔发呆,半晌开口喃喃说道:“父亲和母亲各自心中有人,父亲和姑母相互喜欢,我母亲这些年发脾气无理取闹不管家宅,原来不只是性情使然,而是另有隐衷。这些事,又该怪谁呢?” “怪谁也怪不着你。”荣恪轻抚着她的肩背,“柳姑姑给温大人写了书信,还有一个香囊,我派秦义带着去了江宁,让他当面交给温大人。我们便静待消息吧。” 温雅嗯了一声,好奇问道:“书信里写了什么?” “偷看香囊已经有违对柳姑姑的承诺,没脸再偷看书信。”荣恪讶然道,“若是你,都要偷看吗?” “那是自然。”温雅哼了一声,“不偷看的话,会好奇得睡不着觉。” 荣恪忍不住笑,双臂收紧,将她的身子纳在怀中,亲吻着她的脸,低低说道:“眼眉容颜身子说话行事,处处让我着魔入迷,有时候竟不知该如何是好,爱你爱得手足无措。” 温雅呆怔住了,他向来不吝啬自己的情话,听过许多,今日这一句,却让她分外甜蜜,甜中又带着几丝酸,让人想笑又有些想哭。 呆怔半晌,轻唤一声荣恪,低头找上他唇,柔和亲吻着他:“当年,你怎么不去江宁总督府求亲?” 他愣了愣,又笑了:“温大人怎么舍得让宝贝女儿嫁到苦寒之地?” 她抚摩着他的眉眼,“若是你那会儿就认得我,你去求亲,父亲不同意,你会怎么做?” “将你抢回我的地盘,我们占山为王,我做山大王,你做压寨夫人。”他笑道。 她笑了起来,狠狠亲他一口:“压寨夫人好,我愿意。” “秦渭约你私奔,私奔途中被我抢走,等秦渭找来的时候,你已经爱上了我,再也离不开我。”荣恪眯了双眼向往不已,“那时候,秦少师会怎么做?呼天抢地?在大雨中奔跑哭泣?为爱癫狂成为流落街头的疯子?总之,他打不过我,他的才华在我面前一文不值,我会让他倒霉落魄狼狈……” 荣恪笑出了声,温雅轻拍他一下:“怎么总跟秦渭过不去?” “他如今在上书房如鱼得水,他常常给太后讲史,顺便叙些闲话,常常引得太后发笑,原来只有我能哄太后开怀,如今又多一个他。”荣恪抱着她一个翻滚,将她压在身下,“每次看到他进出东暖阁,我就想过去砍死他。” “他有若兰,我有你,各得其所,别总是吃干醋。”温雅亲亲他。 “那你别让他讲史了,我给你讲,我的史学也不错,尤其精通野史。”荣恪笑看着她,“这会儿就给你讲几个太后和权臣的宫闱秘事。” “你如今自由出入东暖阁,难免召来非议,秦渭常去的话,再加翟冲冯茂,就显不出你来。我爱听秦渭讲史是一则,另外也是为了给你我打掩护。”温雅抚摩着他的肩背,“怎么就不明白?” 荣恪笑了起来,亲亲她说道:“时候不早了,趴着睡会儿,明日还有许多事等着。” 温雅嗯了一声,却忍不住要说话,“父亲和柳姑姑那么一本正经的两个人,竟然相约私奔,这么多年了,不在一起也不分开……”说着话顿住了,带着些懊恼说道,“柳姑姑跟着我进宫,岂不是我将他们分开了吗?” 荣恪拍拍她后背:“温大人不是孩童,雅雅不能什么都怪到自己头上。还是那句话,静待消息。” 她这才安静下来,趴在他怀中,渐渐睡得沉了。 他抱着她轻轻转身,将她放在榻上,轻手轻脚起身下榻,擦火石点亮纱灯,蹲在床边端着纱灯看着她,她睡觉颇不老实,好像配合他一般,在睡梦中不时变换姿势,或仰着或趴着或侧躺着,让他仔仔细细看了个够。 第119章 相陪 半月后秦义从江宁 分卷阅读163 分卷阅读164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64 归来, 一五一十向荣恪禀报面见温总督的事。 温总督看到香囊的时候,两手抖颤眼圈发红,半晌说一句话:“二十多年没理我了。” 然后看信,信很薄,就写了几句话,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起身大喊来人,吩咐进来的副将道:“点一队人马,跟着我去趟巴州。内宅的事交给刘婆, 衙门里交给徐先生。” 并设宴招待秦义,对他礼遇有加。 席间,一位美妇人闯了进来, 一身缁衣未施粉黛,头上簪一支木钗, 指着温总督大声问道:“你要去巴州?要让温瑜娶霍致远的女儿?” 温总督点头说道:“我意已决,你再怎么闹也没有用。” “温瑜是霍致远的儿子, 你难道要让他们兄妹做夫妻?”温夫人冷冷说道。 秦义惊得张大了嘴巴,温总督淡然摇头:“我相信致远,他不会碰你。” 温夫人勃然大怒,操起桌上酒壶砸了过来,然后是酒盏盘碗, 噼里啪啦一通乱砸,散乱着头发狰狞看着温总督:“我在岳州的时候,多少男人为我疯狂, 可父母偏偏将我许了你,你偏偏让霍致远来接亲,你们可真是一对好朋友,都对我视若无睹,对姿色平庸的女人倒情有独钟。” “都是些旧事,再说何用?婉如回房歇息去吧。”温总督看着满地碎片,若无其事。 “我偏要说,温庭禹,都说你是文武兼备的大才,器宇轩昂的伟男子,我却厌恶你,我一直思念着致远,你却硬生生将我们分开。”温夫人咬牙切齿说道,“你们若让温瑜和他的女儿成亲,我就剃度出家。” “随你。”温总督冷淡说道,“一儿一女都已长大成人,我无须再忌讳什么,我会从巴州前往京城……” “前往京城?”温夫人打断他的话,尖声说道,“去找柳真那个贱人?” “闭嘴。”温总督带了怒气,“婉如,当年母亲给我们下药,将你我硬凑在一处做了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脾气再坏,我容忍着你,说服自己谨守夫君的责任,你为我生了一双儿女,我对你满心感激。可你呢,对孩子们无视,甚至厌恶,我避着柳真,我对你好,你说我假惺惺,你故意让我知道她要嫁人,激怒我试探我的真心,说是要让我露出原形。母亲去后,你暗地里苛待柳真,我只恨我自己知道得太晚,让她受了许多苦。你口口声声喜欢致远,可你却屡次羞辱他的夫人,你当着我和致远的面客气叫她嫂子,背地里对她冷嘲热讽,她不想让我与致远生了嫌隙,一直忍耐,那日你闯进她家中挑衅,她找到我,求我设法让她和致远离开江宁,她说她再也忍不下去,再也不想见到你。” 温夫人愣住了,半晌开口:“你都知道?” “不错,我早就知道你的真面目。儿女离开后,我盼着你能收敛,可你变本加厉,你只顾怨天尤人,可曾想过自己的错?你可曾拿出过一分真心对待身旁的人?婉如,你是被宠坏的孩子,二十多年过去不曾长大,你也不想长大,从今以后,你爱做什么便做什么,我会保你衣食无忧安逸到老。”温总督一声长叹。 “让我见一见致远,我就不信,他从不曾对我动心。”温夫人嘶叫起来。 “好。”温总督点头,“我会转告他,他若愿意,自会前来见你,若不愿意,我就讨要一封书信给你看。” 温夫人眼巴巴看着他:“温庭禹,你可要说到做到。” 温总督点点头,无奈问道:“你可有话跟儿子说?” “没有。”温夫人摇头,“若他问起,你就告诉他,他的母亲依然水深火热生不如死。” “雅雅呢?她每旬给你来信,你可要回一封信给她?” 温夫人一声嗤笑:“她在信中只知道教训我,跟我讲大道理,何曾关心过我?实话告诉你,她的信我高兴了就看看,不高兴了就不看,直接撕碎。” 温总督吸一口气,不置信看着她:“你就不惦记女儿?” “高高在上贵为太后,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又何需惦记?”温夫人咬着牙笑,“再说了,她心里只当柳真是娘,何曾有过我这个母亲?” 温总督皱了眉头,唤一声来人,两位婆子过来扶了温夫人,其中一位和气说道:“姑娘,我们回房去吧。” “就只有你们还对我好。”温夫人软软靠着那婆子,吸一下鼻子哽咽说道,“姑姑,我想我娘了。” 说着话眼泪成窜滚落,两位婆子一左一右扶着她,缓步出了客堂,回了后宅。 秦义低头躲避着温总督的目光,心中五味陈杂,只觉得温夫人又可恨又可怜。 温总督自嘲一笑:“这些事也该让太后知道,只是我没想好如何跟她去说,这样也好,秦义,你回京后,将听到的看到的,仔细告诉镇国公,让他转告雅雅,父母不慈,儿女受苦,一切都是我的错。” 荣恪听罢良久沉默,拍拍秦义的肩膀:“这趟差事辛苦你了,回屋中好生歇息。” 秦义挠挠头:“说来奇怪,温总督没有给柳姑姑回信,也没有礼品,我试探着问要不要捎几句话,温总督摇头不语。” “人都要来了,还写什么信捎什么东西。”荣恪弹一下他脑门,“去吧。” 秦义似懂非懂,嘟囔着出了书房。 荣恪绕室彷徨,温总督的意思,让他选择性告诉雅雅,那些该说那些不该说,他费了思量。 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回头看过去,一名内禁卫打扮的人走了进来。 冲过去攥紧她手:“怎么突然来了?” “来不得吗?”她歪头看着他笑。 他摁她坐下,为她卸下身上制服拭着额头的细汗:“如今是夏日,内禁卫的衣服厚重,怎么受得了?” “听说秦义回来了,我等不及。”她看着他笑。 “打算明日一大早进宫跟你说。”荣恪叹一口气,捋着她腮边碎发,“一夜也等不了?夜里又会睡不着?” 她嗯了一声,眼巴巴看着他:“秦义可到家了?” “到了。”荣恪蹲在她面前,两手抚上她肩,“我想来想去,都告诉你。你听了若是伤心,想哭便哭,想说什么,就说给我听。” 温雅点头。 他说完紧张看着她,她却没有哭,只是两手捏在一起,怔怔发呆,呆愣一会儿靠进他怀中:“我父母双全,你一门五寡,怎么感觉你比我幸福?” 荣恪环着她:“谁也没得选。” “是啊。”温雅叹一口气。 荣恪轻拍着她的后背:“雅雅往好处想想,温总督决定去往巴州,与霍将军揭开往事,温瑜和玉娥就可以成亲了。” “那倒也是。”温雅扯一下唇角:“你的意思是,我该高兴才是?可我笑不出来。” “那就不笑。”他 分卷阅读164 分卷阅读165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65 低头亲亲她头发。 “我父母这大半辈子可真不容易。”许久沉默之后,她突然说道。 “也许雅雅可以为他们做些什么?” “做什么呢?” “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她嗯了一声:“我得好好想一想,想好了再跟你商量。” “好。”荣恪站起身,活动着发麻的双腿。 温雅看着他,看着看着不由笑了,拍怕榻沿道:“过来……” “还不行。”荣恪咬着牙。 她起身将他拽了过来,摁他坐在榻上,蹲下身脱去他的鞋袜,板着大脚趾轻轻摇动一会儿,问他道:“可好了?” “好了。”他笑着拉她坐在腿上,下巴抵在她肩头,“今夜里,不走了吧?” “不走了。”她靠在他怀中,“一下子知道这么多事,睡不着。” “我陪着你。”他抱着她挪到榻上。 “我母亲不是坏人,她只是很孩子气,很任性。”温雅揪着他袖子。 “很多事情没有对错,也非人力能挽回。”他拥她在怀中,低声劝慰。 温雅靠着他:“父亲曾经逼着自己去爱母亲,却终是形同陌路。看来爱是不能强迫的,自己逼自己也不行,” 荣恪说是。 她又说:“父亲和柳姑姑生了误会,多年互相冷淡,看来相爱的人不能有误会,心里有什么,就得跟对方说清楚。” 荣恪说好。 “霍将军这些年没有续弦,可是深爱霍夫人吗?” “府里有两个小妾,没有续弦是怕玉娥受委屈。” “玉娥也是你叫的?” “玉娥嫂子。” “我哥哥长我一岁,比你小。” “小也得叫哥。” “他喜欢你吗?” “不怎么喜欢。” “不是一起喝过酒吗?” “是和霍将军喝酒,他也在座,顺便说几句话。” “你将钱文生发配到他那儿去,以为交情不错。” “其实是拜托了霍将军,拿温瑜做了个幌子。” “我哥哥讨厌你?” “有些讨厌,霍将军对我毕恭毕敬,他看不惯,指着我问我究竟是何身份,我跟他说是闲散人员。” 温雅说一个你字,拍一下他手:“别动手动脚。” “就动。”他无赖纠缠,“今夜里还得关灯?漆黑一团?” “上次在万岁山别院,醒来的时候纱灯是亮着的,你是不是偷看了?” “没有,我睡得死沉,估计是柳姑姑点的灯。” …… 第120章 情深 镇国公荣恪为太后重视, 逐渐取代孙智周,成为执掌中枢的权臣。 在宫中每日进出垂拱殿东暖阁,若进出自家后院一般平常。 在宫外前呼后拥威仪赫赫,百草巷求见的车驾人马,从早到晚排得水泄不通,就为了等着镇国公傍晚出宫回转,能够见上一面,坊间将百草巷叫做小朝廷。 几乎每日都有参荣恪的密折,说他纵容门人家奴为恶的, 说他有龙阳之癖生活奢靡的,说他以相国自居的,甚至说他私制龙袍密谋造反, 在府中按着帝王排场起居的,温雅一概不理。 整个盛夏, 她隔三差五出宫与他私会,或在织金巷公主府或在万岁山别院或去他的书房, 二人划船,登山,泡温泉,携手在京城大街小巷中游荡,相拥着说一宵的话, 或者在暗夜中探索纠缠,相会的时光总是短暂,总是不足。 温雅批阅奏折的时候会突然发笑, 荣恪在内阁会议的时候会走神发呆,垂拱殿东暖阁见面商量着正事,偶尔目光相撞,殿内瞬间变得炙热,似乎要着火一般。 只能各自收敛,尽可能不看对方,他是洒脱的性子,收敛几次就会发疯,冲过来摁着她亲吻她,胡言乱语些疯话,逼着她答应夜里见面。 她知道他的脾气,只能安抚哄劝,并答应他的无理要求。 丹桂飘香的时候,温总督率子媳抵达京城,下榻江宁会馆。 次日进宫觐见太后,在庆宁宫相见,温总督欲要行礼,温雅已扑过来一头扎在怀中失声痛哭,温总督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眼泪纵横,嫂子玉娥陪着落泪,温瑜在旁也红了眼圈,搓着手正无措的时候,一眼瞧见柳真,过去行个礼无奈说道:“姑母,他们怎么还哭上了?” 柳真吸一下鼻子背过身去,温瑜忙拉了玉娥过来:“玉娥,这是咱们的姑母,姑母,这是玉娥,我媳妇儿。” 玉娥忙拭去眼泪跟柳真行礼,柳真隔着泪眼看着,苗条的身段姣好的面容,眉目间透着爽利灵动,攥住她手连连点头说好,从袖筒中掏出一对玉镯为她戴在手腕上,对温瑜道:“这是你祖母留下的传家宝,只给温家的儿媳妇。” 玉娥有些诧异,既是传家宝,该由婆母收着才是,怎么是姑母收着? 温瑜却不疑有他,大咧咧说道:“那就该是玉娥的,别客气,收着。” 柳真看着他,含着泪笑了,对玉娥说道:“这是个愣小子,闯祸精,玉娥以后将他管好了。” 玉娥含笑说一声是,温瑜挠头:“打认识那天起,她可没少摆置我,有那么些日子,我都不想活了。” 玉娥拍他一下:“我也没少对你好啊。” “那倒是。”温瑜嘿嘿笑着,一眼瞧见芳华在墙角站着,跑过去拿肩膀一撞,“长大了,变好看了。” 芳华一个趔趄,用力抹一下眼泪狠狠瞪着他:“都娶媳妇儿了,怎么还是这幅德行?” “咱们是好兄弟嘛。你忘了?小时候一块撒尿和泥巴,我站着你蹲着……” 芳华呸呸呸连呸几声,叉腰说道:“没有的事,是你记错了,别在这儿胡说。” “你也二十多了,二十一还是二十二?也该嫁人了?宫里什么规矩?嫁给太监吗?” 芳华又呸一声:“再胡说八道,把你小时候那些丢人现眼的事都告诉少夫人。” 温瑜这才想起媳妇儿还在旁边站着,忙忙斜眼儿瞟过去,玉娥笑着走了过来,给芳华一对簪子做见面礼,笑说道:“这会儿就想听,便说说吧。” 温雅好不容易止住泪水,红肿着眼看着温总督,吸着鼻子说道:“一别七年,父亲鬓边已有了白发,当初执意离家,都是女儿不孝。” 温总督背过身擦擦眼泪,打记事起几十年没哭过,即便父母过世女儿远嫁,也只是心酸,眼泪涌上来又吞下去,今日没忍住,不由有些发臊,再一想柳真就在旁边,老脸忍不住有些发烫。 毕竟是当朝第一督,迅速平稳了情绪,转身看着女儿:“你离开前那一夜,我彻夜未眠,最终想通了,你有才能又有运气,去做想做的就是,不必瞻前顾后,我再不舍,也不能阻碍你的前程。” “母亲她……”温雅 分卷阅读165 分卷阅读166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66 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霍将军应我所请,给她去了书信,她竟绞断头发幽居佛堂,以出家人自居。”温总督摇头,“雅雅放心,我不会亏待她,她永远是温府的主母。” “柳姑姑呢?”温雅看向父亲。 温总督沉吟着:“我有些话,一定要跟她说。” 温雅唤一声芳华,冲她摆手示意。 芳华忙对温瑜和玉娥道:“走吧,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三人轻声说笑着走出,温雅手抚了额头,说一声头疼,起身疾步绕出屏风,柳真忙跟了过去,温雅摆摆手:“柳姑姑不用跟着,替我招待一下温大人。” 柳真怔怔呆立,半晌回头。 温大人正看着她,见她回头,起身走了过来,沉声说道:“七年未见,你一如往昔。” “温大人倒是更加威严煊赫了。”柳真蹲身施礼。 温大人托住她手臂:“你非要跟我如此见外吗?” “大人是主,妾是奴。”柳真挣开他手福身下去。 “二十五年了,你不跟我说话,从不正眼看我。如今我头发都白了,咱们平心静气说说话。可好?”温大人看着她。 “我没什么好说的。”柳真摇头。 温大人指指腰间的香囊:“这个呢?何时为我做的?十二年前我升任总督的时候?” 柳真别过头去,温大人又问:“既厌了我,怎么多年不肯离开?” “是老夫人临终前托付了我,我是为了报恩。”柳真咬牙看着他。 “我的情呢?我捡到你带你回府之情,我不顾一切爱你之情,我带着你走遍江宁大街小巷之情,我为了抗婚带你私奔之情,你只报恩,对我的情说丢弃就丢弃?”温大人看着她。 “我在你面前一直自惭形秽,是你一直执着,我才下定决心与你在一起。当我从柴房里出来,看到你与新娘子恩爱甜蜜,你的眼里只剩了她,你看都不看我,她那么美,你和她那么般配……是你先丢弃的,是你先忘了我的,……”柳真话音哽住。 “我在河边等你,等到天亮不见你的人影,我只能先逃走,我打算缺席婚礼激怒曾家,逼他们退亲后再回来找你,我逃出江宁一路南下,被父亲带人追上,那天离婚期只有两日,我本想跳下河中潜水逃走,父亲说我若不跟着回去,就将你卖进青楼。我为了你,只能回去,回去后他们说拜了堂就能见到你,他们在交杯酒里下了药,我在混乱中以为是你,那夜里婉如有了身孕,你我再见面的时候,木已成舟再难回头,我想看你,可我没脸看你。”温大人语声凝住,定定看着她。 柳真的眼泪滑落下来:“我都知道,可老夫人身子越来越差,她说一直当我是女儿,她求我体谅她,甚至将家传的玉镯给了我,两个孩子幼小可爱,他们当我是亲姑母,你的官职越来越高,不能再像年轻的时候那样不管不顾,我只能不理你,我守在你身边,帮着你照顾一家老小,盼着你与夫人能够恩爱。” “她欺凌你的时候,你为何要忍?为何不告诉我?”温大人呆怔看她许久,方哑声问道。 柳真摇头:“她将气撒在我身上,就不会找孩子们出气,也能少跟你厮闹,后宅安宁才是堂堂总督府该有的风范。” “你为何执意跟着雅雅上京?即便我求你,你也不肯回头。”他的声音柔和,带着些委屈,“怎么又不肯陪着我了?” “雅雅是你的心肝宝贝,我跟着,你才能放心。”柳真避开他的目光,“我一走,关氏就进了门,岂不是合了你的意?” “你生气了?吃醋了?”他声音里含了笑意,“我就是为了气你,关氏一进门,专门打发人进京送信让你知道。” 柳真有些气,胸脯起伏着看向他:“当朝第一督,难道是孩子不成?” “她不是妾室,更不是什么小夫人,只是个管家,她的容貌和行事作风有些像你,我待她比别人好些,她便生出了奢望,以至于险些连累雅雅。”他的手握住她手,“柳柳,你看看我,看看我的白发。” 柳真看着他鼻子一酸,当年被遗弃道旁,许多人马经过,她拼命哭喊呼救,没有人理睬她,后来又饿又渴,已经没有力气开口说话,头晕眼花的时候,一位少年策马而来,从她身旁经过,看着她停了下来,他跳下马弯腰看着她:“你从哪儿来的?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天都快黑了,我送你回家去。你的家在哪里?” 她昏死过去之前,紧紧揪住了他的衣袖。 当年鲜衣怒马宛若神祗的少年,如今已是两鬓斑白。 她伸手揪住他衣袖,紧紧得揪着,就像多年前那样,哽咽着说道:“这次离京,我跟着你回家去,我不要名分,我给你管家。” “家中有一个刘婆,用不着你管家。”他握紧她手,“看孩子们的脸面,委屈柳柳做我的二夫人。” “谁稀罕呢。”柳真甩一下他手,他却攥得更紧,没有甩开。 ……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加更,我真的想啊,最近又进入卡文和码字奇慢的状态,连每周日的双更都坚持不了,抱歉抱歉,只要有存稿,一定双更弥补~~ 第121章 舅兄 温总督率子媳来京轰动京城, 攀附巴结者众多,其中最紧张的,莫过于镇国公荣恪。 先是在府中称病躲了几日,不上朝不进宫,连百草巷都不去,躲在书房中磨石头。 躲几日又觉不妥,跟只缩头乌龟似的,未来的岳丈和舅兄舅嫂定不喜欢,于是打发秦义去江宁会馆探听消息。 秦义回来说, 温总督自打抵京次日进宫觐见太后,就不见了踪影,所有应酬都交给温将军, 温将军焦头烂额,好在少夫人大方能干, 处处帮衬,才能应付过去。 “温总督人呢?”荣恪忙问。 “正在打听。”秦义回道, “百草巷那儿每日来的人多,有说在大相国寺见着的,也有说在琉璃塔见着的,还有的说护城河画舫上见过,说是携夫人同游, 温总督不是没带夫人吗?想来是误认了。” “有没有说夫人什么模样?”荣恪又问。 “说是容貌甚为普通,不过身段窈窕从容笃定,气度甚为不凡。还说夫妇两个甚为亲密, 不像是老夫老妻,倒像新婚夫妇。”秦义忙道。 荣恪心下明了,知道是温总督与柳姑姑相携在京城游逛,不由一笑。 打发秦义去江宁会馆送请帖,不出所料,被温瑜拒绝,主意打到冯茂头上,让他出面相邀温瑜前往樊楼喝酒。 温瑜应邀前来,瞧见荣恪在座转身就走。 冯茂伸臂拦住了,热情笑道:“来者皆是客,请坐。” 温瑜来之前得了玉娥嘱咐,知道冯茂贵为大长公主驸马,又是四位辅政大臣 分卷阅读166 分卷阅读167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67 之一,乃是太后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不能太过驳他的面子,虎着脸落座。 “身高腿长虎背熊腰,真乃一员猛将。比起禁军第一勇士甘雄,有过之而无不及。”冯茂竖起大拇指说着客气话,为温瑜斟满一盏酒,笑看向荣恪,“荣爷,我说的可对?” “甘雄有勇无谋,温将军可是有勇有谋,是霍将军最为器重的大将,一营纨绔炼成劲旅,说的就是温将军。”荣恪忙跟着夸赞,脸上带着十足的诚意。 冯茂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钱文生那个小混混改头换面,春日的时候回来完婚,钱掌柜笑得合不拢嘴,原来是温将军的功劳。” 温瑜点点头,面无表情看向荣恪:“听说你与玉娥议过亲?” “没有没有。”荣恪忙忙摆手。 “议过就是议过,还不敢认?”温雅拍一下桌子,“当时在巴州就看你不顺眼,贼眉鼠眼一小白脸。” 荣恪陪着笑脸活跃气氛,指指冯茂说道:“当朝第一小白脸在这儿,我不敢自认小白脸。” 冯茂翻个白眼落井下石:“他这个人不正经,与许多女子议过亲。到底议没议过,老实交待。” “霍将军提过,可我何德何能,配不上玉娥嫂子,没敢答应。”荣恪斟酌着言辞,回答得小心。 温瑜和玉娥的亲事,因霍将军遭遇许多波折,尚对这个老丈人心有余悸,荣恪既提起他,温瑜没再说话,端起酒盏与冯茂喝干一盏,荣恪忙起身倒酒,温瑜歪头看着他,突然拧眉道:“不对啊,你为何叫玉娥嫂子?” “你是他哥,他自然叫尊夫人嫂子了。”冯茂举起酒盏,“喝酒喝酒。” “少套近乎。”温瑜嗤之以鼻,“谁是你哥?” 荣恪悻悻坐了回去。 冯茂眼珠一转,哈哈笑道:“当朝一品的镇国公,与五品的温将军套近乎,温将军觉得是为何?” “自然是因为太后,这样的人,我这些日子见了很多。”温瑜又饮一盏。 “确实是因为太后,不过他与别人不一样。”荣恪想要阻拦,冯茂已脱口而出,“他不是因为功名利禄,他是因为喜欢太后。” 温瑜愣住了,歪头看一眼荣恪,站起身去抽腰间宝剑。 冯茂紧接着补了一句,“不是单相思,太后也喜欢他。二人两情相悦。温将军是他未来的舅兄,他自然是叫一声大哥。” “我是睿宗皇帝的舅兄,怎会是他的?”温瑜宝剑出鞘。 冯茂忙道:“冷静,温将军先冷静,睿宗皇帝已去,太后才二十有三,四年后归政,温将军就忍心让太后在深宫中孤单一生?” “自然不忍心,我已经跟玉娥说好了,将她接到巴州居住,院子都建好了。”温瑜手握剑柄瞪着荣恪。 “虽有兄嫂陪伴,太后身旁没有男人……”冯茂话说一半一个激灵,苍啷一声,温瑜拔剑在手,持剑走向荣恪,“你喜欢我妹妹?有多喜欢?” “我可以为她做任何事。”荣恪也站起身,脸上笑着,眼角余光瞄着他的宝剑,随时准备闪避。 “那好。”温瑜一咬牙,寒光闪过,荣恪躲了一下,温瑜又劈了过来,却不是杀招,而是剑剑刺向裆部。 荣恪不敢还手,又得自保,左冲右突十分辛苦,好不容易逮个空档,向着门口抱头鼠窜。 温瑜喝一声回来,荣恪定住脚步回头:“你先收剑。” “你身手还不错。”苍啷一声,温瑜宝剑归鞘,荣恪松一口气。 冯茂也松口气:“既试探过身手,接着喝酒。不过温兄这专刺裆部,是何门何派?” “他说喜欢我妹妹,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我妹妹也喜欢她,可她贵为太后,不能坏了名节。”他指指荣恪,“过来坐下。” 荣恪过来坐下了,温瑜看着他:“这样吧,你去净身,我就准许你陪伴在她身旁,陪一辈子都行。” 荣恪一个哆嗦,冯茂哈哈笑了起来,拊掌道:“温兄果真妙人,镇国公为了能陪伴太后左右,一直苦无良策,今日算是有了妙计。” 温瑜板着的脸露出一丝得意:“四两拔千斤乃是兵法。荣恪,你回去想想,愿意的话就尽快动手,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远离了太后就是。” “就是,回去好好想想,是要命根子还是要太后。”冯茂憋着笑,一本正经说道。 荣恪吸一口气,端起酒盏冲着温瑜笑笑:“先干为敬。” 碰一下他酒盏,仰脖子满饮,温瑜睨着他:“先来三盏。” 三盏下去,荣恪正色道:“只要能陪伴太后身旁,我愿意净身。” 温瑜说一声痛快,酒盏碰上他的酒盏。 荣恪又喝一盏:“不过呢,我早已与雅雅有了肌肤之亲,整个夏日我们常常在宫外幽会共度良宵。” “这么说,太后早已坏了名节?”温瑜白了脸,苦恼得拍一下额头,“她逼你的对不对?这个丫头,从小就胆大包天,不像个姑娘,比男人还要出格,真是愁人。那个翟统领呢?是不是也是她裙下之臣?”又指指冯茂,“还有冯驸马你……她小时候看男人三妻四妾,就说将来也要三夫四郎,我就知道她不是说说而已。” 荣恪与冯茂对看一眼,荣恪沉默,冯茂说话了:“这是一个娘生的吗?外貌大不同,性情大不同……” “应该不是,我打小就怀疑我和雅雅同父异母,我是我母亲生的,母亲对雅雅不好,她应该不是亲生,本来以为是父亲与外面的野女人生的,前几日我才知道,她是柳姑母生的。”温瑜陷入沉思。 “聪明的地方也大不同。”冯茂摇头。 温瑜回过神,酒盏咚得一下,重重搁在桌上,豪爽看着荣恪:“冯驸马和翟统领都有妻室,只有镇国公尚未婚配,你既如此有诚意,还是你来净身。我离京前咱们挑个良辰吉日,找几名好大夫,把这事儿办了,要不我走了也不放心。” “好。”冯茂的酒盏也咚一声搁在桌上,大声说道,“吉日良辰的事包在我身上。” 荣恪干笑几声,两手端起酒盏道:“舅兄,来,咱们喝酒。” “不醉不归。”冯茂也举起酒盏附和。 “别,尽兴就行,你们看着点儿我,千万别让我喝醉。”温瑜举起酒盏,“玉娥凶悍,我若喝醉了,还不知道怎么罚我。不过呢,我就喜欢她这样又好看又厉害又能干的。” 温瑜嘿嘿笑着,碰一碰荣恪的酒盏:“续妹夫,我可提醒你啊,你和雅雅的事,千万不能让我父亲知道,他会让你死得不明不白。” 说着话手刀比在荣恪颈间,嘴里咔嚓一声,荣恪心中一凛,脸上依然笑着:“多谢舅兄提醒,喝酒喝酒。” 温瑜每喝一盏都说不能喝醉,最后还是醉了,胡言乱语又跳又唱,冯茂自行回府,荣恪负 分卷阅读167 分卷阅读168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68 责送他回江宁会馆。 行至江宁会馆外下了马车,一眼看到大门外桂花树下站着两个人,一个高大倜傥,一个清新爽利,二人并肩站在桂花树下抬头看月亮,女人笑说道:“眼看就是中秋了。” “中秋的时候,皇上和太后过来,我们家宴。”男人说道。 是温总督和柳姑姑。 荣恪拽着温瑜,闪身躲进一旁小巷,探头探脑向外观察动静。 “干嘛鬼鬼祟祟的?”温瑜一声大吼。 荣恪忙捂了他嘴,就听一个威严的声音喝问道:“何人躲在巷子里?” 荣恪一把将温瑜推了出去,温瑜手摁着剑柄向前几步,乜斜着眼看着桂花树下的人影,大声说道:“是你老子我。你又是谁?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勾搭小寡妇,看爷爷我不宰了你。” 温总督铁青了脸,刚说一声来人,柳真揪住他袖子:“娶了媳妇的人了,让他媳妇管着吧。” 温总督点点头,牵着柳真的手,头也不回进了会馆。 不一会儿出来两个伶俐的丫鬟,其中一个手叉了腰看着温瑜:“少夫人让问问将军,跪钉板和睡柴房,选哪个?” “爷哪个也不选,爷既要睡柴房又要跪钉板。”温瑜笑嘻嘻说道,“别以为爷不知道,爷这是做梦呢,还能被你们吓倒?梦一醒,还是睡在玉娥身边。” 荣恪替温瑜捏一把汗,绕出巷子另一头,悄悄离开了。 第122章 中秋 荣恪想与温总督见面, 又怕与温总督见面。 犹豫中迎来中秋。 午后,秦义拿着一张请帖走了进来:“江宁会馆来的。” 荣恪忙接过去,相请之人竟然是温总督。 沐浴剃须净面换衣忙作一团,衣裳换了十来套,颜色鲜亮的嫌太过扎眼,颜色暗沉的又说老气横秋,折腾许久骂秦义道:“笨蛋,请我嫂子过来。” 月婵过来为他挑了浅青色衣裳,镶蓝色滚边, 为他挽了发髻,戴上青玉冠,端详着笑道:“真好, 荣开将来的女婿要是有这一半的模样,我立马点头答应。” 荣开是荣恪侄女的名字, 老夫人看延平大长公主又有身孕,说是冯起名字取得好, 闹着要叫荣起,夫人说也不能一模一样,换个字,叫荣启,开启开启, 两个字意思差不多。月婵看一眼荣恪,荣恪忙道:“荣启太男性化,叫荣开吧。” 老夫人指着他哈哈笑:“这傻孩子, 我曾孙本来就是男的,难不成是女的不成?” 老夫人不时犯糊涂,镇国公府上下都习惯了。月婵忙道:“荣开男女皆宜,就叫荣开吧。” 于是叫了荣开。 提到荣开,荣恪笑道:“有几日没见小丫头了,又长高了吧?” “长高了,坐得稳稳当当的了。”月婵笑道。 “我明日过去看看她。”荣恪笑道,“今夜里团圆宴,就麻烦嫂子和长姐张罗。” “放心去吧。”月婵看着他,“别紧张,咱们镇国公府的人在任何人面前都堂堂正正,我若是温大人,当年你和睿宗皇帝同时求亲,我会选你。” “多谢嫂子。”荣恪信心大增,抿唇而笑。 傍晚时分,策马前往同文馆,隔着几条街就看到许多铁盔铁甲夫人内禁卫,手持锃亮的兵器,一队一队来回巡逻,过路的行人被阻挡在外,不得通过。 远远望见丹桂树的时候,就见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知道温雅和小皇帝已经到了。 翟冲瞧见他有些意外,随即拱手笑道:“公爷自求多福。” 荣恪压低声音问道:“温总督今日心情可好?” “看不出来。”翟冲摇头。 硬着头皮进去,一名副将将他引领到书房,荣恪隔窗一瞧,心凉了半截,雅雅不在,柳姑姑也不在,只有温总督一个人。 想好的靠山都不在,简单爽快的温瑜都能逼着自己净身,不知这心思深沉的温总督会怎么为难自己。 深吸一口气,想着雅雅的笑脸,想着月婵的话,拿出单刀赴会的气概,缓步走了进去拱手为礼:“荣恪见过温大人。” 温总督搁下手中的书,抬眸看着他,冷淡说道:“镇国公有些紧张?” 本来没觉得什么,他这样一说,荣恪就觉身上热烘烘的,脚下长了刺一样,站立不安。 温总督没让他坐,拿过一盏茶自顾喝两口,咚得一声将茶盏搁了回去,荣恪额角跟着一跳,额头冒出一层细汗。 “你日后是怎么个打算?”温总督问道。 尚不知他知道了什么知道多少,荣恪不敢贸然作答,谨慎反问:“哪方面的打算?” “你和雅雅的事,我都知道了。”温总督有些不耐烦。 荣恪挪一下脚步:“巩义已经开建行宫。” “建成后呢?” “皇上亲政后,太后住到行宫,找日子烧一把火……” “你带着她远走高飞,她一辈子隐姓埋名,不敢见父母亲人,这就是你的打算?” “我不想和她一辈子不明不白,我想与她成亲,让她成为我的妻子,我们生儿育女,让她过正常的日子。” “如此大费周折,还不如举兵造反,只要你夺得帝位,你愿意怎样做就怎样做。” 荣恪不知道他是随口一说还是试探,小心说道:“我也想过……” “只是想过吗?”温总督瞥他一眼,“十年之功,为何放弃?” 荣恪心中一凛:“雅雅绝不肯辜负睿宗皇帝的托付,那样一来,她会与我反目成仇。我不想强逼她,不想让她难过。” 温总督微有动容,自他进来,头一次正眼看他,指指对面座椅道:“坐下说话。” 荣恪坐了下来,迟疑一下,自己斟一盏茶。 温总督将茶壶往他面前推了推:“早些年,我若懂得尊重柳真,不强逼她,不让她难过,多替她想一想,就不至蹉跎半生。” 荣恪松一口气,看来这句话说到他心坎里了,他才赐座并赏口茶喝。只是他提起十年之功,还是少说话为妙。 温总督看他沉默,竟笑了笑:“致远提到你时,无意中说了句主公,我起了疑心,灌醉他到他的书房瞧了瞧,竟不留痕迹,我派人多方查探,察知些蛛丝马迹,不过依然只是推测,并无凭证,你无需担心。” “雅雅都知道,我都告诉她了。” 荣恪如此一说,温总督满意点头。 “我和雅雅的事,大人可有良策?”荣恪见机转守为攻。 温总督沉吟半晌:“我思来想去,苦无良策。” 荣恪在心里咬一下牙,以为你能比我高明,不也一样? “你们的事牵扯太多,实在不好办,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温总督摇头,“你提到的死遁,也许是最好的办法。” 荣恪又在心里咬一下牙, 分卷阅读168 分卷阅读169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69 刚才说起放一把火的时候,他分明不屑一顾,那神情,仿佛在嘲笑我是个笨蛋,想的是最愚蠢的办法。 “只是,你如今执掌中枢,常在雅雅身旁出入,年过三旬却不娶妻,容易遭人怀疑,或者说,容易被别有用心的人加以利用,造谣中伤。你还是娶亲做个幌子。”温总督看着他。 “除了雅雅,我谁也不娶。”荣恪慨然道,“我既执掌中枢,就不怕有人中伤,也无需掩人耳目。” “既然你方方面面都想到了,无需再多费唇舌。”温总督站起身,“走吧,今夜里家宴,你也出席。” 江宁会馆的桂树闻名京城,正值八月盛放满园飘香,众人在后园花厅中早早围坐,圆月攀上桂树树梢时,温总督与荣恪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温总督与柳真同席,温瑜和玉娥同席,小皇帝挨着温雅,瞧见荣恪笑道:“镇国公怎么来了?” “臣与温总督商谈国事,肚子饿了,听说此处有宴席,就腆着脸来了。”荣恪笑着给皇上行礼。 皇上忙说赐座,荣恪坐下四顾一瞧,虽形单影只,正好与雅雅面对面,倒也开心。 温雅瞧着他,目光中含着嗔怪,父亲与兄嫂来到京城后,他就不见了人影,有许多话想跟他说,却一直称病不肯进宫。 瞧他生龙活虎满面春风的,就知道他是装病。 仔细看着他,今日的衣裳分外好看,庄重而雅致,头上青玉冠映着月光,更显面色如玉五官俊朗。 因数日没见,心中一直思念,看着月下的他,竟有些痴了。 旁边玉娥一声笑:“几年不见,荣哥倒是越发俊挺了。” 荣恪拱拱手:“玉娥别来无恙?” 温雅回过神咬了唇,一个叫荣哥一个叫玉娥,要说以前没什么,谁信呢? “她挺好的。”温瑜替玉娥回答荣恪一句,看着她小声问道:“他当年是不是向你提过亲?” “爹爹说提过。”玉娥小声回答。 “他那么好看,你怎么没答应?” “好看归好看,就是到处拈花惹草,身边还常跟着一对俏丫头,我想了想,还是算了。” 小夫妻两个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自以为小声,温总督却听得清楚,冷眼看向荣恪。 荣恪也听得清楚,连忙摆手:“都是以讹传讹,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洁身自好……” “拉倒吧你。”温瑜愤愤看着他,“那一对丫头对外说是义妹,却一直不让出嫁,是你的通房吧?听说你不成亲,就是为了借着权臣身份为所欲为,男女通吃。” 小皇帝张大了嘴巴,温雅喊一声哥哥,轻斥道:“皇上在这儿呢,胡说什么?” 玉娥笑眯眯说话了:“前几日夜里镇国公与他在樊楼喝酒,他喝醉了,冲撞了父亲和柳姑姑,自责之下睡了柴房,柴房里刚好有块钉板,他在上面睡了一夜,第二日醒来,全身都是红印,他把这笔账算在了镇国公头上,今夜里憋着劲要整他。” “你都说出来了,我还怎么整?”温瑜不满看向玉娥。 “我有句话问温兄,睡钉板应该满身血窟窿才是,怎么只有红印?”荣恪举盏笑问。 温瑜嘿嘿笑道:“玉娥心疼我,反着放的。喝酒喝酒,今夜里喝个痛快,明日就是吉日,你可准备好了?” “准备好什么?什么吉日?”温雅好奇问道。 温瑜看向她:“皇上在这儿呢,不能胡说。” 小皇帝撇一下嘴:“朕是扫兴的不成?” 温雅忙搂在怀中笑道:“不是扫兴,因为你年纪小,有些大人之间的话,不应该让你听到。” 小皇帝哦一声,到底意兴阑珊。温雅瞥向温瑜:“都是你,口无遮掩,惹人不快。” “那我给你们助助兴。”温瑜站起身,吩咐一声抬古琴过来。 有两位中官抬了古琴,荣恪本以为是让玉娥弹琴,不想温瑜往琴后一坐,粗大的手指在琴弦上一拂,竟流淌出铮淙之音,小皇帝和荣恪一样吃惊,兴致满满看向温瑜,温瑜笑问道:“皇上爱听什么?” “《春江花月夜》,中秋夜里都听这个。”小皇帝说道。 “听多了太腻,我给皇上弹奏一曲有气势的,《荆轲刺秦》吧。”温瑜说道。 小皇帝亮了眼眸:“好啊,我一直想听,都说犯忌讳,不让我听。” 说着话看向温雅,温雅点了点头。 兵戈杀伐的刺秦之后,玉娥弹奏琵琶曲《十面埋伏》,温雅吹笛子《明月》,柳姑姑难耐温瑜鼓噪,吹奏箫曲《长相守》,温总督凑趣,接过柳真手中洞箫,吹奏一曲《凤求凰》,皇帝也起了兴致,吹一首埙曲《秋思》。 一时间乐曲声声掌声阵阵,好不热闹。 谈笑中温瑜看向荣恪:“镇国公也来一曲。” 荣恪笑着摇头,温瑜喊道:“父亲和柳姑姑都肯吹箫为大家助兴,你不能没有,赶紧的,别扫兴。” 荣恪不自在轻咳一声,他们怎么都通音律?怎么还都会乐器? 众人都期盼看着他,他又轻咳一声:“我不会乐器,我给大家唱首曲子,曲名就叫《我想回家》。” 说着话哀怨看向温雅。 第123章 诉苦 “皇上有些困倦了。”温雅会意笑道, “合奏一曲《春江花月夜》,都散了吧。” 荣恪松一口气,温瑜却又凑了上来:“你呢?要什么乐器?” 荣恪看着那张粗犷的脸,真想将他的络腮胡子一根根揪下来,咬牙拿起筷子:“我敲碗伴奏,行吗?” “行啊。”温瑜指指他,“节奏可别乱了,你一乱,全乱。” 荣恪心想, 我假装敲,不出声就是。 “碗不行,声音太小, 拿个罄给镇国公。”温瑜吩咐着,又看向他, “你就是全场的总指挥,大家都看你的, 开始吧。” 荣恪吸一口气,强忍着跳起来打人的冲动。 好在温雅及时发话给他解围:“崇福擅长敲罄,崇福来吧,给温总督拿一把胡琴。” 圆月攀至中天,清辉中众人吹拉弹唱, 引得江宁会馆的官员仆役都远远围着看热闹,翟冲指挥着内禁卫隔开人墙,脚下轻轻打着拍子。 乐曲声中, 荣恪觉得无比孤单。 好不容易捱到宴罢,悻悻出了同文会馆,也不上马,垂头丧气牵马缓行,秦义在身后跟着,公爷被温总督邀请家宴,得到了未来岳丈和舅兄舅嫂认可,该高兴才是,怎么哭丧着脸,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这总督府的人个个都通乐器,还不止一种,日后每一次家宴,他们都要吹拉弹唱,自己不只是听不懂,还觉得是噪音,奈何? 今日蒙混了过去,早晚得被发现,被温瑜嘲笑,被温总督轻视都是其次,最难以忍受的是,那种被所有人孤立, 分卷阅读169 分卷阅读170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70 变成聋子哑巴的感觉。若是旁人也就罢了,那可是他未来的岳家。 沮丧中又觉得不服,岳家又如何?我就该讨好他们吗? 可他们是雅雅的家人,是她最珍视的人,这样一想,不由叹气。 越走越慢徘徊踯躅,秦义上了马执紧马缰时刻紧跟,心里不敢有一刻松懈,照着以往情形,会突然飞身上马疾驰而走,玄影又异常神峻,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就找不到人影了。 身后有马蹄声和车辙声传来,回头一瞧,一辆马车不紧不慢驶来,经过荣恪和秦义身旁的时候,许是二人太奇怪了,一个牵马走着,一个骑在马上抱着马脖子,速度都奇慢,像是原地打转似的,车夫扭头看了一眼。 车夫这一扭头,秦义眼尖,叫了一声翟统领。 翟冲将马车停下,回头瞧着荣恪,荣恪沉浸在失落沮丧中,对周遭一切充耳不闻。 刚要跳下马车过去,身后车厢中有人说一声:“等等。” 温雅起身从马车上跳下,吩咐翟冲道:“你回府瞧瞧父母和灵儿,我跟着他走,明日一早回来会馆,与皇上一起回宫。” 翟冲说一声可是,她已疾步走到荣恪身边,伸手握住他手,看着他笑。 荣恪愣了愣,抬眸看着她,怔怔说道:“雅雅,我又做梦了。” “好好的,怎么魔怔了?”她手抚上他脸,“看看头顶的月亮,看看秦义翟冲,再回头瞧瞧江宁会馆的桂花树,怎么就是做梦了?” 他回过神,手抚上她手背:“怎么跟来了?” “你离开的时候垂头丧气的,我不放心,跟来看看。”她抚摩着他的眉眼,“怎么不高兴了?是不是父亲单独见你的时候,教训你了?” 他嗯了一声,身子突然前倾,往她身上一扑,将她撞得一个趔趄,温雅忙咬牙支撑住了,他似没了力气,软着身子靠在她怀中,下巴抵在她肩头:“雅雅,他们都欺负我。” “怎么欺负你了?”她环着他腰,有些想笑。 “我邀请温瑜在樊楼喝酒,跟他示好,他说你我既然相互喜欢,他愿意成全我们,可是又不能坏了太后名节,他逼着我让我净身,才准许我陪在你身旁。” 本以为雅雅会说别理他,她却拍拍他后背:“他可不是顽笑,他是说真的。” 荣恪啊一声,站直身子愣愣看着她:“那我该怎么办?” “你千万不能答应他。”温雅忙道,“他信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若说了不做,你在他心中就是犯了死罪。” 荣恪身子又往前一扑:“我答应他了,我自作聪明施了缓兵之计。” “那他不看着你净身,是不会离开京城的。” 他身子往下出溜着,长身跪在她面前,头往她怀中一扎:“你得救我。” “我才不救你呢。”她拍一下他后背,“这几日怎么称病躲在家中不肯进宫?我见到家人心里高兴,许多话想跟你说,你偏生不在跟前,实在可恶。” “我紧张害怕,怕你的父兄不喜欢我。”他说着话,头往她怀中扎得更紧。 “天不怕地不怕的镇国公,也有紧张害怕的时候?”她轻柔得抚摩着他的肩背。 她一安慰,他满腔委屈倾泻而出:“温总督也欺负我,他让我站着教训我,连口茶都不给喝,他问我日后如何打算,我告诉他了,他却说我的法子不好,我紧张得全身冒汗。以为他有更好的办法,小心翼翼请教,谁知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多气人。” “父亲的脾气,若有更好的办法,就不会问你了,他会命令你,照着去做。”温雅低头亲亲他头顶,“起来,我们得从路边离开。” “我不。”他两手环住她腰,“最欺负人的是,你们在我这个不通音律的人面前吹拉弹唱,温瑜还逼着我演奏,他肯定是知道了我的短处,故意让我难堪。” “既让你家宴,就是认可你了,这是头一次,难免不自在,以后相熟了,我们自管吹拉弹唱,你做自己喜欢的就是。”温雅耐着性子。 “我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你们热闹成一团,只有我一个人孤孤单单。”他的脸贴在她胸前挨蹭厮磨着。 “荣小二,你就别赖了。”温雅又亲亲他,“咱们骑马泡温泉去。” “不想泡温泉。”他依然无赖。 “那我自己骑马去了,你在路边赖着吧。”温雅蹙眉拍他一下。 “我不让你走。”他两手紧紧圈在她腰间。 温雅回头瞧了一眼:“那边有人来了,是巡逻的内禁卫,都认识你,也有见过我的。” 荣恪松开她飞快起身,抱着上马一路疾驰,疾驰中喊道:“可追来了?” “追来了,再快些。”温雅从他怀中探出头向后看着。 “怎么没有马蹄声?”策马窜出很远,他狐疑问道。 “他们追丢了。”她窝在他怀中笑。 “骗我的吧?连你也欺负我。”他咬咬牙,勒马慢了下来,抬头看看空中圆月,“来不及去温泉了,去我的书房里去。我这些日子担惊受怕,磨了许多石头,手都磨破了……” 她收紧圈在他腰间的手:“我喜欢你,他们就会喜欢你。真是个大傻子。” “真的?” “不喜欢你怎么会让你留下家宴?我哥哥又怎么会逗你?” “你哄我的。” “我父亲如今对柳姑姑言听计从,哥哥也尊敬她,柳姑姑在他们面前,总说你的好话。” “你授意的?” “柳姑姑如今是我二娘,我哪敢授意,是她自己要说的。” “还是柳姑姑对我好,回头让吕爷爷给温总督配药,让柳姑姑早生贵子。” “我再添个弟弟妹妹,那敢情好。”温雅笑道。 娓娓说话间,马停在燕子巷窄道口,他抱着她下了马,牵着她手往里,来到紫藤花架下停住了,目光灼灼看着她,伸臂圈在怀中,低头亲上她耳垂,轻吮几下低声说道:“我这些日子担惊受怕,今夜里又沮丧失落,从未有过的孤单,你要对我好些。” “怎么好呢?”她扑闪着眼。 他抱起她冲进书房扔在榻上说声等着,过一会儿抱了一摞书过来,得意看着她:“别以为只有宫里有书,大相国寺万姓交易那儿应有尽有,都是我收罗来的,要不要看?” “这么多?”她好奇不已,跃跃欲试。 上了榻拥她在怀中,挑一本图文并茂的,一页一页翻看着,看着看着面红耳赤,羞臊将书放下,她却好奇拿了起来,拉着他接着翻看,看着看着她呀一声通红了脸,手一抖,书掉落下去,他伸手捞住,拥着她继续往后,不解的地方小声商讨几句,看到最后一页将书合上,他抱她在怀中转身,期盼看着她。 外面响起笃笃笃三声敲击之声,秦义小声说 分卷阅读170 分卷阅读171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71 道:“到时辰了,翟统领正驾车在外等着。” 她忙亲亲他脸,起身下榻,捋了捋衣衫抚几下头发,走到铜镜前仔细瞧了瞧,觉得没什么不妥,对他说声走了,戴了帷帽转身疾步向外。 荣恪僵坐在榻上,石化一般一动不动,从头到脚热血奔涌似要燃烧,难受得咬牙切齿,早知道时辰过得这样快,就该直来直去,又何需费心铺垫? 眼看着她拉开门,一脚已迈出门槛,嘶声轻唤着雅雅,委屈望着她。 她转身回头,迅速跑回来,捧着他脸重重亲在他唇上:“我改日再来。” “雅雅,我难受。”他央求看着她。 她握一下他手:“书上最后一页,你自己照做就是。走了。” 门吱呀一声合上,她像一阵轻风,来了又去。 扑通一声仰倒在榻,定定看着屋顶透进的天光,从黯淡到明亮,直至大亮。 秦义在外小声问道:“爷今日进宫吗?” “不进。”荣恪没好气说道。 “太后若问起呢?” “就说我憋闷上火,全身难受。” …… 第124章 起疑 温雅忙着招待父亲兄嫂, 自没空管他。 荣恪憋闷几日,想念她的笑脸,怏怏进宫去了。 见面也是匆匆,说不上几句话,不是温总督求见,就是温瑜求见,要不说玉娥在后宫等着。 荣恪在心里琢磨,他们什么时候走? 总算有了日子,说是温总督八月底率子媳离开, 荣恪热切盼着日子快些过去。 月底还差着几日,温瑜主动邀请他喝酒,他想着温雅的话, 难道他要逼迫着我净身,却又不得不去, 硬着头皮前往赴约。 酒过三巡,温瑜搓搓手笑道:“净身的事, 当我没提过。” 荣恪挑了眉,温瑜挠头:“为此事,雅雅特意召我进宫,拿出太后的威风教训我。她说镇国公府几代单传,你还得传宗接代, 我若是再逼着你,她就让我和玉娥的长子给镇国公府承继香火。我倒没什么,玉娥肯定是不愿, 我岳丈也得砍死我。就算了。” “多谢舅兄体谅我的难处。”荣恪站起身一揖到地,“舅兄放心,我会拿性命爱护雅雅。” “记着你说的话。”温瑜声音一沉,“若有朝一日负了雅雅,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生得虎头环眼,面色因常年户外风吹日晒,白中带赤,此刻两眼圆睁目光森冷,活像凶恶的煞星,令人看之色变。 绕是荣恪大胆,也不由心惊,也明白了他为何能将痞兵炼成劲旅。 忙点头道:“一言为定,若我有负雅雅,舅兄将我人头摘去就是。” 温瑜满意点头,脸色缓和下来:“来,再喝几盏,我还请了一个人,过会儿就到。我有些话要嘱咐他。” 荣恪又与他喝几盏,起身告退。 出来的时候,楼梯口噔噔噔上来一人,正是秦渭。 荣恪侧身让在一旁,秦渭没看到他一般,目不斜视从他身旁穿过,昂首进了温瑜的包间。 他与温瑜年纪仿佛,两家又是邻居,乃是打小的交情。 就听温瑜豪爽笑道:“早就想单独见见你,一直不得空。” 相比温瑜的激动,秦渭的声音不见起伏,斯文笑道:“虽没单独见过,也隔三差五常见,若兰和玉娥更是走动频繁。” “坐下坐下,喝酒前我有些话要嘱咐你……”温瑜说道。 “等等,以防隔墙有耳。”秦渭拉开门看了过来,荣恪拱拱手,施施然下楼而去。 出了酒楼上马,往宣德门而来。 进宫至垂拱殿面见太后,翟冲摇头:“正与温总督说话,有一个时辰了,也快出来了,就等等吧。” 荣恪点点头,问道:“秦少师这些日子如何?” “老老实实在上书房当差,没有任何不当的举动,也没有任何不当的言辞。上书房众位师父越来越服气,皇上也越来越喜欢,跟太后透露意思,说如果方太师想通了,太师的衔就给秦少师,太后说再等等。”翟冲低声说道。 “太后英明。”荣恪一笑。 “我觉得他挺好,学问大,为人谦恭,在宫里谨守职责,回家孝敬岳父母,冯茂也说他是挑不出毛病的人。你总怀疑他跟他过不去,是不是嫉妒?嫉妒太后与他青梅竹马,嫉妒太后信赖器重他?”翟冲瞄着他。 荣恪挑眉:“你的意思是,不帮我继续监视他了?” “帮。监视没什么坏处。”翟冲一本正经。 荣恪就笑:“算你够朋友。” 说话间温总督出了东暖阁,荣恪忙过去拱手施礼,温总督看他一眼,敛了双眸拱拱手,在几名内禁卫护送下迈过丹樨下了丹陛阶。 荣恪进去东暖阁时,温雅正手支了颐蹙眉沉思。 她在想父亲说的话。 父亲提醒她因为太过宠信荣恪,打破□□开国以来文臣武将相互制衡的朝堂格局,任荣恪一人独大。父亲说任何人身居高位威权太炽,都难免得意忘形,即便是荣恪也不例外,父亲告诫她要制约提防荣恪。 这些她都想过,她也有足够的把握,因为她自己就是制衡约束他的那个人。 她在想父亲另外的话。 父亲提起荣恪的大业,父亲说他孜孜经营十年,绝不可能因为喜欢太后,就彻底放下,他定会保留人马备着后路。 温雅摇头:“他答应过我,我相信他,绝不可能。” “太后若不信,我会派人追查,一旦查到蛛丝马迹,立马禀报太后。” “我自会派人去查,不敢烦劳父亲。”温雅笑道。 温总督点头作罢。 她不让父亲追查,自己也不打算追查,究竟是信赖他,还是害怕结果如父亲所料,她质问着自己,竟一时恍惚。 荣恪坐下唤声雅雅,她抬眸看向他,目光中似嗔怪似怨责,荣恪忙问:“雅雅为何事忧心?” 她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沉默半晌摇头道:“父亲与兄嫂不日离京,我心里不是滋味。” 荣恪忙起身过去圈她在怀中轻声哄劝:“再过几年,我带着你游历天下,江宁还是巴州,你想去那儿就去那儿。” “我信你。”她靠在他怀中,两手环上他腰,“我信你,荣恪。” 他蹲下去亲亲她额头,看着她笑了起来:“多谢你教训温瑜,为我解围。” “哥哥打小爱闯祸,他心中自有一套道理,连父亲都不怕。召他进宫前,我还真有些摸不准管不管用,没想到一搬出玉娥,野豹子变成了小乖猫,说什么听什么,还真是一物降一物。”提起哥哥,温雅放下刚才的心思,翘唇笑了起来。 “柳姑姑要跟着温总督回江宁,芳华侍奉得可妥帖?” “芳华打小跟在我身旁,自然妥帖 分卷阅读171 分卷阅读172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72 。” “到底年纪轻,你身旁还得有个老成持重的人。” “宫里那么多女官,我再挑选一名顶替芳华,芳华顶替柳姑姑。” “我不放心。” “柳姑姑对芳华千叮咛万嘱咐的,你就放心吧。” “我还是不放心。” “怎样才能放心?” “我嫂子温柔心细,又照顾过你两日两夜,让她进宫最为合适,可她舍不下荣开。” “竟然想到让月婵嫂子进宫?”温雅失笑。 荣恪点头:“又不用做什么,只是陪伴,我那天顺口一说,她也说要不是荣开,她一定进宫来。” “嫂子这儿不行,你一定又想了别的法子。我说得可对?” “不错,我托付了延平,她正在物色合适的人。” “延平可靠,这下放心了吧?” “延平确实可靠。”荣恪这才点头,“不过,就算是她物色的人,也得让我过目后才能来你身旁侍奉。” 温雅靠在他怀中笑着闭了眼眸,相爱相知到如今,该相信他才是。 相依相偎片刻,坐直身子笑道:“咱们说说正事。” 荣恪回身在椅子上坐了:“南诏国的事吗?” 温雅嗯一声,看着他笑了,她想些什么,他准能知道。 “南诏国风景秀丽四季如春,历代国王对外臣服殷朝,对内奉行重文轻武的国策,数百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王族姓君,这一代国王叫做君晸,君晸年纪刚过六旬,治国不好不坏,因纵情声色毁了身子,如今已病入膏肓,膝下皇嗣单薄,只有太子君泽。” “这么说,君泽会是未来的南诏国王,他怎么样?” “擅长诗词歌赋的文弱书生。” “那能当得起一国之君吗?” “君晸的弟弟,君泽的皇叔叫做君衍,此人文武兼修,只是从上一代国王起就遭打压,君晸登基后,纵情山水游历天下,几乎不回南诏国都。” “如此方能自保,倒是聪明人。” “君泽与他有些私交,传言说他一旦登上王位,定会请这位王叔回来在身旁辅佐。” “不一定,位置一变,想法就会变。” “那倒也是。” “那君泽可有子嗣?” “听说太子妃和几位姬妾,都不曾有子嗣。” “是以,琼华公主对后位势在必得。” 温雅递过一封书信:“你看看吧。” 荣恪打开来一瞧,是符郁的来信,信中说他一再阻拦,可琼华一味坚持,塞祁没了耐心,自请戍边离她而去,她也浑不在意,前些日子身子不适,诊脉后方知有了身孕,符郁说她既怀了南诏国未来的王储,这门亲事便拦不住了。 荣恪放下书信:“既如此,只能紧盯着南诏国一举一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也只能如此了。”温雅点头,“下令霍将军在南诏边境增兵演练,以示震慑。” 荣恪说一声好,起身欲走却又顿住脚步:“雅雅,那天再到我家看书去?” 温雅愣一下方明白他的意思,不由失笑,摆手道:“这几日忙着给父亲兄嫂送行,不得空,得了空再去。” “没几日了,我扳手指头数着呢。”荣恪喜形于色。 温雅沉了脸一声冷哼:“就是说你盼着我父亲兄嫂尽快离京?” “没有没有。”荣恪忙忙否认,“我也盼着他们多住些日子,有他们在,雅雅心中高兴,雅雅高兴了,我才高兴。” 说着话忙忙告退,多说多错。 温雅看着他的身影忍不住笑,笑着又蹙了眉头,刚刚压下去的心思又浮了起来,摁也摁不下去。 第125章 提醒 这日若兰和灵儿玉娥相约前往大相国寺, 给父亲淘了几本古籍,给秦渭淘一些字画,夜里在书房挑灯观赏的时候,秦渭回来了。 进来瞧见若兰也不意外,撩袍子坐下笑道:“你也坐,跟你说件事。” 若兰给他斟一盏茶坐了下来,笑问道:“相公这眉飞色舞的,可是有天大的好事?” “不错,天大的好事。”秦渭难掩得意之色, “今日温瑜约我前往樊楼,他一高兴,多喝了几盏, 无意中透露一个重大秘密。” 若兰蹙了眉头:“相公就别卖关子了。” “他提起自己和玉娥的亲事,霍将军因为和温总督的旧怨, 本不愿意,即便温总督亲自从江宁去了巴州, 替儿子求亲,霍将军因温夫人之故,依然不愿,是镇国公荣恪给他去信劝说,他才点头。我便问温瑜, 为何霍将军肯听荣恪的?温瑜摇头,具体缘由也不清楚,反正霍将军分外服气荣恪, 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秦渭笑道。 方若兰不解道:“那又怎样呢?如今朝堂之上,那些文武老臣,对镇国公心悦诚服的人很多。” “他如今为太后器重,手握权柄,自然能够服众,可他与霍将军已结识十多年,那会儿的他无职无衔,霍将军一方大员,凭什么对他服气?”秦渭循循善诱。 看方若兰依然不解,啪得一声,掌击在椅子扶手上,兴奋说道:“我这两年中一直暗中探访,荣恪从十六岁时起,去过什么地方,结识过什么人,一一查探下来,再结合他进京前一向的逆反言论,他对睿宗皇帝的厌恶,我推测他想要造反。” 方若兰吓一跳,忙压低声音道:“相公,这样的话,可不能乱说。” “本来只是推测,今日得知他竟能用一封书信左右霍将军,可见我的推测不假。”秦渭睨着她,“担心了?你放心,我也不会将他往死里整,只想让他远离朝堂,远离雅雅。” 方若兰点点头,心中升起忐忑。要到怎样的地步,他才会回头?或者说,他永远不会回头? 次日一早,送秦渭出了府门,径直往燕子巷而来,进镇国公府见到月婵说明来意:“我有话与荣恪说,他今日可在府中?” “在。”月婵笑道,“百草巷那儿事务缠身,如今进宫也来越少了,若兰且等着,这就让人请他过来。”说这话唤一声来人,吩咐道,“请二公子过来,就说荣开想他了。” 若兰说一声好,抱了荣开在臂弯里逗弄着,笑道:“真有趣。” 月婵看着她,成亲已有两年,肚子不见动静,即便小两口不急,方太师和方夫人也得着急,只是别人家后宅之事,不好多言,笑说道:“你呵呵她痒,最怕痒了。” 若兰手指尖在小人儿咯吱窝外痒痒肉上轻轻一挠,小人儿挥舞着双手咯咯笑了起来,大小人儿正笑得欢的时候,窗外有人说道:“没进院子就听见小家伙的笑声了,可是盼着我来吗?” 随着说话声大步走进,瞧见若兰微微一愣,随即拱手道:“若兰可是稀客。” 若兰将荣开交在月婵臂弯中,蹙眉 分卷阅读172 分卷阅读173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73 道:“我是专程找你来的,有些话与你说。” 荣恪点头,坐下来看着她:“若兰请讲。” 月婵抱着荣开出了房门。 方若兰开口道:“我与秦渭在临水宴上并非初见……” “六年前,我二姐远嫁江宁,我们家没有儿子,父亲让我送嫁。到江宁后,我为南国水乡风光所迷,住了一阵子。那会儿正是夏日,有一日夜里秦淮河游船,与另一家游船相撞,我掉下船舷,因为不识水性,连呛了几口水,又被水流冲到远处,迷迷糊糊中,有人将我托了起来,他将我救上岸边,我问他的性命,他说姓秦名渭,秦渭的才华为父亲推崇,我读过许多他的文章诗赋,与他神交已久,于是大着胆子自报家门,并说第二日要向他讨教文章,他答应了,一来二去,我与他相互喜欢私并定了终身。我离开江宁的时候,他说让我先行,他在家中稍做准备禀报了父母,便到京城来我家上门提亲,回京后等啊等,不见他的人影。我不信他会变心,便给二姐夫去信,随信附上两首诗,托他找秦渭点评,那两首诗是我与他共同推敲而成,我盼着他见字速来。数日后,二姐夫来了消息,说秦渭出门远游,不在家中。问过秦家二老,却不肯说。”若兰低着头娓娓述说,耳根都羞臊得通红。 “若兰这些年不肯议亲,是因为他吗?”荣恪问道。klzl 若兰点头:“我一直在等,等他回到江宁,却一直没有音讯。直到两年前,他上京赴考住在状元楼,有一日在状元楼前的小街,我与他不期而遇,我看着她,我轻唤他的名字,他客气笑问道,姑娘认识我?他的眼眸中满是陌生,他不记得我了。我不甘心,去赴临水宴,与他达成契约后成亲,这两年里我做了许多努力,他却依然想不起我,试探问过公婆,还是遮掩着不肯说。” 荣恪看着她:“若兰今日来找我,可是要帮着寻医问药?” “他从不肯让人为他把脉,偶感风寒就自己硬扛过去,也不肯吃药。”若兰说道,“他确实有病,而且病得不轻。不过我今日来不是求二哥帮忙,只是想给二哥提个醒。” “你和他的契约,可是他为着太后,你为着我?”荣恪揣测。 “不错,我拿二哥当了幌子,对不住。”若兰咬着唇。 “你今日来提醒我,是不是秦渭手中有了我的把柄?”荣恪问道。 “是的,秦渭他猜测二哥意图造反,他要寻求二哥的罪证。”若兰抬眸看着他。 荣恪挑眉:“若兰呢?怀疑我吗?” “怀疑。”若兰点头,“依二哥的性子,做出怎样的事都不奇怪。只是,那是遇见太后之前的二哥。” 荣恪笑笑:“若兰打小就冰雪聪明,被你说中了。” “再聪明也有无计可施的时候。”若兰摇头,“我知道他斗不过二哥,只求二哥将来能放他一条生路。” “我答应你。”荣恪笑笑,“只要我力所能及。” 若兰起身一福:“多谢二哥。” 荣恪瞧着她,突然问道:“小时候的事,若兰可还记得?” “小时候什么事?我不记得了。”若兰嘴硬着,已是面红耳赤。 “你这小丫头,我这些年一直跟自己说,若兰那会儿才三岁,肯定忘了,可又一想,你那么聪明,万一记得呢?每次去往太师府瞧见你,想要问问,又怕你本不记得,被我一问给想起来,岂不是自找麻烦?”荣恪的声音里含着些愧悔。 “记得又能怎样?也只能是老夫人托人上门提亲的时候,坚辞不受。”方若兰轻哼一声。 “果真记得?”荣恪歉意之余,忍不住有些想笑,“有时候太聪明了也不是好事。” “那年跟着父母回乡探亲,归来后想要忘记你,怎么也忘不掉,父亲又常常提起,说小二又闯祸了,挨了一顿毒打,我心里就想,活该。”若兰说着话也忍不住笑了,“四年前你奉旨回京觐见太后皇上,见到你的时候,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记忆中那个邪性疯野的孩子,玉树临风站在我面前,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我怀疑你是装的,可每次见面都那样,父亲也越来越喜欢你,我想也许长大了变了性情,直到临水宴上,你冲着太后大胆得笑,我就知道你还是你,本性没改。” 荣恪也笑了起来:“事情过去二十多年,就不用致歉了吧?” “用。”若兰嚷道,“一个小姑娘被当众扒掉裤子,过去多少年都忘不了,如果我跟两家的老人提起这事儿,你就得娶我,负责我的终身。” 荣恪起身恭恭敬敬作了个揖:“是我的错,对不住若兰。” 若兰哼了一声:“冯茂呢?可还记得?” “对了,就是他挑的头,方夫人盼儿子,将你做男童打扮,冯茂非说粉嫩细致,定是个小姑娘,我说不是,他又说有耳眼,争论中我们分成两派打赌,可怎么证实呢。有说找人打听的,有说偷看洗澡的,有一个说脱裤子瞧瞧,我还惦记着玩儿别的,心想早确认早了,就跑到你面前伸手一拽,你的裤子宽大单薄,一拽就掉了下来,掉得那样轻松,我都吓一跳。”荣恪笑了起来。 若兰翻个白眼:“当时气急了,想找荣大大告状,正碰上你因掘人祖坟挨打,打得血肉模糊也不求饶,哼都不哼一声,我就打消了念头。头几年,我噩梦里全都是你。” 荣恪又是一揖,若兰抿唇笑了:“太后可知道二哥小时候的事?” “多数知道,跟女童有关的都没说。”荣恪笑道,“她呀,善妒,爱生气爱吃醋,还是不知道的好。” 若兰看着他。 提起太后,他的眼眸中满是呵护宠溺,还藏着得意与骄傲,好像在说,知道吗?她是我的女人。 第126章 暗道 八月底温总督携柳真, 率子媳离京回江宁而去。 夜里温雅躺在床上,想着父亲兄嫂柳姑姑,忍了一日的眼泪落了下来,翻个身趴到床上,脸埋在枕中咬住了枕头。 伸手去捞布虎,却摸到一只手。 “柳姑姑?”她摩挲着那只手的手掌心,松开咬着的枕头,吸着鼻子唤道。 一声下意识的呼唤,更是想起柳姑姑已离京回了江宁, 想到她离别时含着泪对她殷殷叮嘱,眼哽咽说道:“芳华,你去睡吧, 我过一会儿就好了。” “芳华的手有这么大吗?”一个声音在耳边轻笑问道。 她唬得翻身坐起,愣愣看着眼前的人, 玄衣金冠,坐在床边微笑看着他, 半晌张口问道:“你怎么进来的?怎么没有乔装就进来了?” 他指指床下坦然道:“想你的时候总也见不着,总得眼巴巴盼着你出宫,我不耐烦,挖了个地洞。” “挖地洞?挖了多久?”她惊问道。 分卷阅读173 分卷阅读174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74 “快两年了吧,宫里面地下形势复杂, 又不能有动静,挖得很慢。”他不满说道,“我嫌底下人办事不力, 骂了他们好多次。” “从哪儿通过来?” “自然是我的书房。一头在我的床底下,一头在你的床底下。” “哪天通的?” “今日刚通,我就来了。” 他笑看着她,手握住她手,“想不想进去瞧瞧?” “想。”她手窝在他掌心中,好奇看着床下。 地道不宽,仅能容两个人并肩而行,但是很高,温雅举起手都够不到顶,奇怪看着荣恪:“为何高而窄?” “宽窄上够我们两个人并肩行走就行,高嘛,挖到一半的时候我过来察看,竟然得弯着腰,我骂了他们一通,挖进宫里的时候我又来看,刚够我直立行走,我又骂一通,秦义悄悄问我多高才够,我说爷背着人的时候,背上的人不能磕头。”荣恪说着话,笑看着她。 温雅就笑,笑着两手摁上他肩头:“那就试试。” 荣恪蹲下身,她伏在他背上,两手搭上他肩,笑说声走吧。 他站起身一步一步稳稳向前,她趴在他背上数着一盏盏油灯,油灯后面藏着壁画,伸头过去一瞧,笑道:“栩栩如生,你画的?” “地道太长,免得你无聊,看着画消遣消遣。”他笑道。 她圈住他脖颈,侧过头亲在他脸上:“看你就行了。” “看不腻吗?” “看不够。” 他停下脚步放下她,转身看着她,两手抚上她肩头:“那就好好看看。” 她嗯一声,看着看着却闭了眼睛,他倾身而来,唇轻轻贴上她唇:“刚刚伤心了?” 她又嗯一声,他又问:“掉眼泪了?” 她吸一下鼻子,他问道:“这会儿呢?” “本来都忘了,你偏偏提起来,又招我伤心。”她恼恨着咬一下他唇,在他嘶声中两手环住他腰,伸出舌尖描画几下他的唇线,顶开他的牙齿,在他口腔中舞动拂扫。 荣恪闭了眼由着她,她的泪水顺着面颊流入二人的口腔,品尝到的咸涩滋味令他心疼不已,将她揉在怀中与她纠缠着,抚摩着她紧绷的身子,她渐渐放松下来,松开他的唇,趴伏在他怀中急促喘息。 “就那么舍不得吗?” “七年前离开的时候,自然也会因与离别亲人而伤心,感受却不深,满心都是对京城和皇宫的好奇和向往,这次再见后又再次分离,对离别之情感受犹深。当时年少,只想着远走高飞,如今却要遍尝思念之苦。” 荣恪两手捧住她脸,一点一点吻去她面颊上残留的泪滴,柔情看着她问道:“后悔了吗?” “不后悔,却又忍不住心酸,诸多感概,十分憋闷……”她紧靠着他。 “你也感到憋闷?跟我一样?”他目光灼灼。 温雅不解看着她。 他牵起她手飞快向前:“走,到我书房里去。” “本来就是到你书房里去啊,走这样快做什么?”她被他拽着,跟着一路疾走。 “我有新书给你看。”他拉着她跑了起来。 她跟着一溜小跑,没听清他说的话。 平日要注重太后威严,走路要缓慢稳重,许久没有这样快步走过,更别说跑,跑着跑着兴奋起来,恨不得比荣恪还跑得快,一边跑一边喊:“松开,松开手,我们比赛。” “你比不过我。”他紧攥着她手。 “试试嘛,试试。”她用力甩开他手,“你让我五十步,不,一百步。” 他无奈站在原地,看着她拎起裙角飞快跑了起来,像是野地里撒欢的小姑娘,哪里还有半分太后娘娘的风范。 笑看着她的背影,眼看着前方就要拐弯,生怕她消失在他的视线里。忙拔脚追了上去,追上却不超过,落后她几步,嘴里不停喊着:“快些快些,就要追上你了。” 她一边跑一边笑,笑声在暗道中回荡,激起轻快的回音。 暗道到了尽头,她站定脚步回头看着他,他过去牵起她手沿着石阶向上,推开头顶的盖板。 拉着她出了暗道,她嚷一声口渴,他倒好茶递了过去,她喝着茶东看看西看看:“以前来没顾上细看,你这里还挺雅致的,书真多,都是什么书?” 她端着茶盏走到书架前,荣恪伸手挡住,另一手举着一本书冲着她笑:“先看这一本。” 温雅点头:“你帮我翻着。” 他一翻动,温雅惊得咕咚一声,咽下一大口茶水,呆愣半晌绯红着脸颊嚷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书?真是邪性。” “今夜里让我好好看看你。”他怔怔看着她。 她闭了眼眸,轻轻点了点头。 不敢睁开眼看,只能感觉到他的手环了上来,抱起她放在榻上,慢慢解开她的衣带,轻缓褪去她的衣衫,八月底的天气已是微凉,身体裸露在凉风中时,听到他发出一声惊叹。 他屏住呼吸靠近,唤一声雅雅,她低低嗯了一声。 有轻柔的风吹拂而过,恍惚间仿佛置身一叶小舟,仰面躺着,头顶天幕上星光闪烁,身旁河水缓慢流淌,小舟在微风中轻轻摇动摇动,摇动中突惊天巨浪,被巨浪抛上去落下来,几个起伏后攀上云端,短暂停留后迅疾坠落,被狠狠拍在水面上,激起的水花一点点落下来,温柔得触摸包裹着她。 许久冷静下来,方觉从头到脚汗水淋漓,缓缓睁开迷蒙的双眼,轻唤一声荣恪,听到他低低回应,翻个身脸埋在他怀中,羞臊得不敢抬头。 他轻柔抚摩着她的肩背,轻声问道:“想要沐浴吗?” 她嗯了一声,他抱起她到屏风后,将她放在浴桶中,水温不冷不热刚刚好。 “你出去。”她背对着他,小声说道。 “臣那儿也不去,臣来侍奉太后沐浴。”他的声音里含着笑意,手中汗巾蘸了水,仔细为她擦洗着身子。 她渐渐放松下来,软软靠着桶沿,抬眸看着他,笑骂两个字:“坏蛋。” “舒服吗?”他笑看着她。 她嗯了一声。 “还伤心吗?” “忘了。” “还憋闷难受吗?” 她摇头。 “臣还憋闷难受着呢。”他目光中浮起委屈。 “过来。”她伸手拉他一下,往桶沿边挤了挤,自言自语一般说道,“浴桶很大,应该差不多。” 荣恪愣怔着,她又拉他一下:“来啊,进来啊。” 说着话站起身去解他的衣衫,褪下来又拉他一下,他抬脚跨了进来,温雅又拉他一下,他坐下去的瞬间,就听哗啦一声,桶里的水被挤出去许多,泼溅在地上飞起很高的水花。 随着她顽皮的动作,更多水花泼溅而出,不时响起哗啦哗啦的水声。 秦义在院中听到动静,抬头看看 分卷阅读174 分卷阅读175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75 天空,满天星斗,分明是个大晴天。 可爷的书房里怎么下起雨来了? 轻笑声低语声喘息声央求声被水声掩盖,似乎是个寻常的夜晚。 眼看着星斗西落,秦义试探着叩击门环,里面瞬时静谧,然后响起窸窸窣窣之声。 温雅惶急埋怨:“都怪你,一而再再而三,没完没了,这下可好,耽误了时辰。” “耽误了又如何?那天我忍不下去,从暗道将你掳出来然后堵上,再不让你回去。”荣恪为她整理着衣衫笑道。 “你敢。”她咬牙,“你要是太出格,我先堵暗道。” “我应该挖得再宽点儿,能跑马就好了,你就能多呆些时候。”荣恪为她披了披风。 “若把皇城挖塌了,看我怎么我治你的罪。”她拢着头发问他,“还好吗?” “回去也是躺到在床上装睡,有什么好不好的?”他笑道。 “那倒也是,走吧走吧,路上不许胡闹,径直来去。”她娇嗔着。 笑闹一阵,一切寂静下来。 秦义松一口气。 第127章 攻讦 进入九月, 温雅案头的密折堆得越来越高,都是弹劾荣恪的,说他手握权柄把控朝堂,已成权臣之患,说他上朝与不上朝,全凭一时高兴,说他随意出入大内,目无皇上目无太后,这些都是老调重弹, 温雅置之不理。 可渐渐的,有了几封参他年少时就有反心,曾经结交江湖人士联络权臣并豢养军队, 十几年密谋造反。温雅隐隐有些不安,却依然不予理会。 朝堂内外关于权臣荣恪的言论此起彼伏, 但没有人敢到太后面前明说,直到九月中旬早朝的时候, 庄亲王来了,他最后一个上奏,出列昂然道:“臣弹劾镇国公荣恪,依仗着辅政大臣的高位和太后皇上的器重,结党营私排斥异己, 将百草巷外宅当做小朝廷,照着皇上的规矩饮食起居,豢养妖人案犯, 私交疆臣武将,企图造反。” 温雅不动声色,皇上身子前倾,震惊看着庄亲王。 庄亲王看太后不说话,大声说道:“太后可不能偏袒他。” “可有凭据?”温雅缓声问道。 “有。”庄亲王似乎早就料到太后会这样问,得意说道,“百草巷中有两位幕僚,镇国公对他们最为器重,一位由勉之,一位欧阳少康,欧阳少康是朝廷钦定的罪犯,从狱中逃出,多年不知去向,由勉之号称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够看天相卜吉凶,行走江湖多年,骗人无数,曾被官府作为妖人追捕,传说他早死了。镇国公在府中收留这样的人,乃是公开与朝廷作对,其反心昭然若揭。” “可还有别的凭据?”温雅又问。 “还有。”庄亲王笑笑,“镇国公利用吏部考核,打压异己提拔亲信……” 温雅打断他,声音里含着不悦:“吏部考核官员,乃是我逐一亲自过目,贬谪还是升迁,都是按照各人政绩,庄亲王的意思是说,我在结党营私排斥异己?” “臣不敢。”庄亲王躬身下去。 “你既说镇国公为政不公,就要有确切的凭据,究竟是哪些官员被不公对待,将职位姓名一一上奏给我,我好派人详查。”温雅又道。 “那就说他私交疆臣。”庄亲王抖擞了精神,避开结党营私一项,转向其他,“镇国公与幽云常将军,巴州霍将军,扬州沈知府,都过从甚密,更有传言,镇国公在外豢养军队……” 啪得一声,太后掌击在案上:“闭嘴,镇国公,你自己说。” 荣恪出列拱手,沉稳说道:“欧阳先生确实曾是罪犯,也确实是从狱中逃出,不过出生江南书香世家,他的本名想来各位都曾听过,叫做欧阳棣。” 众臣哗然,欧阳棣乃是殷朝继方贻直之后的又一位名儒,睿宗皇帝在时常常感叹,若是欧阳棣在,将来方太师告老,朝中就不会后继无人。 荣恪目光扫向众人,议论声安静下来,他转身接着说道:“欧阳先生的父亲在高宗时因文字狱收监,欧阳先生跟着遭祸,睿宗皇帝登基时,已为欧阳一家平反,欧阳先生早已不是案犯。” “你说他是欧阳棣,他就是吗?”庄亲王反驳。 “欧阳棣字少康,庄亲王不知道吗?还是不信的话,可以找方太师考量他的诗文,以证真身。”荣恪哂笑,“至于另一位由先生,他祖籍闽南,因预测吉王中毒身亡,惹恼吉王,吉王诬他为妖人并派官兵追杀。” “吉王乃是暴死,并非中毒身亡,可见由勉之确实是妖言惑众……”庄亲王说道。 “庄亲王当年曾亲自操办吉王葬礼,他是怎样死的,别人不清楚,庄亲王该是最清楚的吧?”荣恪嘲讽看着他,“由先生是浪得虚名,还是确有奇才,还请钦天监正出来说话。” 钦天监正出列拱手:“启禀太后,启禀皇上,由先生乃是一代星相大师与风水大师,称他为当世袁天罡李淳风毫不为过,若由先生肯重出江湖,下官愿意让出官位。” 孙智周见状,出来说句良心话:“由先生确实精通风水星相,可他最出色的才能乃是治世,睿宗皇帝在时曾说,由勉之乃是丞相之才。” 庄亲王张了张口,荣恪抢在前面说话了:“庄亲王是不是想问,怎么证明他就是由勉之?我出个主意,让由先生为王爷卜上一卦,世子前程如何,丹凤郡主亲事如何,可好?” 庄亲王被说中心事,吭哧吭哧两声,红着脸没再说话。 “至于私交疆臣武将,泰半是朝堂政务所需,公函往来都有留证,有疑虑者尽可去察看,有几位私函往来的,都是我父亲当年至交,父亲去后,我代替祖母和母亲问候他们而已。” 因他这一席话,朝堂上一场风波化为无形。 下朝后温雅召见荣恪,笑问道:“你怎么又得罪庄亲王了?” “一宗是因世子元昌,自两年前临水宴上见到小双,就惦记上了,知道她的身手和名声,不敢造次,大双小双爱逛鬼市,上个月元昌喝醉了酒,又有小吉王元旭在一旁鼓动,他借着酒劲带了百余名府兵壮胆,拦住了大双小双。二人口出狂言,说一人一个带回府中享用,大双小双常被好色之徒调戏,打架打惯了,二人看出元旭有些功夫,元昌是个好拿捏的软蛋,交换个眼神飞身过去,一个二龙抢珠,一个海底捞月,元昌眼睛和裆部受伤,疼得直跳脚,元旭带人过来围攻,大双与他缠斗,小双拿出哨子狠命得吹,哨声惊动了夜巡队,领头的百夫长一瞧,两个镇国公府的,一个吉王府的,一个庄亲王府的,谁也不得罪,将庄亲王府府兵劝说回去,将四人带回京兆尹衙门,次日一大早京兆尹派人各府想邀,庄亲王夫妇和吉王妃去了,我没去,我长姐带着秦义去的,我长姐 分卷阅读175 分卷阅读176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76 脾气火爆,秦义胡搅蛮缠,京兆尹又看我脸面,那两府吃了些亏,听说元昌如今依然两眼发赤□□红肿。” 温雅啊一声:“不会残了吧?” “那倒不会。”荣恪摇头,“那两个丫头下手有分寸,庄亲王府先是请了几名太医,后来又请吕爷爷,他们没给太用心,好得慢了些。” “你指使的吧?”温雅轻笑着斥道,“真是坏蛋。” “也该给他些教训。”荣恪笑道,“还有一宗就是丹凤郡主的亲事,她跟庄亲王夫妇说我不成亲她就不成亲,上次有媒人上门,替安国侯府的小公子提亲,庄亲王夫妇刚有答应的意思,丹凤就闹着上吊。庄亲王又找过我一次,我没见他,让秦义把他打发走了,他气得够呛,自然憋着劲要报复,今日才在早朝上一通胡说。” “庄亲王向来头脑简单行动惫懒,怎么会查出你那两位幕僚的底细?”温雅疑惑道。 “也许有人在背后使坏。”荣恪想到秦渭,却没有明说,只说道,“树大招风,攻讦我的人会越来越多,我不在意,我只在意雅雅是不是护着我。” “我自然要护着你,你等着,看我如何为你出气。”温雅笑道。 荣恪也笑:“有这句话就行了,犯不着去惹他。” 二人在东暖阁交谈的时候,皇帝在西暖阁听秦少师讲史,听罢一讲,遣退左右,单独留下秦渭,看着他压低声音问道:“秦少师觉得,镇国公日后会成尹霍之祸吗?” 秦渭心里突得一跳,他知道庄亲王早朝时捕风捉影几句话,不会对荣恪形成任何威胁,他要的就是在皇上心里种下怀疑的刺,随着皇上长大并亲政,这棵刺会长成参天大树,以皇上的才略,除掉荣恪只在早晚。 “臣是一介书生,朝堂上的事不敢妄言。”他谦恭回道,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 皇帝如今依然欣赏荣恪,只是见面甚少,与秦渭却是日日相见,更信赖他一些,听他如此一说,微笑道:“你是朕的老师,自然要关心朝堂,外面都怎么说镇国公?” “镇国公乃是治世能臣。”秦渭先肯定他一句,看皇帝点头,又说道,“其他的,跟庄亲王说的差不多,镇国公如今独揽朝政,所谓树大招风,都是捕风捉影造谣生事,皇上不必往心里去。” “即便眼下他没有异心,也得防患于未然。”皇帝手指在案上缓慢敲击着,沉吟说道。 “其实镇国公再怎么权势熏天,上头有太后威慑,臣以为皇上尽可放心。”秦渭和风细雨说道,“坊间另有传言,镇国公快要年过三旬依然不娶,太后正青春美貌,二人常在一处商讨国事,太后自然洁身自好,只怕镇国公有非分之想。” 皇帝霍然站起,疾步冲了出去,往东暖阁而来,荣恪刚好退出,与皇帝相逢当面,愣了一下忙躬身行礼,只是未来得及收起脸上的笑容,皇帝看着他的笑,心里咯噔一声。 自己的生母乃是侍女出身,他对下分外和煦,丽贵太妃的寿康宫中有一位新进的宫女,叫做彩莲,和他差不多的年纪,长眉大眼,脸颊白皙,身段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他每次瞧见她,都要多看几眼,没话找话与她交谈几句,他离开的时候,若是鸳鸯正好打发彩莲相送,心里便会说不出的欢喜,走出很远脸上依然带笑,此刻看着镇国公脸上的笑容,突然又想到彩莲。 他瞥向东暖阁,朝荣恪点点头嗯了一声。 荣恪觉得有些奇怪,说一声臣告退,低头躬身退了开去。 秦渭隔着西暖阁的窗户看得清楚,唇角扬起,这根刺不光扎下去了,还扎得深了,想□□很难了。 接下来就该联络孙智周和徐泰,这两个人当镇国公是大仇人,他们身为辅政大臣,在朝堂上依然有威望,太后皇上面前说话,自然比庄亲王有分量。 然后再借着岳丈的名号,联络一些正直的六部堂官,不愁不能将荣恪逐出朝堂。 第128章 密谋 这日, 秦渭到卫国公府上拜望,他如今是徐褚的老师,徐泰忙忙亲自出迎,客气请进正堂,一招手进来两位美姬,一位斟茶一位打扇,燕语莺声香风扑鼻,秦渭不适躲避着,忙忙说道:“我有些私密的话与卫国公说, 还请屏退左右。” 徐泰摆摆手,两位美姬扭动着腰肢出了房门,袅袅留香。 “上次早朝时, 庄亲王弹劾镇国公,卫国公怎么看?”秦渭打个喷嚏, 正色试探道。 徐泰拧眉沉思:“庄亲王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人嘛, 地位太高权势熏心,都会变,都一样。” “权臣当道,危及朝堂,卫国公不打算做些什么吗?”秦渭又问。 徐泰愣了愣:“荣恪和方太师是一伙的, 秦少师是方太师的女婿,怎么?秦少师竟要对付镇国公吗?方太师可知道?” “我只是替皇上着急,尽绵薄之力, 为皇上奔走呼号。”秦渭忙道。 徐泰哦了一声:“老夫是粗人,就不绕弯子了,直说吧,卫国公府传承四代,以保有军权为祖训,我如今虽不如祖辈,也还在名义上掌管着禁军,我儿子徐褚如今是皇上伴读,皇上亲政后,徐褚就是皇上的左膀右臂,他将来定能接我的班。老夫没必要自找麻烦,去得罪镇国公。” 秦渭说声可是,徐泰摆摆手:“老夫如今日子过得很好,隔些日子去禁军走一遭,宫里该点卯的时候点个卯,处理些日常事务,没事的时候就呆在府中,美姬环绕侍奉,这日子神仙也不换。老夫没必要再出头,惹太后厌烦。” 秦渭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徐泰又摆摆手:“秦少师可以去找几名御史,他们享有特权急着升迁愿意出头,定能帮上你。” 这就有些下逐客令的意思,秦渭起身拱拱手,说声告辞。 徐泰依然客气,亲自送到门外。 秦渭上了马车,径直往相府而来,有门人延引至书房,孙智周起身斟茶招待,秦渭喝半盏茶,委婉说明来意。 孙智周听得明白,笑笑说道:“睿宗皇帝在时,我是名副其实的相国,每日里门庭若市,不过时有不如意,上头睿宗皇帝压着,下面有些六部官员不服,睿宗皇帝驾崩后,太后垂帘听政,我是辅臣又是相国,巴结者更多,头两年太后纵着我,有些时候飘飘然,感觉自己就像太上皇,可是很快,镇国公借着科举将我打回原形,如今我只是摆设的相国,门庭冷落,荣恪才是名副其实的权相,那是我汲汲营营一辈子,也没到达的高位。要说不平呢,我心里确实有不平。” 秦渭心中一动,热切看着他。 孙智周慢悠悠喝两口茶:“不平归不平,每日在内阁远远看到我的孙儿,就倍感欣慰,他将来的成就定不会差,很可能超过我去,他能继承家学渊源并发扬光 分卷阅读176 分卷阅读177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77 大,我心里的不平又算得了什么。” 还有一宗孙智周没说,明年永安公主十四,宫里就该张罗着开始为她选婿,承志大可近水楼台,当初不屑儿媳的算计,如今却觉得也是好事,远远看到过永安公主几次,沉稳端庄,皇家风范十足,承志若能成为她的驸马,日后自己家的子孙就是皇亲国戚,再加上承志聪明好学,为皇上所看重,皇上亲政后,他若能在朝堂上有所作为,真正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秦渭心里直咬牙,看来睿宗皇帝时期,这一文一武两位重臣,如今已然老矣,竟没了雄心壮志,只巴望着子孙后代能够成器,替他们去继续曾经的辉煌。 想要告辞走出,到底不甘心连碰两回钉子,压低声音笑道:“皇上的身世,孙相可有耳闻?” 孙智周变了脸色,惶急说道:“秦少师还请慎言。” “皇上的所谓生母,只是白衣庵的一座牌位。何况以睿宗皇帝的作风,怎么能看上区区一位宫女?我大胆揣测,只怕皇上非是睿宗皇帝亲生。”秦渭盯着他的脸色,快速说道。 孙智周霍然站起:“秦少师今日所言,我就当没听过,走吧,快走。” 秦渭冷笑一声悻悻走出,孙智周脸色几度变换,还是客气送了出来,唤书童去送秦少师。 看着秦渭的身影消失在回廊转弯处,长叹一声摇头回转,本以为荣恪权柄在握,朝中已无人可与之抗衡,没想到冒出来一个秦渭,他是方太师的女婿,又在上书房任要职,形同太师,与荣恪一样受太后皇上器重,他若一心对付荣恪,倒难说最后谁输谁赢,先静观其变吧。 拧眉思量中,瞥见墙角一抹桃红,轻咳一声问道:“何人躲在墙后?” 墙后的人缓步走出,恭敬说道:“父亲,是我。早起家中来了客人,刚刚我送出府门回转,险些撞见外客,匆忙间躲了起来。” 原来是儿媳妇夏芳,孙智周点点头,嗯了一声,紧绷着脸回了书房。 夏芳规规矩矩站着,看公爹进了书房,松一口气,身子一歪靠在墙边,手紧紧摁住胸口,心依然在怦怦怦急跳。 刚刚听到几个下人议论,说是秦少师来了府中拜访,早就听说状元郎玉树临风,乃仙人之姿,虽不及镇国公威风凛然,却别有一番江南男子特有的温柔,早就想一睹真容,却缘悭一面,按捺不住好奇心,悄悄来到书房外偷看。 这一偷看不要紧,竟听到了惊天的秘密。 她娘家姓崔,她叫崔夏芳,姐姐叫崔春华,贵为吉王妃。 她生来精明,擅于算计,长一双势利眼,对周遭人情世故看得一清二楚。 身子靠着墙,心怦怦怦急跳,渐渐去了紧张涌上兴奋,脑子里飞快打着主意,若皇上非睿宗皇帝亲生,睿宗皇帝没有别的儿子,礼王唯一的儿子已于几年前病亡,正宗的皇室血脉可就只剩下自己的外甥,小吉王元旭。 若元旭做了皇帝,自己就是皇帝的姨妈,太后的妹妹,岂不比绕着弯让承志做长公主驸马更容易富贵? 可皇帝的身世谁敢质疑?就算敢质疑,又怎么证明?她想起一些隐约的传言,关于万岁山白衣庵,关于睿宗皇后贴身的宫女。 如果挖开白衣庵后面的坟茔,里面定无尸首,再找到那位叫做彩屏的大宫女,一切就可真相大白。 可这一切,总得有人出头,皇族中庄亲王难以成事,延平大长公主偏疼皇帝,思来想去,她想到一个人,远在岭南的礼王。 礼王是皇帝的伯父,是皇族中除皇帝外最尊贵的人,他也深恨睿宗皇帝,若是元旭过去求他,他定会出面,由他牵头的话,此事十之八九能成。 若是万一不成,还有承志,承志在宫中做皇上伴读,将来是长公主驸马,自己家的富贵是跑不了的,虽然比不上元旭做皇帝那样威风,可怎么也好过如今这挂牌的相府。 自己的丈夫孙炳文,仗着多读了些书,是翰林院的翰林,从新婚至今一直嫌弃自己,若是这事儿成了,元旭封自己个一品国夫人,京城四大美男,冯茂荣恪秦渭翟冲,都得乖乖做自己裙下之臣,给孙炳文戴一顶又一顶绿帽,想想就解气。 又一想冯茂动不得,即便是换了元旭做皇帝,延平大长公主依然是皇帝的姑母,倒是便宜她了。只是那高高在上尊贵雍容的太后,到时候如何下场,倒是真想瞧瞧。 崔夏芳激动起来,站直身子疾步回房换了衣裳,乘马车往吉王府而来。 吉王妃听到妹妹所说,既不紧张也不害怕,双手合十喜形于色说道:“阿弥陀佛,果真是老天开眼,不枉我与儿子苦守这么些年。” 又念一段经文才唤来元旭,元旭听了咬着牙阴森笑道:“我父王当年本应继承大统,被元屹半道夺走,同是元家的子孙,元昕高高在上作威作福,我年岁长他许多,还得向他跪拜,早就看他不顺眼,不曾想他也有今日。” 崔春华嫁进吉王府为妃后,养尊处优了几年,吉王死后,和以前光景相较,总觉得自己和儿子受了天大委屈,一直愤愤不平,打小教导元旭仇恨睿宗皇帝,说帝位本来是他父王的,让他将来一定要夺回来,为父王报仇出气。 听到儿子如此说,握住儿子的手,大义凛然说道:“我儿素有大志,为娘深感欣慰。” 崔夏芳也拿出姨妈风范,激昂勉励外甥一番。然后,三个人头碰头一通密谋。 元旭没离开过京城,说要去庄亲王府借二百名府兵护卫,崔夏芳忙说不可,只能秘密行动,不可招摇,元旭方才作罢。 一切谋算妥当,崔夏芳走后,吉王妃连夜密密一番准备,并叮嘱跟着元旭贴身侍奉的两名仆人,在路途上万不可让小王爷受半分委屈。 次日一早,小吉王坐了阔大的马车,另带着一车行李,并由十数名骑马的下人护卫,一行人出丽正门向南,往岭南礼王府而去。 第129章 秘密 元旭刚出城门, 荣恪就得到京兆尹急报,忙进宫去往垂拱殿东暖阁与温雅相商。 “小吉王突然离京,还乔装改扮,不肯吐露真实身份,只说是过路客商,可那两辆阔大的马车加十几个侍奉的仆人,又有些招摇。”荣恪简略说了经过,对温雅说道,“总觉得这里面有些文章。” 温雅略作沉吟, 命人召宗正寺卿过来,问道:“关于吉王府,睿宗皇帝可有特别的章程?” “有。”宗正寺卿躬身回道, “因为是特例,臣记得清楚。一是吉王府只能有侍奉的下人, 不可有府兵,二是吉王妃享有王太妃俸禄, 元旭成亲并有儿女之后方可袭爵,三是吉王府的人不可擅自离京。” “这些可都有明文的圣旨?”温雅又问。 “有,当年是臣去往吉王府传旨 分卷阅读177 分卷阅读178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78 ,吉王妃接的圣旨,是以臣记得清楚。”宗正寺卿回道。 温雅和煦点头:“我知道了, 难为你记得清楚。” 宗正寺卿忙见机告退。 “如何?”温雅看向坐在一旁的荣恪。 荣恪笑笑:“可传命截住他,让他滞留洛阳,然后再设法盘问他究竟为何出京。” 温雅摇头:“不用截他, 让他继续前行,一路上派人跟着,暗中保护他顺顺当当去往目的地,然后看他见什么人说些什么,再做定夺。” “雅雅要欲擒故纵?”荣恪笑看着他。 “吉王妃愚不可及,懒得看见她,由着她胡闹,倒要瞧瞧她要撺掇着儿子做些什么。”温雅懒懒往后一靠,娇嗔看着他:“这几日都累死了,今夜里不许接我来了,让我好好睡一觉。” “说好今夜里泡温泉去的。”荣恪老大不乐意。 “白日里一大堆事务,夜里整宵不眠。你就不累?铁打的不成?”温雅觑着她。 “我也累,不过我现在练就一项本领,骑在马身上睡,早起进宫的时候,傍晚出宫回家的路上,我就在马背上打盹睡觉。”荣恪笑道,“不过也越来越不成了,在路上常常被人围追堵截,变换路线都不成。说是商谈要务,其实都是些功名利禄鸡毛蒜皮,我还得强打精神听着,真正能将人烦死。” “那今夜里就好生歇着,这是懿旨。”温雅紧绷着脸,忍着笑说道。 “太后既有吩咐,臣遵命就是。”荣恪很勉强得答应。 温雅笑起来:“京城这大街小巷,我们也逛得差不多了吧?” “大街是差不多了,小巷还多着呢。”荣恪笑看着她,“雅雅眼圈有些发青,今夜里就好好睡吧,我会强忍着不过去找你,若实在忍不住,就偷偷过去,不扰醒你,悄悄看你两眼就走。” “你也好生歇息一夜,再这样熬下去,就不好看了。”温雅嗔他一眼。 荣恪就笑:“那好吧,为了好看,今夜里安生一宵。” 从东暖阁出来的时候,又与皇帝不期而遇,荣恪忙忙躬身行礼,小皇帝鼻子里哼了一声,摆摆手说道:“去吧。” 小皇帝从来对他当师父一般尊敬,每次遇见他都要说东说西,甚少像今日这般,冷淡而疏离,荣恪想起前几日,也有过这样一次。 告退离去,心里有些好笑,这孩子大了,就摸不透了。 小皇帝扭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身形高大霸气凛然,和心目中那个温和收敛的太傅不一样了。 直到看不见方回头看向东暖阁,犹豫一下抬脚到了门前,对翟冲道:“朕有话与母后说。” 翟冲连忙通禀,就听母后在屋中和气笑道:“既有话说,就快进来。” 进去看着母后温柔好看的脸,话到嘴边咽了回去,笑说道:“好些日子没和母后一起用午膳了。” “那今日午膳就一起用。”温雅看一眼漏刻笑问,“平日里这会儿都是秦少师讲史,今日怎么得空过来?” “突然就想母后了,就跟秦少师告假,过来说几句话。”皇帝唇角翘起,笑得甚是顽皮。 “那就喝盏茶再走。”温雅笑着,“新进的普洱,最适宜冬日里喝,听崇福说,你嫌普洱味道厚重,冬日里也闹着要喝龙井。” 小皇帝依偎过来,笑着自己斟一盏茶:“既是母后赏的,不爱喝儿子也得喝一盏。” 温雅就笑:“不爱喝普洱,就喝些乌龙,冬日里喝绿茶容易身体寒凉。” “儿子记下了。”小皇帝仰脖子喝一盏茶,抹着唇角的水渍笑道。 “真是长不大。”温雅笑着,扯出帕子为他擦拭唇角。 小皇帝又斟一盏茶,笑嘻嘻说道:“在母后心里,儿子永远是孩子。” “其实呢?长成大人了?”温雅瞧着他笑。 “丽贵太妃宫中新来一名宫女,叫做彩莲,儿子每次瞧见她都很高兴,总跟她没话找话,她冲儿子一笑,儿子的心就怦怦怦跳得飞快。”皇帝抿唇低了头。 “昕儿有了喜欢的姑娘?还真是长大了。”温雅笑道。 “儿子明白自己的身份,不会放任自己,会忍着,隔几日能瞧见她,与她说几句话就行。”小皇帝抬头飞快说道。 温雅嗯了一声:“昕儿能够自律,母后很欣慰,也很放心。” “因为喜欢彩莲,儿子懂得了喜欢一个人的心情。那日镇国公从母后这里告退,走出后却不离开,而是瞧着东暖阁的窗户笑,他走后,儿子站到他站过的地方一瞧,正好能看到母后批阅奏折的身影,虽有纱屏阻隔,却也能看清楚。” 小皇帝瞄一眼母后神色,无喜无怒,大着胆子继续说道,“镇国公那样看着母后笑,跟儿子远远瞧着彩莲的时候一模一样,儿子心里有些生疑,他三十岁了,府里老太君生病哭闹让他娶亲,他都不肯,他是不是有了贼心?” 温雅沉默着,依然不辨喜怒,只是微敛了眼眸,一张脸越绷越紧。 小皇帝从未见过母后如此,心中一凛,忙忙单漆跪地,磕个头说道:“儿子妄言,母后息怒,儿子只是为了护着母后……” “昕儿读书去吧。”温雅打断他的话,声音里没有起伏,“母后还有许多奏折要看,没说完的话,午膳的时候再接着说。” 小皇帝起身退了出去,来到门外,两腿微微有些发软。 他从五岁进荣华殿,几乎每日都与母后在一处,那会儿母后还是宜妃,那三年有同窗之情也有姐弟之谊,四年前父皇驾崩,他登基母后垂帘听政,对他时时关切处处周到,他也在心里当她是母亲。 母后从来温和慈爱,从未像今日这般深沉,冰冷,带着些森然。 站一会儿稳了心神回到西暖阁,一上午心不在焉,后悔与母后说那些话,易地而处,若自己是母后,儿子跟自己说那些话,心里也会万般不舒服。 午膳的时候竟托辞说头疼,没有过来。 到底是个孩子,经不起什么,温雅想笑,却笑不出来,总觉得是有人在挑唆皇帝,是谁呢? 把可能的人想了一圈,一时间难以有定论。 午后稍事歇息,接着埋头批阅奏折,虽没有再去想皇帝说的那些话,心里总觉得不轻快,仿佛压着什么。 夜里早早睡下,却辗转反侧。 荣恪知道今夜里没了指望,也早早睡下,心想好好补个觉也对。 睡梦中床底下咯噔一声响,有人钻出来滑入他的被中,窝进他怀中轻声与他说话。 “雅雅?”他在睡梦中呓语,“你不让我过去,怎么又来了我的梦中?” “我睡不着,我有些话想跟你说,有人撺掇皇帝怀疑我们。”她轻叹着,“准确的说,是怀疑你觊觎太后,还没有怀疑我红杏出墙。” “难怪最近几次, 分卷阅读178 分卷阅读179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79 皇上看到我的时候有些异常。”他抱着她低声道,“要说能撺掇皇上的,只能是秦渭。” “就知道你又要怀疑到秦渭头上。”温雅笑道。 “我怀疑他是有根据的,秦少师最近很忙,卫国公府一趟相府一趟,忙着做说客,听说之前也去过庄亲王府。”荣恪说着话笑了,“我跟雅雅在梦中说话,竟也这样有条理,一问一答的,倒像是在东暖阁商讨国事。” 温雅一愣,抬眸看着他,闭着眼眸唇角带笑,这才明白他以为是在梦中,都睡成了这样,可见他有多累。 轻拍着他后背笑道:“不说了,睡吧睡吧。” 静默中,荣恪唬一下清醒过来,看着怀中熟睡的人儿发愣,不让我去,怎么又来了?是不是如今离了我,就睡不着了?曾经盼着成为他怀中的布虎,如今真成她的布虎了。 一时间兴奋激动,再也睡不着,一手搂紧了她,另一手为枕,想着刚才与她的对话,原来,那不是做梦。 他在心里密密盘算,任秦渭怎么上蹿下跳得折腾,只要他没有真凭实据,都不过是白忙。 原来想与雅雅相见,她常常得秘密出宫,容易被有心人盯上,太过冒险,如今有了暗道,虽夜夜见面,也不会被人发觉。 唯一容易出纰漏的,就是自己保留的五千精兵,那个秘密不能被秦渭知道,更不能让雅雅知道。 若雅雅知道了,会怎样对付他? 他看着怀中睡得香甜的人儿,心底里发出低低一声叹息。 第130章 后宫 秦渭并没有因徐泰和孙智周拒绝而放弃, 他又游说暗示过几次,让他们知道小皇帝的宝座并不安稳,将所有的宝押在小皇帝身上,押在儿孙身上,皆不可取。 怎奈这二人铁了心,或许是彻底没了雄心壮志,只求晚年安稳,也或许是被太后和镇国公几次打压,吓得软了骨头, 总之,不为所动。 孙智周还算客气,总是反复说两个字:“慎言, 慎言,秦少师请慎言。” 徐泰不耐烦, 直接说道:“再来老夫面前啰嗦,老夫可要到太后面前告状去了。” 秦渭彻底放弃了这两位昔日的权臣, 回到太师府,方太师正趁着暖和,在庭院里拄杖慢走,他如今的病情比发病时好了一些,右手能微微握拳, 拄杖能走一千多步,只是速度依然很慢。 秦渭陪着岳丈走了几圈,看他累了, 忙推了木轮车过来,翁婿坐在阳光中说些朝堂上的事,秦渭笑道:“好些官员都惦记着岳丈,总是问起,我想着,不如趁下月暖炉会的时候,请十来个岳丈昔日的门生故旧,过来一起热闹热闹。” 方太师自生病后,有些不愿见人,厌烦喧闹喜爱安静,今日一听却心动了,点头道:“自从我病倒后,府里好些日子没有热闹过,就依你所言,请他们过来吃饭喝茶。” 秦渭密密做了准备,十月初二这日,天空飘下初雪,客堂里熏起暖炉,六部堂官陆续到来,方太师笑眯眯看着宾客们谈笑风生,问秦渭道:“可请了荣恪?” 秦渭笑道:“镇国公事务缠身,说是来不了。” 方太师哼了一声,带着些不满说道:“他可是好些日子没来了。” 官员中有消息灵通的,听说秦少师与镇国公之间有些不睦,便置之一笑,也有好事的,特意提起镇国公,众人的话题渐渐转到荣恪身上。 秦渭仔细听着留心观察,这些人竟然都在说荣恪的好话,说他文武兼备治世良才,更难得待人处事极其公道,令人从心里服气,只有一位礼部侍郎瞧不惯他,说他不遵礼法,常有放浪失矩之处,礼部尚书鲍正清忙道:“镇国公是随意旷达些,不过瑕不掩瑜。” 另外的官员附和说是,有一位吏部侍郎与秦渭交好,试探说道:“近来有一些传言,有的说镇国公觊觎太后,也有的说他有反心,在外私自豢养兵马……” 兵部尚书武成皱眉打断他:“这样的话,有凭据就上朝去说,没有凭据别胡言乱语。” “镇国公这是树大招风。”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都说坊间议论坊间议论,依我看,百姓们嘴边那些话,就是因为朝中有些官员管不住嘴,不分场合胡说八道。” …… 荣恪在朝堂上如此有威望,这么多人说他的好话,令秦渭始料未及,只好转移了话题。 客人散后,方太师对荣恪好一通夸奖,说是不负老友所望,又说小时候淘气的孩子,长大后能有大出息,秦渭更加愤懑。 正关在书房中郁闷的时候,方若兰回来了。 进来后径直到书架前挑几本书,一转眼瞧见秦渭青白的脸色,忙关切问道:“相公可是身子不适?” 秦渭心情糟糕,不想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今日下雪,听秦憨说暖炉会来了很多人,是不是忙着招待客人给冻着了?我让人给你煮些姜汤。”方若兰说着话抬脚向外。 前朝不行还有后宫,如今丽贵太妃掌管后宫,听闻睿宗皇帝在时,她最受宠爱,睿宗皇帝既给雅雅留下遗旨,让她垂帘听政,也该给宠妃留下遗旨,在关键时刻约束太后。 秦渭心念一动,忙说道:“若兰等等。” 若兰停住脚步回身看着他,他搓搓脸笑道:“确实有些冷,也有些累,还是不适应北方的冬天。你呢?怎么下雪天也进宫去?” “贵太妃迷上了读书写字,有小半年了吧,她说我是大儒之女,让我教才放心。”方若兰笑着扬一扬手中的书:“这几本书也是挑来给贵太妃看的。” 秦渭想问她你们在宫中都聊些什么,贵太妃可关心前朝之事?又一想方若兰虽和他有个契约,答应与他联手,却也只是放任他借方太师的东风,她不屑阴谋诡计,只想让他与荣恪做君子之争,可是荣恪早已在朝堂扎根,他的势力太大,自己明着跟他争是争不过的,也只能做些小人之举。 “那就给我来些姜汤吧,多谢若兰。”秦渭拢一下暖袖,冲她笑了笑。 若兰点点头,笑着走了。 秦渭出了书房门,唤一声秦憨。 秦憨答应着,从门房里跑了出来。 “做什么呢?”秦渭问他。 “冷啊,门房里烤火呢。”秦憨拢着袖子跺着脚,“公子有何差遣?” “你和琴书相熟吗?”秦渭看着他。 “还行,有时候闲了,大家凑在一处掷骰子或者说些闲话,刚刚她还在门房吃烤红薯呢。”秦憨笑道,“公子怎么想起问她来了?” “附耳过来。”秦渭冲他招招手。 秦憨打小跟在他身边,十分机灵,短短几句话,秦憨点头:“小的明白了,公子放心吧。” 过几日,若兰又进宫去了。 琴书每次都 分卷阅读179 分卷阅读180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80 跟着进宫,早已熟门熟路,若兰在书房教丽贵太妃认字,她和鸳鸯在屋外廊下晒着太阳说些闲话,鸳鸯笑问道:“最近可有新鲜的?” “有啊。”琴书压低了声音,“知道镇国公吗?” “知道啊。”鸳鸯笑道,“他怎么了?要成亲了吗?” 琴书摇头:“多少勋贵千金惦记着呢,可就是不成亲,丹凤郡主又闹出家又闹上吊,镇国公也不理她。我也琢磨呢,这镇国公能看上怎样的女子?前几日我们在府中闲话,听到一个天大的秘密,说镇国公惦记上太后了,为了得到太后,正在密谋造反,在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养了几十万大军,百草巷小朝廷那儿的幕僚,有大儒有风水先生有星相大师有相国之才,听着都可怕,我没敢对任何人说,只悄悄告诉你,你可别告诉旁人啊。” “你放心,我烂在肚子里。”鸳鸯拍着胸脯保证,递给她几个剥好的栗子,回头唤一声彩莲。 一位小宫女疾步走了过来,脚步快而稳,脸色粉白细嫩,长眉大眼圆脸,一双大眼睛蕴了秋波一般,含着笑脆生生说道:“鸳鸯姐姐有何吩咐?” 鸳鸯朝书房努努嘴巴,笑说道:“进屋瞧瞧茶水凉了没有,凉了就换上,果子点心另换几盘,再问问贵太妃可有吩咐。” 彩莲说一声好嘞,脚步轻盈走了进去。 “这小丫头可真标致。”琴书瞧着彩莲背影,腰身细瘦骨肉均匀,不由赞叹道。 鸳鸯也扭头瞧着:“不只标致,还机灵,是个难得的通透人儿。就连皇上也……” 鸳鸯紧抿了唇,瞧着琴书笑。 琴书也笑,压低声音道:“呀,那可不敢得罪,将来可是要为妃为嫔的。” “我也只是那么揣度,别看皇上人小,心思可不轻易外露,谁也说不准。”鸳鸯说着话,就听门外一声喊:“皇上驾到。” 唬得打一下嘴,忙忙站起身迎了出去,心里想,说曹操曹操到,这会儿该在书房读书才对,怎么过来了? 皇帝大步走进,鸳鸯忙行礼下去,皇帝说一声免,脚下未停,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贵太妃在忙什么?” “秦夫人进宫来了,贵太妃正在写字。”鸳鸯小跑步跟在身后,连忙回道。 皇上嗯了一声:“我有话跟贵太妃说,让秦夫人先回去,改日再来,我进东间等着。” 鸳鸯应一声是,忙忙进了书房,对彩莲说一声去东间招呼皇上,然后细声细气对贵太妃道:“皇上来了。说是有话要说,让秦夫人改日再来。” 贵太妃愣了愣:“这时候怎么来了?” 说着话站起身,若兰忙行礼告退,出来带了琴书,由两位中官延引,离了寿康宫。 贵太妃回寝殿换了件衣裳来到东间,一眼瞧见皇帝紧绷的脸,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皇帝扭头看一眼小心侍奉在侧的彩莲,彩莲忙行个礼退了出去,从外面将门关上,守在门口,鸳鸯过来冲她摆了摆手,压低声音道:“行了,我来守着。” “出了什么事?”丽贵太妃坐下,凝神看着皇帝。 “丽娘娘,我心里有些话,憋了好些日子了,没处说去。”皇帝闷声说道。 “皇上说说,我听一听,可好?”丽贵太妃站起身,过去一手搭上他肩头,慈爱说道。 小皇帝低低说起庄亲王如何弹劾镇国公,他如何与秦少师交谈,然后撞见镇国公满脸含笑从东暖阁出来,他起了疑心,忍几日终是忍不住,委婉问起太后,小皇帝声音里带了些哭腔: “我不该去问母后的,自从那日后,总觉得母后对我很冷淡,在生我的气,我都不敢正眼看母后,也无心读书。丽娘娘,母后怎样才能原谅我?” 丽贵太妃压下心中震惊,微笑说道:“我觉得,你母后没有生气,是你自己心虚罢了。你想想啊,此事若有,那是你母后不对,若无,她又何需生气?” “此事有还是无,我一个做儿子的,都不该那样去问。”皇帝声音平静了些。 “你是不该问,不过你是你母后的儿子,做娘的怎么会跟儿子计较?皇上放心,回头我与太后说上一说,必让你们母子和好如初。”丽贵太妃娓娓说道。 皇帝期冀看着她:“我就知道该找丽娘娘。” 丽贵太妃笑着给他讲道理:“太后日理万机的,幸亏有镇国公一心辅佐,他们常在一处商讨国事,难免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捏造流言,皇上要相信太后,相信镇国公,皇上过了年就十三,眼看是大人了,说话做事要三思而后行。” “我知道了。”皇帝重重点头。 “我让小厨房做些好吃的,皇上留下用膳吧?”丽贵太妃笑道。 “不了。”皇帝站起身,“这些日子拉下许多功课,我还是读书去。” 丽贵太妃笑着送出去,一回头,鸳鸯正看着她欲言又止。 第131章 手册 “可是有话要说?”丽贵太妃问道。 “刚刚奴婢跟琴书闲话, 她说最近有许多关于镇国公的流言,说他觊觎太后,又说他招兵买马准备谋反。”鸳鸯陪着丽贵太妃回了寝殿,压低声音说道。 “休要胡说。”丽贵太妃轻斥道。 鸳鸯忙道:“奴婢本准备烂在肚子里,可刚刚皇上的话,奴婢听到几句,奴婢觉着还是告诉贵太妃,贵太妃可相信吗?” “我不信。”丽贵太妃笃定摇头,接着警告鸳鸯道, “你也别信,只管过自己的安稳日子,过两年出宫嫁人, 别招惹是非。” 鸳鸯忙说一声是。 丽贵太妃摆摆手:“我乏了,要靠一会儿。” 靠了迎枕歪在榻上, 想着皇帝的话,鸳鸯的话, 嘴上说不信,心里却翻滚奔腾。 后宫从来都是是非之地,即便是先帝的后宫,也是一样。 六局女官,大大小小的宫女, 中官黄门,流言蜚语从来不绝。 三月的时候,太后称病几日, 她想去探望,被柳真拦在宝慈宫外。 后来听说太后穿着内禁卫服饰,由翟统领陪伴连夜出宫去了,那几日根本不在宫中,又听说太后曾要看先帝的起居注,她猜测太后知道了什么。 曾经想过多次,太后若知道先帝好好的,却不肯碰她,太后会怎样做? 她会恨先帝吗?会放纵自己去找男人吗?会置先帝托付的江山天下于不顾吗? 她心里一直忐忑,可那次风波过后,太后秘密回宫,她依然勤政依然一心处理国事,内忧外患已平,前朝后宫稳如磐石,她决定相信太后,将流言蜚语抛诸脑后。 可相信太后是一回事,对镇国公,她却没有信心,她想去那次临水宴,镇国公大胆注视着太后,想起镇国公说过,他与一位寡妇两情相悦,如果这位寡妇是太后,镇国公绝 分卷阅读180 分卷阅读181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81 对不会满足于一时苟且,他想娶到太后,唯一的出路就是造反。 她想着鸳鸯的话,这些流言蜚语,绝非空穴来风。 起身进了内室,推开枕头下的暗格,抽出一个锦盒,锦盒里装着一本薄薄的手册,轻轻翻开来,看着那端方隽永的字迹,眼泪滑落下来。 生怕泪水污了手册,忙拿帕子捂了脸,无声涕泣许久,泪水将手中帕子打得湿透,冷静下来拿着手册从内室走出,吩咐鸳鸯过来洗脸梳头,鸳鸯瞧见一双眼睛肿得桃儿一般,忙问道:“怎么又哭了?” 丽贵太妃叹一口气:“最后一次了,我要将这惹我伤心的东西送出去。” 洗脸梳头换了衣裳,坐到窗下埋头写字,上午写到中午,中午写到黄昏,不眠不休,将手册一页一页,一个字一个字誊写了下来。 眼看着天色已暗,唤一声来人,吩咐道:“太后回宫的时候,只要过了紫宸门,就来禀报我。” 白日里见到荣恪,抱怨每日里走暗道,跟地穴里的老鼠似的见不得天日,荣恪笑说:“延平如今有孕七月,太后也该到织金巷去瞧瞧。” 二人说好今夜里去公主府,看望过延平后,再一起去泡温泉解乏。 回到宝慈宫下了肩舆,鸳鸯正候在宫门外,瞧见太后身影,忙过来行礼说道:“禀报太后,丽贵太妃求见,正在里面候着。” 温雅嗯了一声,丽贵太妃甚少来她的宫中,从来都是打发鸳鸯传话,今日前来,不知是为了何事。 回寝殿换了衣裳来到客室,丽贵太妃正抱着一本书册发呆,竟没听到她进来。 笑唤一声贵太妃,她才抬起头茫然看了过来。 脸色青白两眼红肿,站起身竟忘了行礼,将手中书册递给她,两手颤颤得发抖。 温雅接过书册忙问道:“贵太妃是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没有。”她将手缩回衣袖掩饰,倒退着跌坐回去,喉间吞咽两下方说道:“这手册是先帝的遗物。” 看温雅要打开翻看,忙出声阻止:“妾还有些话要说,说完就走,妾走后,太后再打开来看,算是妾恳求太后。” 她的眼泪滚滚而落,温雅忙道:“贵太妃有话尽管说,跟我用不着说求字。” “这手册是先帝临终前交给妾的,先帝嘱咐妾,待他入殓的时候,贴身放在他怀中,他要带入地下,孤单寂寞的时候翻看着解闷。妾一时好奇,悄悄打开来看,大概认得一些,连蒙带猜,竟读懂了其中的相思。先帝这些文字虽不是为妾所写,可这样深情的先帝妾从未见过,一时不舍,便大着胆子违抗遗命留了下来。先帝驾崩已快五载,也该让太后知道先帝的深情。以前是妾贪心,还望太后恕罪。” 丽贵太妃站起身,坚持行了福礼,恭谨说道:“妾告退。” 温雅忙唤一声鸳鸯,鸳鸯进来扶住她,丽贵太妃走得很慢,整个身子都在抖颤。 温雅打开手册翻看着,眼泪潸然落下。 满纸都是相思,满纸都写着雅雅。 文德十四年二月 雅雅进宫已有半年,这半年在荣华殿读书,长进出乎朕的意料,朕对她愈加喜爱,昨夜里硬留下她秉烛夜谈,不舍得放她离去。 文德十四年三月 听雅雅说,荣华殿外的垂柳已经吐绿,朕来了兴致,特意过去瞧了瞧,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透过嫩绿的柳枝,可看到荣华殿的窗户,雅雅课间调皮,推开窗扇向外探头探脑,朕竟像做贼一样躲了起来,又忍不住探头去看她,看她春花般娇艳的面庞,她关上窗户的时候,朕怅然若失,朕突然明白,朕假意来看柳,其实是思人。 文德十四年五月 今日端午,后宫宴罢,朕追到景福宫,厚着脸皮跟雅雅讨要五色缕,雅雅扑闪着眼问为何,朕说五色缕又叫长命缕,雅雅一听,忙忙答应。等到夜里,她终于来了,红着脸摊开手,掌心里五色丝线扭曲着结在一起,她说跟着柳真学了一下午,这个是最好的。朕连忙夸赞说真漂亮,她竟然信了,她告退后,朕耐着性子一点点捋顺了,结一对小金玲,装在贴身的香囊袋中。 雅雅何时能给朕缝一只香囊? 文德十四年八月 中秋月圆,看着清辉中的雅雅,朕后悔了。 后悔为了爱护她不去碰她,后悔为了给她留有退路,跟她说朕心有余而力不足。 朕想要与雅雅有肉体上的契合,就若朕与雅雅精神上的默契。 那样,岂不是天底下最完美的夫妻吗? 文德十四年九月 对坐也相思,朕对雅雅,相思成狂。 她在的时候,朕假作一本正经,拒她于千里之外,她一走,朕就会想她。 今日批阅奏折竟然走神,回过神来,明白是因为她,朕老脸发烫,像是不经事的孩子。 文德十四年十月 朕三个月未进后宫,因为怕见到雅雅。 又盼着见到她,几乎每日都召见她,让她来福宁殿考核她的功课。 朕与她之间隔着一张书案,像是千山万水。 文德十五年春 朕喝了酒,将丽妃错当成了雅雅。 丽妃伤心哭泣,朕才想起已冷落她多日。 朕在早朝的时候走神,引得方太师不满,罗御史上表弹劾,朕是皇帝,不能随心所欲,朕将对雅雅的所有情绪埋藏心底,收敛克制。 朕又做回了皇帝该有的样子。 文德十五年夏 丽妃有孕又小产,朕自责心疼。 想到雅雅又觉庆幸,庆幸雅雅不知道,她若知道朕骗她,会讨厌朕。 朕喜欢她崇拜信赖的目光,生怕她厌恶疏远朕。 文德十五年秋 朕甚少召见雅雅,却几乎每日都要抽空去荣华殿,站在窗外看她。 看她读书写字,看她与方太师侃侃而谈,看她孩子一般与昕儿玩耍。 雅雅昨夜月下吹笛,可是想家了?朕命人送了江宁的土仪过去,雅雅甚是喜欢,朕也分外欢喜。 雅雅穿得有些单薄,朕送了紫绒鹤氅过去,那是朕年少时穿过的,她穿着正好。 文德十五年冬 朕已病入膏肓,朕的江山天下前朝后宫,朕的昕儿,朕的一双女儿,朕的皇妹,朕的妃子,每一位宗亲,朕俱已妥善安排。 可是雅雅,朕该为她做些什么?才能不辜负她? 文德十六年二月 雅雅走了,朕再也见不到她了。 朕拿出那串五色缕看了很久,朕一直当做那是雅雅送给朕的定情信物。 朕想要告诉她,朕心里一直当她是朕的妻子。 朕险些说出来,朕忍住了。 朕想要最后亲亲她,也忍住了。 朕已走到生命尽头,而雅雅还有大好的年华。 朕做的,没有错 分卷阅读181 分卷阅读182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82 。 文德十六年二月二十八日 朕最后一次从昏睡中清醒过来。 朕又将手册看了一遍,深悔没有从初见那日,将与雅雅之间的一点一滴都记下来。 朕太忙了,朕又总是克制收敛,只有在相思难耐的时候才会寥寥写下几笔。 雅雅跪在榻旁端着参汤…… 那不是她…… 雅雅,是你吗? 一道歪歪扭扭的毛笔印长长划过,然后是一片空白,永远的空白…… 第132章 靠山 看着那永远的空白, 温雅忍不住伏案嚎啕大哭。 她忘了与荣恪的约定,她拥着下雪时最爱穿的紫绒鹤氅,枯坐了一夜。 天光大亮时,她唤一声芳华:“你教我结五色缕吧,这次我一定用心学。结好后,再缝制一个香囊,黑色丝绒布上绣五爪金龙,” 今日该是早朝,皇帝与文武百官等了又等, 薛明气喘吁吁来了,进大殿说一声:“有懿旨。” 站定脚步深吸一口气,大声宣读:“朕因偶感风寒身子不适, 今日停朝,前朝诸事暂停。” 昨夜在公主府等她半宵, 没见人来,原来是病了, 怎么不打发人说一声? 荣恪皱着眉头摆一摆手,对诸位大臣说道:“都散了吧。” 大臣们陆续走出,荣恪追上薛明问道:“太后的病如何了?可请了太医?” 薛明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其实没病,就是心情不好, 昨夜里坐了一宵,早起跟芳华学着缝香囊呢,小的提醒说到了早朝时辰, 艾姑姑忙忙进去请示,太后就说传懿旨下去,今日停朝。” 荣恪眉头皱得更紧,雅雅可不是随性闹脾气的人,昨夜里先是失约,接着一夜未眠,早起还停朝绣上香囊了,她是怎么了? 思来想去不得要领,进内阁交待几句,坐下来处理政务,雅雅今日没来前朝,由我替她坐阵一日,夜里再瞧瞧她去。 温雅跟着芳华缝制香囊,又是乱七八糟的,一上午过去熬不住了,将手中一团狠狠抛开,咬牙说道:“比读书写字难多了。” “这针线活好比读书写字,也得一点一点去学,慢慢来。”艾姑姑在旁说道,“太后过于心急,依奴婢看,不如从一针一线学起。” “有道理。”温雅看着艾姑姑,“我五岁进书房,启蒙先生讲的道理和艾姑姑差不多。” 艾姑姑微笑着:“民间有句话,叫做一口气吃不成个胖子 ,太后歇息一会儿吃些东西再缝不迟。” 温雅细细算着日子,离他的祭日还有四月半,便问道:“艾姑姑,四个月可能学会?” “能,太后冰雪聪明,不出三月,准能缝制成一个漂亮的香囊。”艾姑姑说道。 温雅仰倒在榻上,说声我要睡会儿,闭了眼眸摸到枕下的手册,抱在怀中睡了过去。 耳边传来鸟叫,空气中有鲜花的芬芳,她睁开眼,满眼绿树葱茏,这是哪儿呢?仿佛来过。 顺着林间小径向前,穿过树林,眼前出现一座木屋,屋门前站着一个人,温和笑看着她。 她喊一声扑了过去,紧紧抱住他靠在他怀中:“你为何不告诉我?为何不让我知道?你是皇上,我是你的女人,你又何必有那么多顾忌?” 他一动不动站着,也不说话。 温雅仰脸去够他的唇,却怎么也够不到,她跺脚嚷道:“你我做一天夫妻也好,一年也罢,我都愿意,你为何要躲着我?我们本来可以有三年的时光。” “若朕贪图眼前,雅雅以后的一生,便要孤独终老。”皇上终于说话了。 她大声道:“我不明白,我不明白,皇上。” “你心里有了朕,便无法再敞开心胸去爱另一个人,即便能拥有爱情,也不纯粹。”皇上抚着她的头发,“雅雅值得拥有纯粹的爱情,朕想让雅雅能有心满意足的一生。” 她哽咽起来:“可是,皇上一直那样孤单。” “那是朕的命运。”皇上声音里都含着孤寂,“也是朕爱雅雅的方式。雅雅,退下吧。” “我不。”她大着胆子反抗他,“我要陪着你。” “荣恪呢?你不要他了?”一个声音问道,像是皇上,又不是皇上。 荣恪,她心头巨震,茫然看向皇上。 “朕隐忍收敛,雅雅方可毫无顾忌与荣恪相爱,雅雅与朕已经错过,不要再错过荣恪。”皇上轻轻将她从怀中推开,温和说道,“雅雅,退下吧。” 皇上的身影渐渐淡去直至消失,她喊了起来,兜兜转转四处寻找。 眼前渐渐没了树林没了木屋,更不见皇上,只有汤汤湖水浩如烟海,她脚下的陆地眼看就要被淹没,可她无路可去。 彷徨无计的时候,一叶轻舟划过湖面,飞速朝她驶来,船头站立的人衣袂飘飘,朝她伸出手笑道:“雅雅,跟我来。” 说着话伸手过来将她拦腰抱起,把她稳稳放在船上,她紧紧抓着他的衣袖,靠进他怀中,他的怀抱干燥而温暖,她安心得闭了眼眸:“困死了,我要睡会儿。” “睡吧。”他轻拍着她的后背,像是母亲拍哄小婴儿入睡。 一觉醒来已是黄昏,揉着眼睛趴在榻上,软软唤一声柳姑姑。 艾姑姑和芳华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芳华笑道:“可醒了,这一觉睡得沉,都有小呼噜声了。” “饿了一日一夜,太后起来洗漱了用膳吧?”艾姑姑笑问。 温雅嗯一声,从榻上爬起来,手中依然握着那本手册。 人走到那儿,手册就带到那儿。 用膳的时候,腾出一只手翻看着,只看两行又是泪湿双眸。 收了泪眼唤一声艾姑姑,屏退左右看着她:“姑姑是镇国公的人吧?” 艾姑姑忙忙摇头:“镇国公于奴婢有恩,是奴婢的恩人,奴婢进宫前,镇国公就交待了,以后奴婢眼里只许有太后,惟太后之命是从。” 温雅点头:“你出宫一趟,跟镇国公传我的话,告诉他我心里烦乱,这几日暂时不相见了,让他夜里也别过来。” 艾姑姑忙说一声是。 温雅又道:“其他的,无需多说。” 艾姑姑答应着,领了腰牌带人出宫去了。 临睡前温雅又抱着手册看了几遍,一边看一边哭,哭着哭着,突然想起白日里的梦境,先帝问她:“荣恪呢?你不要他了?” 我不会不要他,他那个人爱吃醋,我这样的情绪难免被他看出端倪,他一定要追问,跟他说实话,他心里会不痛快,不跟他说实话,他心里会憋闷。就暂时不要见了,等我这难受劲儿过去,等我把手册引发的情绪埋藏在心底里,再与他相见。 白日里多亏梦见了他,梦见靠在他的怀中,他轻拍着自己后背,才能睡得那样香沉。 想 分卷阅读182 分卷阅读183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83 到他有些想笑,吸着鼻子哭哭笑笑,自己跟自己闹了一会儿,躺下去拿过枕边的熏球抱在胸前,心情慢慢平静。 平静下来理智回转,想着丽贵太妃的话,她分明将这手册当做了先帝的遗物,又或者将手册中的人换成她自己,手册的边沿已经磨得起毛,可见她视若珍宝爱不释手,怎么突然给了我?她意欲何为? 难道她听说了什么? 先是庄亲王然后是皇帝,如今又有丽贵太妃,还有按兵不动的诸位朝臣,不停上密折的各位御史。 似乎每一个人都在向她与荣恪施压,每一个人都站在他们的对面。 温雅伸手摸一下枕下的手册,先帝愿意我有日后,先帝支持我们。有先帝做靠山,我与荣恪更不用怕你们。 一夜安稳。 早起时,众位女官围着服侍梳洗更衣,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眼皮还略微有些红肿,噘一下嘴春心想,不让你来,就真的不来吗? 一切妥当,出紫宸门往垂拱殿进东暖阁,先看昨日早朝的奏报,荣恪在旁边用纸片写了批注,她一一看过,不由抿了唇笑,做辅政大臣和相国委屈他了,以他的才能,该做皇帝才对。 看过奏报又批阅昨日积累下来的奏折,埋头忙碌半上午,翟冲在外通禀说:“秦少师来了。” 温雅看一眼漏刻,已经到了讲史的时辰。 秦渭进来先是关切问候:“昨日听说太后染了风寒,可还好吗?” “早起鼻塞咽痛,歇息一日也就好了。”温雅笑道,“今日讲什么?” “今日讲一讲秦岭吧。”秦渭回道。 “秦岭?”温雅愣了愣,“是地理?不是历史?” “秦岭又是地理又是历史。”秦渭微笑着开始讲述 “秦岭乃是华夏大地的南北分界线,是一道重要的军事屏障,谁想争霸全国,必先夺下秦岭,控制北上或者南下的咽喉要冲,秦岭可以说是历史上战争故事最多的山脉。” 秦渭讲到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又讲到历朝历代发生与秦岭地区的著名战役,最后,秦渭讲到:“秦岭既是南北争雄的必争之地,又是军队修养游击的潜伏之所,若有人想要秘密豢养兵马,首选之地必是秦岭。” 温雅凝神听他讲罢,赞赏说道:“秦少师讲史,总是这样精彩。我记得秦少师厌恶战争,对军事涉猎甚少,没想到一样娓娓道来。” 秦渭客气笑笑:“臣如今依然厌恶战争,只不过身为帝师,要尽力做到熟知天下。” “甚好。”温雅嗯了一声。 秦渭见机告退。 喝盏茶略事歇息,待要起身去隔间接着批阅奏折,翟冲在外禀道:“启禀太后,有密折。” “拿进来吧。”温雅吩咐道。 翟冲捧进一个盒子,温雅一瞧,竟然是温瑜来的。 哥哥上密折?温雅有些好笑,也不知写了些什么。 打开来一瞧,愤恨得咬了牙,两手紧攥着密折,攥得皱成了一团。 第133章 密奏 温瑜密奏秦岭发现五千兵马, 虽是区区五千之众,但最低阶的士兵都是十夫长,若是招兵买马,可迅速扩充至五万进而十万,队伍中另有精锐的骑兵,兵强马壮,巴州军营合营出动,也非其对手。 温瑜手下探马测知对方所在后,迅速派了大队人马前往, 已是杳无踪迹,秦岭地形复杂适宜养兵,这支军队一定还在秦岭, 温瑜恳请太后,命幽云边境守军元帅常远调兵遣将, 与巴州军营一北一南,全力搜索合击围歼。 啪得一声, 温雅掌击在案上,不用问,这支队伍是荣恪的。 关于他的造反大业,她只问过两次。 一次是从赛祁那儿拿到他的罪证后,在公主府与他相见, 他对她说:“为了你,我决定放下。可我经过十年经营,放下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追随我的人马逐一安置,效忠我的人挨个安抚,我要确保他们日后各得其所,你得容我些时间。可好?” 另一次是看到霍将军在信中称他为主公,半顽笑半认真问他怎么说服那些跟随他的人的,他当时的意思是,早已全部安置妥当。 她满足他的要求给他时间,从不过多追问,就是问了让他知道,她信赖他。 可是,他却辜负了她的信赖。 其后父亲离京前特意提醒,她虽起了疑心,却依然没有派人追查,而是竭力将怀疑压在心底,因为她的信赖中隐藏了担忧,万一他果真留了一手呢? 如今我知道了,你果真留了一手。 好你个荣恪,她咬牙切齿恶狠狠盯着温瑜的密折,仿佛那就是他。 心里想着怎样去狠辣无情对付他,让他万劫不复。 不动声色将案头密折中攻讦他的那些罪状罗列出来,也不要证据,下次早朝时当着满朝文武宣读,将他去职削爵逐出朝堂打入天牢,再将镇国公府罚没抄家,秦岭中的队伍合围歼灭,让你成为一无所有的阶下囚。 温雅想象着他的狼狈模样,心里只觉无比畅快。 畅快一会儿闭了眼眸,幽幽叹一口气。 畅快归畅快,他是她的爱人,不是她的敌人,她怎么能拿对付敌人的手段对待他? 她早已经离不开他了,她甚至都不舍得用太后之威去面对他。 柔肠百结,思来想去,咬牙又看一遍手中密折。 看着看着,突然想起前夜里拿到的手册,咬了牙心想,一个个口口声声说爱我,怎么就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抬眸看向窗外挺拔侍立的翟冲,还是翟冲最好,忠于职守从无私心,每一时每一刻都是为了我好。 当下唤一声翟冲,翟冲走了进来,温雅想说什么,却只是问道:“镇国公今日可进宫来了?” 话一出口,恨不得将舌头咬下去,怎么会问起他?为何要问起他? 听翟冲说声没有,心头火起,跟你说这几日先不见面,你可好,索性不进宫了,内阁那儿就没有要处置的政务? 就算没有政务,万一我改了主意,想见你了,你却不在。 心里一声冷哼,对翟冲说道:“去告诉把守宣德门的内禁卫,以后没我的命令,不许镇国公进大内。” “太后又和镇国公闹别扭了?昨日称病不朝就是因为这个?”翟冲罕见得反驳她,“太后不是小孩子,镇国公也不是初回京城的镇国公,堂堂辅政大臣,太后不让进宫,成何体统?” 温雅惊讶看着翟冲:“你敢违抗我的命令?” “太后如今越来越爱闹小脾气,倒像那骄纵的千金小姐。”翟冲面无表情,大义凛然说道。 温雅指指他:“退下,你给我退下。” 翟冲说一声臣告退,退出门外依然挺拔站立。 以为他是个好的,原来也不让我痛快。温雅手支了颐发一会 分卷阅读183 分卷阅读184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84 儿呆,要是冯茂在就好了。 延平这一胎怀得辛苦,从怀胎二月害喜到如今,眼看两月后就要临盆,冯茂常常在府中陪伴,甚少进宫。 只是经翟冲这一顶撞,她倒冷静下来了,就是的,又不是小孩子,那么多事等着去做,别耗费在生闷气上。 叹口气站起身,进隔间接着批阅奏折去了。 傍晚的时候,奏折批阅得差不多了,又拿起温瑜的密折看了一遍,哥哥脾气火爆,不能不理他,还得给他个回信。 温雅回四个字,按兵不动。 灯下看着密信,哥哥为何会想起搜寻这支队伍?难道是父亲指示? 可她分明嘱咐过父亲,要查也是她自己派人追查,不让父亲轻举妄动。 哥哥性情直来直去,若无人指使,断不会想起去秦岭搜寻什么队伍,那么,是谁指使的他? 温雅想着,在灯下又写两封书信,一封给父亲,一封给哥哥。 夜里回到宝慈宫,站在床前愣愣看着床下,他挖掘那条密道,是单单为了与我相见呢?还是别有所图,为自己的造反大业铺路? 唤一声芳华,想要让她设法将密道堵死,让他再也不能从她床下钻出来。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万一他来了,吃个闭门羹,又得垂头丧气,一副不想活了的模样。 矮身上了床,对芳华摆手道:“没事了,睡去吧。” 芳华退了出去,她拿出枕下的手册看着,润湿着眼哽咽道:“先帝,你别怪我,我不是纵容他来夺你的江山,我只是想着,总得给他一次辩解的机会,我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为何如此,若是只图一时之快处置了他,万一是误会呢?” “先帝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他染指你的江山,我一定要将你的江山顺顺当当交在昕儿手中,归政后将一切安排妥当了,我再跟他远走高飞。” “巩义的行宫肯定要焚毁,那儿离皇陵很近,你若看见起了大火,千万别像上回那样,再打雷下雨把火给浇灭了,一定要如手册中所说,放我走。” 絮絮叨叨自言自语一会儿,又将手册看了几遍,合上塞回枕下,拿过熏球抱在胸前,安静睡了过去。 早晨醒来看着床下又噘了嘴,怎么还是没来? 梳洗的时候到底没忍住,问艾姑姑道:“前夜里艾姑姑去见镇国公,他在忙什么?” “奴婢去的时候,镇国公正在书房里磨石头。”艾姑姑忙道。 温雅嗯了一声,他有什么烦心的事吗?可是因为我那日对他失约?依他的脾气,该闯进宫来问我才对。 到了垂拱殿一问,荣恪又没进宫。 心里有些气,正无处发泄的时候,翟冲在外禀报说冯茂求见。 温雅忙说快请。 “大前夜里荣恪等了半宵,太后怎么没来?”冯茂坐下问道。 “我身子不适。”又怕他问怎么不派人传信,加一句,“一时糊涂,给忘了。延平怎么样了?” “这几日还好,不怎么呕吐了,能多吃些,精神也好了许多。”冯茂摇着头叹气,“那一张脸又黄又瘦,看着就心疼,生完这一胎,说什么也不能再生了。” “总得延平想通,你说了也不算。”温雅笑道。 冯茂也笑:“那倒也是。” “镇国公这两日怎么不进宫?”温雅到底憋不住,开口问道。 “太后不知道吗?”冯茂忙道,“十月初二一场雪后,老夫人犯了哮喘,吃了药后本来压下去了,病情好转许多。大前夜里,荣恪久候太后不至,正说要进宫来瞧瞧,府里来人说老夫人突然不好了,就赶紧回府去了。吕爷爷说,老夫人病情严重,他都不敢保证能好。冯起这几日索性住在了镇国公府,老夫人一醒过来,就闹着要两个孩子,一个冯起一个荣开,一左一右陪着,老夫人才高兴,一高兴病情也能减轻些。” 温雅唬了一跳,她对老夫人一直愧疚,总觉得是因为自己,使得老夫人没能抱上曾孙,每次在菩萨像前进香,都会祈祷菩萨保佑老夫人长命百岁,一定要看到她和荣恪的孩子。 难怪荣恪没有进宫,原来老夫人生病了。 难怪艾姑姑说他没事,分明是他知道自己的愧疚,不让艾姑姑告诉自己。 温雅惶急着站起身:“我瞧瞧老夫人去。” “不可,太后,万万不可。”冯茂忙拦住了,“最近多少人盯着太后和荣二,还是不要去的好。实在惦记,打发人过去替太后瞧瞧就是。” 温雅忙唤一声薛明,吩咐他与芳华带一些上好的人参,替她去镇国公府瞧瞧老夫人。 傍晚回到宝慈宫,进佛堂跪在菩萨像前诵经祝祷,祈愿菩萨保佑荣老夫人的病情尽快好转。 正虔诚诵经的时候,芳华进来了,轻声说道:“荣夫人进宫来了,说是有要事求见太后,贵太妃打发人去了垂拱殿,才知道太后已经回后宫来了。” 温雅一听容夫人求见,忙给菩萨叩个头结束诵经祝祷,起来出佛堂回寝殿换了衣裳,来到客室时,荣夫人已经在座。 瞧见她进来,荣夫人起身来到她面前,扑通一声跪倒下去。 第134章 相逼 温雅忙弯腰亲自搀扶, 荣夫人却用力挣开她手。 温雅一愣,荣夫人直挺挺跪着,抬头看着她。 她的目光中含着不满与愤怒,温雅惊得退了一步。 荣夫人身子一弯磕下头去:“妾求太后,放过荣恪。” 温雅紧咬了唇。 “妾是婆母养大的,心里将婆母视作亲娘,妾的丈夫没了,妾想留住母亲。婆母如今病重危在旦夕,妾想让荣恪成亲冲喜, 荣恪死活不肯,妾只能进宫求太后,求太后先放手。”荣夫人又磕个头。 温雅后退着, 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也许你们筹划过日后,妾也想过, 一条路是荣恪造反,荣家列祖列宗绝不允许, 第二条路,太后归政后死遁,与他远走高飞。可你们想过没有,镇国公府阖府的人怎么办,江宁总督府的人又怎么办, 两府的人都跟着你们隐姓埋名,从此以后不见天日吗?太后性情活泼,不重规矩, 召见大臣时经常不垂帘,见过太后的人不在少数,万一他日东窗事发,两府的人是不是都要跟着陪葬?”荣夫人毫不客气,一副豁出去的架势。 温雅两手紧紧捏在一起,依然没说话。 “太后可能以为两情相悦何错之有?可太后有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份?有没有想过皇上?太后乃是皇上之母,皇上怎么能容忍自己的母亲与朝臣有染?皇上一日大似一日,他日皇上亲政,想要对付谁,不过是说句话而已。”荣夫人吸一口气,面目和缓了些,又磕个头说道,“求太后三思。” “我知道了。”温雅虚弱说着话,轻轻摆了摆手 分卷阅读184 分卷阅读185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85 ,“荣夫人请回吧。” “妾今日进宫顶撞太后,便没想着回去。”荣夫人直起腰身,梗着脖子说道,“除非太后答应妾远离荣恪,否则,妾今日便撞死在宝慈宫的柱子上。” 温雅看着荣夫人,近日来一连窜的事情都在眼前。 御史不停上密折,众位朝臣冷眼旁观,庄亲王发难,皇帝质疑,小吉王出京联络礼王,贵太妃交出先帝的手册,荣恪被发现在秦岭秘密养兵,荣老夫人病重,所有的这些,都让她的心情起伏翻腾,她竭力压制自己的怀疑愤怒愧疚,告诉自己要理智,要朝好的方向去想,她自以为早已在心中筑起一层坚硬的外壳,坚硬到可以抵挡住任何攻击。 她都挡住了,□□夫人的话句句锥心,像几记重锤,将她心中的硬壳轻易击得粉碎。 荣老夫人中年丧夫老年丧子,她掩埋悲伤,以坚强达观示人,带领女眷们撑起镇国公府,荣氏一门的忠烈才能代代不衰,在殷朝广泛流传,她唯一的希望就是荣恪,她每一次进宫都会跟太后提起荣恪的亲事,希望太后规劝孙子早日成亲,将镇国公府传承下去。每一次,她都拿话哄着老夫人,每一次过后,她的愧疚都会增加一分。 荣夫人的话,让她觉得自己在老夫人面前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荣恪与她,关键在她,所以荣夫人求她放手。也许当初发觉心动那一刻,就该克制,就该让他远离,他再无赖再深情,自己没有回应,他早晚会放弃。 “我答应。”温雅绝望说出三个字,这三个字似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无力摆了摆手,叹息一般低声说道,“你走吧。” 荣夫人没有动,不置信看着她,温雅唤一声薛明,吩咐道:“你带人将荣夫人送回府中。” 荣夫人走了,客室寂静,只留了她一个人,向后靠坐着闭了眼眸,泪珠从眼角渗出,一滴一滴顺着脸颊滑落。 哭一会儿抹去眼泪,起身回到寝室洗脸换衣,坐在书桌前,亲自动手,写下镇国公十大罪状…… 此时荣恪正在书房中拧眉踱步。 祖母病情日渐沉重,令他心焦。 而来自南诏国的密信,则令他忧心。南诏国老国王君晸于八月去世,太子君泽即位,琼华封为王后,于九月诞下一子,出生即被立为太子。琼华要做什么?他猜不透。 最让他伤神的,是刚拿到的这本手册。 那夜里艾姑姑出宫,对他传达雅雅的话,雅雅说心里烦乱,这几日暂不相见,让他夜里也别过去。 雅雅为何烦乱?为何不想见他? 他问了艾姑姑,艾姑姑不肯说,只得绕着弯跟薛明打听,说是丽贵太妃给了雅雅一本手册,好像跟先帝有关,雅雅看了后嚎啕大哭枯坐一夜,早起没上朝,跟着芳华结五色缕缝制香囊。 他的心揪了起来,恨不得穿过密道去她宫中,看看那本手册写了什么,又担心惹恼雅雅。 主意打到丽贵太妃头上,东西是她给的,她自然知道内容。 对付她却也容易,睿宗皇帝的皇后去后,丽贵太妃掌管后宫,睿宗皇帝却不肯封她为后,她的父兄甚为不满,于是,由先生找到了他们。 荣恪拿出一封来往书信交给大双,嘱咐她道:“嫂子进宫的时候,你跟着去,将这封信给丽贵太妃,问问她给太后的手册中写了什么,她若不肯说,就说这样的信我手中还有很多。” 当日大双随着月婵进宫,竟拿回一本手册,大双对他说道:“丽贵太妃看了信后,吓得脸都白了,说这本手册是她誊写下来的,一字不差,原是留着做个念想,如今交给镇国公,求镇国公将那些书信毁去。” “这手册我看过后还给她,书信的事也请丽贵太妃放心,都是以前的事了,扬州徐知府年纪大了,眼看就要告老,她的兄长维父亲之命是从,让她不必担心。”荣恪接过手册,嘱咐着大双。 本以为是睿宗皇帝给丽贵太妃的遗命,谁知却是对雅雅的一腔深情。 荣恪咬了牙,我看了都有些心酸,雅雅看了又会如何? 他想起三月的时候,雅雅在雨夜里的癫狂,那之后经过打听,他知道是雅雅发现睿宗皇帝骗了她,雅雅对睿宗皇帝的感情令他嫉妒,也令他分外在意。 也是从那以后,雅雅对他便没了约束,分外纵容,由着他在朝堂内外任意施展,在感情上也不再收敛,变得放肆恣意,于是才有了二人暗夜中的甜蜜。 他想着雅雅在那个雨夜说过的话: “你还想要造反吗?” “我把元家的江山送给你,从此以后,让你为所欲为。” “我把元家的太后也送给你,你想要怎样便怎样,我让元家的太后给你生儿子。” 难道说,雅雅在与睿宗皇帝赌气吗? 看到这本手册,她不用再赌气了。 她会悔恨,悔恨没有发现睿宗皇帝的感情,没有给他回应。 她会愧疚,愧疚与自己放任相爱。 所以她不想与自己相见,她可是要疏远我吗? 对于一直坚持的这份感情,突然有些无力,似乎失去了把握。 无论是符郁还是秦渭,自己都有把握战胜他们,可是,自己无力与死人相争。 他两手抱头蹲在了地上。 正痛苦彷徨的时候,秦义拿着一封书信进来了,压低声音道:“马将军说,咱们在秦岭的军队被温将军派探马查到踪迹,马将军已及时带着队伍转移,就怕温将军不肯罢休,会联络其他队伍,对咱们围追堵截。” 这消息于他,无异于雪上加霜。 温瑜知道了,雅雅自然也就知道了。 他霍然起身,弯腰钻入床下进入密道中,雅雅绝对不能容忍他豢养兵马,他得去见雅雅一面,跟她说清楚自己的打算。 他跑得飞快,带起的风吹灭数盏油灯,几乎跑得力竭的时候,终于到了密道的尽头。 上了石阶抬手去推,没有推开,他用力咬牙,依然没有推开。 雅雅将密道封住了,他跌坐在石阶上,茫然望着以前一推就开的盖板。 茫然中头顶传来脚步声,听到雅雅轻咳两声,声音冰冷一字一句读道:“镇国公荣恪自任辅政大臣以来,目无太后皇上结党营私把持朝政,百草巷别宅被称为小朝廷,劣行种种惹得天怒人怨,今日朕宣读镇国公十大罪状……” 荣恪愣住了,她接着读道:“罪状一……” 一直到罪状十,最后她说道:“剥夺其辅政大臣的位子,念其有功于朝廷,免于狱中服刑,念起祖上有功,爵位降为三等伯,并遣往边境军营协助常远将军打理军务,其罪不得牵连府中女眷,钦此。” 她的声音很大,冰冷而愤恨。 荣恪越听越绝望。 因为我留了五千兵马,她 分卷阅读185 分卷阅读186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86 那么恨我吗?恨到不给我辩解的机会,恨到封了密道,恨到罗列出十条莫须有的罪状,恨到要在早朝上亲自宣读,恨到要我驱赶出朝堂。 又或者,她是因为看到睿宗皇帝的手册,为了弥补对睿宗皇帝的愧疚,才要驱逐我逼着我远离她。 她要回报睿宗皇帝的深情,从此以后,一心做他的未亡人吗? 他缓缓站起身往回走去,来时带起的疾风吹灭许多盏灯,密道中变得昏暗难行,他摸索着一步一步向前,有泪珠不受控制滑出眼眶,沿着面颊一滴一滴落下去,周遭寂静,静得能听到啪嗒啪嗒的破碎声。 曾经数次与她从密道中走过,有时候他背着她,有时候二人并肩携手,每一次走过时的心情,都像是奔向欢欣的未来,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日,心碎神伤,似无归路。 回到书房中枯坐片刻,狠狠搓几下脸,起身出了书房,叩响了秦义的房门。 秦义迷迷糊糊打开门,就听公爷吩咐道:“以前吩咐过你和大双小双的事,今夜里就做。” 秦义吓得清醒过来,结结巴巴说道:“爷,这也太突然了……” “难道你们没有准备好?”荣恪的声音了含了杀意。 “好了好了,早就好了,小的这就去准备。”秦义答应着飞快向外。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双更吧~~ 第135章 急怒 写好荣恪的罪状后, 温雅端坐在床上读了几遍,直到觉得声音足够冰冷,态度足够强硬,搁在一旁站起身,走到百宝阁前,手一一抚过那些精巧的玩意儿,每一样都是他相送,每一样都有甜蜜的回忆。 从此以后,只能伴着这些度过了吗? 一夜无眠, 第二日早朝,是她准备宣读荣恪罪状的日子。 刚出紫宸门,翟冲迎了上来, 目光扫过左右,随行的人自觉退出很远, 翟冲低声说道:“刚刚得知消息,镇国公府的人, 一夜之间全部消失,走得干干净净。” 温雅的手颤了起来,抖着声音问道:“怎么得到的消息?” “凌晨的时候,吕爷爷骂骂咧咧回到公主府,埋怨荣恪不带上他, 并给了冯茂一张字条,是荣恪写的,说是吕爷爷给延平留下, 冯起给我祖母带走。冯茂不敢告诉大长公主,悄悄来找我派兵前去截留。” “可截住了?”温雅问着话,心里满是绝望,想起他曾经说过,若我不愿,可一夜之间搬空镇国公府。 翟冲摇头:“没有任何踪迹,想来荣恪早有准备。” 温雅两手紧紧攥着轿杆,苍白的手背上青筋迸出,她不去想他为何如此,也不想追究他知道了什么,她只知道,他不辞而别,离她而去了。 “摆驾。”良久沉默之后,她突然发出尖利的声音,尖利得自己都有些吃惊。 白着脸进了东暖阁,从袖子里抽出写好的罪状撕得粉碎,开始埋头写圣旨。 丹凤郡主指婚安国候府小公子。 元旭违抗睿宗皇帝圣旨,私自出京前往岭南,就不用回来了。 吉王妃教子无方,跟着一道流放岭南,圣旨下达后即刻启程。 写罢两道圣旨正蹙眉思量,薛明在外催促早朝,就听太后冷声道:“不忙,让他们等着,先派人去宣庄亲王进宫。” 太后施施然前来,隔着珠帘看不清面容,只能听到她清晰的声音,她宣读了第一道圣旨,给丹凤郡主赐婚,庄亲王一听,连忙出列道:“丹凤任性,太后若强硬赐婚,她必定会上吊寻死,请太后收回成命。” “上吊?”太后一声冷笑,“那就让她死去。” 庄亲王如同被抽了一记闷棍,目瞪口呆看向上方,太后向来明理,今日怎么不讲理了? “丹凤有二十了吧?她痴恋镇国公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你们夫妇竟毫无办法,由着她寻死觅活泼妇一般胡闹,我今日为她赐婚,聪明的话,她乖乖嫁人成亲,非要上吊寻死,谁也不许拦着。”太后冷声说道。 “太后也得讲理。”庄亲王一听无可转圜,心一横,大着胆子说道。 “我就是太讲道理,才纵容了你们,元昌恶行不断,小学堂乌烟瘴气。庄亲王府以后也不用办小学堂了,挪到太师府去,让方太师亲自挑选翰林和武将,好好教导这些王侯子弟。”太后说道。 庄亲王刚要叫屈,有十数位大臣出列,都是家中有儿孙在小学堂读书的,这些人齐声赞颂道:“太后英明。” 庄亲王想要说的话被他们堵住梗在喉间,就听太后又道:“从今日起,庄亲王也和其他大臣一样,逢早朝时进宫,衙门里每日点卯,若嫌拘束,就去了职衔,尽管回府自由自在去。” 庄亲王想要跳脚大骂,想要拿命抗议,可听到那句去了职衔,只能吞下这辈子最大的委屈,跪倒下去有气无力说道:“臣遵旨。” 温雅又宣读第二道圣旨,众臣一片哗然,小皇帝也诧异看向她,小皇帝和睿宗皇帝一样,对皇室宗亲极为宽容照拂,看母后没有理会他疑问的目光,压低声音问道:“母后,旭哥哥犯什么错了?” 温雅唤一声崇福:“睿宗皇帝登基那年中秋,发生在吉王府的事,你照实说。” 崇福说起吉王在睿宗皇帝酒中下毒,被近侍识破,吉王抵死不认,睿宗皇帝对他说,想要自证清白,就将酒喝下去,几名内禁卫摁着他灌下去,很快口吐白沫一命呜呼。 小皇帝不置信得刷白了脸,大臣们议论声一浪高过一浪,温雅敛眸由着他们去说,六部尚书鲍正清好不容易从震惊中回过神,忙大声喊道:“噤声,肃静。” 议论声低下去,温雅唤一声庄亲王:“把你知道的,也说说吧。” 庄亲王打起精神,说起先帝怜悯吉王妃肚子里的皇室子嗣,放过吉王妃,并多年善待他们母子的旧事。 温雅又命宗正寺卿详述睿宗皇帝给吉王妃的圣旨,并让京兆尹叙说小吉王元旭乔装出京,欲前往岭南联络礼王造反的经过。 一切说得清楚明白,温雅问道:“关于元旭和吉王妃,可还有人觉得他们冤枉?” 没人说话,温雅说一声好,接着说道:“吉王妃的娘家亲戚,暂不追究,不过,请各位臣工回府后劝诫家人,莫要徒生事端,以免惹来牵连。” 孙智周心里一哆嗦,要说吉王妃的娘家亲戚,最亲的就是他的儿媳崔夏芳,忙带头大声说道:“臣谨遵太后圣命,回去后必对家人严加管教。” 温雅赞赏说好,然后缓声说道:“镇国公荣恪功在社稷朝堂,可自他出任辅政大臣以来,弹劾他的奏折堆满了我的书案,全都是风闻言事没有凭据,日后再有捕风捉影上奏攻讦镇国公的,以造谣毁谤论处。” 庄亲王听了连连咬牙,难怪突 分卷阅读186 分卷阅读187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87 然处置庄亲王府,原来是为了给荣恪出气。都说荣恪是太后的宠臣,看来二人果真有染。 就听一名御史出列奏道:“镇国公今日又未上朝,可见他确实目无朝廷法纪,臣以为该对镇国公适当约束才是。” “如今镇国公另有重任,我已派他出京,辅政大臣之位暂缺,人选就由众位臣工举荐,推荐别人或者自荐都可,朝廷将不拘一格选用贤才。”温雅话题一转,看向众人。 许多大臣都亮了眼眸,暗地里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温雅咬着牙,心中连连冷笑,谁争得最凶,谁就是那个在幕后对付荣恪的人,倒要看看谁会不知死得冒出来。 午后方太师进宫谢恩,红光满面坐在木轮车上含笑说道:“多谢太后将小学堂交给臣,让臣这个只能等死的人又有了盼头。” “早该如此。”温雅说道,“一直以来,是我太过顾念先帝,太过照拂迁就他们。” 方太师又道:“臣既有了寄托,便不再贪恋太师的头衔,以前是臣愚钝,恳请太后谅解。” 温雅点头:“谁来接任上书房太师,辅国公可有合适的人举荐?” “听说欧阳棣在百草巷做荣恪的幕僚,臣举荐欧阳先生。”方太师恳切说道。 温雅心中被什么狠狠揪了一下,他走了,他的幕僚又怎么会留下? “辅国公觉得,秦少师如何?”温雅稳住心绪,问方太师。 “资历尚浅,再打磨个十几年吧,太后可考虑让他接欧阳先生的班。”方太师不再护短,慨然说道。 病倒前的方太师终于回来了,正直无私君子端方,温雅心中感佩不已。 君臣像以前一般,说一会儿朝堂政事,温雅怕方太师病体倦怠,示意他告退,赏赐下字画补品,并吩咐薛明带人前去相送。 薛明回来的时候,悄悄回禀说道:“方太师出宣德门上了马车后,秦少师也上去了,翁婿二人不知谈的什么,声音越来越大,后来方太师喊一声停车,轰秦少师下去,秦少师铁青着脸跳下马车,骑快马走了。回到方府,秦夫人在府门外迎接,扶着方太师下马车的时候,方太师跟她说,渭儿今日跟我着恼,也不怪他,怪我,怪我以前病中想不开,总是鼓动着他去争,这会儿不知道跑那儿去了,等他回来,你劝劝他。” 温雅点点头:“去吧,看看翟统领回来没有。让他回来后即刻觐见。” 正批阅奏折的时候,翟冲大步走进,温雅等不及他说话,急忙问道:“可去瞧过了?” “瞧过了。”翟冲回道,“府里大的物件你都在,只少了衣物细软,另留有两名老仆打扫庭院。” 温雅心中一酸,吸一下鼻子问道:“百草巷呢?” “那儿的人没动,由先生和欧阳先生都在。”翟冲说道。 方太师走后,明知道没有希望,却不甘心,特意命翟冲出宫过去瞧瞧。 听了翟冲的话,不置信看着他,又问一句:“果真?” “千真万确,由先生让臣转告太后,说镇国公吩咐过,他们这些人,任由太后差遣。”翟冲又道。 温雅心中迸出一丝暖意,可见他走的时候,心里还在想着我,并未对我彻底绝情。 可是,只想着我不行,我要你回来。 我要做到怎样的地步,你才肯回来? 我为你做的这些,你可会知道? 以前是我太过明理,我是垂帘听政的太后,是殷朝地位最高的人,难道还要让着旁人,由着旁人威胁摆布不成? 你等着,等着我骄横跋扈,好好替你我出气。 作者有话要说:  十点还有一更~ 第136章 原形 一连窜或明或暗的手段, 终于将荣恪逼得离了雅雅,虽然雅雅在朝堂上为他遮掩,可他退出中枢已成定局,秦渭可谓春风得意,虽被方太师责骂急功近利,又被轰下马车,骑马气了一会儿也就没事了,拨转马头悠然回到府中。 因为心情好,夜里与若兰在灯下对弈一局。 次日一大早进宫, 在西暖阁隔窗瞧见两个中年男人从丹樨上走过,一位仙风道骨一位儒雅端方,出来跟翟冲打听是谁, 翟冲道:“一位由先生,叫做由惕守, 听说太后有意让他进内阁,一位欧阳棣, 听说是当世与方太师齐肩的大儒,可能要进上书房吧。对了,方太师如今不能叫太师了,该叫辅国公才是,这位欧阳先生大概就是新一任太师。” 秦渭再开口时, 竟然有些结巴:“由惕守和欧阳棣,不是百草巷的幕僚吗?” “对啊,镇国公是离开了京城, 可百草巷那些人留下了,说是任由太后差遣,太后高兴得连连夸赞镇国公,说他富有远见卓识。” 这些话都是太后教的,翟冲背了许多遍,利索说完回想一下,一个字也没有说错。再看秦渭,心里有些好笑,平日里口若悬河的教书先生,竟也有结巴的时候,这得有多心虚。 秦渭万没想到荣恪会留这么一手,千方百计要谋算到手的位置,难道要拱手让人? 他没有再和翟冲说话,铁青着脸凭栏远眺,眼眸中闪过疯狂的火焰。 好不容易等到那两个子从东暖阁告退,他疾步冲了过去,站在门口大声说道:“臣秦渭,求见太后。” 温雅和煦说一声进来。给他赐了座,不等他说话,先开口笑道:“今日一早收到许多件奏折,十之六七是举荐秦少师的。” 秦渭此时已经收敛了情绪,微笑说道:“举荐臣掌管上书房吗?” “都觉得你掌管上书房是水到渠成,倒不值得一说,都是举荐你补辅政大臣的。”温雅瞧着他。 秦渭似乎也吓了一跳:“臣任辅政大臣,资历不足。” “举荐的人理由也很充分,你如今领着上书房,又是辅国公的女婿,辅国公原本也不理政事,因朝中另有孙相与卫国公统领文武大臣,你补缺后,朝堂格局又是睿宗皇帝时的模样。”温雅微笑说道。 “臣实难从命。”秦渭起身一揖以退为进,先掌管上书房,辅政大臣嘛,徐徐图之。 “坐下说话。”温雅和气说道,“昨日我思来想去,准备让你先掌管上书房,并在内阁中行走,依你的才学,磨炼一年半载也就行了。夜里才知道,由先生和欧阳先生还在京中,我喜出望外,一夜没有安睡,上天既赐给我朝大才,我不敢不用。” 秦渭脸色有些发白,吸一口气问道:“雅雅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由先生入中枢,欧阳先生进上书房,各得其所。”温雅一字一字缓声说道。 “臣呢?”秦渭有些急,脱口问道,“臣又何去何从呢?” “你依然做你的少师,上书房三位少师,本来就多一个,高少师年纪大了,提出要去帮着方 分卷阅读187 分卷阅读188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88 太师打理小学堂,这样正好剩了两个,你与李少师。”温雅微笑说道。 秦渭的脸色由白转青,有些茫然看着温雅,两年多耗尽心力,蝇营狗苟,做了许多令自己不屑的勾当,说了许多违心的话,就为了将荣恪从雅雅身边驱离,自己好取而代之,陪在雅雅身边。 好不容易赶走了他,太师与辅政大臣之位几乎唾手可得,可雅雅却依然要重用荣恪的人,对他却视而不见。 他有些绝望,脸色青中带了红,霍然站起身,瞪着温雅大声说道:“我为了你进了朝堂,为了你费尽心机,你怎么就看不到我?机会就在眼前,为何不肯给我? “我为何要给你?”温雅一声冷笑,“我们是打小的情分,虽然荣恪一再提起,可我从未怀疑过你,直到昨日你忙不迭推着方太师进宫谢恩,让他提出放下太师之位,方太师没有举荐你,你与他在马车中争吵,昨夜里许多大臣连夜上折,保举你补辅政大臣。我才知道是你一直在背后对付我们,这些日子一连窜的举措,幕后的主使,都是你。” “我没有对付你,我对付的,只有荣恪。”秦渭盯着她。 “你为何要对付他?你要做一代权臣吗?你向来淡泊,如今为何利欲熏心?”温雅蹙眉看着他。 “我不稀罕什么权势地位,也不稀罕做权臣,我是为了你,我要陪在你身边,七年前错失过一次,余生我不想错过。”秦渭大声说道。 温雅惊讶看着他,半晌方问道:“过去了这么些年,你还没有放下吗?” “没有。我怎么会放下?我一辈子都放不下。”秦渭索性豁了出去,“睿宗皇帝去后,你既然肯再接受别的男人,那个男人为何不是我,而是荣恪?我疯狂嫉妒他,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 “你不明白。”温雅摇头,“荣恪不是别的男人,他是我此生的唯一。” 秦渭双眸变得赤红,颤声问道:“唯一?就是说,你从未喜欢过我?” “你于我而言,是儿时好友,仅此而已。” “我不信。” “我若喜欢你,又怎会跟着睿宗皇帝进宫?我曾经以为喜欢睿宗皇帝,直到遇见荣恪,才知何为男女之情。” “雅雅,你竟然不认过去的情分,不肯给我留一丝希望,你故意凌迟我的心,你太狠心了。”秦渭嘶声道。 “我和荣恪因为身份障碍,为了能在一起突破了多少艰难,我千防万算,没想到你会在我们背后捅刀,你是我儿时的伙伴,我将你当做最可信赖的朋友,你若是直来直去,我还钦佩你几分,可你却做尽小人之举,让我失望。”温雅说着话一声叹息。 “不错,我是做尽小人之举,荣恪就光明磊落吗?即便温瑜探查到他在岭南养兵的踪迹,你依然护着他,护着一个意图谋反的乱臣贼子……”秦渭激愤说道。 “住口,他想要江山,我就给他江山,何用谋反?”温雅冷眼看着他。 秦渭的脸色或青或白不停变换,直至变得煞白,双唇抖颤着不置信问道:“你就那么喜欢他吗?” “我不想再与你多说,我来问你,撺掇着温瑜在岭南探查,怂恿皇帝怀疑荣恪,离间我们母子,暗示丽贵太妃给我施压,都是你做的吧?你与若兰的亲事又是怎么回事?就为了利用方太师?方太师突然中风,是不是你在背后使坏?”温雅咬着牙,一连窜的质问。 “没错,是我,是我做的,所有的坏事都是我做的,我是卑鄙小人。”秦渭跌跌撞撞后退,退至东暖阁高高的门槛处,被绊了一下跌坐下去。 就听太后冷声说道:“传旨,秦少师忤逆犯上,罚其回太师府闭门思过,并协助方太师打理小学堂,非诏不得入宫。” 秦渭坐在门槛上低头惨笑,有两名内禁卫过来将他搀起,一左一右挟持着走向丹陛阶,小皇帝从西暖阁跑了出来,喊一声等等。 来到秦渭面前唤一声秦少师,问道:“秦少师这是怎么了?” 秦渭没有说话,翟冲大步而来,说道:“他忤逆冲撞太后,太后罚他回府闭门思过,并协助辅国公打理小学堂。” 小皇帝不置信看着翟冲,又看向秦渭:“秦少师可有话要说?朕可以去母后面前求情。” 秦渭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空洞,不认识他一般越过他向前走去。 温雅发落了秦渭,心里有些不好受,呆坐着回想在江宁的时候,秦渭每回见到她都淡淡的,没觉得他对自己有意啊,两年前听到他说曾经向父亲求过亲,还觉得挺惊讶的,这两年在宫中也从来恭谨本分,怎么就情深如许了? 手抚了额头心想,先帝也好秦渭也罢,他们这种默默的喜欢,迟钝如我,根本感受不到,荣恪就不一样,好听的话说着,大胆行动着,远离他他就耍手段,拒绝他他就耍无赖,早在三年前那日,收到久无音讯的哥哥给她回信,自己十分高兴,他脱口一句太后高兴臣就高兴,就猜到了他的情意。当时自己有些手足无措,愣了半晌才说一句话: “镇国公请回吧。” 这次呢?你怎么不无赖了?怎么那么痛快就远离了我? 不知他如今身在何方,温雅又咬了牙,连发几道圣旨,但凡保举秦渭做辅政大臣的,全部以结党营私的罪名降级罚俸。 太后接连几个举措,处置庄亲王府的小学堂,强硬给丹凤郡主赐婚,将吉王妃和小吉王流放,又发落了秦渭,多名与秦渭有私交的官员被处置,朝臣们胆战心惊,只敢背地里悄悄议论,谁也不敢出头上奏。 一时间,颇有些风声鹤唳,就连铁头罗御史也在默然观望。 徐泰和孙智周因没有理会秦渭游说而庆幸,两个死对头破天荒凑一起喝一顿酒,相互勉励对方日后继续夹着尾巴做人。 温雅本预备着有人弹劾她刚愎自用,等了三日,一片沉寂,却等来了秦渭发疯的消息。 “先不管他。”温雅皱眉说道。 又过几日,由先生开始在内阁行走,欧阳先生进了上书房。 处置发落了那么多人,胸腔里憋着的气依然下不去,冷眼打量四周,前朝安置妥当了,还得动一动后宫。 她心里盘算着,就冬至吧,冬至的时候再拿你们出气。 第137章 威慑 冬至那日, 太后下令夜里在寿康宫家宴。 丽贵太妃自上次将先帝手册交于太后,又被荣恪威逼将手抄本交了出去,并得知父兄曾试图谋反,一时间百感交集,病倒在床。 病中得知镇国公不辞而别,推测是因先帝手册而起,忧心太后厌恶恼恨自己,病势更沉。 听说太后下令在寿康宫家宴,撑着病体起身, 指派着宫人们忙里忙外,布置得花团锦簇,宴席时的菜肴小点果品酒酿, 与尚食局女官们一 分卷阅读188 分卷阅读189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89 样一样商定。 黄昏时分,两位太妃两位长公主皇上陆续到来, 谈笑声让她的宫里添了活泼的生气,丽贵太妃脸上有了些笑容。 等到天已黑透, 太后方姗姗而来。 青衣青冠昂然走进,冷着脸耷拉着唇角,一双厉眼在明亮的灯光下睥睨着众人,令在场的人无不心惊。 太后在前朝的威严,除去皇帝和几位品阶高的中官, 其余人都只是听说,从未见过,只知道她在后宫总是随意和气, 允许三位太妃两位长公主不拘礼节,今日这是为何? 看到太后气势汹汹的架势,丽贵太妃心中更加不安,一张脸在灯下煞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太后居中坐下后突然又笑了,笑得颇有些夸张,众人更加噤若寒蝉,太后目光扫过众人,拿起筷子扬声吩咐道:“开宴。” 众人安静用膳,谁也不先开口。 温雅一口也吃不下去,将举起的筷子又搁下,瞄一眼丽贵太妃,冷淡问道:“怎么?贵太妃身上又不好了?” “最近天气寒冷,妾身子有些不适。”丽贵太妃小声回道。 “太热也不行,太冷也不行,贵太妃这身子骨,还真是娇弱。”温雅笑笑看向永安长公主,“永安明年十四了,也该学着打理后宫,从明日起,你跟在贵太妃身旁,用心去学。” 太后如此看重,永安喜出望外,站起身喜孜孜行个福礼:“多谢母后。” 皇帝说一声贺喜姊姊,惠太妃高兴得扬了眉毛,看向静太妃,静太妃点头笑了。 永宁羡慕看着永安,大声问道:“母后,再过一年,我也可以跟着姊姊学吗?” “自然可以。”温雅笑道,“若你们姐妹能管好后宫,贵太妃可就轻省了。” 丽贵太妃呆愣看着兴高采烈的众人,都以为太后是体恤她,其实,是在惩罚她。 先帝去后,心里没着没落,好在太后晋封她为贵太妃,并让她掌管后宫,手头有事可忙,就可以忘却烦忧。 惠太妃和静太妃都是京城中人,二人认识许多共同的人,有许多能说到一起的话,又加先帝在时,她眼里只有先帝,与二人来往甚少,先帝去后,每每想要凑趣,却总也凑不到一块儿去,心中更加孤单,那寂寥的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如果太后再不让她掌管后宫,她就真正成了行尸走肉。 呆愣出神的时候,就听太后说道:“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一步。” 不顾皇帝和两位长公主挽留,起身昂然而去。 惠太妃说一声不对啊,静太妃点头:“都说镇国公离京后,太后就变了,连秦少师也……” 丽贵太妃忙斥道:“当着孩子们的面,胡说什么。” 两位太妃交换着目光,悻悻住了口,皇帝和两位长公主似懂非懂,都涨红着脸低下了头。 宴会热闹开始,冷清结束,每个人心里都不是滋味。 临走的时候,静太妃不由抱怨:“以前总是祥和热闹,今年这是这么了?” “我也觉得怪怪的,太后似乎有些厌恶我们。”惠太妃附和道。 贵太妃目送孩子们远离,叹口气说道:“我们的热闹祥和,都得太后高兴,她不高兴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送走两位太妃,换身衣裳带着人往宝慈宫而来。 等了一会儿太后才发话召见,进去时,太后一袭粉嫩的寝衣,散着长发赤着双脚,以妩媚妖娆之姿,慵懒歪在榻上,挑眉看着她。 丽贵太妃低下头去,目光躲闪着,生怕碰上她那一双厉眼,缓步走进去,矮身跪在她面前,哀切说道:“妾跟着先帝进宫的时候十五岁,不若太后腹有诗书见多识广,从小没离开过扬州,被父母兄长呵护着长大,仿佛懵懂的孩童一般,先帝英俊温和尊贵逼人,在妾心里就是天上的神祗,从那以后,妾眼里心里只剩下了先帝。先帝也宠着妾,妾一直以为自己就是先帝的最爱,直到先帝从江宁带回太后,妾心里是有怨气的,可先帝所爱就乃妾之所爱,妾拿出最大的善意对待太后。” “我知道你对我好,所以我也以诚意待你。”温雅听到她说先帝所爱就乃妾之所爱,微有动容,低声说道,“起来坐吧,坐着说话。” 丽贵太妃依然跪着:“擅自留下先帝的手册,是妾的错。妾只是将那当作是先帝的遗物,虽然那份深情不是对妾,可妾喜爱那样深情的先帝。妾隐瞒着,小心翼翼守着秘密,不愿意让太后知道,自己骗自己,只要没有别人知道,这样深情的先帝就是妾一个人的。妾知道太后依然是处子之身,也知道太后发觉了端倪,气得险些发疯,太后可以去找男人,可不能因为任何一个男人葬送了先帝的江山。” “所以,你痛下决心,将手册给了我?”温雅睨着她。 “是。”丽贵太妃说道,“妾以为,太后知道了先帝一腔深情,便会收敛,便会远离乱臣贼子。” “乱臣贼子是说荣恪吗?你可有凭据?”温雅咬牙问道。 丽贵太妃身子一颤:“有,妾手中有一封书信,镇国公与妾的父兄密谋勾结,意图造反。” 温雅有些震惊看着她,伸手道:“书信呢?拿来我看。” 拿过去扫了几眼,惊疑问道:“这书信哪来的?” “镇国公派人送给妾的,妾一时心惊,就拿先帝手册的誊写本做了交换。”丽贵太妃说道。 温雅手一颤,书信掉落在地,原来如此。 原来他看到了先帝的手册,她都不敢去想他看到时的心情。 原来这才是他离开的原因。 她腾身起对,厉声对贵太妃说道:“你也别跟我兜圈子啰嗦,我只想知道,你对我和他何时生疑,又为何突然下定决心将手册给我,又怎样将誊写本给了他,前后因果你一一说与我听。” 丽贵太妃说起三月份她秘密离宫,宫中的流言蜚语,说起皇帝的忧心,说起琴书和鸳鸯嚼舌头,说起那日月婵进宫时,大双跟着进来,递给她一封书信,并两次向她传达镇国公的话。 温雅安静听着,两手紧紧捏在一起。 她早已猜到这其中有秦渭搅局,只是没想到荣恪离开的原因,竟是先帝的手册。 而自己下决心要让他远离,是因为荣夫人的指责。 看似微不足道的两件事,却轻易打垮了他们,因为之前已经承受了太多。 她心中无限感慨心酸,看向丽贵太妃软软摆手:“起来,坐着说话。” 丽贵太妃看太后和气了些,才依言起身坐下。 温雅无力靠坐着,低声问道:“你的父亲贵为国丈,为何要造反?” “妾与先帝的偶遇,是妾的父亲刻意安排,先帝察觉了端倪,带着妾回宫后,为防高宗时期外戚之祸重演,一直压制着父亲,父亲在扬州知府任上多 分卷阅读189 分卷阅读190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90 年,颇有怨言,多次打发人进宫跟妾说,因为妾不得升迁反受压制,先皇后去后,妾掌管后宫多年,父亲又抱怨先帝不肯晋封妾为皇后,妾都置之不理。”丽贵太妃长叹道,“妾知道父亲素有野心,却没想到他会与镇国公勾结,阴谋造反。” 温雅唤一声艾姑姑,指指地下的书信道:“在窗户底下烧了,一丝灰烬也不能留。” 看着火盆里窜起烟气,问贵太妃道:“你将书信给了我,想换些什么。” “求太后让妾接着掌管后宫。”丽贵太妃恳求道,“否则这漫长的一辈子,不知该如何打发。” 她特意过来和盘托出,并交出父兄谋反的的罪证,小心翼翼卑躬屈膝,原来只是为了要回掌管后宫的权力,却也明白她并非贪恋权势,而是害怕孤寂。 温雅看向丽贵太妃,黑发如瀑人美如玉,只不过二十九岁的年纪,却一辈子望到了头,更加明白先帝的深意,也更加下定决心要挣脱这樊笼。 她笑了笑,和气说道:“我只是觉得永安打了,让她跟着贵太妃学上一学,没有旁的意思。以后掌管后宫的人,自然还是贵太妃,贵太妃放心,只要有我在,谁也夺不去。” 丽贵太妃送一口气,感激看向温雅:“妾多谢太后恩典。” 温雅嗯了一声:“只是后宫如前朝,一切按规矩行事,不可轻纵。” 从那日起,丽贵太妃一改以往温和的作风,掌管后宫的手段变得严厉,有嘴碎造谣生事的宫女黄门遭到重罚,两名被杖毙,数名被逐出宫廷,众人皆知因冬至家宴上太后威慑所起,个个战战兢兢,生怕惹祸上身,就连惠太妃和静太妃,言行也小心谨慎起来,一时间人人自危,又加寒风凛冽叶落草枯,一派萧瑟之相,再找不到昔日的安宁祥和。 温雅冷眼旁观,之前有好日子你们不过,非要来惹我,如今便让你们知道惹我的下场。 第138章 探望 腊月初一的时候, 延平打发人进宫邀请太后前来公主府家宴。 自从荣恪走后,她邀请了太后多次,可太后拒不出宫,今日却破天荒答应了。 二人相见,看着对方感慨不已。 延平没几日就要临盆,因害喜厉害,整个孕期吃不下多少东西,脸黄黄的,身子细瘦, 只有一个肚子球一般顶在身前。 温雅则消瘦许多,脸色苍白眼睑发青,不见了以前和煦端庄的面目, 五官带着凌厉,两道目光看过来时, 含着冰冷的利箭一般,刺得延平心头一颤。 忙过去握了她手笑道:“今日可算是来了。” “我也该来瞧瞧你。”温雅的声音没有起伏, 淡淡说着话,想要挣开她的手,延平攥得更紧,拉着她在榻上坐下,看着她笑道:“跟我也要端着吗?” 温雅默然, 延平笑笑:“荣恪是你的情郎吧?他拐走我的儿子,你是不是该替他哄一哄我?” “你知道了?”温雅敛了双眸,“就是愧对你, 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才一直没有来,今日忍不住想要过来瞧瞧你。” “茂茂瞒了几日,见瞒不住了,就告诉了我,起儿跟着荣恪,我也放心,你就别多想了。”延平握着她手,“这些日子总有朝臣来访,我懒得见他们,都是茂茂接待,他们说太后如今在前朝刚愎在后宫跋扈,让我劝上一劝。罗御史更是直言,如此下去,只怕将来不肯归政。” “罗御史说的没错。”温雅目光凛然看着延平,“自从荣恪走后,我在他们面前肆意挥霍权势,看着他们战战兢兢的,心里才有快意。若他不肯回来,除了手中权柄,我一无所有,别无意趣,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而且,我不打算收敛。” “荣恪岂是会轻易放弃的人?只怕是别有打算,早晚会回来的。”延平劝道。 “他是不会轻易放弃,是我先放弃的。”温雅声音发颤,她没有提起荣夫人进宫相逼,事已至此,再提何意? 延平拍拍她手:“可派人找他了吗?” “我为何要找他?”温雅咬着牙,“我才不想找他。” “你不要怨他,更不要自责,只需相信他,等他回来就是。”延平微笑看着她,“雅雅,要记住我这句话,以后可能听不到了。” 温雅不解看向她,延平的手抚上肚腹:“荣恪为何带走冯起哄老夫人开心,而不是带走吕爷爷为老夫人医病,你可想过?” 可能是老夫人的病情没救了吧,温雅想着,却不敢说出口。 “因为吕爷爷说我这一胎九死一生,荣恪便将吕爷爷留给了我。”延平抚着肚腹的手分外温柔。 温雅心中惊跳不已,握住她手颤声道:“不会的,怎么会?太医院那么多太医,竟然不能保你平安?我这就下令,若你有什么,我让他们陪葬。” “别。”延平笑着摇头,“茂茂以为我不知道,背着我哭了好几次,我早就想通了,一切顺其自然,到时候若是我和孩子都不好,你一定要拿出太后之威,保住孩子。” 温雅攥紧她的手:“不行,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你不能离开我。” “你答应我。”延平微笑着,“我已过三十六岁生辰,活过了哥哥,也不算短命。我这一生,有哥哥疼爱,先后有过两位真心的爱人,有雅雅这位好友,这两年看着起儿一天天长大,我很知足。” “你想想冯茂,你离开了,他怎么办?”温雅摇着她手。 “若要我弃了孩子留下自己的性命,我这一生都会活在愧疚当中,那样哀怨忧伤的妻子,想必茂茂也会厌恶。”延平看着她,“雅雅,你答应我。” 温雅咬唇点了点头,说一声我答应,心里咬牙切齿,先答应你再说。 延平松一口气,抚着肚腹笑道:“交待了雅雅,我也就放心了。” 她这样一说,温雅心想,索性让她放宽心才是,一脸郑重对她说道:“你放心,你的孩子我会视如己出,至于冯茂,你是让他续弦还是一生独守空房,你说一句话。” 延平愣了愣:“我还没想过。” “那就慢慢想,想好了告诉我,你怎样高兴,我便让他怎样。”温雅瞥一眼窗外,冯茂正探头探脑。 延平也瞧见了冯茂,招手让他进来。 冯茂进来瞄一眼温雅,见她今日分外和煦,大着胆子道:“听说,太后不许吕爷爷给秦少师看病?” “没错,我是不许。”提到秦渭,温雅蹙了眉头。 “为何呢?”冯茂试探问道。 “因为我厌恶他。”温雅哼了一声。 “秦渭一直暗地里对付荣恪,若兰曾经提醒荣恪提防。”冯茂忙道,“秦渭是不好,可若兰是好的,他疯疯癫癫自得其乐,苦的是若兰,方太师身子不好,方夫人性情糊涂,家里再多个疯子 分卷阅读190 分卷阅读191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91 丈夫,若兰简直是天底下最苦命的人。” “秦渭为了借用方太师的威望,骗着若兰与他成亲,如今他已原形毕露,没必要继续留在京城,告诉若兰与他和离,将他送回江宁秦家,我再为她配一门好亲。”温雅不为所动,冷冷说道。 “太后有所不知,六年前若兰去江宁为方家二姑娘送嫁,认识了秦渭,二人情投意合私定了终身,若兰离开江宁前,二人说好若兰先动身,秦渭随即上京求亲,等来等去没等到秦渭,两年前秦渭来京赴考,若兰与他偶遇,秦渭竟不认得她。这次疯了后记起了旧事,却忘了上京赴考和上书房为少师的事,眼里只有一个若兰,连方太师夫妇也不认得,若兰试探着问过,也不记得太后皇上镇国公,开头臣还不信,几日前去方府试探,也不认得臣,臣觉得,不像是装的。”冯茂摇头叹息,“太后还是准许吕爷爷给他扎扎针,那模样,也怪可怜的。” 太后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只是狐疑看着他,延平知道温雅为何狐疑,笑着问道:“奇怪了,若兰的闺中旧事,怎么会告诉你?你与她,那样亲密相熟吗?” “不是我,是荣恪与她亲密相熟。”冯茂忙把自己摘得干净,“若兰和荣恪关系不一般,若兰小时候,荣恪扒过人家裤子。”看温雅与延平瞪圆了眼,又加一句,“臣亲眼看见的,可不是胡乱捏造。” 温雅沉了脸,延平拍一下冯茂:“你啊,哪壶不开提哪壶。” “荣二干过的荒唐事多着呢,简直是罄竹难书。”冯茂撸一下袖子,“太后想不想听,臣一桩一桩说给太后。” “我不想听。”温雅咬牙看向冯茂,,“他离开前,竟连你也没告诉?” “没有没有。”冯茂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若臣知道,能让他带走冯起吗?不过太后放心,臣已经派人一路往南去找,吕爷爷说,老夫人的病到了暖和的地方就能好,准是往南去了。荣二之前提过南诏国,说是四季如春风景如画,也许是到南诏国去了。” “南诏国找老相好吗?”温雅咬牙切齿。 延平不解问道:“他在南诏国也有认识的女子?” “琼华公主如今是南诏国王后。”冯茂简短说道。 延平惊讶看着温雅:“她想做什么?” “谁知道呢。”温雅哂笑,“也许是觉得我挺威风的,想像我一样做太后?” “那不可能,新国王年纪轻轻,活得好好的。”冯茂摇头,“我觉得就是赌气,爱而不得,任性赌气。” “真是执着。”延平一声叹息。 “她喜欢的不是旁人,那可是荣恪,天底下找不出第二个,要是赛祁强过荣恪,她还能这样执着吗?”冯茂笑嘻嘻看着温雅,“太后,臣说得可对?” “他哪里好了?天底下找不出第二个,我看是找不出第二个比他差的。”温雅哼了一声。 “他那么不好,怎么他一走,太后就变了个人似的?”冯茂笑道,“莫非这些日子的太后,才是真正的太后?” 延平又拍他一下:“雅雅刚好些,你别故意招惹她。雅雅今夜里住下可好?” 公主府的别院里,有与他太多的回忆,温雅一时情怯,犹豫中想想延平身子不好,忙笑说道:“好啊,我住下陪陪你。” 延平又与她说一会儿话,温雅见她有些疲乏,起身笑道:“我累了,到别院里歇会儿去,你也睡会儿。” 冯茂陪着延平,待她睡着,轻手轻脚走出房门,太后正背对着他站在廊下。 听到他的脚步声,说一声跟我来。走到僻静处,温雅回头瞧着他:“延平对自己的身子一清二楚,你不如和她说开,让她放宽心一心待产,不必再劳神陪你演戏哄你高兴。” 冯茂红着眼圈说一声是。 “放心吧。”温雅笑笑,“延平性子坚强,不会那么容易被击垮,她生产的时候,我会前来,帮着你们镇宅,看那路煞星敢来动她和孩子。” 冯茂眼圈更红,吸一下鼻子说道:“多谢太后。” …… 第139章 镇宅 腊月二十三小年, 延平晨起腹痛,很快破水,眼看就要生产。 温雅得信后从宫中赶来,两名稳婆带着几位仆妇在里间,吕太昌领着众位太医在外间,众人忙作一团。 忽有人瞄见太后走了进来,唬得忙忙行礼,温雅摆摆手:“什么时候了,还顾得上这些虚礼。” 坐下问吕太昌道:“如何?” 吕太昌指指里屋:“臣不能进去, 只能隔着门帘传话,就好比隔靴搔痒。” 温雅起身向里,问两个稳婆:“你们可有把握?” 其中一名忙道:“大长公主有吩咐, 一旦有危险,先保孩子。” “放屁。”温雅怒斥道, “你们两个行就留下,不行出去。” 另一名稳婆忙道:“大长公主身子太过虚弱, 这还没开始生呢,已经没了力气。” 温雅看向延平,神志尚清醒,却软弱无力,忙大声道:“延平, 你打起精神来,想想冯茂,想想冯起。” 延平虚弱说一声是, 温雅揭开门帘:“吕太昌,你进来接生,两位稳婆给你打下手,其余人都滚出去。” 吕太昌犹豫着:“太后,那可是大长公主,金枝玉叶娇贵之躯……” “就因为是金枝玉叶,才要不计代价保住她的性命,进来。”温雅大声命令。 吕太昌看一眼冯茂,冯茂两手抱着头,蚊子哼哼一般:“什么时候了,还管那些陈规陋习,听太后的。” 吕太昌进来背对着延平,指挥着两名稳婆看这看那,看完说给他听,他再教她们如何去做,温雅看延平更加虚弱,不耐烦揪住吕太昌衣领,拎着他转过身,大声命令道:“这会儿你就是稳婆,该做什么做什么,别耽误功夫。” 吕太昌想说什么,观察一下延平面色,忙忙冲了过去,拿出针袋抽出银针,照着几处穴位扎了下去,又喊两名稳婆灌参汤,延平的眼眸渐渐睁大,轻嘶一声,吕太昌忙道:“感到疼了?疼就大声喊,越喊越有力气。” 延平张了张口没有出声,她是刚强的性子,生冯起的时候就一声没喊,温雅过去握住她手:“喊啊,大声喊。” 延平的手攥紧她手,紧闭了眼眸,阵痛袭来,啊的一声喊了出来。 开头声音很轻,渐渐大了起来,然后越来越大,接近嘶喊,冯茂在外面听得揪心,忍不住掀帘子冲了进来,满脸湿哒哒的,分不清是泪是汗,冲到床的另一边握住延平另一只手,也跟着大声喊了起来。 喊声此起彼伏,吕太昌却仿佛听不到,一手摁着延平肚子,一手拨针扎针忙个不停,两眼专注看着延平面色,观察她的神情,并不时吩咐稳婆察看胎儿动静。 分卷阅读191 分卷阅读192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92 温雅蹙眉看着冯茂,喊的声音比延平都大,正不耐烦,一眼瞧见床边小几上放着一贴膏药,拿起来照着冯茂的嘴糊了上去,冯茂啊啊呜呜得抗议,温雅瞪他一眼轻斥道:“闭嘴,你吵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生孩子呢。” 延平忍不住,嗤一声笑了。这一笑,就听稳婆喊了一声:“露头了,露头了。” 稳婆这一声喊,延平亮了眼眸,闭了双眼又声嘶力竭喊了起来,一边喊一边用力,一手攥着温雅一手攥着冯茂,越攥越紧,温雅紧咬牙关忍着,冯茂一把撕去膏药,喊了出来:“疼,手疼……” 温雅刚要骂人,耳边听到一声嘹亮的啼哭,稳婆喊了起来:“是位小郡主,奴婢给大长公主和驸马道喜了。” 延平如释重负,唇角微微扬起,未笑出来已经晕厥过去。 “不能睡不能睡。”吕太昌看着她的肚子,“好像还有一个。” 说着话正要给延平人中上扎针,太后已一巴掌扇在延平脸上,大声说道:“还有一个孩子,是一胎双胞,延平,听到没有,打起精神来……” 看延平没有反应,扬起手又要扇下去,延平闭着眼眸虚弱说道:“我听到了,疼,别再打了。” “不许打我媳妇。”冯茂瞪着太后,太后也瞪着他,冯茂先败下阵去,低头避开她目光嘟囔道,“荣二媳妇跟母夜叉似的……” 温雅没有听清,延平听得清楚,又忍不住笑,刚要说话阵痛袭来,又开始喊了起来,疼痛越来越剧烈,喊声越来越大。 渐渐的,喊声弱了下去,攥着温雅的手变得无力,虚弱中稳婆又一声喊:“露头了,露头了,大长公主再使把劲……” 延平又奋力喊了起来,喊声中响起一声虚弱的啼哭,小猫一般,稳婆喊道:“是位小公子,奴婢给大长公主和驸马道喜。” 延平闭了眼眸,攥着温雅的手骤然松开,软软垂落下去,温雅慌张看向吕太昌,吕太昌冲了过来,手指压上脉搏松了口气:“力气耗尽晕厥了过去,就让她歇着吧,一个时辰内不大出血就没事。” 冯茂忙道:“我来守着。” 有乳娘抱了孩子出去,两位稳婆带着几位仆妇为延平收拾,温雅起身走出,来到隔间跌坐在榻上,两手颤颤得抖,芳华捧了茶盏喂她喝几口,艾姑姑看她一只手被延平攥得破了皮,往外渗着血,忙唤人过来上药。 吕太昌捧着药走了进来,为温雅手上上着药笑道:“多亏了太后,延平和两个孩子安然无恙。” 温雅瞥他一眼:“怎么是多亏了我?难不成我果真能镇宅吗?” “因为太后发话让臣进去接生,有臣在延平面前盯着,为她施针,一切自然无虞,若是臣只能隔着帘子发话,只怕就……”吕太昌摇头。 “我明白了。”温雅问道,“难不成真的有人为了忌讳,就算丢了性命,也不让你进去?” “太多了。”吕太昌叹一口气,“有长辈不许的,有丈夫不许的,也有产妇自己不肯的,少数让进去的,危险过去还会后悔,真正能做到坦然面对的,少之又少。世人愚昧,太后英明。” 温雅摆手:“老夫人的病,可还有救?” “有救。”吕太昌笃定说道,“去了南诏国,就有救。” “果真去了南诏国?”温雅身子前倾,紧盯着他。 “我猜的,猜的,并不确定。”吕太昌忙道。 “路途遥远,就不怕老夫人的病情中途有变?”温雅敛眸隐藏了情绪,关切问道。 “越往南,天气越温润暖和,病情就会好转,荣小子这是兵行险着,不走则没有活路,走则还能有生机。”吕太昌看一眼太后,“临走的时候,我看到荣小子了,眼皮有些红肿,好像哭过。” 温雅心中如被针扎,一下一下得刺痛。 回宫的路上,在御辇中反反复复想着吕太昌那句话,眼皮有些红肿,好像哭过,心疼得几乎窒息。 到了垂拱殿东暖阁,头一件事就是召见鸿胪寺卿,问起南诏国现状。 “南诏国新王顺利登基,国中一切太平,新王提出年后遣使来朝,觐见太后与皇上。”鸿胪寺卿奏道。 “王后呢?”温雅问道。 鸿胪寺卿笑道:“王后就是乌孙国琼华公主,琼华公主貌美聪慧,为新王爱重,又因诞下太子,受国人景仰,太子满月那日,国王与王后携太子前往无为寺上香,百姓们沿途围观并投掷鲜花,各式鲜花堆满了御辇。” 召见过鸿胪寺卿,温雅命薛明派一支内寺所卫秘密前往南诏,寻找荣恪的踪迹。 嘴硬说不找,怎么会不找呢?早已秘密给父兄去信,让他们寻找荣恪,还给符郁去了书信,请他留意荣恪在乌孙有无动静。 除夕那日,温雅命丽贵太妃带着众人祭祀宴乐,自己前往织金巷,探望延平与一胎双胞的两个小婴儿,冯茂因妻子儿女平安无恙,心中高兴,命庆喜带着人在后院放了一车炮仗,噼里啪啦响了半宵,后半夜延平撑不住,先睡下了,温雅艾姑姑芳华薛明冯茂围炉守岁,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红蔷与庆喜指挥着一队歌舞伎随着丝竹管弦之声或歌或舞。 温雅喝几盏酒,酒意加上困顿,晕陶陶暂时忘了荣恪,迷蒙着眼看着烧得红旺旺的炉火,笑说道:“明年的年景也要如此昌旺才好。” 冯茂笑道:“听由先生说,太后称骨算命乃是七两二钱,分明是紫薇星下界,延平生产时有太后镇着,母子平安,殷朝有太后镇着,这几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可见由先生所言不虚。” “镇国公呢?几两几钱?”温雅挑眉问道。 “他嘛,差了一些,七两一钱,公侯卿相位极人臣。”冯茂也有了醉意,笑嘻嘻说道。 温雅抿唇一笑,心想,你差着我一两,可服气吗? 冯茂举盏笑道:“再请太后满饮一盏。” 温雅刚端起酒盏,听到院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翟冲闯了进来,神情凝重说道:“启禀太后,有军报。” 温雅唬了一跳,酒意全醒,大过节的,哪来的军报? 冯茂忙带人退了出去,翟冲沉声道:“冬至那日,南诏国王突发疾病,于腊月初一薨逝,太子于襁褓中继位,琼华公主为王太后,对外隐瞒了消息,并秘密备战,二十九日夜半发兵突袭巴州边境,温将军仓促带人应战,受了重伤,霍将军带队退守独幽城,南诏军队兵临城下发起猛攻,川陕总督已经急调各地兵马前往支援,估计南诏国会另派队伍拦截,是以急报朝廷,请求发兵支援。” 温雅一边听着一边借着灯光看军报,竟出奇得冷静,看罢站起身,说一声回宫,并吩咐翟冲道:“召三位辅政大臣,由先生,兵部工部户部各位堂官,禁军两位副都统,统 分卷阅读192 分卷阅读193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93 制高廷广火速进宫议事。给江宁总督温庭禹和幽云守军元帅常远去信,命他们火速派兵前往巴州。” 上了御辇方觉身子发软两手打颤,忧心巴州战火,惦记哥哥伤势,闭目凝神,很快镇静下来。 咬了牙一声冷笑,原来,这才是琼华公主的目的。 第140章 奇兵 君臣连夜商定战略, 由高廷广挂帅出征。 翟冲跟温雅磕头恳求,要跟着队伍去打仗,温雅劝说几句不起作用,只能板着脸训斥:“你忘了先帝遗命了?不管我与皇上安危了?我答应你,若是战火蔓延至京城,我让你挂帅守城。” 翟冲这才一脸不服悻悻作罢,他刚起身,冯茂又跪下了:“臣请求跟着高元帅前去巴州监军。” 温雅刚说一个你字,冯茂抢着说道:“臣身为辅政大臣, 这几年只是食君之禄,从未担君之忧,如今战事在前, 若有皇亲国戚坐阵,利于鼓舞军心, 臣是最合适的人选。臣已经跟延平商量过了,延平没有阻拦, 她只让我答应她平安归来。” 有冯茂带头,许多武将勋贵王侯子弟站了出来,请求随队出征保家卫国。 温雅只得答应。 队伍浩浩荡荡开拔,太后与皇上在宣德楼送行,皇上亲自擂响出发的战鼓, 以激励士气振奋军心。 温雅凝目看着队伍远走,巴州兵强马壮,却难敌南诏举国之力, 虽有各路援军赶到,可远水解不了近渴,只希望霍将军能够撑到援军赶到的那一日。 果然如川陕总督所料,各地调派的军队被南诏军拦截,巴州各地战火四起,有数处城池被攻占,南诏人占了上风。 半月后,高廷广率领禁军赶到,兵分几路与川陕守军会合,试图对南诏军各个击破,南诏军分外顽强,占据城池反攻为守,战火愈燃愈烈。 又过半月,幽云的骑兵和江宁的精锐先后赶到,两支队伍集结在一处,层层推进收复失地。 丢失城池只在旦夕,收复失地却异常艰难。 温雅看着军报,大军损兵折将,百姓流离失所,心中急躁,唇边起了一圈大水泡,戴着帷帽召见徐泰与武成,质问每年军费花销巨大,收到的奏报全是溢美之词,说是兵强马壮所向披靡,她每年年底与皇上前往禁军大营阅看练兵,声威浩大气势如虹,怎么到了战场上,面对小小的南诏国,竟难以取胜? 徐泰不敢说话,这些年禁军一直在卫国公府手中,此次战斗又是禁军人数居多,生怕太后将罪责压在他头上。 武成忙说道:“南诏国此次突袭骤起不意,我军已承平多年,许多将士没有真正上过战场,南诏国又赶在过年的时候发动战争,正是阖家团圆斗志最弱的时刻,再加长途奔袭,几路大军需要有磨合的时间,南诏国却是早有准备,倾举国兵力出击,其目的是夺取巴州,进而吞掉整个蜀府,蜀府乃是天府之国,南诏国力衰弱,若夺下蜀府,其国力可增强数倍,想来南诏觊觎已久。” “是我急躁了。”温雅点头,吩咐人唤户部尚书与工部尚书,命令他们战场上所需钱粮兵器,要保质保量及时充足供应。 战场上的事吩咐完毕,又忙着批阅奏折,巴州虽起战火,其余州县不可乱,一切事务照常进行。 忙碌到黄昏,站起身绕室走动,趁着余暇琢磨独幽城的动向。 因独幽城地处偏僻易守难攻,南诏人在援军赶到后,就撤走大部分兵力,分散去各方支援,只留下一支精锐,也不再发兵攻打,只是围困。 由先生剖析说道:“想来南诏人知道太后的兄嫂在独幽城,是以围困不供,以备局势一旦有变,可作为与殷朝交换的人质。臣以为,太后的兄嫂与霍将军没有性命之忧。” 父亲在书信中也如此说,温雅知道他们说的在理,可依然难免担忧。 战事一起,就整宵整宵睡不着觉,唤来吕太昌配置了药丸,每晚服下强迫自己入睡,一日三餐强迫自己吃饱,以保证足够的精力,应付战时的忙乱。 很快到了二月底,二十九日是先帝五周年祭,太后与皇上带着几位重臣与后妃前往皇陵祭奠,次日回转。 回到宫中天已黑透,进宝慈宫换下衣裳,突听薛明在外说道:“启禀太后,前方有捷报传来。” 温雅忙让拿进来,从艾姑姑手里接过来一瞧,呀了一声喜上眉梢。 军报上奏曰,二十九日凌晨,我方发奇兵进入南诏国都潜入皇城,刺死南诏国丞相公孙谋,王太后与太子不知所踪,王叔君衍趁乱登基,宣布退兵。 温雅连夜召集重臣宣告捷报,并商讨战后各项事宜,对内表彰建立功勋的臣工将士,厚恤阵亡英烈,朝廷出资为巴州百姓重建家园,各地在申明亭中告示,以安民心,对外则向南诏国遣使,与新君接洽,谋求日后和平。 次日一早消息传开,前朝后宫都说是先帝显灵护佑殷朝。 芳华对此深信不疑,和几位女官头碰头正说得热闹,就听太后在屋中唤一声来人,忙忙进去时,温雅指指案头说道:“磨墨。” 提笔写一封书信给高廷广,问他军报中所说的奇兵是谁的主意,谁的安排,派出的是谁的部下,命他将奇袭的经过仔细上奏。 写完起身打个哈欠对芳华道:“我要好好睡一觉,睡到我自己醒过来。” 躺下去却怎么也睡不着,抚摩着怀中熏球突然就想起荣恪,自从起了战火,许久没想起过他了,没空去想他。 即便你去了天涯海角,打仗的事总该听说了吧?你不会什么都不做吧? 如果他要做什么,他会怎么做? 温雅腾身坐起,大声喊着芳华,芳华答应着小跑步进来,一边跑一边小声嘟囔:“是不是又被梦魇住了?可怎么好?” 一眼瞧见温雅坐在床边,大瞪着双眼看着她,呀了一声,小跑步出去压低声音说道:“艾姑姑艾姑姑,可怎么好?太后梦游了。” 温雅起身追了过去,芳华听到脚步声一回头,看到姑娘两眼发直扎着手脚僵着身子,假人似的一步一步朝她走了过来,嗖一下窜出去很远,躲在了艾姑姑身后,扒着肩膀向外看,温雅不依不饶追了过去,隔着艾姑姑伸出手去,一把捏住芳华的肩膀,嘴里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白日里你说先帝显灵,我军打了胜仗,夜里喊你一声,你就说我梦游,我不是梦游,我是鬼上身……” 芳华一把抱住艾姑姑腰,艾姑姑忍不住笑了出来:“我们打了胜仗,太后心情好,逗你呢。” 芳华快速瞄一眼温雅,果然,正歪头冲着她笑,气得一跺脚嚷道:“姑娘又调皮,吓唬人。艾姑姑,在江宁的时候,姑娘常常扮鬼吓我,有一次给吓得险些尿了裤子。” 温雅笑着松开手:“ 分卷阅读193 分卷阅读194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94 不逗你了,找薛明去,让他把东暖阁案头那一摞军报都拿过来给我看。” “中贵人不认得字。”芳华忙道。 温雅摆手:“这些日子每天都好几封,他早认得模样了,快去。” 正等得心焦的时候,薛明回来了,温雅一份一份仔细看过,川陕总督,高廷广,温总督派去的沙将军,常将军派去的阮将军,没有一个人曾经提及南诏国国内局势,也无人提起过南诏王叔当今国王君衍,而且他们在巴州战场上全力以赴,无暇分心。 就是说,派出奇兵的另有他人。 倒是像极他的行事作风。 温雅笑了起来,芳华进来的时候,太后怀里抱着几份奏折,仰倒在榻上睡得正香。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醒来时天光大亮,揉着眼睛问芳华:“我睡了几个时辰?” “一日一夜。”芳华笑道,“睡得一动不动的,奴婢探了好几次鼻息。” 温雅坐起身瞧着她笑,沐浴更衣用膳完毕,容光焕发去往前朝。 一整天都在召见大臣,由先生欧阳先生孙智周徐泰六部堂官,每个人都单独见过,密密商讨事务。 夜里回到宝慈宫,命人传召三位太妃与两位长公主,又请了皇上过来,正襟危坐说道:“如今大战已毕各方安稳,我想回江宁瞧瞧去,明日凌晨时动身。” 这些日子太后恩威难测,众人只敢在心中吃惊,谁也没有显在脸上,温雅点头:“前朝都已嘱咐妥当,后宫有丽贵太妃,我都放心。” “母后也放心儿子吗?”皇帝眼巴巴看着温雅。 温雅笑道:“母后不在这些日子,你来批阅奏折管理政务,不懂的可以请教由先生,端午节前,母后必归。” 皇帝没说话,温雅又道:“我八年没有回过江宁,思念家乡思念亲人,如今想回去瞧瞧,皇帝难道就不准吗?” “儿子不敢。”皇帝低着头,“只是母后决定得突然,儿子心里没有准备。” “翟冲也会留下,大军很快返回,禁军中有高元帅坐阵,你姑父姑母都会护着你,前朝各位重臣各司其职,有这些人辅佐,母后在与不在,都是一样。”温雅看着皇帝。 皇帝紧抿着唇不说话。 永宁活泼,在旁边笑道:“皇上这些年只学着做皇上了,没有真正做过,母后思念亲人,就该回去瞧瞧,皇上可趁着这些日子检验一下所学。有句诗叫做,纸上得来终觉浅, 绝知此事要躬行。讲的不就是这个道理?” 永安也在一旁帮腔:“妹妹说得有理,这些日子跟着贵太妃学着打理后宫,将以前几年所学融会贯通,大有裨益呢。” 皇帝这才勉强点头:“母后有命,儿子不敢不从,不过母后端午节前一定要回来。” “我答应你。”温雅伸出手掌,“要不要击掌为誓?” 皇帝果真伸出手去与温雅击掌,众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声中温雅也难得轻松,吩咐晚膳摆在宝慈宫,并添一些薄酒助兴。 第141章 寻觅 温雅这次没拗过翟冲, 皇帝也执意坚持,只能让他随行护卫,留蒙阔在宫中代掌内禁卫。只带一队护卫与常在身旁侍奉的几个人,轻车简从,天不亮离了宫城,去往织金巷与延平告别。 延平此时生产两月有余,月子养得极好,脸色转白身子也丰腴了些,襁褓中一双小婴儿粉雕玉琢, 冲温雅咧着小嘴笑个不停,温雅笑着逗弄一会儿,对延平说明来意, 延平笑道:“去吧,去将荣恪带回来。” 抱着孩子一直送到府门外, 又对翟冲千叮咛万嘱咐,看着一行人离去, 直到身影消失在巷口,方才回转。 出了丽正门,一行人分开,温雅骑马,由翟冲带队护卫, 往西而去。 艾姑姑芳华与薛明乘马车,另带一队人马,向南而走。 晓行夜宿, 半月后抵达巴州。 进了巴州城门,但见杨柳吐绿百花绽放,青砖灰瓦的房舍整齐排列,一条条石板街贯穿其中,极目处青山隐隐,耳边流水淙淙,温雅不由赞叹,好一处山明水静的小城。 穿街过巷直奔将军府,翟冲跟门子报上姓名,不大的功夫,霍将军大步在前,温瑜拄着拐杖在后,带人迎了出来。 霍将军跟翟冲相互施礼客套,温雅虽着了男装风尘仆仆,温瑜还是一眼认了出来,不置信得伸手指了指,咬牙说一声臭丫头,扑过来一把抱在怀中,哽咽着说道:“算你有良心,知道哥哥受了重伤,千里迢迢前来看望,你不知道,哥哥险些就死了,你就再也见不着哥哥了……” 一边哭一边说,涕泪滂沱好不伤心,霍将军在一旁听到他一口一个哥哥,再看他怀中的人,分明是位女子,叫女婿哥哥的女子,岂不就是,岂不就是……霍将军惊得魂飞魄散,目视翟冲颤声道:“莫不是,莫不是太后驾临巴州吗?” 翟冲刚说一声是,霍将军已扑倒在地,喊一声末将拜见太后,行了三拜九叩大礼,身后的参将副将仆人门子见状,呼啦啦跪倒一大片。 温雅无奈推推温瑜:“哥哥,差不多行了,本来懒得惊动众人,瞧瞧你,闹出这么大阵仗。” 温瑜回头一看,咧嘴笑了起来,小声对温雅说道:“我成天被这位老将军欺负,以为他铮铮铁骨呢,原来也有做小伏低的时候。” 温雅推开他,对众人说一声免礼,留翟冲应付场面,自己抬脚进了府中,温瑜紧跟在身后絮絮叨叨:“怎么骑马来呢?坐马车多舒服,再惦记哥哥的伤势,也不用那样心急,我又跑不了。对了,再告诉雅雅一个好消息,玉娥有了身孕,两个月了,这次受伤被困独幽城,整天闲着没事,她就有了。” 温雅回头蹙眉看着他,温瑜嘿嘿笑道:“听不明白?原来在军营中跟弟兄们同吃同住,不怎么在家中过夜。” “你可见过荣恪?”温雅顿住脚步盯着他。 “见过。”这两个字,令温雅心中猛得一跳,忙问道,“在哪儿?何时?” “南诏人发兵偷袭,我带着弟兄们迎敌,对方兵强马壮有备而来,我方仓促应战,伤亡惨重,我被冷箭射中大腿,带伤下令拼死抵抗不许后退,等待岳丈领着援军赶来。千钧一发的时候,来了一支骑兵,我以为又是敌军,心想这下真的完了,那支骑兵迂回包抄,将我们与敌军隔开,领头的那个人策马来到我身旁,压低声音说道,此时不宜顽抗,退守独幽城方是上策。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声音我听出来了,正是荣恪。我喊他一声,想要问他怎么会在这儿,他说一声快走,我带领队伍后撤,与赶来支援的岳丈会合,听他的话退守到了独幽城,如今才能安然无恙,否则早战死疆场了。” “你派探马进岭南,帮我找他去。 分卷阅读194 分卷阅读195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95 ”温雅打断他啰嗦。 “行啊,”温瑜突然明白过来,狠狠抹一下胡子上残留的泪滴,指着温雅道:“你不是来看我的,是找他来的对不对?可笑我自作多情,感动得一塌糊涂。哼……” “找不找?”温雅逼视着他。 “不找。”温瑜坚决摇头。 温雅横眉道:“刚刚我有没有帮你出气?” “帮了。”温瑜有些松动。 “我在将军府住几日,以娘家人的身份给你撑腰。”温雅说道。 “行,这就派人去找。”温瑜答应着,不忘补充一句,“我可不是倒插门女婿,什么娘家人不娘家人的。” “你这处境跟小媳妇差不多。”温雅嘴不饶人。 “也是啊。”温瑜搓搓手,“那你给老将军下一道懿旨,命令他不许欺负我。” “找着人再说。”温雅笑笑,“我瞧瞧玉娥去。” 未到二门,玉娥已迎了出来,来到温雅面前,欲要跪倒行礼,温雅一把扶住了她:“你可是有了身子的人,快快免礼。” 温瑜也忙过来扶住了:“让你免礼就免礼。” 玉娥带着两名贴身丫鬟服侍温雅洗浴梳妆,换回女装请进正堂,三人正说着话,就听屋顶上哗棱棱一声响,温瑜喝一声有刺客,一瘸一拐就往外跑,就见翟冲拔地而起,从屋顶上一手一个,拎下两个人来。 押着二人进了屋中,温雅一瞧面现喜色,这不是大双小双吗? 大双小双正忙着斗嘴,看都不看屋里的人。 小双说道:“就说是雪狮吧,你非不信。” “我哪里敢信呢?翟统领怎么可能来到巴州?”大双说道。 小双嗤了一声:“你都嫁人了,就别惦记翟统领了。” “我是嫁人了,可他永远是我心里的太阳。”大双恳切看着翟冲。 翟冲轻咳一声:“还不给太后见礼。” “太后?”小双一声尖叫,雀跃着看了过来,瞧见温雅忙跪倒下去行礼。 大双也跪了下去,温雅看着她盘起的发髻,心里咚咚咚急跳,荣夫人说是让荣恪成亲冲喜,难不成他娶了大双? 可大双是他的义妹啊,又一想这义妹是荣恪逼着荣夫人认下的,荣夫人向来喜欢大双,在她的亲事上一直不怎么热心,想来就是给荣恪留着呢。 她看一眼翟冲,翟冲领会不了她的意思,对大双小双说道:“太后让你们起来呢,起来吧。” 二人站起身,玉娥眼眸一转,笑说道:“上次京城中见面,大双还是姑娘打扮,今日却盘起发髻来了,可是成亲了?夫君是何方人士,姓甚名谁?” 大双面色一红,忸怩说道:“是比翟统领还威风的人。” 温雅一听心里更急,谁能比翟冲还威风?不是荣恪又是谁? 小双嗤了一声:“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本来就是。马跃上过战场斩杀过无数敌将,翟统领在宫中卫戍,你想啊,若有敌军,最后才能打到宫中去,内禁卫在咱们眼里是威风,在上阵杀敌的将士们眼里,就是温室里的花朵。”大双辩驳道。 翟冲的脸阵红阵白,温雅想起没让他来前线杀敌,大双这话,估计又扎进了他心里。又一听什么马跃,开口问道:“大双的夫君,可是镇国公麾下的马跃?” 大双忙说一声是。 “我大哥如今不是镇国公了,是我们的主公。”小双伶俐补充。 温雅蹙一下眉头,又问道:“老夫人如今可好?” “不知道。”小双摇头。 温雅心中一沉,大双忙道:“离开京城后,我们分作两拨,大哥带着我与小双秦义骑快马前来巴州,老夫人夫人由长姐和嫂子陪伴,乘马车带着仆从护卫往南,说是要到南建洲海岛上去。这样一来,既给祖母治病,又让老人家边走边看,游览沿途风光。大哥说,也许是最后一次敬孝心。” “你们两个带我见他去。”温雅站起身。 “大哥这几日没在,说是出趟远门接个人回来。”小双说道。 “我等着他去。”温雅不容置疑。 小双还要说什么,大双忙说道:“太后请跟我们来。” 说着话和小双在前面带路,温雅与翟冲跟在身后,一行四人在府门外上马一路疾驰,出城门沿着官道进山,七拐八弯走了许久,沿途经过十多处暗哨,来到一处谷口,大双勒马停下,对温雅道:“到这儿不能骑马了,只能步行进入,按理说太后应该例外,可大哥不在,没人敢做主。” 温雅依言下马,跟着二人步行进了山谷,途中又对过十多次口令,穿过山谷进入一处窄窄的山道,过了窄道,眼前豁然一亮。 但见营房连着营房,绵延至远处的山边,山脚下战马膘肥体壮悠然吃草,营寨后的校场内传来震天的喊杀声,应该是正在练兵,随着几声号角,喊杀声弱了下去,一队队士兵手握□□,整齐排列着昂首阔步从校场走出,井然有序回到各自的营房。 大双带着温雅进入居中的营帐,笑说道:“这儿就是大哥的居所。” 温雅迈步走进,仔细打量四周,舒朗开阔干爽整洁,空气中隐约残留着他的气息,春雨后的青草一般,清香而怡人。 第142章 梦非梦 坐在他书案前随意翻看, 看到一幅卷着的画轴,好奇摊开来,画卷铺满了书案,画中是一处山谷,状如葫芦,从谷口进入,是小一些的谷地,故地中央是一座校场,四周一幢幢青砖的营房, 排列成八卦阵的图样。 穿过营房从窄道进去,是大一些谷底地,俨然是一座小城, 中间一条宽阔的街道,两旁立着茶楼酒肆学堂药房医所, 街道后是青堂瓦舍的人家,街道尽头处有一处精巧的宫殿, 坐北朝南依山傍水,宫殿后山间层层梯田向上绵延至半山腰,左右一直绵延到画外。 温雅仔细看着,这个地方似曾相识,是哪儿呢? 正好小双端了茶进来, 温雅指着画轴问她:“小双可知道这画的是哪儿?” “葫芦谷啊,就是我们在的地方。”小双指着画卷,“太后请看, 这里是我们下马的谷口,进了谷口那片空地,就是布满暗哨,要对口令的地方,然后是那条窄道,过了窄道就是营房。” 温雅恍然大悟,难怪似曾相识。 小双又道:“这张图是大哥这些日子一笔一笔画下来的,这座宫殿嘛,我猜是大哥和太后成亲后要住的地方。” 温雅有些窘迫,忙说道:“小双忙去吧。” “不忙不忙。”小双笑道,“太后没带着侍奉的人,由我来侍奉太后,若是怠慢了,大哥回来还不得砍我脑袋?” 小双仰慕看着温雅:“我最崇拜太后了,美丽尊贵,能让男人俯首称臣,我若是男人,就跟大哥来个君子之 分卷阅读195 分卷阅读196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96 争,他做君子我做小人,他一定争不过我。” 温雅不由失笑:“大双成亲了,你呢?可有了喜欢的人?” “还没有,有了再说,如果一直没有,就一直不嫁人,一个人也挺好的。”小双笑道,“大哥走的时候交待过,夜里才能回来,这会儿还早呢,太后先喝茶用饭,今日大双亲自下厨,她如今是将军夫人,架子端得十足,如果不是太后来,我都尝不到她的手艺,饭后我带着太后四处逛逛,累了回来睡一觉,睡醒后沐浴,洗得香喷喷得,等着我大哥回来。” 温雅又觉窘迫,小双忙摆手道:“不是那个意思,太后别多想,洗了睡还是不睡,全凭自愿。” 温雅一口茶险些喷出来,小双又道:“大双成亲的夜里,我听墙角去了……” 温雅忙搁下茶盏说道:“我有些困倦,想要歇息一会儿。” 小双忙不迭进里屋铺床,铺好了出来请温雅进去,服侍她躺下又嗤一声笑了:“翟统领新婚之夜,我和大双也去听墙角了。” 她只是自说自话,没想到这回太后颇为好奇,问她道:“翟统领,怎么样啊?” “折腾一宵,灵儿姐又哭又笑,不停求饶。”小双笑嘻嘻说道。 温雅心里呀了一声,那么厉害? “灵儿姐是个泼辣的,在翟统领面前乖顺得小猫一般。听了一夜墙角后,大双心里才放下翟统领。”小双又道。 “为何?”温雅更加好奇。 “翟统领在灵儿姐面前变了个人似的,说说笑笑的,还跟她讲笑话哄她开心呢。”小双扑闪着眼,“大双说觉得翟统领很幸福,就够了。” “两个丫头都长大了。”温雅笑着翻个身,“我躺会儿。” 小双扯开一条毯子为她盖了,笑说道:“大哥的毯子,太后盖着保准睡得香。” 听着小双轻手轻脚走出,扯过毯子裹住自己,毯子上有他的气息,裹在毯子里像是他温柔的怀抱,令她安心踏实,温雅闭了双眸,长途赶路的困顿疲惫席卷而来,很快睡了过去。 睡梦中有春雷之声滚滚而来,然后是淅淅沥沥的雨声,雨水敲打着屋檐,伶仃作响。 雨声中远远传来号角,一声声传递着,随即听到有人在喊:“主公回营了。” 杂沓的马蹄声冲破雨声由远而近,咯噔咯噔响在耳畔又似踏在心上,马蹄声停歇,战马嘶鸣人声鼎沸,整齐的甲胄碰撞声中,许多男人齐声高喊:“恭迎主公回营。” 有女人在娇笑:“好大的排场。” 有婴儿在哇哇啼哭。 大双在说:“好可爱的宝宝。” 小双在说:“今日营中无事,巴州城也无事,大哥放心安歇吧。” 为何听不到他的说话声?温雅在睡梦中蹙了眉头。 耳边响起快而稳的脚步声,是他的脚步声,他进了屋中,他卸掉了铠甲,他在翻书,听到秦义说打好水了,哗啦哗啦的水声停下的时候,他走了进来,他站在床边定住了脚步。 他揭去她身上的毯子,温雅想说冷,却发不出声音。 他的呼吸凝滞,他站了很久,他在床边坐了下来,他的手指抚摩着她的脸颊,一点点描画着她的轮廓。 他的触碰是那样美好,让她如喝下薄酒一般微醺,所有杂乱的声音都消失了,没了任何声响,周遭静谧,静谧得仿佛陷入虚空。 虚空中一块大石凌空撞了过来,又沉又硬压住了她,大石带着热腾腾的湿气,仿佛刚从水里捞出,压着她裹住了她,暖和多了,她展眉笑了起来,也许是毯子吧,是毯子又回来了。 大石有双臂,紧紧箍着她,大石上有嘴,疾风骤雨一般亲吻着她的脸,大石有双唇,含着她的唇吮吸着,大石嘴里有牙,对她的唇瓣又啃又咬,大石牙后有舌,撬开她的牙齿顶了进来,不管不顾横冲直撞。 她的唇被堵得密不透风,胸腔中越来越憋闷,她挣扎着想要推开,手脚使不出力气,几乎快要窒息的时候,就觉脑子里咯噔一声,似乎开了一把锁,她从睡梦中清醒过来,额头满是细汗,她大睁着茫然的双眼,天黑了吗?还是依然在做梦? 她想要说话,唇舌被密密堵着发不出声,鼻端萦绕着青草般的气息,身子被裹在熟悉的怀抱中,不是做梦,是他回来了吗? 感觉到她的挣动,他松开她的唇,脸扭在一旁,急促粗重得喘息着。 “荣恪?”她的唇舌被肆虐得几乎麻木,试探着发出声音,轻而含混,仿佛呓语一般。 他没有说话,扭过脸,深深埋进她怀中,身子紧贴着她的身子,双臂将她箍得更紧。 “我被梦魇住了,梦中有雷声雨声马蹄声甲胄声许多人在说话,有一群男人在喊主公,好像文武大臣在山呼万岁,那喊声盖过了雷声雨声,比皇帝还要威风。还有女人的说笑声,婴儿的啼哭声,大双小双在说话,秦义在说话,就是听不到你的声音。”她叹息着环住他,抚摩着他的肩背,“似梦非梦,在梦中你是一块石头……你说句话,让我知道我不是在做梦。” 他依然沉默,温雅屏住了呼吸,心中恍惚不已,果真是梦中之梦吗? 紧抿了唇不敢再说话,生怕吓走梦中的他,只是紧抱着他抚摩着他的肩背,手指沿着他后背上凸起的疤痕蜿蜒而下,睡梦中的他没有穿衣裳,他的皮肤像是厚实的绸缎,绵密柔韧。 温雅轻笑着心想,摸上去真舒服。 他在她的抚摩中,身子颤颤得起栗,她灵巧的手指滑下去,又蜿蜒而上,两手沿着肩膀滑上脖颈捧起他脸,亲吻着他的额头他的眉眼,沿着鼻梁向下划过双唇下巴,含着他的喉结轻轻吸吮,他的身子颤得厉害,已平稳下去的喘息又急促起来。 他紧抱她的双臂突然松开,两手摁着她手,掌心贴着掌心,将她的双臂固定在身侧,唇找上她唇,没有体贴温存,舌尖顶开她的牙齿长驱直入,疯狂霸道得鲸吞蚕食,仿佛要将她吞入腹中据为己有,仿佛在宣示主权,仿佛生怕她离开。 意乱情迷中,恍惚听到嗤拉嗤拉的裂帛声,当她惊觉衣衫被他褪尽,窝进他怀中娇嗔说一个你字,猝不及防得,他已鲁莽闯了进来,撕裂般的疼痛席卷而过,她啊得喊了一声,张口咬在他肩头。 他埋头勇往直前,与她彻底合为一体的时候,终于低哑开口,轻声唤她着的名字:“雅雅......” 她依然咬着他的肩,直到疼痛过去,用力拍上他的后背,想要骂他粗野却顿住了。 他的后背上满是汗水,他一动也不敢动,他在她怀中僵着身子,他紧张得秉着呼吸,似乎就要窒息。 伸手抚上他额头,有豆大的汗珠顺着她的手臂滴落。 “傻子。”她为他拭去额头的汗水,抬头细细吻着他的眉 分卷阅读196 分卷阅读197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97 眼,轻声问道,“紧张了?” 他沙哑低嗯一声,她两手环上他腰,抚摩着他的肩背,低声说道,“不疼了,一瞬间就过去了。” 他又嗯一声,渐渐放松下来,双臂紧紧环住她,将她嵌在怀中,身子密密裹住她的身子,动作缓慢,温柔而小心,交替的喘息声中,他带着她升起攀至云端,又落下坠入深渊,起伏着翻滚着迷乱着疯狂着,天地已不在,一切都寂灭。 第143章 交心 从混乱中清醒过来的时候, 他正看着她笑。 皮肤黝黑双眸晶亮咧着嘴露一口白牙,她说一声可恶,闭了眼眸。 “怎么可恶了?”他低头亲亲她。 “不怕我有孩子了?”她在他怀中动了动,从头到脚都在酸疼。 “我日思夜想的女人,千里迢迢追到我的地盘,躺在我床上等着我,这样的美意,我怎能拒绝?”他轻声笑道。 “坏蛋。”她呸了一声,抬手抚上他脸:“怎么瘦了?” “对你相思成疾, 能不瘦吗?”他看着她,“雅雅也消瘦了,可是因为想我吗?” “对, 想你。”她吸一下鼻子,“怎么就那么狠心, 不告而别,一夜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你呢?”他圈着她的手臂收紧, 咬牙说道,“看到睿宗皇帝的手册,听到我留下五千兵马,便要在朝堂上亲口宣读我的十大罪状,将我逐出京城吗?” “你听到了?”她的手环上他腰, “你在密道里听到的?那日夜里,你去找我了?” 他委屈看着她:“总该给个辩解的机会再砍头吧。” “这会儿给机会,开始辩解吧。”她抱他紧了些。 “这五千人马是我手里最精锐的军队, 我留着他们,是为了给雅雅建一座城池。雅雅跟着我,总不能一辈子浪迹天涯吧,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园。”荣恪笑道。 “我看到那张图纸了,我很喜爱画中的城池。”温雅笑着亲亲他,睨着他问道,“可是荣小二,你敢说这其中一分造反的心思都没有?” “若是熙和帝容不下我,我自然要造反。”荣恪也不否认。 “他怎么会容不下你?”温雅笑道,“你是他崇拜信赖的太傅啊。” “那是以前,他如今大了,懂事了,又有秦渭常进谗言,他看我的目光中露着恨意,在他眼里,我已经不是昔日的太傅,而是勾搭他母后的奸夫。”荣恪哂笑,“秦始皇怎么处置嫪毐的,他就会怎么处置我。” 温雅拍他一下:“你不是嫪毐,我不是赵姬,昕儿也不是秦始皇。” “他心里真正将你当做母亲,任何一个男人,发现自己的母亲有了别的男人,心思和秦始皇都别无二致。”荣恪认真说道。 温雅愣住了,她从未想过这些,在她心里,昕儿一直是荣华殿与她同窗时,那个机敏懂事的孩童。 荣恪不想让她添了烦忧,捏捏她手笑道:“该你了,该你辩解了。” 温雅舔一下唇:“看到先帝的手册,我深受感动,十分遗憾与他错过。可是,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与先帝的错过让我更加珍惜你。那几日不想见你,是因为我知道你一直分外在意我对先帝的感情,不想让你看出我的情绪,不想让你吃醋难过,想等着过去了,平静下来再面对你。” 荣恪喉间吞咽一下,抿一下唇索性说了出来:“去年三月的那个雨夜,你因为他几乎快要疯狂,我一直在意,一直觉得你更喜欢他,只不过他死了,你只能选我。” 温雅咬牙看着他,他又说道:“从那以后,你就分外纵容我,让我在朝堂上任意施展,你也开始纵容自己,与我在一起没了顾忌,若不是我有顾忌,早就像今日这样了。” 温雅狠狠拍他一下:“傻瓜,我全心信赖崇敬先帝,我发疯是因为他骗了我,我最受不了亲近的人骗我。而你为了我,放弃了苦心经营十年的造反大业,我满足你的权力欲望,让你尽情品尝坐拥天下的滋味,余生才不会愧对你,你也不会有遗憾。我纵容自己,是因为我太过喜欢你,想要纵情恣意和你在一起。” 荣恪怔怔看着她,半晌方说道:“就那么喜欢我吗?” “就那么喜欢。后来我收到了哥哥的密奏,知道你依然在豢养兵马,而且以一当十,我气愤至极,我封了密道,写下你的十大罪状,我练了许多遍,我一宵没睡,次日一早去往前朝的路上,依然没有下定决心去宣读,我心里知道,你只要站在那儿,只要这样看着我,我就狠不下心。”温雅轻声叹息,“我不像你,说走就走。” “我早几日就有了离开的想法,我想送祖母去南边医病,想来巴州盯着南诏国的动向,那夜里想去辩解,也想与你商量,可你封上了盖板,听着你大声宣读我的罪状,我以为你因睿宗皇帝的的深情要远离我,又因我留着兵马愤恨我,心中一时绝望茫然,便下定了决心。”说着话想起那个心碎神伤的夜晚,不由黯然低头。 温雅想着吕太昌的话,说他眼皮红肿,说他哭过,抚着他的脸亲吻着他的眉眼,轻声说道:“是我错了。” “雅雅没有错,都是我的错。”他拥她在怀中,看着她笑了,“听说我走后你飞扬跋扈,前朝后宫血雨腥风……” 温雅靠着他笑:“不过是摆谱耍威风吓唬他们,也没有将他们怎么着。” “你是做给我看,逼着我回去吗?”荣恪笑问。 温雅嗯了一声:“你离开后,我心里空了,常常控制不住自己,我也要让你知道,没有你在身旁,我会变得挥霍权势面目可憎,你喜欢的那个人,也许就不存在了。” “雅雅怎样,我都是喜欢的。”他亲亲她头发,“你处置秦渭,也是为了给我出气?” “不只处置了,还不许吕爷爷给他医病,任由他疯着,等你回去后,你来决定怎么对付他。”温雅摇头,“我气急之下,可能逼他太甚,对他太狠,其实,他也是因为爱我。” “又感动了?”荣恪咬牙。 “别人一腔深情,我不能回报,总不能视作粪土吧?”温雅仰起脸儿看着他,笑容里带着几分得意。 “太后人见人爱,可惜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他的身子朝她压了下来。 温雅死命推挡着娇嗔道:“要折腾死人吗?” 他悻悻作罢,温雅哼了一声:“坏蛋就是坏蛋,到处都是青紫。” 荣恪掀开毯子一瞧,白皙的肌肤上淤痕点点,忙陪着笑脸道:“咱们说话,接着说话。” “不说了。”温雅伸个懒腰,“全身都在汗里浸过了,我要沐浴,我饿死了,我要吃饭,屋子里闷,我想出去逛一逛我们的城池。” 他说一声好,起身拿过一件外袍正要披上,温雅说声等等,歪头 分卷阅读197 分卷阅读198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98 看着他问道:“你沐浴后都不穿衣裳的吗?” “对啊。”他坦然道,“我喜欢裸睡。” 温雅呸一声,他披上外袍出去喊一声来人。 不大的功夫,水备好了,腾腾冒着热气,他抱了她进去,熟练为她洗浴,沐浴后换上小双备好的衣衫,神清气爽用饭。 “大双手艺真好。”温雅赞叹。 “那就多吃。”荣恪笑着问道,“想不想尝尝重碧酒?” “重碧拈春酒、轻红擘荔枝。杜少甫的佳句,据说重碧酒原来叫做春酒,因这句诗改名重碧酒,如此好酒,自然要尝尝。”温雅笑道。 荣恪说声等着,出门捧一个青花坛子进来,两个青花的瓷盅,二人对酌浅斟漫饮。 几盏下去,温雅粉白的脸上泛起酡红,娇艳若春花,荣恪忍不住凑过去,夺去她手中瓷盅,小声道:“我来喂你喝酒。” 温雅正喝得兴起,不依得去够瓷盅,荣恪手摁住她手倾身而来,唇贴上她的,舌尖挑开她唇,口中的酒送进她口中,一股醇厚甘美的滋味清爽入喉,温雅咽下去轻唔一声,两手圈上他肩闭了眼眸冲他仰起脸:“还要。” 她含娇带羞似在挑逗,他笑着含一口酒再次纠缠而来,几次三番,温雅被他逗弄得兴起,依样学样含了酒在口中,也给他送进去,二人纠缠在一处,借着酒香恣意品尝彼此的滋味。 正情热心动的时候,窗外传来咯咯咯小婴儿清脆的笑声。 温雅想起昨夜里婴儿的哭声,还有一名女子的娇笑声,半是打趣半是崇拜说道:“好大的排场。” 那话是对荣恪说的,那女子的声音似曾相识,是谁? 她推开荣恪,起身走到窗边。 隔窗向外看去,就见院中石桌上坐着一名小婴儿,摇动着手中的拨浪鼓笑得正欢。 小婴儿面前石凳上坐着一位少妇,两手圈着小婴儿,以防他摔下来。大双小双围坐一旁,逗哄着小婴儿与女子说笑。 哗棱一声,小婴儿手中拨浪鼓掉落下去。 少妇忙弯腰去捡,捡起来一抬头,目光与温雅对个正着,瞬间变得冰冷而愤恨。 温雅回头瞥一眼荣恪:“一美妻二艳妾其乐融融,不正是你之向往?” 荣恪尚沉浸在浓情中,没留意她话里的酸意,凑过来看着她笑道:“这算什么,这只能算作是吕爷爷对我的向,雅雅忘了我那十二个妃子了?” “我没忘。”温雅陡然立了眉毛,紧绷着脸冷声问道,“她怎么会在这儿?”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重碧酒,五粮液的前身。 第144章 满足 “你怎么在这儿?”温雅冲出屋门, 瞪着琼华公主,生了孩子后,她身段依然苗条,面容依然姣好,只是皮肤苍白得没有血色,一双明眸也失了神采。 “你来得,我就来不得吗?”琼华看着她颈间遮掩不住的於痕,冷笑着指指石桌上的婴儿,“这是我和荣恪的孩子。” 温雅回头看向跟出来的荣恪, 荣恪指指大双:“你们两个带着孩子先出去。” 大双一手抱起孩子,一手揪住小双,一溜烟跑出去, 从外面关上院门。 荣恪摁温雅坐在石凳上,自己也坐了, 看着琼华道:“我想,你们两个有些话要说。” “你也出去。”二人齐齐指向院门。 “那不行。”荣恪施施然道, “万一打起来,雅雅没有功夫,会吃亏。” “我有翟冲,死的那个不会是我。”温雅冲琼华挑衅得笑。 “那我回屋去,有几封书信要写。”荣恪站起身, 手在温雅肩上托了一下,大步进了屋中。 琼华看着荣恪的背影:“这次战争,殷朝将士伤亡惨重, 荣恪不顾你的感受,冒死前往南诏救我,他到底与我情分不同。” “你救过他两次,他救了你和孩子,从此以后不欠你的了。”温雅唇角浮出笑意。 琼华一声冷笑:“因你抢走荣恪,我才发动战争对付你,因你的私情,置将士伤亡百姓离难,殷朝上下若知道了,会怎样看待你这个太后?” “我是与荣恪确有私情,可从没有因为私情祸害家国,因私情挑起的战争的是你,殷朝与南诏两国百姓恨的是你,而我,是结束战争的胜利者,两国百姓都会感念我的恩德。”温雅昂然看着她。 琼华的笑容里满是嘲讽:“你为殷朝太后,我为南诏王太后,本想旗鼓相当,在战场上兵戎相见,拼个你死我活,你却依仗荣恪胜之不武,女中君子,女帝之才,垂帘听政的太后又如何?到头来,不一样要依靠男人?” “没有他,我一样能战胜你,有了他,战争结束得快了很多。”温雅反唇相讥,“有男人依靠,我来决定用还是不用,与没有男人依靠,不得不亲自上阵,能一样吗?” 琼华脸色变得青白,取下腰间马鞭指向她,温雅也不躲闪,缓声说道:“从京城前来巴州的途中,我一直在设法了解南诏国,南诏国从君晸开始,国君成了摆设,由丞相公孙谋把持国政,公孙谋是殷朝人,多年前被文字狱牵连逃亡南诏,一直苦心孤诣要对殷朝发兵,他才是这场战争的主使,而你,只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 琼华愣愣看着她,收了马鞭惨笑道:“你既知道了,我也不必硬撑。我自以为聪明,利用了君泽,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君泽是不是被公孙谋毒死的?”温雅问道。 “他从出生就有头风之症,本来就活不长,腊月的时候病入膏肓,他跟我说有了儿子,没什么不放心的,只盼着再过个年。可公孙谋为了赶在除夕前发病突袭,趁我不备给他灌了□□,又拿孩子要挟我,举行了登基仪式之后,将我和孩子秘密囚禁在地牢里,孩子大病一场,险些死去。”琼华的眼泪落了下来。 “孩子叫什么名字?”温雅和缓问道。 “姓君名康,君泽身子病弱,最盼望的就是康健。”琼华吸着鼻子。 温雅一笑:“应该叫赛康才对吧?” 琼华抹一下眼泪,怒瞪着她:“放屁。” “若是君泽的儿子,君衍会放过你们母子吗?”温雅一笑,“你利用了君泽,愧对于他,心里也希望他是君泽的儿子,可君泽太过孱弱,生不出儿子,我说的可对?” “他是真心爱着我的,可我却无法回报。”琼华叹气。 “是以,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自己都强迫不了自己,更何况是强迫他人。”温雅看着她。 琼华怔怔不语,半晌方道:“是,兜兜转转,我才明白。” “其实,我曾经羡慕过你。”温雅正色看着她。 琼华双眸中浮起不置信与诧异。 “羡慕你敢爱敢恨自由自在,而我因太后的身份,不能放任自 分卷阅读198 分卷阅读199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199 己与他相爱,总是压抑收敛,同时也束缚着他羁绊着他,他本是飞扬洒脱的性子,这些年在京城,因我受了不少委屈……”温雅一声叹息,就听琼华咬牙道, “他愿意,他自找的。” 温雅摇头:“是以,你我之间,没有谁胜谁负,并非是我强过你,差别只不过是愿意二字罢了。” 琼华指指她:“花言巧语,不就是为了让我放下荣恪?” “那你放还是不放呢?”温雅笑看着她身后。 琼华回过头,身后站着一位高大英挺的男子,一身玄衣风尘仆仆,一动不动站着,定定看着她。 琼华站起身扑向他,甩开鞭子照着他兜头抽下,鞭梢落到他肩头,却是轻软无力。 “我被关在地牢中的时候,每天都盼着你,盼着你来救我和孩子,你没有来,你为何不来?”她的拳头一下一下砸在他胸前,哽咽说道,“以前我不高兴的时候,我气闷的时候,都是你陪在我身边,我险些没命的时候,你怎么不在?” 赛祁握住她拳头,哑声道:“皇上说只有君衍才能救你,我带着队伍找他去了。” 琼华扑进他怀中,大声喊道:“君泽没有碰过我,我怀着的,是你的孩子。” 赛祁愣了愣,琼华拳头又砸在他胸前:“康儿是你的孩子。” 赛祁一声闷哼,身子晃了晃,琼华忙扶住他,就见他胸口有鲜血渗出,忙问道:“你受伤了?” “君衍隐居在终南山,身边有无数死士,赛祁找上门的时候,遭到死士围攻,九死一生。”荣恪走出屋门,缓声说道,“这几日本该卧床养伤,听到你有了消息,执意前来找你。” 琼华撕开他的衣襟,胸前缠着白布上渗出斑斑血迹。 琼华扶着他嚷了起来:“找郎中,赶快找郎中来。” 荣恪唤一声来人,吩咐道:“带赛将军下去养伤。” 有两名士兵抬着担架进来,琼华扶赛祁躺了上去,攥着他手紧跟在担架旁边出了院门。 温雅回头看向荣恪: “发兵奇袭南诏国都的,是不是你?” 荣恪说是。 “符郁呢?都做了什么?”温雅又问。 “让赛祁找到君衍,没做别的。”荣恪说道。 “这其中有琼华公主,我以为他会袖手旁观。” “琼华执意要嫁到南诏的时候,我起了疑心,曾经给他去信,他承诺找到君衍,而我,负责刺死公孙谋,接应君衍回国登基,并给琼华母子留一条生路。” 温雅握住他手,柔情看着他:“刺死公孙谋,就那么容易吗?” “攻其不备,险中求胜。”他拥她在怀中,“他以为南诏国胜利在望,以皇帝自居,得意忘形之下放松警惕,我才有了可乘之机。”他看着她笑,“又心疼我了?” “心疼了。”她环住他腰,靠在他胸前。 “那我们回屋里去,雅雅安慰安慰我?”他的双眸中盛着渴求。 “好啊。”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答应着,唇沿着耳垂滑过腮边,落在他唇上,温柔得辗转得与他厮缠。 厮缠着进到屋中倒在榻上,缱绻浓烈的时候,温雅说声等等,轻喘看着他:“吕爷爷给你的药呢?给我吃上。” “不许吃药。”他的唇堵了上来。 她推开他:“怀了孩子呢?” “怀了就生。”他又压了上来。 “可是……”她想说,我还要等着皇帝亲政。 “没有可是。”他密密封住她唇,心想怀上了就留下,别再回宫去。 她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嗔怪看着他推拒着,他却不肯退缩。 “留下来,不要走了。”他的声音里满是蛊惑。 “不。”她坚决摇头,“我答应过皇帝,端午节前必归。” 他抬起头定定看着她:“一定要等到皇帝亲政以后?” “先帝满腔深情,我不能回报以深情,只能守护他的江山与他的昕儿,作为报答。”温雅看着他。 他沉默着翻身坐起,赌气一般背对着她。 她从背后环住他:“跟着我回去吧,你不在我身边,我会相思成魔。” 他靠在她怀中,忍不住扬起唇偷笑。 “不信吗?”她轻声问道。 “不信。”他不肯回头。 “我千里迢迢追过来,也没能让你相信我?”温雅有些挫败。 他猛然转身,将她压倒在榻上:“从南诏国发兵至今,一刻也不得闲,昨日又冒雨长途奔袭,身心疲惫几乎到了极限。回到营帐闻到空气中熟悉的香气,我以为自己因为思念你着了魔,进了内室香气萦绕鼻端,毯子下似乎有人,揭开毯子看到你的瞬间,我觉得自己真的疯了,我不敢动也不敢呼吸,直到两腿僵直,站不住跌坐下去,大着胆子去摸你的脸,你没有消失,你依然活生生在我面前,抱你在怀中那一刻,我心满意足,我这半生,从未那样满足过。” 温雅看着他,泪水滑落下来,紧紧抱住他,用力吻上他润湿的眉眼,他俊挺的脸,他温热的唇,与他柔情纠缠。 第145章 美人图 午后, 二人站在书桌前看那幅画,温雅手指在画上圈点着,向荣恪问这问那,荣恪站在她身后,两手环在她腰间,下巴抵着她肩头,微笑着耐心作答。 温雅手指圈上那座精巧的宫殿时,琼华公主闯了进来,紧绷着脸看着二人:“你们二人一唱一和, 就为了哄着我不恨你们,哄着我去爱赛祁?” “心里有爱,比心里有恨, 要舒服得多吧?”温雅含笑看了过来。 荣恪手依然环在温雅腰间,抬眸看着她笑说道:“一家三口好不容易团聚, 安生过日子去,别再爱啊恨啊苦苦纠缠。琼华, 你已年过三旬做了母亲,也该长成大人了。” 琼华神色缓和了些,径直走到桌边坐下:“赛祁抱着康儿睡着了,我有些话跟你们说。” 二人也到桌边坐了,荣恪给琼华斟了茶, 琼华说道:“君衍此人极富才略,野心较公孙谋更炽,他这些年走遍了殷朝和乌孙, 他的案头挂着一幅疆域图,三朝合一。” 温雅看向荣恪,荣恪点头:“此人心机深沉,藏而不露,确实是个人物。” “该如何对付?”琼华看向他,“我回去后,哥哥若问起,我也好有个交待。 “联姻吧。”荣恪手指敲击着桌面。 “珍珍?”琼华失声道。 “永安还是永宁?”温雅也忙问道。 “想什么呢。”荣恪哂笑,“君衍已年近五旬,珍珍与永安永宁十三四,你们愿意,我还不愿意呢。” “你的意思呢?”琼华问道。 温雅瞪着他:“快说,别卖关子。” “君衍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最小,今年十六,聪慧美丽,君衍 分卷阅读199 分卷阅读200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200 视若珍宝,南诏国这位小公主,若嫁到殷朝为后,君衍为了女儿,也许会收敛野心。” “皇帝十三,大三岁呢。”温雅摇头,“我不满意。” 荣恪看向琼华:“符郁不是还没有皇后吗?” “珍珍将那十几位女先生挨个撮合,哥哥一个也瞧不上眼。”琼华摇头,“我问过哥哥,是不是要一辈子守着皇嫂的牌位,哥哥说思念归思念,他也明白逝者已矣,也知道要为乌孙传承皇嗣,不过,他不想勉强自己。” 温雅想起符郁对她说过的话:“若是再有佳偶,我希望如太后所说,愿意和她说话,愿意陪在她身边,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心会跳得很快,会不顾一切失去理智,会患得患失或喜或悲。” 温雅不由摇头叹息,琼华又道:“一个三十三,一个十六,年龄差距也太大了些。” 温雅却亮了双眸:“我与先帝当年也一样,他三十三,我十六,说不定能成就一对佳偶呢。” 荣恪在旁一声轻咳,温雅没理他,对琼华道:“符郁经历过许多磨难,不肯对任何人敞开心扉,小公主年纪轻,被呵护着长大,性情定是天真烂漫,再加美貌聪慧,岂不是绝配吗?” 琼华也亮了双眸:“我试试,我回去试着说服哥哥,自然了,主要还得仰仗珍珍去磨。” “符郁有了皇后,没那么寂寞,就能放珍珍来殷朝看我了。”温雅期冀看着琼华,“此事就拜托给琼华公主。” 琼华切了一声:“你不过是他的妻表妹,我可是亲妹妹,难不成我的热心还不如你?” “那倒是。”温雅笑了起来。 琼华也笑,大有一笑泯恩仇的架势。 荣恪在一旁摇头:“看来是没我的事了。” “你有些泛酸吧。”琼华看一眼荣恪,又看向温雅,问道:“你对我哥哥,就没有过一分一毫的动心?” 温雅笑笑:“当年请他前往京城,想好了要试探他对付他折磨他,即便后来知道真相,他是我表姐夫,又有珍珍,我怎么会动心?” “撇开这些呢?”琼华追问,“撇开这些,他作为一个男人,霸气长情,作为一国之君,文韬武略,你可会动心吗?” 温雅顿了一下,看一眼荣恪忙笃定说道:“不会。” “想说的都说了,想问的也问了。”琼华一声嗤笑,“赛祁和康儿也该醒了,我瞧瞧他们去。” 说着话站起身,摇摇而走。 荣恪咬了牙,温雅忙道:“又吃干醋……” “这不是干醋。”荣恪瞪着她,“你解释得太认真了,而且,你犹豫了。” “他是男人中的佼佼者,我难免被吸引,人之常情嘛。”温雅去握他的手。 他躲开了:“我早就看出来了,他与你箫笛合曲的时候,十分融洽,几多暧昧。” “琼华特意提起这些,是存心挑拨,你别上她的当。”温雅又去握他的手。 他又躲开了:“当年你画的那幅画,许多个男人围着你,你跟我说说,都有谁。” “我吩咐薛明烧了,你怎么会知道……”温雅愣了一下恍然大悟,“你问薛明了是不是?薛明不认字却记性好,记得样子了对不对?” “你再画一次。”荣恪执拗看着她。 “不是当时的心境了,忘了,画不出来。”温雅忙道。 “那你跟我说说,都有谁。”荣恪不依不饶。 温雅站起身:“懒得理你,我出去走走。” 荣恪忙追了上来,牵起她手出了院门绕过营寨,踏过青草地淌过清澈见底的小河,沿着羊肠小道上山,并肩站在山巅向下眺望,开阔的山谷中绿草茵茵,一座座营房整齐排列,温雅眼前出现那幅图画,笑道:“好一幅壮美景色。” “我说过,我们占山为王,我做山大王,你做压寨夫人。可还记得?”他收回远眺的目光,看着她笑。 温雅嗯了一声,点头道:“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 “都记得吗?”荣恪看着她,“刚刚问你的话呢?” 温雅白他一眼:“你说过想去看看我的闺房,可还想去吗?” 荣恪眸色变深:“你在引诱我吗?” “江宁总督府的内宅,最深处有一座阁楼,就是我的闺房。你想不想去瞧瞧?”温雅握着他手,殷切看着他。 “我知道你的心思。”荣恪圈她在怀中,柔情看着她,“我知道你绝不会留下,你还要回到京城,回到宫中继续守护睿宗皇帝托付你的江山天下,你也该知道,无论我多不愿意,终究要跟着你回去。” “我知道。”温雅仰脸儿看着他,“可是我想让你回去的时候高兴些,我想着,我们先一起回江宁,就跟民间小夫妻归宁那般,白日里我带着你在江宁到处走走,夜里我们住在我的闺房,从来没有男人进去过我的闺房,你是头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 他的双臂收紧再收紧,唇贴上她唇亲吻,轻缓而温柔,许久放开她,声音低哑说道:“雅雅的闺房,我渴慕了很久,你既盛情相邀,我盛情难却。” 温雅靠着他笑,能哄他开怀,她在所不惜。 二人依偎着坐在山坡上,时而纠缠,时而笑谈。 黄昏的时候下山,温雅心中怡然,笑看着青天下一群又一群飞鸟归林,冷不防他在耳边问道:“哪张画里都有谁?你就当个笑话告诉我。” “以为你忘了,怎么还记着?”温雅叹口气,娇嗔看着他:“京城四美自然是有的。” “京城四美?谁啊?”荣恪奇怪问道。 “你秦渭冯茂翟冲,你排头一个,得意吧?”温雅打趣看着他。 荣恪皱了眉头:“他们三个,也配跟我相提并论?” 温雅嗤一声笑了,荣恪追问道:“一共七个,还有三个呢?” “先帝,荣麟少帅,翟临。”温雅扭着脸,“这三位都是不在了的。” “不在了的你也稀罕?竟然还有我哥哥?”荣恪眉头皱得更紧。 “都不在了,画进去有什么打紧,先帝常提起荣少帅,你回京后,又陆续知道一些荣少帅的事,我很仰慕他。”温雅歪着头,“对了,那会儿不能确定符郁是敌是友,如今再画的话,得把他也加进去。” 看荣恪咬了牙,脸色有些发青,忙揪着袖子说道:“你到底与他们不同,这样吧,你和我在床上,他们围在床边。可好?” “不好。”荣恪甩开袖子,“他们围在床边,我的身子会出毛病。” “不回答你吧,非追着问,回答了,又不高兴。”温雅拍拍他脸,“怎样才能高兴?” “我也要画一幅画。”荣恪咬牙。 温雅想着他那些莺莺燕燕,琼华公主,大双小双,丹凤郡主方若兰武灵儿,再有什么一十二妃,比我 分卷阅读200 分卷阅读201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201 的多好几个,心里酸气直冒,面上却毫不在意,云淡风轻笑道:“画吧,你画工好,画一幅美人图,我也欣赏欣赏。” 从夜里到白日又到夜里,记不清多少回折腾,夜半的时候,温雅再熬不住昏睡了过去,早起被营号惊醒,迷蒙着眼伸手一摸,荣恪不在身旁,揉着眼睛趴在隔窗上向外看,他正在书案前作画,起身披衣下床,赤着脚悄无声息溜过去,藏在他背后偷偷探头去看他笔下的画。 好一幅美人图。 第146章 归宁 温雅数了数, 一共是十二位,美人个个姿态不同服饰各异,看到脸上却愣住了,都是同一张脸,或嗔或笑或怒或怨,是不同神态的她。 手圈上他腰轻声笑道:“坏蛋,害得我提心吊胆,险些淹死在醋缸里。” 他回身看着她笑:“我不像你那样贪心。” “我才不贪心。”温雅笑道,“不过是顽笑, 游戏,小小的恶趣味而已。” “给我几日,将这里安顿妥当了, 咱们就回江宁。”荣恪笑看着她。 温雅雀跃着踮起脚尖亲他,笑问道:“怎么突然就想通了?” “本想画幅美人图气你, 却怎么也狠不下心。一幅画都狠不下心,更舍不得让你自己回京。”荣恪抱她在怀中, “去年不辞而别,是我对你最狠心的一次,以后再不会轻易离开你。” 温雅靠着他,沉默半晌方道:“你不愿意的时候,我千方百计哄着你, 这会儿愿意了,我倒犹豫了。这几日在你的地盘上,见识了你作为主公的威风气派, 高高在上说一不二,在京城在宫中却处处受制,要顾及许多人许多事,我不想让你回去再受委屈。” 他抱着她笑:“雅雅经年累月见不到我,可能忍得?” “一日不见都不能忍。”她摇头。 次日,琼华和赛祁带着赛康向二人辞行,送走一家三口,荣恪与温雅到巴州将军府盘桓两日,由翟冲带队护卫,秦义小双作陪,往江宁而来。 二十日后到达江宁,于夜间悄悄进入总督府,温总督得信,衣衫不整跑步迎了出来,瞧见风尘仆仆的女儿,眼泪掉落下来,半天方颤声道:“八年前上京的时候,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女儿回家来了。” 温雅流着泪过来为父亲系好衣带,笑着指指门口的人,温总督看过去,收了泪水沉了眉眼,一幅威严之态,荣恪忙过去恭谨见礼。 温总督嗯了一声,自顾上座了,方说道:“你们也坐吧。” 温雅坐下喝口茶,问声怎么不见柳姑姑,屏风后转出一人,老大不自在看着她,温雅看向她微微隆起的肚腹,呀了一声问道:“柳姑姑有了?” 柳真脸涨得通红,忸怩道:“这么一大把年纪,真是没脸见人,听到姑娘回来了,又忍不住要见上一见。” 温总督瞧着她笑,拍拍身旁椅子:“过来,过来坐下说话。” 看柳真坐下了,荣恪忙过去行礼,柳真欲要起身回礼,被温总督摁住,笑说道:“他既跟着雅雅来了我们家,行的是家礼,你当得起。” “她算什么?她怎么就当得起了?”门口有人冷声说道。 荣恪看过去,门外一位中年妇人傲然而立,眉目精致容颜冰冷,头戴月白妙常冠,身着月白交领僧袍,外罩黑黄青白四色拼接水田褙子,手执麈尾念珠,一瞬不瞬看着温雅。 温雅嘶声唤着母亲,站起身扑到面前跪倒下去,含泪说道:“女儿不孝,一别八载,女儿回家看望母亲来了。” 温夫人后退一步,声音依然清冷:“堂堂太后的礼,我可受不起。” 温雅膝行向前,手抚上母亲的僧鞋,哭着说道:“我在母亲面前,永远是母亲的雅雅,不是什么太后。” “起来吧。”温夫人伸出一只手,“你还知道我是你娘,没将柳真当做亲娘,也算有心。” 温雅握住母亲的手,站起身看着她,母亲的眼角有了细纹,母亲的鬓边藏着白发,她吸着鼻子道:“我在宫中常常想家,想家的时候就想起母亲,想起我说腿麻了,母亲扳着我的大脚趾轻轻摇晃,说过一会儿就好了。” 温夫人抽出手, “你既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说着话遥遥看向荣恪,见他欲要过来行礼,忙摆手道,“你不用过来,让我远远瞧瞧你就好,我不会说好听话,上次温瑜带媳妇回来,前去佛堂看我,我就说媳妇挺好看的,比她娘好看,像她爹,就是手长得跟她娘一模一样,手掌肥厚手指短粗。温瑜就捧起她手看,说以前没发现,这么一看还真是,他媳妇当时就红了眼圈,我本来想说些好听的,总是弄巧成拙。”又扭头对温雅道,“见一面就行了,不用再到佛堂来看我。” 说着话转身就走,温雅扑过去从身后一把抱住了,轻声道:“如今的日子,是母亲想要的吗?母亲有不甘心吗?母亲日后跟着我,可好?” “日后再说吧。”温夫人一声叹息,“听起来,你们面临着许多麻烦。” 荣恪抢步过来固执行了礼,温夫人上下打量着他嗯了一声:“倒是挑不出什么不好来,比睿宗皇帝好,睿宗皇帝太过清瘦,一看就非长寿之相。” 荣恪忍不住挑了唇,温夫人道:“镇国公府的女眷住在鸡鸣寺,老夫人已经大好了,其他人也好,你们也该过去瞧瞧。” 荣恪唬了一跳,温总督起身走了过来:“怎么没听婉如提起过?” “为何要告诉你?”温夫人一声冷哼,“本来准备谁也不告诉,我看他顺眼,便告诉他。” 柳真也扶着腰出来:“难怪姐姐这些日子常去鸡鸣寺。” “谁是你姐姐。”温夫人瞟她一眼,“怀个孩子就作天作地,谁没怀过孩子似的。” 柳真也不计较,笑着说道:“谢谢姐姐打发人将雅雅出生时的襁褓送给我。” “那日将温瑜的找出来送到巴州去了,顺便将雅雅的给你,她是福禄绵长的命格,能护着你和孩子,你这么大年纪了,很容易难产而死一尸两命。”温夫人一仰头,“天气热了,我那儿的窗纱该换了,换成薄透的青绿,院子里的花换成牡丹,佛堂里的檀香气味太浓,鸡鸣寺大雄宝殿中的檀香清淡。” 柳真忙道:“妹妹知道了,明日就差人去换。” 温夫人扒开温雅的手:“我还有句话,荣夫人做朋友还不错,做婆婆,只怕是恶婆婆,你要当心些。” 温雅愣住了,荣恪也有些发愣,温夫人自顾昂然走了。 “母亲一个人回去吗?”温雅忙问道。 “门外有侍奉的人候着。”柳真笑道。 温总督看着夫人的背影摇头,“玉娥怀孕后,写信告诉了你母亲,你母亲捧着书信看好几遍,看着看着哭了起来,哭着说自己要做祖母 分卷阅读201 分卷阅读202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202 了。从那日开始,突然长大了似的,对柳真也跟以前不同,以前高高在上不搭理她,如今总跟她抬杠斗嘴。刚刚我派人过去告诉她你回来了,她竟然特意过来,可见心里惦记你了,估计也对荣恪好奇,想要瞧瞧他。” “你父亲夸赞荣恪,说这次战争多亏了他未雨绸缪,才能很快结束,战场上少了许多伤亡,百姓少受战乱之苦。我将这话告诉了夫人,夫人便对荣恪起了好奇之心。”柳真说道。 “言过其实,我没有夸赞过他。”温总督轻咳一声,板着脸说道。 温雅含着泪笑了,荣恪给她递过帕子,她拭着眼泪道:“这一路上心中忐忑,以为母亲不肯见我。” 柳真忙劝慰道,“雅雅放心,见过一次就有第二次。”又看荣恪搓着手坐立不安的样子,笑对温总督说道,“孩子们长途劳顿,让他们早些歇着,有话明日再说。” “雅雅自然住自己房中,荣恪住客院。”温总督吩咐着站起身。 柳真笑道:“雅雅特意去了巴州,二人又一起来的,都住到雅雅院子里去吧。” 温总督瞪一眼荣恪,甩袖子走了。 柳真忙道:“去吧去吧,芳华和艾姑姑候着呢。” 芳华与艾姑姑打着灯笼在前领路,二人并肩在后,穿过重重院落,绕过曲折回廊,一路上谁也没开口说话。 温雅的院子在总督府最深处的西北角,绕过后花园跨过莲湖上的小桥,几杆翠竹环绕,清幽的芙蓉花香扑鼻,进了院门绕过影壁,一幢雕廊画栋的两层小楼出现在眼前,一层是书房,沿着木楼梯上去,便是温雅的卧房。 渴慕了一路,心猿意马一路,真进了她的香闺,却仰倒在榻上发愣走神。 “去吧。”温雅拍一下他手,“去鸡鸣寺瞧瞧去。” 荣恪一跃而起,在她脸上重重亲了一口:“我去去就回,等着我。” 温雅嗯一声,笑看着他大步走出,脸上笑容消失。 听到家人在这儿,便顾不得我了,我这一别故乡八载,心中千般滋味复杂难言,不知是想笑还是想哭,身边也没个人安慰。 这次见到他后,并未提起过他的家人,老夫人的病带给她的愧疚,荣夫人进宫以死相逼,但愿他永远不会知道这些,否则又要自责难过。 想起母亲的恶婆婆之语,不由呆住,她身为太后,荣夫人都敢闯进去逼迫她远离荣恪,日后真成了婆母,不知又会如何。 叹着气呆坐一会儿,起身一件件抚摩着屋中旧物,坐榻妆台衣橱,都陪伴过她许多年,沿着楼梯下去,抚过书架上的书,坐在书案前翻看以前的诗词文章,新颖活泼却略显稚嫩,不由失笑。 一样样看过,直到晨光微曦,不见他归来。 第147章 婆母 困倦得撑不住, 上楼睡一会儿起来沐浴更衣,自己去衣橱里挑一身粉白,上衣有些紧裙子有些短,看着铜镜里懊恼说道:“难不成长胖了吗?” “太后离开的时候十六,如今过了八年,长高了不少,裙子自然就短了,上衣紧也不是胖了……”艾姑姑话没说完,芳华在旁说道, “上衣紧是因为胸脯变大了,我也是一样。” “回到江宁,又口没遮拦了。”温雅看着芳华, 脸颊微微泛红。 换了衣裳用些饭菜,又等一会儿依然不见荣恪人影, 起身欲往父亲书房而去。 刚绕出影壁,荣恪打院门进来, 二人走个脸对脸,温雅咬牙道:“说是去去就回,让我好等,等到天亮不见回来。” 荣恪想说什么,院门外有人说道:“是我不让他回来的, 鸡鸣寺院子里已经给他腾出了一间屋子。” 随着话音,荣夫人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温雅先是羞臊后是恼怒,目光向着荣恪一横, 荣恪忙压低声音道:“我母亲非要来见一见雅雅……” “我知道了,我和荣夫人单独说话,镇国公退下吧。”她摆出了太后的威严,荣恪偷眼瞧着,粉白衫儿鹅黄裙,随云髻上一支金凤钗,分明是小娘子的装扮,心里有些想笑,面上淡淡得硬撑着。 温雅心想,你们也不通报,也不问我是否愿意,就这么闯进我的院子里来,是要想叙家礼欺负我?想都别想。 唤一声芳华吩咐道:“园子里芙蓉花开得正好,就到花厅中叙话吧。你带着荣夫人先过去,我换身衣裳就来。” 芳华忙对荣夫人说一声请,她在前荣夫人在后,出院子绕进了后花园。 荣恪瞧着温雅一笑:“别换衣裳了,这样子十分好看。” 温雅紧绷着脸不理他,扭脸唤一声艾姑姑,艾姑姑忙退回屋中准备衣裳。 荣恪靠近了笑道:“昨夜里祖母瞧见我,拉着说话不让走,冯起和荣开也缠着不放……” 温雅嗯了一声,明白这个傻子没听出他母亲的意思,是说他住在这儿与礼不合,让他住到鸡鸣寺去。 转身径直回屋换了衣裳,对荣恪说声在屋里等着,荣恪笑道:“我也一起去花厅吧,听听母亲要说什么,母亲说这些日子与荣夫人常来常往,我估摸着母亲是要认下雅雅。” “让你等着就等着,再啰嗦将你轰出去。”温雅咬牙切齿。 “雅雅要见未来婆母,是不是有些紧张?”荣恪笑看着她。 温雅没再理他,头也不回出了自己的小院,往花厅而来。 青衣青冠昂然而进,径直坐了,抬眸看向荣夫人。 荣夫人也没起身:“今日便叙家礼……” “若叙家礼,荣恪住到我这儿也没什么,横竖我与他,已经有了肌肤之亲。”温雅大言不惭。 荣夫人脸上神情有些僵硬,温雅又道:“夫人上次进宫以死相逼,我知道夫人性情刚硬,说到就能做到,若是别的人,不想活了我自然许她去死,可夫人是荣恪的母亲,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的母亲没了性命,是以我做出了让步。夫人没能让荣恪娶亲,那是夫人的事。我只想让夫人知道,我的让步只有一次,以后休想再要逼我。” 荣夫人面无表情,沉默着等了一会儿,方张口问道:“太后可还有话要说?” “我说完了。”温雅挑眉看着她,“你有什么话尽管说。” “是温总督让我们留在江宁的。”荣夫人开口说道。 温雅愣了一下,荣夫人又道:“我们行至江宁后,婆母贪恋江宁风光,住下不肯走,月婵惦记着柳真,避着我们过来瞧她,温总督知道后前去鸡鸣寺看望,他劝我们留下,他说一来江宁气候温润,适合老太君养病,二来两家人在一处,日后你们两个如有麻烦,我们也好彼此照应。” 温雅有些懵,以为是来硬碰硬的,怎么就成两家人在一处了?不自在轻咳一声问道:“还有呢?” “温总督说 分卷阅读202 分卷阅读203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203 荣恪曾经想要造反,因为对太后有情,给放下了。”荣夫人说着话起身跪了下去,“太后说的对,妾没有能耐管束荣恪,妾感谢太后能让他悬崖勒马,妾也请求太后,以后继续约束着他。” 温雅忙起身过去,弯下腰搀扶着荣夫人说道:“夫人不是说,今日叙家礼吗?” “妾看出来了,太后不想与妾叙家礼。”荣夫人挣开她磕下头去,“温总督还说,若是皇帝将来容不下你们,他要跟着荣恪一起造反。都说太后是女帝之才,请太后为你们二人的日后谋划,妾还是那句话,镇国公府绝不造反。” “夫人放心,我会与荣恪一起筹划,必不会牵连家人。”温雅看着跪在地上不肯起来的荣夫人,无奈说道。 荣夫人又磕个头,起身告退。 温雅手抚了额头,上回她进宫去,该强硬一些,偏生软了一些,今日该软一些,偏生又强硬了,母亲说的恶婆婆之语浮上心头,恶与不恶先放一边,对付未来婆母比对付文武大臣难多了。 想起荣恪在父母和柳真面前如鱼得水,就连母亲那样挑剔的性子,都说看他顺眼,挑不出什么不好来,而自己和荣夫人经过这两次不融洽的会面,显见是很难让她满意。 呆坐一会儿方起身回到自己的小院,荣恪瞧见她身影,笑着迎了过来,手搂在她腰间,唇贴在她耳边低声说道:“让我好等,那身好看的衣裳要不要换回来?换回来戴上帷帽,我们出去四处走走。” 温雅不动声色,问他道:“你不去送送荣夫人?” “跟着侍奉的人多着呢。”荣恪笑道,“母亲跟你叙过家礼了?认下儿媳妇了?” 温雅嗯了一声,心想既然让谋划日后,也算是认下了,不算是说假话。 恹恹歪到榻上问道:“老夫人的病情怎样了?” “哮喘没再发作,见了我也没犯糊涂,精神也好。”荣恪笑看着她,“两个心愿都已达成,这次离开京城,值了。” 温雅一听,也高兴起来,笑着点头:“如此说来,确实值得。” “最值得的是,雅雅追到秦岭去找我。”荣恪腻过来,圈她在怀中柔和得亲吻。 二人痴缠一会儿,温雅下榻换了衣裳,荣恪瞧着直了眼睛,捉住她手拉回榻上:“又不想出去了。” 温雅拍他一下:“今日还没向父母亲请安呢。” “那走吧。”荣恪牵起她手。 出了院门,温雅抽出手,荣恪又握住,温雅又抽出,嗔怪道:“这里可是我的娘家,我们得收敛才是。” 荣恪怏怏收回手,转眼瞧见芙蓉花丛,笑说一声等等,走到花丛边寻找粉白细嫩的花朵,想着雅雅最爱芙蓉花,给她簪一朵在鬓边,配她的粉白色衣裳。 万花丛中找到一朵中意的,离得有些远,探过身子也够不到,回头笑看着温雅又说声等等,绕过去伸出手,听到旁边大树后有人在说话。 “今日荣夫人是何来意?艾姑姑可听到了?”芳华问道。 就听艾姑姑说道:“隐约听到几句,今日也不大愉快。” “上次将姑娘逼成什么样了,我们姑娘长这么大,没有被人那样逼迫过,她一走,姑娘哭了半宵,我们姑娘长那么大,也没那样委屈过,我想起来就生气。”芳华气呼呼说道。 “荣夫人是镇国公的母亲,太后在意镇国公,对荣夫人自然轻不得重不得。”艾姑姑叹一口气。 芳华哼了一声:“荣夫人进宫的事,镇国公可知道吗?” “男人嘛,粗心,只会往国事上去想。”艾姑姑说道。 “镇国公是笨蛋吗?”芳华切了一声,“在国事上,太后可一直向着他护着他,这个理薛中官都知道,有些个官员来巴结他,问他升官之道,他就说,听镇国公的准不会错。” “是啊,太后跟镇国公闹气,一来是因为老太君的病情,二来是荣夫人以死相逼。”艾姑姑又是一声叹息,“就算是贵为太后,婆媳关系一样难处。” …… 温雅看着荣恪在花丛边踯躅,有些好笑,难不成要挑一朵金子做的花不成? 等得不耐烦,索性在石凳上坐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绕出花丛,手中却空空的。 站起身笑问道:“挑的花儿呢?” 他没有说话,铁青着脸定定看着她。 “脸色这样难看,被毒蛇咬了不成?”她打趣道。 他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大步过来紧攥住她手,拖着她往回走。 温雅挣扎着:“怎么魔怔了似的?要跟父亲请安去,忘了?” “我有话跟你说。”他终于出声,只是声音有些嘶哑。 回了院子里进了屋中,一脚踢上屋门,后背靠上门板,怔怔看着她。 温雅奇怪看着他:“怎么跟要吃人似的?” 他手下用力,将她拉得扑跌在怀中,紧紧抱住她,脸埋在她肩头:“雅雅,雅雅……” 唤着她的名字长身跪了下去,两手紧紧圈在她腰间,脸埋在她怀中闷声道:“你受了委屈,为何不告诉我?” “我好好的,没有受委屈……” 她的话没说完,他手下用力,拉扯着她滚倒在地,她一声惊呼,唇被他的唇堵住,密密倾轧而来。 第148章 故人 他疯了一般, 两只手紧紧箍住她腰,身子死死压着她,唇含着她唇,舌在她口中肆虐。 温雅推拒着,怎奈抵不过他的力气,只好放弃挣扎,闭着眼眸心想,怎么中了魔似的? 可脑子被他激烈的动作搅动成一团浆糊,又空又乱, 难以聚集精神仔细去想,索性伸手环住他,抚摩着他的肩背安慰着他。 他却愈加躁动, 唇一直堵着她唇,手下揉捏撕扯, 猝不及防间,他剑一样刺了进来。 气得用力咬住他的舌, 他吃痛松开她的唇舌,脸埋在她肩头,瞬间的停顿之后,疾风骤雨席卷而来将她淹没,她挣扎嘶叫呻/吟, 直至险些窒息。 软着四肢无力拍打着他的后背轻声骂他:“疯了不成?” 他依然沉默,圈着她的手臂一紧,带着她在地上一个翻滚, 仰躺到地上,摁她趴伏在怀中,两眼一瞬不瞬看着她。 她渐渐回神,手抚上他的鬓角,低头亲亲他的眉眼:“花没摘到,让邪魔附身了吗?” 他抿一下唇轻声说道:“我被乌孙人刺伤那次,你出宫去探望我,阴差阳错没能让你进门,如今想起依然自责心疼。” 她轻唔一声:“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雅雅进宫前有温大人呵护,进宫后受先帝宠爱,其后垂帘听政拿捏自如,从未受过委屈。你所受的委屈,竟都是因我而起。”他拧眉看着她,“我母亲进宫以死相逼的事,为何不告诉我?” “你知道了?” 分卷阅读203 分卷阅读204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204 温雅惊讶看着他,“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不重要。”他两手掐在她腰间腾身坐起,脸贴在她怀中闷声说道,“我只知道,我让你受了很大委屈,听到的那会儿,我甚至不敢看你,我没有保护好你,我羞愧自责几欲疯狂。” 温雅两手插进他发间摩挲着:“让我写诗词歌赋,让我处理朝堂政事,我都不会犯难,只是这内宅琐事却会让我发疯。进宫前那几年,我曾经怀疑是自己的错,是自己不够好,自己太无能,父母亲之间才会形同陌路,只要事关父母,我就会手足无措,所以关氏的案子才求到你头上,也是你我情意的开端。我和你相爱,最大的负担不是我的身份,而是你祖母的病,石头一样一直压在我心里,总觉得是我害她抱不上曾孙,连累她身子不好,你母亲偏又进宫以死相逼,我就撑不住了。” “你的心事应该告诉我,你应该跟我商量。”他抬头看着她,“就算你在朝堂上亲口宣读我的十大罪状,就算我一时伤心远离了你,我也不会娶亲,伤心过去了还会死皮赖脸回到你身边,我这辈子只认定你一个。” 她楼上他脖颈亲亲他唇,低声说:“可是,两次见面都不愉快,我怕荣夫人不待见我。” “母亲这个人护短,你成了荣家的人,她自然会看你那儿都好。你厌恶内宅琐事,就万事不管,让嫂子和长姐顶着,你自管做你喜欢的事,若还是厌烦,我们就开府另住。”荣恪看着她。 温雅亮了眼眸:“果真吗?” “果真。”他郑重看着她,“听到你哭了半宵,我痛彻心扉。我要让你随心所欲,不会让你再受任何委屈。” 温雅捧住他脸,雨点一般亲吻着他,他挺起腰身与她温存,柔声问道:“刚刚可疼吗?” “被你吓着了,没顾上疼。”她闭着眼眸摇头,“还挺刺激的。” 他忍不住展眉轻笑,和风细雨一般与她纠缠。 午后方出院门,一个着蓝衫一个着粉裙,戴着帷帽双双出了总督府后门,沿着街道信步向前,荣恪指指前方一处白墙青瓦的宅院:“秦义和小双打听过了,秦业夫妇不在江宁。” “是问秦渭的病根吗?”温雅问道。 荣恪点头:“堂堂大才子,别被疯病耽误了。” 温雅嗯一声:“他的疯病,可能与我有关。” “即便有关也过去了,况且也不是你的错。”荣恪的手握住她手,“走吧,我带你到处逛逛。” 温雅手窝在他掌心奇怪问道:“怎么成你带我逛了?” “你阔别故土八载,我四年前过来查案,头两个月苦无进展,寂寥的时候逛遍了整个江宁。”荣恪笑道,“先去布虎店,如何?” “好啊好啊。”温雅雀跃道,“听你说起的时候,就想进去看看。” 一路走走停停,说笑间,布虎店已在眼前。 走进去一瞧,琳琅满目眼花缭乱,颜色多样形态各异,单头虎、双头虎、直卧虎、奔跑的,踏着祥云的,脚踩五毒虫的,另有虎头帽虎头鞋虎头枕。 温雅挑一只黄色虎头枕抱在怀中,笑说道:“这个回去给昕儿。” “他多大了,能稀罕这个?”荣恪摇头。 “我送的,他自然稀罕了。”温雅调皮问他,“给你买个虎头帽吧?” 荣恪笑道:“好啊,你买了我就戴。” 温雅沿着货架走过去,一个一个瞧着仔细挑选,兴奋得不停说话。 旁边一对年轻夫妇带着两个孩子也在挑选布虎,妻子腹部隆起,显见是肚子里还怀着一个,那个男人自从温雅与荣恪进来,就拿着手里的布虎发呆,一动也不动。 这位小娘子说话的声音,和他在宫里大殿中听到的一模一样,那个声音从珠帘后传来,和煦婉转,比早起山间唱歌的鸟儿还要好听,救他于水火,使他绝境逢生,这些年,他一直也不曾忘。 又看向她身旁的男子,虽戴着帷帽,威风凛凛仪表堂堂,是镇国公不会错。 店中人多,他不敢妄动,安静等着他们挑好布虎,看他们跨出店门,将手中布虎扔回货架,疾步追了出来,妻子忙一手牵一个孩子跟上。 追到僻静处,男人喊一声爷,扑通跪倒在地磕三个响头,大声道:“小的给爷见礼,给太……太太见礼。” 荣恪转过身惊喜看着他:“张阿生?没想到在此处碰上,快起来。” 张阿生爬了起来,温雅也看着他,和气笑道:“原来是张阿生,白了些胖了些,你可成亲了?” “成亲了。”张阿生说着话一回头,妻子牵着两个孩子,气喘吁吁追了上来,见他回头笑骂道,“你个死鬼,只顾着在前面跑,不要我和孩子们了?” 张阿生忙招手道:“快,快过来给恩人磕头。” 女子忙忙过来跪了下去,又摁着两个孩子磕头,温雅笑道:“有了身子的人,快起来吧。” 荣恪皱眉看向张阿生:“快,扶你家娘子起来。” 张阿生扶起她来,温雅打量着他的娘子,面容清秀,眉宇间透出娇憨,笑着褪下腕上镯子递过去:“我们与你家夫君是故人,这个算作见面礼。” 青玉的镯子,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女子两手拼命后缩:“太贵重了,小女子受不起。” “你替你家娘子收下。”荣恪对张阿生说着话,从袖筒中拿出三个银锞子,递给两个孩子一人一个银锞子,另一个递在张阿生手中,“这个是给未出世的孩子的。如今你的心愿可达成了?” “成了成了,因为去了趟京城,又跟着爷办过差,县太爷说小的见过世面,让小的做了里正。”张阿生搓着手嘿嘿笑,“这次跟南诏打仗,险些被征了兵,铺盖卷儿都打好了,官府出了告示,说是停战了,小的朝着京城方向,带着全家给太后皇上磕了十几个响头,多亏太后皇上护佑,小的才不用抛妻别子上战场去。” “你应该谢他。”温雅指指荣恪,声音里带着骄傲,“没有他,你这会儿还在战场上呢。” 看张阿生又要跪倒,荣恪忙道:“大街上,就别跪来跪去了。你带着妻子儿女到鸡鸣寺找秦义,他会好好招待你。” “秦义兄弟也来了?”张阿生笑道,“这几年给小的捎了好几次京城特产,小的还欠着他几顿好酒。” “去吧去吧。”荣恪笑着摆手,“有空的时候,我们也到你家里瞧瞧去。” “爷和太……太太肯去,小的倾家荡产招待。”张阿生又拉着妻子儿子恭敬行了礼,一家人往鸡鸣寺方向而去。 “我不如张阿生。”荣恪看着一家人的背影,摇头笑道。 “谁说的?”她笑着握住他手,“这次提前结束战争,你保护了多少个张阿生。” 荣恪反握住她手抿着唇笑:“刚 分卷阅读204 分卷阅读205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205 刚你好像跟张阿生在夸我。” “就是夸你啊,你让天下许多个张阿生心愿得成。”温雅揭开他帷帽,脸钻进去笑看着他,“我也会让你达成心愿,你想要几个?” “三个吧。”他快速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两儿一女,镇国公府人丁稀少,要两个儿子传宗接代,女儿嘛,捧在手心里呵护宠爱。” 温雅就笑:“各给你加一个。” “不行,太辛苦。” “闲着也是闲着。” “带上吕爷爷,将你调养得健壮如牛。” “像牛一样就不好看了。” “你怎样在我眼中都好看。” “嘴巴又抹了蜜了?” “有没有抹蜜,你尝尝看就知道了。” …… “讨厌,大街上呢。” “戴着帽子呢,旁人看不见。” 嗖的一声,一颗石子破空而来,打在荣恪帽檐上。 荣恪歪戴着帽子抬眸看去,翟冲抱臂站在街角,拧眉看着他。 荣恪牵着温雅的手快步往前走着,问她道:“我们这些日子一举一动,是不是都在这位翟爷眼里?” “有可能啊。”温雅笑道,“翟冲可是最忠于职守的。” 荣恪激灵灵打个寒颤,压低声音恳求:“雅雅,他时刻盯着,我的身子会出毛病。” “事关我的安危,他不听我的。”温雅无奈摇头。 看他唉声叹气,轻笑说道:“他成亲夜里,大双小双听墙角去了。” 荣恪来了兴趣,挑眉道:“快说给我,我好拿捏他去,求求这位爷,咱们的私密时刻,他能不能别盯着。” 温雅打趣道:“你不是想当皇帝吗?皇帝宠幸妃子的时候,窗户外面围一大堆侍奉的人,都听得仔细着呢。” “不会吧?”荣恪不置信问道,“那皇帝岂不是很窝囊?” “以为当皇帝就能事事如意吗?”温雅笑道,“回头给你看敬事房的记档。” “又替睿宗皇帝说话呢?”荣恪笑道,“关于睿宗皇帝,有一件事要告诉雅雅。” …… 第149章 前缘 二十三年前, 少帅荣麟被乌孙元帅金逵之子金彪刺伤,伤重阵亡,元帅荣守忠横刀跃马,在阵前向金逵叫阵,金逵出马应战,两个人打得昏天黑地,最终金逵被斩落马下,本居于上风的乌孙人军心开始涣散。 齐王派身旁的内寺所卫潜入乌孙皇城,刺死当政的相国程环, 乌孙国内大乱。 殷朝将士痛失少帅满心仇恨,一鼓作气大败乌孙并生擒金彪。 金彪乃是乌孙第一勇士,力大如虎, 有勇有谋,他与齐王交涉:“王爷乃是荣少帅至交, 荣少帅故去,王爷定是痛彻心扉。殷朝有句话叫做以物寄情, 听说荣少帅每晚以三滴血喂他的赤乌刀,赤乌刀上有他的精魂,王爷可想让赤乌刀陪伴身旁寄托哀思?赤乌刀在我手中,王爷若肯放我回到乌孙,我当将赤乌交给王爷。” 齐王冷笑:“人都不在了, 要刀何用?来人,将金彪拉到少帅坟头,血祭少帅。” “元屹, 荣麟的精魂你都舍弃,算什么至交好友?元屹,两国交兵善待俘虏,你竟敢不遵守?元屹,我乌孙皇帝陛下不会放过你的……” 金彪在抗议叫骂声中被斩于荣麟坟头。 齐王并未放弃寻找好友的兵器,为太子期间,登基后,一直派人前往乌孙秘密查探,三年后终于有了消息,赤乌刀被乌孙皇帝挂在床头辟邪,除去皇帝自己,谁也不能触碰,有一名新纳的妃子好奇,只摸一下,被乌孙皇帝当场斩去首级。 其后符郁逃亡,睿宗皇帝放任其回到乌孙,派人与乌孙皇帝交涉,归还赤乌刀,则不追究质子私逃,否则,发兵征讨。 其时乌孙国力衰弱,乌孙大皇子气量狭小才学不足,三皇子年幼,而符郁骨子里有乌孙人的狼性,坚韧狠辣,又受过汉学熏陶,可谓文武兼备,是乌孙皇帝最满意的皇位继承人。 于是,乌孙皇帝将赤乌刀送到睿宗皇帝手上,睿宗皇帝悬挂于福宁殿书案旁,寄托对好友的追思。 荣恪说完抿了唇看着温雅,温雅握住他手轻声道:“所以,先帝对少帅的心,和你对哥哥的心,是一样的。” “是珍珍写信告诉我的,珍珍说有一次与父皇闲谈,父皇说自己不值一把刀,她便问起详情,知道此事与我有关,便给我来了书信。”提起珍珍,荣恪摇着头笑,“小丫头重情重义,当年我派秦义接她到京城,说是一直记着我的恩情。” “你还恨着先帝吗?”温雅问他。 “看到他的手册,心中十分愤恨,喜欢就去喜欢,非要搞得深情悲切。睿宗皇帝这个人,做什么都要思虑长远,偏生命短……”荣恪摇头。 “就是因为命短,才总是思虑长远的。”温雅打断他。 “你总是护着他。”荣恪不满。 “你还恨他吗?”温雅揪着不放。 “不恨了,我嫉妒。”荣恪咬牙,“好一出生离死别无怨无悔,真是可恨。” “明年皇陵祭奠的时候,你跟着我去吧?” “不去。” 温雅跟他说起自己看到先帝手册时的那个梦境,对他说道:“我知道不是先帝托梦,只是我自己在梦中开解自己罢了,都两次了,在梦中救我的总是你。” 本想着哄荣恪高兴,没想到他不悦问道:“你在梦中抱他了?还想去亲他,他躲开了?” 温雅拍他一下:“做个梦也泛酸吗?” “那你呢?瞧见琼华母夜叉一般冲了出去,她说孩子是我的,你明知道她在气你,还恶狠狠瞪我一眼,在将军府的时候,我叫一声玉娥,你就沉了脸,吓得玉娥都不敢正眼看我。”荣恪瞧着她。 她哼了一声:“没人看你才好呢。” 他就握住她手笑。 小吵小闹闲谈说笑间,走过小桥流水青瓦白墙大街小巷,天色昏暗下来的时候,一抬头,鸡鸣寺已在眼前。 “我看看老太君去。”温雅笑道。 进了鸡鸣寺后一所院子,小双正在廊下与冯起荣开玩耍,瞧见二人身影呀了一声嚷嚷起来:“大哥,不,二哥带着二嫂回来了。” 她与大双没见过荣麟,荣夫人刚认下义女的时候,总爱追着荣恪叫大哥,后来月婵委婉提醒,才改了口。 一声二嫂,温雅顿住脚步,红着脸躲在了荣恪身后,月婵与荣瑛一左一右打起了帘子,荣夫人迎面而出,荣恪抢步过去扶住母亲,笑道:“雅雅说了,今日只叙家礼。” 荣夫人闪避一旁,板着脸说一声请。 温雅进去时,老太君盘膝坐在榻上看着她笑,鹤发童颜精神矍铄,温雅福身下去,老太君一把攥住她手拉她坐下,眯着两眼打量着她笑问荣恪:“这就是你喜欢的 分卷阅读205 分卷阅读206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206 小寡妇?” 荣恪说是,老太君嗯了一声:“真好看,我怎么瞧着像一个人?” 端详着又呀了一声:“跟宫里的太后很像,太后老成持重些,不若她娇俏可人儿。” “老太君身子可好?”温雅笑问道。 “好,托你的福,好着呢。”老太君拍拍她手,看一眼她手腕,“怎么没戴镯子?月婵,快,把我压箱底的那只拿出来给她。” 月婵笑着拿一个锦盒过来,打开来是一只白玉镯,老太君拿起来为她戴在腕上,拉了月婵的手过来,手腕上也有一只白玉镯,笑说道:“两只是一对,都是燕山白玉,月婵那只上面刻着麒麟,你这只刻着猛虎,荣麟抓周抓的赤乌刀,死在了战场上,荣恪抓周就抓的这只玉镯,一生围着媳妇转。” 温雅忍不住笑,荣恪忙道:“左手抓的玉镯,右手抓一方白玉印章。” “燕山白玉极其稀有,那方白玉印章是你父亲预备下,上贡给高宗皇帝的寿礼,抓周的时候,你父亲抱着你,你一把伸进袖子给拿了出来,被你母亲夺走后哇哇大哭,后来抓到玉镯就不哭了。”老太君笑道。 “白玉印章?”温雅沉吟着笑道,“荣元帅敬献给高宗皇帝的寿礼,高宗皇帝赏给了齐王,齐王登基后,年号文德,白玉印章上刻文德二字,做为御书房的鉴赏印,文德帝驾崩后,这枚印章给了太后,做为垂帘听政的御印,与国玺一起盖在诏书上,方可下发。” “小二和太后的渊源,原来在这儿呢。”老太君拍着温雅手背,笑呵呵看着荣恪说道,“说来说去,小二这辈子还是要围着媳妇转。” 荣恪忍不住笑,月婵和荣瑛也笑。 荣夫人在一旁忍无可忍:“母亲这两年是不是装糊涂呢?” “都说老糊涂老糊涂,我一大把年纪了,本来就糊涂,还用装吗?”老太君瞥她一眼,对温雅道,“你婆母的父亲是一名三品将军,死在乌孙人的刀下,她母亲性子烈,抱着她送到我怀中,让我答应给她和守忠订亲,我刚说声行,她母亲转身离去,在丈夫灵前自刎而死,两个孩子一起长大,打小就知道彼此是夫妻,打小就要好,你婆母的性子随她母亲,守忠去了后,她吐血卧病在床,我生怕她也要跟着守忠去,只好装病,她是我养大的,总算还有孝心,强撑着病体侍奉我,想死的心也就淡了。” 温雅忙道:“婆母此生不易,我会像婆母孝敬祖母一样,孝敬她的。” 荣夫人轻咳一声,不自在低下头去。 “好孩子。”老太君拍着温雅手背问她,“准备几时回京?” “三日后吧,端午节前得赶回去。”温雅笑道。 老太君点点头,唤一声小二,“你既带媳妇来看过我了,回京的时候将起儿带回去,还给大长公主夫妇。” 荣恪忙说声好,老太君笑眉笑眼看着温雅:“我很喜欢江宁的风光,美得精致,我也喜欢温总督,在家是绵羊在外是虎狼,是真正的男人。所以呢,我们一家打算在江宁住下来,我们有温总督照拂,你们回京后也没有后顾之忧。” 温雅忙说道:“老太君思虑周全,令我等小辈佩服。” “还有一件事,你帮我求一求太后。”老太君看着温雅,“我这个孙女荣瑛,她的夫君与常远将军是好友,她夫君战死后,常远将军很关心她,常远将军的夫人体弱,常年卧病在床,荣瑛常去作陪,常夫人有意撮合他们,可二人谁也不肯,常夫人前年去世了,两个人都拉不下脸提此事,我心里着急,怕他们一来二去再生疏了,求太后给他们赐婚,前几年常进宫求太后给荣恪赐婚,太后没准,这次太后怎么也得准吧?” 温雅看向荣瑛,荣瑛涨红着脸不敢看她,温雅问道:“老太君说的可是实情?还请长姐点头或者摇头?” 荣瑛憋红着脸梗着脖子,不点头也不摇头,月婵在旁笑道:“是实情,长姐粗心,倒是常将军隔三差五送东西来,我们家暂住江宁鸡鸣寺的消息,常将军都知道。上回发往巴州的援军撤回去时,其中两名副将特意绕行江宁,送来两盒子燕山野山参,说是常将军听说老太君身子不好,孝敬给老太君的。” 温雅忙对老太君道:“太后欠着镇国公府的赐婚,一定补上。” 老太君眉开眼笑:“一门五寡,眼看着就成了一门四寡,等我死了,就一门三寡,不过不能急,怎么也得两桩亲事都办完了,我才能死。” “行了,一口一个死字,也不怕忌讳。”荣夫人在旁说道,“母亲也困倦了,歇息会儿吧。” 老太君嘴上说我不困,长长打个哈欠,显了疲惫之态。 温雅起身告辞,出了屋门就听荣夫人在屋中问道:“母亲跟我说实话,这两年是不是装病?” “没有装病,吕太昌不是把过脉吗?我是真的哮喘。”老太君困顿着嘟囔,“险些喘死,若不是小二连夜带着我出京往南,这会儿已经埋在土底下了。” 荣夫人一听忙道:“睡吧睡吧,装还是不装,您老人家高兴就好。” 温雅看向荣恪,荣恪摇着头笑。 跨出院门,不期然荣夫人追了出来,面无表情说道:“既来了,就留下,一家人吃个饭。” …… 第150章 路遇 方若兰坐在马车中蹙眉沉思。 半月前皇上突然来到辅国公府上, 只带着崇福与几名内寺所卫,方若兰听到通禀慌忙迎出去,以为他来找父亲,谁知皇上皱眉道:“朕找秦少师。” 方若兰忙将他请入书房,皇上关上房门与秦渭说了好一阵子的话。 皇上走后,若兰问秦渭:“皇上与你说什么了?” 秦渭摇头:“说了很多,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 “对你无关紧要,对我很重要,你一字不落告诉我。”若兰给他沏一杯茶, 笑看着他。 秦渭如今很依赖妻子,看她笑得温柔,忙说道:“你跟我下一盘棋, 再坐那儿让我瞧着你画一幅画,我们对几句诗, 夜里换个花样,我就都告诉你。” “都依你, 快说。”方若兰哄孩子一般。 “他问我是真的疯了还是装疯,我说我没疯,他就问我他是谁,我说若兰说你是皇上,那你就是皇上。他问我认不认得镇国公荣恪, 我摇头说不认识,他就咬着牙背着手在地上踱步转圈,转了几圈扭头看着我, 秦少师若是装疯,朕说于你,你帮帮朕,若是真疯,朕满肚子话没处说去,跟一个疯子说说倒也无妨。 “他喝一盏茶说道,朕的母后此次说是回江宁,其实是到巴州找镇国公去了。她竟然不要人侍奉也不坐马车,只带一队内禁卫骑马前往,到了巴州霍将军府后,跟着镇国公的两个丫头出城去往山中不见了踪影, 分卷阅读206 分卷阅读207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207 三日后又出现在将军府,其后竟与镇国公一路同行去往江宁,母后与镇国公的私情已是确切无疑,少师说过镇国公素有反心,朕也怀疑他在秦岭养兵,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他的种种行迹,朕非杀他不可。可是朕看遍左右,不是母后的人就是镇国公的人,朕知道要忍耐,可是朕不想忍得太久。” “就这些,一字不差。”秦渭摆出棋局看着若兰,“过来,快过来,说话可得算话。” 若兰心惊不已,落子连续失误,秦渭不满指指她:“若兰,你没用心。” 她回过神忙说道:“我在想一些事,这样,我坐着让你画我。” “脱了衣裳吗?”秦渭歪头笑看着她。 “改日再脱衣裳。”她敷衍着坐到窗下,秦渭端详着她,眉间微蹙静若处子,连声说妙。 他作画,她安静坐着凝神思忖,思来想去,此事既涉及二哥谋反,又涉及他与太后的私情,跟谁也不能说。 那该怎么办?怎样才能帮上荣二哥? 她看着秦渭,只能在他身上打主意了。 荣二哥走后,太后一怒之下让他回府帮着父亲管理小学堂,太后可能说了狠话,他回到府中晕厥过去,醒来后茫然看着她:“若兰,我有些糊涂,我好象忘了一些事,若兰的头发盘了起来,我们成亲了是吗?” 她试探着问过,他记得与她在江宁的点点滴滴,却忘了太后,忘了镇国公,忘了如何来的京城,忘了曾在上书房做过少师,年幼时年少时岳州书院时,他都不记得,他的记忆只有一年多,他记得整日关在书房中醉心诗画,有一日夜里他想出去走走,他走到秦淮河边,有两艘游船相撞,有人落水,他跳下去救人,救起一位秀丽的姑娘,姑娘问他名字…… 若他能好起来,即便不记得她,看在她腹中孩儿的份上,也许能放下执念,与她一起帮着二哥与太后。 她求了延平大长公主,请吕爷爷来为他把脉扎针,收效甚微。 她决定听吕爷爷的,与秦渭回江宁旧地重游,刺激他好起来。 “若兰,你又发呆了。”秦渭悠然靠坐着,手中捧一本书笑看着她。 孩子一般纯净,每日醉心于琴棋书画,眼里心里只有妻子,这样的他并没有什么不好,若兰鼻子一酸,扭过脸挑开车帘假装去看路边风景,不能让他看到她哭,他会慌张会手足无措,会一遍一遍问她:“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得不到令他信服的答案,他会跟着她哭,他会自责自己是个傻子,因为家里家外总有人悄悄议论,说他又疯又傻。 车帘揭开,一队人马迎面而来。 人马分为两列,胯/下的马神峻,马上的人精神,虽着了常服,可看出是训练有素的卫兵,队伍中间是几辆青布马车,车内传来女子的说笑声与孩子的嬉闹声。 长长的队伍行过,最后来了两匹高头大马,马背上两名玄衣男子,头上斗笠压得很低,一位腰悬宝剑,一位跨着宝刀,二人轻松谈笑着,与辅国公府的马车擦肩而过。 “荣二哥。”若兰忙喊了一声。 荣恪拨转马头策马而来,看到她跳下马背笑道:“怎么是若兰?往哪儿去?” 若兰挑起车帘指指秦渭:“带着他回一趟江宁。” 荣恪看向秦渭,左手举着一盏茶右手捧一本书,浑然忘我。 若兰推一下他,他抬起头,澄澈的目光看向荣恪,脸上浮起真挚的笑,说一声荣二哥好,低下头继续埋头书中。 “他记起你来了?”荣恪问道。 若兰说是。 “回江宁做什么?”荣恪若有所思,“这样的他,挺不错的。” “可不是完整的他。”若兰一声轻叹。 “那倒也是。”荣恪点头,扭头瞧一眼队伍,已经只剩了尘烟,心里骂翟冲也不等等他,又一想,一大队人马停下来等着,确实费事,忙对若兰说道:“秦渭的父母云游不在家中,他发疯的事,我与温总督谈起过,温总督似乎知道些什么,到了江宁后你去求柳姑姑,让她帮你说话,见着温总督后,就说与太后有些闺中情谊,温总督也许肯帮你们。” 若兰说声多谢,看一眼周围仆从,欲言又止。 荣恪又扭头瞧一眼,队伍的尘烟都已消散,忙对她与秦渭拱拱手道,“我还得追大部队去,就此别过,你们一路小心,” “二哥。”若兰跳下马车靠近他几步,压低声音道,“二哥也要小心。” 说着话手指在手心里写两个字,抬眸看向荣恪:“二哥可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荣恪点头,“多谢若兰。” “二哥千万当心,免得引起赵夫人之祸。”她不放心,又补了一句,特意将赵姬说成赵夫人,免得被有心人听去,引起怀疑。 荣恪笑说一声知道了,飞身上马绝尘而去。 一气追出十几里才看到队伍的尾巴,喊一声翟爷策马过去,笑骂道:“就算不等我,总能慢些吧。” “这不追上来了吗?”翟冲优哉游哉,“刚刚过去的,是辅国公府上的马车?” “是若兰与秦渭两口子,回江宁给秦渭医病去。”荣恪瞧着他,“对了,秦渭怎么疯的?太后跟他说了什么,你应该都知道。” “我确实知道。”翟冲依然优哉游哉,“不过我职责所在,不能告诉你。你不如自己问太后去。” “我也不用问,一猜就知道是雅雅告诉秦渭,她从未喜欢过他,喜欢的一直是我,他就气疯了。”荣恪笃定说道。 “我就记得一句,秦渭说你是乱臣贼子,太后就说,住口,他想要江山,我就给他江山,何用谋反?”翟冲学着温雅的口吻,冰冷而尖锐。 看荣恪翘了唇笑,翟冲嗤了一声:“这样的话,你信吗?不过是为了刺激秦渭,逼着他说真话而已。” “就不能让我高兴一会儿?”荣恪恶狠狠瞪他一眼。 “你这些日子不挺高兴的吗?心满意足的话都说出口来了。”翟冲眸子里似笑非笑。 “你果然在偷听?”荣恪指指他。 “听过,不过呢,许多时候听不下去,就在你的营寨里四处走走。”翟冲挑衅看着他,用力拍一下胸脯,“都记在心里了,待到皇上发兵围剿的时候,我可以请缨带队。” “一直没问问翟爷,对我这乱臣贼子的事,怎么看?”荣恪盯着他。 “自然是不屑同流合污。”翟冲扬眉看着他。 荣恪抿唇不语。 “不过呢。”翟冲一笑,“你那城池不错,若修好了给我一所院子,我就不出卖你。” 荣恪呸了一声:“还以为你赤胆忠心呢。” “我只忠于太后。”翟冲肃容说道,“这是先帝给我的遗旨,太后生我生,太后死我死。” 荣恪松一口气,若 分卷阅读207 分卷阅读208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208 熙和帝要对付他,翟冲的立场十分重要,若他支持皇上,整个皇城都在他手中,他时时处处都是危险,若他能站在自己一方,则熙和帝也难奈我何。 翟冲睨着他:“我忠于太后,不是忠于镇国公。你休要得意。” “那就我直言相问。”荣恪看着翟冲,“我与皇上,你站在哪一方?” 翟冲拳头捂在唇上闷咳一声,挺直腰杆拧眉远眺,说一声:“前头有情况,我过去瞧瞧。” 说着话扬鞭策马往队伍前方掠去。 有个屁情况,荣恪摇着头笑,翟冲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显然是没有想好,或者说从未想过。 他既没有明确说站在皇帝一方,就还有余地。 荣恪笑着看向前方温雅的马车,不期然车帘揭起,她戴着帷帽,探出头向后看了过来,看到他的身影,伸出双手朝着他做个手势,迅速缩回马车中去。 一手食指指向他,一手食指指着自己心口。 她在说,我想你了。 …… 第151章 学舌 五月初三午后, 洛阳城遥遥在望,翟统领下令在行宫停留一宵。 秦义嘟囔道:“还早呢,紧着赶路的话,丽正门关闭前就回京了。” 小双切一声:“紧着回京做什么?” “我想吕爷爷了。”秦义说道,“吕爷爷那里有好酒喝,还有好书看。” “你还看书?”小双惊讶看着他。 “没有字,只有人儿,两个小人儿打架的书。”秦义挠头傻笑。 “着急看书啊。”小双意味深长哦了一声 秦义嘿嘿笑:“太后不也急着回去吗?” “谁说的?”小双指指太后的马车:“回到京城,一对鸳鸯又得两离分。” 秦义恍然大悟:“翟统领还挺体贴。” 翟冲从旁路过, 瞥了他一眼,秦义打个冷战,回头喊一声冯起, 冯起哎一声跑了过来,抱住他腿仰脸儿看着他:“屁股疼, 坐马车,秦义哥哥, 要骑马。” 秦义连忙牵马,小家伙摇头:“不骑这个。” “骑玄影吗?我问问去。”秦义指指背对他们的荣恪。 荣恪听到回头笑道:“要将你当马骑。” 小双咯咯笑,秦义低下头,一双胖手环着小腿不放,大眼睛一扑闪一扑闪, 可怜巴巴看着他,一矮身趴下去,冯起胖腿一蹁爬到他背上, 揪住他后衣领,嘴里驾驾驾驾嚷嚷着,秦义嗖嗖嗖爬了起来,一边爬一边喊:“坐稳了,要惊马了……”。 许多内禁卫围过来看热闹,有的起哄快些再快些,有的说慢些,有的说翻个跟头…… 荣恪在笑闹声中大步进了行宫,薛明正在内门外等着,看到他身影小跑步过来拱手道:“太后召见公爷,正等着呢。” 荣恪笑说声知道了,进到翟冲为他分配好的值房,沐浴更衣后,容光焕发进了寝殿。 温雅歪在榻上,艾姑姑推拿,芳华捶腿,瞧见他进来摆了摆手,二人忙行礼退了出去。 笑着看向他:“还梳洗打扮了一番?” “太后要宠幸为臣,臣这是为悦己者容。”荣恪笑着在她身旁坐下,“又腰酸腿疼了?” 她软软嗯了一声:“坐马车还不如骑马痛快。” “我给你推拿推拿。”他说着话两手在她肩背上揉捏,“我的技术比艾姑姑好。” 她舒服得闭了眼眸,“你的手劲大,确实更舒服些。”过一会儿啊了一声,“推拿哪儿呢?”又啊一声,“再不老实,喊人轰你出去。” 他笑着低下头,唇贴在她耳畔:“不如我给雅雅放松放松,放松后安生睡一觉,身子就舒服了。” “等等,我有话说。”她两手撑着他胸膛坐了起来,“明日我先回京,你在这儿等着,等我派了仪仗过来再回去。” 看荣恪摇头,她手抚上他脸:“以前出入只带着秦义,遇刺后依然故我,这次要听我的,不能再去冒险,得有人保护着你。” “我自在惯了。”他笑道。 她依偎过来亲亲他脸,轻声央求:“没有人保护你,我会担惊受怕,就算是为了我。可好?” 他点头算是答应,她又道:“我回宫后,先在朝堂上表彰你此次战争中的功勋,过个三五日你再回来。” “我想一起。”他楼她在怀中,“即便一起,谁又能将我们如何?” “强攻不如智取,何必自找麻烦。”她靠着他。 “谁说强攻不如智取?我对你有时候强攻有时候智取,你都挺喜欢的。”荣恪笑声里藏着暧昧,同时上下其手得挑逗。 “没一会儿正经。”温雅拍他一下,“我回去后打算对皇帝提高要求,让他早些担起朝政,不用非得等到十六,那样我们就可以随时实施计划。” 他知道这是她能做出的最大让步,抱紧她嗯了一声,看着她说道:“你我的心如今没有了距离,我不怕去等。” 她怔怔看着他,慢慢吻上他的唇,纠缠中断断续续低语:“似乎说什么都是多余了。” “本来就多余。”他抱着她笑,“这半日一夜之后,我们又不能开怀畅意在一起,又要收敛克制,说这许多话不是耗费了好时光吗?” “坏蛋……”她一声轻吟,已被他压倒在榻,翻云覆雨,迷醉沉沦。 翟冲巡查过岗哨找不到荣恪,心知肚明他去了那里,看一眼依然在骑马的冯起,皱了眉头。 冲小双勾一下手指:“过来。” 小双蹦跳着过来了,笑嘻嘻问道:“翟统领有何吩咐?” “你,有没有给太后下药?”翟冲拧着眉头。 “什么话,我有几个脑袋……”小双的话被噎了回去,翟冲指指她,“别人不知道你,我知道,没有你不敢做的。那夜里太后在葫芦谷,你是不是给太后下了药?” “我看太后倦怠,放了些安神助眠的药,没有放春/药。”小双扑闪着眼。 “避孕的药呢?”翟冲逼视着她。 “放了,每日都放……”小双蚊子哼哼一般,“万一有了身孕……” “好样的。”翟冲大声说道。 小双吓一跳,冷不防翟冲用力拍一下她肩,小双又吓一跳。 猛然回头,秦义手脚着地,两眼一眨不眨看着她,小双指指他,咬牙道:“不许说出去。” “放心,我还想要脑袋呢。”秦义低下头又往前爬去。 冷不防背上的小胖子咕噜滚了下来,噘着嘴说道:“不骑了,矮,要骑高头大马。” 秦义爬起来说一声好:“走,咱们去马厩牵玄影去。” “荣叔是高头大马。”冯起嚷了起来,“要找荣叔。” 秦义挠挠头,小双跑了过来,抱起冯起指着前方的果树林:“过会儿找荣叔,这会儿摘果果去。” 太后传 分卷阅读208 分卷阅读209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209 晚膳的时候,天已经黑透,镇国公自然也在场,二人尚沉浸在慵懒的余韵中,艾姑姑与芳华在太后身后侍奉,秦义与小双侍奉镇国公,冯起坐在镇国公腿上,扯了扯他袖子,奶声奶气说道:“给荣叔。” 荣恪低头一瞧,小胖手握着一颗白杏,忙张嘴接住,说一声真甜。 得到荣叔夸奖,冯起兴奋起来,拍着小手道:“翟叔,夸小双,小双,下药,秦义,不告状。翟叔,夸小……” 小双过来一把捂了嘴,跟荣恪陪着笑脸说道:“这颗白杏在他的小脏手里攥好几个时辰了,大哥还是吐了吧。” 荣恪抿唇大嚼着没说话,只是脸色越来越沉,沉得有些发青。 小双看着他脸色,吓得腿一软跪了下去,结结巴巴说道:“大哥,大哥容禀……” 荣恪扫一眼艾姑姑,艾姑姑忙过来抱了冯起,拉着芳华退了出去。秦义想溜,没敢,抄着手哈着腰站在荣恪身后,大气也不敢出。 温雅蹙了眉头,一个个怎么吓成了这样? 荣恪吩咐一声说下去。 小双接着说道:“没有下春/药,就是助眠安神的药。” 难怪那夜里睡迷了似的,温雅看一眼小双,再看荣恪脸色,阴云密布,忙说道:“那夜里确实睡得沉,半梦半醒的,不是多大的事,你别吓着他们。” “还有呢?”荣恪头也不抬,继续嚼着白杏,果肉嚼完嚼到了果核,嘎巴嘎巴作响。 小双抖得厉害:“太后爱喝玫瑰茶,那罐玫瑰茶里掺了吕爷爷给的药,是避孕的,万一,万一有了身孕,没法收拾。” “领罚去吧。”荣恪扬一扬下巴。 小双磕个头说声多谢大哥,站起身僵着脚步出去了。 荣恪看向秦义,秦义哆嗦一下,温雅忙道:“你退下吧。” 秦义不敢走,跪下央求道:“爷,能不能换个责罚的法子?” “行了。”温雅拍一下桌子,“多大点儿事,饭都不让好好吃,秦义不走,我走。” 说着话起身向外,人到了门口,一只脚跨了出去,终于听到他说:“秦义先退下。” 秦义忙不迭爬起来,一溜烟退了出来,经过温雅身旁时轻声嘟囔一句多谢太后,然后一阵风般跑得远了。 温雅回头瞧着荣恪,荣恪抿唇看着她,半晌说道:“你满意了?” 理智上说,归政前若有了身孕,确实不好收拾,不过看荣恪分外在意,也就没有坚持,刚刚听到小双说每日给她吃吕爷爷的药,温雅心中确实一松,不过看荣恪面色不善,不敢表现出来,紧绷了脸说道:“我心里的打算跟你一样,顺其自然,万一怀上了,就到行宫养病去,有你在呢,谁又能将我如何?” 荣恪脸色缓和了些,过来牵了她手拉回桌旁,闷声道:“害你没吃好饭,我来为你布菜。” “你就吃好了?小脏手攥过的银杏果真很甜?”温雅嗔怪看着他, “杏核吐出来吧?再硌着牙。” 荣恪扭过脸将杏核吐在碟子里:“确实有一股子奶腥味儿。” 温雅端起茶在他唇边,他就着她手漱了口,摇头道:“没了胃口,带你到洛阳城逛夜市去。” 手牵着手信步在夜市上游逛,说些闲话逗得他怒气消散,好奇问道:“小双领了什么罚?怎么吓成了那样?” “小双天不怕地不怕,怕没人跟她说话,怕不能出门,小时候闯了祸,我就罚她关屋里,关三天三夜,谁也不许理她,以前有大双偷偷隔着门跟她说话,这次大双不在身边,她知道逃不过,吓坏了。”荣恪摇头。 “大双最怕什么?” “大双最怕打雷,打雷的时候要钻在小双怀里。” “秦义呢,怎么罚?” “脱光了在院子里站着,无论寒暑,无论白天黑夜,无论人来人往。” “难怪吓成那样。”温雅啧了一声。 “别为小双求情,这丫头无法无天,这次若绕过她,以后连我也不怕了,就没人能管束得住她了。”荣恪攥着她手,“你若开口,我会心软。” 温雅嗯了一声,又逛一会儿笑道:“关上一日一夜不就行了?” 荣恪不理她,温雅吐一下舌头,握紧他手笑道:“算我没说。” 夜半回到行宫,荣恪特意去了趟后院,小双果真乖乖将自己关在一间放杂物的小屋子里,门窗都遮挡得严严实实。 一个人正隔着门低声与小双说话。 他拧了眉头…… 第152章 连环计 秦义和大双小双一起长大, 年纪相仿,本以为是他,走近了一瞧,竟然是翟冲。 “翟统领?”荣恪似笑非笑看向翟冲。 翟冲猛然回头,瞧见是他,指指那扇门:“她给太后用药有功,理当行赏。” “赏什么?赏一个男人,翟统领这样的?”荣恪不怀好意。 偏生翟冲没听出来:“这样对一个姑娘家,是不是太狠心了?” “翟统领对我义妹怜香惜玉, 三更半夜隔着门叙话,可是要娶二夫人吗?”荣恪挑唇看着他。 翟冲忙后退几步,噔噔噔大步走了。 小双隔着门试探叫一声二哥, 荣恪嗯了一声。 “二哥,我这样做, 不是更稳妥吗?”小双不解问道。 “稳妥,但是伤身。”荣恪咬一下牙, “这样的药每日都得吃,我怕她伤了身子,若是能找来给男人吃的药,我会重赏你。” 小双这才明白,忙扒着门缝说道:“二哥, 我错了。” “既知错了,接着领罚吧。”荣恪声音一沉,转身走了。 从后门进到寝殿, 雅雅正在等他,空气中幽香浮动,一袭大红的寝衣,散着长发赤着双脚,懒懒歪在榻上,灵动而娇柔。 看到他进来,笑着朝他伸出手嗔怪道:“不是说不能耗费好时光吗?让我好等。” 他过去握住她手,上下打量着她笑道:“从未见过雅雅穿红。” “一直想穿,在宫里不能穿,上次震慑丽贵太妃,也不过穿了重粉。今夜里特意穿给你看,好看吗?”她咬了唇看着他。 “好看。”他上榻抱她在怀中轻笑,“雅雅穿什么都好看,脱光了最好看。” 她拍他一下,靠在他怀中问道:“看小双去了?” 他点头说是。她看着他,能看到人心底的最怕,难怪让人畏惧,忍不住笑问道:“我呢?最怕什么?” “怕辜负睿宗皇帝所托。”荣恪看着她。 她呆愣片刻方问道:“你呢?最怕什么?” “我最怕你。”他一本正经。 她笑骂一声坏蛋,埋头在他怀中轻声说道:“困了。” “睡吧。”他搂她在怀中,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后背。 听着她轻缓的鼻息声,看着她的睡颜,手抚上她的 分卷阅读209 分卷阅读210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210 发丝轻笑。 吕爷爷说那药会改变月事的日子,提前或者推后,有女子长期服用后不孕或者痛经,他一直不愿意让她去吃。 他说最怕她,她当做笑谈。 他生性无所畏惧,自从与她相爱,却有了惧怕担忧,怕她身子不好,怕她受了委屈,怕她伤心难过,怕她有任何闪失。 揽她在怀中看着她,直到窗外透出曙光,有轻巧的脚步声有远而近,是艾姑姑来唤她起床,亲一下她额头放开她,起身出来掩上门,低声对艾姑姑道:“让她再睡一会儿,我跟翟统领去说。” 艾姑姑忙说一声是。 天光大亮的时候,翟冲带队护卫太后离开洛阳行宫,往京城而去。 荣恪带着秦义往白马寺而来。 因昨日晚膳时险些受罚,一路上秦义都憋着没说话,看到白马寺山门上的匾额,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些年跟着爷去过许多地方,从来不进庙门,爷今日怎么也敬上神佛拜上庙宇了?” “住持方丈是吕爷爷的师兄,我进去瞧瞧。”荣恪笑笑。 秦义将马缰交在一位管马的僧人手中,跟着荣恪边走边小声嘟囔:“爷什么身份,吕爷爷师兄什么身份,怎么还瞧他来了?瞧什么?瞧长相俊不俊吗?那么大年纪的老头,不都长得差不多?” 嘟囔着来到门外,正要过去跟守门的小沙弥递名帖,荣恪抢先一步,客气对小沙弥说道:“鄙人乃是吕太昌的至交好友,姓荣名恪,特来求见方丈大师。” 不大的功夫,方丈亲自迎出寺门,将荣恪请进方丈院。 庭院清幽,墙后一片青竹,脉脉流水环绕,院中一株千年古柏,四人方可合抱,荣恪和方丈对坐在树下石桌前,饮茶笑谈。 方丈大师博学,常常四方云游见多识广,荣恪与他上到天文下到地理,朝堂政事山野传奇,东拉西扯下来甚为投机,感觉足够熟络,老着脸皮问起有无男用避孕药,方丈大师一脸严肃看着他,几次想要张口,又紧闭了嘴巴。 荣恪耐着性子等啊等,方丈大师终于开口,却是哈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说:“阿弥陀佛,贫僧没忍住。” 看荣恪起身要走,忙道:“国公爷别恼,这样的药呢确实没有,贫僧可以给你卜上一卦做为弥补。” 方丈大师端详着他:“印堂间黑气浮动,国公爷近日恐有危难,不如在敝寺小住几日。” 荣恪笑笑:“大师这是危言耸听……” 话未说完,秦义冲了进来:“公爷公爷,小双想要进来,可寺院不许女香客进入,正在寺门外叫骂呢。” 荣恪疾步向外,这丫头虽调皮,爱胡闹闯祸,却从来不会违抗他的命令,每一次罚她,她都老实认罚,今日从行宫跑到白马寺,定是有事。 五月初四一早,小皇帝便装出宫,骑马来到丽正门外,在长亭中翘首以盼。 午后终于来了一支长长的队伍,忙唤一声徐褚,徐褚从身后飞窜而出,他如今十三,已经和大人一般高,又加粗壮,往道路中央一站,颇有万夫不当之勇的气概。 他举起双手挥动着,喊一声停下。 最前面的两名副将一瞧,其中一位认识徐褚,笑说道:“是卫国公府上的小公子,给皇上伴读的那位。” 另一位忙举手挥动手中旗子,翟冲在后面看到,传令队伍停下。 小皇帝缓步从长亭中走出,昂然向队伍中间的马车走出,艾姑姑与芳华一左一右揭起车帘,他飞窜上去,扑在太后脚下,殷切唤一声母后。 温雅弯腰抚摩着他的肩,笑着问道:“昕儿别来无恙?” “都挺好的。”小皇帝吸一吸鼻子,“就是万事没有依仗,尝到了孤家寡人的辛酸,十分想念母后,生怕母后不肯回来。” 温雅笑说声起来,他起身坐在母后身旁,就像以往每次出宫时那样,靠在她母后肩头笑道:“母后瞧瞧,儿子这身衣裳可好?” 温雅歪头一瞧:“哎呀,虽不够尊贵,倒也倜傥,哪来的?” “彩莲给缝的。”小皇帝微红着脸,“儿子想要出城来接母后,可是没有便装,正想让徐褚和承志出宫找一套,彩莲知道了,一针一线给缝的,缝了半个月。” 温雅拍拍他手背:“我虽没见过这孩子,听起来心灵手巧。” “江宁外祖父家可都好吗?”小皇帝红着脸换了话题。 “都好。”温雅笑道。 “怎么没见翟统领?”小皇帝探出车窗左右瞧着。 “他殿后,这一路上都是他殿后。”温雅拽一下他手,“快回来,小心有人认出你。” 小皇帝缩回头狐疑说道:“好像有孩子在哭,莫不是听错了?” “是冯起,跟着我回来了。”温雅随口说道,冯起舍不得秦义小双,更舍不得荣叔,闹腾了一路。哭着说荣叔是他的高头大马,温雅不由想笑。 小皇帝抿一下唇:“冯起不是被镇国公挟持了吗?” 温雅一惊,忙道:“不是挟持,是母后派遣镇国公出京去往南诏,此次南诏国新王登基下令退兵,都是镇国公的功劳。我从江宁回来,他从巴州归来,正好碰上了,我着急赶路,他在洛阳巡查地方政务,冯起就跟着我先回来了。” “原来如此,那应该重赏镇国公才对。”小皇帝笑着,将袖箭往里推了推,心里一声冷哼,你没有跟着母后回来,算你命大。 半月来,他日夜盘算。 朝中文武没有向着他的,贵太妃对太后虽有微词,但是胆小,什么也不敢做,崇福向着他,但也不敢惹太后,徐褚和承志听他的,可他们还是孩子,帮不上他什么。 且镇国公权柄在握,又有母后护持,谁对付他,都会引起一场血雨腥风。 不如,朕亲自动手。 朕是皇帝,杀了他也就杀了,谁又敢将朕如何? 母后虽难免伤心,伤心上一阵也就过去了,母后若跟我置气,打我骂我都行,她总不能杀了我。 打定主意后,他命崇福在福宁殿放一个假人,每日得空就照着假人练习袖箭,如今已是百发百中,每一箭过去,都能正中心脏。 他也想过,如果镇国公不随着太后回来,该怎么做? 他让徐褚回家试探徐泰,洛阳可有能有之人。徐褚笑道:“不用回去问,我表兄张敬,乃是洛阳守备。” “张敬?”小皇帝问道,“和张诚有关系吗?” “兄弟两个,张敬是弟弟,张诚是哥哥。”徐褚说道。 “好。”小皇帝掌击在案上,“让他在洛阳行宫放一把火,烧成灰烬。” 若是镇国公逃过这把火,他还有后招。 据说徐褚射伤镇国公的弓/弩最为精巧,他命崇福出宫找铁匠照着样子打造了三十六副,挑选了三十六位小黄门,每日练习射箭 分卷阅读210 分卷阅读211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211 ,其中几位佼佼者,射出的箭命中者十之八九。 待到镇国公归来,他将亲自出城门迎接,以示皇恩浩荡。 到时候让那些小黄门听他号令,三十六支冷箭齐发,只要有一支射中,就能要镇国公的命。 你回京之日,就是你丧命之时。 小皇帝心中暗恨,脸上微笑着唤一声母后:“镇国公劳苦功高,他回京的时候,儿子带着文武百官卤簿仪仗,亲自出城门迎接。如何?” “倒不用那样隆重。”温雅笑道,“带着几位辅臣,内阁大学士,六部堂官,再带一队护卫就行,让京中百姓也知道镇国公的功劳。” 第153章 击杀 端午过后太后临朝, 先是赞赏群臣在她微服归宁期间谨守职责,政令得以畅通,朝堂得以安稳,随后说起沿途所见,天气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并特意绕道去了巴州,巴州官民一心重建家园,因问孙智周朝廷赈济的钱粮是否下发,孙智周忙道:“已全部运抵巴州, 冯驸马为押运特使,到了后地方上一清点,银子一锭没少, 粮食一两不缺。” 冯茂押运钱粮到了巴州? 温雅唤一声皇帝,皇帝忙道:“姑父从战场上归来后, 说是打仗没打过瘾,又说战地百姓太可怜, 非要做押运使,姑母也拦不住。” 温雅嗯了一声,朗声问众位卿家可有本奏,兵部尚书武成奏道:“战事刚起两月,南诏人匆忙退兵, 镇国公劳苦功高。” 嗡嗡的议论声响起,皇帝看着武成直咬牙,他可是父皇一手提拔起来的, 父皇临终前对朕说,此人可堪大用,如今竟也替镇国公说话。 鸿胪寺卿奏曰:“武大人所言不错,镇国公找到君衍,游说其登基并将他带回南诏王城,亲自潜入相府刺死丞相公孙谋,这些事乃是南诏新王君衍亲口所说。” 就听太后嗯了一声:“去岁十一月,我惊闻南诏局势有变,特派镇国公前往,他果然不负我之所望,力挽狂澜。” 群臣又惊讶又佩服,由先生避嫌,不肯说话,礼部尚书忙道:“按制应重赏镇国公才是。” 小皇帝声音清朗说道:“镇国公归来之时,朕将率领内阁重臣与六部堂官,出丽正门亲迎。” 太后说一声好,缓声道:“镇国公功在社稷,擢升其为首席大学士,并享双俸。巴州百姓感念其功勋,特上万民书,请求在巴州给镇国公封地,我已向川陕总督垂询,就以秦岭葫芦谷为封地,耕田还是盖屋,全由镇国公做主。” 小皇帝气得脸色发青,原来镇国公的叛军盘踞在秦岭葫芦谷,如今知道了,却晚了,母后这一道诏令下去,葫芦谷名正言顺归镇国公所有,叛军也堂而皇之成了正规军。 圣命下达次日,镇国公的护卫和仪仗浩浩荡荡出京,前往洛阳相迎。 两日后,传来镇国公即将回京的消息。 五月初十午后,皇帝率重臣出城,仪仗远远停下,镇国公下了马车,紫衣金冠面带笑容,步伐笃定沉稳走了过来,小皇帝笑着疾步朝他走过去。 来到皇帝面前,荣恪恭敬行大礼参拜,小皇帝嗯了一声,没有说免礼,也不让他起身,后退几步侧过身去,手臂向空中一举。 随着嗖嗖的破空之声,箭雨向跪着的荣恪背部激射而来。 秦义大喊一声有冷箭,荣恪身子一团,向着小皇帝方向就地几个翻滚,躲过箭阵,停在小皇帝脚边。 小皇帝见他身手如此矫健利落,心中更加愤恨,咬牙去摁袖中机括。 荣恪挺身而起,两手抓住小皇帝肘部用力一卸,就听咔擦咔擦两声脆响,小皇帝一双手臂脱臼垂落,恨恨看着荣恪。 荣恪撸起他衣袖拿出袖箭,袖箭指着他,眼眸中有厉色闪过。 小皇帝心中一凛,一步一步向后退去,荣恪逼视着他,他后退一步,荣恪前进一步。 退至道旁长亭边靠在柱子上退无可退,荣恪举一下手臂,就见一队守卫持刀冲了过来,从皇帝身旁跃过,扑向长亭后的草丛,然后是噗噗噗的砍杀声,惊叫过后一片死寂,鲜红的血染红了绿草,顺着长亭旁的地沟流出,殷红一路蜿蜒到皇帝脚下,浸湿了他脚上的镶金乌履。 皇帝紧靠着柱子,想着那三十六条鲜活的生命,脸色煞白。 荣恪看着手中袖箭,沉声说道:“臣当日被乌孙人围攻,秦义射出两支袖箭,解了臣燃眉之急,皇上听到后,对袖箭十分好奇,这袖箭乃是臣为皇上量身定做,做成后手把手教着皇上练习。没想到,这袖箭今日被皇上用来对付臣。” “那时候你是朕敬爱的太傅,如今你是忤逆犯上的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小皇帝撑着发软的双腿,咬牙斥道。 “臣若想忤逆犯上,岂会等到今天。”荣恪指向城楼,小皇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一群铁甲的士兵,手持弓箭站在城楼上蓄势待发。 “这些人乃是臣手下神机营的将士,跟皇上手下射箭玩耍的小黄门不同,他们个个都是百发百中的神箭手,他们手中的弩乃是连弩,箭乃是铁箭。”荣恪又指指自己依仗队伍中的护卫,“那些人是臣手下骑兵营的将士,马踏过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只要臣举起手臂,皇上带来的人会悉数被歼灭,一、个、不、留。” 说到一个不留,他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蹦了出来,小皇帝紧紧靠着身后柱子,强做镇静斥责道:“你豢养兵马,还说自己不是乱臣贼子?还不承认你想要造反?” “我承认。”荣恪盯着他,“我曾经想要造反,我已经功成大半,可我喜欢太后,太后一心护着你们元家的江山天下,为了她,我舍弃了。” “放肆。”小皇帝脸色气得青白,“不许你冒犯朕的母后。” “江山与母后,你选一个。”荣恪又逼近一步。 小皇帝退无可退,直愣愣看着镇国公,他印象中的太傅总是云淡风轻,不畏权贵也不贪恋权势,对孩子分外和煦与耐心,可这会儿的太傅,一脸阴鸷,眼眸中杀气腾腾,他深吸一口气挺起胸膛,咬牙道:“有能耐,你杀了朕。” 说着话又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着,脱臼的手臂颤颤得发抖。 荣恪盯着小皇帝,心中愠怒难消。 小皇帝指使人火烧行宫,放火的人从后院进入,小双在杂物房中听到动静,拿下遮盖窗户的黑布向外察看,看到几个人正在泼洒桐油,趁着那些人回身点火跑了出来,骑马到了白马寺向荣恪禀报。 若非小双,他也许会葬身火海。 他和秦义秘密在洛阳查访,得知张诚的弟弟张敬为洛阳守备。 秦义气得跳脚,要与小双夜半潜进守备府取张敬首级,他拦住了。 接到擢升加俸的圣旨等来仪仗,带人去往 分卷阅读211 分卷阅读212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212 守备府,张敬横行洛阳欺男霸女劣迹昭彰,找出他几条错处动了大刑,他承认派人火烧行宫给哥哥报仇,命他签字画押收监,等待刑部发落。 他公事公办息事宁人,小皇帝却依然要置他于死地。 手腕一翻,箭尖指向小皇帝颈间。 小皇帝两眼一眨,眼泪不争气掉落下来,抽着气说道:“你杀了朕,母后会为朕报仇的。” 箭尖顿住,荣恪缓缓收手,手下一用力,箭杆断为两截,甩手将断箭扔在小皇帝脚下,冷笑道:“算你聪明。” 说着话闪电般伸手端住他手肘,又是咔擦咔擦两声脆响,将他脱臼的双臂安了回去,沉声说道:“这次的事,就算做张敬所为,我不会在太后面前提起。” 说着话做出护卫皇上的架势,一步一步走回群臣与内禁卫当中。 蒙阔狐疑看着镇国公,就听皇上大声说道:“洛阳守备张敬,为替其兄张诚报仇,先是在洛阳火烧行宫,其后又收买宫中黄门,埋伏在长亭后意图行刺,所幸被镇国公的护卫识破,有惊无险。” 蒙阔松一口气,原来镇国公是护卫皇上,远远瞧着,还以为逼迫皇上呢。 诸位大臣从惊怕中回过神,擦着额头的汗如释重负,皇上没事就好,皇上没事就好。 徐泰两眼一翻晕厥过去,他得势的时候,答应过那小子,让他在洛阳守备任上历练两年,就调到禁军中任要职,后来自身难保,嘱咐他千万忍耐,如今怎么惹上了镇国公?张诚在皇陵呆得好好的,养得白白胖胖,又纳两名妾室,又添三个儿女,他自己都不想着报仇,用得着你强出头吗? 徐泰靠着家仆双眼紧闭,听到镇国公吩咐:“卫国公中暑了,赶紧扶上我的马车,我骑马回去。” 徐泰心中一松,看来镇国公没跟我记仇,张敬这事没牵连到我。 孙智周眯着两眼琢磨,这事不对啊,有漏洞啊,那些小黄门明明是皇上挑选出来,每日拉弓射箭,等到秋狩的时候,陪着皇上前去围猎,以壮大声势。 张诚一个小小的守备,怎么有能耐搭上宫里的人?谁牵线搭桥,首恶又是谁? 镇国公似乎能看到他心里,瞄他一眼说话了:“此次事件的细节,尚需刑部仔细查探,诸位先请回吧。” 孙智周忙打起精神,大睁了双眼带头躬下身去,带着喜气大声说道:“时候不早,既已迎到镇国公,臣等恭请皇上回鸾。” 小皇帝在恭请声中上了御辇,他发号施令,群臣唯他马首是瞻,分明是他挟持威逼朕,就没有一个人看出来?就没有一个人生出疑心? 还是,都不敢说? 他咬了牙,镇国公分明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满腔委屈愤懑没处说去,回宫径直往宁寿宫而来。 没法跟母后去说,姑母又向着母后,心里的话,似乎只能跟贵太妃去说。 进了门又不想说了,转身正要离去,彩莲迎面走了进来。 看到他忙过来福身行礼,他转一下肩膀皱了眉头:“今日摔一跤,磕着了肩膀。” 彩莲忙伸手托住他手臂:“请皇上进东间去,奴婢为皇上揉揉。” 感觉到她身上的香软,小皇帝鼻子一酸,靠她近了些,贪念这难得的温暖。 如今,只有彩莲,还能让他感觉到真心的,毫无保留的关怀。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一个字的存稿都没有,这章写到夜里十二点~~宝宝心里苦~~ 第154章 谋划 夜里, 荣恪从暗道来到宝慈宫,抱着温雅亲了亲,倒头就睡。 温雅瞧着他笑,怎么困成了这样? 笑着伸手去脱他的外袍,解开衣带打开衣襟就是一愣,里面只穿了白色寝衣,右肩有血迹渗出,忙揭开寝衣一看,肩膀上缠着好几圈白布。 受伤了?怎么受的伤? 想要下床唤艾姑姑过来为他重新上药包扎, 被他一把拽住了,圈在怀中含混说道:“吕爷爷包扎的,渗血正常, 先让我睡觉。” 温雅手环上他腰,轻拍着他的后背说道:“睡吧睡吧。” 他皱眉闷声低叫:“别拍后背, 有擦伤。” 说着话翻个身,趴着睡了过去。 半年没在京城, 回来后又升了官,真正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听说百草巷围得水泄不通,都来与镇国公叙旧,都在探望巴结镇国公。 他应酬了一日, 夜里怕她等,带着伤过来见她。 有他在身旁,即便是睡觉的他, 心里都无比踏实。 只是,受伤是怎么回事? 轻轻揭开他的中衣,后背上有几道划痕,没有流血,却也到处都是血点。 划痕上敷了薄薄一层药,上次的刀伤留下数道凸起的疤痕,这次千万别再留疤了。 冯茂的面部在战争中受伤,经吕爷爷悉心医治,还是落下了疤痕,她虽没亲眼瞧见,却也无比心疼,那样一张齿白唇红面色如玉的美颜,在战场上被刀尖刺伤,竟然说打仗没过瘾,知道他只是嘴硬,其实是在怜悯战火中的百姓。 荣恪曾经说过,冯茂打小爱哭,瞧见杀鸡都掉眼泪,何况杀人。可他在战场上横刀跃马,砍杀俘虏了十三名敌将。 冯茂的事,你还不知道吧? 那日得空,我们一起去瞧瞧延平,瞧瞧冯起。 冯起回家后,看到多出来的弟弟妹妹,十分生气,夜里等他们睡着,一脚一个踹开,自己趴到母亲怀里睡。 侧身躺下去,看着他思绪起伏,不知何时方合眼睡着。 醒来的时候晨光微曦,他已悄无声息离去,只枕上和身旁的压痕证实他曾经来过。 抚摩着那压痕心想,今日他可会进宫来? 垂拱殿东暖阁中照例是批不完的奏折,忙碌的间隙问翟冲:“元辅可进宫来了?” 她带头叫他元辅,文臣武将也跟着改口,提及他都称元辅大人。 翟冲摇头说没有,看一眼太后欲言又止。 昨日丽正门外的事,蒙阔已经详细向他禀报,蒙阔说当时皇上与镇国公在一起,他们怕伤着皇上,只能按兵不动,其后虽有惊无险,蒙阔出于禁卫的警觉,心中依然存疑。 翟冲也起了疑心,仔细问过他每一个细节,断定是皇上派出小黄门伏击镇国公,反被镇国公所制。 今日一早又听到洛阳行宫被焚的消息,所有的罪责都让守备张敬承担,张敬虽死有余辜,可是,就凭一个守备,那些个黄门会听他的? 他带着徐褚到了小校场,说是要考察他这些日子剑法有没有进步,徐褚向来视他为师父,满头大汗给他演示,演示过后,师父好一通夸赞,徐褚心花怒放。 翟冲问他:“皇上可知道张敬?” “知道,皇上问卫国公府在洛阳有没有可用之人,我说 分卷阅读212 分卷阅读213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213 我表哥张敬可用。”徐褚说着话低了头,垂头丧气说道,“表哥怎么会自不量力,向镇国公寻仇?母亲得信后哭得晕厥过去,求父亲帮忙,就算保不住表哥的性命,保住妻儿也行,父亲不肯去管,他说他不想去惹镇国公。我求了皇上,皇上跟没听到似的,只是发呆。” 翟冲拍拍他肩:“你表哥在洛阳恶名昭彰,事发只在早晚。” 从东暖阁告退走出,走到石栏边上,转身望着西暖阁方向,想起荣恪问他的话。 我与皇上,你站哪一方? 真到你死我活的一日,谁能想着太后,我便站在谁的一方。 荣恪,这一次,你顾全大局对皇上让步,你赢了,可皇上还是个孩子,我还做不了决定。 正皱眉沉思,皇上从西暖阁冲了出来,拧着眉头大声说道:“读书读书,整日让朕读书,朕是皇上,天下读书人都为朕所用,朕为何还要读书?” 嚷嚷着看一眼东暖阁方向,声音低了下去,对追出来的欧阳先生说道:“再逼着朕读书,朕一把火烧了上书房。” 说着话一扭身,喊一声崇福摆驾,疾步冲下丹陛阶上了肩舆,浩浩荡荡进紫宸门,往后宫去了。 欧阳先生看着翟冲摇头苦笑,他是博学鸿儒,性情十分温和,不若荣恪灵活,不若方太师刻板,不若冯茂跳脱,皇上不敬佩他,也不怕他,又觉得他无趣,前些日子太后不在宫中,皇上要处理政务,读书的时间少,太后回宫后,命欧阳先生加重皇上课程,皇上明里暗里反抗,今日这样明目张胆得冲撞,还是头一回。 翟冲忙道:“皇上打小好学,近日是不是课业太过繁重?” 欧阳先生摇头:“十三四岁的孩子,十有八九如此,跟大人顶着,皇上也不例外。” “那怎么办?”翟冲想起自己的十几岁,有些替皇上犯愁。 “有太后镇着呢,怕太后考问他,白日里淘气荒废了功课,夜里偷偷用功补上,不懂的再来问我,还向我道歉,坐一会儿就故态复萌。”欧阳先生依然笑呵呵得。 “若皇上闹得过分,先生可跟太后告状。”翟冲出主意道。 “告状会适得其反。”欧阳先生摇头,“说来奇怪,前几日闹腾,都是从后门悄无声息溜出去,今日这样大声,竟不避着太后,倒是有些过分。” 翟冲知道跟昨日的事有关,可皇上向跟他不亲近,他也不会哄孩子,冯茂在就好了,或者以前的荣恪,皇上还叫他太傅的时候,对他几乎言听计从。 小皇帝气咻咻坐在肩舆上,今日欧阳先生讲汉代昭宣中兴,对权臣霍光大加褒扬,说他平息内乱休养生息平定边疆,是昭宣中兴的首功之人。 他心里明了欧阳先生说的在理,可他更爱听秦少师所说,权臣到最后,都是奸臣。 本朝的大奸臣,就是镇国公。 欧阳先生是镇国公的人,他说这些,是不是受了镇国公的指使? 心里起了怀疑,便对欧阳先生分外反感,只是打小被教导尊师重道,没有当场发作,欧阳先生看出他不耐烦,便停止讲授,让他自己读一会儿书。 他低头读书,纸上的霍光二字变成镇国公阴鸷的脸,杀气腾腾看着他。 昨夜睡梦中,他梦见了镇国公,梦见流血的小河,他在睡梦中哭了,醒来的时候枕上一片濡湿,他恨自己不争气,为何要哭?要让镇国公哭才对。 想着这一切,他再也难以忍耐,嚷嚷着跑了出来。 到了宁寿宫还在琢磨,嚷嚷那几句,可被母后听到了?欧阳先生会不会找母后告状?他若敢,朕也跟母后告状,他对母后垂帘听政颇有微词,让母后免去他太师之位。 翟统领也瞧见了,翟统领会告状吗?翟统领是父皇的人,会护着朕的。 笃定下了肩舆,径直进了书房,丽贵太妃正在写字,似乎在默写什么,想一会儿写一会儿,写的不对就揉皱了扔掉。 小皇帝唤一声丽娘娘,贵太妃忙搁下笔站起身,问他道:“怎么又不读书了?” “心里烦。”小皇帝坐下喝两口茶,咚一声搁在几上,咬牙道,“朕非杀镇国公不可。” 丽贵太妃回头瞧一眼纸篓,镇国公将手册拿去却不归还,她日日默写,却总是不对,一颗心空落落的,无所归依。 小皇帝这样一说,勾起她心中怨愤,来到门外左右一瞧,庭院中寂静无人,方回身压低声音道:“皇帝,你要忍耐。今年便物色皇后,明年大婚,大婚之后就可以亲政了,亲政后手中握有军政大权,镇国公还不是随你处置?” “丽娘娘支持我?”小皇帝欣喜看着她。 “我支持有什么用?既无胆略又无计谋,不过是一个蠢女人。”她一声长叹。 小皇帝起身过来握住她手,激动说道:“不需要胆略计谋,我有了憋不住的话,可以说给丽娘娘听,丽娘娘肯听我说就好。” “自然肯听。”丽贵太妃慈爱笑看着他,十三岁的孩子,已经与她一般高,高瘦的身形象极了先帝,还有人说眉眼像她,看着他的眉眼心中一颤,脱口说道,“我一直当皇上是亲生儿子,皇上有什么话,尽管跟我说。” 小皇帝兴奋起来,搓着手说道:“可是,我等不了那么久,秋狩的时候吧,就秋狩的时候,镇国公是狩猎高手,姑父也爱狩猎,朕示意姑父邀他前往,他一定肯去……” 小皇帝站起身:“朕要秘密筹划一番。” 跑到门外与彩莲擦肩而过,却没顾上理她,彩莲摇头一笑,怎么急火火的?笑着又皱了眉头,今日怎么又不读书? 进了书房禀报道:“镇国公府的双姑娘求见,说是月婵夫人带了礼品给贵太妃。” 丽贵太妃说一声让她进来。 小双进来伶俐笑道:“之前来的是大双,奴婢是小双。” 说着话递上一个锦盒,打开来是一对精美的漆碗,丽贵太妃惊喜不已,抚摩着说道:“是扬州漆器,是我家乡特产的器物。” “月婵嫂子说贵太妃十五年没回过家乡,特意去一趟扬州,选购了这对漆碗。”小双说着话,从怀中掏出一本手册,双手递了过来笑说道,“这本手册是镇国公特命奴婢还给贵太妃的,镇国公说去年走得匆忙,没有来得及归还,心中一直惦记,还请贵太妃谅解。” 丽贵太妃接过去,眼泪潸然而落,这手册承载这她对先帝的相思,虽然先帝的最爱不是她,可她的最爱,一直是先帝。 小双走后,她翻看着手册猛然起身,自己因对镇国公生怨,冲动之下说支持皇帝,没有拦着他,还撺掇他提前亲政,是不是做错了? 皇帝的计划,要不要告诉太后? 第155章 缱绻 她想起去岁镇国公突然离京, 太后对她的迁怒 分卷阅读213 分卷阅读214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214 。 太后高高在上冷眉冷眼,太后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在震慑她,太后逼着她去求她,太后穿着重粉散发赤脚,挑衅看着她,似乎在说:“后宫中我最大,只有我可以为所欲为,你们的一切,都是我的恩赐。” 先帝去后, 她将所有艳丽的衣裳束之高阁,她永远是庄重的寡妇装扮,即便是夜里睡觉, 也穿着青色的寝衣头发盘得整齐,从未像太后那样恣意, 不是不敢,是不想。 太后让她严厉管束后宫, 扼制流言蜚语,她狠心杖毙了两名宫人,她走路看到蚂蚁都要绕着走,却被迫杀了人,好多次午夜梦回, 那两个人双眼流血,幽幽看着她,然后张口哀嚎, 有时候白日里,那哀嚎声也会响在耳畔。 被杖毙的人,被撵出宫的人,并非信口胡说,他们说的是实情。 是太后有错在先,太后与权臣有了私情,既然敢做,就别怕人说。 先帝崩后不久,她就迷恋上了镇国公,她可曾有一日,真心为先帝守节? 丽贵太妃思绪万千,心中愤恨又起,为何要告诉你? 镇国公那样勇猛,即便事先不知道消息,也不会有事吧? 她将心思摁下,只假作不知。 可到底担不住事,心头像压了一块大石,不得安宁。 隔日小皇帝又来,晚膳的时候,她小心提了一句:“前日皇上走后,我心中忧虑不安。皇上还是别再琢磨对付镇国公的事了,只一心读书,我与两位太妃给皇上物色皇后,亲政后也别杀他,镇国公一门功在社稷,是百姓心中的神明,就将他发往幽云,继续守卫边疆就是。” “丽娘娘怎么出尔反尔?”小皇帝推开面前盘碗,气呼呼起身说道,“不吃了,以后也不来了。” 丽贵太妃一直追出宫门,小皇帝头也不回走得远了。 叹一口气对鸳鸯道:“说是以后再也不来了。” “不会,”鸳鸯摇头,“有人勾着他的心,怎么会不来?” “你是说,咱们宫里有人狐媚皇上?”丽贵太妃冷了脸。 鸳鸯忙道:“不是娘娘想的那样,是皇上喜欢看到彩莲,喜欢跟她说话,每次来看不到她总要问起,彩莲还偷偷给皇上缝衣裳,上回还在东间揉肩,娘娘得空教导教导她,指望她做皇后是不可能,出身在那儿摆着呢,可她是皇上头一个中意的人,在皇上心里肯定跟别人不同,以后封嫔封妃,她若风光了,是咱们宫里出去的人,咱们也跟着风光。” “这男女情爱,是不讲先来后到的。”丽贵太妃叹一口气,“皇上既喜欢她,是该多加教导,好歹皇上身旁多一个知冷知热的人。” 小皇帝出了寿康宫,埋头疾步向前,一抬头,宝慈宫已在眼前。 “也不领好路,怎么到这儿来了?”气得跺着脚骂崇福。 “那,皇上想去哪儿?两位长公主也好些日子没见了。”崇福小心翼翼说道。 “朕谁也不想见,一个个的,招人厌烦。”皇上气道,“回福宁殿去。” 上了肩舆回头看向宝慈宫,但见灯光柔和,温暖而静谧,是他以前最惦记着去的地方,去别的地方只是应景,如今,去宝慈宫倒成了应景了。 揉一揉发酸的鼻子,闭了双眸继续盘算秋狩的事。 “可巧,碰上太后回来。”静默中崇福说道。 小皇帝抬眸一瞧,一堆人簇拥着太后的肩舆,迎面而来,忙忙吩咐道:“绕开,快绕开。” 远远瞧见一支队伍绕行到后苑去,芳华笑对艾姑姑道:“谁啊,黑灯瞎火的往后苑去了。” “瞧着像是皇上,估计又捉燕么虎去了。”薛明笑道。 温雅心不在焉嗯了一声,荣恪三日没进宫了,昨夜里也没来,在忙什么? 午后看到刑部的奏折,才知道张敬火烧洛阳行宫,在丽正门外伏击他的事,原来他是因此受伤,又加张敬劣行昭彰,恼恨之下批阅道,张敬枭首示众,妻子儿女变卖为奴。 恼恨过后冷静下来,想到张敬是徐泰内侄,召来刑部尚书吩咐道:“张敬的妻子儿女变卖的时候,跟卫国公说一声。” 刑部尚书明白太后的意思,让卫国公买了她们加以照拂,也算是给他脸面。 傍晚的时候,徐泰进来跪倒在地,涕泪横流谢恩,太后问道:“张敬通过谁收买的小黄门?莫不是徐褚?” 徐泰心中一凛,忙忙说道:“他是小孩子,断然不敢如此。” “敢与不敢,我也不再追究,此案来龙去脉,你告诉他就是。”太后缓声说道。 徐泰答应着告退走出,从东暖阁唤出徐褚,好一番苦口婆心,末了小声说道:“此事与你定有干系,太后不予追究,又赏咱们脸面,给了你表哥的妻子儿女恩典,你要记着太后的恩德,忠心耿耿得侍奉皇上。” 徐褚忙说知道了。 温雅正是此意,如今徐泰在朝堂上无足轻重,徐褚将来却是皇帝的左膀右臂,是以宽待张敬的妻子儿女,以示拉拢。 进了宝慈宫,沐浴更衣后正靠着迎枕看书,床下几声轻响,荣恪来了。 温雅搁下书看着他嗔怪道:“昨夜里怎么没来?” 他坐下笑道:“昨夜里冯起吃弟弟妹妹的醋,闹着要回曾祖家,延平只得打发人送了过去,小双和秦义陪他玩耍一会儿,闹着要找他的大马,好不容易等小家伙睡着,我想要起身过来找你,他尿了,尿我一身,怕熏着你,便去沐浴换衣,身上有伤洗得慢,刚收拾好他又醒了,揉着眼睛问我怎么往床底下钻,他说他也要钻进去玩儿,折腾一夜。” 温雅也笑:“小家伙醋劲儿可真大。” “可不。”荣恪笑道,“听说在家趁大人不注意,拧弟弟的脸蛋,都拧得青了,对妹妹下手轻些,也捏到红肿。” 二人说笑着,温雅脱下他外袍看着伤口,:“好多了,背上没再添疤痕。” “添了才好,纵横交错成棋盘,可以在背上下棋。”荣恪笑道。 温雅想要拍他,忙停住了,轻轻抚摩着说道:“今日看到奏折,已经知道你为何受伤了。” “你既知道了,省得我跟你再说一遍。”荣恪笑看着她。 “三日没进宫了,百草巷那么忙吗?”温雅拉他上榻,娇嗔看着他。 “你没跟我商量,就封我做元辅。我怕辜负了这么大的官职,提起精神应付每一位访客,忙得焦头烂额。”他拥着她躺下去,看着她笑。 其实他是不想进宫面对小皇帝,欧阳先生说小皇帝近日叛逆得厉害,他担心一旦进宫,毛孩子气性上来,拿刀剑指着他,或者拿袖箭射他,雅雅知道了,不过徒增烦恼。 “哄谁呢?”温雅钻进他怀中笑道,“你就稀罕这元辅吗?” “原先呢,是为了你陪在你身旁, 分卷阅读214 分卷阅读215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215 有时候负气,当差难免应付。如今你我这样亲密……”他翻个身覆住她看着她笑,“我自然得小心翼翼当差,免得夜里受罚。” “坏蛋。”她两手掐在他腰间,低低叫了一声,“轻些,免得崩裂伤口。” 他嗯了一声,果真就如细浪里行舟,缓慢而轻柔,低声问她:“今日可吃药了?” “吃了。”她抚上他脸,“在巴州一时忘情,抛下了自己的身份,回宫后,我又是太后了,更觉的小双做的对。” 看他眸色变沉,忙抬头亲亲他唇,小声问道:“又生气了?”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我问过吕爷爷了,落下毛病的不过百中有一,且都服用十年八载。我不会正好是那一个,我也不会用那么久。”温雅忙抚摩着他的肩背哄劝。 “你见过吕爷爷了?”他神情和缓了些。 “见过了。吕爷爷担心原先的药失效,给了我一罐新的。”温雅说道。 他竟笑了起来,低头亲亲她:“那就好。” “冯茂的事,你知道了吧?”她捋着他额前垂落的头发。 他嗯了一声,忽低头咬上她颈间,轻声说道:“这种时候,不许提起别的男人。” “吕爷爷就不是男人吗?”她笑问道,“是你先提起药的。” “这种时候不许说话。”他也笑看着她。 “谁定的?”她唇贴上他唇吃吃得笑,“我偏要说话,这会儿想说话。” 他也笑,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掌心贴着他的掌心,身子挨着她的身子,双眸凝视着她的眼,哑声道:“想说便说。” 她张张口想说什么,玉面修颜就在眼前,双眸中蕴了星光一般煜煜生辉,被他的目光包裹着,喉间轻轻吞咽,一时忘言。 他看着她微启的红唇,迷蒙的眼,张口含住她的唇瓣轻柔得吸吮砥舔,间或深情唤着她的名字。 微风卷起细浪,小舟在星光下轻轻摇荡,似乎永远也不会靠岸。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燕么虎,蝙蝠。 第156章 云阳 二人的整个夏日火热而漫长。 除去早朝, 镇国公甚少进宫,小皇帝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更加密切得筹划秋狩的刺杀行动,画好地形图,安插好埋伏的人,这次不用口令,看到镇国公直接射杀,若这些人不中用,那朕将你当作是豹子老虎, 太傅教着如何对付猛兽,朕就如何对付你。 筹划着心想,姑父怎么还不回来?早该回来了。 此事该问谁?孙相国还是户部尚书?镇国公作为元辅无所不知, 他应该知道,却不想跟他说话, 不如问母后去。打定主意抬脚出了西暖阁,往东暖阁而来, 门外站着的却不是翟冲,而是蒙阔。 “蒙阔。”小皇帝顿住脚步,背着手皱眉问道,“翟冲呢?” “翟统领护卫太后出宫,往大长公主府里去了。”蒙阔行个礼恭谨说道。 去姑母那儿, 怎么不叫上我?姑母家那一对龙凤胎可爱,冯起有趣,我也想去。小皇帝心中不满嘟囔着, 板着脸问道:“去公主府何事啊?” “好像是大长公主驸马的事。”蒙阔笑道,“镇国公也去了。” 小皇帝心中一急,竟明目张胆结伴去姑母府中?又一想,不对,若是男女幽会,该在夜里,这会儿大白日的,定是姑父有事。 急惶惶回到西暖阁问欧阳先生:“先生可知大长公主驸马出了何事?” “臣听到的是这样。”欧阳先生慢悠悠说道,“大长公主驸马押运粮草到了巴州后,正碰上我朝遣往南诏的使臣,冯驸马心慕南诏国四季如春风景如画,非要跟着去,去了后南诏国王正为小公主选婿,看上冯驸马了,将他扣下不许离开,镇国公得信后,经多方联络,今日与太后一起去往公主府,想来是有了对策,要与大长公主相商。” “姑父出了这么大事情,怎么不告诉朕?”小皇帝气呼呼得,“怎么没人告诉朕?” 正埋怨的时候,崇福进来了,恭敬说道:“太后请皇上前往大长公主府,有要事相商。” 小皇帝兴奋得险些跳起来:“就说嘛,这么大事情,怎么能不让朕知道?” 一边喊摆驾一边往外跑,一路催促快行,到了燕子巷,在崇福提醒下,放缓了脚步整肃了神色,端起一国之君的架子,昂然往里。 进了正殿一眼看到荣恪,这还是丽正门发生冲突后,君臣头一次直接会面。 荣恪没事人一般过来恭敬行礼,小皇帝板着脸嗯了一声,想要说几句场面话,到底绷不住,张口就是一声冷哼:“朕听说姑父被羁押在南诏国,南诏国王逼他为婿,镇国公年纪老大没有成亲,不如到南诏国做驸马去。” 延平嗤一声笑了:“这孩子,尽出馊主意。” 温雅瞧着皇帝,看那模样,好像对荣恪有天大不满似的,琢磨着招手道:“过来,过来坐下,唤你来就是为了你姑父的事。” 小皇帝过去坐在温雅身旁,却保持着距离,看着延平道:“姑母怎么还笑得出来,不是该急得直哭吗?” “有什么好哭的。”延平笑道,“你姑父宁死也不会愿意。” 温雅笑道:“是这样,南诏国王君衍秘密回国并登基为王,元辅在这其中帮了他大忙,元辅去信跟他商谈,他自然要给脸面,昨日他来信提出,若是皇帝肯娶云阳公为皇后,他就放冯驸马归国。” “是你。”小皇帝两眼喷火看着荣恪,“是你想出来的蠢招对不对?你就是成心跟朕作对,给朕添堵。” “臣没有。”荣恪拱手道,“是南诏国王自己提出来的,想来是谋划已久,羁押冯驸马只是个幌子,就为了诱着我们主动商谈。他不想让天下人以为,南诏要巴结殷朝。” 小皇帝看向温雅:“母后,我不愿意。” “为何?因为彩莲吗?”温雅和煦问道。 “那倒不是。”小皇帝认真说道,“我要怎样的皇后,早已跟母后说过。” “好看,温柔大方,爱读书,活泼一些,在一起有话说,不能太爱哭,敢骑马,字不能难看。”温雅笑道,“母后记得可对?南诏国的云阳公主,一样也不少。” 说着话拿过身旁几案上的画轴递过来:“皇帝瞧瞧。” 小皇帝摊开来一瞧,一位窈窕少女临湖而立,身穿玉瑟半壁锦月色柳花裙,明媚而活泼,容颜比湖边的花朵还要娇艳,一双明眸若盈盈秋水,从画中笑望着他。 “倒是挺好看的。”小皇帝从画中抬起头,“年纪不小了吧?” “二八年华,一十六岁。”延平笑道。 “我不喜欢。”小皇帝推开画轴,“我喜欢年纪相仿的,小一些也行,有两位姐姐了,不想再娶一位姐姐。” “皇帝可 分卷阅读215 分卷阅读216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216 想清楚了?”温雅笑看着他,“这样的美人儿可不多见,你姑母这些日子在京中勋贵千金中为你物色,可没有超过她的。” “要不,纳她做个贵妃?”小皇帝试探道。 延平笑了起来,温雅摇头:“咱们愿意,君衍不愿意。这样的话提都不能提。” “那就算了。”小皇帝说道。 “若两国联姻,可换来数十载和平。”荣恪在旁说道,“这门姻缘攸关国事,请皇上三思。” “既关乎和平,你怎么不去?”小皇帝指指他。 荣恪笑笑:“臣不是皇帝,轮不着臣。” “你不是想做皇帝吗?”小皇帝口不择言。 荣恪笑道:“皇上可别诬陷臣。” “怎么是诬陷你了!” “有证据吗?” …… “行了,都少说两句。”温雅忍无可忍,瞪了荣恪一眼,心想皇帝是孩子,你也是孩子不成?竟然跟他斗嘴。 延平说道:“这样吧,这是两国间的联姻,不是儿戏,皇上回去仔细想想。” “不就是逼着我愿意吗?”小皇帝气哼哼站起身,头也不回径直走了。 延平诧异看着温雅:“这孩子怎么这样?” 温雅摇头:“最近有些淘气,我也没有太拘着他,且先由着他去。” “如今事关邦交,事关冯茂安危,也由着他吗?”荣恪的目光扫过延平,看向温雅,颇有些责备二人对皇帝太过宽纵的意思。 “昕儿跟我说过,先帝临终前嘱咐过他,帝王的一生太过孤寂漫长,让他不要受任何人胁迫,不要顾虑政局朝堂,一定要找到真心喜爱的姑娘做皇后。先帝还说,若他身不由己,我一定会为他做主。”温雅看向延平,“这是先帝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是以不要逼迫他,我们再另行设法。” 延平的眼眸里含了泪花:“哥哥临终前,竟是处处想得周全。” “是。”温雅不由黯然,“我还没跟你提起过先帝留下的手册。” “什么手册?写了什么?”延平好奇问道。 温雅刚要说话,荣恪霍然站起:“我看看孩子们去。” 然后一阵风般大步离去。 “怎么气呼呼得?”延平不解问道。 温雅叹口气:“先不管他,今日出宫的时候我想着了,特意带过来让你瞧瞧。” 延平接过去一边翻看一般流泪,却不知小皇帝站在府门外等她。 站一会儿回头看去,向来疼爱他的姑母没出来追他,竟由着他气呼呼离去,叹着气心想,姑母原来没有儿女,自然稀罕我,如今膝下有了两儿一女,我算什么? 垂头丧气上了御辇,从迎阳门回宫,直奔宁寿宫而来。 进了东间吩咐一声:“找彩莲来。” 瞧见彩莲进来,过去一把握住她手寻求安慰:“都逼着朕娶南诏公主呢。” 彩莲怔怔红了眼圈,轻声问道:“她好看吗?” “好看,大美人,可是朕……” 小皇帝话未说完,彩莲挣开他手,吸着鼻子说道:“早知道有这样一日,没想到来得这样快。” “可是朕……”小皇帝急得直转圈,“你怎么哭了?你为何哭?” “奴婢只是想,能与皇上多些眼前这样的时光,原来也是奢望。”彩莲眼泪滴落下来。 小皇帝拔脚就往外走,彩莲向来通情达理,眼睛里总是含着笑意,今日怎么哭上了?你应该明白,朕再喜欢你,也不可能让你做皇后。 一个个的,都不明白朕的心,都在逼朕,没有一个人站在朕这头。 气冲冲出了宁寿宫来后苑散心,越走越烦躁,想着镇国公那张得意的脸,后悔刚刚没有拔出靴筒中的匕首,刺他几刀。 转着圈直到深夜,崇福一再催促,才回到福宁殿,大睁着双眼到黎明,撑不住睡了过去。 崇福叫起的时候,哼哼唧唧说道:“朕头疼牙疼肚子疼,那儿都疼,今日不去上书房,得歇着养病。” 崇福笑道:“皇上有所不知,秦少师回来了,正等着皇上召见。” “秦少师回京了?”小皇帝兴奋吩咐道,“快,让他到福宁殿来。” 秦少师和朕一样讨厌镇国公,秦少师是站在朕这一方的,只不知他的疯病好了没有。 小皇帝既兴奋又忐忑,迅速沐浴更衣,也没心思用早膳,匆匆进了偏殿,秦渭正斯斯文文站着,瞧见他过来恭敬行礼:“臣秦渭见过皇上。” “秦少师的病,可好了?”小皇帝忙问。 “好了。”秦渭微笑看着他,“臣的病刚好就匆忙回京,抵达京城后顾不上回辅国公府,先进宫来拜见皇上。” “秦少师来的太好了。”小皇帝两眼发亮看着他,“朕需要秦少师的辅佐,秦少师坐下说话。” …… 第157章 教子 屏退左右, 小皇帝身子前倾看着秦渭:“朕要杀了镇国公,可是没人帮朕,秦少师回来得正是时候。” 秦渭缓缓摇头:“以前是臣太过偏执,镇国公制止战争造福于民,朝堂之上文韬武略,太后重用他是明智之举。臣特意进宫向皇上建言,心中还当他是太傅,亲政前多向他学习治国之道,亲政后倚重他做股肱之臣。” 小皇帝不置信看着他:“秦少师的病, 果真好了吗?” “果真好了。”秦渭恳切说道,“在上书房做少师的时候,臣忘了一年多的记忆, 被太后处罚后,臣又只记得那一年多的记忆, 如今,臣才是完整的。” “我不管。”小皇帝耍赖一般, “什么完整不完整,你要继续做以前的秦少师,帮着朕一起对付镇国公。” 秦渭坚决摇头:“臣不能那样做,皇上年少,臣以前煽风点火, 与佞臣无异,皇上如今对镇国公的厌恶与敌视,也是臣种下的因。臣还是那句话, 镇国公,还是皇上昔日心中的太傅,请皇上信任他重用他。” “朕不想再听你说话。”小皇帝拧眉指向门外,“你告退吧。” “臣告退。”秦渭站起身,恭敬行礼告退,一边往后退一边说道,“请皇上三思。” “滚,你滚。”小皇帝扔一个茶盏过来,撞在柱子上,哐当一声砸得粉碎。 秦渭退出福宁殿,往垂拱殿而来,站在东暖阁外客客气气对翟冲道:“我有要事求见太后,请翟统领代为通禀。” 翟冲狐疑看着他,这人何时回来的?求见太后何事? 温雅在里面听到秦渭的声音,忙说一声进来。 秦渭进去规规矩矩行了礼,一抬头瞧见她面带微笑的脸庞,愣一下敛了双眸。 “看你这形容,可是大好了吗?”温雅笑问道。 “托太后的福,已经大好了。”秦渭恭谨回话,“臣之前忘了与若兰相遇相恋,只记得与太后的过 分卷阅读216 分卷阅读217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217 往,又因脑子不正常性情偏执,做了许多错事,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如今臣都记起来了,臣险些辜负了若兰,辜负了我们的孩子。” “若兰有了身孕?倒是好消息。”温雅指一指下首的座椅,“坐下说话。” 秦渭只坐了椅子边沿,轻咳一声说道:“皇上与镇国公的事,臣想来想去,应该告诉太后。” “快说来听听。”温雅想起在公主府里,皇帝与荣恪互不待见的情形,忙说道。 秦渭娓娓道来,他给小皇帝屡进谗言,小皇帝起了疑心,四月里小皇帝去辅国公府上,在书房与他密谈,如今小皇帝正在筹划,要杀了镇国公。 温雅听后心中明了,是皇帝指使张敬烧了洛阳行宫,也是皇帝号令小黄门在丽正门外伏击荣恪,而荣恪白日里甚少进宫,是不想与皇帝碰面。 荣恪不让她知道,是怕她左右为难。 掩下满腹心事,微笑对秦渭说道:“你的病既好了,接着进宫侍讲吧,我还盼着听你讲史呢。” “臣生性散淡,经过这两次犯病,只想远离功名利禄安心琴棋书画,专注在小学堂帮着岳丈授课,闲暇的时候,多陪陪若兰。”秦渭微笑说道。 “我也不能勉强你,只是也不能埋没你的才华,你依然在翰林院任职,每旬进宫给皇帝讲授两个时辰的史学,如何?”温雅殷切看着他。 秦渭笑得无奈,点头说道:“臣却之不恭,谨遵太后懿旨。” 秦渭离去后,温雅手扶了额头发呆,就算是寻常百姓家,这么大的孩子都打不得骂不得,何况是皇帝? 叫他来跟他讲大道理?只怕听不进去。 该如何是好? 秦渭走后,小皇帝砸碎了一整套花釉瓷茶具,犹不解恨,冲出福宁门,也不坐肩舆,一路步行到了垂拱殿,来到东暖阁外幽幽看着翟冲。 翟冲忙问:“皇上有何吩咐?” “翟统领是父皇的人,是不是会向着朕?”小皇帝咬牙问道。 翟冲竟连敷衍都不肯,率直说道:“臣听太后的,这也是先帝的遗旨。” 翟统领是最后的希望,竟然也不听他的,还顺带知道了父皇给他的遗旨,竟让他听太后的,父皇就不担心儿子吗? 小皇帝又气恼又委屈,脚步匆匆往宁寿宫而来。 早起没怎么吃东西,虽一肚子气,还是感觉饥饿,丽贵太妃常在小厨房做扬州点心,进去喝盏茶吃几块点心,丽贵太妃的茶具也是花釉瓷,想起自己砸碎的那套,是父皇在世时最喜欢的,懊恼抿了唇怔怔发呆。 丽贵太妃关切问道:“皇上眼圈发青,可是没睡好?” 小皇帝摇着头站起身:“全身酸疼,我进东间去,让彩莲来给我揉揉。” 丽贵太妃的点心好吃,可话不投机,彩莲身上很软很香,彩莲说话温柔好听,彩莲按摩不轻不重,他想着跟她独处一会儿说几句话,心里也能好受些。 昨日她哭了,他不明白她为何哭,问了崇福,崇福说:“听到皇上要有皇后了,因喜欢而嫉妒,因嫉妒而伤心。” 他恍然有些明白,想着今日见了面安慰安慰她,跟她许诺纳她做贵人,以后生了儿女晋封嫔妃,没有儿女也会一辈子对她好。 丽贵太妃叹一口气:“皇上喜欢彩莲,我也喜欢,可是,刚刚太后打发薛明过来要人,说是宝慈宫缺人手,看彩莲机灵,让她到太后宫中侍奉。我也没有办法,只好……” 小皇帝心里发急,没等丽贵太妃把话说完,拔脚就往外跑。 到了宝慈宫一问,值守的中官摇头:“启禀皇上,宝慈宫没有新进的人。” 又到垂拱殿后面找薛明,薛明忙指指东暖阁:“小的把人带到太后面前去了。” 从后门冲了进去,绕过屏风,太后正在凝神批阅奏折,身后没有彩莲的身影。 “母后,彩莲呢?”小皇帝胸膛剧烈起伏着,一张脸连着急带跑动,涨得通红。 温雅搁下手中奏折瞄他一眼:“着急了?” “母后,彩莲呢?”小皇帝还是那句话。 温雅悠然抿一口茶,淡淡说道:“她狐媚皇帝,使得你无心联姻,我将她撵出宫去了。” “母后……”小皇帝咬牙切齿大吼一声,对温雅怒目而视。 温雅搁下茶盏问他:“皇帝很喜欢彩莲吗?有多喜欢?” 小皇帝愣了愣,温雅又问:“为了她,皇帝能舍弃江山或者性命吗?抑或只是给她个名分留她在身边?我想是后者吧。不过是这样的喜欢,我不过是将她撵出去,并没有要她性命,皇帝就跟我翻脸,对我怒目而视?” 小皇帝敛了眼眸后退一步:“儿子不敢。” “男女间的情爱有什么错?”温雅将先帝的手册递给他,“我与先帝有知己之情,没有夫妻之爱,先帝都愿意我有日后,难道昕儿要逼着我做一辈子寡妇?” 小皇帝快速翻动着手册,两手抖着声音也在发抖:“父皇既有遗命,儿子理当遵从。可是,为何偏偏是镇国公,他是意图谋逆的乱臣贼子,秦岭葫芦谷就是他豢养兵马之所。” “就算早年有过反心,如今他已经放下了,难道皇帝就不肯放过他?我喜欢他,与皇帝喜欢彩莲不同。我可以为他舍弃生命舍弃一切,我没有跟他离开,只是为了谨守对先帝的承诺,守着江山护着昕儿。”温雅看着他,“昕儿亲政后,我会住到巩义行宫,然后死遁,与镇国公远走高飞,我意已决再无更改。 小皇帝红着眼圈哽咽半晌,想说什么,只是紧闭着唇。 太后回身唤一声彩莲,艾姑姑带着彩莲从屏风后走出,彩莲咬唇看向小皇帝。 小皇帝不看她也不理她,只是看着温雅。 温雅和煦道:“彩莲还给你,你不愿意与南诏公主联姻,母后也不会逼你。只是,你不许再跟镇国公作对。昕儿若跟镇国公作对,就是跟我作对,若要镇国公的命,就是要我的命。” “母后……”小皇帝喊了一声,眼泪涌了出来。 “别哭了。”温雅起身过来欲要为他拭泪,小皇帝扭身躲开,狠狠抹一下眼泪疾步向外冲去,温雅忙唤彩莲,“快,跟上去服侍。” 彩莲追了出去。 一下午心神不宁,奏折也没看进去多少。 那样直白那样毫不遮掩,可会有用?昕儿可会明白? 傍晚的时候,彩莲跑了进来,急惶惶说道:“启禀太后,皇上不见了。奴婢一直在福宁殿陪皇上说话,他嫌奴婢烦,轰奴婢出去,奴婢就到小厨房为皇上熬银耳汤,熬好后端进去,皇上不见了。” “崇福呢?”温雅心中一急。 “中贵人也没在。”彩莲说道。 “传翟冲,快。”温雅吩咐着霍然起身。 起身太快急火攻心,就觉头晕目 分卷阅读217 分卷阅读218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218 眩,眼前一黑栽倒下去。 ...... 第158章 喜事 翟冲疾步冲进接住太后, 刚说声宣太医,艾姑姑芳华薛明跑了进来,芳华一把夺过太后,让太后靠在自己怀中,薛明拽着彩莲出了后门,艾姑姑手搭上太后脉搏,压低声音对翟冲道:“不能宣太医。” “为何?艾姑姑医术比太医高明?”翟冲不解问道。 艾姑姑没理他,屏息凝神为太后号脉,脸色越来越沉, 翟冲忙问如何。 艾姑姑回头看向薛明:“快去请吕神医与镇国公。” 翟冲还要发问,艾姑姑瞥他一眼:“翟统领赶紧差人找皇上去吧。” 翟冲这才想起皇上离宫出走的事,看一眼靠着芳华的太后, 转身疾步向外。 温雅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躺在宝慈宫寝室的床上, 一睁眼,荣恪正坐在她身旁看着她笑。 “可找着皇帝了?”她忙问道。 “找着了, 在白衣庵他生母牌位前哭呢,有祖太妃在,又派了一队内禁卫过去守着,放心吧。”荣恪看着她,眼眸中满是柔情, “雅雅昏睡了好几个时辰,饿不饿?渴不渴?想吃什么?喝茶还是喝汤?” “真是啰嗦。”温雅娇嗔着坐起身,“我没事了, 还有一大堆奏折等着呢。” “谁说你没事?你有喜事。”荣恪笑着环住她, “哪来的喜事?”温雅扑闪着眼。 他拥她在怀中,轻声问道:“雅雅这个月的月信,是不是迟迟未来?” “是啊。”她点头,“可能是骑马去巴州给颠的。” “以前可晕厥过?”他亲亲她耳垂。 “没有。”她笑了,“今日才知道,晕厥原来是这样的,两眼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的手轻抚上她的腹:“雅雅昏睡的时候,吕爷爷给雅雅诊的脉,说是喜脉。” “喜脉?”温雅愣愣看着他,“什么是喜脉?难道说……” 荣恪亲亲她的眼看着她:“雅雅肚子里,有了我们的孩子。” 温雅呆怔半晌,方说道:“我明明每日都吃药。” “我问过吕爷爷了,那药不能完全避免,常有疏漏。”荣恪忙道。 温雅哦了一声,荣恪抚摩着她的肚腹:“吕爷爷说是喜脉的时候,我高兴得厉害,雅雅怎么一脸不高兴?” “我高兴得起来吗?”温雅白他一眼,“那么多事请,那么多奏折,本打算让皇上早些亲政,瞧瞧这阵子闹得,还不如小时候,看来心急不得。” “你可以在宫中称病不出,朝堂上的事我替你去做。”荣恪笑看着她,“奏折我也可以帮你看,我给你分出轻重缓急,你非看不可的,我就读给你听,非得你批阅的,你来说我来写,我最近模仿你的字迹,颇有心得。” “你何时开始模仿我的字迹了?”温雅好笑看着他。 “从江宁回来以后,每日都练,雅雅想不想看?”荣恪献宝一般,“我自认为几可乱真。 温雅咬了牙:“听起来,元辅大人早有安排,未雨绸缪。” 荣恪心中一惊,想要辩解,温雅扬声吩咐道:“请吕郎中来。” 不大的功夫,吕太昌乐呵呵走了进来,瞧见太后面沉似水,端端正正在椅子上坐了,偷瞄一眼荣恪,就听太后吩咐道:“元辅大人先避出去。” 荣恪给吕太昌使个眼色,踱步避开了。 “我来问你,上回给我的药,是避孕的吗?”温雅问道。 “不是,是滋阴养颜的。”吕太昌倒也痛快。 “为何要骗我?”温雅脸色更沉,“是不是荣恪指使的?” “荣小子也不算指使我。”吕太昌替荣恪说话,“他就是跟我诉苦,说心焦忧虑,担心那药损了太后身子,我就说,那你忍着别碰太后不就行了?他说开了头了,就刹不住了。” 温雅脸颊有些发烫,轻咳一声:“所以呢,你就给我换了药。” “对啊。有了就生,等到小皇帝亲政后,太后二十七了,亲政后怎么还得坐阵两年,一旦年过三旬,生孩子就是搏命,瞧瞧延平,若不是我,早就没命了。可太后生孩子的时候,我不见得还活在世上。”吕太昌苦口婆心,“再说了,镇国公府子嗣单薄,就指望着荣小子,有荣小子在,太后生孩子耽搁不了垂帘听政,两件大事一起办,多好。” 两件大事一起办,老人家说得可真轻松。温雅手扶了额头,皇帝正闹得厉害,怎么偏偏怀上了?摆摆手对吕太昌道:“吕爷爷忙去吧。” 吕太昌颠颠跑出去,对在碧纱橱外转圈搓手的荣恪说道:“没事了,我给哄好了,进去吧。” 荣恪兴冲冲进去,嗖一声,一本书迎面砸了过来,忙伸手接住抱在怀中,靠过去陪着笑脸你说到:“这么厚一本书扔过去,再动了胎气。这样,我任打任骂给雅雅出气,要不,拿金钗扎我。” 说着话拔下她头上金钗放进她掌心,脸朝她侧过去:“扎脸吧,扎脸过瘾。” 温雅一手作势欲刺,一手抚上他脸:“怀都怀了,难道还打胎不成?” 他跳了起来,长身跪在面前,脸埋在她腿上闷声道:“别打胎,打我。” “真是无赖。”温雅忍不住笑,“你模仿我的字,写来给我瞧瞧。” 他跳起来去桌旁那笔刷刷刷写一行字,捧过来递给她看。 宣纸上写一行诗:几度春风戏帏帐,残红落处映碧桃。 字迹端方隽永中藏着凌厉,温雅笑道:“只有九分像。” “九分像就行了,谁敢说什么。”荣恪笑道。 “文德印章也给你吧?”温雅半顽笑半认真。 “都说利欲熏心,印章拿在我手里,万一我起了篡权夺位的念头,你怎么办?”荣恪半认真半顽笑。 谈笑间艾姑姑端了小桌子进来,红绿青白许多小碟,又有粥茶羹汤,五谷杂粮各样主食,温雅蹙了眉头:“太过丰盛了些。” “吕爷爷给定的食谱,每样都吃些。”荣恪笑道。 用膳后温雅靠坐一会儿倦意上来,身子一歪又睡了过去。 荣恪拿起她刚刚砸过来的书,竟是一本《幽云志》,坐在床边翻看着,雅雅看此书,可是意在了解我出生长大的地方吗? 看一会儿待温雅睡得沉了,嘱咐艾姑姑几句,起身钻入床下从暗道回到自己书房,目光沉沉凝神踱步。 秦渭从江宁归来,将小皇帝和他的冲突告诉了雅雅,雅雅直白向小皇帝挑明一切,她是一片苦心,可小皇帝又能明白多少? 即便小皇帝明白,雅雅有孕的消息一旦泄露,宫里宫外如何收拾? 唤秦义进来吩咐道:“去请由先生和欧阳先生过来。” 两位先生进来时,肩上点点滴滴,披了微凉的秋雨,秦义奉上热 分卷阅读218 分卷阅读219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219 茶,出去关上了房门。 “宫里逃生的密道可探明了?”荣恪看向欧阳先生。 欧阳先生折扇轻摇:“探明了,就在福宁殿那张大龙案底下。” 荣恪赞赏说一声好,看向由先生:“通往宝慈宫的暗道,还能扩建吗?” “高是不能了,再高上去会碰到宫殿地基,倒是可以加宽。”由先生喝着茶悠然说道。 “那就加宽,宽到可以跑马。” 荣恪此言一出,两位先生震惊看着他,由先生试探问道:“主公可是又想造反?” “太后有了身孕,我要做两手准备,特意请两位先生过来相商。”荣恪想了想,沉声说道。 “主公的意思是,将密道加宽,他日一旦有变,可以快速将太后接出宫禁。”欧阳先生折扇又摇了起来。 由先生捋着胡子:“接出太后的同时,我军从密道进入,挟持皇帝逼迫翟冲的内禁卫就范,拿下皇宫。承诺徐泰重夺禁军大权,利用他牵制高廷广,再有我们安插在禁军中的人马策应,可拿下京城。京城之外的疆域,联络常将军温总督霍将军马将军,让他们等主公号令,四方出动南北夹击。至于乌孙,符郁不见得会管殷朝的内政,若他出手,可请南诏国王君衍帮忙牵制。” “我们筹划多年,只要主公一声令下,重扯反旗不是难事。”欧阳先生看向荣恪,“只是在下斗胆问主公一句,届时如何向太后交待?” “依太后的脾气,只怕会与主公反目。”由先生也看向他。 “先做准备以防不测,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动手。”荣恪笃定沉着。 “怎样算是万不得已?”由先生问道,“局势危及主公的时候吗?” 荣恪摇头:“她与孩子若有一丝一毫的危险,就动手。” 欧阳先生与由先生告辞出了镇国公府,欧阳先生摇头笑道:“当年初识主公,他不知男女情爱为何物,没曾想是个情种,由先生能掐会算,可曾算过主公的姻缘?” “算过。”由先生一脸高深莫测:“卦象显示,主公会娶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当时老夫心想,最尊贵的女人不就是皇后吗?娶了皇后的男人,那就是皇帝。是以,老夫一直坚信,终有一日,主公将大业得成。直到主公回京遇见太后,老夫心中一直忐忑……” 欧阳先生错愕看着他:“我当年可是被你煽动的,主公麾下多少人都是受你煽动,你这个老东西。” “儒学大师怎么骂人呢?”由先生不满道。 “骂你算什么,我还想打你呢。”欧阳先生撸一下袖子。 “煽动你的不是卦象,是你的名利之心。”由先生意味深长。 欧阳先生手中折扇摇得哗哗响,由先生打个寒噤:“一场秋雨一场寒了,你就别摇个扇子装儒雅了,不费吹灰之力做了当朝太师,你还有何不满?” 欧阳先生扇子冲着他用力扇了几下:“你错了,煽动我的不是名利之心,是主公的胸襟与韬略,你不也一样?” 由先生阿嚏阿嚏连打几个喷嚏,捂着鼻子道:“我不是,我是因为跟着主公,全家人都能有肉吃。” …… 第159章 遗旨 窗外秋雨连绵, 小皇帝窝在床上发呆。 来到白衣庵后,供奉过生母的牌位,抚着牌位哭了一场,心中依然忧愤难解。 轻轻的叩门声响起,小皇帝喊一声:“谁也不许进来。” 来人没理会他的喊声,推门走进,头戴帷帽长腿细腰身形高挑,小皇帝脱口喊一声母后,跳下床跑到她面前, 颤声问道:“母后怎么来了?” 那人将手中托盘放在几案上,托盘中是热粥小点与几样小菜,笑说道:“祖太妃吩咐了, 皇上一日没有用膳,睡前简单用些素斋。” 听到她说话的声音, 小皇帝愣住了,身形明明是母后没错, 可声音却不一样,母后的声音清脆婉转,她却略微有些沙哑。 盯着她帷帽上垂下的青纱,大声问道:“你是谁?” “奴婢乃是在祖太妃跟前侍奉的居士,祖太妃唤奴婢宜平。”宜平双手合十, 道一声阿弥陀佛。 小皇帝哦了一声,失望坐到茶几旁椅子上,呆看着托盘中的素斋摆手道:“拿走吧, 朕没有胃口。” 无人应答,一回头,宜平居士已悄无声息走了,门都没关。 “没规矩。”小皇帝一声冷笑,自嘲说道:“还皇上呢,无人关心无人惦记无人问津……” “谁说的?有老祖关心惦记着昕儿呢。”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 随着话音,一位穿着缁衣满头银发的老人家走了进来,慈爱看着他笑道:“你这孩子,来了也不去瞧瞧老祖,倒让老祖过来瞧你。” 小皇帝吸一下鼻子,他三岁的时候,父皇头一次带着他来白衣庵,牵着他手来到贤太妃面前,微笑说道:“依着民间的规矩,昕儿叫太妃老祖吧。” 从那以后,他来白衣庵就叫贤太妃老祖,贤太妃很喜欢,总是响亮得答应。 登基后再来,再叫老祖的时候,贤太妃便不肯答应了,只说:“皇上可折煞我了。” 今日这几声老祖,让他想起父皇,想起父皇庇护下,无忧无虑的时光。 又吸一下鼻子冲了过去,扑在祖太妃怀中叫一声老祖,无声落泪。 祖太妃搂他在怀中抚摩着他的头颈,就若寻常百姓家祖母安慰孙子一般,让他感到温暖贴心,他呜呜呜哭出了声,一边哭一边述说。 他说了很多,说了很久,到最后缩在祖太妃怀中,赧然着不敢抬头。 祖太妃拉他坐在床边,搂在怀中问道:“可痛快些了?” 他带着鼻音嗯了一声,祖太妃笑道:“先说你延平姑母,她不会有了孩子就不疼你,只不过膝下没有以前那样清净,有时候会顾此失彼罢了。” 小皇帝没说话。 “再说镇国公。”祖太妃摩挲着他,“我听你父皇说过那孩子,他因为兄长战死,心中一直怀着愤恨,又觉得历代皇帝对镇国公府不公,老祖说句公道话,确实不公,也怨不得他想要造反。可他没有造反,反而一心辅佐太后,功劳不小。老祖说的可对?” 小皇帝嗯了一声。 “太后与他的私情嘛……”祖太妃顿了一下,“昕儿刚刚见过宜平了,昕儿觉得,她像你母后吗?” 小皇帝说一声像,祖太妃点头:“她呢,是老祖失散在民间的女儿,你父皇有遗命,让昕儿封她做大长公主,宜平大长公主。” 小皇帝心头巨震,霍然从祖太妃怀中抬头,狐疑看着她。 祖太妃从怀中掏出一个卷轴递了过来:“你父皇的亲笔,昕儿仔细瞧瞧。” 小皇帝接过去一个字一个字瞧着,看到最后一咬牙,用力将卷轴摔在地上 分卷阅读219 分卷阅读220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220 ,对祖太妃嚷道:“不信,我不信。” 祖太妃叹一口气:“你这孩子,竟然要违抗你父皇的遗命吗?” “这不是父皇的遗旨,老祖骗人。”小皇帝一脚跺在卷轴上。 祖太妃肃容斥道:“你是皇帝,不是普通孩子。你与镇国公这番胡搅蛮缠,分明不顾大局不顾朝堂,只管任性妄为。你忘了自己的责任了?忘了你父皇对你的教导了?” 小皇帝低了头没说话,祖太妃摇头:“我也不再劝你,你好好想想。” 说着话起身欲走,小皇帝唤一声老祖,低声说道:“父皇驾崩后,我没了父亲,我成了皇上,我安慰自己,我还有母后,母后虽非亲生,可她一心爱我,有母后在,我才有勇气去读书习武学着治国平天下,可母后也要弃我而去。老祖,你跟我说实话,那个生母牌位,是姑母编出来骗我的吧?我是父皇亲生的吗?” 祖太妃呆愣看着他,张了张口说不出话。 小皇帝低了头,就听有人说道:“昕儿是睿宗皇帝亲生,绝不会错。” 他怔怔抬头,不置信看向来人。 延平大长公主风尘仆仆走了进来,头发上沾着水珠,脸庞微湿,披风上点点雨水痕迹,脱下披风搀祖太妃坐下,皱眉看向小皇帝。 小皇帝扭过脸避开她的目光,延平指指他:“堂堂皇上,一国之君,竟然闹脾气离宫出走?你母后急得都晕厥了过去。” “母后怎么样了?”小皇帝急忙问道。 “还能怎样?窝在宝慈宫养病,吃药针灸,朝堂上交给镇国公。”延平来到他面前,弯下腰两手握住他肩,“昕儿猜测得没错,彩屏确实是我编出来骗你的,你的生母另有其人,而且,她还活着。” 小皇帝瞠大了眼目瞪口呆。 “她的娘家人不争气,为防外戚之祸,待皇帝亲政后,我才能说。”延平看着他。 “也是父皇的遗旨吗?”小皇帝问得有气无力。 “不错。”延平点头。 小皇帝两手抱了头喃喃说道:“父皇竟然也骗我。” “你亲政后,会明白你父皇的苦心。”延平松开抚在他肩头的手,“姑母为了找你,将三个孩子撇在了府中,两个小的懵懂,跟着乳娘就行,冯起不一样,找不着我得闹腾一夜。” “姑母走吧,不用管我。”小皇帝低声说道。 “我住一宵再走,你好好想想最近的这些事,想通了明日一早跟我回去,想不通就在这儿继续住下去,反正朝堂中有你没你,都是一样。”延平说着话,搀着祖太妃出了房门。 父皇母后姑母秦少师镇国公,贤祖太妃宜平大长公主,还有他未知的生母,一切像一团乱麻缠绕着他,几乎就要窒息。 小皇帝滚倒在床,身子渐渐团缩成球,一动也不动。 第二日朝阳初升的时候,延平大长公主的厌翟车缓缓驶出山门,她掀起车帘向后张望,直到白衣庵消失在视线中,才叹着气将车帘放下。 车驾出山区上了官道,红蔷惊喜喊了一声:“皇上追来了。” 延平忙忙往外看去,就见皇帝在前,崇福一众小黄门两队内禁卫在后,风驰电掣骑马而来,经过她的厌翟车时,皇帝勒马停下,端坐在马背上拱手微笑道:“姑母且慢行,朕还急着回宫读书,这些日子拉下不少功课,得尽快补上。” 延平心中一松,笑说声好。 皇帝带队疾驰而去。 回到宫中,先去宝慈宫探望了太后,进来坐在榻边问道:“母后可好些了?太医怎么说?” “母后的身子好着呢,歇几日就好。”温雅笑看着他,“昕儿想通了? “这些日子是儿子不懂事,让母后忧心了。”皇帝低头说道,“以后再也不回了。” “母后像皇帝这么大的时候,也很调皮,也有别扭的时候。”温雅笑道,“都是这么过来的,过去了就长大了。” “母后对儿子总是宽容。”皇帝孺慕看着温雅,“儿子会好好读书,尽快长大,尽早担起皇帝的责任。儿子只求母后,日后还能多教导我。” 温雅点头:“母后答应你。” 皇帝如释重负,郑重说道:“儿子答应与南诏国联姻。” 温雅摇头:“不行,母后给你三月,想清楚了再说。” 皇帝有些意外,愣了愣唤一声母后,垂了眼眸。 温雅拍拍他手背:“彩莲温柔心细会照顾人,让她去福宁宫侍奉你吧?” “不。”皇帝说道,“儿子心性未定,原先觉得喜欢她,昨日又觉得她很烦。让她在母后身旁受些教导,比在儿子身边更好。” 温雅哎呀一声,揶揄笑说道:“白衣庵神佛显灵了不成?皇帝去了一夜,怎么就跟以前判若两人了?” 皇帝窘得脸色微微泛红:“昨夜在庵中,祖太妃和姑母轮番教导,我一宵没睡,翻来覆去想了很多,我身份不同,不该像寻常孩子一般犯浑。” 温雅伸手拍拍他肩:“既一宵没睡,回寝宫歇息会儿去。” “不了,儿子这阵子落下许多功课,还是尽快补上。”皇帝起身行礼告退。 看着皇帝的背影,温雅十分欣慰。 欣慰之余有些好奇,也不知延平与祖太妃对皇帝说了什么,这孩子突然就长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问题:哪个人曾经见过宜平居士?答对的有奖~~ 第160章 赐婚 秋狩前一日, 皇帝突下令取消,徐褚失望问为何,皇帝抿唇道:“狩猎的时候,朕会忍不住杀人,还是算了。” 整个冬日,太后在后宫批阅奏折,前朝由镇国公主政,逢早朝的时候,由皇上临朝传达太后的旨意。 孙智周每拿到批阅过的奏折都会暗自琢磨, 说是太后身子不好,可这笔锋里却添了凌厉,难不成对文武百官不放心? 却也不敢乱说, 只在心里推测猜疑。 徐泰与太医院一位副提点交情不错,曾悄悄打听太后的病情, 副提点说道:“下官负责给三位太妃诊脉,给太后请脉的是姜太医和吕神医, 年纪轻轻守了寡,长期阴阳不调和,都是一个病,内淤血滞畏寒畏热。” 他说的跟太后停朝时的圣旨一样,徐泰悻悻然。 腊月二十三小年这日, 冯茂终于回京。 温雅得信后,忙吩咐在福宁殿偏殿召见。 傍晚时分,冯茂在前延平在后, 笑嘻嘻走了进来。 温雅忙凝目看向冯茂的脸,额头正中竖着一道疤痕,比肤色略浅,长不及半寸,温雅松一口气,问起延平的时候,延平说并未破相,她知道延平爱夫心切,在她眼里冯茂怎么都好看,没亲眼看到本人的时候,总是担忧。 “太后观察我的疤呢?”冯茂手指向疤痕处,啪一声跺一下脚,蜷起一条腿 分卷阅读220 分卷阅读221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221 做个金鸡独立,哈哈笑道:“像不像二郎神?到了南诏国后,他们非说我是独健转世,他们信奉的独健神跟咱们庙里的二郎真君差不多,三只眼睛,男女老少见到我,跪倒就拜,吓得我都不敢出门,君衍竟然也信,逼着我做他的女婿。” 在场的人都笑起来,温雅笑着说快快赐座。 冯茂坐下后,皇帝问他:“南诏国王怎么肯放姑父回来了?” “开头呢,他打我的主意,我说我有妻子儿女,他非逼着我休妻弃子,我跟他讲了许多我跟延平之间的事,他对延平起了敬佩之心,就放过了我,主意打到皇上头上,我跟他说了,皇上才十三,我朝的规矩,十六岁才成亲,到时候云阳十九了,年纪大了些,太后呢又一心想让皇上找个情投意合的女子,云阳自己也说,让她与十三岁的小弟弟情投意合,似乎不太可能。”冯茂说着话,端起了酒盏,嘿嘿笑道:“渴了,先喝两口接着往下说。” “云阳云阳,你跟小公主很熟吗?”延平一脸酸意。 “又吃醋。”冯茂握一下她手,“后来呢,符郁遣使求亲,君衍巴不得呢,没问云阳的意思就答应了,云阳气得哭了一宵,后来提出让我去乌孙送嫁,小姑娘眼泪汪汪的,我也正好想去乌孙瞧瞧,就答应了。” “你去给她送嫁了?”延平醋意更浓。 “你家夫君讨女人喜欢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冯茂又去握她的手。 延平切一声躲开课,冯茂又来抓,她又躲,二人正闹着,就听太后问道: “可成亲了?” 温雅问着话,心里十分意外,符郁向云阳公主求亲?前几日还收到他和珍珍的信,二人为何都没有提起此事? “成了。”冯茂笑道,“我喝了喜酒才回来的,这会儿乌孙正是天寒地冻的时候,小云阳不适应气候,窝在宫里不出门,估计心情也不好,符郁冷冰冰的,比天气还冷,谁受得了?我走的时候跟他说了,小姑娘容易吗?离开四季如春的故国,来到你们这冰天雪地的地方,你对小姑娘好点儿,他阴测测说道,朕,尽量。” 冯茂学着符郁的口吻,温雅叹一口气:“可见着珍珍了?” “见着了,心情也不好,与小母后合不来,嫌云阳公主年纪小,就比她大两岁,又说人家娇气。”冯茂摇头,“小丫头被符郁惯得说一不二,皇宫里来了新的女主人,她自然受不了。我问她跟不跟我回来,她又不放心自己的父皇。” 延平对温雅说道:“符郁既有了皇后,也该让珍珍来住几日。” “我回去给他写信。”温雅笑着,就听门外一声宣,“镇国公到。” 扭头瞧过去,荣恪大步走了进来,给太后皇上见过礼,皇帝不冷不热说声赐座。 温雅笑看着他:“镇国公怎么来了?” “是皇上的旨意。”荣恪也笑。 温雅看向皇帝,皇帝对左右摆摆手:“都下去吧。” 屏退左右,皇帝起身对温雅恭敬说道:“母后容禀,姑父既回来了,今日当着姑父姑母的面,儿子有一事与母后相商。” “你尽管说。”温雅忙道。 “母后一冬身子不好,都是镇国公主持朝政。儿子觉得,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儿子过了年就十四了,儿子想着,能不能提前亲政,亲政后过两年再成亲?”皇帝说着话看向温雅,观察她的神色。 看母后并无不悦,方接着说下去:“儿子还会接着读书,有不懂的地方,就向母后请教,朝堂上许多事,依然要仰仗镇国公。” “可以。”温雅痛快说道,“你自己能有胆识提前亲政,母后深感欣慰。至于祖制,改了就是。” 皇帝笑着瞄一眼镇国公,他面上无波无澜,看不出喜怒,只淡淡说道:“臣谨遵太后皇上吩咐。” 又看向姑母,延平笑笑:“皇上放心,姑母说话算话。” 冯茂喝着酒两眼骨碌乱转,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笑嘻嘻说道:“这会儿都在说正事,我也有正事要说。” “你能有什么正事?”延平白他一眼。 “我说的事呢,也与皇上亲政有关。”冯茂笑道,“战场归来后,臣觉得自己还有些用,又去巴州押运赈济钱粮,信心大增。我就琢磨,皇上亲政后,就没有辅政大臣了,也不用少傅了,我能做些什么?符郁前来和谈的时候,荣二曾说我是邦交能臣,正好遇见使臣出使南诏,我就跟着去了,又陪着云阳公主去了趟乌孙,两个邻国都住了几个月,两国风土人情都有了解。” 冯茂说着话站起身,朝太后皇帝团团作个揖:“臣冯茂毛遂自荐,讨个鸿胪寺卿的官职来做。如今的鸿胪寺卿告老前,先讨个少卿做做。” 温雅忙说声好,皇帝笑道:“姑父有心了。” “你怎么突然迷上做官了?”延平笑问道。 “我是元家的女婿,元家的儿媳太厉害,我自惭形秽,只得打起精神尽绵薄之力。”冯茂嘻嘻笑道。 荣恪瞟他一眼,忍不住笑了,笑着站起身拱手道:“皇上若没有旁的吩咐,臣告退。” 皇帝嗯了一声,荣恪看一眼温雅,温雅冲他笑着,微不可察摆了摆手。 镇国公告退不久,太后说一声乏了,起身要走。 冯茂笑道:“臣与皇上还有些话要说,让延平到太后宫里住一宵。” “太后身子不好,我就不过去打扰了,好些日子没见贵太妃,到她宫里说说话去。”延平说着话站起身。 二人并肩走出,温雅问道:“冯驸马离家大半年,久别胜新婚才对,怎么赖在皇帝那儿不走?” 延平摇着头笑:“不知在打什么主意,这鸿胪寺卿的主意就惊着我了,为了做一个四品官,费那么大精神绕那么大弯。” “我也不明白。”温雅摇头,“冯茂说话的时候,荣恪笑了,他肯定明白冯茂的想法。” “见着了问问。”延平笑着冲她挤一下眼睛,温雅忍不住笑。 与皇帝一起送走太后,冯茂笑问道:“皇上就没觉得,太后有什么变化?” “没有啊。”皇帝疑惑看着他,“脸色红润精神也好,不像有病之人,正想问问姑父,母后是不是为了让我尽快挑起重担,才有意称病?” “皇上仔细想想,太后胖了些,腰身粗了些,冬衣臃肿,不大能看得出来,待到天气转暖衣裳转薄,可就不好出宝慈宫了。”冯茂摇头看着一脸茫然的皇帝,“太后啊,有了身孕。” 仿佛炸雷劈在头顶,皇帝白了脸,许久没有说话。 “皇上准备怎么办?”冯茂问道。 皇帝怔怔得艰难张口:“姑父帮我个忙吧。” 来年元宵节后,正月十六早朝时,太后亲临,在玉珠帘后亲口宣召,因身子不适,提前归政于熙和皇帝。 分卷阅读221 分卷阅读222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222 熙和帝亲政后头一道圣旨,晋封白衣庵贤祖太妃为太皇太妃,太皇太妃与高宗皇帝流落在民间的女儿,册封为宜平大长公主。 第二道圣旨,将吉王府扩建为宜平大长公主府,为宜平大长公主和镇国公荣恪赐婚,命二人于三月初四完婚,婚后居于大长公主府中。 崇福传旨后刚离开,荣恪将圣旨一撕两半,命秦义火速召来由先生与欧阳先生,秘密筹划造反事宜,从午后直到黄昏,仔细商定每一个细节。 造反的日子定在二月二十九日凌晨寅时三刻。 那日是睿宗皇帝六周年祭,皇帝会带领后宫与朝廷重臣,前往皇陵祭奠。 就让睿宗皇帝的祭日,成为整个王朝的祭日。 至于雅雅,只要给她看这道圣旨,她就会明白我的不得已。 第161章 洞房 议事的紧要关头, 就听秦义在院中嚷道:“驸马爷留步,驸马爷,我们家公爷正睡觉呢。” “大白日的睡什么觉。”冯茂嚷得更大声,“我有要紧的话跟他说。” 荣恪从书房中走出,站在石阶上拧眉看着他. “喝酒吗?”冯茂举一下手中酒坛。 看他摇头,忙说道:“喝吧喝吧,最后喝一次酒。” 荣恪侧一下身,冯茂几步窜进书房,对由先生与欧阳先生道:“两位先生请回吧, 你们的那些国事大事,明日再议。” 两个人不敢动,为难看着跟进来的荣恪。 荣恪颔首示意, 二人收拾了桌上的地图卷册,双双抱个满怀, 逃一般往外走去。 “日子定下了?”冯茂看着荣恪。 荣恪没说话。 “我劝过皇上了,没用。”冯茂摇头叹息, “不过呢,我是元家的女婿,以后只能与你为敌了。” 荣恪唤一声秦义,秦义端了小几进来,几上是一大盘牦牛肉干和一大坛子开了封的酒。 “辽东的烧刀子, 小牦牛肉做成的肉干,我带回来的,一直没顾上跟你喝酒。”冯茂倒满两个陶制大海碗, “以前你私自回京的时候,总带这两样。” 二人对面跪坐下去,两个大海碗碰在一起。 “你为了回京利用我和延平,我就不追究了。”冯茂仰脖子喝干。 “你厌恶战争,可京城还是要燃起战火,对不住。”荣恪一仰脖子。 “我是又厌恶又害怕。”冯茂指指额头的伤疤,“刀尖刺过来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自己就这样死了的话,觉得太亏了太冤了太委屈了,死里逃生后看着那些阵亡将士的尸体,有我方的有敌方的,我就在想,这些人死前都在想什么,跟我一样吗?” 荣恪撕一条牦牛肉一下一下嚼着,沉默不语。 冯茂又喝下一碗烈酒:“有生之年,我再也不想看到战争,所以我致力于邦交,一心要做鸿胪寺卿,花费大半年去往两个邻邦,可没想到祸起萧墙。” 摇头长叹着又喝一碗,荣恪也喝一碗,说声对不住,想要再说什么,已一头栽倒下去。 醒来的时候,触目处是一顶大红纱面的喜帐,帐外一对青铜连枝灯座插满红烛,冉冉烛光透进喜帐,照着一双金黄的喜字。 他想要起身,四肢绵软使不上力气,咬着牙侧坐起身,就觉头晕目眩,恍惚是在梦中。 隐约有鼓乐声和唢呐声传来,高昂喜悦欢畅,仿佛是婚礼上才有的喜乐。 他揭开纱帐,伸手去够小几上的茶壶,门吱呀一声开了。 两名五大三粗的婆子走了进来,一边一个夹起他就往外走,荣恪喉间艰难吞咽着,嘶哑说一声:“水,爷要喝水。” 其中一名婆子随手操起茶壶摇了摇递了过来,似笑非笑看着他问另一名婆子:“这位就是驸马爷?” “对啊。”另一名笑道,“听说他不愿意,可宜平大长公主就是看上他了,将他弄得半死不活的,先成了亲,生米煮成熟饭再说。” 荣恪口中茶水喷了出来,想要说话,脑子里有些糊涂,拿起茶壶兜头浇下,被冰凉的茶水一激,终于知道要说什么,嘶哑开口道:“爷是当朝元辅镇国公,你们谁敢逼爷?” “比你官还大的人呗。”一名婆子切了一声,“不管什么公,您都这样了,就乖乖听话。” 另一名道:“真是麻烦,马上就拜堂成亲了,头发衣服都弄脏了,还得再收拾一番。” 二人说着话,一个几下扒去荣恪身上外袍,给他换了一件,另一个麻利给他重新梳头挽发。 端详着说一声好了,一左一右夹起他向外,荣恪使不上力气,是能用杀气腾腾的目光表示抗议。 鞭炮齐鸣鼓乐声声,一对新人步入喜堂,新娘莲步姗姗仪态端庄,新郎走路歪歪扭扭,由两位喜娘搀扶着才能站直。 来宾中有人带头起哄:“新郎倌喝多了。” “没拜堂就喝酒,不像话。” “新娘子夜里罚他,不让进洞房。” …… 嬉闹声中入了洞房,新娘两手交握坐在喜床上,荣恪被摁着坐在她身旁,又有人将秤杆塞在他手中,握住他手去挑新娘的盖头。 荣恪暗自积蓄的力气瞬间爆发,手下使劲,挣开握着手腕的那只手,拳头一松,秤杆掉落在地,站起身拱手对新娘说道:“臣荣恪见过宜平大长公主,臣已有心上人,不能和大长公主成亲,对不住。” 说着话转身向外,冯茂慌慌张张迎了过来,嘴里连声嚷嚷:“这药劲该拜过堂才散,怎么这会儿就能动能说话了?到底是荣二,跟别人不同,早知道应该多下些药……” 嘟囔着看向荣恪,目光森然,像要杀人一样,正朝他步步紧逼。 闪电般回头转身,迅速往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喊:“荣二,我是一片好心,你可不能怪我,你要怪,就怪皇上。” 荣恪心中气愤,抬脚就追。 就听身后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往哪儿去?快回来。” 顿住脚步回身看去,芳华与艾姑姑一左一右扶着新娘,静静立在门口。 疾步冲过去站在她面前,低声问道:“雅雅,真的是你吗?” 新娘没有动,也没有说话,芳华与艾姑姑看着他笑。 他靠她近了些,熟悉的暗香浮动在鼻端。 他看一眼喜娘,沉声吩咐道:“继续拜堂成亲。” 站在喜床边看着凤冠霞帔的她,手中秤杆轻轻挑起盖头,慢慢露出一张明媚的脸,面白如瓷修眉俊眼,娇嗔看着他轻笑。 他两手抚上她肩,声音喑哑说道:“雅雅,真的是你。” “是我。”温雅仰脸儿看着他,“我就是宜平大长公主。” 荣恪愣住了。 艾姑姑与芳华带着众人退出洞房,轻轻关上房门。 温雅伸手握住他手拉他在身旁坐下:“ 分卷阅读222 分卷阅读223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223 先帝早就帮我寻好了替身,就是白衣庵祖太妃身旁侍奉的小师太,祖太妃说你曾经见过。” 荣恪想起那次陪着皇帝前往白衣庵祭奠他的生母,祖太妃身旁有一位小师太,穿着缁衣戴着帷帽身形高挑,他隔着门瞧见她的身影,以为是太后,便鲁莽闯了进去。 “确实见过。”他看着她,“当时我以为是你,不顾一切冲进了白衣庵的后院。” 她嗯了一声靠上他肩头:“如今才叫心满意足。” 他伸手手搂上她腰:“皇帝戏弄我的事,你可知道?” “冯茂跟我说过,我默许了。”听到她如此说,搂在她腰间的手松开,他坐得离她远了些。 她挪挪身子又向他靠过去:“皇帝孩子气,总得让他发泄一下,他才能心甘情愿下旨赐婚。” 荣恪冷哼一声,又撤了撤身子,她又靠过来:“还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白衣庵皇帝生母的牌位是假的,皇帝的生母另有其人,她呀,活得好好的。” “是谁?”荣恪禁不住好奇。 温雅就笑:“是丽贵太妃。” 荣恪惊讶不已,温雅说道:“丽贵太妃性情软弱可欺,不懂朝堂,遇事不辨轻重缓急,可她的父兄野心勃勃,先帝担忧引起外戚之祸,丽贵太妃诞下龙凤胎后,先帝趁着她昏迷抱走了龙子,三天后终是不忍,抱到她宫中让她亲自哺喂,以弥补母子之情。然后就命人秘密离京,到各地物色有才华有胸襟的女子,以期为太后。” “睿宗皇帝之狠毒,我自愧不如。”荣恪摇头,“所幸,他对你没那么狠。” “丽贵太妃知道后险些发疯,好在皇帝长大了,一直陪在身旁安慰她,说小时候吃过她的奶,心里一直当她是亲娘,她才慢慢好些。”温雅叹一口气,“不过先帝是因为自知命不久长,不得已如此,先帝对丽贵太妃一直愧疚,临终前曾嘱咐我要善待她。” “你永远都在为他辩解。”荣恪搂住她腰往怀中一带。 她被他拉得伏在他怀中:“没有先帝,你能有今夜的称心如意吗?” “自然能有。”荣恪笑着为她解下凤冠,她的长发披散下来垂在腮边,分外娇媚动人。 她嗔怪看着他:“怎么?造反之心一直未灭?” “有你之前是因为不甘,有你以后,一切都是为你。如今你已是我的妻,我再不会有反心。”他解着她的衣衫问道,“雅雅,今日可是三月初四?我得记住咱们的好日子。” “二月初四。”温雅笑着身子下压,压着他躺在床上,侧过身趴在他怀中,“冯茂有那么大能耐吗?能迷你一个月?” “冯小七可恶。”他咬了牙,“也就他能算计我。” 她伸手捋着他的长发:“是他告诉皇帝我有了身孕,逼着皇帝下了决心。可皇帝到底不甘心,孩子气得想要捉弄你,便让冯茂帮他,冯茂便答应了。其实,他也是为了你我。冯茂跟我说,先帝临终前交待他为我做媒,给我找个称心的夫郎,他就想到了你。” “不提他了,回头再跟他算账。”荣恪为她褪下衣衫,定定看着她,“既已拜堂成亲,接下来该洞房花烛了……” 他的声音喑哑眼神暧昧,温雅推拒着:“不行,不能伤着孩子。” “咱们有书,我看过了,有几个姿势伤不着孩子。” “不行,书上画的都是哄人的,做不得准。” “我问过吕爷爷了,你已足孕五月,可以适当行房。” “延平怀孕的时候,吕爷爷就嘱咐冯茂不许行房。” “不一样,延平头胎年纪有些大,你年纪正好,而且身子强壮。” “荣小二,你非要胡搅蛮缠吗?” “洞房花烛夜,总得做些什么,总得有个仪式。”他将她圈在怀中,双眸里含着央求。 “又耍无赖,当初就是被你的无赖纠缠上的。” “我会很轻很轻,我点到即止,我还会……” 她的脸埋进他怀中,低低嗯了一声。 …… 红烛摇曳灯影成双喜帐低垂,软语轻声中,他带着她翩然而动轻轻起舞…… 全文完 第162章 番外1 灯影寥落, 红烛垂泪,喜幔迷离。 她拥着厚重的棉被,蜷缩在雕花大床的一角,听着窗缝中漏进的风声,一颗心似浸在殿外的冰天雪地中,被冻作僵硬的一团。 她的故国四季温暖如春,鲜花烂漫绿草遍野碧树成林,酷暑严寒只在书中看过,离她那样遥远, 远得像是不存在的传说。 此次联姻一路北上,进入乌孙国界,放眼处白茫茫一片, 很远才能看到一棵树,黝黑的枝干虬结狰狞, 看上去永远都不会长出绿叶。 凛冽的寒风吹在身上脸上刀子一般割得生疼,她两手抱肩裹着狐裘躲在马车中, 不停安慰自己,到了都城就好了。 都城是一座石头城,皇宫的宫殿也是石头砌成,即便张灯结彩,依然生硬而冰冷。 比宫殿更冰冷的, 是这个国度的主人。 拜堂的时候,她透过纱幔偷眼看他,一袭玄衣面目冷峻, 就像是苍茫雪原中孤零零的一棵大树,树干高大挺拔,枝条却狰狞虬结。 她扯起被子蒙了头,一双明亮的眼在黑暗中扑闪又扑闪。 亲事定下后,她哭了一夜,试图打动父皇,眼泪是女人最有利的武器,以前只要她挤出几颗豆子,父皇就有求必应,可这次,父皇不为所动。 三位皇兄带队送嫁,既是保护又是监视,她各个击破,大皇兄理智,她晓之以理,二皇兄重情,她动之以情,三皇兄打小被她欺负,她又哭又闹,可惜都不管用,三个人苦着脸,说辞都一样: “临行前父皇嘱咐过,谁放跑了你,谁就被剥夺继承皇位资格。云儿你就别再闹腾了,符郁是人中之龙,是卓尔不凡的男子,你不就想要嫁给这样的男子吗?” 大皇兄交给他一本册子,说里面写的是符郁的故事,让她有空读一读。她一撕两半扔在一旁,脚在上面跺两下犹不解气,扔在炉火中,看着火苗越烧越旺,冲三位皇兄翻着白眼嗤笑。 如今已拜堂成亲了,再跑也来得及。三日后前往凤仪馆归宁,待三位皇兄的队伍离开,她就带着心腹骑马逃离这冰窟,从幽云过境进入殷朝,到殷朝的上京找茂叔去。 对了,一定要带上皇后的金宝,万一被乌孙人抓住,就拿出来震慑他们,到了殷朝嘛,就提茂叔,提茂叔不行,就提荣叔,荣叔的赫赫威风,她曾亲眼所见,提起他定会无往而不利。 打定主意合了双眼,先美美睡一觉,逃离前要安心睡觉踏实用膳养足精神,才有力气应对路上的各种麻烦。 半梦半醒中,门突然开了,带进一阵冷风,隔着屏风都能感觉 分卷阅读223 分卷阅读224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224 到寒意,听到有人在小声问候:“奴婢恭迎皇上陛下。” 符郁面无表情微微颔首,摆手示意周围的人退下。 他的脚步声沉稳缓慢,一步一步向她走近。 云阳心中一凛,彻底清醒过来,他怎么来了?他要做什么? 早就听说他不近女色,笃定他不会进洞房,谁知他竟然来了。 她想着乳娘的教导,压抑着心中的颤抖,紧闭了眼眸装睡,心里巴望着他能放过熟睡的她。 他来到床边,掀开了棉被。 冷,她一动不动,紧闭着眼眸无声抗议。 他的手伸到她衣襟处,手指一挑,衣带应声而开。 她问过乳娘,今夜的寝衣为何这样奇怪,就是一块布上系了几根带子,乳娘说方便新郎行事。 他连挑几下,她的身子裸裎在喜烛的红光中,白皙匀称细嫩。 虽冷得起栗,她依然强忍着一动不动,心里叫嚣着冷,冷死了,看到别人睡得正香,不是该赶快给盖回被子,轻手轻脚离去吗? 他却站在床边不动,目光扫过她的身子,眸色陡然变沉。 她不动声色将两眼眯出一条缝,心想,怎么还不走?走啊,快走。 他终于动了,她心中一喜,就听呼啦一声,他脱下外袍扔在一旁,抬脚跨到床上,身子朝着她压倒下来,覆盖在她身上。 他身上的青草香混杂着微微的酒香,朝她包裹而来。 她忙抬眸看向他,大睁着一双美丽的眼,结结巴巴说道:“我没睡,我醒着呢,你,你可别乱来。” 他喉间发出一声低嗯,好像在说朕知道。 她推一下他,他纹丝不动,她说道:“那个……” 他伸手掩住她唇,疼痛骤然袭来,她眉尖打了结,蜷缩着身子想要喊疼,被他捂着嘴发不出声,一双美丽的眼瞪着他,呜呜哝哝表示着不满。 他敛了眼眸避开她的目光,停顿片刻之后,方继续。 她推不动他,便改为挣扎,可越挣扎他的身子将她压得越。 索性放弃挣动,心里赌气一般得想,即便如此,我还是要逃离。klzl 胡思乱想间不觉身子越来越暖,暖和得舒展了身子,两手抓摸着寻找热源,却发现是他。 隔着衣衫,依然能感觉到他的身子越来越滚烫,是她到了乌孙以来碰触过的最暖和的东西,比所有的手炉脚炉和被子都要暖和。 不由伸出两手紧紧抱住他,舒服得溢出一声轻叹。 突然被她紧紧抱住,他不适得僵住了身子,她却抱得更紧,叹息声从他指缝中流出,然后又是一声,他松开捂在她唇上的手抽身而起,扒开她手转身就走。 “冷……”身后传来一声娇呼,她冲他伸着双手,一双眼欲说还休。 他回身扯过被子兜头将她罩住,一边疾步向外一边吩咐道:“殿中加一倍的炭炉。” 他的声音清冷低沉,带着激情后喑哑的余韵。 很好听呢,她缩在被中咬着唇心想。 次日夜里,她拥着内侍送来的被中暖炉,依然觉得冷,突然想起他滚烫的身子,有些盼望他来,他却一夜不曾出现。 第三日傍晚,天空有小雪飘落,夜里更加寒冷,她裹着被子翻来覆去难以入眠,索性在宽大的床上打滚玩耍,滚一会儿坐起身唤声来人,小声问道:“皇上住得远吗?” “不远。”值夜的乔姑姑忙道,“皇上住元德宫,皇后住大安宫,中间隔着乾佑门。” “带我去元德宫。”她披衣下床裹了狐裘,又披了被子。 “可是,没有皇上的命令,谁也不许进元德宫,就连珍珍公主也不许。”乔姑姑迟疑道。 “我是不是皇后?后宫是不是我说了算?姑姑是不是我的人?”她抬着下巴,凶巴巴看着乔姑姑,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道,“带我去。” 看雪越下越大,符郁盘算着明日一早去牧区视察雪后灾情。 刚躺下去,就听到外面传来轻斥之声:“我要进去,看谁敢拦我。” 然后是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一个人裹着棉被跑了进来,小固跟在后面,无奈而不满喊一声主公,符郁摆手示意,小固默然退下了。 她扔掉棉被甩开狐裘,跳上床一把抱住他,紧抱着他轻笑:“好暖和。” 他沉默着,多少年没有跟人如此亲近过,他感到不适而陌生。 她抱他更紧了些:“昨夜里怎么没去?等你一夜。这儿太冷了,只有你能让我暖和舒适。让我抱着睡一夜,好不好?” 她眼巴巴看着他央求着:“你我不是夫妻吗?夫妻不应该同床共枕吗?” 他依然没说话,只是往下一躺,带着她躺倒下去,她想要说什么,他手摁着她后脑勺往下一扣,粗声道:“睡觉。” 她忙忙从他身上滚下去,钻进他的被子里,紧紧靠着他闭了眼眸,这一夜温暖安心,是她离开南诏后最踏实的一夜。 醒来的时候听到有人在窗外说话。 “雪不算大,牧民家中虽有牲畜损伤,人都没事,我也就放心了。”是他的声音,清冷低沉。 “那就好那就好,听珍珍说前年冬季雪灾的时候,大雪下了三天三夜,积雪厚达尺许,多户牧民帐篷顶被压塌,伤亡惨重,你有两个多月不肯穿暖不肯饱腹来惩罚自己,直到大臣献计献策,对帐篷加以改进,你才停止自残。”是茂叔的声音。 “身为一国之君,不能让自己的子民丰衣足食安居乐业,我没脸吃饱穿暖。”他一声叹息。 冯茂劝道:“你已竭尽全力,可谁又能与天相争?” “我偏要一争。”他咬牙说道。 她心中轻轻一动。 长得好看,声音好听,身子暖和,爱民如子,是她喜欢的男人。 “你与小云阳圆房,可是为了让君衍看到你的诚意?”冯茂问道。 “是。”他答一个字。 “可你为何要向南诏提亲?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冯茂又问。 他没有说话。 “你忘了曾楚了?” “自然不曾忘。” “你喜欢太后吧?总觉得你对太后不一样。” 他又陷入沉默。 曾楚是谁?太后又是谁? 她心中若有猫抓。 披了狐裘冲出去从身后一把抱住他,他僵着身子挣动一下,她抱得更紧,身子紧贴着他的后背,双臂环着他肩看向冯茂。 冯茂知趣拱拱手,冲云阳做个鬼脸,笑嘻嘻起身告辞离去。 他又挣动了一下,她慢慢松开他,小声说道:“刚刚做了噩梦,正害怕的时候,听到陛下说话的声音,想也没想就冲了出来。妾行事莽撞,可是冲撞了陛下?妾……” “前去凤仪馆的时辰到了,梳洗更衣去吧。”他摇头打断她,唤一声来人,依旧面无表情。 分卷阅读224 分卷阅读225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225 作者有话要说:  迟来的番外奉上,今天还有…… 第163章 番外2 去往凤仪馆归宁次日一早, 南诏国三位王子与妹妹辞别。 云阳在石头城外送走三位兄长一回头,一双眼睛正期盼看着她,是陪嫁而来的内侍长罗克。 她没有理会,径直上了马车。 罗克挠头,不是说好了今夜里逃离吗?怎么跟忘了似的? 中午的时候,总算等到公主出来晒太阳,趁着她身旁无人,忙凑过去小声道:“公主,都安排妥当了?” “安排什么呢?”她心不在焉问道。 “逃走啊。”罗克快速环顾四周。 她一下一下揪着帕子:“不走了。” 罗克有些懵, 之前苦劝过这位祖宗,说危险万分困难重重,可说什么也不肯放弃, 前日里还问起,还催他快些, 如今提着脑袋做好了准备,怎么突然又不走了?忍不住问道:“为何呢?” “说不清为何, 就是不想走了。罗克你看,千树万树梨花开,多好看,是别处看不到的景致。”她盯着满树雪花,若有所思。 不就是树枝上冻了雪疙瘩吗?看上去就冷, 好看吗?罗克心里嘟囔着,缩一下脖子,还得赶紧去撤掉准备逃跑的队伍, 冰天雪地的,也不让人安生。 告了退小跑步走了,云阳靠着廊柱晒着暖阳,看着眼前一片银装素裹笑了起来,就是挺好看的。 雪地里款款来两个人,前面一个披大红鹤氅,跟她差不多的年纪,后面的披紫色斗篷,年纪大一些,二十多岁吧。 二人来到近前,年长的那个躬身行礼,年轻的那个拉住了,瞄她一眼道:“我不认她,肖先生不必对她行礼。” 被叫做肖先生的那位坚持行了礼,站直身子站在年轻的那个身后,不动声色打量着她。 “你就是珍珍公主?”云阳问着话,“你可真黑。” 珍珍阴沉了一张脸:“我这样是健康,不像你,惨白没有血色。” “我不是惨白,我是粉白。”云阳指一指肖先生,“那位,才是惨白。” 紫衣女子面现不悦,紧抿了唇。云阳指指二人:“你们两个一黑一白的,倒是相映成趣。” 说着话帕子掩了唇,咯咯笑了起来,紫衣女子冲了过来,愤慨说道:“你开口就对他人冷嘲热讽,何德何能做皇后?” “你呢?”云阳拿开帕子反唇相讥,“听说你专责教导珍珍公主礼仪,一位教导礼仪的先生,竟敢直眉楞眼对我上下打量,其罪一也,我是君你是臣,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我说你两句,你竟敢冲到我面前反驳,其罪二也。按照宫规,该如何处置呢?” 紫衣女子后退一步,再不敢言语。珍珍气道:“这是我的先生,你无权处置。” “我怎么无权处置呢?”云阳一笑,“我是皇后,后宫我说了算。来人,将这位肖先生赶出宫去。” 乔姑姑带人冲了过来,这位肖姓女子平日仗着是公主的先生,又自以为终有一日会是皇上的妃子,将规矩礼仪挂在嘴边压制旁人,乔姑姑被她暗地里罚过针扎,此时一瞧有出气的机会,喊人驾着她就往外走。 “反了你们了。”珍珍喊道,“都给本公主停下。” “不许停。”云阳冲珍珍挤挤眼睛,“珍珍公主不听话,我就罚你禁足。” 珍珍没将她当回事,过来的时候只带了一个肖先生,只是想着警告这位小皇后,让她明白后宫是珍珍公主说了算,让她知道珍珍公主不认她,她就什么也不是。 没想到她不按常理出牌,自己身旁又没带着人,眼睁睁看着肖先生被架出去,一跺脚道:“我找父皇去。” “还是算了吧,皇上日理万机,后宫这些琐碎小事,我们自己解决。”云阳慢悠悠说道,“听说公主有十二位女先生,每一位都是你精心挑选出来,预备着给你父皇充实后宫所用,这位肖先生不漂亮,资质又差,你少在她身上费功夫,给她些银子,让她打那儿来回哪儿去。你呢,回去好好想想,怎么保护剩下那十一位才是。” “好,你等着。”珍珍指着她,“不将你赶出我的家,我就不是珍珍。” “一言为定。”云阳笑眯眯得,“这是我们之间的战争,谁惊动了皇上,谁就是孬种。” 看珍珍走得远了,笑着心想,黑是黑些,还挺好看的,像黑珍珠。 敢拿那些女人的事去烦他,跟你没完。 待到太阳西斜起了寒风,忙拢了狐裘回到殿内,详细问乔姑姑宫中的事,珍珍娇憨直爽,几位女先生在背地里仗着公主的势为所欲为,皇上无暇顾及后宫,除去琼华公主,这些人谁也不怕,琼华公主与赛祁将军成亲后,甚少回宫,她们更加肆无忌惮。 连夜找来小固求他帮忙,小固是皇上大雪中救回的孩子,心里眼里只有皇上。她告诉小固,她喜欢皇上,她会对皇上好,会一心一意去爱皇上。 小固答应了。 次日便拿出金印招来后宫诸位管事,以雷厉风行之态势,将以往不得势的加以提拔,得势的加以打压,只珍珍的馨秀宫没有动,十一位女先生商量好先按兵不动,再秘密商议如何应对,却惊闻皇后中了毒,已卧病在床。 “此毒混在香料中,能使人神智昏聩精神谵妄,久而久之会致人疯癫。”云阳苍白着脸颤着双唇对符郁说道,说一句话便停下来歇息倒气,“南诏历代王后擅长治香用香,我太懒,学艺不精,到此地十多日了,才察觉出端倪,若是再愚钝些,就成疯妇了。” 符郁默然看着她,她伸手握住他手:“皇上想想,我若疯癫,谁是最大的得益者?” 皇上下令彻查,在教导珍珍治香的柳先生房中找到了皇后所说的迷魂香,这位柳先生乃是十二位先生之首,十六岁进宫,如今二十,生得美艳娇柔,又深有城府,最擅察言观色,知道皇上不喜娇媚惑人的女子,总是端庄大方示人,梦想着有朝一日入主中宫。 她没有炼制过迷魂香,也没有去过皇后的大安宫,她虽嫉恨这位异国公主,可她不想惹祸上身,她选择退而求其次,准备做皇上的妃子,她秘密炼好了催情的香料,正暗中等待时机。 罗克带人软磨硬泡,甚至上了拶刑,她咬牙不肯招认,她知道皇上的脾性,她不招供,皇上就不会定她的罪。 以为就要熬出头的时候,皇后来了。 “迷魂香是冤枉你的,催情香没有冤枉你吧?若皇上知道了,你一样是死罪。这样吧,你老实认罪,珍珍替你说说情,饶你一条命,你出身贵族,离开宫廷后,不难嫁个好人家,也不失为一条出路。”皇后抱着手炉,缓声说道。 “不。”她嘶喊起来,“我十五岁对皇上一见倾心,费尽 分卷阅读225 分卷阅读226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226 心机入宫,就为了离他近些,你算什么,你凭什么让我离开。” “一见倾心?你利用珍珍公主为家族谋福利,你制造催情香意图迷惑皇上,你指使着那些女先生在后宫中作威作福,用宫女内侍试香,残害了多少条人命。你真的爱皇上吗?你可曾为皇上想过?你爱的是他的身份吧?”皇后起身向外,“我说的话,你再好好想想。” 当夜,柳先生在牢中碰壁撞死,死前在囚衣上写下血书,是皇后陷害她,是皇后逼死了她,遗言给珍珍公主,为她报仇雪恨。 珍珍拿着柳先生的血书闯进天德宫,哭着质问父皇。 “她初来乍到,父皇为何信她不信我?” “她是皇后,后宫之主。” “她夜夜宿在父皇寝宫,父皇喜爱她吗?父皇忘了我娘了?” “父皇没有忘,她与你娘当年一般年纪,父皇看到她,便想起你娘,不忍苛待她。” “小姨呢?父皇心中,还有小姨吗?” 符郁耐心陡失,沉声斥道:“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珍珍嚷了起来。 “当年父皇与小姨月下合奏,何等珠联璧合,那以后,父皇再也没有吹过箫了。” “离别的时候,我舍不得小姨,求小姨与我和父皇做一家人,小姨没有回答,父皇却说我们来日方长,小姨追到巴州找荣叔前,父皇一直没有死心吧?” “父皇砍断小指,指天发誓要给小姨想要的和平,父皇娶云阳公主,也是为了小姨,为了小姨要的和平,我说的可对?” 符郁没有说话,心头涩涩得发颤,他没有看透的内心,不想承认的情愫,却被女儿看了出来,他低下头闭了眼眸,无力对珍珍摆手:“柳茵之罪的前前后后,云阳都已对我直言,其罪当诛。其余几位女先生,也都放出宫去。今日父皇心中烦乱,改日再与你细说,退下吧。” 珍珍哭着跑了出去,周遭寂静无声,心头茫然没有前路,身子一阵阵发冷,冷得几欲颤抖。 有人扑过来抱住了他,她捧起他的断指看着,轻声说道:“你喜欢她,给她剪一绺头发就是,何必要砍断手指?十指连心,你该多疼啊。” 他看着她,突然倾身下压,将她压倒在地上的羊毛毯子里。 她被长而柔软的绒毛包围着,被他的身子包裹着,这会儿的他却是冰凉的,她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他,轻声说道:“这次换我来温暖你。” 他看着她,目光中波光浮动,意味不明。 “我喜欢你。”她也看着他,“我想要逃走的,可我喜欢上你了,因为喜欢你,乌孙的冰天雪地在我眼里变成了美丽的景致。我嫉妒那十二位女先生,我有心要赶走她们的,我使了阴谋诡计,柳茵没有给我下毒,可她给你预备了催情香,我找小固问了很多你的事,我更喜欢你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前有曾楚后有温雅,可我还是喜欢你。” 她絮絮说着话,定定看着他:“我喜欢你。” 他突然伸手捂住她唇,隔着衣衫粗暴得闯了进来。 她张口咬住他的掌心,他吃痛松开,她吸着气接纳他,轻声问道:“你是嫌我聒噪,还是不想看到我的脸?” 他不说话,只埋头猛烈攻击,却也没有再捂她的唇,任由她的呻/吟喘息萦绕耳畔。 他的身子渐渐暖了起来,直至变得滚烫,发泄后想要抽身,她紧紧环着他不让,她两手抚着他的肩背:“我想再抱你一会儿。” 他没有动,他默然枕在她胸前,渐渐响起均匀的鼻息,他竟然趴在她身上睡着了。 她忍不住扬起唇笑。 他醒来后狼狈中带着赧然,他迅速跃起,手忙脚乱整理着衣衫,小固在外说一声禀,他弯腰抄起她到屏风后扔在床上,转身而出。 她慵懒趴着,听到小固说:“珍珍公主离宫出走了,已经派了大队人马暗中保护,看方向是要到殷朝去。” 他嗯了一声:“出去走走也好,务必保证平安。” 小固答应着告退,她隔着屏风说道:“是我不好,将珍珍逼得太急。” “她那些女先生的劣迹我也有所耳闻,只是珍珍重情,我狠不下心去处置。”他说着话绕过屏风,将一床厚厚的羊毛毯子扔给她,“这样也好。” 她有些意外,他爱女宠女是出了名的,没想到会向着她说话,将自己拢在毯子里,两眼一扑闪一扑闪看着他,半晌说道:“因为喜欢皇上,竟觉得乌孙没那么冷了。” 他抿一下唇坐在床边:“我没有将珍珍教导好,让她去太后那儿受些教导也好。” “珍珍很好啊。”她笑道,“那样简单率真,很难得啊,显见皇上将她保护得很好。” 他又抿了唇,她伸手握住他手:“等她回来,我会对她好的,她不认我做母后,就做姐妹。” 他抽出手转身欲走,却又回身,手抚上她的鬓发,低声说道:“你,睡会儿吧。” 她嗯了一声,听着他在外面走动,听着他翻书,听着他沙沙写字,听到他到庭院中舞剑,听到他吹着茶盏浮动的香气,咬着唇吃吃偷笑。 冬日漫长而宁静,她常常跑进他寝宫,他却克制而收敛,偶尔才碰她,也甚少跟她交谈,她也不纠缠,只在他闲时出现在他面前自顾自说话,有时候会说冷,让皇上抱抱,有时候问皇上冷不冷,我来抱抱皇上,他从不主动,却也任她抱着取暖。 从春到夏,秋天的时候,他得到消息,殷朝的镇国公与宜平大长公主夫妇,将与珍珍公主一道前来乌孙,中秋节前后该能到达。 他忙命人仔细准备,一次又一次去往凤仪馆查勘,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生怕宜平大长公主住得不舒适。 他时而烦躁时而沉郁时而兴奋,他少见的情绪起伏令她又嫉妒又好奇。 他难得闲暇的时候,她更加喜欢抱着他,他忙碌的时候则安静呆在一旁陪着他,他有时候会带她走出石头城,在大草原上骑马,他在床榻间少了些疏离,偶尔会微笑着与她说话。 她患得患失,悄悄打听宜平大长公主的来龙去脉,打听温雅的一切,摩拳擦掌想着怎么对付她。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申了榜给忘了,突然收到欠字数通知,心情太酸爽,哭(?;︵;`) 第164章 番外3 眼看就是中秋, 草原上绿草转浓,极目处层林尽染,她骑着马在草原上信马由缰,贪恋今年最后的绿色。 远远来一队人马,从她身旁经过时,马上一人冲她喊道:“母后,小母后……” 她凝目看过去,原来是珍珍公主,她想要说话, 呼吸窒住。 珍珍身后一男一女并排策马而立,含笑看着她。男子蓝衫金冠玉面修颜,女子红衣玉钗长眉俊眼面 分卷阅读226 分卷阅读227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227 色如瓷, 被蓝天下斑斓的秋色衬托着,若双双站在画中, 呼之欲出。 男子顶天立地卓尔不群,她不由多看几眼。 可让她窒息的, 是他身旁那位女子。 不用说,这就是殷朝太后,珍珍的小姨,让他牵念不已的那个人,温雅。 她想象过很多次她的模样, 知道她必定是美的,必定是多才多艺的,可她真正来到她面前, 是那样的顾盼神飞,那样的从容自信,那样的气纳山河,那样的不怒自威,令她自惭形秽。 温雅看向荣恪,双眸中漾出水一般的柔情,开口间轻声笑语流淌而出,微笑说道:“这位,便是符郁的皇后吧?” 荣恪微微颔首,笑着喊一声云阳:“怎么?不记得荣叔了?” 珍珍哈哈笑了起来:“小母后,你也喊荣叔吗?这不差了辈分?” 她深吸一口气唇角扬起:“荣叔,别来无恙。” 荣恪刚说一声好,她一抖马缰挑衅看向珍珍:“赛马吗?” 珍珍说一声好,两腿一夹马腹,马如离弦的箭一般飞窜出去,云阳打马就追。 “她好像没看见我?”温雅笑着策马缓行,马蹄踏在浓绿的草地上,分外赏心悦目。 “她与珍珍赛马,分明是在躲着你。”荣恪歪头笑看着她,“艾姑姑说得对,草原上穿红衣确实好看。” 说着话从马背上侧过身子在她脸上偷香,偷了一次又一次,温雅嗔怪道:“后面一大队人马跟着呢,你也收敛些。” “偏不收敛,如何?”他伸臂将她拦腰抱起,抱到自己的马背上,亲着她脸颊笑道,“好不容易珍珍不在,这小丫头,跟小时候还是一般脾气。” 她靠在他怀中笑:“符郁将她保护得很好,可见我当年的决定没有做错。” 他嗯了一声:“你这媒婆做得如何?” 她懊恼得叹口气:“不怎么样,皇帝倒是觉得珍珍新鲜,可是并没有被吸引。” “皇帝才十四,又极有主见。你不过是白着急。”荣恪笑道。 “先帝生前为皇嗣忧心,皇帝早些大婚,再广纳后宫,也好为皇家开枝散叶。”温雅笑道,“听珍珍说,皇帝对你不假辞色,你受得了吗?” “朝堂上还是听我的,总把一句话挂嘴上,元辅以为如何?离了朝堂,便板着脸不理我,将母后下嫁的那点气还没出发泄完,我不会跟他计较。”荣恪笑道,“离开前辞行的时候,破天荒叫一声太傅,搓着手问我,若是宠幸了采莲,未来的皇后会不会生气,我跟他说,顺其自然。” 温雅讶异道:“这么说,他要长大成人了?” 荣恪点头:“由先生说了,采莲能生。” “会为皇后吗?”温雅忙问。 “由先生说不会。”荣恪摇头。 温雅松口气:“那孩子样样都好,做皇后就差了一些。由先生有没有说,昕儿的皇后会出自何方?” “由先生卜卦,你听听便罢,当不得真。”荣恪笑道,“今夜里别跟珍珍说什么私房话了,想着再为咱们荣家开枝散叶才行。” 温雅就笑:“符郁给我去信,让我多教导珍珍,我思来想去,说些私房话,也许比教训有用,这一路上冷落你了。” 荣恪酸气上冒:“又是为了符郁?就知道你来乌孙不只是为了送珍珍,是为了与他相见。” “所以呢?你就抛下朝堂政务,非跟着来?”温雅好笑问道。 “对啊,我媳妇儿胆大包天,我不看着点儿,行吗?”荣恪气呼呼得。 温雅窝在他怀中想着珍珍的话,符郁之用心良苦,令她觉得愧疚,她决定来一趟乌孙,见他一面,能看到他拥有自己的幸福,她才能放心。 就像秦渭,她问过若兰后才知道,当年她进宫后,秦渭骑马追到洛阳,被内禁卫押回江宁秦家,他关在书房闭门不出,将对她的相思写成手册,画了许多幅她的画像,并日渐有痴狂之相。 秦业担忧会为秦府惹来祸端,将他的书画焚之一炬,秦渭因此疯狂,以致失忆。 若兰与他回到江宁后,找到温总督府上寻求帮助,温总督拿出收着的书画交给她,叹气道:“秦业火焚字画的时候,我正好瞧见,都是我女儿,哪能让他烧掉?我就收起来了。” 若兰是秦渭的知己,看着那些书画,读懂了每一笔藏着的相思,强吞下心酸的眼泪,将书画交给了秦渭。 秦渭看到书画,又一次忘了她。 她无奈荡舟于深夜的秦淮河,在秦渭如约前来的时候,从船上落入滚滚波涛之中,秦渭跳下去救起她,想起了所有的事。 若兰说,秦渭并没有忘却前情,可是他尽力去做一位呵护妻子的丈夫,宠爱娇儿的父亲,孝敬岳父母的女婿。 温雅这才明白秦渭为何总是躲着她,如今这样的他,并非最好,只希望假以时日,他能彻底放下过往,做到最好。 “想什么呢?想少麟了?”荣恪亲着她耳垂笑问。 “十月怀胎,再加月余哺喂之苦,好不容易摆脱这小家伙,我才不想他。”温雅口是心非,忽低下头去一口咬在他手臂上,吸着鼻子道,“本来没想,被你这一招,我想小家伙了。” “那么多人侍奉着呢,放心吧。”荣恪手臂在她腰间圈得更紧,“自从有了他,一心在他身上,都不怎么管我,这一路上眼里又只有珍珍。这都过去多少时日了,才想起问我与皇帝如何。这些日子就放下小家伙,一心与我在一起,如何?” 她嗯了一声,刚要说话,但见一人一骑迎面飞驰而来。 来到二人面前勒马停下,跳下马拱手微笑:“贵客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正是符郁。 温雅忙扒开荣恪搂在腰间的手,跳下马背行个万福礼,笑说道:“姐夫别来无恙?” 符郁忙揖首道:“不敢当不敢当,一日为太后,终身为太后。” 荣恪伏在马背上,百无聊赖看着二人相互行礼,相互客套,相互叙旧,没完没了。 好不容易宾主礼毕上马,荣恪冲符郁拱拱手:“多谢乌孙皇帝陛下亲自相迎。” “并不是迎你。”符郁毫不客气。 “迎她就是迎我。”荣恪挑着唇笑。 “珍珍呢?”符郁懒得跟他斗嘴,问道。 “跟你的皇后赛马去了。”温雅笑道。 符郁难掩忧色:“她的骑术不是很好……” “珍珍骑术很好啊。”荣恪不以为然。 温雅笑着眺望远方,就见珍珍策马回转,看到符郁忙过来行礼:“父皇,我认下小母后了。” 符郁嗯了一声,感激看向温雅,温雅笑问道:“怎么不见你的小母后?” “她输了,被我远远落抛在了后面。”珍珍得意笑了起来,“以为她马术多好呢,原 分卷阅读227 分卷阅读228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228 来不过如此,刚刚策马太快,从马背上甩了下去,一声不吭爬起来对我说,咱们接着来,倒是很刚强。” 符郁没听到一般望着远处,直到看到一个碧色的身影远远而来,方比手冲着石头城方向说一声请。 夜里在摘月搂宴饮,罗克过来禀报,说是皇后身子不适,今夜里不能过来。 珍珍嗤了一声:“装的吧,她看到小姨自愧不如,就不敢来了。” 温雅看一眼珍珍,珍珍吐吐舌头:“我错了,当我没说。” “知道了。”符郁不动声色颔首。 没有丝竹管弦,没有歌舞伎乐,也没有荣恪担忧的箫笛合奏,宾主只是小酌闲谈,一样尽兴尽欢。 宴罢,符郁亲自带人将二人送到凤仪馆,方归。 回到元德宫进了寝殿转过屏风,床上空空如也。 微皱一下眉头,出来过乾佑门往大安宫而来。 她蜷缩在雕花大床一角,睡得正香。 他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出来问乔姑姑:“太医可来瞧过?” “来过了。”乔姑姑忙道,“没摔着,就是膝盖上有些淤青。” “可用药了?”皇上又问。 “涂了药膏,刚刚洗浴的时候,淤青已经散下去了。”乔姑姑心中奇怪,皇上怎么有些紧张? 符郁抿一下唇,欲往外去,又回身问道:“有没有哭?” “没有没有。”乔姑姑笑道,看来皇上也知道皇后怕疼。 他点头向外。 她睡前喝了安神的柏子汤,睡梦中他冲着温雅笑,他和温雅箫笛合奏珠联璧合,她想去勾引荣叔报复他,可是荣叔只看着自己的妻子,荣叔不理她。 她哭了起来,醒来时枕头尽湿。 今夜里没去元德宫,他不闻不问,看来,她是可有可无的,去与不去,他都不在意。 她想着温雅,美貌倒是其次,她的尊贵,她的从容,她的至高无上,她堪与男子比肩的气魄,自己一辈子都比不上。 赌气抽开床头暗格,里面有对付柳茵时剩下的迷魂香,看着那迷魂香心想,让你不在意我,我要疯癫一次,看你的心究竟如何。 拆开被中暖炉倒了进去,抱在怀中被子蒙了头,很快陷入昏聩。 次日一早,符郁陪同温雅与荣恪离开石头城,去往草原上牧民家中省察民情,让二人看到边境互市与两国贸易给子民带来的裨益。 回到元德宫天已黑透,屏风后的床上依然不见人影。 乾佑门外珍珍迎面而来,跟身旁的姑姑说道:“可惜我没好好学,进宫四年,父皇请了十二位先生,依然只会捕鱼与洑水。” 原来这丫头知道自己的斤两,符郁有些想笑,听到下一句话,拔脚跑了起来。 珍珍说:“皇后不是会治香吗?怎么会中了迷魂香?瞧瞧那胡言乱语的模样,也不知是真疯还是装疯?” 飞奔进大安宫,一眼看到缩在床角的她。 她看到他进来,吃吃笑了起来:“长得好看,声音好听,身子暖和,心系子民,是我想要的男人,是我喜欢的男人。” 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他不喜欢我,我本不在意的,可他喜欢的女人是那样出色,我连她一个脚趾头都比不上。” “胡说。”他轻斥一声,拧眉走近。 “别过来,别过来。我不喜欢你了,我决定了,不再喜欢你了,我要去喜欢荣叔。”她泪水涟涟,“荣叔也不喜欢我,没有人喜欢我。” 他又靠近些,她连连后缩,一直缩到靠在床后的墙上,身子团成小小的一团。 “陛下先回吧。”乔姑姑劝道,“皇后娘娘早起就这样了,太医说是中了迷魂香,正在研制解药。” 他后退一步,却又猛然向前,一把拎过她抱在怀中,轻拍着她的肩背看着她的眼安抚着她,待她情绪平稳,低声问道:“云阳,我中了迷魂香,你这儿有解药吗?” 她愣了愣,歪头思忖着,轻声说道:“有啊,我有解药。” “在哪儿?”他声音更低,含了小心翼翼的轻柔。 她抽开床头暗格,拿出一个只小小的银瓶,倒出一颗药丸,捏起来塞进他嘴里,笑说道:“最后一颗,给你了。” 他一怔,忙捏住她下巴,唇贴住她唇送入她喉中,直到听到咕咚一声,方如释重负松开她的唇,抱她在怀中与她一起躺了下去,轻声说道:“睡吧。” 醒来的时候周遭寂静,想起他似乎来过,又似乎未曾出现,拿出暗格中的银瓶,解药不见了。是他吗?抱膝坐着咬了唇怔怔发呆。 午后有客不请自来,是她。 温雅笑看着她:“可好些了?” 她点了点头。 “皇后娘娘精通音律吧?” 她又点点头。 “会什么乐器呢?” “琴。” “我教你一曲《桃花渡》,如何?” “不要。” “你的皇上很在意你,你知道吗?” 她摇头。 “不知道还是不信?” “不信。” “怎样才能信?亲耳听到他的心声?” 她重重点头。 “你弹一曲《桃花渡》,就会听到他的心声。你信我吗?” 她想说不信,却不由自主点头。 既是敬畏,也是企盼。 宜平大长公主与镇国公夫妇盘桓数日后,因大长公主思念襁褓中的幼儿,镇国公决定绕道回京,沿途有看不完的风景,全是大长公主没去过的地方。 荣恪与温雅走后的夜里,他独坐在元德殿。 故友离别,他的小妻子不理他,数月来被她的爱意环绕,突然又回到从前,孤寂冷清,没有人敢靠近他,更没人会抱着他跟他说:“换我来温暖你。” 那次,她温暖了他的身子,也温暖了他的心,他向来无波无澜的情绪,因她开始有了起伏。 他起身向外冲去,他要她,要温暖的她。 寂静中突有琴声传来,铮淙而鸣,分明是一曲《桃花渡》,他怔怔立着倾听,许久之后回身进殿,拿下案头的玉箫,举在唇边作和,开头尚生涩,渐渐琴箫合一。 她一遍一遍弹拨着琴弦,直到手指疼得麻木。 不期然他持箫冲了进来,来到她面前捉住她手,定定看着她:“以后不许与人赛马,不许随意用香,不许不喜欢我,不许不理我。” “手疼。”她噘了嘴。 他忙将她的手摊在掌心,吩咐乔姑姑拿药来。轻轻为她涂抹着,突然问道:“膝盖上的伤可好些了?” “好些了。” “让我瞧瞧。”他抱起她来到床边,放下去扯起她的裙子,低声说道,“还有些青,以后不许再受伤了。” 她嗯了一声,他倾身而来:“天气转寒,你冷了,就来抱我取暖。” 她又嗯了一声,他埋头在 分卷阅读228 分卷阅读229 小太后 作者:丁丁冬 分卷阅读229 她怀中:“你不冷的时候,就换你来温暖我。” “我不。”她摊开着双手。 他愣愣看着他。 “你说你喜欢我,我就抱你。”她任性而倔强。 他紧紧抿了唇挺身而起,站在床边一动不动。 她哼了一声,抓起枕头朝他扔过来,他一把接住挡了脸,艰难开口说道:“云阳,我喜欢你。” 说完转身疾步向外,脸却一点点红了。 她跳下床追了过来,从身后紧紧抱住了他。 她的怀抱温暖熨帖,她的脸贴着他的后背,隔着衣衫亲吻他,她哽咽着说:“我也喜欢你。” 他转身紧抱她在怀中,哑声说道:“不许哭。” 她轻轻嗯了一声,唇被他的唇堵住,他亲吻着她,抱起她退回到床边,将她摁倒在床榻间,凶猛中夹杂了轻柔…… 窗外起了寒风,殿内却火热如夏日。 云阳来到乌孙后的冬日,再不会冰冷漫长。 番外完 分卷阅读2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