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分卷阅读1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 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类别:耽美小说古风雅韵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的内容简介…… 他惊才绝艳,不良于行,世人称其公子无双。 他少年封侯,征战天下,终登九层宝塔君临天下。 他一生清贵无瑕,说是风流天下却也不假。 他坐拥江山如画,却甘为他覆了江山袖手天下。 桃枝为约,红巾定情,红线结发…… 桃花树下的邂逅,尘封了一个千年的传奇。 此情,上穷碧落下黄泉……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的关键字:肖倾宇,方君乾,倾尽天下,倾尽天下乱世繁华,沧海遗墨 楔子 宇历一十七年,一代明君寰宇帝恰逢四十寿辰。 九州升平,四海同庆。万民自发筑九层寰宇宝塔,为帝庆寿。 寰宇帝在位十七年,推旧政,整新纲,南平倭奴,北灭戎狄,开创一代盛世太平。 万民称颂,尊其真龙天子,万世明君! 五月初五,寰宇帝寿辰。 帝于九层宝塔之下大宴群臣。 宴间君臣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华贵绒毯上有美姬羽带翩飞,轻歌曼舞,盛世歌舞,泱泱大气。 刚到不惑之年的寰宇帝轻拈夜光酒杯,杯中美酒如猩红血液,在他指间缓缓摇晃。 大臣中有人偷偷打量寰宇帝——一袭玄黑描金龙皇袍贴在他身上,更突显出他挺拔消瘦的身形,脸似玄玉,鼻若刀削,一双星目顾盼之间亮若闪电,令人不敢逼视。 长长剑眉斜飞入鬓,雍容之中显无上威严!群臣不禁感叹:俊美若此,不知陛下年轻时有多少美人为之疯狂…… 群臣举杯齐颂——“陛下万寿无疆~~~~!!” 寰宇帝慵懒坐在九龙帝座中,举杯朝群臣遥遥一举,随后将酒一饮而尽!豪气万千! “好!!——”群臣喝彩! 宴会正达到时,寰宇帝应群臣要求,起身登上九重宝塔。 塔顶冷风刺骨,吹得龙袍猎猎作响。 风很大,月色却格外明亮,宛如一层薄薄的水银轻铺于塔上。 寰宇帝凭栏伫立,静静的,无声无息的,宛如等待了一生一世的孤寂苍凉。 烟花弹跳飞窜爆裂绽放,如烟如雪如火树如银花,将夜空照得如同白昼。 “倾宇……”他开口,唇瓣如雪,带着微颤。 可是连这点细微的声音都淹没在漫天烟花中! 寰宇帝蓦然想起那些年少轻狂的岁月,嘴角不由扬起一抹轻笑。月光朦胧中那个眉目依旧的清雅男子仿佛正站在自己身边——冷淡,高雅,华贵,眉间一点朱砂鲜红欲滴。他朝他温柔浅 笑,眉目如画…… “倾宇你看那朵烟花——!!”兴奋呼声卡在了喉咙……他的身边,没有他……!!冰冷的空气仿佛在嘲笑他。是的,那个与自己并肩看天下的男子早已不在了。没有他的温度,没有他 的声音,没有他的凝眸。 自己……赢得天下,输了他! 空中,烟花烂漫。 塔上,形只影单。 寰宇帝孤寂地站着,背影中透出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流露过的凄凉落寞……犹记那个沉静如水的男子静静坐在轮椅上,对自己微笑道:“红尘之中,若少了你,倾宇有多寂寥?”他当时 虽在微笑,却悲伤得让人潸然泪下。 塔顶冰寒的风似乎变得轻柔起来,在夜空中静静流淌,有种穿越时空的深情缱绻。 韶华流逝,物是人非,风亦感伤,人亦彷徨—— 蓦然回首,恍惚看见那个静坐在轮椅中的高华男子正睁着那双清澈黑眸温和地看着自己,抬眉低眼、光彩陆离,眉间那点朱砂灵动欲现。 寰宇帝猛然发现,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所有人都没有看到,塔上那个坚毅华贵、杀伐予夺、说一不二、似乎永远都坚不可摧的男子,在那一刻,犹如一个孩童般……失声痛哭 第一章 “小侯爷!跑慢点!!”“等等我们!!”“危险呀!” 众人惊呼间,一匹神骏黑马飞掠而过!滚滚烟尘中留下几个筋疲力尽的家丁。 马上少年红巾披颈,眉宇顾盼之间,犀利如剑,倨傲似火,姿容尊贵且端丽,尤自带着年少未脱的轻狂飞扬。“哼!想祖辈于马上打得天下,弓马骑射无一不精,这功夫到吾辈手里怎能 荒废掉!” 丛林间隐约有黑影一闪!“梅花鹿!”少年眼疾手快,矫健拨转马头,双腿一夹马腹狂追猎物! 梅花鹿撒蹄狂奔—— “小侯爷!!——”少年对属下唤声置若罔闻,径自朝丛林深处追去。 眼见林路越来越崎岖,跨下良驹也因树林过于茂密举步维艰。“该死!”小侯爷索性下马步行。神驹似有灵性,亦步亦趋地紧跟在少年身边。 “哼哼,抓住了……”少年盯住不远处跳动的梅花鹿,搭弓引箭,一举一动透出志在必得的压迫感。 突然,一缕幽咽箫声从林中溢出,少年身子一震,弓箭险些脱手!再回过神来,猎物早已无影无踪…… 少年剑眉一挑,满目诧异。他不象一般公子王孙长年养于府中,自小性子就野,尤喜混迹民间,自然见多识广。然而他还从没听过有人能把洞箫吹得如此出神入化,天籁之音也莫过于此 吧!坏心眼地想:若让府中乐师听了怕会羞愧得集体自杀。 思及此,少年不由放轻了脚步,循声朝林子深处走去…… 如果当时,没有一探究竟的好奇…… 如果当时,没有惊鸿一瞥的惊艳…… 如果两人不曾相识…… 如果时光能够流转…… 他们会不会仍然选择,走入这个死局?…… 花飞满天,落英缤纷,粉红花瓣飘飘洒洒落在桃花树下雪衣少年的青丝间、衣襟上。落寞,凄艳。他静静坐在一张华贵轮椅中,微垂头颅,眼睑半敛,只看得见长长睫毛覆在清冷如雪的 脸上投射出一片阴影,以及,眉间那点高贵的朱砂。 方君乾屏住呼吸,宛如一个误闯陷阱的凡夫俗子,下意识地侧了侧身子,忽觉脚尖像磕着了什么东西,只听“咯吱”一声轻响,脆弱的枯枝断成了两截! “谁?”白衣少年马上醒觉,他头也不转,右手捻住掌心一圈金线一晃一甩!金线立马毒蛇般直扑不速之客! 方君乾迅速用剑一格!然后身子后倾避开金线的第二次杀招!等他站稳脚跟,早已吓得面色苍白,手心也被冷汗打湿了。 “给我出来!”白衣少年似是行动不便,但他垂目低首,双手连抬!只听“吃啦啦啦——”一声巨响,方君乾眼前的竹子竟相继倒了下去。竹子断口平滑整齐,竟是用金线切割! 他抬眉,他回首,他白衣胜雪纤尘不染,他红巾披颈倨傲似火,从此两人就栓在了一起,注定了今生这凄怆的结局…… 白衣少年的声音沉静如水,温润中自有一股冰冷孤傲:“你是谁?” 方君乾剑眉一剔:“你又是谁?” 少年撇了撇薄如剑身的嘴唇,似是不屑说话。 方君乾见无意间冲撞他,自觉唐突,又见他行动不便,更是觉得不该:“在下方君乾。” “原来是方小侯爷。” 天下皆知,当今天子有一同父异母兄弟,为天子夺位立下汗马功劳,当今天子登基后封其为定国王爷,膝下唯有一子,乃正室所出,年仅十六便被封侯,当朝唯一的方小侯爷! 白衣少年颌首,然而神色却不见得有多恭敬。 “那阁下是?” “乡野之人,不敢高攀。”他答得温文有礼、冰冷疏离。 “什么高攀不高攀的,这个侯爷之名不过是当今天子宽和谦厚一时性起赏的虚名……”他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少年笑了。 极轻极冷的笑,带着淡淡的鄙薄与嘲弄,就这样冷冷的看着你,让人心头发虚。 方君乾拧眉:“本侯可有说错?” “没有。”少年依旧淡淡的笑着,“只不过——当初五龙夺嫡,我们那位‘宽和谦厚’的陛下可是毫不心软地弑父杀兄,除了令尊,其余四位王爷要么当众枭首,要么五马分尸,可全都 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呢。若非令尊手掌兵权,声威一时无两,也不知当今天子会如何处置方小侯爷一家……呵呵,好一个‘宽和谦厚’的陛下呀……” “你放肆!!!”方君乾大怒,“皇家威严岂容你说三道四!” 白衣少年果然不再言语,只是唇角笑容愈显讥诮。 风,拽落一络络红艳桃花……漫天落英中,两个惊才绝艳的少年相互对视! 一声稚嫩童音打断了他们—— “公子你在这儿呀!风大了,我这就推您回去……公子,这位是?”粉雕玉琢的小书童惊异地盯住方君乾,那双又圆又亮的眼睛分明在说——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萍水相逢而已。尽崖,推我回去。”小书童连忙答道:“是!公子。” “肖倾宇,可找到你了!”靓丽少女气喘吁吁从林中冲出,跑到白衣少年面前,跺着小金莲表达自己的不满,“你怎么能抛下自己青梅竹马的表妹说走就走!” “肖倾宇……肖倾宇……”方君乾轻念着这个将与自己纠葛一辈子的名字,忽然冷声一哼,跨马而上!“肖倾宇,我方君乾记住你了!!” 十七岁,两人初遇在桃花树下。 如果相遇是一场悲剧, 那么前世,就已注定这凄怆的结局。 此情可待成追忆, 惟独你——是我终结不变的宿命…… 两个绝世少年,一骑、一坐,一动、一静。在那幕天席地的花雨下,美得宛如一幅倾尽天下的水墨画…… 第二章 第二章 清明时节,大相国寺游人如织。 祭祖焚香之后,人们纷纷踏青访友,换上轻便的春衫,仕女才子相约同游,大地顿时色彩斑斓。 大相国寺位于皇城郊外的佛陀山,那儿青谷幽泉,鸟鸣水涧,巍巍深山掩藏了闻名天下的古寺。站在山顶往山脚下看,崎岖狭窄的山道游人如织,无数信男善女三跪九叩,一步一拜爬上 古寺。 方君乾颈披红巾,一身便服,施施然走进大雄宝殿,身旁陪同着相国寺的主持,佛界泰斗了尘大师。 寺中大雄宝殿,面容慈祥的金身佛像端坐于莲台之上。 方君乾仰目端详,只觉这佛像面容端方,修眉慈目,高高坐于九层莲台中,怜悯众生的目光透着勘破尘世的冷淡疏离。 方君乾忽然想到:佛大概也是寂寞的吧…… 一众虔诚信徒在伏拜殿前,或双手合什,或口中喃喃自语,祈祷佛赐予自己想要的一切。 唯独方君乾不跪不拜,负手而立,更显佼佼独立卓然不群。 身边主持见状,忍不住问道:“小侯爷为何不拜神佛?” “为何要拜?” 了尘方丈平和指出:“世人皆有贪念,爱恨喜怒痴嗔狂颠,或求名,或求利,或求情爱,或求平安……难道侯爷无所求?” 方君乾露出淡淡一抹笑意:“想要什么,本侯自己会去争抢,何必求神拜佛。” 笑容带着说不出的慵懒狂妄自信,一瞬间,殿中的信男善女皆转身惊愕注视于他。 少年的风华,让殿中佛像被稍稍冷落。 了尘心下一叹:“方施主心比天高。” “大师过誉。”方君乾整了整胸前红巾,“本侯一向不信鬼神之说,只信七个字。” “哪七字?” “我、命、由、我、不、由、天。”斩钉截铁,掷地有声!一字一顿,一股霸煞之气扑面而来!大殿静成一片……方君乾见状莞尔一笑,冲淡了殿中的僵滞气氛,“本侯说笑而已,切勿 当真。” 了尘大师却笑不出来。他看出眼前的人宏图大略,远比当今太子睿智强硬,且命主紫薇,有君临天下的命格。此人若生在皇室,定为一代明君,是为百姓之福……可偏偏,此人与皇位无 缘,却又不甘屈于人下,日后定会起兵夺位。可怜天下苍生又将惨遭兵祸,生灵涂炭了…… 罢罢罢!——此皆定数! 了尘转过话题:“十五日后便是陛下寿筵,不知小侯爷可要参加?” 方君乾兴味索然:“寿筵年年如此,看都看腻了,又有什么趣味?” “老衲听闻今年皇家特意请来一位吹箫名手前来助兴。” “箫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2 箫?”方君乾饶有兴致地转过身,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花雨纷飞下的天籁之音,“说起吹箫,我敢说天下没有一人能比得上他。” 连他自己也说不上,为何会对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少年印象深刻。 “哦?”方丈挑眉,“不知何人能得到小侯爷如此推崇?” “一个很有趣的人……”方君乾的表情又似愤怒又似好笑。 “若论箫艺,”了尘大师轻咳一声:“天下首推公子无双。” 方君乾笃定道:“我不知无双公子是谁,但我敢肯定那人的箫声绝不比什么无双公子逊色!” “哦?”了尘奇道,“不知小侯爷推崇之人高姓大名?” 方君乾记得清清楚楚,清晰的连他自己都有些吃惊:“他姓肖,叫肖倾宇。”忽然发现老和尚看着自己的表情很是古怪,“……有什么问题吗?” “小侯爷……”方丈犹豫道,“你不知道无双公子就是肖倾宇吗?” 沉默沉默沉默—— 看见方君乾的表情有点尴尬,了尘马上善解人意道:“可巧,肖公子每年清明时节都会到此踏青,此时他正在后院赏花,待老衲为两位引见如何?” 方君乾喜出望外:“他现在就在此处?!”了尘见他一脸激动,还以为他已亟不可待,“正是。” “呵呵呵,”方君乾喃喃自语,“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还以为自己在茫茫人海里找一个人定要花一番功夫,哪知你自己竟撞上门来了!连天都帮我…… 肖倾宇,你上辈子一定欠我很多钱…… 第三章 “肖公子,这位是方君乾方小侯爷,小侯爷对肖公子仰慕已久。小侯爷,倾宇公子才华盖世,天下无双。二位都是人中龙凤,定会相谈甚欢,二位慢聊,老衲先行告辞……”方君乾笑 得无比开心:“大师慢走!” 正值寺院花园百花盛开,万紫千红,然而肖倾宇端坐在华贵轮椅之中,气韵风华竟令身旁百花黯然失色。 方君乾不怀好意地笑笑:“肖公子久违了。自上次一别之后,在下甚是挂念,没想到今日会在此地相逢,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有缘千里来相会’?” 肖倾宇的脸色绝对不象老友久别重逢的欣喜。相反的,剑眉微皱,显得淡漠而凝重。他心思内敛深沉,眸光流转,眼底只余清冷。 方君乾见那小书童没在他身边,不由奇怪道:“你的书童呢,怎么不见他来照顾你?” “我不需要别人照顾。”他的声音静静的,淡淡的,像在陈述一个事实,“一向是我照顾别人。” “可你双腿不便……” “肖某的确身患腿罹,自小便无法行走。”“那你……”怎么说不需要人照顾? 肖倾宇沉默了一下,认真道:“有时候,‘残’并不意味着‘废’,肖某从不为无法行走而怨天尤人,觉得自己低人一等。这世上,不残而废的人实在太多了。” 当肖倾宇平静地说出那番话后,方君乾立刻对他肃然起敬。连方君乾自己也没想到,这个苍白文弱,无法行立,整天只能呆在轮椅上的少年,竟是个傲骨铮铮的当世奇男子! 在肖倾宇残疾的身体里面,方君乾看到了一种坚毅、坚韧到可怕的精神气质。方君乾对一个人是否值得自己尊敬有着独特的判断标准,在方君乾看来,一个人是否值得自己尊敬只取决于 两个标准,一是这个人是否拥有令人敬佩的才华;二是这个人是否具备屡败屡战、百折不挠的心境气度。除了这两条以外,再也没有第三条标准。有些身居高位、富可敌国的人,在方君乾眼 中,并不比一个陌生的在农田里劳作的普通农民能获得自己更多的尊敬,纵然贵如太子之流,也很难获得方君乾打心眼里的敬服——虽然在所有人眼中,方小侯爷永远都挂着可亲的、谦逊的 微笑,待人接物彬彬有礼。 很少有人能获得他的尊敬。 然而,肖倾宇做到了。不是表面上的尊敬,而是发自内心的敬意。 方君乾自问,如果自己的双腿永远无法行走,自己能否做到如他这般坚强豁达? 苦笑一声:答案还真不好说呢…… 看着他,方君乾叹了一口气:真是,可惜呀…… 这人若能站起来,该是多么完美无瑕。莫非是天妒英才,老天见不得完美的事物,所以才将他双腿夺去,令他在凡尘苦苦挣扎,抗争…… 风停了,什么声音也没有。这世界上一旦完全沉寂时,也不知它是在悲哀,还是在伤情。 肖倾宇穿着样式再简单不过的月白衣衫,没有佩戴任何饰物,手上正捻玩着一圈金线。平静温和的神情,微微垂着眼睑,浓密的睫毛让方小侯爷想起前些日子在寺院中见到的蝴蝶。 “肖兄可还记得你我初遇时,肖公子说的那番话?” 妄论皇家,罪当剐刑。 肖倾宇脸色一沉,温润如玉的面庞象结了一层冰霜,带点冷,有点厉。他讥诮地盯住方君乾:“小侯爷可是在‘提醒’在下。” 有时,提醒和威胁是同一种意思。可偏偏,他肖倾宇最不吃就是“威胁”这一套! “不,本侯只是想说,”他俯下身凑近他,“你当初说的话,本侯忘记了。肖公子呢?”肖倾宇立马意会,微微一笑:“肖某也忘记了。” 两人注视对方半饷,忽然相视而笑—— 这两个男子,都是天下绝顶聪明的人物,而聪明人之间是不用把话说得太明白的。有些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若真说明白,恐有杀身之祸! 一个俏丽少女从假山后跳了出来:“表哥~~~~!” 方君乾见过她,就在那桃花林里,碧水湖边。而此刻,少女一袭湖绿纱裙,笑容甜美,肤白如雪,靓丽的让人眼前一亮! “怎么又是你?”少女显然也记得方君乾。 实际上,很少有人可以忘记方小侯爷。 毕竟方小侯爷可是京城里所有待字闺中的少女的梦中情人,理想夫婿。 “你是表哥的好朋友吗?”少女甜甜地问他。 方君乾对这个俏丽可人的女子很有好感——其实他对所有美丽女子都有好感。他也很讨她们喜欢,他对每个女人都彬彬有礼,若即若离。 “对呀,我是倾宇的朋友。今日得见姑娘真是三生有幸,不知姑娘芳名?” 少女皱皱娇俏小鼻子:“什么朋友,一开口就漏馅了!表哥的朋友都称表哥为‘公子’,还没人直唤表哥‘倾宇’呢!你跟我表哥很熟吗?叫得这么亲热!”少女对方君乾很不客气。 不知为什么,自从初次看见方君乾和表哥站在一起时,她就有种莫名的不安。因为这种不安,所以就愈加讨厌他。 眼前这个英挺尊贵,红巾张扬的男子,仿佛是她今生夙敌! “依依,你失礼了。”肖倾宇的声音不大,甚至可以说是温和、悠弱,却有种说一不二、不怒自威、令人兴不起丝毫反对的魄力。依依马上闭了口。 “这位是肖某的表妹,当朝宰相林文正林丞相之女林依依。依依,这位是定国王爷膝下独子,方君乾方小侯爷,不得无礼。”“是。”林依依弱弱答应,暗地里朝方君乾扮了个鬼脸,不 服地挥了挥自己的小拳头。 方君乾不由为之失笑。只觉得这小姑娘实在太可爱了,她对肖倾宇的爱慕和维护,即使在三里外都闻得到…… “表哥我们回去吧,你看天色都已这么晚了……”林依依撒娇。“依依你先回去。”肖倾宇拂去衣上落花,姿态高贵优雅,“夕阳无限好,我和小侯爷再聊一会。”“表哥~~~!”她不依 ,突然瞥见肖倾宇面色一沉!心中一冷,立刻咽下几欲脱口的反对,乖乖离开。 方君乾若有所指:“她喜欢你。”“肖某从小双腿不便,依依怜我,照顾我,我们青梅竹马,亲若兄妹。”他把玩着手中金线,风静温恬。 “你装傻。”方君乾深深地笑,“你明知她对你不是那种喜欢。”肖倾宇没好气道:“方小侯爷,你还真是八卦呀!”“过奖,”方君乾脸皮超厚,不以为意,“其实我也觉得自己很有 作媒婆的潜质。” 肖倾宇忍俊不禁:“这话若被定国王爷听到非把他气死不可。”他这一笑,仿似严冬尽去,春暖花开,一天的阴霾俱隐去,云开月朗。眉宇之间那点朱砂,愈加鲜艳欲滴,更衬得眉清, 愈显得目秀。 在这一刻,方君乾有种看见一簇幽兰破冰而出、霜销雪霁、云淡天清的错觉。“你应该多笑笑的。”他真心诚意道,“你笑起来真的很漂亮,也很可爱。虽然我知道你并不喜欢别人用这 类词形容你。” “方君乾……”他敛起笑容,端坐于轮椅中,沉静如千年浸于深潭的剑,“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真的很讨人厌?”说完也不看方君乾脸色,拂袖而去! 方君乾默然。 第四章 明月。 肖院。 小院。 明月下的肖倾宇。 小院中的无双公子。 肖倾宇现在就是自己一个,躲在院子一角落。 他吹箫,时断时续,丝丝缕缕,主调随风逝,无端韵曲成。 奏得很幽怨、很凄伤,也很动听。 箫声中,带着寂寞与哀愁。但隐隐透露着的,还是凄厉的抗争、血流的挣扎。这箫声听得久了,不知怎的,竟会使人无端端毛骨悚然,心惊胆颤。 也会在凄怆中,忽然有点心惊。 一如青锋划碎七尺冰。 那箫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时险时惊,忽断忽续,余音袅袅,不绝如缕,静水流深,沧笙踏歌,三生阴晴圆缺,一朝悲欢离合。 正在最部分,箫声戛然而止。 “公子,夜深了。该回屋歇息了。”一个大汉走到肖倾宇旁边。他身长七尺,粗壮高大,面庞木讷,敦实憨厚。只是他两个太阳穴高高突起,呼吸绵长,足下点尘不染,一路走来却无半 点声响,竟是个不可多得的高手!肖倾宇沉吟半饷,绕着金线的右手缓缓捋过鬓下一缕长发,雍容而又寂寞。“公子……”大汉欲言又止。“劳叔,今晚月色不错,我想多看一会儿。”对这 个如兄如父的仆人,肖倾宇的语气异常客气。劳叔看出他仰望月夜时眉间的寂寞。 “公子,是不是在想今早那个方小侯爷?”劳叔慈蔼道,“方小侯爷乃当世人杰。公子身边一直没什么朋友,若是方小侯爷能与公子结为知音,老仆会替公子高兴——”“这种念头最好 想都不要想!”肖倾宇面容冷肃,沉声道,“否则我们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肖倾宇皱着眉。 他皱眉的样子仿若明月照亮天涯。 劳叔了解他的公子。这人,拥有经天纬地的才智,拥有与之匹配的胸怀,却自小双腿尽废,不利于行,怎叫人不心生叹息? 肖倾宇双手相扣,寂寞如常地坐在那儿,仰头望月。 月色下,他依然冷。 清。 兀自衣不带水。 八风不动。 他望着那轮圆月,突然幽幽叹了口气。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人忧心劳神难以入眠,没想到肖兄跟我同病相怜啊。不知肖兄为何望月叹息呀?”一个红巾批颈的潇狂男子出现在圆月之中。他斜坐在屋顶。 白衣,黑纱,那条长长的鲜红的领巾被风吹得猎猎飞扬!巨大的、滚圆的、妖异的月亮静静照在他身后,他仿佛是从圆月中出现! “公子!”劳叔心神一紧正待上前,却被倾宇挥手阻止,他不动声色道:“顶上夜寒风高,小侯爷不冷吗?”“呵呵。”方君乾笑得邪气,魅惑,不可一世。他的美糅杂着邪媚,却不会 让人觉得脂粉气,反而有种张扬的英武。足下一顿,人已轻飘飘从月中楼顶飘然而下,落地后悠然一转,正站在肖倾宇面前。只见黑发飞扬,红巾翻舞,脸上挂着的邪魅微笑直可颠倒众生。 连肖倾宇都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方君乾抱拳微笑:“那我就多打扰了。” “这麽晚了,小侯爷好雅兴。”肖倾宇领他进书房,“劳叔,煮泉水迎客——小侯爷,今天楼里新到了雨前龙井,小侯爷有口福了。”方君乾发现,肖倾宇住的小院,所有房间都没有门 槛——这大概是为了方便他日常进出吧。有门槛,轮椅进出会很不方便。 焚香除念,洗杯去凡,玉壶养汤,甘露润茶…… 白衣少年一举一动优雅出尘,气质非凡。 待泉水二沸之后,少年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3 提壶振袖——只见一线泉水冲破绿茶,白瓷杯中,一团轻绿翻腾。 水壶有节奏地三起三落,清幽茶香沁人心脾。 待浮在水面的茶叶慢慢沉入杯底后,少年抬手一笑:“冲水凤凰三点头,肖某向来客致意。” 方小侯爷心急道:“本侯闻着茶香就已经亟不可待了,倾宇赶快‘奉茶观音捧玉瓶’吧!”(注:佛教故事中传说观音菩萨场捧着一个白玉净瓶,净瓶中的甘露可消灾祛病,救苦救难。 主人把泡好的茶敬奉给客人,我们称之为“观音捧玉品”,意在祝福好人们一生平安。) 肖倾宇双目一亮:“原来小侯爷也是懂茶之人。” “过奖。”方君乾接过肖倾宇递来的白瓷茶杯,深吸一口茶香,那从未有过的香气让从小就品惯百茶的他也忍不住为之倾倒。 肖倾宇正色道:“茶德四字,‘理、敬、清、融’,品茶可使人心静气平,清和宁定。古人有云:‘至若茶之为物,擅瓯闽之秀气,钟山川之灵禀,祛襟涤滞,致清导和,则非庸人孺子 可得知矣。中澹闲洁,韵高致静(宋徽宗赵佶)’,所言甚是。”言毕,抬手一饮,闭目略回味。 方君乾静了静心,也跟着细品杯中之物。 一股至清至醇,至悠至远的韵香自上而下透彻心扉,方君乾霎时如醍醐灌顶。 心驰宏宇,神交自然,物我两忘,回味无穷。 方君乾睁开眼睛,苦下了脸:“糟糕。” “呃?”肖倾宇抬头看他。 方君乾一脸苦相:“饮了此茶,天地间都不知什么可以入口了,如果我以后喝不到可怎么办呀?”他灵机一动,马上厚着脸皮道,“要不我以后天天来,咱们以茶会友陶冶心性,岂不人 生一大快事。” 肖倾宇气乐了——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又不好得罪他,于是马上转移话题:“小侯爷今夜怎会光临寒舍?” 方君乾面色一黯,搁下手中茶盏:“天镔来犯,我大庆泱泱大国居然无一人敢主动请战,我睡不着,听见倾宇公子月夜吹箫,便闻箫而来了。” 肖倾宇似叹息又似讥诮:“高第良将怯如鸡。将门一代不如一代,朝中又缺少将才,武不足以安邦,国之颓势。”方君乾怒极反笑:“我今早向陛下呈递了《士卒提拔晋升十二策》,结 果被一帮老臣批驳得体无完肤,说此策动摇国之根本,还说亡大庆者定为我方君乾,他们不惜一死也要阻止此策推行。” 肖倾宇一惊:“《士卒提拔晋升十二策》?莫不是民间传闻甚广的兵卒选拔政策,凡立战功者,即脱离贱籍。士卒作战英勇者,不论出身,只凭战功封官封爵?” “正是。”方君乾面如沉水,自嘲道,“你也觉得我大逆不道吧?当今各国都遵循世袭制,贵族是国家的根本,人才精英所在,历代官吏将领,都从中选拔,而且对王族数百年来忠诚无 比。此策一出,权贵豪门势力必会大大削弱,皇权无人拥护,必导致王基动摇,而民间有实之士却可凭此登堂入室,与将门子弟公平竞争,乃至分庭抗礼……到时,恐国将不国矣!” “荒谬!!”肖倾宇一拍扶手,目光犀利如电!“此乃造福万民之举,功在千秋!“ 方君乾怔愕。静静看了他一阵,方君乾眼里浮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笑了一笑,笑意里有涩味,神色却很有点落寞:“只有你…只有你支持我的策论!……” 肖倾宇端起茶盏,真心道:“此举利国利民,小侯爷有功于社稷,那些反对之人鼠目寸光,小侯爷不必放在心上。今夜肖某以茶代酒,敬小侯爷一杯。”“不,是我要感谢你才对。除了 你,谁又能看懂这十二策的真正精髓所在?!”方君乾举杯一饮而尽,“连父亲都对这十二策异常反感……” “王爷怎么说?” “他说龙生龙,凤生凤。贱民就是贱民,哪里有什么才能,要从一群麻雀中挑出凤凰,简直就是妄想……” 肖倾宇纤长的手指轻轻磨蹭着光滑瓷杯:“王爷这么说未免武断。俗话说的好,英雄莫问出处。” “妙!”方君乾蓦然爆出一声大笑,以手击床,赞道:”这一句真是精华。哈哈,肖倾宇,只有你才能说出这样精彩的话来。我一直都想用一句话概括十二策的主旨,可惜不是用词太过 艰涩难懂,就是过于繁闷冗长。难得你竟能一语破的。”注视肖倾宇,惺惺相惜,无限感叹。 肖倾宇继续道:“小侯爷目光卓越之处,在于拟定这道十二策的出发点。” 方君乾面容一整:“请阁下说仔细些。” “因为小侯爷的出发点,并不仅仅是从大庆之王的观点看问题,而是从天下霸主的高度来考察人才的问题!” 此语一出,方小侯爷不禁动容! 肖倾宇神态恬静:“将选举官吏将领的范围,扩展到军队与平民中,这使国家有机会吸收更多的人才……如果大庆坚决推行此举,不单大庆子民,怕是各国民间人才都会蜂拥而来。届时 我大庆不费一兵一卒,兵不刃血便可成为天下霸主。” “真是奇怪……我们明明相识没几天,却有种认识了一辈子的感觉……”方君乾盯着肖倾宇,认真道,“人家都说彼此有缘会一见如故,我一直不信。但是现在,我信了……” 当他收起那漫不经心的微笑,一股熠熠的风采瞬间灼亮了他的眼眸。他顾盼神飞,眉宇舒展,挥手间气度潇洒,谈笑间淡定自若。整个人像是一团火,燃烧着近乎妖异的魅力。 这样的方君乾,连肖倾宇亦忍不住赞叹一声。 也许,玩世不恭只是一个面具,一个伪装。 “所谓的唯才是举,就说明了人才的重要。治国治国,只要令人才各司其职,国家自可垂拱而治……” 对方君乾来说,肖倾宇是一个非常难得的听众,和肖倾宇聊天是实在是一件很舒心的事情。 在以前,方小侯爷也和别人谈论过自己的政见和主张,但那些人,要么根本对他的见解没有一丝兴趣,要么嗤之以鼻,要么不懂装懂,说一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甚至有些人根本不关 心你在说什么,总爱用一幅不以为然的语调打断别人的话,然后把自己的话题转移到可以满足他们那可怜的虚荣心的方向上,他们只需要听众,而他们自己最不愿意的也是做一名听众。 而每当这时,方小侯爷便会顺水推舟由话者变成听众——因为不愿意把自己的口舌浪费在他们身上。 但肖倾宇却不是这个样子,肖倾宇几乎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但他极少在别人谈话的时候打断别人来炫耀自己的出色,很多时候,肖倾宇都是微笑着扮演一个倾听者的角色,但这个倾听者并非只会在一旁默默聆听,偶尔点头附和,在很多关键的问题上,他都能三言两语道出自己的深刻见解,往往这些意见是一针见血的。两个人从朝政格局军国大事,可以谈论到江湖趣闻小道消息。 方君乾知道他不良于行,但听他闲闲道来,宫中掌故,江湖势力的神秘所在,如数家珍,深悉熟解,毫无难度。方君乾忽然觉得,面前这个肖倾宇身上似乎有一种很特别的魅力,在和这 个人交谈的时候自己会对他有一种很本能的信任,这个人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当他在认真听你说话的时候你会觉得自己受到了尊重,而当他和你讨论问题的时候你会觉得找到了知音。 知音…… 夜已深,月倚墙。小院中桃花纷飞飘落,暗香浮动月昏黄。 方君乾轻拈茶杯,温和坦诚的目光直视肖倾宇:“我一直把你当作朋友,”他说,“没想到你却是我知音。” 第五章 自那夜秉烛夜谈之后,方君乾几乎是夜夜前来,而且每次前来总要吃食饮茶,让肖倾宇不禁怀疑他是不是特意不吃晚饭来自己家蹭吃蹭喝。王府的财政已如此困难了吗?堂堂小侯爷也不 致沦落到这种地步吧!分析后所得结论——纯属方小侯爷个人素质问题! 而且,方小侯爷来夜访从来不走正门!实际上,除了劳叔与日夜伺候公子不离身的张尽崖张小朋友,小院里几乎没有人知道声名显赫的方小侯爷每天深夜到此。于是我们的无双公子便会 在亥时准时挥退守夜护卫,准备好茶点,并悄悄为方君乾留一扇窗。而方君乾,每夜就是靠这扇窗悄声跃入肖倾宇就寝的小楼。 方君乾自嘲自己在这段时间里,飞檐走壁的轻功倒是上了一个新的台阶,越来越像偷香窃玉的采花贼了。肖倾宇惋惜,可惜小楼无美人。方君乾一本正经地回答,有,我面前不就是吗。 静默了一会儿,两人突然捧腹大笑! 两个人在一起时,偶尔肖倾宇会在落英中奏箫。这时方君乾便静静地听着。奏箫时的肖倾宇,神容恬似,弹指如诉。 箫声凄、清、哀、寂。 乍听无情,然极深极静处,又似无限多情……好似箫音正吹到高情处,却似突然忘了情;本来乐声正奏到浓情时,却忽然转成了薄情。 方君乾听得很专心。只觉得箫声直击人心,令人听后心中有一股舒美,一种感动,还有一种淡淡的、微不可察的孤寂…… 他说不准那是什么感觉也不知为何有那种感觉。 方君乾说不出所以然来。 有时,肖倾宇会望月抚琴。 他弹琴的时候神态很俊,甚至有点俏,很有一般静若处子之美。他十指纤秀有力,可是一弦一弦的拔过去,很快的,也很自然的,甚至也很自负的。 这琴乐一路“流”到水穷处,正拔剑四顾心茫然,却柳暗花明,涛生云起,紫陌红尘,细细碎碎,净净淙淙,袅袅绕绕。而每当这时,方小侯爷兴致一起,便会随琴舞剑。 身法如龙,剑气如虹。正是——剑光与琴音齐飞,青丝偕红巾共舞。 兴起时,方君乾亦会突然跃上树枝舞剑!漫树桃花也似被他剑气所侵,飘飘悠悠,洋洋洒洒,一如一场踏碎的盛世烟花! 绯红花雨悠然飘撒,落在他们的身上、发上、衣上,于是……迂回在身,纠缠在发,徘徊在衣,亦,缠绵在心…… 而此时,两人却在对弈中。 两个人棋力相当,所以输赢无定。 方君乾拾起一枚“马”,笑容慵懒自得:“马五进三,吃炮。”方君乾善攻,他的棋艺有如剑气,有时连肖倾宇也给他杀招中的剑气迫住,亦曾一时为他锋芒所折。“攻城略池,犹如探 囊取物。”这是无双公子笑着对他的评价。 而肖倾宇的棋艺也非同凡响,每退守之时,尽蕴反击之机,且攻势中隐含杀伐之气,锐意逼人,往往毁敌于弹指间。他的棋路孤高出尘、另辟蹊径,令方君乾叹为观止,大是折服。 肖倾宇不动声色地抬手吃去方君乾的“相”,转眼间,卒子已深入腹地,直捣黄龙!“将军。”他抬眼望他,眉梢间满是笑意。 方君乾暗叹失策,迅速将棋局在心中推算几遍,终于发现大势已去,无力回天。于是很干脆地放下棋子,露出大大度度、坦坦荡荡的笑:“我输了。”“承让。”肖倾宇绕着金线的右手 缓缓捋过一缕黑长鬓发,雍容华贵,只是眼睛里带着的温暖浅笑,说不出的清华骄傲。 “无双公子真是名不虚传,奇门遁甲、机械技巧、琴棋诗画、医卜星相、阵法韬略,无一不通,无一不精——不愧称为‘天下无双’。方君乾得你一知己,此生足矣!” “小侯爷过奖。”他一笑,春水映梨花。“这天下哪有一模一样的相同之人,你、我,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每个人都是‘天下无双’。可叹世人永远勘不破这浅显道理。” 方君乾:“哈哈,你对,我错。” “公子、公子不好了!”张小书童慌慌张张跑上二楼,一头冲进自家公子卧房!方君乾忍不住打趣:“你家公子好着呢!有什么不好的。” “哎呀懒得跟你说话!公子,林小姐到小院了!!” “依依?”肖倾宇皱眉,“这么晚了她来干吗?” “尽崖不知。”小童连连摇头。 肖倾宇淡淡道:“就说我已睡下了。” “我说了~~~~!”小童哭丧着脸,“可是她说公子房里的灯还点着,摆明了没睡……” 都是方小侯爷的错! 方君乾干笑:“我看我还是先回避一下比较好,今天就到这儿吧!”话音刚落,他人已踏上窗棂准备跳窗而出!刚一低头就撞见我们的林大小姐步入了小院,正朝小楼走来! 林依依不经意地一抬首,吓得方小侯爷险些摔下楼去!“来不及了,你这儿先借我躲躲!”方小侯爷不由分说跳上肖倾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4 宇的床,飞快拉下床幕掩住自己身体。“公子!他……!”张小朋 友气得直跺脚! “方君乾!你不要得寸进尺了!”肖倾宇面罩寒霜。可是来不及了,林依依已经杀了进来! 于是只得作罢。 “表哥……”林依依一见肖倾宇,就变的无比温顺羞涩。 “尽崖,出去。”“是,公子。”张尽崖低着头走出房间,临走前还狠狠瞪了床帷一眼。 “依依,这么晚还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肖倾宇温和地问她。 林依依羞红了脸,盯着自己脚尖不出声。 肖倾宇觉得有些奇怪:“呃?” 林依依把头垂得更低了,轻轻咬着樱桃小口,娇羞的媚态恰如少女怀春。 沉默。 无语。 正当躲在床帷中的方小侯爷觉得有些不耐烦时,林依依轻轻开口:“我、我已经对爹说了。” 肖倾宇更觉古怪:“林丞相?你对林丞相说了什么?”饶是倾宇公子智计无双,也一时搞不清楚她在说些什么。 林依依:“我对爹说,我喜欢你,要嫁给你!” 肖倾宇身子一震!然后马上恢复常态。 他仿佛依旧八风不动。 仍然一心不乱 ——其实,他的心却是一早都乱了。 “表哥,我很早很早就开始喜欢你了。”少女向他表白。红了脸,绯了靥,玉颊似点艳朱砂。她嫣然一笑,垂下了头,落下了乌瀑似的长发。 一豆灯光下,肖倾宇端然跌坐,静若处子,情拘方定。 “表哥……”少女怯怯唤他。 “天很晚了,你该回去了。尽崖——送客。” 少女脸色惨白!一把抓住肖倾宇衣袖,急道:“你、你不答应?……” 肖倾宇慢慢的,决绝的,残忍的,拉开那只扯住自己衣袖的手。“依依,我这个样子,已不想害人害己。天下男儿何其之多,健全的人有的是。” “我不要其他人!表哥……表哥……我不在乎!我早就打定主意了!我会一辈子照顾你的!……是不是你怕我爹不同意?没关系的,我跟你走,我死也要和你在一起……” “不是林丞相的问题。” 她的唇颤抖如霜打的花:“那又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对你只有兄妹之情。”他不动如万年屹立雪顶的峰,一字一句,刺痛人心,冷血无情,“我不喜欢你。” 我不喜欢你。 我不喜欢你。 我不喜欢你—— 林依依像被抽去了全身力气!瘫倒在地。 张尽崖已在门外,他敲门轻唤:“公子?” 肖倾宇淡淡对她说:“对不起……” 林依依没有反应。 肖倾宇望向窗外,似一个承诺,又似一个保证:“依依,我会一辈子把你当作亲妹子来疼、来宠……无论让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林依依被送走了。她走的时候,背挺得很直,在月色下看起来很骄傲,没有一丝狼狈——这让肖倾宇多少松了口气。 方君乾静静坐在床帷中,听他如此拒绝一个深爱自己的女人,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未免觉得肖倾宇太过绝情、太过残酷了!他也为自己听见两人对话而后悔…… 有些事,非礼毋听。他宁愿自己一辈子都不知道。 方君乾掀开帷帐走出来。 “你可以拒绝得婉转些的。”他走到他面前,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女人是用来哄的,说些好话哄哄她,对你对她都好。” 肖倾宇一向冷峻的唇边,居然有了点奇特的笑意,似郁悒,似讥诮:“说这些话骗她、瞒她、哄她,给她虚无缥缈的希望,不是更残忍?” 方君乾耸耸肩:“或许吧,谁知道呢?”有人情愿一辈子活在谎言当中。 肖倾宇听出了他话中的不以为然,不由冷笑道:“况且,我从不对人说‘我喜欢你’。这四个字,我永远不会说。”他扬眉,清俊姣好的五官在烛光中美得容易幻灭,“……以前不会, 现在不会,将来当然也不会。” 第六章 大庆皇帝六十寿辰,设宴聚贤殿。 皇上过寿,宴会排场自然不必多说,各国使臣,王公贵族,大小官吏,贵妃美人……身份各异的人进进出出,使王城守卫也显得格外重要。宫门守卫全部是从御林军中挑出的好手,此刻 他们如临大敌,细细盘查,不敢有丝毫大意。 一顶轿子八风不动地出现在宫门口。 “呔!来者何人!”侍卫长马上提枪喝问。四个抬轿的黑衣大汉停下脚步,那顶幽灵般的白色轿子抬在他们肩上,与人一种飘逸似风而不动如山的复杂感觉。抬轿的四名大汉面容都藏在 黑纱斗笠中,更显得神秘莫测,身上散发的气势让人莫不觉得他们武功高超,内力强劲。这种诡秘危险的人物,怎不令侍卫们心生警惕! 可爱讨喜的小童和木讷沉默的大汉一前一后守在轿子旁。小童眨巴了一下眼,上前几步,掏出通行令牌:“这是我家公子的令牌,还请侍卫大哥放行。” 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滴溜溜转动,甚是慧黠好看,让人一见就心生喜欢。 侍卫长仔细检查了一下令牌,并没发现什么问题。 轿子里的人始终没露面,也没出声。 侍卫长狐疑地盯着雪白垂帘后的人影,沉声道:“王城规矩,进入宫门后一律下马下轿,步行入宫!” 小童笑脸迎人:“我家公子行动不便,不宜下轿。” 侍卫长怒极反笑:“真是牙尖嘴利,有什么行动不便的,又不是断了腿的窝囊废!” 他一说完这句话,轿后大汉身影一闪,侍卫长只觉眼前一黑,——“啪啪”两声,两颊已挨了两记耳光。 劳叔铁铸般的巨掌掐住侍卫长的咽喉:“对公子不敬者,死。” “劳叔。”垂帘后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清冷、高贵,幽静中带着不可违抗的气质,“皇城重地,不得杀人。”劳叔立马收手垂头:“是,公子。” “出了什么事?”众多仆婢围着一辆华丽马车,前呼后拥移向宫门。威严的声音正是从马车中传出。马车停在宫门口,一个清瘦儒雅的老人走下马车。他身着红色貔貅朝君官袍,锦衣玉 带,贵气中又带着浓重的书卷气。 “林丞相。”侍卫们如逢救星,忙不迭行礼。来人正是林依依之父,当朝左相——林文正! “原来是林丞相。”轿中人再度出声。帘子略为动了一动,一只白玉般的手掀起垂帘—— 苍白的手。 修长的手指。 这只手很小,也很秀气,纤纤五指的指甲上隐约呈现五抹白色弧形的半月痕。 这双手像女子的柔荑,还多于像男性。 这么一双手却给人一种固执、狠戾、霸道、蛮横、说一不二、桀骜不驯的有力感觉。 手虽细嫩,却指骨分明,动静皆风云! 这双手若轻轻攥起,就象要把整个天下都握在掌中! 侍卫们都呆住了。他们忽然很想知道,有这么一双手的主人会是怎样一个人。 轿帘被那双细嫩而有力的手掀起一角。 轿子里的座椅都铺上白绒布,有一个人,着纯白螭吻华贵官袍,坐在那里…… 那是一个少年人,寂寞如常地坐在那儿,好像就在山河岁月里,悠悠静静,长袍云袖,风静温恬,但在极文极静处偏又冷冷的渗透出一种杀气来。 林丞相笑了:“果然是公子。”他朝侍卫招手,“快快放行!”丞相有命,侍卫们怎还敢阻拦? 轿中少年微微欠身:“多谢林丞相。”那只苍白的手指,像分花拂柳般露了一露,又缩回了垂帘里。 起轿,进城。 所有人的视线从刚才起就未移开过。侍卫长久久注视着那顶轿子穿过桥廊,直至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等到蓦然回神,竟发觉自己连他的面目都无法描述出来。太努力的去看清,反倒什么都遗忘,只牢记住了心底的感觉,永生永世。 “丞相,那位公子是……”侍卫长也不知不觉用上了这个称谓。林丞相抚髯微笑:“天下间能让老夫称上一声‘公子’的,还会有谁?” 侍卫长瞪大眼睛! 天下间能让林文正叫上一声“公子”的,不是没有,但也只有一个,那就是—— 无双公子,肖倾宇! 当肖倾宇见到方君乾时,后者正和几个权贵聊天。略显散漫的靠在殿外柱子上,嘴角噙着慵懒的笑,冷情的薄唇一张一阖,邪魅得赏心悦目。再瞧他身边的人,宛如众星拱月般围在他身 边,对他言听计从。世上就有这么一种人,可以不断吸引不同的人才聚集到他的身边。无疑,小侯爷方君乾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软轿早已换成轮椅,此刻肖倾宇正由劳叔推着步出御花园。方君乾发现了肖倾宇,朝他遥遥点头,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 他似对肖倾宇的出现不感到丝毫意外,只是见到肖倾宇身上的华贵朝服时略微一震。 肖倾宇发束双龙戏珠紫金冠,其上长长缎带饶过耳际随意垂到了胸前。身着纯白金螭天蚕朝服,左手不紧不慢地把玩着右手手掌的那圈金线,气度雍容华贵,姿态潇洒飘逸。如果说平日 里的肖倾宇是可以煮酒论剑、把酒言欢的翩翩浊世佳公子,那么现在的他,温雅中自有一股凛然态度,贵气逼人,不怒自威! 方君乾看出,肖倾宇身上的朝服,除了颜色和所绣图案不同,其款色和质地,竟与林文正的丞相朝服一模一样! 当今世上只有这么两套朝服。一套属左相林文正,另外一套,则被圣上赐予有“山中丞相”之称的神秘右相! 由于这位右相无意朝政,只一心寄情于山水,故朝中没有多少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不过但凡大庆有解决不了的复杂难题,决定不了的重大决策,必托人上门拜访求教。因他长年隐蔽不出 ,所以大家都称他为“山中丞相”。 肖倾宇见到方君乾朝自己打招呼,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让劳叔推着自己离开了。他没有引起权贵们的注意。 因为两人已达成默契,他们知道,如果让别人知晓两人熟识,必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方君乾没有出声,所以肖倾宇才会离开。 方君乾饶有兴味地注视着肖倾宇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实在想不到,无双公子肖倾宇,竟是我大庆右相! 第七章 有些人,天生就有另人无法忽视的风度气质。不知是巧合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无双公子被安排在了方小侯爷的右手席上。 方君乾的倨傲邪魅,肖倾宇的清雅华贵,两人坐在一起如日月皓空、交相辉映。一时间,其他几位郡王皇子们的风头尽被遮掩。 而肖倾宇作为从未露过面的神秘右相,自然倍加引人注目。 席间,老皇帝拉过太子的手,将他安排在肖倾宇的左手席上。老皇帝语重心长地对太子说道:“肖丞相与方小侯爷都乃国之股肱,你要好好亲近才是。” 太子方简惠,年满二十三,一张脸勉强称得上清秀,然而一双细长的眼睛不时闪动着阴鸷冷光,嘴唇下耷,下巴上已蓄了淡淡的胡渣,趾高气扬态度傲慢。面对这两个深受父皇推崇的少年时,从硕大的鼻孔里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沉溺酒色的脸上尽是不屑。 肖倾宇和方君乾同时躬身:“陛下谬赞了。” 年过六十的嘉睿皇帝慈眉善目,一点都看不出当初弑父杀兄的心狠手辣,真真应了那句“人不可貌相”。正因如此,大臣们更觉这个皇帝六亲不认,狠毒可怕。 看着面前年轻的脸,嘉睿皇帝突然黯然轻叹一声:“以后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不知怎地,当方君乾听到那声叹息时,直觉的心想,皇帝老了。 席间,三人都没怎么说话。直到太子推说身体不适提早退席,那种沉闷的气氛才一扫而空。 方君乾放下筷子,悄声对身旁的肖倾宇道:“总的来说,这顿酒宴吃的还算顺心。” 肖倾宇眼有笑意:“似乎你和太子关系不怎么样。” 方小侯爷也觉得无可奈何:“我和他,从小不对盘。他今天还算表现良好,毕竟大家都不再是当年的幼稚孩童。即使相互不爽也学会了隐藏在心底。说也奇怪,打从第一次见面起,本侯 和他就互相看不顺眼。本侯怀疑是八字相克。”忽然想起无双公子那高妙术数,“对了,倾宇不是精通卜算之术吗,改天为本侯算一卦如何?” 肖倾宇温和一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5 笑:“好。”转而认真道,“至于太子,你还是尽量与他修复关系的好。他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是可以掌握你我生死大权的人。得罪了这么一个人,总不是件好事。” 方君乾讥诮一笑:“太子只代表了他的出身,无关乎资质能力。倾宇你知道吗,当你和他坐在一起时,我总觉得你比他还像个太子。” 肖倾宇眸光流转,显得淡漠而凝重:“这种话也是可以随便乱说的?”方君乾凑近他:“本侯坚信倾宇不会本侯的。” 无双公子把玩着手中金线,不愠不火道:“如果你每月付我茶点钱,肖某就当没听见。” 方君乾不假思索:“你去告密可以,要我付钱是万万不能的!” 肖倾宇不依不饶:“堂堂方小侯爷,每天去别人家里蹭吃蹭喝,难道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不会。”他迅速回答并反戈一击,“倾宇呀,我们之间的情谊难道就值区区几顿夜宵?你用金钱来衡量我们之间的感情,实在太令本侯寒心了……” 倾宇公子没想到方君乾在这点小事上也会斤斤计较,不想多作纠缠。“好,好,小侯爷对,是肖某错了。肖某的确不该用金钱来衡量我们之间的情谊。” “无双公子与方小侯爷真是一见如故呀,老夫打搅两位雅兴了。”林文正端着酒杯走过来,气质成熟,风度儒雅。 “林丞相。”两人同时行礼招呼。“不敢不敢!”林文正慌忙回礼,“两位皆我大庆之股肱。文足以安邦,武足以定国。老夫今后还望两位照拂,怎敢当此大礼。” 这老狐狸!——方小侯爷心中暗骂。林文正一直是朝政里的不倒翁,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明哲保身两面三刀,既会做人,更会当官。“老狐狸”这三个字当之无愧。 无事不登三宝殿。也不知他此刻前来有何用意。 林文正背对众臣挡住那些好奇探究的视线,压低声音道:“公子,昨夜的事多谢你了。” 昨夜……表白?林依依?! 方小侯爷差点把口中美酒喷出来!他呆坐在那里,既尴尬又无奈…… 肖倾宇倒是波澜不惊:“林丞相指的是什么事?肖某记性不好(不好?方君乾心下冷笑:谦虚了……),不该记得的事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了。” “那就好、那就好。……此事关乎小女清誉,万望公子不要让第四人知道。” 肖倾宇瞟了身边的方君乾一眼——这第四个人正好端端地坐在林文正旁边,一脸无辜的表情。 心中好笑,口上却正经八百:“那是当然,肖某自不会让别人知道,请左相放心。” 林文正心满意足地走了。 “方小侯爷可听明白了,此事有关女子清誉,切不可跟人乱说。” 方君乾耸耸肩:“你以为我愿意听?本侯也是被逼无奈好不好。” 寿宴无疑极为成功。排场奢华,耗费巨大,多的是歌功颂德,缺的是活力新意。 寸毯寸金的纯白长绒毯上,象征大富大贵的牡丹争艳图开得惟妙惟肖,恣意盎然,映衬着绒毯上舞姿妖娆的舞姬们越发神采飞扬,娇艳欲滴,姣好的容颜令连大殿中央那五颗价值连城的 夜明珠都黯然失色。 不过再美丽的舞姬,再精彩的歌舞,当你连续看了好几年后,你也会感觉乏味透顶。 方小侯爷十分庆幸有公子无双坐在自己身边,两人一起谈天论地妙语连珠,到也别有一番趣味。 寿宴气氛更在嘉睿帝一道大赦天下的圣旨后,飙升至最高点——同时,也标志着宴会的圆满结束。 宴会一结束,张尽崖小朋友就出现了:“公子。”正要去推公子轮椅,谁知被方君乾抢先一步!“倾宇今晚有何打算?”小侯爷的手自然而然扶上倾宇轮椅的椅背,边问边推着他走出殿 外。 张尽崖很不乐意——照顾公子一直是他的工作任务,这个方小侯爷却总是抢他饭碗,摆明了要让自己失业! 所以张尽崖很不高兴,连带着也看方小侯爷不顺眼起来。 这种不顺眼在方君乾被他那帮狐朋狗友围住时达到了顶峰! 那帮人叫他去吃花酒到也罢了,他为什么要怂恿公子一起去?! 方君乾你自己堕落倒也罢了,居然还要拉着公子一起堕落! 公子怎能去那种污秽之地!——张尽崖简直不敢想象!!! 方君乾,你居然敢亵渎公子这谪仙般的人物,你就不怕遭天谴! 事实证明,方小侯爷什么都怕,就是不怕遭天谴。他鼓动巧簧之舌,好说歹说,足足耗了半个时辰,终于在肖倾宇不堪游说下如愿以偿! 张尽崖无可奈何。他也不能反对。他知道一旦公子决定了某件事,就容不得任何人置喙,哪怕这个决定是错误的。 于是,张尽崖只好眼睁睁看着这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杀向京城最负盛名的烟花之地——烟雨楼。 第八章 弱水三千巷,杏花烟雨楼。这地方是全京城男人的温柔乡、美人窝,当然,也是一掷千金的销金窟。这里有最醇的美酒,有最香的菜肴,最周到的服务,当然也有最的美人。一句话 ,只要你有钱,你想要的任何东西他都可以为你办到! “这杏花烟雨楼也算名满京师之地,倾宇可以看看。” 这嗓音玉珏相碰般好听,烟雨楼当家鸨母不禁抬头向门口望去。只见一个颈披红巾的尊傲少年推着一个高华公子进入了烟雨楼。 红巾少年随性不羁地负手打量着周围。他随随便便往那儿一站,便隐然有一种平视王侯的气概。或许,他本身就是王候。 这么一个王侯一般的人,此时却推着一张华贵轮椅——轮椅之中的少年公子显然行动不便,但他安静地坐在那里,清华似月,温润如玉,眉间一点朱砂让人过目难忘。他神情淡淡的,带 着几分漫不经心,整个人流溢着一种出尘的绝代风华。 这么奇特的组合出现,一楼大堂出现了短暂的安静。至于他们身后的那帮贵族子弟,则被人完全无视。 鸨母一生所见之人不知凡几,眼毒的很,一眼瞧出这几位绝非普通人。当下挥退自己迎了上去,未言先笑:“呦!方小侯爷好久没到我们烟雨楼来了,姑娘们可是想得紧。这位公子 好面生呀,是第一次来吧?” 肖倾宇若有所思地望着方小侯爷——貌似他在青楼很吃香嘛……也是,以他的相貌、才华、权势、地位,完全符合“翩翩浊世佳公子,万千深闺梦里人”的一切,受女人欢迎理所当然。 此刻,这个“万千深闺梦里人”正带着一大帮人在青楼买醉。 除了肖倾宇和方君乾,每个人的膝上都起码坐着一个姑娘。早已有人按捺不住,抚摩亲嘴,上下其手,玩得不亦乐乎。 姑娘们知道方小侯爷眼界甚高,即使到青楼也要找天香国色,一般庸脂俗粉看不上眼,所以姿色普通的还真没自信找上他。 至于他身边的高华公子,只是这么安安静静地端坐着品茶,却像隔绝了尘世喧嚣。即使身处喧闹妓院,却恬寂依然,举止有度,看他的神态,大概在抚琴、吟诗、品茶、谈天的时候也是 一样的气态吧? 卖笑的姑娘们哪个不阅人多矣?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那些人的心思总窥得出一二来。男人嘛,要得不就是那几样?给他们就是了。 可是这位公子却截然不同。别说上前,就算多看一眼也觉是对他的亵渎。 烟雨楼红牌莫雨燕静悄悄地倚靠在楼梯口凝视着肖倾宇…… 莫雨燕是个绝色美人。长长的睫毛覆盖着她乌黑的眼眸,桃花一般的俏脸,冰雪一般的气质。 用“艳如桃李,冷若冰霜”来形容她,恰如其分。 她自幼便被“杏花烟雨楼”的老鸨容妈妈收养,在青楼中长大的她,惯看风月,熟知人情薄凉,最擅长的自是察言观色、风流应酬。 聪明伶俐的她,自然知道自己所学一切都是为了取悦男人,年老色衰前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会被哪个富家子弟看中,嫁入豪门做个小妾,摆脱这“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 人尝”的皮肉生涯。 ——直到遇到了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少年。 那个少年公子寂寞恬静地坐在那里,仿佛已等待了她五百年…… 美得容易幻灭。 寂得让她的心,隐隐抽痛。 在那一刻。 莫雨燕终于明白 ——原来今生投生此身,就是为了遇见他! 哪怕粉身碎骨……哪怕永堕阿鼻! “小女子莫雨燕,见过小侯爷与这位公子。”莫雨燕袅袅娜娜地走下楼,姿态万千地对着两人福了一福。 从没在男人面前紧张过的她,此刻心里却忐忑不安。 她生怕自己的服饰不够齐整,自己的妆容不够自然,自己的姿态不够优柔,自己的……总之,她怕少年公子的眼睛里没有她! 肖倾宇的眼神无比凝定,又无比澄静。 此时,那无悲无喜的眼神正透过万丈红尘看着莫雨燕。 莫雨燕上前,脸上的笑容可令星辰失色。细腻滑嫩的玉手轻滑过少年柔雅的脸部轮廓,抚上无双公子的眉,轻轻道:“这位公子的眉悠然美好,盈盈似远山。” 手指下滑——“这双眼睛,如把花魂尽蕴在眉梢,又似把月芒尽摄在眼底……” 谁都没注意,楼上一双阴沉森鸷的眼睛正用毒怨嫉恨的目光瞪着肖倾宇。他追求莫雨燕多日,那烟雨楼红牌总是对自己不理不睬,没想到今日一个站都站不起来的瘸子竟令莫雨燕垂青至 此! 他恨! 他怨! 他妒! 哼哼,眼睛好看…… 他百毒郎君发誓,定要让那瘸子尝尝眼瞎目瞽之苦!不知到那时这双眼睛还能好看的到哪里去…… 莫雨燕的指尖轻柔向下滑去,眸中无限深情。“唇色清亮如水,隐有暗香幽柔,叫人忍不住想去招惹……”娇艳红唇,情不自禁吻了下去。 “慢着——”方君乾千钧一发拉开她! 他委屈道:“雨燕姑娘好生薄情,只顾看着肖兄却无视本侯,莫非是本侯让姑娘不悦了?” “贱妾哪敢,怕是小侯爷眼高于顶,看不上贱妾罢了。”莫雨燕雪白贝齿轻咬,眼神勾魂的瞟了方君乾一眼。 “有吗?”方君乾邪魅一笑,大拇指暧昧着美女,薄情的嘴便随意印了上去。灵巧的舌撬开美女贝齿,细细摩擦着美人香腻齿壁,上下舔磨,尽享香艳——一看便是情场老手。 满满一桌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面前香艳一幕,痴痴瞪大了双目,傻傻屏住了呼吸。谁能想象如此淫靡的举动,竟有人能做得如此如妖似魅,扣人心弦。 吻毕,方君乾放开莫雨燕懒洋洋靠在椅背上,将盛满玉液琼浆的夜光杯放在指尖轻轻摇晃,笑得勾魂摄魄。 肖倾宇对他失常的行为略感奇怪。印象里的方小侯爷,可不会如此……沉不住气…… 肖倾宇试探般的开口:“夺人之美,可不是君子所为啊。” 方小侯爷冷笑:“倾宇可是在怪本侯没能让倾宇一亲芳泽。” 肖倾宇皱了皱好看的远山眉,直觉现在方小侯爷正十分不爽。聪明如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当炮灰。 左等右等,都不见肖倾宇前来慰问的方小侯爷终于沉不住气了。 “倾宇不要怪我抢了你的美人恩,本侯这完全是为了你呀!”他一脸“我全是为你着想”的关切表情,“身为大庆右相,天下英才惟你马首是瞻,倾宇怎能流连烟花之地,还跟一个 纠缠不清?这不是寒了天下有才之士的心嘛!” 肖公子“哦”了一声,似笑非笑:“也不知刚才是谁在我耳边说‘人不风流枉少年’。” 方小侯爷干咳几声:“是谁说的?!有人说过吗?本侯怎么没听见?” 遇到脸皮这么厚的人,谁也没有办法。只听无双公子颇为感慨地说了一句话:“天下间,若论起厚颜无耻,你方君乾称第二,谁还敢称第一!” “倾宇真是冤枉本侯了……本侯为了倾宇,不惜牺牲色相自毁清誉,但本侯亦不求任何回报……”他含情脉脉看着他。 “只要倾宇知道,本侯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倾宇。那本侯无论承担何种名声都安之若素、甘之如饴……” 肖倾宇看似面无表情。 但是那原本光洁而白皙,此时却青筋浮现、不住的额头,仍是出卖了他。 郁愤。 抓狂! 如果不是人多眼杂。 肖倾宇一定会在这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6 张看似人畜无害的脸上撒上一把暗器。 而现在。 他却只能听方君乾漫谈轻笑。 然而更无礼的还在后头! 方君乾忽然冲上前一把拥住他。 紧紧的、死死的——力道大得像要把他勒进身体! 肖倾宇毫不犹豫地送他一记追魂钉! 方君乾闷哼一声! “呀~~~~有刺客!~~~~”女人的尖叫惊乱了大厅里的寻欢客。 方君乾脸色惨白。他肩头插着一支羽弩箭,伤口血色微微呈黑。 箭头有毒! 肖倾宇眼神一凌。 那支弩箭,若不是方君乾替他挡了下来,原本应射中自己的要害! 方小侯爷免费替他挡了一箭,什么好处都没捞到,还被无双公子送了一记追魂钉。 肖倾宇右手连拍他十二处穴道防止毒性曼延,左手从袖中掏出一颗红色药丸弹进他嘴里。 他疾叱:“运功、化丹、护心、退后!” 话音刚落,六个蒙面黑衣人从六个方面冲出来,围住了肖倾宇。 第九章 肖倾宇在大厅正中。他端然跌坐,静若处子,素带当风,静楚若水。 但若仔细看去,则不尽然。 因为眼神有杀气。 很凌厉。 连带着眉目间的那点清雅朱砂都流溢出煞气来。 那帮贵族子弟早已吓得哆嗦成一团。一向养尊处优的他们,什么时候经历过这么可怕的事? 肖倾宇眉山轻皱——成事不足碍事有余,若他们被误伤,却也不好向他们父母交代…… 他轻飘飘一甩手:“退下。” “谁都别想走!”黑衣人提刀砍向那个先跑的人的头颅!眼见就要尸首分家!所有人只觉一片金光闪过,如冬夜闪烁的流星—— 不知何时,杀手雪亮的刀刃已被一缕金线团团缠住。 金线的另一头,正牵在肖倾宇手上! 肖倾宇的神态很寂寞。 长长的金线被他轻捻在拇指与食指间,如拈花般完美优雅。 他轻叹: “你们又何必来送死呢……” 纤细手指用力一拨!就像他弹琴时在琴弦上的一拨。 只听“哗啦哗啦——” 在杀手们惊骇欲绝的眼神中,那柄精钢马刀竟碎成了几截! 这么根细细的金线!?——这究竟是件怎样的兵器!? 为首的杀手眼见己方未战先怯,不由怒吼一声:“杀了他!否则我们一个都逃不掉!!” 四个杀手如梦初醒,同声大喝! 立时四柄马刀,一左一右,一上一下,同时从几个方向扑来! 他们竟似要把这个苍白淡定、清泠秀致的残废少年击成碎片! 只见轮椅上的白衣少年手腕轻晃,金线舞动摇摆间竟织出如梦似幻的流金华光,不时偏一下头,撩拨下金线,轻描淡写地挡住了四人的攻击! “大哥,点子扎手。” 被称作大哥的杀手狠声!“就不信我们兄弟会折在一个瘸子手里!攻他下盘!” 说完他猱身扑上,弃刀拔剑,两柄闪烁着幽蓝毒光的短刃直攻少年公子的双腿! 肖倾宇目光微寒,两枚铁莲子自袖口滑落掌中。 “成了!”眼见短剑就要砍着那残疾少年的双腿,杀手大哥忽然看到了一只手。 雪白的手。 修长的手指。 令人惊心动魄的手! 这只手双指一弹,疾地射出二物。 那物细小,速度又快,一直让在场之人都无法看清楚那是什么。 杀手大哥看清了—— 两枚铁莲子! 然而,这却是他这辈子最后看清的东西。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顿觉双眼一片血红! 然后便是, 痛! 剧痛! 他惨叫! 肖倾宇安坐在轮椅中,静望着倒地不起,哀嚎不绝的杀手。 “你想砍我的腿,我便废你一双眼睛。”他眉睫静楚,神情宁定,“我这人,一向公平得很。” 胆寒。 心惊。 杀手头领止住了哀嚎,竟似痛厥过去。 所有人从心中渗出丝丝凉意。 一杀手怒吼一声:“先毁了他轮椅!” 无双以轮椅代步,毁他的轮椅就等于废了他一双腿。 立时五个人同时冲向那只轮椅。 肖倾宇双手一拍轮椅扶手! 扶手露出一个小孔,一串寒芒破空而出! “叮叮叮叮叮”五声,五柄刀掉在了地上! 方君乾倒吸一口冷气!五枚银针,不偏不倚撞上五柄刀的刀背,生生将刀撞落在地…… 这手暗器功夫,当真是惊世骇俗了! 肖倾宇右手微扬,一丝极细的金光掠过,疾若流星—— 金光过后。 五个杀手蜷曲在地,两眼圆睁,死不瞑目!五人的咽喉处都有一道细细的血痕。 肖倾宇手里牵着一根金线,金线上正缓缓滴落一串血珠。 他收线,眉目静楚。刚才那一番厮杀,似乎对他一点影响也没有 脚下横躺着六具尸体,肖倾宇却连瞟一眼的功夫都剩下了,只回头望向方君乾:“还能走吗?” 他给他的丹药只能暂时压抑箭头毒性,若要根治,恐得马上离开此地。 方小侯爷的嘴角依旧挂着一丝不羁浅笑。“本侯是祸害,自然是要遗祸千年的,怎么可能有事。” “那就好。”肖倾宇一拍扶手,催动暗藏机括的轮椅徐徐朝门口走去。 “公子小心!!!”一旁的莫雨燕惊呼出声! 话音未落,一道刀光,以电的速度雷的惊愕向肖倾宇迎脸而至!——竟是那个瞎了双目的杀手头领! 他原本躺在地上,所有人只当他已死。肖倾宇连杀其余五人后也没过度关注与他。 原来他是佯死,只等肖倾宇放松警惕后再来致命一击! 眼见刀已劈下。 刀光映白了肖倾宇的脸! 杀手忽觉后腰一痛! 回过脸,发现方君乾一剑捅在自己身上。 方君乾迅速拔剑。 血涌如注,杀手终于轰然倒地。 方君乾急促咳嗽!方才那一剑用尽了他最后功力,现在已压不住毒性攻心了! 饶是如此,方君乾还不改无赖本色,边咳边说道:“倾宇呀,本侯可是救你一命,别忘了以身相许呀……” 素衣少年只是静静坐着,至清至秀,苍白清冷:“有肖某在,定当保小侯爷平安。” 他扶住昏厥过去的方君乾。 “公子!”莫雨燕忙出声唤住他,“雨燕若想从良,不知公子能否接纳。” 刚才刀光剑影险象环生,所有人都自顾逃命,只有莫雨燕冒着被殃及池鱼的危险留在了大厅。 肖倾宇冷淡道:“你我似乎不过只见了一面。” 莫雨燕低着头:“足矣。”对公子你来说,一面似乎微不足道。然而于我,一面足以定下一生…… “既如此。”肖倾宇微微停下脚步,“赎了身后便来找我吧。” 那一天, 大庆右相肖倾宇遇袭。 小侯爷方君乾受伤毒发。 六名杀手无一生还。 事后,烟雨楼当家红牌莫雨燕倾尽所有私蓄为己赎身,从此离开青楼,了无音讯。 第十章 肖倾宇自知那天自己至少犯了三个错误。 一,他不该听信方君乾的怂恿去青楼。 二,就算要去,他也不该不带死士孤身前往。 三,他居然在战斗中大意了,没有斩尽杀绝,给人以可趁之机。一向算无遗策的自己居然会犯这种错误,简直不可饶恕…… 错误,犯一次就够了。聪明如肖倾宇,同样的错误,绝对不会容忍自己犯第二次! 方小侯爷在王府养伤。毒虽已被无双公子解了,但仍需静养几日。况三年一度的皇家狩猎大赛已近,多多养精蓄锐总是好的。 定国府。 后花园。 方君乾站在池边喂鱼。侧首看去,这人懒懒地依在树干上,微笑着看来,浑身上下说不出的, 邪气, 尊贵, 浑然天成。 小厮前来禀报:“小侯爷,府中来了贵客,王爷请您过去一叙。” 方小侯爷意兴阑珊地往湖中投饵:“就说本侯身体不适,无法见客。” 小厮慌了:“王爷有命,这位客人侯爷一定要见。小侯爷,您就别难为属下了……” 听父亲如此看重此人,方君乾倒有点好奇了:“什么人?” “无双公子肖倾宇。” “你怎么不早说!?”方君乾将手中盛鱼食的玉盒抛给小厮,红巾一旋朝大厅赶去。 身后小厮一脸委屈:您给小的说话时间了吗…… “倾宇!……肖丞相。”方君乾见老爸在场马上毕恭毕敬改口。 “小侯爷。”肖倾宇颌首。看他活蹦乱跳的样子,想是伤好的差不多了。 老王爷捻着胡须佯怒道:“还不快过来见过肖公子!”看得出,这位位高权重的定国王爷对膝下独子疼爱异常。 肖倾宇轻笑:“王爷不必如此客气。肖某不请自来已是失礼,王爷再这样可要折杀肖某了。” 方君乾摇头暗笑:这官腔打的,啧啧…… 肖倾宇不动声色地睨了方君乾一眼:“前些日子小侯爷因在下受伤,在下心中甚是不安。不知小侯爷现在伤势如何?” 方君乾邪笑:“不是说了本侯要祸害遗千年么,怎么可能有事……” “放肆!”老王爷一声断喝!“哪有对肖公子这么说话的?!”转而向肖倾宇恭声解释:“犬子无礼,万望公子不要介怀。” 老王爷心底直冒冷汗。这个肖倾宇身份神秘、深谋远虑、坚忍聪慧、权势滔天……官场中得罪了谁也不能得罪他呀! 自己这儿子还真不知道死字怎样写?! 相较于老爹的惶恐不安,方小侯爷可真叫那个轻松写意。 他懒洋洋的坐上肖倾宇轮椅旁的雕花红木椅,扬扬手中美酒:“得知倾宇……丞相要来,本侯特意拿出这瓶珍藏多年的‘碧血桃花’请肖丞相品尝。” 殷勤地替他满上,“本侯的这份厚意也只有倾宇担当的起了。” 老王爷见状冷汗直冒! 肖倾宇从不喝酒!! 这是大庆官员公认的事实。 就连当今圣上钦赐御酒都被无双公子以“不胜酒力”婉拒。 老王爷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只白玉酒杯, 满面诚惶诚恐…… 然而肖倾宇竟淡淡一笑,举起桌上那杯“碧血桃花”,道:“肖某从不喝酒,然而这碧血桃花却是破例。” 说完与方君乾优雅碰杯,轻抿了一小口。 老王爷看的眼都直了。 感觉……这个无双公子,好像特给自己儿子面子啊…… (那是……皇帝都没他面子大) 方君乾笑的看着身旁抿唇喝酒的清贵公子:“品美酒对美人,真乃人生一大乐事!” 肖倾宇在半个月里对他此类话已然免疫,两耳自动过滤。 老王爷险些被吓出心脏病来! “公……公子息怒,小儿无知触怒公子……” “无妨,小侯爷天性使然。”肖倾宇当然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和方君乾怄气,否则这半个月早被方君乾气死了。 此时门口小厮前来禀报:“王爷,皇上请您入宫商议天镔军情。” “速速更衣。”王爷朝肖倾宇告罪一声,“公子,皇上有旨,老夫……” “王爷但去无妨。”肖倾宇十分通情达理。 “好生招待公子。”定国王爷说这话时连自己都觉得没有说服力,“算了……” 他只求自己野性难驯的儿子不惹祸就好。 果然,刚出大门! 这两人不知说了句些什么,自己儿子笑得将桌上酒盏糕点一股脑儿扫在肖倾宇衣服上! 王爷以手抚额,对方君乾的肆无忌惮彻底绝望! 更令定国王爷瞠目的是,无双公子只狠狠等了儿子一眼,却不见恼怒。 “真是奇了……”虽说早已收到风声,方君乾跟肖倾宇在皇帝寿宴一见如故相见恨晚。 但今日看来,这大庆右相对自己家儿子还不是一般的有好感…… 第十一章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7 肖倾宇右臂一带,搭在方君乾手腕上的金线去势如来,转瞬间便绕回手心。 “怎样?”方君乾放下袖子。 肖倾宇抬手饮茶:“已无大碍。” “不知是否会影响七日后的皇家狩猎。” “小侯爷意欲赛场夺魁?”肖倾宇扬眉。 “那到无意。”方小侯爷这一笑可令万千少女心跳不已,“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种出风头的事就让太子他们去做好了。本侯更倾向于韬光养晦。” 若非他在前几年刻意保存实力,岂会容他人如此嚣张? “不过……”方君乾看着肖倾宇认真道:“若是倾宇到场,本侯定将全力以赴,独占鳌头!” 肖倾宇无声一叹。 方君乾浑身透着非同一般的王者气质,那绝不是一个普通小侯爷所具有的,那是方君乾与生俱来的、独一无二的气度。 虽然方君乾已下意识内敛,但从他的话语间、举止间,还时时流露出远超十七岁少年的王者之风。 肖倾宇不由有些担忧、担心方君乾的锋芒会过火。 方小侯爷忽然转身! “倾宇难得光临寒舍,指点本侯一二如何。” 指点? 肖倾宇忧悒沉静的美丽眼睛凝视着方君乾,揣测着这个方小侯爷又在打什么主意。 “上次在烟雨楼,倾宇的暗器功夫真是让本侯大开眼见呀!本侯是爱武成痴之人,不讨教一番的话怕是夜不能眠食不知味。 “倾宇就成全了本侯吧。” 肖倾宇在看自己的手。 手指白皙。 细嫩。 指节深明。 指尖很尖,透着秀,沾点灵。 然而这尖尖的、秀秀的、灵灵的手指,给人的感觉,却是凄。 而厉。 “我的暗器,出必见血,不祥。” 他这话是拒绝—— 婉拒。 “我怕伤了你。” 方君乾不服气了。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喜欢冒险,喜欢挑战。 如果对象是无双公子的话,他的好奇与兴趣更会呈几何倍增长! 他笑得温柔而危险:“哦?那你就来伤我看看呀……” 拗不过方小侯爷,肖倾宇被他推到了后院的练功场。 场地宽阔,地面平整。 刀、枪、剑、镗、棍、叉、耙、鞭、锏、锤、斧、钩、镰、扒、拐、弓箭、藤牌。 十八般兵器陈列两边。 方君乾随手挑出一把长剑,一横一挥,剑尖指地。 邪魅一笑:“来吧。” 随着说话声,他手中长剑已被剑气激得嗡嗡作鸣,仿佛只要长剑划过之处,定有血滴渐出,杀气升腾。 肖倾宇也不说话。 双指一弹,掌中金线毒蛇般窜出! 一往无前!不死不休! 方君乾迅速转动着剑锋! 他手中之剑的每一次位置变化,都恰到好处地隔断梦幻致命的金芒! 斗武场,杀气凝聚,战斗瞬间爆发。 “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锵!……” 电光石火间,两人已交手十招! 肖倾宇坐于轮椅,衣不带风,一派端静。 实则心中赞叹:方君乾被誉为大内年轻一代第一高手,果真名不虚传…… 长剑忽然喑哑嘶鸣。 原来不知不觉,细细裂缝在剑身蔓延开来。 “小侯爷的剑,似乎不够锋利。”肖倾宇轻轻道。 这柄长剑毕竟只是凡兵,怎敌天蚕金线百般摧残!? 显然,方君乾在兵器上吃了大亏。 “那这杆枪呢。” 方君乾弃剑提枪! 枪乃长兵,擅遥击,利远攻。 方君乾骤然化为一道尖锐的风声,他与手中之枪合二为一,发出锐无可挡的一击! 这一枪,已直刺了出去! 肖倾宇秀手一拂,一道细长的白光,疾得打在枪柄! 长枪巨震,方君乾险些脱手。白光一折,反弹飞射,击中枪头,“当”的星光四溅! 方君乾抬头一看,无双公子修长的手指把玩着一枚柳叶刀。 肖倾宇朝他轻轻一笑——或许那个不叫笑,不过唇角冷峭一勾,说不出的讥诮自傲。 ——“无论短兵还是长兵,都别想占到一点便宜。” 方君乾甚是满足。从来没如此酣畅淋漓过! 这个人,可不会因为自己是小侯爷而畏首畏尾,手下留情。 他看到无双指尖又金光一闪。 凌厉攻势扑面而来! 此刻他应该以最快的速度倒掠出去避开这一击,或者侧身挥剑削去迎面而来的杀招。 可是就在一霎那,方君乾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不退,他迎——直到很久以后,方小侯爷还是很得意自己这个决定。 肖倾宇没料到他会不退反进,一眨眼,方君乾已来到他面前! 两人挨得很近,肖倾宇甚至能感到他灼热的鼻息。 这水之香,月之柔离自己这么近,近到触手可及。 方君乾碰触到了肖倾宇的目光。 那目光中。 有震怒,有吃惊,有懊恼,也有羞愤…… 如同受了蛊惑一般,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肖倾宇蓦地瞪大眼睛——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也有被男人轻薄的一天。 放肆! 暗器出手,血花飞溅! 方君乾捂着右臂退开,殷红的血染在白色锦衣上,晕成了一朵血花,说不出的妖异。 他望向肖倾宇,哀叹一声:“这伤受得颇重,看来又得静养好些日子了。” “不过——”他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这般沾沾自喜洋洋自得。 他似笑非笑的抚过嘴唇,“本侯还是赚了。” 第十二章 直到出了定国府的大门,肖倾宇还没捺下心中杀人的冲动! 肖倾宇没有想到。 方君乾竟会如此无礼,简直无赖! 他觉得, 今天去定国王府。 是自己一生之中犯的最大的一个错误。 甚至比他三天前犯的那个错误还要大。 若不是方才早早离去,他真怕自己会忍不住杀了方君乾! “方、君、乾!”无双公子眉目含笑,深切的、一字一顿地呼唤着小侯爷,那感觉渗得小楼下人牙根打颤。 而定国王府内,老王爷却在纳闷,眼看儿子身体好转,怎么一转眼的工夫,这伤势反而加重了?…… 长达九天的皇家狩猎如期举行。 大庆开国皇帝本就是武将皇帝、马上君王,因而格外重视皇子王孙的弓马武艺。 虽说近几年嘉睿帝推行重文轻武政策,导致武将人才锐减,但例行的皇家狩猎还是颇受皇帝重视的。 用方小侯爷的话来说:哈,这可是关乎皇家威严的大事,怎能马虎了事? 凡是与皇家沾点亲带点故的已全数到齐,无不摩拳擦掌等着在皇帝与储君面前露上一手,好搏个光辉前程。 合围开始,在精锐御林军的护卫保驾之下,一干文臣随同嘉瑞皇帝高坐观剑台之上,俯瞰着下面准备大展拳脚的武官勇将,皇子王孙。 围场内风云滚动,各路人马策马疾驰,引箭搭弓,一时尘烟四起,瞧着着实轰轰烈烈。 方君乾没兴趣出风头,懒洋洋地在外围控马观察。 他自幼随军厮混,自然看出眼前的光景虽气势庞大,却少了一股子惨烈入脾的铁血肃杀。 不过一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而已。 瞧着瞧着,方小侯爷不禁抿唇冷冷笑了出来。 想到这里,脑中不禁又浮起那个忧悒似月清华如玉的至交好友。 这个人看似温润柔弱,其实,却是个惨烈到骨子里的人! 唉……右肩的伤口又开始疼了。 上次冒犯了他,不知被他怎样怨恨着呢! “公子——!” 方君乾回神抬头望去。 一张轮椅由一个憨实木讷的大汉推着由远而近,缓缓行来,身着纯白螭吻华贵官袍的少年安然静坐,垂眸低首仿佛神思不在,游离天外,他虽不良于行,但任何人一看到他就会完全忽略这一点。 因为他身上那种清傲如月、贵介如兰的清贵气质,让在他身边的人都黯淡成了惘忽透明的影子。 ,而他只是长睫微垂,清清定定的眸中不见半点俗世烟尘肖倾宇在文臣的重重包围中抬目一扫,就看到方君乾正朝自己邪魅微笑。 肖倾宇不由一阵头疼。 能让无双公子头疼的人寥寥无几,而方小侯爷无疑就是其中之一。 对这个打不得、骂不过的贵介侯爷,大概所有人都会感到头痛! 肖倾宇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无视他…… 嘉睿帝也注意到了低调的方小侯爷。 “君乾,你怎么不下场?年纪轻轻太低调可不好,下场露几手,别藏着掖着!” “是!”方君乾朝一旁的肖倾宇深深一笑,扬鞭纵马,一领红巾绝尘而去! ——若是倾宇到场,本侯定将全力以赴,独占鳌头! 那一日的承诺,看来今番要兑现了。 方君乾单人单骑直奔场中。他平日里一得空闲就和军士们混在一起,加之父亲又是大庆军中战神,甚得军心,所以刚一入场就被认出来。 有好事的扯嗓门喊了句:“方小侯爷下场了!” 接着,不少人哄然高喝:“小侯爷下场了!” “小侯爷定要给大家露一手诶!” …… 方君乾朗笑一声,邪魅的眼眸暴射出锐利光彩,他先仔细观察一番周围地势,待瞧准猎物突地策马飞驰,双腿控马,反手从背后箭囊抽出一只长箭,在急驰中挽弓疾射。 箭如霹雳弦惊,随着尖锐的破空啸响,一只狂奔逃命的麋鹿应声倒地。 一箭得手并未停歇,方君乾飞快抽手摘箭,三支铁箭同搭硬弓,放手疾射,三箭连珠朝三个方向飞去,麋鹿、大雕、狍子同时中箭倒地,挣扎不起。 三支长箭,尽皆穿透猎物头部。 众人纷纷停手,呆呆看着马上神勇无匹的方君乾。 一筒箭羽用尽,方君乾接过身边士卒递过来的另一壶箭矢,对那士卒爽朗一笑:“一起来!” 小兵顿时激动地涨红了脸:“愿追随侯爷!” 周围叫好声不绝于耳,声势浩大—— “好!!” “小侯爷好样的!!!” “不愧是大内年轻辈的第一高手!” 甚至有军士拥至其马前,奉上箭羽要随方小侯爷一同围猎。 红巾飞扬,如血如火! 方君乾的弓马娴熟例无虚发,看得众人目不暇接。一时间,皇子王孙的光芒尽皆被掩盖! 太子面色阴沉,目露杀机。 箭楼上,嘉睿帝表情复杂,那是一种混合了期许,厌恶,提防的表情。 劳叔忍不住对无双公子说道:“依老仆看,这方小侯爷骨骼精奇,乃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奇葩。” 无双公子望着场上神采飞扬的方君乾,面无表情:“他不是武功高,而是脸皮厚。” “公子,依您之见,这太子与方小侯爷哪个更有天下霸主之象?”劳叔问这话时显得小心翼翼,毕竟这话形同叛逆,被人听去麻烦不小。 肖倾宇冷诮:“这两人,根本不是同一级别的对手,又何须多问。” 说话间,围场传来惊呼! ——“小侯爷您受伤了!” “快给侯爷止血!” 方君乾瞟了一眼右肩裂开的伤口,若无其事:“一点小伤,别坏了大伙儿的兴致。” 肩伤未愈却又纵马挽弓,方君乾只觉伤口火辣一片。 但他谢绝了御医,只草草包扎一下,再次跨马提弓! 他不停,继续。 军士惊叹! 原来,不是所有皇亲国戚都娇生惯养…… 原来,不是所有皇子王孙都跋扈嚣张…… 原来,贵为侯爷的方君乾竟这等武艺超群,坚忍不拔! 军士们激动了! “愿追随侯爷!” “愿追随侯爷!” “愿追随侯爷!” 围场山呼海啸,声浪动天。 嘉睿帝沉默了。 那些军士在方小侯爷身边时的狂热眼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8 神,奋勇争先的情绪更胜面对太子。 同样一句话,从方君乾嘴里说出来立刻变的不一样。 以及士卒们听到他受伤时露出的惊恐表情…… 小小年纪就受下属如此拥戴,这个方君乾假以时日,必为太子心腹大患! 嘉睿帝已动杀机! 没有人能威胁皇室正统的地位! 没有人!!第十三章 方君乾满载而归,毫无疑义地独占今日皇家狩猎鳌头。 嘉睿帝笑容满面神色欣慰:“小侯爷弓马娴熟,武艺超群,真是英雄出少年!来人。” 侍婢当即捧出一个朱漆圆盘。 嘉睿帝揭开黄缎。 两柄剑静静躺在其上。 剑,古之圣品,至尊至贵,人神咸崇。乃短兵之祖,近搏之器,以道艺精深,遂入玄传奇。实则因其携之轻便,佩之神采,用之迅捷,故历朝王公帝侯,文士侠客,商贾庶民,莫不以持 之为荣。 剑与艺,自古常纵横沙场,称霸武林,立身立国,行仁仗义,故流传至今,仍为世人喜爱,亦以其光荣历史,深植人心,于是剑可以在天下流传不休并且没有衰败(摘自百度百科)。 嘉睿帝扬声:“星术师杨青宗师于七天前夜观星相,见斗、牛二星之间有紫气,使人于洪山之巅掘地得此二剑,一曰碧落,一曰黄泉。宝剑赠英雄,这一对宝剑今日就赐予方小侯爷!” 方君乾领旨谢恩。 今日狩猎圆满结束,喧哗过后众人纷纷散去。 “肖丞相留步!”方小侯爷眼疾手快叫住肖倾宇。 肖倾宇的头又开始疼了…… 他冷冷坐在轮椅上一言不发,甚至想闭上眼睛不看眼前这张邪魅嚣张的脸。 方君乾弯下腰,语态极为谦诚:“那日本侯一时冲动,对倾宇做出无礼之举,实在罪该万死。” “倾宇宰相肚里能撑船,切莫和本侯一般见识。” 肖倾宇看也没看他一眼。 方君乾见状知道无双公子此次是真的恼了,暗暗叫苦,语气更为谦恭:“本侯今次特为赔礼道歉而来。” 奉上碧落黄泉。 “此二剑乃绝世神兵,不成敬礼,万望公子笑纳。” 肖倾宇微微冷笑:“此二剑乃圣上所赐。小侯爷转赠给肖某,被有心之人知道了怕是不太好吧。” 方君乾几乎委屈地说:“倾宇既知本侯悔过之心,还是不肯原谅本侯吗?” 他的语气倏地变为调笑暧昧:“若是倾宇不收此剑,本侯一时情急,难保不会在朝堂上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无双的的手已触及轮椅上暗藏的机括!他眯眼,危险的气息——“方君乾,想死就直说。” 方君乾哀叹一声,蓦地单膝跪地,与肖倾宇双目平视:“倾宇就原谅本侯一时糊涂吧。收下此剑谨当赔礼。男子汉大丈夫,怎可如此斤斤计较。” 他亲自将碧落黄泉捧至肖倾宇手边。 两柄剑相依相偎,剑身隐隐散发着凌厉的气势若有似无。 剑柄用上好的紫檀木精工雕磨而成。奇异的样式,极流畅的曲线,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都是称得上是绝品。 肖倾宇握住黄泉剑的剑柄。玄奥的纹理,握在手上甚为舒适——仿佛是为他量身打造。 “噌——”一声龙吟!肖倾宇拔剑在手!—— 流线形的剑身一抹弧线弯过,在阳光下静静的散发着金色流光。 “好剑!”肖倾宇不由赞叹一声! 他将碧落剑还赠方君乾:“倾宇有黄泉一剑足矣。小侯爷手中苦无趁手神兵,此碧落剑就还与小侯爷了。” 方君乾倒也不矫情,大大方方收下了碧落剑。着冰冷剑鞘,忽然有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猛地拔剑指天! 碧落出鞘,青光荡漾。 一派一往无前,摧毁一切的霸气! 两柄剑,丝丝寒气,透骨追魂。 肖倾宇博闻强识:“古之筑师在兵器即将筑成之际,都会在冰山之顶煮天山雪水增其冷冽气魄,看来此二剑也是如此。” 方君乾忽然道:“此二剑本为一对?” 肖倾宇的注意力全副放在了宝剑上:“正是。” “一对呀!~~~~~”方君乾邪邪一笑,意味深长。 那时的方君乾没有想到,当初他的那一句话,竟然一语成谶。 这对剑,准确地预示了两人日后的命运。 这段情——上穷碧落下黄泉。 临走时,方君乾忽然回身,一派正经道:“对了倾宇,你还是第一次吧?”(指那一吻) 等肖倾宇反应过来,方小侯爷早已大笑着逃远了。 第十四章 小侯爷再度夜访小楼。 刚潜入小院,就发现我们人小鬼大的张尽崖张同学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似乎已等候多时。 小侯爷一双桃花眼笑得宛如小红帽的狼外婆:“张小朋友,怎么不去伺候你家公子呀?” 张尽崖顶讨厌人家说他小(一个七岁的毛孩子,还不小嘛),尤其是方小侯爷和他说话时那种哄小朋友的语气,简直深恶痛绝! 当下没好气的说:“最近京城治安不好,鸡鸣狗盗之辈比比皆是。这一不留心就让人潜了进来,小的特来守夜。” 方小侯爷惊叹: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奴才,骂起人来都语不带脏绵里藏针的…… 方君乾是什么人? 这点程度连打击都够不上。 当下拍拍张小朋友的肩膀,一脸“我看好你”的表情:“有出息,你慢慢守啊!” “等等!”张尽崖拦住方君乾,“你找公子做什么?” 方君乾一掸红巾!“算命!” 张尽崖笑得得意:“那就不用进去了。公子对你的评价我都知道……” “哦,你家公子说我什么?”方君乾大为好奇。 张尽崖一双慧黠明目黑得玲珑剔透:“我家公子说……” “说什么?”方小侯爷很合作地俯下身。 “我家公子说——方小侯爷出身尊贵,得天独厚,且没有纨绔子弟骄奢淫逸,礼贤下士,平易近人。” 方君乾笑而不语。 张尽崖:“——不过这些都是假象!方君乾看似谦和近人,实则自视甚高,且武功高绝,心计深沉,野心勃勃,有龙飞九天之志……” 方君乾感慨:“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倾宇!” 张尽崖咳了一声:“我家公子还说了……” “还有?” “我家公子说了——亡大庆者必为方君乾!” “小朋友,说谎是不对的。”方君乾摇头微笑,“就算你家公子这么想,以他那深沉内敛的性格又怎么会让你这小毛孩知道呢?” 当他方君乾是白痴吗?想他方君乾撒谎骗人时,这小屁孩还不知在哪等着转世投胎呢! “是方小侯爷吗?尽崖,请小侯爷上楼。”小楼里传来温和清贵的声音。 方君乾嚣张地朝张小朋友笑了笑,红影一窜,人已从窗户潜进了小楼。 张尽崖跺跺脚,咕哝了一声:“公子就是这么说的嘛!……我偷听到的。” “方小侯爷大门不走偏要跳窗而入,真是独树一帜呀。”肖倾宇话中带刺。 方君乾无比委屈:“为何倾宇甫一见面就冷言冷语,让本侯好生伤心。” 肖倾宇淡淡地摆弄着桌上卦签:“因为你不给我一个好好招待你的理由。” 若方君乾光明正大的上楼找肖倾宇,或许还好一点,问题是他仗着轻功和对小楼机关的熟悉摸了上来,这就有点触犯主人忌讳了。 “倾宇不要如此计较,我可是在家里养了好多天的伤,好不容易才得以重返此地。” 此时肖倾宇已理好了卦签。 “倾宇要为本侯算卦吗?”方君乾马上来了兴致。 肖倾宇许是刚刚沐浴过,长发简单的松松扎起,白色春衫轻薄服帖,端坐于华贵轮椅中,说不出的气定神闲,道不尽的风华绝代。 房间里燃着上好的檀香,香雾袅袅,令人闻之心旷神怡。 方君乾觉得自己有点醉了。 景不醉人,人自醉。 沐浴,焚香,祷告——这些都是起卦的必要仪式。 静心过后,无双公子端肃道:“无事不占,不动不占,渎则不告。小侯爷要问什么?” 方君乾:“社稷。” “好!”肖倾宇将那叠六十四卦签在桌上一抹,起手,“请小侯爷抽签。” 方君乾慵懒一笑,随手抽出一卦。 第十九卦,地泽临,临卦。 肖倾宇眼中杀气一闪而逝,看向方君乾的眼神复杂莫名。 “此卦何解?”方君乾被他看得心头惴惴。 自己不会抽了个下下签吧? “此卦乃中上卦。”无双公子的眼睛黑如点漆,白得清澈,装着丝丝的忧悒,“象曰:君王无道民倒悬,常想拨云见青天,幸逢明主施仁政,重又安居乐自然。” “这个卦下兑上坤,是异卦相叠。坤为地;兑为泽,地高于泽,泽容于地。 “喻明主将出,亲临天下,治国安邦,上下融洽……” 方君乾倒吸一口凉气!自己竟抽出这等大逆不道之卦! 他不由庆幸给自己算卦的是肖倾宇。 小侯爷打着哈哈:“今夜你我只谈风月,不问国事。” 肖倾宇重新整好卦签:“小侯爷这回要算什么?” 方君乾挂起邪气的笑容,让他的脸看上去愈发魅惑人心。 他吐出两个字:“姻缘!” 肖倾宇一怔,抬头:“姻缘?” 他堂堂方小侯爷,万千深闺梦里人,哪怕随便一招手就有无数美女排队等着下嫁给他,他还愁姻缘? “对!姻缘!”斩钉截铁! 肖倾宇一摆手:“请。” 方君乾收起懒散,正襟危坐。肃正地抽出其中一挂。 肖倾宇接过定睛一看。玉似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突然将此签放回卦叠中,打乱,重整。 “请小侯爷再抽一签!” 方小侯爷一脸狐疑,忐忑不安地重新抽出一卦——又是那一卦!! 方君乾尴尬道:“这个……看来本侯与此卦有缘……” 无双公子猛地一推卦签,气急败坏:“不算了!” 肖倾宇平时沉默寡言,说话必有深意,态度也从容。没有任何战略意义,单纯为了赌气而开口,似乎只有这一次。 方君乾一时楞住了。 察觉到自己失态,肖倾宇马上冷静下来并迅速解卦分析:也不一定是那种解释呀!也许……大概……一定是另外一种可能!…… 不过想到方君乾的姻缘与自己有关,心里就有点不爽。 “倾宇,此卦何解?”方君乾对自己的终身大事无比上心。毕竟家国天下事不关己,哪有自身姻缘重要? 冷静下来的肖倾宇古波不平道:“这个卦下乾上坤,是异卦相叠,乾为天,为阳;坤为地,为阴,阴阳交感,上下互通,天地相交,万物纷纭。反之则凶。 “万事万物,皆对立,转化,盛极必衰,衰而转盛,故应时而变者通。 “若是问其他则另作别论,可问姻缘的话……互通相交,一片混沌。” 方小侯爷愕然:“这是何意?” 肖倾宇心头一阵烦躁,耐下心替他解释:“算卦术士可算天地万物,独独不能算自身命数……” 方君乾一点即通,拊掌大笑!——“莫非本侯的姻缘与倾宇有关,所以倾宇才看不透此签?” 肖倾宇点了点头,闭目不语。 方君乾露出邪气而笃定的笑:“看来倾宇就是我的姻缘了!” “不定。”肖倾宇张眼,眼中寒光四射,“还有一种可能。若是小侯爷的姻缘是由肖某牵线,那也算与肖某有关,肖某看不透也就情有可原。” “是吗?”方君乾无意识地摩挲着颈前红巾:“无论哪种可能,本侯都拭目以待!” 肖倾宇很安静,静得似极只在月下、夜间绽开的白色的莲,清幽隽艳,却无人知。 “小侯爷尽可宽心,肖某定会为小侯爷物色一位能携手一生的贤淑佳人。” 第十五章 上书房内。嘉睿帝,太子方简惠,小侯爷方君乾的议事已接近尾声。 方君乾躬身告退,太子从鼻孔里冷哼一声,死死盯住方君乾背影。 “简惠,你对方小侯爷好像有些不满?” “父皇,方君乾狼子野心,不得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9 不防呀!” 嘉睿帝笑了:“那依你看,我们该把他如何?” 太子急道:“依儿臣之见,应早早把他逐离京城!” “把他逐出京城你就放心了吗?” “这个?”方简惠犹豫了。毋庸置疑,这世上的天纵奇才是存在的,他们能在逆境中爆发出最璀璨的光芒,无论环境多么不尽如人意,他们总能绝地反击,逆流而上,置之死地而后生。 毫无疑问,方君乾就是这类人。 “让方君乾留在皇城,在我们的眼皮底下,他多少还有点顾忌。你将他逐出京城,他肯定会怨恨的,再把他放到外面去……简惠,这才是真正的养虎为患啊!” 方简惠听得心悦诚服:“父皇教训得是。但让他留在京师?难道您有意思提拔他?” “哈哈!”嘉睿帝笑得都喘气了 “杀了他吧。”嘉睿帝轻描淡写道,轻松得像在点晚上的菜谱。 突然在耳边响起了霹雳。方简惠猛然抬头,失声叫道:“啊!” 嘉睿帝淡淡道:“简惠,你不是觉得他不妥吗?杀了就是了。” 方简惠垂下头,目光在地板上游离不定。脸色发白。他嫉妒方君乾的才华,憎恶他的自以为是,防备他的人心所向,甚至讨厌他的笑容——但他并没有想过要杀他啊! 观察着太子阴晴不定的脸色,嘉睿帝微笑说:“方君乾这种人,能用就要重用;若不能重用,让他怀着怨恨之心,那等于在皇位下藏了条毒蛇,迟早要出事。” “你将来要接朕皇位的,要记得:当断不断,反受其累。” 好一阵。方简惠才缓缓的点头,脸上呈现出下定决心的毅然:“我明白了,父皇。” “真的想明白了?” “是的。儿臣这就让御林军去定国府抓人,将他明正典型……” 嘉睿帝连连摇头,失望地说:“看来你什么都没明白啊,简惠。我们怎么能处死方君乾呢?” “他父亲是军中战神,他本身也是大庆重臣,我们杀了他,世人会怎么说我们?” “那时候,所有人都会说大庆在自毁长城,说皇室亡恩负义,皇家威信会受沉重打击,武将文臣都将与我们离心离德!” “还有定国王爷,方君乾是他儿子,到时他会做出什么反应,谁都无法预料。贸然杀方君乾,大庆从此永无宁日,我们承受不起。” “可是……”方简惠被搞糊涂了,他疑惑的望着自己的父亲:“父皇,不是你说要除掉方君乾吗?” “除掉方君乾,不一定要我们亲自动手。” 嘉睿帝突然起身,把上书房的窗户推开了,两个人都从窗口远远的看见了一个颈披红巾的身影正从皇宫的大门出去,修长的背影是那么挺拔。那么的神采飞扬。 即使从背后看去,也依然能从那个背景中感受到那自信和才华。举手投足间,洋溢着令人炫目的张扬与华丽。 这是大庆最出色的男人。他一人兼拥了魅力、才能和令人羡慕的权势,在他邪魅的脸容和无忧无虑的微笑中,谁也看不出,死亡的阴影已经笼罩在他身上了。 两个人都在默默的看着那个离开的俊美射影,怀着不同的心思。 次日早朝,嘉睿帝提及百万天镔大军来犯,要派大庆将领领五十万大军前往西北边境的八方城迎战。 五十万大军加上原先镇守八方城的二十万,以七十万抗击天镔百万精锐,无疑以卵击石! 年已六十的定国王爷受命出征。 看着双鬓花白,精力不再的父亲,方君乾知道,此次出征凶多吉少。 早朝前,定国王爷已收到风声,再三叮嘱自己儿子切勿冲动,莫要替父送死。 借天镔之手除去心腹大敌,这招借刀杀人端的好计策! 明知这是一个针对定国府的阴谋,可还是一头载了进去! 方君乾怎能眼睁睁看着父亲去送死…… 他下拜,匍匐在地:“臣,方君乾,食君之禄恨不能替君分忧,如今风云突变,天镔绰末小贼,竟敢悍然侵犯我大庆领土,臣不才,愿替父领军,奋勇杀敌,扬我大庆国威!” 定国王爷大惊失色:“皇上,小儿鲁莽!……” 方君乾不为所动,背脊如雪峰般冷峻孤傲:“请陛下成全!” 嘉睿帝一叹:“小侯爷孝心可嘉,王爷有此子真乃三世福气。既如此,方君乾领命!” “臣在!” 拿出早已拟好的圣旨。 “朕命你亲率五十万大军赶赴八方城,抗击贼寇,扬我军威!” “臣!接旨!” 所有的目光都汇集到了方君乾身上。 十七岁率军出征,可说的上史无前例! 这一去,是生,是死? 是身败名裂,还是威震天下? 第十六章 步出皇宫大门,看见肖倾宇正在长街尽头等他。 肖倾宇抬眼望见伫立在宫门口的方君乾,身形萧瑟寂寞。 雪色的肤,嫣红的长巾,玄黑的宫门,三色交汇,竟是如此惊心动魄。 他身后层层宫檐与如血残阳尽收眼底。 森严壮丽的重重殿宇笼罩在残幕夕阳之中,宛如被投入一片沸腾熔岩之中,绝望地焚烧。 强烈视觉压迫与精神冲击,突现着王权的等级森严与高不可攀。 看见自己,方君乾淡淡一笑。“你来了?” “我来了。” “倾宇。”方君乾扶住他的椅背:“我们走吧。” 肖倾宇把玩着掌心金线,一派云淡风轻,瞧不出喜悲。 “方君乾。王爷提醒过让你别去送死的。” 方君乾恍然:“原来昨夜送信之人竟是倾宇……”肖倾宇的情报居然快捷至此! “可你还是去了。”肖倾宇冷冷道,“方君乾,你是白痴吗?” 方君乾苦笑:“圣上摆明了要我去送死……连那圣旨都是事先拟好的,他猜透了我会替父出征……” 肖倾宇定定的望着方君乾。 他很难以形容此刻的方君乾,在那张意气风发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不同的东西。 那是什么? 痛苦?失落?无助?脆弱?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 在这一刻,他不再是少年得志、志得意满的方小侯爷。 站在自己身后的,只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眼中充满了惊惶和无助。 也许,也许,自己根本没有真正了解过他。 “方君乾!!”肖倾宇愤怒了:“站起来!!” “我认识的方君乾,可不是需要同情之人!!” 肖倾宇目光锐利,咄咄逼人。 “如果天镔百万大军就可以击垮你,那你就死在战场好了,肖某就当从来没认识过你。” “这种人,肖某不屑与之结交,更遑论称其知己。” 方君乾一怔,仰天大笑! 忽的回身紧紧抱住肖倾宇!沉声道:“谢谢。” 这是一种纯属男人间的安慰。他懂他,因为是彼此的知音…… 同样的才华盖世,同样的不甘命数! 方君乾说,我会颠覆天下,让天下人为我惊艳一叹。 肖倾宇说,我信。 方君乾说,我希望在那时,倾宇能看着我。 肖倾宇说,我会。 接着,肖倾宇主动让方君乾推他去定国府。 定国王爷像是在一瞬间老了三十岁。他一生戎马倥偬,膝下唯有方君乾一子,可如今独子一去,生死难料。 莫非要他白发人送黑发人…… 肖倾宇安慰道:“王爷请宽心,肖某不才,定竭尽所能保小侯爷平安。” “公子——!”定国王老泪纵横,离开椅子就要下拜! “王爷万万不可如此!”肖倾宇轮椅一斜避开这一拜,“小侯爷与我是知交,肖某分内之事而已。” 辞别王爷,肖倾宇跟着方君乾来到王府内院。 “乾儿——!”一个淡扫峨眉,气质温柔的中年美妇匆匆叫住了他。 “兰姨你怎么来了。”方小侯爷露出真心笑容。 兰姨一脸担忧:“乾儿快告诉兰姨,你要替父领军是真的吗!?” “这个……”方君乾哑然了。是谁这么多嘴多舌告诉兰姨的…… 肖倾宇从未见过方小侯爷露出如此窘迫表情,不由心情大好。 “兰姨,只是一场小仗,我不会有事的……你莫哭……哎呀!” 兰姨抹了抹泪水:“你答应兰姨,一定要平安归来。” 方君乾孩子气的一笑:“是!遵命!” 兰姨盯着肖倾宇:“这位是?” “在下肖倾宇。” “莫不是那位大庆右相!”兰姨掩唇惊愕,这么个少年——还是个孩子呀!! 怜惜地握住他的手:“一定很辛苦吧?……” 那指尖传来的温暖,一如,母亲的温度。 肖倾宇不禁有些怔忡…… 兰姨走后。 “她是真心疼你。”肖倾宇长长的睫毛对剪着许多错落。 方君乾道:“我娘难产而死,兰姨是父亲的续弦。她待我视如己出,从小把我养大。我们不是母子,胜似母子。” …… “真好……”肖倾宇垂着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有娘亲真好……” 第十七章 “小侯爷,若是收拾好了,咱们就此上路吧。”太监魏忠君笑,又细又尖的嗓子象用勺子刮过碗壁。让人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方君乾抬起下巴,玩味的瞧着他,面上笑的谦恭有礼,心里大骂:嘉睿帝的脑子真他娘的老糊涂了,居然派个太监随军监视!如此看的起老子,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出征仪式,文武百官悉数到场。 祭司尖锐的声音划破苍穹:“告天,击鼓——!!” 誓师台两旁膀粗腰圆的鼓手开始敲打战鼓,起先沉闷如哑雷,一下一下连绵不绝,低沉浑实。 霍然间,鼓声大作!如惊雷,如霹雳,疾风骤雨般的声威以雷霆万钧之势重重敲打在所有人的心里。 一些胆量稍小的人立时感觉头昏眼花震耳欲聋,心脏仿佛要从胸腔跳出,偏偏又被无形的鼓声重重压回胸腔,忽上忽下间,让人几近窒息! 眼前仿佛出现千军万马汇集沙场,短兵相接。甲胄森寒,金戈铁马,一场鏖战,即将爆发。 方君乾只觉体内灵魂横冲直撞直欲破体而出,鼓声唤醒了他身为绝世战将的血液。 旌旗猎猎,千军万马冲锋陷阵;长戟所指,血染江山独步天下! 这是男儿的世界! 这是血与火的沙场! 他马上要去的,是以生命为筹码的战场! 方君乾一身戎装,俊美到可令天地失色。 面前站着五十万训练有素的大军,映着阳光,盔甲泛着森森寒光,肃杀压迫感迎面而来。 方君乾走过数万金戈铁甲重重包围的漫长道路,头颅自始至终高高扬起,意气飞扬,顾盼生辉。 他走上誓师台,让所有人都看清楚自己。 看清统帅自己的竟是个十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0 七岁的少年,仿佛一块石头投入了平静的池塘,兵海中起了无形的骚动。 震惊和疑惑就像波纹一般在士兵地海洋中回荡着,窃窃私语声四起。 方君乾站出两步,一言不发,以严峻的目光俯视着台下。 立即,议论和窃窃私语声一瞬间全部停止了。士兵静立如林,五十万人聚集的会场,安静得荒山野林一般。 为将者需具令人不可侵犯的威严!——肖倾宇的话言犹在耳。 毫无疑问,方君乾的身上正具备了成为绝世名将的特质! 方君乾端起酒碗,朗声道:“过去,我大庆屡遭敌寇杀掠,同为大庆后裔,这是我等耻辱!面队入侵敌寇,捍卫大庆军威,我方君乾与诸位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此次出征,我要明明白 白地告诉世人——大庆男儿不可欺,犯我家园、屠我子民者,虽远必诛!” “谨以此杯,向八方城,向在广阔领土浴血奋战的大庆将士致敬!”他高举酒碗,目光灼灼:“本侯先干为尽!”仰头一饮而尽,喝罢将碗甩手掷到地上! “愿追随侯爷,庆军威武!”在方君乾面前,第一排士兵首先单膝下跪,紧接着,后面的士卒如起伏的波浪般一浪摇一波对着誓师台跪倒。 方君乾知道自己成功了,他的表现已令所有军人心折! 黑压压的波浪此起彼伏,男儿从胸腔吼出保家卫国,奔赴国难的铁血誓言:“愿追随侯爷,庆军威武!” 方君乾渐渐睁大了双眼,只觉胸腔内澎湃难抑! 他大笑一声翻身上马,大声道:“我们走!” 大军浩浩荡荡地开拔…… 不远处的肖倾宇注视着这一幕,淡淡道:“猛虎出栅了。” “一路苦战豪情潇洒,雨幕寒霜笑傲天下。”出乎人意料的,方君乾唱起了边塞军歌。 他的歌声深远嘹亮,极具穿透力的远远向四周荡开了去。 “心在江山任凭风吹雨打,驰骋万里雄心无挂……” 这首歌是当年肖倾宇游历天下路经要塞时留下的,只有从过军的人才知道、才会唱。 歌曲一出,轻松震撼全场。 “过关涉险群雄争霸,乘风破浪英姿勃发。” “沧海桑田擦亮长矛盔甲,长空舞剑千古神话——” 五十万大军寂静的怪异,每个人都在倾听。 这歌声似乎蕴涵了神奇的力量,如同旋涡般将人紧紧吸住。 方君乾周边的人最先被感染,大声吼唱起来: “堂堂七尺男儿雄鹰展翅怒吼天地悠悠, 不怕雪盖冰封娇阳似火谁说壮志难酬, 人世青山绿水爱恨情仇化作一坛浊酒, 笑看过往红尘海阔天空纵然斩断思愁!——” 紧接着,所有军士热血沸腾! 成千上万男子胸腔中发出的浑厚呼声—— “霸气身前荡然身后铮铮男儿无忧, 宏图天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刀光剑影无畏天长地久, 就让血雨腥风昏天暗地变得温柔——” “宿命不被鬼神左右长江毕竟东流, 山水天地只在脚下逗留。 矗立在北风凛冽中挥袖, 远处旗风猎猎雄兵百万何等风流——!!”(《江山》游戏主题曲《英雄》,是首好歌,值得一听) 何谓风流? 跃马扬鞭,驰骋万里才谓风流! 这歌声一浪高过一浪,连绵不断,震撼万里,皇帝骇然失色。 他忽然感觉,让方君乾领兵出征是自己今生犯下的最大错误…… 太子脸上变色:“那帮混蛋在疯什么!他们发狂了吗?” 方君乾的脸上,始终带着随性自在的笑。 直至背后的人影快淡出视线时,才向肖倾宇所在之处,深深地,望了一眼…… 第十八章 风沙漫天,昏天暗地。这是大庆边境重镇,龙盘虎踞地势险要,素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誉。 自古以来,八方城死死扼住了天镔、匈野长驱直入的咽喉。后世有史官评论:“没有八方城,大庆早已为蛮夷所灭,也就不会有显赫八方的‘倾乾盛世’。” 而此时八方城中,三十具庆军官兵的尸体一字排开——今晨还活蹦乱跳的袍泽如今手足冰冷死不瞑目,八方城守军无不面色发青悲愤填膺。 一个军官轻轻将白布覆上亡者的脸,双手微颤,眼睛赤红双目含泪。 死亡与血腥的凝重气氛令城头沉默压抑,却在这时,本来围得水泄不通的兵卒突然让开了一条道,一干士卒拥着一名虎虎生威的将军大刀阔斧而来。 这军官姓李,名生虎,乃驻守八方城的将领之一。李生虎脸颊硬朗,双目如炬,一道狰狞刀疤自眉宇落到嘴角,几乎覆盖了他半张脸。这是他半辈子守卫边境的勋章与证明! “大人!”见到李生虎,士兵们纷纷大声行礼喝,可见此人在军中威信。 李生虎随口回应了几声,脚下不停地向那三十来具士兵尸体而去,粗乱的眉毛更是拧成一团。 揭开尸布,李生虎蹲下身一具一具翻看尸体,比较对量死者伤口,忽然像发现什么问题,神色难看道:“已损失多少弟兄了?” “回将军!加上这一次,我们已经损失上百个弟兄了!”回话的是一个年轻小兵,他粗黑而年轻的脸孔因为愤怒痛心而微微抽搐着,咬着牙,腮帮因高高鼓起而略显狰狞。他的回话更是带着少年血气方刚的冲动,大步跨前大声道,“大人!我们要报仇!报仇!杀了天镔那些养的,让我们弟兄死得瞑目呀!!” “死得蹊跷啊……”李生虎置若罔闻,兀自翻检着死者的致命伤口。 “大人!咱们跟那些拼了,每天像龟孙子一样窝在龟窝里,兄弟们窝囊呀!大人!下令出战吧!咱们跟天镔一决胜负!”那小兵不甘被长官忽视,一个箭步冲到李生虎面前,几乎顶着长官鼻子冲撞咆哮着。 一石激起千层浪,身后一群同样血气方刚的八方士兵几乎同时咆哮,开始激动地请战。 “血债血偿!大人,出兵吧!” “大人战吧,我们不怕死,八方城里有的是汉子!” 群起激昂之时,李生虎眼睛冷冷地环顾了众人一下。一股冰寒彻骨的寒意霎时让那些狂吼乱叫的人的头脑迅速冷却下来。 蓦然,李生虎抬起铁扇般的蒲掌,狠辣无情地突然狠狠掴向那当先领头请战的年轻小兵。 骤然受到攻击,那小卒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脑袋“嗡”的一声,还算健壮的年轻身躯被这一巴掌打得倒飞吐血,砰的摔在地上,五脏六腑几欲颠出胸腔,酸苦胆汁上涌,“哇”的一声吐出血水混合物! 众人骇然失色,噤若寒蝉。 “你们懂个屁?!你以为这是的天镔干的!这些兄弟们是正面一击致命,连还手都来不及——死不瞑目!!死不瞑目明不明白??!!你去找天镔报仇呀!!” “大人,您是说——”小卒目龇尽裂,“我们八方城出了奸细!这些兄弟是死在自己人手里!?” 所有人神色大变。 半晌的冷场之后,却更加群情激奋。怒吼声此起彼伏,无论新兵旧卒,每个人几乎都歇斯底里地怒吼起来。 “杀天镔奸细!” “养的天镔奸细!干!只要被老子抓到,老子一定要把他四肢一寸寸捏成粉!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边军与别的军队有着许多明显的不同,这里每一条汉子都不会吝啬自己的生命!边军或许缺少纪律,或许缺少粮饷,或许没有更多优良的装备,但这里最不缺的便是深入骨子里的彪悍, 与时时刻刻从不认输的战意,还有,对国家、对民族的热爱忠诚!他们尤其痛恶那些吃里爬外奴颜婢膝的叛徒奸细!! 与之相对应地,这样一个个彪悍的儿郎,总是充满着桀骜不驯。边军的军纪,却也是所有国家所有军队中最为散乱的,以至于一个小卒也敢当面顶撞长官。 这里是一个崇拜英雄的地方。 想要昂头挺胸,只在乎你杀了多少入侵的蛮子,杀得越多,你的头颅才可以扬得更高。 李生虎佷满意士兵们的表现:只要加强警戒,军心镇定,弟兄们还是很争气的。 然而心中一丝犹疑还没散去,但心中终究升起一丝疑惑,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挥之不去。 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这才探出手来摸向怀中,一阵掏乱,这才从其中取出一张几乎已经揉得惨烂的黄布。 五天前,八方城的高级将领每人手中都接到了这么一份任命状。 “小侯爷?!哼……!且看看老子真把天镔要来的消息传给你的时候,你这个方小侯爷,会不会立刻吓得逃回家吃奶!”李生虎冷笑连连,而这一卷像垃圾似的布帛,依稀还可见角落处 一抹任命玉玺盖印。 八方军性烈如火,桀骜难驯,纵然京中盛传方小侯爷勇冠三军,也终究难以赢得边军们的认同——战场不比擂台,那是以命相搏,可不是皇孙贵胄比武打斗时的风度翩翩点到即止。 这里靠的是实力,而事实上,这些边疆军民尤其厌恶方君乾这种出生皇族世家的贵介公子。 李生虎拱卫八方城多年,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兵开始,勤勤恳恳踏踏实实,终于一步一个脚印当上了深受士兵爱戴的将领,四十五岁的年纪却至今未婚,几乎半辈子奉献给了这座饱受炮 火洗礼的古老城池。 因此,李生虎更是难以忍受那种凭借家事便能爬上高位的人物。尤其,是在这个无时无刻不在杀戮,每寸土地都浸染了将士们鲜血的八方城。 怎能将他轻易托付给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手中? 更何况这不信任的人,还只是一个年纪轻轻,少年封侯的纨绔子弟。 而这种对无能上级的漠然态度,以及对京城高官不信任的桀骜姿态,也并非李生虎一人独有,几乎充斥了整个边军…… “来人!哼!将天镔要大举入侵给咱们的小侯爷上报去!要不然,到时候才吓跑了他,便是我们失职了!”李生虎挥手唤来一名小兵,故意朝他大声叮嘱道。 恶意的命令传到所有人的耳朵中,官兵们哄然大笑! 八方城,无疑要给方小侯爷一个下马威! 第十九章 “公子,边境军情。”黑影一闪,肖倾宇的书桌上便已多了一份密函。 肖倾宇拆信细看后便把纸张付之一炬。 他坐在轮椅上,不悲不喜,淡定如山。 心里迅速分析现下局势:方君乾已率军抵达茂杰郡,至八方城大约还有四日路程。按这个速度,五十万大军刚到八方城就要和天镔百万大军来一场正面交锋……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1 不知他能否顶住最猛烈的第一波攻势…… “公子,八方城情报。”黑影呈上信函后便隐没在角落里。 接连百人遇刺身亡?…… 情报后面附上的伤口说明与死状描绘让肖倾宇稍稍动容了一下。 他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带点冷。 有点酷。 “居然有人私通天镔,卖国求荣……”肖倾宇随手将密函放入火盆。纸张燃为灰烬,随风而逝。 “劳叔,”他淡淡道,“派人去八方城查探清楚奸细身份。” 劳叔木讷的脸上显露惊容:“公子是说,八方城将领中有人投靠了天镔?” “正是。……而且看情形,叛徒还不止一个。” 这样的话若是由别人口中说出,劳叔定然嗤之以鼻,认为他狂妄放肆,但这个少年柔柔缓缓、清清冷冷地说出来,他却听得遍体冷汗,如坠冰窖。 “公子,找出叛徒后应当如何处置?” “先勿打草惊蛇。”肖倾宇催动轮椅移至书房窗边,从窗口看着小院内即将迟暮的桃花,“找出奸细后,飞鸽传书,把叛徒名册寄予方小侯爷。” 他唇凝浅笑。 “我相信他处理得来。” 原本士兵们以为方君乾出身显赫,贵为王侯,平日里应最讲究吃穿用度,哪知一路行军走来方小侯爷竟与他们同吃一锅饭,同宿一个帐,丝毫没有皇亲国戚的矜持娇逸。 且他言语风趣,处事公正,不几日便和军士们打成一片。 将领们也不像刚开始那么拘谨了,有时甚至会和方君乾揶揄打趣。 从军二十多年的泰岩都尉曾拍着方小侯爷的肩膀爽朗大笑:“你不像是个侯爷!” “怎么不像?从三品钦封英武侯,如假包换。”方君乾细心擦拭着碧落剑。 “你不像养尊处优的小侯爷,倒像个从军多年的老兵。”泰岩语带敬佩,“如果不是知道这是你第一次领兵出征,我一定会以为你是过惯行伍生涯的人!” “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可做不到这个程度。” “我佩服你。” “那是。”方君乾归剑入鞘,毫不心虚地接受了赞美,“本侯是天才嘛。” 一阵冷风吹过—— 泰岩无语了…… “报——!元帅,八方城来信!” “辛苦了,下去吧。”方君乾冲他鼓励一笑。展信细看,剑眉一沉,随后竟扬眉大笑! “有趣有趣!!”他觉得这八方城将领实在太可爱了——居然想写信把自己吓跑?! 如此幼稚的办法,也只有那些长年镇守边关,没半点心机的老大粗才能想到…… “小侯爷,这帮兵痞子太不像话了!!”身边将官们义愤填膺。 “淡定。”我都没激动呢,你们激动个什么劲?…… 经过几天相处,将官们在心底早已对这个方小侯爷有了敬服之意。 现在有人侮辱自己长官,那就是当面甩他们一记耳光! 当他们五十万大军的男人都死光了吗!? 方小侯爷笑颜邪魅。 看样子这八方城是铁定要给自己个下马威瞧瞧了……要让这帮家伙对自己死心塌地,得软硬兼施,先来个大棒再给个红枣…… 既然他们这么想吓走自己,他方君乾又怎么忍心让那帮汉子失望? “传令下去,减速行军。”方小侯爷手指轻叩光滑桌面,“我们,不急。” 第二十章 八方城。 守城将领汇聚一堂争论不休。 “大军即将压境,朝廷援军怎么还不到?!”骁骑尉贾目奇暴跳如雷,青筋根根突起。 团练使高酉也是一脸气急败坏:“这臭小子也不怕贻误军情株连九族!!” “老高,人家上头有人~~~~”通侍俞斌阴阳怪气道。 “他该不会真被那封信吓跑了吧?”有人怀疑。 李生虎冷笑一声:“也好,省的那小子来了碍手碍脚。”他沉下脸,“不能指望外援了,这次挺不挺得过就看咱们的了!!” “守住了,就是大庆的英雄!守不住……也没什么,搭上一条命就成!!” 守将们同声高吼:“誓死守住八方城!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天镔百万大军兵临城下,目光所及,旌旗蔽空,战马雄骏,马刀雪亮,长矛林立,决心征服大庆的天镔大军战意昂扬,军容鼎盛。 新垒砌的观望台上,拓跋牧宏正在观望着他自己意气风发的大军。 一瞬间,权利无边的感觉充满了他的头脑:无坚不摧的强大力量握在我手,用这支庞然大军,我要攻陷号称天堑之险的八方城,我要将富饶的大庆踏在脚下,我要将整片肥沃土地成为我天镔的粮仓,我天镔要奴役着大庆贱民当牛做马,将所有胆敢反抗的贱民的尸体垒成高山,在上面开创我天镔之不落王朝! 只要攻下八方城!! 攻下八方城!我军便势如破竹,一马平川! 后世被称为“迎辉之战”的守城战在天镔第一名将拓跋牧宏一声令下后,拉开了序幕—— 战鼓雷鸣,天镔数千敢死队手持利器呼喝着拥着云梯涌上来,面目狰狞的开始攀登! 撞车一下又一下砸向大门,巨大的声响压过一切。却压不住每一个人身上喷薄而出的浓浓杀气! 八方城提前准备好的滚油烫水纷纷泼砸而落,无数天镔将士惨叫着捂住脸孔从半空坠落自半空坠下,活活摔死,侥幸没死的也是面目全非,不停打滚凄厉哀嚎。 血肉横飞,模糊一片,油烟与血腥混合成一股令人作呕的奇怪味道直冲鼻孔,配和着眼前血淋淋的画面,直让一些新兵翻胃呕吐起来。 “弟兄们守住!!”高酉砍翻一个天镔士兵。 不用他提醒,此刻所有人满心满脑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死守! “困兽之斗!”嗤笑几声,拓跋牧宏挥鞭!“儿郎们!大庆不行了,给我拿下此城!!” 天镔再次来袭,看着疯狂的敌军,腥咸的血气彻底激发八方城守军暗藏在骨子里的狂性。 李生虎浑身浴血:“老高,不行了!!这样下去城迟早要被拿下!!!” 高酉森沉着脸,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拼了!!开城迎战,或许还能杀出一条血路!!” 高酉自告奋勇:“我去!!” 李生虎:“你留下,我去!”顿了一下,“我武功比你高!” 高酉脸一阵抽搐。 经此一去,很可能就是永诀了! 喉咙像是压着一块铁,高酉只能说出几个字:“兄弟,千万珍重!” 李生虎重重点头! 转身振臂一呼:“好汉跟我杀贼去!!” “吼——!!!!”当即有万余士兵操起马刀云集在他身边! 刀光雪亮,一彪人马杀气腾腾地朝城门猛扑过去,看着他们,高酉心紧张得怦怦直跳,若是可能,他简直想代替李生虎上阵! 狭路相逢勇者胜,这时候什么韬略计谋都派不上用场了,拼的就是双方谁的军队更勇,更猛,谁刀子更快,更锐了! 城门口,血溅泥飞,人仰马翻。喊杀声、马嘶声、哀嚎声、短兵相接声混成一片,双方兵马绞杀在一起,场面混乱得如同一锅搅拌不动的粘稠浆糊。 每个人都杀红了眼,只知道杀杀杀,只有杀光眼前所有活着的生物才能活下来。有人被劈去半边脑袋,白花花的脑浆溅得半天高,也有人被砍掉了胳膊,粘稠的血浆洒得铠甲都变成了红色。上一秒还在砍人的人下一秒就有可能身首分家,,倒地不起的尸身被战马践踏成一滩肉酱! 城楼上高酉看得分明。如果此时能有一支大军从敌人右翼插入,极可能扭转乾坤! 一个天镔士兵被砍去半个脑袋,依然死死抱住李生虎要脱他同归于尽!李生虎一刀砍掉他胳膊,旋即被人从后面踹倒! 就地一滚,面前是天镔兵狰狞的脸孔! 要死了吗? 李生虎仰望着天空,大雁南飞。 破风一声啸响! 一道光刺亮眼帘! 血光飞洒! 一支羽箭深深钉入天镔士兵咽喉,带着那人不敢置信的目光…… “大人,援兵到了,援兵到了,大庆的援兵到了! 望着士兵们欣喜若狂的脸,李生虎感到一阵虚脱,方君乾真的来了。 右面的天镔军队开始乱了,再也保持不了最初井然有序的阵形,终于,天镔黑色的浪潮中漫出一道银亮,转瞬间那抹银亮迅速扩大,雪崩般铺天盖地山呼海啸,迅速吞噬了黑漆漆的天镔军队……方君乾的军队冲破了天镔的封锁。 雕翎戎装的方君乾身先士卒,一骑飞尘掠向八方城,多年之后,李生虎仍记得当时那一片银光中的那抹血红,仿佛冉冉升起的炽烈朝阳…… 天镔兵眼见神兵天降,尚未交手便已胆怯,竟然让方君乾如入无人之境般的纵马狂飙,一路突至八方城下。 李生虎正要脱盔以示感谢,却见方君乾邪魅一笑,红巾飞扬,淡淡地说出三个字:“欠我的。” 尚未等李生虎回过神来,就见方君乾一骑绝尘,从自己身边飞擦而过,神驹嘶鸣踏蹄,纵身一跃,带着背上红巾少年转眼入城消失不见…… 这时,庆军五万先锋轻骑兵也冲到了八方城下,马不停蹄将天镔残军冲散践踏。 齐齐奔至城下,五万先锋部队勒住战马,吼出了胸腔中的声音:“八方无敌!” 随后,远处传来四十五万步兵援军的同声咆哮:“八方无敌!!” 第二十一章 “迎辉”一战,天镔占了全面优势,但八方城也并非没有取胜的机会,胜负的关键就在于八方军能否在精疲力竭之前攻破天镔右翼军队。 就在双方数万士卒厮杀得汗流浃背的时候,一个出人意料的转折改变了整个战场的局势。 年仅十七岁的方小侯爷慧眼独具,抓住时机一举搅乱敌方阵型,斩敌无数,差点活捉了拓跋牧宏。天镔元帅还是靠着部下的拼死保护才逃出重围。 天镔元气大伤。 尽管取得了胜利,但八方城的损失并不比天镔军少。 天镔战士骁勇善战,交战中,八方城和皇城援军战死的士兵多达六万人,至于受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但此战意义绝非数字所能形容,拓跋牧宏自奉命领兵以来连战连胜从未吃过败仗,五年前就开始谋划攻打大庆的计划方针,短短半个月里连下五城,势如破竹,进军神速,眼看胜利近在 眼前,却折在八方城脚下。 这是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2 自拓跋牧宏领兵以来的首次受挫败北,不败名将的神话就此落下帷幕,而终结他的却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王侯。 历史就是如此残酷,也许一颗巨星的陨落,正是为了衬托另一颗新星的光芒万丈! 方君乾于八方城痛击拓跋牧宏,让天镔不败名将尝到了生平第一次的惨败,此战成就了方君乾绝世威名。正如战名“迎辉”——垂暮老朽的大庆迎来了他的辉煌! 方君乾,开始出现在各国霸主的视线中,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登上了群雄争霸的历史舞台。 捷报传至皇城。全民狂欢,万人空巷! 肖倾宇评价说:“迎辉之战影响甚深!天镔在八方城由进攻转为防守,由主动化为被动,此消彼长,战局转而利我,方小侯爷回狂澜于既倒,拯斯民于衽席。扭转乾坤,居功至伟!” “恭迎小侯爷!!” 方君乾一进兵营就被眼前黑压压跪倒的一片吓到了。 在将士们灼热的眼神中,他看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敬仰崇拜。 “你们这是干什么?” “小侯爷,您还不明白吗?”李生虎响亮地说:“您第一次带兵便打了胜仗,击败的还是天镔不败名将拓跋牧宏!拓跋牧宏沙场不败的神话在您手上终结了,光是这一仗,就足以让您载 入史册流芳千古!” “流芳千古?”看着李生虎难以自制的激动模样,方君乾不由哑然失笑,仰望乌云翻墨的天际,感受着风雨欲来的压抑沉闷。 此刻还笑得太早。 拓跋牧宏怎肯如此善罢甘休? 天镔必将卷土重来,且定会比这次更为来势汹汹…… 他有种预感,自己和拓跋牧宏在不久的将来定有宿命一战! 方君乾入驻八方城的头一夜,通侍俞斌就差人送上厚礼——一对翡翠小狮子,活灵活现、栩栩如生。方君乾颇带深意地一笑,很干脆的笑纳了。 第二天,方小侯爷就看出骁骑尉贾目奇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暗藏鄙视。 方君乾微微一笑,混不在意。 监军魏忠君现在对方小侯爷是满意的不得了! 这个方小侯爷虽小小年纪,却谦逊有礼。会打仗,会做人,更主要的是会孝敬自己……一想到家中那对翡翠狮子,魏忠君就咧开缺牙大嘴呵呵笑起来。 方君乾这几天也没闲着,清理战场、掩埋尸体、抚慰伤员、修建城楼……零零碎碎的琐事忙得方小侯爷焦头烂额! 然而第五天,众将都没见到方君乾身影。遣人一打听,却听方君乾守卫回复:“小侯爷身体抱恙,谢绝任何人探望。” 而此时的方小侯爷,正手持无双公子寄予他的叛徒名单,将上面的名字一一牢记心中…… 是夜,方君乾派忠干之士将此名单偷偷放到魏忠君的房间里。 第二日,方小侯爷“病情好转”,召集八方城所有高级将领商讨战后重建事项。 从不参加会议的监军魏忠君竟破例参加了此次集会。他满面红光,两颊松弛的肌肉经不住微微颤抖。 昨夜有人将一封密函送入自己房中。他打开一看差点笑得抽筋!魏忠君知道这是赫赫奇功,只要把密函呈交上去,这功劳簿上定会有自己重重一笔! “小侯爷。”魏忠君咳嗽一声,“老夫有话要说。” 方君乾语态谦恭:“公公有话尽管讲来。”任谁都没有看出,方小侯爷的笑容中暗藏杀机。 魏忠君虚荣心得到满足:“老夫昨夜收到一封密函。” “哦?”方君乾适时地露出好奇,“不知公公收到了什么密函?” 魏忠君从怀中掏出那份名单:“此是八方城中投敌叛国的人物名单。” 就像一滴水投进了沸油中!场面混乱一片! 而方小侯爷一言不发的坐在帅座上,将众人的神色一丝不漏的看在眼里,心中暗暗冷笑。 魏忠君将密函呈上。 方君乾接过密函,并未打开。他沉声问道:“魏公公,此信是否只你一人看过?” 魏忠君一愣,马上回答:“此信事关重大,老夫不敢自作主张给他人阅看。” “当真?”方君乾确认。 “千真万确。” 很好! 在众人惊呼中,方君乾右手一搓!信纸碎成蝴蝶翩翩飞舞…… “本侯不管你们过去如何,只要你们发誓从此效忠大庆,效忠本侯,我方君乾就把你们当作兄弟!同生共死,荣辱与共!” 方君乾身上自有一股让人信服的气质。 “但如果让本侯发现你们之中还有人私通番邦,那就休怪本侯不讲情面了。” 他的话自有一股森寒之意。 他的表情也透露了肃杀之气。 等方君乾转向自己,魏忠君还没反应过来。 浑浑噩噩中听见方小侯爷的声音还是那么谦恭有礼。但不知怎的,魏忠君从脚底泛起一股寒意。 “魏公公,此信只你一人看过,万望公公莫将信中名单泄露一毫一分。本侯就此谢过。” 方君乾知道,不用自己动手,魏忠君在那些叛徒眼中,已然是个死人! 第二十二章 当天深夜,魏忠君就被刺客刺杀在了自己房内。 收到这个消息,方君乾没有一丝讶异。 这名单只有魏忠君一人知道,难保他不会失言泄露叛国者身份。偏偏死人,是最能保守秘密的…… 方小侯爷整了整脖子上的红巾,忽然觉得魏忠君很可怜:都几岁了,居然还相信天上掉馅饼的童话…… 不过倾宇的情报来的真是时候,不但帮自己迅速掌握了八方城的局势,还让自己借手他人除掉了嘉睿帝的眼线。 至于魏公公死因么……战场之上刀剑无眼,魏公公又年老体衰,有个三长两短也是情理之中嘛! 再来个风光大葬,追封烈士之名,想他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宫中太监有谁死后这么风光的? 接下来,就是处理叛徒一事了…… “来人,传通侍俞斌和骁骑尉贾目奇。” 当贾目奇和俞斌一进门,就望见方君乾一身浅墨锦衣,一条鲜红的红绸围巾,长身玉立,在全部一身戎装的士卒中间,他的便衣反倒更衬出了他的身份和气度不凡。 见他们到来,方君乾挥退周围侍卫。“俞大人、贾大人,你们来了。我有事交代与你们。” 俞斌道:“愿为侯爷效力!下官必定全力辅助侯爷,忠心耿耿!” 方君乾淡淡一笑,有些话不必太当真,听听就算。 贾目奇个子不高,却站得笔直,气宇昂扬,眼神锐利,满脸的精悍之色。 方君乾向他打招呼:“贾骑尉,不久前你还是从六品的飞骑尉吧,现在已经升任骁骑尉了,你晋升得很快呢!” 贾目奇干脆利索道:“末将提拔得再快,那也比不上侯爷您啊!一跃成为三军统帅,小侯爷前途无可限量。”语气中隐含火药味,并用一种毫不遮掩的桀骜目光蔑视着这个少年得志的方 小侯爷。 贾目奇早就看这个小白脸不顺眼了,他既无战功又无资历,结果居然还当上了元帅,成了自己上司! 仿佛没听出贾目奇话中的火药味,方君乾毫不在意地笑道:“是啊!本侯是有点运气,不比将军您是真刀实枪拼出来的功劳。贾骑尉您是大庆出名的猛将了,本侯年纪尚轻,才疏学浅, 执掌八方城以后还得请您多多指教啊!” 贾目奇听到这话心里多多少少有点舒服了:“侯爷过谦,末将不敢当。” 方君乾冷不防一击:“贾目奇,那翡翠狮子花了多少钱呀?” “侯……侯爷,末将不明白您的意思……” “不明白?”方小侯爷故作诧异,“本帅还以为那对翡翠狮子是你和俞大人商量好了来试探本帅的呢。” 贾目奇吃了一惊,而俞斌早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哪有不敢?你们几个人串通起来,散布消息,想给初来乍到的本侯一个下马威——这种计谋太过粗浅太简陋,你们真当本侯是傻子,会不知道你们在背后捣鬼?” 贾目奇阴沉着脸不出声。 “你转着什么念头呢?你想啊,自己是真刀实枪拼死拼活才弄来个骁骑尉,而方君乾那个无名小子却只靠他老子的裙带关系就能爬上元帅之位,爬到老子头上——” “末将、末将绝无此念……” “而且那小子又贪婪又贪财,一上任就收受贿赂,我刚正廉洁的贾骑尉怎能容得下这种事——” 方君乾越说越慢,越说越轻柔,突然猛地一拍桌子,巨大坚实的梨木桌子顷刻粉碎:“告诉你,贾目奇!本侯从小混迹军营,像你们这种兵痞子见多了,你算个什么东西?!论武功,你 大概接不下本侯三十招。论计谋,就你这点小儿科的东西也敢摆上台面,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方君乾笑得冷酷轻蔑:“居然在我面前搞花样?知道我是怎么让那些兵痞子听话的吗?——什么都不用说,直接打断他八根肋骨,我叫他朝东他就绝不敢往西。现在军医处空闲的很,你 可要试试?” 那个平常轻言浅笑的少年将军发起怒来竟有这么可怕的威严! 军队中讲究的武功与战绩。贾目奇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他的勇猛和武功,却不料突然发现方小侯爷武功更加强横,心计更为深沉,他的骄傲心理瞬间被击个粉碎。 被方君乾这么一连串迅猛如雷地诛心猛击,久经沙场的老将彻底崩溃:“侯爷,末将该死、该死!末将狂妄自大,有眼无珠,望侯爷放我一马!” 眼见把他吓唬得也够了,方君乾放缓了语气:“贾骑尉,在八方城守卫战中,你拿着血淋淋的马刀砍倒了二十几个天镔兵,身负大小伤十多处却坚决不肯撤下阵地,这些事情,本侯不会 忘记,八方军将士也都铭记于心。” 贾目奇眼泪都流出来了:“谢谢侯爷,谢谢侯爷……” “今天的话说得重了点,你莫怪我。说实话,本侯是把你当自己人看才跟你说这番话的,要不直接把你往刑部一扔岂不更省事?其实有什么事,你们大可大大方方说与本帅一起商量,没 必要搞这种鬼鬼祟祟的花样。本侯曾听父亲说过八方军都是光明磊落的汉子,什么时候变成畏畏缩缩的小人了?” 贾目奇羞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方君乾转身望向跪在地上的俞斌:“俞通侍,你也一样。” 俞斌早就哆嗦得不像样子。 “侯爷!”贾目奇心悦诚服:“先前末将鬼迷心窍,有眼无珠冒犯了侯爷——总之,末将该死!今后末将定当全心全意效忠侯爷,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好。”方君乾也不废话,“贾骑尉,俞通侍,本侯有一任务要交予你们。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3 ” “但凭差遣!” “你们暗中派人监视这张名单上的人员,一有异动,立即向本侯禀报。” 贾目奇、俞斌震惊抬头:“名单不是被撕了嘛!?” 方君乾看着他们,不语。 那微翘的嘴角,很有一股天威莫测、苍穹无情之意。 第二十三章 某次,贾目奇喝得酩酊大醉,对自己出生入死的袍泽吐露真言:“弟兄们,别怪我老贾没提醒过你们:方小侯爷年纪轻轻又好说话,看起来总是一副满不在乎,懒懒散散的样子,但你如果小觑了他就等着倒霉吧!若敢在他面前耍花招,那个魏太监就是最好的榜样——这样的人,我们当初居然还敢欺辱戏弄于他,想起来我老贾就不寒而栗呀!“ 想起那次方君乾发威的情形,贾目奇犹感心惊肉跳,他轻声说:“深藏不露,峥嵘暗隐,扬眉剑出鞘——老李,我们的小侯爷将来必定龙飞九天!” 大相国寺。 一僧一少年正坐于后花园下棋。 了尘大师双手合什:“肖公子棋艺精湛,老衲甘拜下风。” “大师承让了。”不惊不喜,不亢不卑,无乐无怒,平定淡然,那是只有历尽沧桑的人才会有的冷然超然的态度,却出现在那个年仅十七的少年身上。 了尘心下纳罕:肖倾宇贵为大庆右相,才情卓绝名动天下,兼之算无遗策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按理说,这样集上天之灵性于一身的人,应该是快意人生才对,却为何是这般的红尘寂寥。 更令了尘心惊的是肖倾宇身上的杀气。 无双公子冰雪聪明,见识广博,自然熟习佛经,可为何诵读佛经这许久,他身上的杀气与破煞戾气竟丝毫没有消减? 了尘大师感慨道:“公子惊才绝艳冷静睿智,乃老衲生平仅见。然凡事看的过于透彻反而难寻快乐。”他顿了一下,笑容慈祥,“有时,太过清醒,反而使人痛苦。人生端的只是一场迷梦,难得糊涂,难得糊涂!” 肖倾宇笑了一笑,笑意里有涩味,神色却很有点落寞:“大师可是要倾宇听天由命?” “这……” 肖倾宇蓦地大笑!仿佛听到一个极好笑的笑话。 他眸光清如水,亮如芒,仿佛承载着满天星斗:“肖倾宇若认命,又怎会有今日的无双!” 对一个从小双腿俱废的人而言,能自保存活已是极不得了的事了。 可是肖倾宇并不认命。 —个像他这样的“残废”,不但能屹立在朝堂上,成名于武林中,还能在大庆百官中几乎占了第一把交椅。天下英才惟他马首是瞻,无数能人为他效忠卖命,非但不需要倚靠别人,反而成为了大多数人的倚靠,那么,他天生就是不认命,不认输、不认栽的人! 他的经历,一定比常人凄苦。 他的命运,一定比别人凄伤。 他所作的挣扎,一定比任何人都凄惨凄厉。 他也曾埋怨上苍,都说众生平等,却为何独独对他如许无情。 而当知道上天不会眷顾于他后,这世间,便多了一个公子无双! “大师,肖倾宇怎能认命?!” 肖倾宇是一只没有足的鸟。 一只没有足的鸟,他的一生只有不断向前飞。 倦了,在云里睡,累了,在风里眠。 它怎能驻足不前? —旦不飞,就得摔死。 看着眼前的清贵少年,不知怎的了尘竟想起方君乾的那句“我命由我不由天”! 同样都是不信天命之人,同样都是…… 肖倾宇细细整理好棋子:“近来人间事繁,天镔匈野频频接触对八方城虎视眈眈。肖某即将亲赴八方城,助小侯爷守城抗敌。” 眉间一点朱砂清贵逼人。肖倾宇眼波流转之际顾盼生辉:“怕是今后难得清暇再和大师杀上一盘了。” 那绝代风华看得了尘大师一愣,随即一叹。相书上说,男子长相过于俊美,是要折寿的…… “陛下可有意派兵援助小侯爷?” 肖倾宇语气温润清雅,却透着遗世的讥诮孤傲:“即使陛下不允,肖某也要赶赴八方城。” 这就是无双公子肖倾宇,高傲坚忍,绝不屈服于任何人的意志之下。 以天下为柄,以权势为锋,杀意纵横,血气弥漫。 在幽柔温雅的容貌掩盖之下的,是昂扬的霸气! 第二十四章 晨光微曦,肖倾宇入宫面圣。 还未等到嘉睿帝传唤,一个不速之客施施然走到肖倾宇面前。 方简惠礼数还算周全:“肖丞相久违了。” 肖倾宇于轮椅上端方欠身:“太子殿下安好。” “不知肖丞相一大早入宫面圣所为何事?” “肖某自是为大庆安危而来。”他不卑不亢,华贵凝玄的金螭朝服曳下来,掩了单薄的身段,自显一派梅雪风蕴。 方简惠冷笑:“肖丞相是为了八方城的方小侯爷吧?” “太子这是何意?小侯爷以弱冠之龄代父出征,浴血沙场保家卫国,乃大庆国之股肱,莫非太子殿下不关心贤臣安危?”眼里笑意从容,那威严却点点压下来。 方简惠猛地一窒! 他一直都不喜欢肖倾宇——即使父皇总是在耳边提点自己与这清贵少年多多亲近。即使各国流传着“得无双者得天下”这句话。 但方简惠就是不喜欢!打一照面就开始了。就像当初一看到方君乾就觉得不顺眼。 何况,虽不想承认,但他就是打从心底里有点害怕这个连行立于地都无法做到的少年。 ——这感觉很可耻,很让方简惠羞恼脸红,甚至有些无法理解不可理喻。 他为何要怕!? ——他连站都站不起来! ——他连行路都有困难! 可是方简惠就是: 有点怕! 此外,他更讨厌肖倾宇的一个不便宣之以口的理由—— 肖倾宇的样子太好看了。(裸的嫉妒!) 他温润如玉、清奇俊秀,眼波流转之际,纵然女子也莫敢逼视,然而那傲气十足的远山眉却在分分明明告诉着世人——这是个绝世男子! 美得不可亲近。 难以理解。 容易灭绝。 故而,越是无法理解,他越是要接近它,摧毁它,粉碎它。 他今次本就是挑衅而来。 “肖丞相,你莫要忘了自己身份。”方简惠怒不可遏,“你要明白自己该为谁效命!” “无双自然是为大庆效命!” “我是太子,是将来的大庆之主!” “既然殿下自己都说了是‘将来’,那也就是说,您‘现在’还不是皇上呢。”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出来——即使你成为大庆之主又如何! 气氛剑拔弩张! 不,应该是太子殿下一个人在剑拔弩张。 我们的无双公子正一脸气定神闲把玩着掌心金线。 “肖丞相,皇上有请。”一个公公进来禀报。 肖倾宇看也不看方简惠脸色,催动轮椅:“劳烦公公带路。” …… “你要赶赴八方城?” “是。” “为何?” “城不能破。” 嘉睿帝搁下笔。话中压下君临天下的威严:“肖倾宇,莫要忘了自己立场。” “简惠不知道,但你与朕的心里清清楚楚。” “你再怎么恨,再怎么不甘,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你身上流着的,是……” “够了!!”肖倾宇一声断喝。 手指按住轮子, 用力一转——背对嘉睿帝:“明天我就赶赴八方城。” 皇位上传来苍老冷漠的声音:“朕不会调遣一兵一卒支援八方城。” 肖倾宇:“肖某本来就没那个指望。” 说完,头也不回,径自出了大殿。 第二十五章 八方城建于大庆历119年,由大庆开国皇帝武宗帝发动百万劳工兴建,目的是在西北地区设立一个防止外族进袭骚扰的重镇。 从大庆开创之年开始,八方城就一直牢牢控制在大庆皇室手中,无论是天镔的大军还是汹涌的匈野民族,面对八方城坚固的城墙工事,和历代大庆军人的浴血奋战顽强抵抗,都不得不无功而返。一串光辉的名字与这座城镇的历史连接在了一起——武宗帝、葛林飞、方荣辉、姚墨、虞山河——后世还得加上方君乾和肖倾宇。八方城历经三百年战火,始终屹立不倒。 千里跋涉,风尘仆仆,袁清河终于站到了八方城城下。面对这座伟大的城池,袁清河心潮澎湃。 “在下从皇城而来,有事求见方小侯爷。” 方小侯爷地位尊贵日理万机,岂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 守卫警惕道:“侯爷事务繁忙,未必能亲自会见尊驾。尊驾有什么事,可以让小的转告。” 袁清河立住了脚步:“请务必安排,我有要紧事宜要与方小侯爷亲自面谈!” “哦,要紧到什么程度呢?”守卫问,眼中带着讥讽的神情。 袁清河一字一句地说:“关乎此战胜负,大庆存亡!” 守卫一惊,看看袁清河神色严峻不似说谎,犹豫了下说:“既然尊驾坚持,且让小的前去通报。” “有劳了。不过请你务必要说清楚,是‘小楼故人’有事求见!” 守卫奇怪:“知道了。”他转身匆匆离去。 袁清河百无聊赖地在原地等候,忍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好奇目光。幸好那守卫回来得很快。他很奇怪地看着袁清河:“本来小侯爷无暇接待,但不知为何,一听到是小楼故人,小侯爷就立即让小的带您进去了……不知……” 他疑惑地看着袁清河,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表情,袁清河装作没看到—— 是公子临别前嘱咐我这么说的,我怎么知道? 通过了几道搜身,面前出现一个巨大的营帐。他掀开门帘,第一眼就看到了方君乾。 少年元帅端坐案前沉思,他气质邪魅,张扬尊贵,披着一条夺目的红色长巾,耀眼得让人不敢正视。在他案前摆着一幅行军地图,一把线条流畅的宝剑出鞘一半斜倚在案边,剑身上隐隐流淌着凌厉的青光,带着一往无前的霸气杀戮。 “是倾宇派来的人?”一语道出来者身份。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4 袁清河抱拳行礼:“拜见侯爷,恕在下冒昧转达我家公子的话。” “请讲。” “公子想问,若天镔匈野联手,八方城能否守住?” “不能。”方君乾很干脆地回答。 “啊?”袁清河震惊,“这是为何?八方军此时士气高扬,形势一片大好呀!” “此时八方城青黄不接,若敌军来犯,一时半刻也许攻不下,最怕就是敌军围城包抄,若被困个一两个月,不用他们动手我们就先饿死了。” “那依侯爷看。” “唯今之计,只有弃城后撤。” 袁清河脸上掠过惊讶的神情。 方君乾立即察觉了:“怎么?” “啊……侯爷您说的话和公子一模一样。”袁清河低下头,掩盖心头的震惊。 出发之前,肖倾宇对他说了几乎同样的话:“八方城是天下坚城,大庆囤积重兵于此,敌军不可能轻易攻下。最怕就是敌军对八方城守军实现迂回包抄,若是守军指挥应付不当,很可能全军覆没!此种情况下,守军唯一的出路就是撤退。但八方城屏障一失,天镔匈野将以狂潮之势席卷大庆,大庆覆减在即。” 深远的战略眼光和对宏观局势的把握,都是成就绝世名将的必备条件。 肖倾宇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光靠推测就预知了八方城的战局动向,而方君乾却能够在大胜之后不焦躁不冒进,依然保持了敏锐思维和清醒头脑,两人得出的结论一般无二。 袁清河深吸一口气:“公子吩咐小的,若是方小侯爷回答说‘可以守住’,那下面的话就没必要说了。若是回答说‘守不住’的话,公子要我把这封信转交与小侯爷。” 方君乾展信细看。 字迹清秀高雅,而且轮廓工整,然仔细看来却从骨子里透出一股惨烈,风骨嶙峋。 字如其人。 信纸上只有四行字—— “君镇西北, 吾望东南。 高山流水, 不久当来。” 眺望着东方血染的远空,方君乾久久沉默。 终于,他缓缓开口,语调抑扬顿挫,坚定有力:“生死与共,国运相托。倾宇,方君乾就在八方城待你归来!” 望着那张俊美而决毅的脸,袁清河知道,方君乾已将自己的性命、八方守军的命运、大庆的存亡,全部都寄托在公子的承诺上了。 男儿一诺,生死无悔!此种生死相托的信任,不由令袁清河热血沸腾! 第二十六章 “啊!小侯爷你要死守八方城?” “不是说守不住吗?” “为何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 众将都被方君乾的决定吓住了,房间吵吵嚷嚷犹如菜市场。然后异口同声——“小侯爷请三思呀!!” 方君乾不为所动,只淡淡一句:“自会有强援从皇城来。” 众将大喜过望:“莫非朝廷要调遣军队前来助阵!?” 望着一张张惊喜期待的脸孔,方小侯爷都不好意思告诉他们其实这强援只有一人…… “小侯爷,不知朝廷要派几万大军前来呀?” 方君乾干咳几声,竖起一根手指。 众将纷纷猜测—— “十万?” 方小侯爷摇摇头。 “百万?” 还不等他摇头就有人反驳了:“朝廷哪有这么多军队?!” 方小侯爷尴尬道:“只有一人……” “……” “……” “……” 众将纷纷石化。 柯汉郡官道上,一顶白帘轿子正匆匆赶往西北边城。 抬轿的是四个黑衣大汉,另有四人守卫在软轿旁。如有高手在侧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八个守卫无一不是武功绝顶之士!然而他们却心甘情愿地做了轿中之人的护卫。 从他们望向轿子的目光里,不难看出他们对轿中之人的忠诚与崇敬。 “公子,我们到前面茶棚歇息片刻吧!”机灵讨喜的童子向轿中人建议。 劳叔奉命留京打理小楼,本来张尽崖也应该留在京城的,可他为了能来参与这场绝世大战,不惜恳求、耍赖、讨好、邀功……什么手段都用尽,就是不敢威胁。 因为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公子从不受威胁! 最后,公子拗不过他,只好答允他来。 一向以来,肖倾宇都很疼他,体恤他年纪小,不忍苛责于他。 他也为能说动公子而沾沾自喜。 可是走到一半他就后悔了:天知道赶路会那么辛苦! 于是他向公子力劝:不如回去好了! 坐在轿子里的无双掀起轿帘,冷凝了眉目: “要回去的自己回去。一件事,没办好便半途而废,日后怎能成大事?” 看到公子难得绷起了脸孔,张尽崖再也不敢提“回去”二字了。 于是张尽崖一路跟随来到了柯汉郡。 轿中传来淡淡的声音:“也好,就在此地歇息片刻吧。” 轿子轻轻落地,肖倾宇催动轮椅滑出软轿。 一行人簇拥着他来至茶棚。 恰巧这时,另一伙人也在茶棚里休息。 两边的人似乎都没想到在这里会碰到对方,但又在茶棚碰到了一起。 肖倾宇的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对面人群中坐在最前面的青年书生。 当肖倾宇在看他时,那青年书生也在打量肖倾宇。两边的人都前呼后拥的,实在太显眼,就在这小小茶棚遇上,想看不到都不行。 “这位莫不是名动天下的无双公子!”青年书生有些惊讶的低呼了一声,旁边的人都听到了。 肖倾宇雍容淡雅:“肖某能得见聊盟第一谋士戚无忧戚军师,不胜荣幸。” 大庆无双公子?! 聊盟第一谋士?! “噌!”“锵!”…… 一片雪亮反光! 双方人马同时抽剑拔刀,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聊盟位于大庆南面,一向与大庆不和。 这次真可谓不是冤家不聚头。 “且慢。” “等等!” 两边主子同时发话了。 无视眼前刀光剑影,戚无忧依旧笑得无比亲切,友好得如同遇上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不知无双公子风尘仆仆要赶赴何方?” 肖倾宇不动声色:“戚军师心知肚明,又何须多问。依肖某推测,戚军师此去是要回聊盟处理罫地叛乱吧?” 一个回合交锋下来,无双公子略胜一筹。 戚无忧笑容不变:“食君之禄,替君分忧,此乃吾辈分内之事。” 肖倾宇:“此去聊盟,路经大庆,戚军师既与肖某同往泗水关,不如结伴同行?” 戚无忧:“故所愿尔!” 说罢两个人相视而笑。 手下护卫看着这两位智计百出的人物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不由冷汗直冒…… 第二十七章 这下可好,本来就困难重重的行路更是危险万分。 侍卫们不知公子为何要做这种自找麻烦的事,但既然公子这样做了,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其实就算肖倾宇指着太阳说它是月亮,这些死士大概也会一口咬定——没错!这就是月亮! 什么,大家都说是太阳?不可能!那一定是他们搞错了…… 戚无忧面如冠玉,风趣幽默,却又句句绵里藏针令人防不胜防。 肖倾宇风华绝代,温润清贵,然而说话必有深意态度滴水不漏。 手下人最怕听两人对话,一听就头大。 一句平平淡淡的话能绕出七八种不同的意思来,不知指的是哪个,或者几种意思都包括在内?…… 遑论还要想出应对之辞——既不能被对方套去本国内幕,并要想方设法套出敌国机密。 也不知他们脑袋是怎样长的…… 这一路上勾心斗角倒也别有趣味,即使立场敌对,这两个天下闻名的智者也不由惺惺相惜。 是夜,无双公子遣人送予戚军师一局珍珑。 手下食客正要打开,戚无忧忽然道:“慢。”小心翼翼地用手绢裹起装珍珑的木匣,慢慢打开。 食客面白如雪:“莫非匣上有毒?” 戚无忧:“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食客:“这?”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他如果在我身上下了毒,我势必去他那里求解药,然后他就可以以此要挟我聊盟。” 食客惊:“我真不明白,明明很简单的一件事,你们为什么要把它弄得这么复杂?” “斗智斗智,就在这个‘斗’字。与无双公子斗智,乐趣无穷。” 戚无忧说话时,神色间颇有棋逢对手的自喜,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 隔壁房间,肖倾宇和张尽崖也在进行对话。 “公子,您今晚送给戚无忧的是什么东西呀?” 肖倾宇淡然饮茶:“只一局珍珑,无它。” 张尽崖失望道:“公子何不在上面做些手脚?让那个戚无忧吃点苦头也好呀!!” 肖倾宇抬眼,长长睫毛似有笑意。那点殷红朱砂鲜艳欲滴。“不必,戚无忧定然不会上当。” 张尽崖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为何?” 肖倾宇斜睨了一眼人小鬼大的张尽崖,笑得雍容华贵。“连你都想到了,人家聊盟第一谋士怎会中计。” 张尽崖深受打击!随即又眉开眼笑:“真不愧是公子呐!!也对,就让那个戚无忧自己伤脑筋去吧!!” “终于到泗水关了。” 两帮人马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这几天可真不好过…… 戚无忧拱手:“公子,我们就此别过。” 出了泗水关,戚无忧南下,肖倾宇北上。再度见面怕是是敌非友,不死不休了。 “戚军师,无双有话不吐不快,你我借一步说话如何。”肖倾宇把玩着掌中金线,风静温恬。 “敢不从命。” “戚军师,依肖某看,聊盟国主并非可托付性命之人。戚兄大才,早晚遭国主所忌,到时恐有杀身之祸。” 戚无忧盯着他,目光像那最薄最利的刀子。 肖倾宇忽然在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5 此时提出这番话来,想必是事出有因的。 像他们这类人,每做一件事情看似毫无道理,没有因由,然而过几天,走几步,等一阵,你便会发现,他们早就料到有这一天、这一步、这一刻了!这种人,往往深谋远虑、料事如神、 未雨绸缪。 无双公子肖倾宇就是这种人。 自然不会无的放矢。 戚无忧冷笑:“那依公子看,何人才是戚某明主?” 肖倾宇也不打机锋,单刀直入:“方君乾方小侯爷有明主之相,容人之量。” 这挖墙脚挖得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戚无忧瞠目结舌。 肖倾宇直白道:“戚军师是聪明人,肖某也明人不说暗话:若聊盟对不起戚兄,戚兄可有意投奔大庆?” 戚无忧断然回绝! “绝无可能!无忧决不会背叛聊盟!”戚无忧冷眼看着肖倾宇,“公子这么说,无非就想挑拨国主与无忧的关系。” 肖倾宇心中满意。 如果戚无忧当即答应或是顾而言他,肖倾宇必会不择手段除而杀之!更不用说将他介绍给方君乾了。 足智多谋,忠心不二——此乃天下一等谋士! “既如此,戚兄可愿与肖某做个君子协定?”肖倾宇轻捋右肩鬓发。 “半年之内,肖某必让你君臣二人反目,若被肖某不幸言中,到时戚军师就来八方城如何。” 戚无忧还真不信这个邪。“戚某就不信我与国主八载患难君臣,会不敌公子半年谋划!若真如此……若真如此……那也只能怪戚某有眼无珠,错认明主。” 肖倾宇颔首:“君子一言!” 戚无忧高傲道:“快马一鞭!” 两个闻名天下的智者就在泗水关前击掌为誓。 第二十八章 张尽崖完全被眼前恢弘雄伟的城池所震撼。“公子……” 肖倾宇抬头看着城门上城名。三个字,气势磅礴,惊心动魄! 八,方,城! 终于……到了…… 深吸一口气,肖倾宇抬手,一挥而下! ——“进城。” 他的入城,将给八方城带来什么? 卫兵进去禀报时,方君乾正与众将士商议军情。当听说无双公子正在军营门口等候时,一向从容镇定的方小侯爷霍然站起,露出了孩子般惊喜的表情。 一步跳过了台案,将案上的行军图扫得满地都是。未等众将反应过来,方小侯爷已一阵风似得消失无踪,看得在场之人眼珠子都快掉下了! 军营外,一个白衣少年淡定地坐在轮椅上,仿佛已经静侯许久。 面无表情,清傲冷澈,一如寒风料峭下凝成的冰凌白霜。 见到匆匆赶来的方君乾,肖倾宇眼中漾起些微异样的神情,与其说是悦色,不如说是冰封的湖面邂逅了温暖多情的杨柳春风。 ——虽只一刹那,却足以将寂天寞地的心湖融化为潺潺流水惜烟霞。 一个小童在他身边,天真可爱。那八个护卫却已不见了踪影。 方君乾心中喜悦,唇角带笑:“倾宇……你来了。” 没见面之前,他在有很多话想当面向他倾吐,但不知为何,当真正见到他人,却只是呆呆凝望,什么都说不出口。 肖倾宇的声音磁性如音乐:“千里跋涉,不负君望。” 门口的将士全都朝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倾宇一人,可抵千军万马!” 方君乾的声音本就金石玉响,这样喊给全场的人听,又多了点金戈铁马的铿锵! 随后,两人都不说话了。 只是默默地凝视着,沉默,让晚风静静地掠过身边,吹拂了那白衣与红巾。 将士们亲眼看到他们尊贵骄傲的方小侯爷亲自推着一把轮椅进入帅帐,一时间都搞不清楚这轮椅上的少年是何身份,又与方小侯爷是什么关系。 “这位是无双公子,也就是本侯经常挂在嘴边的强援。” 一石激起千层浪! “什么?!” “就是他!” “不可能!!” 七八双眼睛直愣愣瞧着他,恨不得把他身上盯出个窟窿来! 方君乾常说,虽强援只有一人,但可抵千军万马! 所以在众将印象中,那人一定有万夫不当之勇,取敌将首级有如探囊取物! 至差至差,退一万步讲!那人好歹也得武孔有力吧! 可是面前这个人—— 双腿残疾…… 苍白文秀…… 弱不禁风…… 他就是小侯爷口中来自皇城的强援?!…… 李生虎轻蔑地想:老子伸出两根手指就能捏死他! 所有人都对未来抱着前所未有的灰暗。 现在撤退为时已晚,八方城是破定了! 怎么办?怎么办?! 方小侯爷哪来这么大的信心?自己也真是的,当时居然傻傻相信了,起码当初也要不顾一切劝阻一下的呀! 现在可好,八方城七十多万将士居然被两个十七岁少年玩死了……说出去都怕被人笑掉大牙。 苍天呐!死了算了! 第二十九章 “老李,你觉得这小子可不可信?”贾目奇摸着下巴。 李生虎一提起就来气:“就他?不拖累八方军就谢天谢地了!” 老将泰岩说起话来老成持重:“小侯爷这么做的确有失妥当,咱们需得从长计议。” “计议个屁!?”高酉火爆道,“等你们计议出结果公鸡都下蛋了!这八方城也改姓了!” “老高,你稍安勿躁。”贾目奇慌忙阻止,“小心侯爷听见……” 看来贾目奇真是怕了方小侯爷。 “不能让那小子胡作非为,得想出个计策来,最好让他自己知难而退……” 俞斌吓得瑟瑟发抖:“老贾,你这回可别拉上我。上次的主意就是你出的,害死人了。” 李生虎不屑:“瞧你那怂样……老贾你出个主意,老子跟你干就是了!什么后果我来背!” “好兄弟……”贾目奇一脸感动,“咱们有福同享,有难你当。” “切!”众人一致竖起中指。 贾目奇咳嗽一声!“总而言之,咱们这次不能触怒小侯爷……容我想个办法……” 没想到贾目奇老大三粗的,居然还是这伙人中的智囊!真是人不可貌相。 “有了!咱们今夜偷偷潜入那小子的帐篷,把他拎出来丢在外面,冻他一晚上。那小子细皮嫩肉的,肯定吃不了这个苦!明天一大早就会知难而退了!” 众人担心:“万一被小侯爷知道了可怎么办?” “你们傻呀!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不就好了?这么丢脸的事他自己会说出来?这个哑巴亏他吃定了!” “高呀!!!”众人恍然大悟。 “就这么干了!” “倾宇,今晚你就睡这儿吧。”方君乾推他来到一个帐篷外,“有招呼不周之处,委屈倾宇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听到他口中那厚颜无耻而理所当然的“倾宇”二字,居然也就慢慢地不嫌反感了…… “挺整洁的地方。”肖倾宇一向不怎么挑剔。 早有张尽崖开始铺床叠被收拾行李。 方小侯爷歉声道:“七十万大军驻扎此地,八方城宿食紧缺……” “无碍。”肖倾宇已准备就寝,“小侯爷没事的话就请回吧。肖某今天有点乏了,想早些休息。明日一早还得去看士兵操练。” “那本侯就不打搅了。”方君乾走出帐篷,忽然又掀帐而入!“对了!如果倾宇嫌这地方实在太小,可以来帅帐和本侯一起睡嘛!本侯很期待的!”(裸的调戏……) 说完哈哈扬长而去。 “……”张尽崖小心翼翼地瞅着自家公子。 肖倾宇面如沉水,让人猜不透他此刻的心情。不过以张同学多年伺候公子的经验,他敢发毒誓说公子现下心情必定相当糟糕…… 夜,混沌一片,星辰黯淡,只露一弯勾月。 月华轻轻为八方城拢上一层轻薄丝纱,静谧心弦。 正是夜深人静时,八方城驻地内,白天尽忠职守的守城士兵此刻也大都沉沉入梦,对远处发生的事毫无所觉。 突然,营区郊外腾起四道黑影,乌起鹊落,一闪而逝,蹑手蹑脚朝大营摸去。 “那小子就睡这儿?”刻意压低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渗人。 “正是。”一行四人鬼鬼祟祟地在帐篷外偷觑。“貌似有两个人影呀?!” “还有一个小鬼。” “妈的,他以为在过家家!?” “别急,今晚有他好看的!” “听好了,”贾目奇集合众人,“为确保计划成功,咱们先来分配一下任务。” “俞斌,你胆小,就在外面放风。一有风吹草动立马通知我们!” “老李和我负责那小子,进去后先制住他,千万不能让他发出一点声音。” 李生虎嘿嘿鄙笑:“就他?老子一根手指就摆平了。” “老高,你把那小鬼头摆平,别让他坏了咱们大事。” 高酉夸口道:“若是连个小毛孩都搞不定,我老高立马上吊自尽!” “好,待我数一二三,咱们一块儿冲进去!!” “一……二……三!!” 夜空中一团乌云涌过,覆盖了照亮天涯的仅剩月光,似乎连老天都不忍看到即将发生的悲惨一幕。 翌日,天刚蒙蒙亮,黑沉沉的山脉跳出一抹艳红,众士兵就吵吵嚷嚷地起身列队,准备每日风雨无阻的操演。 就在此时,营区内某地首先发出一阵阵的惊呼声,宛如石子投入湖面,混乱迅速传播开去,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刚起床的泰岩刚听到帐外一阵吵嚷,正要起身询问,不料帐帘一掀,一个小兵莽莽撞撞地跑了进来—— “泰将军!大事不好啦!” 没好气地瞪了小兵一眼,泰岩望着那个跑得气喘吁吁的小兵喝道:“什么事如此慌张?” 那小卒看着长官略显阴沉的脸,惴惴咽了口唾沫,说道:“不知是怎么回事,今早才一起来,就发现昨天那公子的帐篷外捆了四个人……他,他们……” 小卒似乎有些难言之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b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6 r 心头隐隐有些不详…… 泰岩立马出帐疾步而行,不过片刻就看到肖倾宇的帐篷。 还没近前,便听到阵阵喧哗之声,只见那儿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士兵,一个个嘻嘻哈哈,伸手对着中间指指点点。 泰岩当下挤进人堆,一望,顿时呆住了。 只见那帐篷门口整整齐齐趴着四个人。这四人被捆了个严严实实,身上却无一丝伤痕。口里还塞着抹布,正躺在地上呜呜乱鸣。瞧见泰岩,眼中顿时泪花闪闪。 泰岩倒抽一口冷气!李生虎……高酉……贾目奇……连负责放哨的俞斌也在其中! 还真是一网打尽啊! 此时此刻,泰岩唯一的感觉就是——庆幸! 前所未有的庆幸! 幸亏当初自己英明没和那帮人混在一起,要不然这趴在地上的可不止四个了……受伤还在其次,关键是丢不起这人…… “哟,一大清早的这么热闹!” 士卒分开一条道,方小侯爷神清气爽地走了进来。 看到地上的四员大将小侯爷顿时眼前一亮! “真是蔚为壮观呐!谁这么有创意呀!?” 第三十章 吵闹的人群突然鸦雀无声。 方小侯爷抬头看去,发现肖倾宇不知何时已出了帐篷,正似笑非笑的望着地上四人。 那讥诮戏谑的目光让四个大汉一阵哆嗦…… 更可恨的是张尽崖还在自家公子身边大声嘲笑:“四位将军莫非昨晚一宿都守在帐外?!有劳有劳!这夜黑风高的,可真不容易呀!——” 四人差点羞愤得上吊自尽! “尽崖,”肖倾宇幽柔制止,“不得无礼。” 张尽崖喜滋滋道:“是,公子。” 肖倾宇端坐于轮椅中,清丽的面庞在朝阳映衬下美得容易幻灭。 白皙手指轻弹,一道金光从他指尖射出! “唔~~~!”四人反射性地缩进脑袋! 忽觉身上一松,捆在手脚上的粗绳已断裂开来。 恢复自由后四人连忙从地上爬起。“谢公子!——谢公子!——” 昨夜的教训令他们刻骨铭心! 肖倾宇轻柔安慰:“在下不过侥幸。此次打赌虽是肖某获胜,但若不是将军足智多谋众诺守信,也不会甘愿受此折辱惩罚,胜败乃兵家常事,此次将军运道欠佳,非肖某之才。” 打赌?打什么赌? 高酉四人都愣住了。 虽然教训了他们,但肖倾宇并没有咄咄逼人飞扬跋扈,他心宽如海,反而小心翼翼地维护了对方,为他们掩饰过错,这种细心体贴使得在场的八方城将官感激涕零。 高酉惭愧抱拳:“公子高义,末将无地自容!” 纵然贾目奇天不怕地不怕,此时也折服不已:“公子神机妙算,武功高绝,末将心服口服!” 李生虎呼呼嚎道:“我老李这辈子没服过什么人!小侯爷算一个,公子也算一个!今后有谁和公子过不去就是和我老李过不去!” 俞斌早只能用拼命点头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方小侯爷一领红巾站在肖倾宇身边,笑嘻嘻打趣他们:“如何?服了吧?” 四人脸色因为羞愧涨红得如血欲滴:“小侯爷独具慧眼,是属下以貌取人、鼠目寸光……” 方君乾闭目沉思良久,睁开眼,只对将士们说了一句话,“从今天起,他的话就代表了我的话!” 第一日,无双公子肖倾宇就在军中树立起了威信! 这也是被后世誉为“绝世双骄”的方君乾与肖倾宇首次在八方城公开亮相! 在方小侯爷确立了无双公子地位之后,仅仅过了四天,在八方城,所有猜疑与不服的声音就彻底消失了。 肖倾宇进入帅帐的第一天,就开始整顿军纪,同时正式行使职务,着手制定八方城的各项法纪条规……进驻八方城那么久,方君乾终于可以从各项繁杂事务中解脱出来,睡个安稳觉了。 因“迎辉之战”而被耽搁的八方城工事建设的许多事情,在肖倾宇到帅帐的第二天就开始顺便整理,八方城开始高效运转起来。 方小侯爷估计了一下,有肖倾宇压阵八方城,八方城的运转效率比起以前来提高了三倍以上。 大庆前线边军的整训、换防…… 粮草辎重的统计堆放…… 牺牲、负伤士兵的抚恤及安置…… 战俘的处置以及对投诚者的安排…… 为了应对敌军卷土重来的八方军新的阵型演练…… 还有七十万大军后勤体系的重组保障…… 方君乾不知道肖倾宇究竟会不会疲累。每天晚上,肖倾宇在处理完八方城一大堆足以让人崩溃的事务以后,总还能带着一副轻松淡定的表情,游刃有余地和方小侯爷下棋。 这一切在旁人看来接近神话的奇迹,在无双公子的口中,就只有这么一句评价,“眼下条件所限,姑且这么着吧!” 姑且这么着? 他还想怎么着? 方小侯爷听了也只有无奈苦笑。 某次对弈,方小侯爷笑说:“要江山安泰,便把这些政务都交了你做罢。” 肖倾宇告诫方君乾:“上位者,要自谋其政,不可尽信他人。” 方君乾脱口而出:“可我信你,因为你不是他人,你是倾宇。” 如果是倾宇……如果是倾宇在我身边,即使漫天诸神要灭我方君乾,我也无畏无惧!! 战争,马上就要来了! 第三十一章 庆历324年,匈野百万大军来犯,天镔拓跋牧宏卷土重来。 聊盟、倭奴十三路大军在南方虎视眈眈。 大庆百年基业即将毁于一旦。 嘉睿帝连发十八道金牌命英武侯方君乾死守边境。 天下群雄齐集八方城下,决战要塞! 暮色中,一个少年元帅伫立城墙,红巾如火,银盔下的头颅坚定地眺望着远方,挺拔的身影融入了身后的冉冉落山的夕阳中。 他冷冷地眺望着城下喧嚣的军队,冷峻得如一尊毫无生气的雕塑。 肖倾宇就坐在他身边,一向深谋远虑得近乎少年老成的他,此时的表情却像一个孩子正在惚醉恍梦,有一种海天纯净的恍惚静谧。 “方君乾,你怕吗?” 纵然相隔遥远,敌军那如火一般的战意仍然灼热了方君乾的眼睛,他预感即将到来的一战将非常艰难。 可是,有他在他身旁! 方君乾负手傲立:“有你在我身边支持我,方君乾便无所畏惧。” 肖倾宇的神容融合了婉约与冷峻:“此战一败,天镔匈野便会长驱直入,南部聊盟倭奴亦将趁火打劫……大庆,将不复存在……” 方君乾轻轻道:“吾当与君携手共死。” 然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了。 夕阳里,两位玉树临风的男子在城头向西方残阳遥望,黑沉沉的山脉在背后拓印出他们的轮廓,一个飘逸清隽,一个傲骨英挺。 八方城将士们屏息静气的望着他们。这两个少年是大庆最后的希望了,他们有一种遗世的、不容于众的风华绝代。 深夜,帅帐内,八方城全体将领正在做最后的战术安排。 “明日一战,大庆生死存亡皆系于我等之手,许胜不许败!小侯爷,肖某逾越,明日这一战还请小侯爷亲自上阵!” 众将大惊失色! “公子三思!战中主将容不得半点闪失!”元帅一旦受伤势必动摇军心,这一仗就不用打了! 李生虎自愿请战:“公子,就让我老李上阵吧!” “末将请战!” “末将请战!!” 肖倾宇好像完全没有反应,只安安静静的看着他,漆黑的眼睛里映着星光:“战场上,只有小侯爷才能领悟肖某真正意图。” 所以明日一战,只有方君乾亲自出马,自己才能得心应手。 那种微妙的默契只存在于两人之间。 只有他……其他人,不行。 方君乾眼中爆出令人炫目的光彩!“倾宇信我至此,本侯定不相负!” 五十万铁甲兵伏鞍跃马,马蹄声如雷,震得大地轰隆鸣响。黑压压的步兵队列如同黑色的泥石流漫溢整个平原,连看都看都不到尽头。军旗迎风招响,刀枪锵锵铿鸣。 人山人海,兵狂马啸,刀山戟林,烟尘弥漫。 肖倾宇端坐城头,八风不动。残阳血染,碧空如洗,极目远眺,巍峨远山壮丽,万里江河水清——最终视线凝聚在眼前方君乾英俊邪魅的脸上: “肖某在此静候侯爷凯旋归来。” 方君乾朗笑:“到时再与倾宇把酒言欢!” 潇洒旋身,红巾扬起凄艳弧线——“我走了!” 高高观战台上,坐着匈野大汗慕容战和天镔名将拓跋牧宏。匈野第一神箭手尉迟川与二十四侍卫侍立在侧。 匈野大汗身边,坐着一个艳如桃李、冷若冰霜的绝世美人,她正是最近入宫,且颇受大汗宠幸的羽妃。 据说慕容战在草原狩猎时无意中救下了被狼群包围的她,一见之后惊若天人,带回宫后更是千依百顺宠幸有加,为讨美人欢心,不惜力排众议带她随军观战。 真可谓三千宠爱于一身。 “拓拔将军,你说此战胜负如何?” 拓跋牧宏笃定道:“此战,本将定要一雪前耻!” 慕容战:“不知八方军会不会开城迎战。” 若死守城池,拿下八方城只是时间问题,眼下八方军唯一的出路就是——开城迎敌!首战之时将敌人打得元气大伤,令其无法形成包围之势! 拓跋牧宏不屑道:“方君乾黄毛小儿,哪有这等胆量!” 正在这时候,八方城大门訇然大开! 杀气腾腾的八方军簇拥着一位少年将军出城迎战。 在红亮的霞光映照下,方君乾银铠红巾,映衬得乌发堆墨、冰肌如雪,漂亮的让人不敢相信。 碧落剑就悬在他腰侧,神兵在鞘中嗡嗡战鸣,似在渴望鲜血和胜利! 拔剑,指天—— “庆军威武——!” 七十万勇士齐声高吼:“杀——!!” 第三十二章 方君乾位于那冲击阵列的最前端,他一马当先,首先跃进了敌军的刀山剑林之间,碧落剑血气翻腾,所过之处无不掀起腥风血雨!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7 “上呀!上呀!杀了方君乾!!” 敌军倬着长矛,顷着马刀,扑向八方军壁立的人墙!这股势头犹如狂飙,披靡一切,毁灭一切,雷霆般的声势,没有任何人,任何命令,任何统帅所能遏止得住! 骑兵冲刺,风驰电掣,两方人马如星辰撞击!死死碰撞在了一起! 城头战旗一转! 在敌方士兵震惊的视野里,八方军的轮廓迅速地扩大,急速分散从敌军稀散处穿插而过! 这是什么阵势!? 位于八方军冲击方向的敌军追着骑兵往回冲,后面的部队一个劲的向前拥挤,推着他们向前,相反方向的两股人潮碰撞,队列乱成一团! 城头的肖倾宇看得清清楚楚:镔野联军已把自己右侧翼暴露在八方军攻击正面威胁之下!墙头旗子连挥三次。 刚刚分散的八方军迅速集结形成锥形,闪电般扑向混乱的敌军! 一瞬间,八方军爆发出一阵狂喉:“杀!” 镔野兵看清了那片反映着烈日的马刀光芒,以及八方城骑兵杀气腾腾的姿势。 有些人怪叫一声,掉头就往回跑,但来不及了,骑兵一阵风的从他身边疾驰而过,弯腰急劈,一股鲜血喷涌夹杂着头颅飞上了半天! 八方军人狂马啸,瞬间工夫,镔野联军还来不及集合便被迫投入战斗,很多人被那狂奔而来的马蹄踹翻,被马刀劈砍倒地。 战斗打的激烈,但时间不长,不到一炷香,联军右翼便被砍杀干净。 只见城头战旗倒转,八方军又分散开去。混乱象那石子投入水中激荡起的波纹,一圈又一圈的扩大。 镔野虽有两百万大军,却根本没有用武之地,只能象块笨重的死猪肉似的被八方军一点点的宰割。拓跋牧宏大惊!“城头谁在指挥?” 慕容战不明所以:“将军言下之意……” 拓跋牧宏声音带上了少许不耐烦:“方君乾本人一马当先地杀进了我们阵内,那种刀来枪往、人仰马翻、尘土飞扬的局面,人马拥挤得看不清楚五步开外。他自保尚且不及,根本不可能指挥军队作战!”他感叹,“敌军指挥官是用城头旗帜指挥骑兵行动,用兵手法臻近完美!再这样下去,我军会在混乱中渐渐崩溃。” 落日底下几百万人马在混乱的厮杀、逃跑、死亡、流血,杀声、惨叫声、、马蹄、脚步声混杂,喧嚣一片,城头上旗帜飘扬,自家兵马在气势上完全被压倒了,丢盔弃甲,兵器、旗子丢了一地…拓跋牧宏面色惨白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这一仗,我们怕是要输了!” 慕容战霍然起立:“尉迟川,你是我匈野第一神箭手!可有把握射死此人!?”他眼睛盯着慕容战,右手却指住战场上红巾银铠的方君乾! 尉迟川面无表情:“可以一试。” 深吸一口气。取箭、拉弓、眯眼、瞄准…… 方君乾渐渐近了…… 五百米……四百米……三百米—— “着!!”霹雳弦响,羽若流星!三百步外发箭,居然依旧如此劲而疾! “嗯!”方君乾闷哼一声栽下马背! “小侯爷!!——”身边士卒目龇尽裂! “方君乾——”城楼上的肖倾宇眼睁睁地看着他跌落马背! 自己最担心的一幕发生了…… 乍失主将,八方骑兵军心大乱!战局顿时扭转,情势逐渐倾向镔野联军…… 肖倾宇目光哀伤:难道自己真要用那最后一招? 望着城下千军万马中那个浴血的银铠少年,望着兵败如山倒的大庆将士,肖倾宇忍不住暗自咬牙。 城头竖起一面小旗! 颜色如血欲滴!血旗在晚风中猎猎飘扬,传达着一个誓言,一个使命—— 慕容战蓦的转头看着自己的爱妃,眼里有不可思议的神色。滚烫的鲜血从胸口汩汩冒出,染红了她手中的匕首…… “为什么……”恨欲狂!“这究竟是为什么?!……”这一切一切的恩爱缱绻都是假的吗,我如此宠爱于你,甚至不惜交出我的真心,结果就换来这个结局?…… 莫雨燕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然而白衣如雪的羽妃咬紧了牙,只是扬头傲然看着天边落日,一言不发。 城上城下的人同时抬头。 “我是无双公子的死士!——”陡然间,空荡荡的看台上,莫雨燕无力的靠着女墙,声音忽然响起在风里,“我爱肖倾宇……” 匈野亲兵杀气腾腾涌过来,誓要把伤害大汗的女人剁为肉酱! “公子!——”她最后呼唤了一声,眼底有刻骨的爱慕眷恋…… 蓦然间,莫雨燕抬臂在女墙上一撑,轻盈盈地一跃而下! 斜阳如血,照在那一袭雪白宫装上,在夕照里染上了淡淡的血色。 台上的人猝及不妨,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女子从高台上踊身一跃而下。 黄沙纷飞,护城河边几骑人马呼啸而过,踏过那具跌落的女子尸体…… 粉身碎骨,肝脑涂地,血溅黄沙…… 肖倾宇闭上眼睛,耳边仿佛还回响着莫雨燕黄莺出谷般的声音—— “雨燕想跟随公子……” “雨燕选择做公子的羽翼!” “死士也好,棋子也罢,雨燕都无怨无悔。” 最后,画面定格在一张盈盈笑脸上——“莫雨燕喜欢公子,如果是为了公子,雨燕甘愿粉身碎骨、肝脑涂地。” 第三十三章 羽妃刺杀匈野大汗后,坠楼而亡。所有人都看见观战台上慕容战血流满地生死不明,匈野大军顿时慌了手脚! 机不可失!方君乾一跃而起,咬牙折断箭杆!带着半截还留在身体里的箭头跃马而上,直捣黄龙!“八方无敌——!” 身边亲兵皆被其勇悍所慑!士气大振!“八方无敌——!!” 镔野联军痛失主帅,已然成为手足无措的惊弓之鸟,和方君乾带领的八方军打一照面便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城头上,肖倾宇又挥动起了令旗,颜色各异的旗子,优雅冰冷的手势。 八方军随着他的指挥各就各位,马不停蹄杀向各自的目的地。 这是真正的以天地为局,以兵马为子,对弈厮杀,争的不是胜负,而是死生天下。 肖倾宇的指挥是一门高雅艺术,一支支庞然大军在他的纤秀手指的指引下迅速分化,收割,走向灾难和绝望,步入血腥和死亡。 雨燕,你在天有灵,定会保佑我凯旋平安吧? 庆历324年,“震雄大战”以八方军的胜利落下帷幕。此战,天镔匈野共出动两百万大军强攻八方城,英武侯方君乾、无双公子肖倾宇奉命死守城池。 无论是从战略角度还是战术角度上说,八方军都无可置疑的是这场战斗的胜利者。 此时的八方城,欢腾如雷。从这里到那里,还未脱下染血战袍的勇士们在欢呼雀跃,人们激动得泪流满面,抱头痛哭。 激动不已的战士索性赤膊上阵,挥舞着血衣,骄傲的欢呼声震天动地:“万岁!八方无敌!万岁!” 不管将领还是士兵,无论贵族还是平民,在被胜利拥抱的那一刻,他们都是大庆子民。 铁骨铮铮的汉子们相互拥抱,捶胸嘶吼,那些向来只流血汗的男子汉竟然热泪沾襟,击节相庆的声音随处可闻,胸腔中仿佛有火燃烧,急着需要。一个人开头后,八方城将士们不约而同放声高歌,豪壮嘹亮的军歌声震云霄:“霸气身前荡然身后铮铮男儿无忧,宏图天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刀光剑影无畏天长地久,就让血雨腥风昏天暗地变得温柔……” 这是八方城最为荣耀的一天了!区区七十万人的孤军弱旅,亲手打败了兵强马壮的镔野两百万联军,为无数死难的袍泽亲友复仇雪耻! 他们用血肉之躯筑起了一道最顽强的钢铁防线,在这道防线前,镔野两百万联军难以寸进,战无不胜的铁骑洪流被击了个粉碎,终于咽下了失败的苦果。 谁说大庆怯懦?震雄大战后,八方城的八方军从此扬名天下! 肖倾宇并没有加入狂欢的人群。 当方君乾见到他时,他正躲在帐篷里,一双发尽天下暗器的手握上了刻刀,有一下没一下的斟酌一块黄杨木头,白色长衫上尽是木屑。 方君乾静静看着,没有出声打搅他。战场上的无双公子运筹帷幄冷静无情,连现在,他都古波不动面无表情。可不知为什么,方君乾看着这样的他,竟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肖倾宇的痛,就像他的爱——永远埋在心里,深深的、淡淡的、细水长流,别人无从知晓,却又刻骨铭心…… 永远都不会让人知道—— 雕像轮廓逐渐清晰——一个美丽女子。发髻高挽,宫纱翩然,眼眸深情朦胧。 “很像莫姑娘呢。”方君乾出声。 肖倾宇轻轻道:“像又有何用?人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他收刀,打开旁边的柜子,将莫雨燕的雕像放了进去。方君乾一眼看见柜子里还立着二十来个雕像,有老有少、有美有丑、有王公贵族也有贩夫走卒。 肖倾宇合上眼,掩住眸中伤痛:“他们都是为我牺牲的死士。” 俯身,关上柜子的门。 好像在关上一个身世。 一场秘密。 方君乾只能在身边看着他,眼神无尽关切,却不能上前给他抚慰。 因为他深知也心知: 肖倾宇不乐意——他在脆弱无依的时候,是从来都不愿意让人看到,从来都不肯让人帮他的! 骄傲如他,自尊如他,怎会接受别人的施舍!! 所以方君乾只是看着。不说话。 其实,方君乾心中有点隐隐羡慕着莫雨燕,因为明白,肖倾宇这辈子都不可能忘了她!能被他如此惦记,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呀…… 见肖倾宇的神情有点恍惚,方君乾扬扬手中美酒:“伊人已逝,生者何苦徒增伤悲!倾宇可愿与本侯痛饮此酒?” “诚所愿尔。”他笑了。依旧是清贵无瑕、温雅高华的公子无双,“今夜你我不醉不归!” 方小侯爷还是头一遭见肖倾宇这般失了姿容的灌酒。 没有阻拦。 看惯了他浅尝辄止,应酬同僚的仪态方端。这次便痛痛快快的放任了一场罢。人生百载,又哪得几多恣意畅然呢。 喝到后来,两人都醉了。 肖倾宇说,他不配爱莫雨燕。 方君乾说,他更惨,爱上了一个不能去爱的人。 肖倾宇说,我会让你的名字永垂千秋。 方君乾说,我希望到时,你能在我身边。 那一宿恣意痛饮导致的后果,就是方小侯爷的伤口急剧恶化! 肖倾宇这才知道,原来昨晚方君乾连箭头都还没拔,就赶来跟自己喝酒……<br/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8 > 拔箭之时,他听见背对自己的方小侯爷低声问了他一句——“本侯若死,倾宇可会为我流一滴眼泪?” 第三十四章 这个问题,肖倾宇当时没有回答。 直到很久以后,久到两人都化骨成灰,久到繁华落尽、久到沧海变成桑田……当人们一遍一遍重复这段千年前的传奇时,才从月光中,细细体味到了那个永远被尘封的答案…… 方君乾的伤愈合得很快,不到一阵子就能在校场生龙活虎与七八个士兵交手且大获全胜了。 过了一阵子,圣旨下来了。除了一通不要钱的赞扬,实际褒奖一点也没捞到。圣旨中命令方君乾驻守八方城,没有命令不得擅自返京。 方小侯爷知道皇帝开始忌讳他了。自己手掌兵权、雄霸一方,以嘉睿帝那猜忌性格怎不如临大敌?但此刻大庆还要靠他镇守边关,皇室暂时离不开自己。且自己刚立下赫赫战功,嘉睿帝也不愿在史书上留下一个“自毁长城”的骂名。 将自己发配边关,并用京城里的父母掣肘,让他有所顾忌,端的是一只千年老狐狸呀! 相较起来,太子方简惠还真得好好学学。 方小侯爷倒也没什么不满,镇守就镇守呗!本侯在八方城呼风唤雨称王称霸也惬意得很! 整个大庆松了口气—— 战争,终于结束了…… 方小侯爷看着面前手拈棋子眼眸清定的无双公子:“终于结束了。” 肖倾宇眼波流转,按下棋子:“是呀,终于结束了。” 震雄大战之后,天镔匈野怕是三年之内都没有国力举兵来犯了。 “倾宇,圣旨已下,本侯怕是不能回京了……”他从旁侧击提醒他。 肖倾宇叹了口气,淡淡道:“肖某深感不幸。” “倾宇!”方君乾惴惴道,“你可愿留在八方城陪我吗?” 褪去了八方军主帅的光环,不见了王侯的雍容气态。忐忑、急切、不安、紧张、渴望……他望住他,等着他的回答。 你可愿留在八方城陪我吗?…… 你能留下来吗?…… 你愿意……永远陪着我吗? 肖倾宇定定望着他。良久良久。 只回答他一个字:“好。” 方君乾笑了。他的笑犹如孩子,仿佛瞬间明媚阳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脸上! “倾宇!……” 肖倾宇抬手挥止他:“下棋。” 方君乾的大龙再度被无双公子无情扼杀! 如果说下象棋两人旗鼓相当,那下围棋的话十个方小侯爷也不是肖倾宇的对手! 这已经是第五盘了,小侯爷被打击的信心全无。 他委屈地瞅着他:“倾宇呀,你就不能让让本侯吗?本侯可是抛下公务专程来陪你下棋的。” 肖倾宇淡淡道:“我已经让你四子了。”敢情方小侯爷还是在被让四子的情况下连输了五盘…… “愿赌服输,”无双公子清澈宁定的眸子凝视着他,眼中似有笑意:“把你的红巾给我吧。” 方君乾吐了一口气:“倾宇,本侯的这条红巾可不能随便乱收。” 肖倾宇上下打量着他:“噢,莫非你身上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实在不像还有钱的样子呀! 方君乾苦笑。哪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扳指、银票、钱袋,甚至连贴身玉佩都被他赢了去……可是这条红巾…… 肖倾宇神色奇怪。“其实肖某很早想问了,小侯爷自小红巾不离身,可有什么特殊含义?” “我这条红巾,是要送给此生唯一挚爱之人。一旦送出,即定下终身。”方君乾定定的看着他,“黄泉碧落,生死相随,不离不弃。” “如果倾宇想要,本侯就将红巾送你。”他语气戏谑,眸色却是无比认真,“倾宇,你要吗?” 我会将这红巾赠与此生唯一认定之人。 除了他,我方君乾再不会爱上其他人。 因为认定了,他是唯一…… 肖倾宇万万没料到,方君乾随手不离身的红巾,还有这么一层涵义。 时光就此沉默,宽敞的帅帐内,只听见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肖倾宇微微一笑:“世人皆用金钏玉佩定情,独独方小侯爷以红巾定情,倒也别致。” 连拒绝,都显得温柔、婉转、不动声色:“肖某不敢掠人之美,这条红巾,还是小侯爷自己留着吧。” 方君乾惨笑。虽早已在意料之内,但听他亲口说出,还是忍不住心底失落。 不过,要是他接受了,他也就不是无双公子肖倾宇了。 方小侯爷掩饰般哈哈一笑:“就知道倾宇不敢要!那这盘棋的赌注,本侯可就赖掉咯!” 肖倾宇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然而当时的肖倾宇没有料到,自己最终,还是收下了这条红巾…… 而世人只知,自二十二岁后,一向红巾不离身的寰宇帝方君乾,此生就再也没戴过红色长巾…… 第三十五章 没有男人不爱权力。权力,通常是来自实力。但若这权力是由人赐予,那就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 君乾,一个男人,特别是一个出色的男人,就必须在这乱世拥有属于自己的力量。 “禀报小侯爷,天镔、匈野派使者求见。” 帅帐内的议论平息下来。 “终于来了。”方君乾和肖倾宇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惊喜光芒。 “他们可是前来谈判?” 卫兵摇头:“他们没说,只是提出想见八方城的首领。” 方君乾点点头,侍卫退下。 方小侯爷笑颜邪魅:“我等还是出帐迎接远来使臣吧。”说完掀起帘门率先走出。 将领们哈哈大笑,跟随方君乾鱼贯而出。 一会儿,几个穿着外族服饰的使者在卫兵带领下,来到了方君乾面前。 旁边是龙精虎猛、面无表情的长长两列八方城士兵,被这般威严所震慑,那几个谈判者的神情由镇定转为惊慌失措。 他们都是文官,虽没亲眼目睹作战的全过程,但也有所耳闻,他们曾听将士们形容八方军如妖似魔,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原本气势如虹的军队如何如何崩溃在八方军的不死之身下。如果翻脸的话,估计对方光凭连眼神就能杀死他们几人! 他们环视张望,看着周遭虎视耽耽的卫兵与将官,有些迷茫谁是八方城的领袖。 所有的人都恭敬地低着头,只有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正眸色深深地看着他们。两人的身后,是八方军金色的帅张,两人面前,是刚刚缴获的天镔匈野的旗帜,毫不留心地随意堆放在地上宛如毫无价值的垃圾。无论是魁梧高大的侍卫、士兵,还是沉默刚毅的暗影死士、或者是文质彬彬的官员,威风凛凛的将领们,每个人如同众星环月地把那两个少年拥在中间,微微躬身,目露崇敬。 使者们如同梦游似的目瞪口呆:两百万镔野的终结者竟然是这么两位年仅弱冠的少年? 那白衣公子虽是坐在轮椅上,却给人种清贵无瑕、遗世独立的感觉。 远远看着他的身影,使者由衷地感叹:“太漂亮了!” 他的形容如天空一般恬静,眼瞳映照着不远处燃烧的篝火,流光异彩,连淡漠清寒的脸庞都被火光渲染上一层绯丽的玫瑰红。眉心一点朱砂更似一个不愿醒来的凄艳迷梦。 在杀戮而血腥的战场上,突然看到这么一个人,不可思议的,沉浸在明争暗斗、血腥杀戮的心灵竟渐渐平和了下来。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指挥消灭了几十万镔野联军的,竟是如此一个风华无双、不良于行的清秀少年! 肖倾宇望着他们,目光沉定明澈。他淡雅一笑:“辛苦了,诸位。”轻轻提醒:“这位就是大庆方小侯爷,八方军统帅。” 如果说肖倾宇是出世的纯白,那么站在他身边的方君乾就是一抹入世的妖红。 年轻到刺眼的年纪,风姿卓然,没有穿盔戴甲,一条鲜红的长巾随意挂在胸前,在风中萧飒飘扬。那一双邪魅张扬的眼睛,如平静的海面掩盖着奔腾的熔岩,谁都不知道底下究竟蕴藏多 少毁天灭地的能量! 少年的脸上似乎勾着一抹淡淡的可亲的微笑,那抹稚气温和的微笑却掩饰不了他的气势。一种风云皆动,不容人抗拒的霸道气势——这个人,只是站在那里,就好像是定海神针中流砥柱,任凭波涛汹涌月毁星沉,他自笑傲风云岿然不动。 他开口:“本侯便是方君乾。诸位使臣,久候了。” 使者们不能肯定方君乾是否在讥讽,因为他脸上的笑容是那么温雅可亲。 这说明他们还不够了解方小侯爷。换了肖倾宇就能立马听出话中的捉弄之意。 天镔大夫刘岑排众而出:“在下天镔使者刘岑,奉我皇之命,前来与侯爷议和。” 方小侯爷饶有兴致:“议和?” 刘岑咳嗽一声:“天镔、匈野希望与贵国签订互不侵犯的友好协约,天镔、匈野与大庆永为友好邻邦——小侯爷意下如何?” 方君乾听罢笑得前仰后合!笑归笑,待他平静下来后,语气中的森寒讥诮令人牙根打颤:“给本侯一个罢战的理由。天镔匈野骄横了数百年,杀我大庆百姓无数,累累血债罄竹难书!如 今兵败国衰才突然想起自己有一颗热爱和平的赤子之心,要本侯罢兵息手,未免太过讽刺。” 一干使臣听得面红耳赤。 “我八方军将士身负家国之耻,血溅沙场马革裹尸,历经千辛万苦才反守为攻!现在,你居然叫本侯罢手?”他讥诮一笑,目光炯炯,“你到是说说看,本侯凭什么罢手?” 虽冷汗涔涔,但刘岑仍然强硬:“小侯爷言过其实。纵天镔、匈野元气大伤,但小侯爷的八方军也已是疲惫之师,无力再战,反攻云云只是自欺欺人!” “是吗?”方小侯爷笑,云淡风清,“那就开战吧。” “等等!”刘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不知小侯爷怎样才肯答应议和。” 方君乾十分干脆:“联军退兵,赔偿黄金二十万两,并割让衮郡、豁城、琉叶郡!” 第三十六章 此话一出,落针可稳! 刘岑怒愤欲狂:“敲诈,你这是裸的敲诈!” 方君乾冷笑,沉吟不语。 刘岑终于明白,这位声名雀起的大庆新贵绝对是个强硬人物,不可能作出一丝妥协! 当下冷冷拱手:“既如此,刘某与小侯爷无话可谈!告辞!”说完转身就走。 方小侯爷也不阻拦:“使臣大人走好,恕本侯不远送了。” 一干使臣铁青着脸,步履沉重,默不做声。<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9 br 正当这时,坐在轮椅上的肖倾宇淡淡开口了:“使臣可走,拓拔将军却走不得。” 刘岑大惊失色!原本就难看的脸此刻更是灰败一片! 使臣们静默不语。突然,一个其貌不扬的使者仰天哈哈大笑,越众而出:“佩服!你怎知我是拓拔牧宏?”他方才一直低着头藏在使臣当中,行事低调,却不知怎的被人发现。 肖倾宇不答反问:“拓拔将军明知我大庆将士恨不能食汝肉喝汝血,却又为何以身犯险,亲入虎穴?” “为什么……”拓拔牧宏仿佛在自问自答,“我身为天镔第一名将,自然想来看看能两次打败我的人是谁……” “一个自然是方君乾方小侯爷,还有一个就是当初在城头指挥骑兵之人。”他目光如电!“那人就是你吧,你是谁?” “在下肖倾宇,官居大庆右相。” “啊,原来是无双公子……”拓拔牧宏恍然。低声说:“我败在两位手下,也不算得很冤了。”风声肃杀,拓拔牧宏两鬓花白身影萧索,颇有英雄末路的悲凉。 肖倾宇静静道:“将军不必感伤,您并不是唯一受到威胁之人。匈野大汗此刻重伤不醒,肖某的死士已潜伏在侧,准备随时取大汗性命。” 他的目光依旧温润似水,说完后,肖倾宇索性闭上了眼睛,嘴角带上了一抹微笑,如沉思的佛陀。 方君乾淡淡转向刘岑,道:“刘大人,若再加上这两人,本侯这议和条件可否还有商讨余地?” 这句话,每个字都有一种让人不能违背的力量! 几天前,肖倾宇跟小侯爷之间有过一段对话。 十个精锐云骑?潜伏?任务?方君乾的内心一阵翻腾。 “计划是什么?”方君乾只问了五个字。 “拿下衮郡、豁城、琉叶郡,使八方城的统治地盘扩大十倍,收编八方军,你方君乾方小侯爷,则成为大庆西北无冕之王。” 石破天惊! 肖倾宇说完这句话,帅帐里的一切就像停止了,除了那个古朴的沙漏在一秒一秒的发出细不可闻的“梭……梭……梭”。 帅帐内足足静默了有一柱香时间。方君乾与肖倾宇凝望着彼此的眼睛,相对无言,只有微妙的默契在彼此心间流淌。 隔了一段时间…… “赌!!”方小侯爷吐出一个字。 一字千钧! 肖倾宇想不到方君乾这么快就掌握了这个计划的精髓! 欣慰一笑:“是的,只有赌。” 没错,八方城此刻的确无力再战。但,疲师之旅又如何!? 匈野敢背水一战吗?天镔敢把国家搞得民不聊生吗?更何况还有慕容战这张王牌在手! “我们就赌——赌他们赌不起。” 这就是把“赌”之一字运用到最高境界的表现,天镔、匈野的国内矛盾,政治局势,派系斗争,个人恩怨……牵一发而动全身,都变成了推动这个“赌”字倾向八方城的动力! 人之于寰宇,自有玄机环环相扣,若身处天时地利人和之地,蝶翼轻轻一振,亦能在彼岸掀起狂风暴雨。势之所致,蝼蚁可溃千里堤,星火可燎万里原。 “方君乾。”无双公子眼中睿智的神采和光华如水中清澈波光一样在流转,“永远记住我的这句话:战争就是掠夺,政治就是敲诈!” 议和时拓拔牧宏的出现却在无双公子的意料之外。没想到,原本只有匈野国主一张王牌在手,此刻却又多了一个天镔元帅。 肖倾宇感叹:仿佛冥冥之中有股强大的力量在暗暗庇护方君乾,他的运势强得惊人,无往而不利。 此次议和,史称“八方盟约”。 盟约结束后,各国便流传着这么一句话——“欲灭大庆,必杀倾乾。” 意思很清楚:想要覆灭大庆,就必须先杀掉肖倾宇和方君乾。 八方城将领李生虎听闻后大笑打趣:“倾乾倾乾,‘乾’是‘天’的意思,公子和小侯爷连在一起,原来是‘倾尽天下’之意呀!” 快人快语的李生虎压根就没料到,他的这句话有朝一日竟然还能被史官记载入册。他更加没有想到,这句话,居然有种预言般的先见之明! 第三十七章 八方城的建设开始紧锣密鼓地开展起来。 无双公子很早就意识到,虽然八方城地接天镔、匈野的边境,战端一起首当其冲遭受战祸。但同时,八方城也正是因为这个地理要素而得天独厚。 三国交界之地,向来商贾云集,交易兴盛。只要处理得当,这八方城就能成为三国商贸之都! 更何况衮郡、豁城、琉叶郡已收入囊中,与八方城连为一体,总面积几乎占了大庆国土三分之一! 这半壁江山若不好好利用,方小侯爷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于是,在八方城第二号人物制定出一系列发展计划后,八方城头号男人便开始了两手狠抓!——一手抓军事,一手抓商贸。 这也很好理解,发展是以实力为保障,没有实力,一切都是扯淡!所以这练兵是万万松懈不得的。 至于商贸,八方城税率低得吓人,三十抽一,只及各国平均税率的三分之一甚至还要更低!商人们几乎乐开了花,拖家带口赶来八方城定居作买卖。 这么低的税率让方小侯爷觉得自己会破产——毕竟建设他可是投入了本钱的。恩,就是从赔款里讹来的二十万两黄金…… 于是他很虚心很谦恭地请教:“倾宇呐,我们这样会不会亏了?” 肖倾宇正在折扇上泼墨题字(已至仲夏,天气炎热),闻言抬起头,唇凝浅笑:“先让那些商人们觉得有利可图,待八方城发展起来后要不要提高税率,还不是你方小侯爷说了算。” 只怕等八方城成为商贸第一都后,赶他们都赶不走。 方小侯爷恍然大悟!旋即佩服不已:“高,实在是高,不愧是公子无双!” 一脸虔诚:“倾宇呀,本侯有没有歌颂过你的智慧?” 肖倾宇笑道:“呃……好象没有。” 方君乾:“那我现在就来歌颂一下。” 肖倾宇静坐安等。 小侯爷咳嗽几声,一本正经,无比严肃:“倾宇,你实在是太……阴险了!” 肖倾宇:…… 八方军开始进行将官素质拓展活动。当然,无双公子是当仁不让的主教官。用方小侯爷的话来说,你不当这个讲师简直就是浪费人才! 素质拓展活动,说白了就是上课读书! 起先,无双公子问过将领们这么一个问题——“为军将帅,什么最为重要?” 答案五花八门。 贾目奇斩钉截铁:“威严。” 肖倾宇点头,却不知是不是赞同他的话。 李生虎高声回答:“当然是武功!” 肖倾宇依旧点头。 俞斌犹豫了:“莫非是谋略?” 下属们纷纷猜测—— “才干。” “信用?” “运气?” 肖倾宇只是偶尔点头,却没有发表他的看法。 高酉摸着下巴闭目沉思,憋了半饷终于吐出一个字:“猛!!” 众人绝倒! 肖倾宇坐在轮椅上一言不发,最终把目光投向帅座上默不做声的方小侯爷。“小侯爷,不知您怎么看?” 方小侯爷回答得很狡猾:“倾宇怎么说,我就怎么答。” 肖倾宇漂亮锐利的眼睛一一扫过诸将的脸,冷不防说道:“还不行呀……” 将士们显然不清楚这位无双公子在想些什么,肖倾宇的态度反而令众人觉得他更加的高深莫测。 “提升将领素质已迫在眉睫。明日起肖某将为尔等开讲授课。” 对突然的话题转换还有些不适应的众将一楞之际,无双公子已用生冷的话语打断了众人即将开展的讨论:“若有人拒学,就休怪肖某轮椅从他身上碾过去了。” 诸将大汗。 帅座上的方小侯爷早已忍俊不禁!看着众将震惊的苦瓜脸,小侯爷很不给面子地笑得前仰后合! 肖倾宇也不出声,只静静等他笑完。 待他止了声,肖倾宇一合折扇淡淡道:“小侯爷,你也要。” 方君乾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刚才的幸灾乐祸立刻转为楚楚可怜:“倾……倾宇呀,你不会这么不近人情……” 还没等方小侯爷把话说完,肖倾宇就挥手制止道:“多说无易,从明日起,肖某将亲自负责小侯爷的文武韬略。” 方小侯爷痛苦道:“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直到肖某满意为止。”肖倾宇冷冷地丢下一句让人莫名其妙的话走人。 将领们看着乐极生悲的方小侯爷,想笑又不敢笑。嘿嘿嘿,小侯爷呀小侯爷,你也有今天…… 在整个八方城,唯一敢连方君乾方小侯爷的账都不买,并坚持己见的人,只有这么一个肖倾宇。 第三十八章 让那些拿惯刀枪的老大粗读书写字简直比杀了他们还痛苦!他们一脸哀怨地听着台上肖倾宇慢条斯理地讲解着“高地破敌十三计”、“骑兵战术演练”……当真生不如死! 他们不敢不听,因为第二天肖倾宇要进行考核,如若通不过……他们不由打了个冷颤。 本来最多也只是抄抄书,挨几下板子而已(诸位看官可以想象一群五大三粗的大汉像小学生一样乖乖挨公子板子的情景),谁想方小侯爷人损,主意更损! 竟然建议公子惩罚通不过的人当士兵操练的临时人肉沙包!既肉痛又丢人! 肖倾宇很无言地看着他。然后方小侯爷再度无良提议,要不罚他们去打扫茅厕? “……?”“……!?”“……!!” 连肖倾宇都忍不住感慨一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相较于诸位将领,方小侯爷的日子过得痛苦而旖旎——旖旎的是他的学习生活轻松写意妙趣横生,每天与肖倾宇朝夕相处,个中滋味不足向外人道哉;痛苦的是——为什么那个张尽崖老是围着他家公子寸步不离阴魂不散?! 张尽崖小朋友在无双公子教导下学习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其中又属学琴最具天赋。连无双公子都忍不住称赞:“尽崖是为曲而生,为乐而长。阳春白雪、下巴里人,信手弹来,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张尽崖被夸红了脸:“尽崖只求学到公子琴技十之一二就心满意足了……” 无双公子微笑:“不然。”说完闭上眼睛,细细聆琴不再说话。 两天后,肖倾宇忽然道:“我听你琴里隐隐有金戈之声,送你件乐器吧!” 张尽崖瞪大眼睛,盯着公子手中的乐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20 器——木制。呈半梨形,张四弦。 肖倾宇正色道:“此乐器名为‘琵琶’,音色清脆圆润,却能弹出铿锵杀伐之气。你天赋异禀,假以时日此器必能让你名扬天下。” 张尽崖看见肖倾宇眼中期待之色,心中不由沉重起来。他恭恭敬敬跪下,从肖倾宇手中郑重接过了那把琵琶,随即,行三跪九叩拜师大礼:“恩师在上,受弟子一拜。” 就在那天,张尽崖正式成为无双公子门下弟子。 当时的方君乾就坐在旁边,亲眼见证了这庄重温馨的一幕。 从此以后,无论严冬酷暑还是刮风下雨,张尽崖都苦练琵琶勤学不缀。 无双公子肖倾宇去世后,张尽崖展转南北游历天下,一手琵琶倾倒世人,终成天下琵琶第一名家! 当人们问他当初为何独独选择琵琶时,张尽崖总是笑而不答。 世人只知道,他怀中的那把琵琶,即使已然陈破不堪,也一直陪伴着张尽崖,直到他死去。 弥留之时,琵琶国手张尽崖抚摩着那把琵琶,泪流满面,只轻轻留下五个字:“我的……恩师呀……” 方小侯爷不高兴了。终于有一天忍不住私下向无双公子抱怨,不要再带着张同学了,小孩子嘛,就应该学会独立自主,让他自个儿玩去吧! 这小毛孩无时无刻不黏在肖倾宇身边,简直像块牛皮糖! 能让厚颜鲜耻的小侯爷都感到忍无可忍,由此可见,我们的张尽崖小朋友很有做超级电灯泡的潜质! 肖倾宇当时的反应是:“你堂堂方小侯爷居然跟一个孩子过不去,你好意思吗?” 方小侯爷毫不迟疑:“好意思!” 肖倾宇第二个反应就是:“小侯爷脸皮之厚果然无人能及,肖某佩服。” “倾宇呀~~”他俯下身,唇边凝着一抹浅笑,“今日风和日丽,这样枯坐房中真是浪费大好韶光,不如我们出去逛逛——呃,不要带上张小朋友。” 肖倾宇端坐轮椅,淡漠地轻抚掌中金线:“肖某行动不便。” “我带你去呀!”方君乾的手扶上轮椅椅背,不容分说,“坐稳了。” 肖倾宇只觉身后灼热的体温,即使隔着椅背依然感觉得到。那温度,包裹了自己冰冷的身心…… 他怔忪片刻,身体微微紧绷。 却还是由着他推自己出了军营。 第三十九章 八方城的街头,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一家家店铺鳞次栉比,酒旗迎风招展,叫卖声此起彼伏。、 秦馆酒楼、胭脂水粉、绫罗绸缎、刀枪弓弩、兼之文物古玩、各色小吃、珠宝首饰…… 短短时间,八方城已从荒凉的边境小镇变为如今纵横八方的繁荣之都。 其崛起速度之快,隐隐有天下商贸第一都的霸气! 感受着喧嚣的热浪,肖倾宇不由为一张张朴实笑脸所感动。 也许,那些忙忙碌碌的平民百姓才是历史的真正创造者。 即使卑微,即使低下,却如百花脚下的杂草,永远百折不挠,永远生生不息! 他听到方君乾在自己耳边柔声道:“倾宇,看见了吗?这片土地正是因为有你才呈现今天这般面貌……” 肖倾宇抿唇低头。 “倾宇,”他语声诚恳,“谢谢你。” 五宝馄饨铺的摊主此刻搓着手手足无措:他万万没想到两位恍如神仙下凡的贵介少年竟然会屈尊降迂进入自己的馄饨铺! 他把桌子抹了又抹,生怕会有一点点灰尘沾上两人的衣角,激动地满脸通红! 坐在轮椅上的白衣公子,朱砂幽柔,眉间是清雅的贵气。雍容华贵,疏离淡漠,仿佛世间万物都换不来他轻轻一顾。 他右首坐着一个尊贵且邪魅的英挺少年。一种飞扬的男性气概与他身上说不清道不明的某种特质揉合在一起,配上此刻透露出的慵懒与藐视天下的神情,足以令所有待字闺中的少女怦然心动。 刚才他们在街上走,好多人站住脚,用目光怔怔的追随了一路。 摊主结巴道:“不、不知两位公子,要、要吃些什么……” 方小侯爷揶揄道:“进馄饨铺除了来吃馄饨还能来吃什么。” “是……是!”摊主紧张得满头大汗,“老朽都糊涂了!” 方君乾熟练地招呼:“就来两碗馄饨吧,记得多加点料。” “好嘞!”摊主兴高采烈地下馄饨去了。 “我玩遍整个八方城,数这儿的馄饨最好吃。”小侯爷斟茶布筷,状甚殷勤,“五宝馄饨的‘五宝’,指的是馄饨馅里五种原料:芹菜、香菇、小葱、虾仁、白菜。这五宝馄饨远近驰名,今个儿特地带倾宇来尝尝!” 看着方君乾献宝一样的表情,肖倾宇忍不住觉得好笑。 “来喽~~”摊主将刚出锅的的两碗馄饨端上桌,“二位公子慢用!” 方小侯爷笑:“老板你去忙吧。” 可人家老板还不想离开,多呆一会儿沾点贵气也好呀! “两位公子是初来乍到吧,很面生呀。”他大着胆子猜测。 方小侯爷一时啼笑皆非——你能来八方城还是托了本侯的福,你哪只眼睛看出本侯是初来乍到? 肖倾宇在品尝着自己面前的那碗馄饨。他吃得很慢,细细地咀嚼,慢慢地抿汤。满足的神情不像在吃一碗馄饨,倒像是品味着佳肴珍馐。天气很热,馄饨很烫,他寒玉般的脸浮起两抹胭脂,额头也渗出一层薄汗。 那样子落在方小侯爷眼中,只觉此时的倾宇褪去了公子无双的光环,恢复了十七岁少年应该有的模样,显得格外真实而……。 将一碟雪菜拌料推至他手边。“馄饨拌这配料会更好吃。” 摊主见状插嘴:“两位感情真好呢!你们是兄弟吗?” “不是。”方小侯爷捉弄之心顿起,邪气一笑,宣布道:“他,是我的人。” 啊~~~! 老板被惊雷劈中!目瞪口呆地瞪着眼前这两人!—— 肖倾宇闻言只是微微一怔,随即继续低下头吃馄饨。——甚至连勺匙里的汤都没洒出一滴。 这种话每天听到不下十遍,听得自己都已经麻木了。 肖倾宇当然不可能为这种事跟方小侯爷怄气。不然他在八方城就什么都不用干了,光怄气的时间就不够。 老板颤抖着食指:“他是……你的人?” 方小侯爷点点头:“我的人。” 他,是我的倾宇。 我的倾宇,这四字萦在口里,胜过天底下任意珍馐,让人顿觉得了这世间无可伦比的餍足。 我的倾宇。 第四十章 无双公子这几天的心情特别好。虽然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但方小侯爷还是从他微挑的眉梢里看出喜悦之情。 这悦色中,似乎还带了这么一点点得意…… 当方小侯爷奇怪追问时,无双公子“啪”的一合折扇:“能算计到聊盟第一军师,无论谁都会得意。” 一想到此刻戚无忧正遭聊盟国主追杀,肖倾宇更是心情大好——只觉得今年夏天似乎也不怎么炎热了…… “小侯爷,看来过不了多久,我们八方城就会多一个智囊了。” 方小侯爷大惊:“莫不是那聊盟第一谋士戚无忧?” 肖倾宇:“然也。”忽然正色盯住方君乾的眼睛:“小侯爷,你郑重回答肖某,若戚军师投奔八方城,小侯爷能否完全包容他的过去,完全信任于他?” 方君乾沉吟。“戚无忧深谋远虑,死在他手上的大庆将士不计其数。他,两手沾满了我大庆军民的鲜血。” 一瞬间,许许多多的思绪同时涌入脑海,繁杂纷扰,难以形容。方君乾的表情很复杂。 不过很快他的神色坚定下来! “但,既然倾宇敢一力举荐,那本侯就敢用他!” 因为是你信任的人,所以我也信任。 肖倾宇动容,语气依旧淡淡:“戚无忧乃一等谋士,若得他真心襄助,小侯爷今后可高枕无忧。如果将士们暂时不能理解你,那么,日后他们的亲人会感激你,整个大庆都会感激你。” “不是为了八方城,更不是为了大庆。”在肖倾宇身后,方小侯爷声音低得近乎喃喃自语:“所有一切,只是为了你啊!倾宇,你亲自举荐,本侯根本无法拒绝……” 因为相信,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因为相信,他所看中的人必定不会害自己。所以,才会这么迅速回答这个问题。 不是为了国家!只是……为了他。 肖倾宇默不作声,他实在无法面对方君乾那双伤痛温柔的双眸。他也知道,方君乾能够这么爽快地同意用人,与他对自己的情深意重是分不开的。 大庆,泗水关。 戚无忧坐在凉棚里悠悠哉哉品茶,他的样子完全没有被千里追杀的狼狈落魄,依然老神在在,悠然自得。 他心里感慨:半年前到此地时自己还是聊盟军师,谁料半年后故地重游自己已为聊盟头号通缉对象,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正在自怨自艾,一个怯怯的清脆童音在耳旁响起:“请问……您叫戚无忧吗?” “是的。小姑娘你认识戚某?”他温和的笑笑,笑容如春风般的和蔼,一种和蔼、亲切的魅力油然而生。 小女孩羞红了脸,忙不迭将手中信封递给他:“您有位朋友让我把这信转交给您!” “哦?谢谢。”他接过信,心中疑窦丛生。他隐居在此地,知道的人屈指可数,这封信的主人又是从何得知? 好大的神通!! 抱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心理,戚无忧拆开了信封。 “展信平安”——头四个字就把戚军师气乐了。被人千里追杀,还真是“平安”呐! 接着往下看——“闻兄遭国主所忌,亡命天涯,居无定所,吾心甚挂。兄犹记当初半年之约否?” 短短几行字,无落款。 戚无忧看罢信,一时五味陈杂。 自己现在这付惨状还不是拜他所赐!这卑鄙小人,居然用这种办法挑拨离间! 戚无忧愤愤不平! 不平里又隐隐透着无奈,还有,虽不想承认,但心中涌起的敬服与感动却骗不了自己…… 他看中自己,信任自己,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重用自己。聪明如戚无忧,自然知道肖倾宇为自己承受了多大的怀疑和压力! 不过——“真是阴啊……” 感叹声未落——“背后骂人可不是君子所为。肖某可都听见了。”清淡声音冷不防吓了戚无忧一跳。 转头,正看见肖倾宇由张尽崖推着进入凉棚。 衣袂曼卷,玉冠束发,朱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21 砂凄艳,眉目如画。他仿佛神仙中人,超然脱俗,不带一丝人间的烟火之气。 坐在轮椅上,优雅一礼:“戚军师,别来无恙。” 戚无忧也是神色不动:“公子,久违了。” 无双公子眉目含笑:“泗水关一别,在下甚是挂念。而今这半年之约,该是肖某赢了吧。” 戚无忧说起来就有气,嘿嘿冷笑:“本以为公子乃谦谦君子,谁想公子竟会用大王嫔妃令无忧身败名裂。” 肖倾宇打趣:“这不是证明军师你魅力无敌么。话说……这三位贵妃对戚军师暗慕已久,而肖某只是让聊盟国主‘一不小心’拾到了三位贵妃写给军师的情书。” 他似只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三言两语撇得一干二净。 戚无忧怒极反笑:“可是这么一来,国主怀疑我跟嫔妃有染,怒极攻心定要将无忧赶尽杀绝。” 肖倾宇洞悉人心,深谋远虑:“戚军师,没有一个男人能忍受戴绿帽子的耻辱。更何况,聊盟国主似乎连辩白的机会都没给戚兄。” 一针见血! 戚无忧容颜惨淡。是的,他其实不怪肖倾宇。立场敌对,哪怕用更卑劣的计策对付他,他也觉得理所应当。 如果主公信任自己,那这个计谋对他来讲只是一个笑话。 肖倾宇这一着,赌得就是国主对自己的信任! 结果自己甚至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若不是好友暗中通告,自己怕是早已枉死聊都。 这场赌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戚无忧不得不承认,肖倾宇要比自己有识人之明…… 肖倾宇笑容寂寞:“戚兄,肖某知道你在顾虑。你不愿重过那种明枪暗箭、提心吊胆的日子。” 话中是真挚的同情:“做军师,苦了你了……” 戚无忧觉得面上湿湿的,只道是这山中潮气,伸手一摸,竟已流了满脸的泪。 多年来的辛酸苦楚被他一语道破!军师、智囊,表面荣耀,实则孤独。功高则震主,无能则被弃,君主提防自己篡位,群臣防备自己算计。 无时无刻不活在阴谋诡计之中,生怕一着不慎就人头落地!军师——陷得愈深,死得愈快。 肖倾宇端然跌坐,仿佛是一勾新月临水,清到了极致,秀到了极致,眉睫间秋意微寒,竟让人觉得有些荏弱。 “肖某自知强人所难,但,除了戚兄,肖某不知何人还能胜任八方城军师一职……” 他庄重施行大礼:“肖某双腿不便,今不远万里亲顾相邀,望戚兄出任我八方城军师一职。肖某不敢保戚兄一世荣华,却定会保戚兄得以善终——哪怕肖某会为此付出性命。” 闻罢此语,往昔一双机关算计红尘笑傲的眼……竟渐渐开始模糊。 “请戚兄出任我八方城军师一职。” 肖倾宇白衣临风,仿佛是白莲静静开在佛前,冷冷淡淡,红尘在他眼底都成烟云。 戚无忧望他的时候,只觉心需要仰视…… 公子,你怎生这般了解了无忧?无忧怎能拒绝这样的你?! 大倾开国元勋之一,位列苍凌阁功臣之首的“无忧丞相”戚无忧,一生最感激的人不是被他赞为“明主圣君”的寰宇帝方君乾,而是,被后世誉为“绝世倾宇”的无双公子肖倾宇。 他是方君乾的左臂右膀,亦是肖倾宇的知交好友。是他,将那段尘封的历史公诸于众。也是他,将那段倾尽天下的旷世绝恋一五一十记载下来,汇编成了那本流传千古的《倾乾录》。 第四十一章 方小侯爷与戚无忧的第一次见面在无双公子的一力促成下终于得以实现。 戚无忧一直对方君乾抱有浓烈的兴趣。他一度好奇,这个能令无双公子另眼相看的人物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而方君乾亦然。 见面后,方君乾、肖倾宇、戚无忧三人在帅帐中整整谈了三天三夜。谁都不知道三个风云人物究竟谈了些什么,现场也没有任何谈话记录。这番几乎称得上改变了天下格局的对话,注定要湮没在历史的真相背后…… 人们只知道,当方小侯爷步出帅帐,第一件事就是任命戚无忧为八方城总军师。 而戚无忧,从此对方君乾死心塌地,终其一生也未背叛过方君乾。 两个月后,戚无忧得到所有人的认可,迅速成为八方城第三号人物。 八方城头号和二号人物的工作量大大减轻。有这么一个任劳任怨的总军师在,方小侯爷更是乐得躲懒。一得空暇就带着肖倾宇去外面游山玩水,玩的不亦乐乎。 时光飞逝,白驹过隙。 一转眼,夏去冬来。方君乾和肖倾宇已在八方城将近住了一年。 这一年来,方小侯爷远离京城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下棋看书、聊天品茶、舞剑作画、猜谜对诗、赏月看花、游山玩水——只要有他在身边,这世间一切都出奇美妙。 很多很多年以后,当方君乾回想起这段恣意无边的时光。 他终于相信。 自己一生追寻、一直等待的。 其实、也许、就是那一刻…… 冬天到了。肖倾宇畏寒,于是方君乾一遍又一遍地叮嘱——要勤晒被褥,晚上切记关严窗户,还让无双公子随手带着小暖炉……连张尽崖都知道,表面雷厉风行的方小侯爷其实是极其啰嗦的人。 “倾宇,本侯带你去看样东西!”方君乾匆匆踏进房间,抖落衣上雪花。大庆冬季南北皆酷寒,但西北边城总少了一份东南皇都的水汽氤氲。连那风都格外干燥萧煞,刮在脸上刀割般生生作痛! 外面小雪初霁,房间里却温暖如春,肖倾宇轻裹白裘,手捧书卷。见到他,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方小侯爷一见他手不释卷的投入模样,马上语重心长道:“倾宇呐,博览群书也该适可而止吧,你这样还让不让老李他们活了?就不怕他们一时想不开羞愧自尽?” 肖倾宇冷言冷语:“自己见识浅陋就不要怪到别人身上。” 敢情那帮冥顽不灵的学生让无双公子恨铁不成钢。 方君乾失笑:“倾宇莫恼,本侯送你一样礼物。” 肖倾宇狐疑地抬眼看他,揣测面前这个方小侯爷又在打什么主意。 出营上车,骏马疾驰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很快驶进一片树林。 下了马车,一向淡定的肖倾宇顿时愣住了。 一个院落静静坐落于澄清湖畔,依山傍水,清隽雅致。 院中遍栽桃树,角落里的幽兰隐隐传来幽寒冷香。 在一瞬间,肖倾宇还以为自己回到了皇城的小院…… 方君乾在他身后低声温柔道:“这便是我送你的礼物了……” 为建这小院,天知道方君乾花了多少工夫。 一进小院,肖倾宇呆住了——居然真的一摸一样!窗台的古朴盆栽、琴台上陈设的古琴,罩着落烟帐子的舒适软榻,井然有序的书架里塞了满满的书,无双随手抽出一本,竟是自己尚未看完的《汗青兵册》…… “大年三十,人人都要回家过年……本侯不能回京,还连累了倾宇陪我留在八方城,有家归不得。” 肖倾宇下意识地想避开这次谈话,声音冷硬:“我没有家。无论在什么地方我都只是过客。” “那今天,我就送你一个家。”方君乾马上接上他的话。 白衣少年背对着方君乾,看不见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只听到他的声音,有种温柔的苦涩—— “或许对倾宇来讲,八方城的小院无足轻重。然而对本侯来说,这栋小楼,就是本侯的家了……” 肖倾宇安静地垂着头,神情波澜不动。方小侯爷没有听到,他唇边若有若无的一声轻叹。 八方城所有将士对方小侯爷的行为表示理解。 以公子的劳苦功高,送区区一座院落士兵们是绝对不会有任何异议的。 更何况,小侯爷对公子的私心大伙儿有目共睹,所以对这种假公济私的行为,大家不约而同地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戚军师笑呵呵地替方君乾开脱——“小侯爷也是人嘛。” 第四十二章 大年三十,除夕夜。 所有将士都各回各家,小楼也只剩下了肖倾宇和张尽崖。 张尽崖是个孤儿,从小跟着无双公子以致对大年三十没什么感觉。至于肖倾宇,一直是孤身一人,从没过过年的他,更加不可能心血来潮去过一次年。 所以整幢小楼显得冷冷清清,丝毫没有除夕夜的热闹喜庆。 当方小侯爷走进小楼,看到的就是这么一种情形。得知原委后更是彻底无语,只得亲自下厨张罗饭菜。 肖倾宇没料到方小侯爷还有这手,慢条斯理揶揄道:“无双何其有幸,能欣赏到小侯爷掌勺的英姿。” 方小侯爷忍不住白眼:“你以为谁还有你这般面子,能令本侯亲自下厨。” 君子远庖厨。但如果是为了他,洗手作羹汤又何妨? 肖倾宇:“这大年三十,小侯爷跑来肖某小院不会专为一顿年夜饭吧?” 方君乾委屈道:“倾宇好狠的心肠。这大年三十,你就忍心将本侯一人抛在空荡荡的帅帐?” 肖倾宇微微一笑,不说话了。他知道以方小侯爷的面皮之厚,再说下去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策略。 于是,小楼又重新安静下来。 只听得见厨房中锅铲的翻炒,以及外面烟花爆竹的呼啸鸣放…… 肖倾宇坐在轮椅上,静静注视着厨房中方君乾忙碌的身影。方君乾忽然回头,朝他投去深深一眼。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彼此都怔住了! 他没想到他会突然回头,他也没料到他一直在注视自己。 岁月在这一刻静安…… 半响,两人同时转过头去,别开了视线。 安谧无声…… 只剩下淡淡的、温馨的气息在小楼里静静流淌…… 等把饭菜都端上桌,张尽崖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心里埋怨方小侯爷:若不是他这般大费周章,自己跟公子早就吃完饭上床歇息了! 托了公子的福,张尽崖与有荣焉地品尝到方小侯爷亲手做的年夜饭。 不过张小朋友一点都没有荣幸的自觉。在公子下了第一筷后,张尽崖随手夹了几筷塞进嘴里,大肆批评:“不过如此,也不怎么样嘛!” 方君乾笑道:“不爱吃?” 张尽崖哼哼:“水平很差,火候欠缺。” 方小侯爷似笑非笑:“不吃拉倒,本侯又没请你。” “你!——”张小朋友羞怒地小脸涨红!“公子你看他!……” 肖倾宇默默夹菜:“保持中立。” <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22 br 小侯爷顿时笑翻!这肖倾宇说起笑话来居然也神色不动,一派正经。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倾宇,大年夜一过亥时人们就会走出家门,成群结队上街迎新,我们也出去吧。” “我?”肖倾宇有些迟疑。 “正是!倾宇以前没闹过除夕吗?” “没有……”肖倾宇的声音依旧波澜不惊,伤感惘然如流水静静淌过,了无踪影,“我还是从小到大吃第一次吃年夜饭……” 心中淡淡酸涩蔓延开来……方君乾勉强一笑:“那敢情好。以后每年的年夜饭都由本侯做给倾宇吃。” “方君乾,如果能一直这么下去就好了……”话语悠悠。方君乾深深望去,却正好对上他因着最后一句而抬起的清眸,方君乾一时间,几乎错觉他抬起了满天星子。 “会的……”方君乾犹如被蛊惑般,“我们会这么一直下去的……我保证……” 那年的除夕夜,他这么对他说。 然而即使绝世如这二人,也逃不脱冥冥中造化万端的捉弄。也许是天意弄人,也许正是应了那句:从来誓言无用…… 在方小侯爷推着公子出去前,张尽崖也强烈要求带他出去闹除夕,被方小侯爷一口否决! “小孩子早点睡觉!早睡早起才能长高嘛!要不然将来都没女孩子要你。” 这句话把张同学噎得说不出话来! 摆平了张同学,方小侯爷志得意满的带无双公子出了小院。 大街上鱼龙光转,火树银花,人们接踵摩肩,一张张笑脸洋溢着过年的幸福喜悦。 肖倾宇和方君乾很快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 第四十三章 “你要带我去哪?”肖倾宇坐在轮椅上,身不由己地被他推着往城门口走。 “去城头——!”周遭烟花人语声太大,方君乾只得提高自己音量。不料这声引来了无数路人回头注视。 “呀~~是小侯爷!!” “公子也来了!” “小侯爷好!”“新年吉祥如意呀。”“恭喜发财!” 一路上不断有人停下来朝两人打招呼,两人一边回应一边朝城头缓缓移动。 离城门越近,来往的人也就越少。到了城楼下,除了几个恪尽职守的守城卫兵四周已冷清的空无一人。 大年三十居然碰见统帅亲来探望,守卫们顿时激动得热血沸腾! “小侯爷!!”守卫们从胸膛发出呼吼,崇拜的目光一眨不眨盯着方君乾。 “大伙儿辛苦了。大年三十,这八方城的安全就全靠你们了!”方君乾的话让人有种受到重视的温暖力量。 守护八方城,舍我其谁!?——这是所有守卫的心声。 “倾宇,我们上楼。” 肖倾宇怔怔看着他,慢慢从轮椅上挣起。双手扶着城墙的楼梯,艰难的,一点点的,往上挪动。 方君乾慌忙扶住他道:“我帮你。” “不用。”他挥手制止,眼睛直视前方,“我自己可以。” 这个残疾的男子,竟骄傲到不肯让人搀扶!! 守卫们眼睁睁看到小侯爷停住脚步,目送着肖倾宇自己慢慢挪上城头。 没有去搀扶,因为知道他不需要。帮助,对他而言是一种侮辱。他一直一直,都是骄傲若斯! 满头冷汗的肖倾宇,苍白虚弱的肖倾宇,身影微颤的肖倾宇,坚忍不拔的肖倾宇,永不服输的肖倾宇…… 这样的肖倾宇! 倾宇,你可知,就是这样的你——冷淡背后的风华,荏弱下面的坚强。 让我深深爱上了这样的你……除了你,方君乾还能够爱谁? 但骄傲如你,绝世如你,怎能接受这段不容于世的感情?! 你会拒绝吧?如同拒绝那条红巾…… 一直一直,方君乾都为你自豪骄傲,亦为你心痛怜惜——你是我的倾宇。 举世无双的倾宇。 这段感情,注定没有结局。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深深埋在心底,默默陪伴着你。 这番感情,就由我于夜深人静之时细细冥想,独自品味。 ——不会困扰你。因为,倾宇,我一直尊重这样的你。 爱的前提,应该就是尊重吧…… 城楼上,两个绝世少年,白衣、红巾,一坐、一立。 八方城夜空上方焰花朵朵,炫灿耀眼;地面上银星点点,五彩斑斓。 流光飞舞,火舞银蛇。 鱼龙光转,玉壶透碧。 街头人们一阵阵欢呼。 然而在这样喧闹的时刻,在光影的交替中,映出两人无声的、忽明忽灭的面庞…… 最后一颗星子殒灭时,方君乾和肖倾宇都轻吁了口气。 方君乾轻轻在他耳边笑道:“给你个惊喜!” 说完便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烟花筒。在肖倾宇不解的目光中,放好,点燃。 一簇烟火尖锐呼啸着跃上半空,然后炸开,竟在空中汇成了一张眉目如画的容颜!—— 清贵无瑕,淡静优雅,眉间一点朱砂敛尽繁华…… “快看!!” “是公子呀!!” “是公子的样子!”城下民众欢呼如潮。 肖倾宇惊呆了。 那是,自己! “倾宇,好看吗?”方君乾回头——待看清眼前人唇边的微笑,忽然失了声。 只怔怔看着,想说的话全部咽在喉间…… 烟火明灭,绚烂、摄魂般的美丽,缭乱盈舞间,映出肖倾宇的容颜,闪闪烁烁,温如暖阳,清若皎月。 便觉失了威仪如何,这山河万里,惟此处是值了贪恋流连的风景…… 他喃喃道:“我愿倾天下之力换你真心一笑……” “嗯?”肖倾宇神情疑惑。 “没什么……” 方君乾说的那句话是什么,肖倾宇到底没有听清。这一切的答案,都随着那一束束绽放过后的烟花一同消散在这静默的夜空。 肖倾宇不会想到,几年后的方君乾竟会为了他,挥师起兵,踏碎了这一场大庆的盛世烟花! 第四十四章 戚无忧终于堵着了我们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方小侯爷:“小侯爷,年假已过,你也该处理政务了。” “戚军师,最近本侯偶染风寒,身体不适……” 一根金线倏地搭上他手腕。无双公子面无表情地诊脉,收线:“小侯爷贵体安康,请回帅帐处理政务。” 戚无忧同情的注视他:小侯爷,要怪就怪公子的精妙医术吧,你这点程度怎么可能骗得过公子? 在无双公子凌厉目光的逼视下,方小侯爷再也不敢耍什么花招,老老实实回帅帐干活去了。 方君乾走后,肖倾宇温和询问戚无忧:“戚军师,八方城住的还习惯吗?” “托公子的福,无忧一切安好。”戚无忧笑得怡然满足,“八方城将士都对无忧很是照顾。大概是因为北方边城与南方敌国相距甚远,彼此宿怨不深,所以无忧才不致在八方城混不下去吧。” 一直以来,八方城的敌人就是大庆西北的天镔与匈野,对南方聊盟倒是没什么化解不了的仇恨,所以才能很快接纳戚无忧。 “如此便好。”肖倾宇满意的点点头,“肖某希望戚军师能将八方城当成自己的家。” 戚无忧笑了。“公子,无忧其实不是聊盟人。” “无忧从小无父无母,浪迹天涯,自己都不知自己是从何而来。直到遇上聊盟国主,受其赏识,才投靠聊盟为其效命。” 他说这话一直语调轻松,脸上也不见什么戚色。 肖倾宇低首把玩掌心金线:“那肖某令戚军师离开聊盟颠沛流离,戚军师不怨恨肖某吗?” “怨恨?”戚无忧奇怪道,“为何要怨恨?”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不是公子妙计,无忧如何能得见此生明主?” 肖倾宇感叹:“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戚兄之胸襟,吾所不及。” 戚无忧受宠若惊:“能得无双公子一赞立时身价倍增!回去定要把此句记下来,也好让后世之人仰慕仰慕我戚某……” 肖倾宇哑然失笑。 一直以来,肖倾宇就很欣赏戚无忧看似“机变百出”,但仍然保持轻松自在;虽什么都知道,但仍然保持了一颗开朗愉快的心。 “对了,戚军师。肖某接到暗报,聊盟国主已知戚兄投身八方城,放言大肆诋毁军师,望戚兄不要介怀。” 戚无忧忍不住道:“公子,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肖倾宇:“担心什么?” 戚无忧支支吾吾:“戚某名声不好。” 肖倾宇点点头。现在全世界都知道戚无忧勾引主母,无耻,败坏伦常。 “万一以后小侯爷娶妻,你就不担心……戚某故技重施勾搭主母?” 肖倾宇风轻云淡:“无忧,我相信你。” “公子……”戚无忧一脸感动。 肖倾宇接道:“就算你去勾引也不用担心,主母定不会失节,你又没方小侯爷帅。” “肖、倾、宇!——”一声怒吼,让方小侯爷帅帐里的台案都震了三震…… 可怜的戚军师终于明白:其实,肖倾宇和方君乾一样,都是爱作些小把戏打击人的。 大庆皇都。 金碧辉煌的宫殿内,太子方简惠坐立不安。 正批阅奏章的嘉睿帝冷不防道:“瞧你这样子,哪有为人君者的稳重。” “父皇,不是儿臣浮躁,只是这方君乾在八方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儿臣怕……” “怕他起兵造反?”嘉睿帝呵呵一笑,“方君乾父母还在我们手里,还怕他蹦到天上去不成。” “更何况……”嘉睿帝慢条斯理,“一旦方君乾有了异心,不用我们动手,他自会亲手杀了方君乾。” 方简惠迷茫:“他?他指谁?” 嘉睿帝浑浊双目爆出两道精芒! “肖、倾、宇。” 方简惠哭笑不得,怀疑嘉睿帝是不是老糊涂了。 “父皇您说笑吧?肖倾宇跟方君乾……这两人分明是一丘之貉!让肖倾宇杀方君乾,等于让方君乾自己杀方君乾。” 嘉睿帝失望道:“你这不动声色的本领,跟无双比起来真是差太多了……” “简惠,你只要永远记住:无论何时,肖倾宇都决不会做对大庆不利的事。” <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23 br “可是……”他还想说什么。 “没有可是!”嘉睿帝打断他。 “他没得选择……” “这是他的命!” 第四十五章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ps:许多电视剧里都把这句念成“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其实读错了,这句话的意思是“皇帝承奉上天之意,下诏说……”,所以大家千万别读错。另外,很多读者都以为月白色是指月光一样的白色,其实理解错误,月白色指的是浅蓝色,大家不要搞错喽): “英武侯方君乾保家卫国,镇守边关,‘震雄’一战实属我朝开国以来前所未有之大捷,特封方君乾为正二品(原来是从三品)征匈英武侯,亲率八方军征讨匈野,拓我大庆疆土,扬我大庆军威!钦此~~!” 钦差大人笑得和蔼可亲:“征匈英武侯,接旨吧。”幸灾乐祸的笑容嘎然而止——方君乾利刃般的目光刺得他心头发寒! “臣,接旨。”一眨眼方君乾已换上谦逊腼腆的微笑,“钦差大人远道而来,本侯有失远迎,失礼之处还望大人多多海涵。” “哪里哪里……”钦差差点以为刚才只是自己错觉。“下官还有要事在身,不宜在八方城久留,小侯爷的盛情下官心领了。” 方君乾亲自送钦差至城门。看两人有说有笑的模样,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两人熟稔到一定程度了。 看着面前这张年轻英魅的脸,钦差也不禁为他的命运叹息,忍不住低声提点:“小侯爷,此去一路珍重。” 方君乾一愣,笑意温柔:“君乾省得。” 钦差不知道,自己这句无心之语替自己捡回了一条老命。他更不会知道,如果不是方君乾在最后关头放过了他,那在路途上等待自己的,将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天镔”流寇,以及令人扼腕的“意外”殉职。 回到帅帐,方君乾挥退所有守卫,一人静静坐在帅座中。 以手托额,闭目沉思。 这就是皇家亲情……这就是皇家亲情!……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冷意从心头泛了下去,寸寸透骨。 猛地起身掀案! “噼里哗啦——”上好檀木帅桌四脚朝天,纸墨笔砚洒了一地! 方嘉睿……方简惠!!……我处处忍让,你们却一逼再逼! 既然你们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 “方君乾?……”清雅冷淡的声音让心头怒火稍稍冷却了下。 抬头看见肖倾宇催动轮椅掀帐而入。他端坐于他面前,浸柔了清霜的冷秀,像沉睡了百年的迷梦,惊且艳。 肖倾宇冷冷道:“你疯了吗?” 你不顾远在京城的父母了吗?你现在斗得过嘉睿帝吗?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方君乾沉吟不语。 半响。 “你叫我怎办?”方君乾惨笑,“率军攻打匈野,孤军深入客死异乡?” “倾宇,就算我愿老死八方城,但还是永远躲避不了那本就存在的污浊。 “是他们,先不放过我! “既然那样……” 他的眼神中渐渐露出犀利与决然。 肖倾宇不由暗暗心惊,一句话脱口而出——“方君乾,不要去!” 方君乾轻轻道:“如果真到了那时,倾宇可愿帮我,同本侯坐拥这万里江山?” 这句是表明,也是试探。 “如果真到了那时……”肖倾宇水色的双唇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没有说下去。 眼神像燃烧的雪,结冰的火。 如果真到了那时, 我会亲手杀了你。 “我们会赢的。”他淡淡道:“方君乾,战吧。无论结局如何,我都会永远陪着你……” 只要你不背叛大庆,肖倾宇就永远陪着你。 这永远,究竟有多远? 方君乾:“即使九死一生?” 肖倾宇点头:“即使九死一生。” 方君乾望着这个男子—— 看似极柔极弱易折易碎,却坚韧得如同在冰天雪地、狂风骤雨中亦不折腰的修竹。 他会一直在我身边…… 这一刻的温暖,让他忘了自己的身份地位,忘了朝堂上的纠葛纷争,忘了他翻云覆雨的野心,只因为有这样一个人这样默默陪在他的身边! 那就—— 战吧!! 不是为了大庆,只是为了他! 即使九死,亦还有一生—— 而他方君乾,誓要夺取这一线生机! 倾宇,你可知?只要有你在我身边,英武侯方君乾便是天下无敌! 第四十六章 八方城为即将到来的征战迅速忙碌起来。 士兵秣马厉兵,囤积粮草。 将领们则一起研究匈野路线地形以及风土民情。 无双公子的素质拓展培训此时终于凸显出效果! 虽不至于个个文韬武略,但起码每个将领都能独当一面。 这足以证明无双公子的眼光深远。 离出征只剩三日。 肖倾宇以精妙术数推算出——三日后破军星现正北,吉南方,利征战。那夜长河月圆,宜洒酒祭天! 方君乾默立在小楼下。 三日后,就要出征了……此去匈野,生死无话,也不知今后能否再见到他…… 推门而入。方君乾一眼就望见肖倾宇坐于桌案前,旁边放着一个利索整洁的行李,桌案上拆散着袖弩的零件,肖倾宇手边摆着一张八龙袖箭组装图,上面还有他改进后的批注。 方小侯爷知道无双公子一向精通机括器械。 此刻却见肖倾宇无比熟练地将案上零件组装成一具精巧袖弩,赫然是图纸上的八龙袖箭! 方君乾知道,八龙袖箭威力惊人,一弩可发八枚袖箭,且便于隐藏每每出其不意。但凡事有得必有失!八龙袖箭发射时巨大后坐力,足以震废普通人的手臂! 方君乾一把拉住他,沉声:“你不要命了。” 肖倾宇只抬头淡淡瞟了他一眼,随即低下头继续摆弄手中袖弩。 方君乾不由哑然失笑:肖倾宇岂会顾及别人的劝? 无双公子将八龙袖箭固定在自己右手手腕上,隐藏于宽袖中。摆摆手,灵巧的袖弩丝毫没有影响手臂活动。 这才转向方小侯爷:“何事?” 方君乾突然注意到案上的行李:“倾宇也要随军出征!?” 肖倾宇淡然:“你不是都看到了嘛。”他觉得方君乾多此一问。 方君乾失了声,突然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 他竟要陪他去……他竟要陪他去!! 明明知道此去危机重重十面残杀!他竟然还要陪他去……死…… 方君乾只觉心里泛起了一种淡淡的,难以言述的酸楚。 “我希望你能留下来镇守八方城。” “八方城有戚军师镇守,大可高枕无忧。”肖倾宇自信的,甚至带点自负的:“小侯爷放心,肖某定不会拖累部队行军。” “不是因为这些……”方君乾阖目锁住即将夺眶的泪水,“我只是希望,倾宇能平平安安的…… “而不是陪本侯前去送死。” “方君乾!”肖倾宇霍然色变!一字一顿,脸色阴沉得可怕,语气中有种被羞辱的失望愤怒。“你把我肖倾宇当成什么人!?” “既然答应过会永远陪着你,我肖倾宇就决不反悔!” “我以为……这世间,只有你能懂我。” 这世间,只有你能懂我…… 方君乾,你懂我的,对吧? 望进那双清定的眸子,方君乾顿觉——此生不再孤独…… 他只简短回他一个字:“是。” 肖倾宇释然一笑。 这一笑,如同云开雾散,纯白如雪。 “八龙袖箭虽有废臂之险,但肖某双腿不便,关键之时或能救肖某一命。”他淡淡解释。 以一臂换一命,这买卖不亏。 “你一个人去,必死无疑。”肖倾宇把玩掌心金线,微垂双睑,一派清傲,“这争霸之路,就由我来陪你走上一遭吧。” 他抬头望着他。 他低首凝视他。 在这场旁若无人的对视中。 两个人仿佛经历了一千次花开花谢、看透了一万次云舒云卷。 一眼万年。 第四十七章 方君乾微眯起双眼,目光掠向苍凉远空。残暮染血,天青卷烟,万千金蛇喷薄吐雾摇曳生姿,别有万种风情。 慢慢走下了城楼,缓步走入了队列中。银铠红巾,在一片金戈铁甲中,第一眼就能看到他!似乎无论何时何地,无论身边围绕了多少人,这个人永远是被第一个认出来的——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王者气势。 晚风淡淡吹来,肖倾宇坐于轮椅之上,白衫曼卷,衣带当风,飘飘然凌虚御风,仿佛下一刻就要融逝于残天暮地。 方君乾眸光坚硬,清冷如霜,视线所及之处,士兵们纷纷挺胸收腹,面色因激动而涨红。 看着面前一张张年轻战士的青春面庞,方君乾不觉荣耀只觉重担压肩。这一去,自己不知能把他们带几个回来。战马雄骏,刀光雪亮,军容严整,杀气腾腾。 八方军已整装待发,即将给予匈野致命一击! “倒酒壮行!”方君乾金石玉响的声音染上了金戈杀伐。 各队队长出列,提起准备好的酒瓮给士兵们满斟上烈酒。 方君乾,肖倾宇,贾目奇,李生虎,泰岩,俞斌,戚无忧,高酉……誓师台上的将官们一一端起酒碗。 “戚军师,高将军!八方城就交给你们了!” 戚无忧和高酉神情凝重:“属下定不辱命!祝侯爷武运昌隆,八方军战无不胜,凯旋而归!!” 诸将一笑,一同仰头,将满碗烈酒一饮而尽!顿觉一股火辣辣的热流顺着喉管流入胃中,热气上涌,浑身发烫。 所有将官漂亮地将碗底一亮——涓滴不剩! 兵队中立刻发出啧啧轻赞议论之声:武将们倒也罢了,看不出文质彬彬的肖倾宇和戚无忧竟也有这等豪气! 方君乾用力把酒碗摔了个粉碎!神采飞扬——“八方无敌!!” 百万人同时痛饮,只听清脆的劈哩啪啦声响个不停,战士们纷纷把手中酒碗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24 摔个粉碎。 豪气陡生,低沉地吼声如雷:“八方无敌!!——” 征讨之战开始了! “全军上马,出发!” 铁骑铿锵,队伍沿着护城河向匈野方向进发。 骑兵风驰电掣般奔在前方,看不到尽头的粮草辎重被推着走在中间,几十万步兵背弓扛枪跨刀,雄赳赳气昂昂走在后头。兵山兵海,连绵不绝。 叱咤风云的在方君乾心中滋长,将门虎子的血液在他血脉里复苏。 低首望住身旁的白衣男子。 荒原,夕阳,战鼓雷鸣,铁骑纵横,刀光剑影,决战沙场。名将对名将的对抗,八方精锐与匈野铁骑的激烈碰撞,就如流星与流星的对击,恢宏壮阔。 生于这苍茫乱世,与心爱之人并肩作战,抗击当代最强悍的骑兵帝国——此生无憾矣! 庆历325年,英武侯方君乾奉命征讨匈野,亲率二十万骑兵、八十万步兵,共计百万八方大军,挥师北上! 后世将八方军攻打匈野的一系列战役统称为“狂澜之战”,而方君乾与肖倾宇“绝世双骄”之名,亦是在此战后名震天下! 或许连上天都在庇佑方小侯爷,就在八方军开拔的第四天,一直重伤不愈的匈野大汗慕容战终于一命呜呼,临死前没有留下传位遗诏。 几个皇子为争夺王位混战一团,皇室统治顿时岌岌可危!匈野王朝风雨飘摇! 第四十八章 苏克撒平原。 不足两万的八方军骑兵,以风卷残云之势砍杀着匈野军的残余部队。铁骑呼啸来去,迅疾如风,铁蹄轰鸣大地,令人胆战心惊战栗不已。 八方骑兵所到之处,犹如峻岭崩雪,匈野溃兵被大片大片地被雪亮银铠淹没覆盖,滚落战马,马蹄践踏人体,血肉横飞,惨声不绝。 战局呈一面倒的形势,胜利已被八方军收入囊中! 肖倾宇双手笼袖,淡淡传令:“鸣金收兵,穷寇勿追。” 又是一场大捷!! 将士们激动地满脸通红!细数开战以来的三个月,从八方城起兵,破储郡,攻诶云,连下数十城,兵侵如火,势如破竹。 将士们震惊发现:方小侯爷自领兵以来还未尝一败!“迎辉”“震雄”“狂澜”……一连串赫赫战功挂在方君乾身上,令这个年仅十八少年王侯的声威一时无两! 当真是,一人威慑镇天下! “倾宇。”他红巾银铠,走至他面前。依然那么的英气逼人。他站在那里。精致银盔下,是深邃而锐利的剑目,抿紧而轮廓鲜明的嘴唇。昔日还略显稚气的白皙脸庞已被战争和苦难磨砺得棱角分明。 犹如千锤百炼成钢,无瑕美玉成器。 邪魅,英挺,冷静,自信。气度从容,动静皆风云。 如今的方君乾已长成一个真正的男人! 方君乾突然将身形一矮,单膝跪地,与肖倾宇双目平视:“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 这一句,胜过世间千言万语。 没有人知道,方小侯爷每一场战役结束后,所说的第一句话,永远是对他说的那句——倾宇,我回来了。 大庆,皇都。 方简惠的心里很是不爽——父皇的训斥让他烦躁,群臣的奏章让他烦躁,从匈野传来的捷报更是令他烦躁不已! 所以他出来散心,美其名曰:微服私访。 不过他可不是去什么体察民情的。这一访,就访到了京城最富盛名的烟花之地——弱水三千巷。 刚踏入巷子,风中隐隐传来一段激昂苍凉的琵琶快弹! 一向只唱晓风残月的妙龄少女开口,吟唱的曲词竟是从未听过的惨烈豪放!—— “四面烽烟起,天下纷纷说绝世—— 算背负青天也不在意。 见说道,谁将浮云笑生死? 河山万里一局棋——” 温柔之乡何时唱起这么激豪的歌了?方简惠心中诧异。 却听优伶的歌声透着寂天寞地的悲壮,响遏行云—— “负手笑—— 背青天,也不在意。 只把寂寞藏眼底……” 曲调一转,箫起笛落,轻快的伴奏衬着歌声飞扬起来,带着七分热烈的洒脱、三分潇洒的剑气! “吟游风,幕天席地,歌空歌海歌万里。 论英雄,风生水起,斋天位现无人敌! 惊世姿,武中无相,锦绣成灰千秋洗。 平生事,绝艳惊才,繁华过眼开一季!——” 歌曲弹唱到那儿,突然间,方简惠听不到声音了。琴消歌歇…… 众弦俱寂,优伶歌中的最后一字,成了唯一的高音。 蓦地—— “砰!” “砰砰!” “砰砰砰砰砰……!!”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万音同起,震天撼地! 如万马奔腾踏平浩瀚莽原,如雪山断裂倾覆山峦万里!苍茫大地在呐喊,空穹天际在颤栗! “四面烽烟起——天下纷纷说绝世—— 算背负青天也不在意—— 见说道,谁将浮云笑生死—— 河山万里一局棋—— 天下纷纷说绝世——河山万里一局棋!——”(歌名《风姿物语白起寂寞棋》词:独倚灵剑醉小楼) 曲终歌歇。 万籁皆寂。 杂声全隐。 方简惠觉得阵阵涌进心房,毛孔瞬间全部张开,竟出了一身热汗! 不光是他,连身边的小太监都受到盅惑,心绪激荡。 快步冲进乐坊,方简惠劈头就问:“此歌何名?” 歌者答:“《绝世双骄》!” 方简惠迷茫:“绝世双骄?” “客官不知?当然是指方小侯爷与无双公子了。”说话人的表情很是骄傲,仿佛他自己就是方君乾肖倾宇。 此言一出,身边小太监惊恐瞅到——太子方简惠的脸孔刹那扭曲到恐怖! 第四十九章 正当八方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时候,形势开始逆转。 震惊过后,各国权贵开始清醒了:方君乾肖倾宇兵锋犀利如此,若等他两人攻克了匈野王庭,夺取了匈野地盘,只怕下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啦! 连不败名将拓跋牧宏败在了他们手上,谁又能挡得住两人联手?再不阻止他们只怕大祸临头! 意识到了这一点,一个前所未有的绞杀同盟形成了。 匈野新王慕容厉、天镔军当权新贵霍佩习、倭奴沿海郡大名洪都、南聊盟国主毅飞飒,还有无数诸侯国——而他们的敌人却是两个只拥有不到百万兵马的绝世双骄。他们害怕的并非大庆,而是两个年仅十八岁的少年! 绞杀联军从四面八方蜂拥而上,从东南,从西北,从海岸,从内陆,从各地通往苏克撒平原的大道上,大军一眼望不到尽头,粮草辎重如山,兵马遮天蔽日。 明知双方实力对比悬殊,方君乾却凛然不惧越战越勇,他孤军奋战竟然与四国联兵打了个旗鼓相当,甚至还占了上风:三个月之内与十八路军队作战,击垮了其中十一路,击退七路,八方军在苏克撒平原创造了旷古绝今的辉煌战绩! 绝世双骄迸发出最璀璨的光芒,锋芒至无人敢撄,但也因为那咄咄逼人的锋芒灼痛了各国权贵的眼睛,也使得他们的敌人更加坚定了铲除两人的决心。 他们怕这两人,也正因为怕这两人,他们要不惜一切代价消灭这两人。绝世双骄一日不死,四国权贵寝食难安! 八方军在苏克撒平原纵横驰骋,打垮的联军不计其数,但消灭了一批又换上新的一批,联盟有的是源源不断的生力军。 绝世双骄越是所向披靡,他们的敌人就越是悍忍顽强团结一致,为了对付他们,四国诸侯们搁下了一切新仇旧恨,“绞杀联盟”越打越是壮大——这是两个人对抗四个国家的无望战争! 八方军已经不是为生,而是为死而战了。 帅帐内。 肖倾宇正在替方小侯爷上药。 方君乾俯卧在床榻上,感受着冰冷纤长的手指在自己上移动摩挲,呼吸微微有点急促。 冰冷的触觉,却带来火热的、难以言喻的燥热…… 真是香艳旖旎的折磨呀…… 顺着他的目光,肖倾宇低下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指太过冰冷。“抱歉,我应该先把手暖暖的。” “倾宇的手,为何一直如此冰冷。” 肖倾宇平静淡然:“我杀孽过重,身上杀气太烈。” 杀气太烈,容易折损命数。 方小侯爷心中一痛! 回眸望去:即使身处修罗沙场,肖倾宇仍是茕茕白衣,纤尘不染,眉间朱砂绯艳,偏生寂冷如刀锋。 “不对。”方君乾脱口,“倾宇是天上谪仙,本侯才是血腥满手的妖孽,死后定会下十八层地狱……” “伏尸百万,流血漂桨,哪里是神仙所为?”肖倾宇自嘲一笑,目光却是俯视众生的慈悲:“你我造此修罗杀戮,都已一身血腥……不过肖某最近在为小侯爷、为八方军将士诵念经文,以期减轻杀孽罪过……” 方君乾静静凝视他,想起三天前大战过后的场景—— 交战过后,战场上唯余尸山血海,扑鼻的血腥味让人窒息作呕。碎尸残肢堆积如山,层层叠叠形成一种谁也无法形容的暗红色泽,战地烽火旁,失去主人的武器静静躺在地上,到处流淌着一种类似脑浆、血浆、泥沙所混合的流质物。残骸肉末飞溅得到处都是。 方君乾当时就跪在尸山血海中。 脚下潺潺流淌着一条血溪,身边躺着砍去了半边脑袋的年轻士兵,他是如此年轻,以至于他看上去是如此朝气蓬勃,理应前程似锦。 如今毫无生气地倒在方君乾脚边,黄白色的脑浆流了满地,张大了眼睛,死不瞑目。 反胃,窒息,绝望,阴冷、血腥…… 种种负面情绪压得方君乾几近崩溃!只觉自己双腿发软,连站起来的力量都欠奉…… 然后,他看见了血色中的那抹纯白——白得如此干净、耀眼、纯粹。 于是,杀戮愈加血腥,白净逾显纯粹。 他听见自己沙哑声音对那唯一的洁白说道:“别过来。” 不愿他为自己踏入这杀戮之地,不想看见如此纯净的白色沾染上污秽血腥。 这丑恶,这罪孽,这一切的一切,只要自己背负就好!!自己背负就好!!<br/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25 > “方君乾。”隐隐听到清冷淡雅的声音。 凝视着方君乾周围那一汪不断漫延的血色湖泊,肖倾宇眼神复杂。 突然,他催动轮椅重重碾进了血泊里,洁白的长衫裤脚顿时被溅染得猩红一片。 就在这尸山血海间,他端坐于轮椅中,来到他的面前。 然后,天地间只剩下了他空灵淡静的话——“方君乾,站起来。” 我就在这里。 哪里都不去。 这修罗地狱,不只你一人,我亦会陪你一起。 你也从不曾令肖倾宇失望过。 所以!方君乾,站起来! 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清贵无瑕的白衣男子为他踏进了这片血海,对自己说:“方君乾,站起来。” 眼前不见了江山无限,只看到他的脸…… 倾宇,除了你,这条路谁能与我走遍,谁又能陪伴我携手百年? 方君乾朝他笑了笑。两手支着碧落,一用力,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 接着便是那句——“倾宇,我回来了。” 第五十章 肖倾宇熟习经文。 他集上天灵气于一身,天资聪颖,过目成诵,自然对佛教经卷也知之甚深。有时甚至连佛界大师也会因无双公子话中禅机而折服动容。 肖倾宇是不信天命之人,但他却经常诵读经文。 方小侯爷夜访小楼之时偶尔会看见肖倾宇手持经卷——一卷《往生咒》,一卷《般若经》。 因果轮回,前世罪业当得今生偿还,冤冤相报,报应不爽。当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可是。 他读经文,是为牺牲的死士,战死的将士,满手杀孽的八方军……却从不为自己。 经文念得愈多,身上破煞戾气却不见有任何消减,反而愈加浓烈。有时只是远远看着,就会让人升起一种锋利如刀、寂冷如雪的感觉。 肖倾宇敷好了药,静静替他包扎绷带。 一圈、一圈、又一圈…… 两人都没有说话。 突然,方小侯爷睁开眼睛,吐出一个字:“疼。” 无双公子冷冷道:“人家士卒都没喊痛,你堂堂英武侯居然还怕疼?” 方小侯爷理直气壮:“英武侯是人不是神,当然也会痛了。而且……”声音低下来,“本侯也只会在倾宇面前叫痛呢……” “嗯?”他没听清。 “那个……倾宇呀,你不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就像妻子在为丈夫包扎伤口……” 肖倾宇双手狠狠一用力! “啊——!”小侯爷一声惨叫! 无双公子笑得温雅清和:“抱歉,一时手滑。” 方小侯爷暗中咬牙——他是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 《寰宇征战录》里,有这么一段话:帝天纵英才,弓马娴熟,南征北战,一生历经大小战役二百余场,负伤不计其数。然帝坚忍,纵伤可见骨亦若无其事,谈笑如故。 将问曰:身体发肤皆受之父母,陛下不觉疼痛矣? 帝答:倾宇去后,朕自此再不觉疼痛。 百官默然。 一人潸然泪下后,帅帐啜泣之音顿不绝于耳。 倾宇,除了你,我还能向谁明明白白喊出自己的疼痛? 寰宇帝统一四海君临天下,只是这声“疼”,却是再也不会说了…… 碧血长空,风起云涌。 千军呼啸,万马奔腾。 挥断剑,折长刀,马嘶欲狂,喊杀震天,断肢残骸散落一地,激战双方杀红了眼,疯狂的战斗让人失去理智,他们早已失去了思考能力,只知道对穿了不同铠甲的人杀杀杀! 一挑绣有“乾”字的飞龙战旗透染鲜血。旗下黑马亦浑身浴血,气喘吁吁。碧落杀掉一个又一个敌人,男人银色的铠甲早被层层鲜血覆盖,几跟红巾分辨不出。 “狂澜之战”后,方君乾在八方军中的绝对权威再也无法动摇。 八方军“只知方侯,不晓庆王”! 肖倾宇并没有投入厮杀,他静静坐在高坡之上,一双明锐的眼眸冷静地观察着战场局势,绝顶聪慧的大脑飞快掠过千百种部兵方式。 他手持令旗,往联军布防最空虚处轻轻一点一挥,立即,恍若一道霹雳从天而降,一队八方骑兵立即闪电般抽身往那儿疾扑而去。 敌军阵势大乱! 无双公子满意地看着敌军被一一歼灭,满意颔首,再度不慌不忙开始调转令旗。 这已经是第十九路大军了。不知还有多少军队正赶过来等着与他们交战。 一方是养精蓄锐、跃跃欲战的精锐之师,一方却是伤痕累累、兵缺粮少的疲惫之旅…… “公子,我们能活下去吗?”将领们哑着嗓子问。 肖倾宇观察着战场局势,微微一笑。 “你们应该问能不能胜利,而不是问能不能活下去。”无双公子衣不带水,八风不动。 “还记得我问过你们‘为军将帅,什么最为重要’吗?”他目光温和,神情庄肃,“为军将帅,最重要的就是具有‘屡败屡战,永不言败’的心境气度!” 只要活着,就一心求胜!跌倒几次,就爬起几次! 永不认输,绝不放弃! 第五十一章 千军呼啸,万马奔腾,隆隆马蹄如无数道滚雷,惊得大地也为之颤栗。 纵使八方军骁勇善战,却难敌潮水般永无休止袭来的联盟大军。 方君乾所带领的一彪骑兵被联军骑师团团包围。 昏天暗地,冲锋厮杀。八方骑兵始终冲不破敌方的包围阵势。 方小侯爷此刻身边的将领只剩下一个俞斌,另有五十个八方精锐死守在周围。 就算是死,也要送他们的主帅平安脱险! 俞斌一向畏缩的脸上流露出决死的刚毅,洒脱一笑:“小侯爷,末将先行一步了!” 无法跟随方小侯爷您建功立业,是末将一生的遗憾。能在有生之年得遇小侯爷您,却是末将一生的幸运…… 五十个勇士的声音出奇统一响亮:“侯爷保重,吾等先行一步了!!” 这是赴死勇者对生者的致意,这是将死之师对生者的祝福! 等肖倾宇见到方君乾,后者跪在战场上,怀里的俞斌身中三十余刀,已奄奄一息。 五十个骑兵尽皆战死沙场,无一生还。 一直以来,俞斌都是八方城中公认最胆小、最怯懦、最畏缩的将官。却正是这样的他,拼死替方君乾挨了三十余刀,生生保方君乾平安突围! 看见肖倾宇,俞斌艰难的开口:“公子……” 肖倾宇催动轮椅,俯下身,握住他的手:“肖某在。” “公子……我们……会胜利吧……?”他咳出几口血。 肖倾宇点点头,神情凝重:“我们会胜利的。” 得到无所不知的公子的回答,俞斌满足笑了:“是呀……有公子和……侯爷在,……八方军……就决不会败。……我……死也瞑目了……” 他怔怔望着空中大雁呈“人”字,远远消失在深沉的夜幕中。 声音渐渐低哑:“……看那帮兔崽子……谁还敢说……老子胆小……” 闭目,阖眼。再也……睁不开了。 方小侯爷轻轻道:“你是最勇敢的。” 没有人会说你胆小。 方君乾心情激荡,阖目,锁住即将夺眶的泪水。 肖倾宇的手死死握成拳头,指甲嵌进掌心,生疼。 “方君乾。”他开口,“站起来。” “我们一定要胜利,否则怎对得起俞大人,还有许许多多为我们牺牲的将士。” 方君乾仰起头看着他,眼神是从未有过的疲惫。话语幽幽:“倾宇……好孤独啊……” 肖倾宇几乎是马上理解了方君乾的心境。 八方军孤立无援,他只能看着身边的袍泽一个接一个凋零牺牲,然后在一场毫无悬念的无望战斗中孤身奋战,直到最后不支倒地,死亡。 “我们会胜利的。”他伸出手。 他的手指:白皙,秀气,坚定,有力。 “拉着我的手,站起来。” 夏季清凉的风吹了进来,满天繁星照耀着白衣少年那柔和的眼波。 方君乾慢慢伸出手。 于是,两手紧握…… 看着眼前这美绝人寰的一幕,不知怎的,所有人竟都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第五十二章 遥遥的夜空星河下,肖倾宇抬头仰望星辰。 “在看什么呢?”方小侯爷走到他身边。 肖倾宇沉默了一下:“无双夜观星象,发现破军星灭,贪狼星现。料来不出三天,此战胜负就将揭晓了。” 方君乾仰望着同样地星空:“是赢?是输?” “胜负难料。”肖倾宇声音清寒如水,天地似乎都为之静了一静。 “大概负多胜少吧。”方君乾豁达一笑,“倾宇,可否愿意听本侯说会儿话?”不说,恐怕以后再没有机会了。 肖倾宇点点头。 那夜,方君乾说了很多话——童年时的趣事,少年时的烦恼,朝堂上的排挤…… 端坐在轮椅上,肖倾宇安静地听着方君乾说话,澄澈的眼眸泛着淡淡的光华。 他安静地垂着头,认真倾听着方君乾的说话,神情无悲无喜。他不时又抬起头,静静注视着他的脸,那明亮的眼睛,那年轻的面孔,知道今生再也忘不了此夜。 说到后来,两人都沉默了。 夜未央,星如亮。数以亿计的星辰璀璨于天际,映照着苍穹。 巨大的皎洁圆月静静地挂在半空,给战场笼上了一层白芒。 方君乾没有再倾诉。 说完了自己平生喜怒哀乐, 只是这最后一句,永远无法诉诸于口。 这句话是你我之间的禁忌,一旦出口,就再无法回头…… 但不说,你懂的吧? 如果是你…… 如此冰雪聪明的你…… 我心中最后一句——倾宇,我爱你。 星空下,月色里。 两个少年相对凝视。 听那风如何吹动那发,听那低低且细细的呼吸。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26 看那红巾如何在风声里飘扬,看那白衣如何在月光下泛光。 “对了,倾宇此生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十七八岁的少年,有才能有建树的多是傲慢无礼、趾高气扬,只会向人倾吐其英姿勃发的哀乐和可歌可泣的悲喜,却不会在星月交辉之下倾听别人的低诉。 可是方君乾毕竟与凡夫俗子不同。他也准备听。 肖倾宇毫不迟疑:“站起来!” 方小侯爷看着他眼神里的渴望和期待,不由沉声道:“会的。有朝一日,本侯必倾天下之力让倾宇站起来。” 无双公子愣了愣,见方君乾神色不似玩笑,不由微微一笑,送他四字评语:“劳民伤财。” 方小侯爷也笑了:“倾宇真是不给面子,也不看看本侯是在为谁劳民伤财呀!” 相视而笑。 苏克撒平原的一处高坡上,两个绝世少年,白衣红巾,一坐一立。 “方君乾,我们会赢的。” “是。我们会赢的。” 此生不再寂寞。 方君乾望着身边的肖倾宇。 自己与肖倾宇的感情,已经超过了尘世一般的依赖眷恋之情。 同是寄若浮萍的游子,同样苦难挣扎的经历,同样惊才绝艳的智慧,以及早已深入骨髓的寂寞。 除了他,还有谁能懂得自己,了解自己,与自己携手共死? 能在滚滚红尘中与他相遇相识,也许是上苍给予自己的恩赐。 倾宇,红尘之中若少了你,君乾有多寂寥…… 第五十三章 苏克撒平原风云变幻,八方军与绞杀联盟在此激战无数次,尸体垒成了高山也无人理会。 耳朵到处回响着惨叫、咒骂,以及兵器猛烈的撞击声,火花飞溅。 伤者在,士兵们已经杀红了眼,见人没死立马补上一刀,脚下是滑腻腻的不明混合物,其中隐约可见脑浆和血水,稍不留意就会打滑,浓浓的血腥味道呛鼻。 长枪给刺折了,刀刃给砍钝了,匕首给折断了,激战的气势简直只能用癫狂来形容! 无论镔野还是聊倭,尽管占了人数上的优势又是生力军,但面对八方军这种不要命的疯狂反击,面对他们那种玉石俱焚的疯狂眼神,他们统统寒了心破了胆: 那些浑身浴血狞笑着的八方军,不是人!是修罗,是凶刹,是恶魔! 一天之内,敌人曾十几次差点就攻占了要地,但是八方军以血肉之躯筑成了的铜墙铁壁,绞杀联军每次都碰得头破血流。 日头从东边升到了正中,又从正中下落到了西边,攻守战持续了整整一个白天,双方大军的搏杀,就如同两个巨人,掐着对方喉咙做着生死搏斗,拼尽最后一分力气后气喘吁吁,伤痕累累。 远处绞杀联盟的大旗下,看着激战中的苏克撒平原,绞杀联盟的盟主,也就是南聊盟国主毅飞飒面色发白。 传令兵一个又一个急速奔驰来往于他身边报告:“天镔十五军上去了!” “匈野第八骑师团上去了!” “霍佩习将军要求增援!他说天镔第五军顶不住了!” “报!洪都大人战死!” “匈野第八骑师团全军覆没!” “倭奴六军伤亡太大,已经无力再战!” “匈野第九步军请求退出战斗!” 毅飞飒的手在轻微的颤抖:激战已经六个时辰了(相当于十二个小时)!苏克撒平原象一头贪婪的巨兽,吞噬了一个又一个的精锐团队,无数精兵猛将就此灰飞烟灭,八方军却依然傲立! 他简直无法理解:这究竟是怎么一会事?绞杀联盟苦战三月,投入巨大人力和物力,付出了巨大代价和牺牲,居然连一个小小的苏克撒平原都拿不下。 他开始动摇了——这场战斗真的有意义吗?就算绞杀了八方军,我们也得不偿失啊。这代价太巨大了,就为了攻克一个小小的苏克撒平原,值得吗? 他轻声的咒骂着:“方君乾,算你狠!”扬声发令:“鸣金收兵,明日再战!” 整整一个白天过去了,血战到夕阳西下,无论是联军还是八方军都已经疲惫不堪。 八方军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江山如晦,万物混沌。 勇士们真是太累了。穿着厚重的铠甲在马背上颠簸冲杀近一天,当时心情激荡下没觉察什么,现在心神一松懈才感觉腿都酸软了,连武器都拿不稳,整个人呈脱力状态。 有些战士一下马就完全爬不起来了,旁边的战友赶紧过来帮忙,替他拉走马匹,脱下铠甲,手无意一抓,里衫完全被血水和冷汗打湿。 八方城粮草开始告罄,每个战士分到的只有那么半个馒头。 “公子,你累了一天了,吃点东西吧。” “给将士们吃吧,我还不饿。”无双公子浅浅一笑,温润双眸一片流彩,深邃如浩瀚的星空,迷离如冬晨的浓雾,不可捉摸,又美得让人沉醉。 跟将士们说话的时候,肖倾宇都会很专注地盯着对方的眼睛,漆黑的眸子一动不动,不时颔首附和,显得对对方的说话十分重视。 这让跟他交谈的人从心底莫名升起了一股虚荣满足:看哪,连名动天下的无双公子也在专心听我说话呢! 将士们都很爱戴他们的公子。 很多话,对父母都无法说出口,连兄弟朋友都难以理解,但他可以。即使他无法苟同,但他必定对每个人的想法抱以尊重。所以原本憋在心里憋了很多年的话可以对他说出来,说出来以后,他只要三言两语就能拨开自己心中的迷雾,胸中抑郁之气一扫而空。 “杨虎,能否帮我把小侯爷请过来?无双有事找小侯爷一叙。” 无双公子记忆惊人,过目不忘,能随口叫出任意一个士卒的姓名籍贯军阶职务,这让普通士卒受宠若惊:公子居然认识我! 这种天赋也让肖倾宇更受将士们的尊重爱戴。 例如现在的杨虎——“是,公子!末将这就去!” 不一会儿,方君乾就到了。 血与火萃炼出的军人锋芒,长期游走在生死间,因看惯生死所积养成的上位者独特的漫不经心,就连方君乾自己也没意识到,此刻的他与四个月前的他给人的感觉已经不同了。 将士们纷纷退了下去。 “方君乾。”秀气的手指着远处烟幕笼罩下的苏克撒平原:“肖某正在等待援兵。” “援兵?” “肖某知道他们正往苏克撒赶来,但不敢肯定来不来得及。” 方君乾挑眉:“然后?” “明日,大概就是最后一战了!此战凶多吉少,肖某想先送小侯爷平安脱离战场。” “那八方军呢?” 肖倾宇不动声色:“肖某自会处理。” 方小侯爷闻言一笑,一种惨烈的、悲壮的、骄傲的,一往无前,视死如归的微笑。 他静静仰望头顶夜空:“只有战死的英武侯,没有战败的方君乾!方君乾不会走,愿与八方军共存亡!” 方君乾怎么可以走? 又能走到哪里? 这场赌,不是生就是死!没有第三个选择! 再度垂首,他对上了一双悠然睁开的清眸,就这样,隔着时空静静的望着自己。 “方君乾,那就让我们一起等待奇迹吧。” 第五十四章 旭日东升,天边的云被朝霞渲染成红彤彤的一片,丝丝缕缕,千年的风将彩霞吹得分分合合,让人徒然升起万物变迁,沧海桑田的凄怆。 方君乾与肖倾宇就在苏克撒平原的高地上。 八方军将士们已是精疲力竭,但哪怕撑着枪杆,他们也依然阵旅严整,眼中彪悍不死,举手投足透出一股子狰狞杀气。 远处遥遥传来了敌军沉重的脚步声:“轰!轰!轰!”像是海底火山爆发前的剧烈震颤,更像是地平线上滚落的沉闷惊雷。 在绞杀联军步步逼近下,大地在颤抖,下沉! 前方出现了敌营黑压压的阵型,黑影如山峦压顶,敌阵尚未扑到,那片巨大的阴影已经笼罩了每个人的心头。 那片阴影越来越大,遮天蔽日,压得人心中一片阴霾! 目睹着眼前这一幕,绝世双骄面色凝重。 看来今天这一战,联军要举全部兵力来一决生死了! 最后的决战!! 肖倾宇朱砂流溢,眉目如画,让人觉得误入江南烟雨迷雾的温柔。 “最终,还是拖累了你……”援兵至黎明还不至,八方军注定只能孤军奋战了。 方小侯爷摇头微笑:“倾宇说的话,我不懂。” 你我之间,怎会用到这个“拖累”? 一直以来,你我都是生死与共,相扶相持,“拖累”又是从何谈起? 是吧,倾宇? 其实能遇见你,是我方君乾此生最大的福气…… 联盟的骑兵压低身子俯在马脖子上,马刀横跨,长枪斜点,犹如乌云压顶般扑面而至,喊杀声同样震天动地:“杀,杀,杀!” 震耳的杀声犹如春雷滚滚,一浪高过一浪,嗡嗡震撼。 相对的,八方军却是冷肃如铁。 一边是杀声震天,一边却是死一般的沉默。 肖倾宇听见身侧方君乾那高傲的冷诮:“方君乾的命就在这里,你们来拿呀。” 是的,无论谁想杀方君乾都要付出代价!这代价,沉重的叫人承受不起。 这才是方君乾,这才是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方小侯爷! 有朝一日,他当君临天下,叱咤风云! 只是那时,皇图霸业转眼成空,徒然寻觅……却不见眼前深爱之人…… 方君乾轻轻道:“倾宇为何不走?” 肖倾宇一怔。 “方君乾身为八方军主帅,只能战死不能战败……但倾宇,是可以离开的吧……” 为什么要留下来?为什么要陪我一起死? 肖倾宇仰头凝望着他,脸上流露出的淡淡的寂寥。 此时的肖倾宇,是方君乾从未见过的肖倾宇。 “昔日于八方城,君尝对宇曰:‘吾当与君携手共死。’……今兵临城下,吾亦是。” 吾当与君携手共死。 情。 究竟害了谁? 这场倾尽天下的旷世之恋, 是劫,是缘? 方君乾只觉一股热流直冲胸臆! 看着身边的肖倾宇…… 初次见面,落英中的肖倾宇宛若世外之人,带着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27 清冷的气息,既清且傲。他静静地带着一丝淡漠的微笑,洞悉着世事和人情百态。 和他相处日久,竟令人产生恍若隔世的感觉…… “倾宇……我能抱你一下吗?……” 肖倾宇略一点头,忽觉一股大力将自己从轮椅里扯起,回神时,自己已撞入一个温暖的胸膛! 静静在千军万马中相拥,身边那动天杀喊也不及对方呼吸来得清晰…… 方君乾牢牢的,死死的,搂住怀中白衣清雅的肖倾宇,一点点地圈紧了手臂…… 肖倾宇目光朦胧,半垂的睫毛将平日里的疏离与淡漠敛进了温柔之中,略急的气息吐呐着幽雅,染了一襟的冷香。 血染江山的画,怎敌你眉间一点朱砂? 江山嘶鸣战马,我只听见怀抱中寂静的喧哗。 千军万马、剑影刀光,终将不过成为历史长卷中泛黄一页。 如果此刻就是永恒,那么江山万里,富贵荣华抛去却又何妨…… 第五十五章 片刻,方君乾就松开了怀抱。 决毅转身!——“我走了。” 银铠闪耀,红巾凄艳。 走下高坡的男子背影是那么消瘦,坚定,挺拔,以及背负了苍天的沉重潇洒。 肖倾宇送。目送。 方君乾跨马而上,拔剑在手。碧落出鞘,霸气青光凛然贯日! 他傲然高喊:“八方无敌!——” 八方军同时从胸腔爆出嘶吼!“杀!!——” 无双公子看着混战成一团的苏克撒平原,对左右道:“你们也上吧。” “那公子的安危……” “没那个必要。”肖倾宇平静道,“今日是最后一战,肖某决不后退。八方军一输,肖某就只有一死。” 身旁护卫一愣,随即慨烈应道:“遵命!” 绞杀联军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尽管八方军骁勇善战,但是不行:他们连月苦战,精疲力竭,加上伤亡过大,怎敌养精蓄锐的绞杀军尖刀似的切入!? 绞杀联军狰狞着狂笑,挥舞着马刀狂砍烂杀,他们的冲击箭头已经深深的切入八方军的中路。 “方君乾,纳命来!!”倭奴猛将毛利空狂嘶怒吼,重达四十公斤的玄铁抡日棒朝方小侯爷直直抡下! 方君乾讥诮一笑,也不作答,拍马就当头迎上! “铿!”短兵交接,火星四溅!兵刃刮磨之声令人牙齿发酸。 毛利空满意地等待着方君乾脑袋开花的场面。 等等!…… 他怎么还活着?! 毛利空一脸茫然,惊愕随即转成恐怖!——我的身子呢? 身子到哪去了!!? 腥热的鲜血喷泉般喷涌! 一颗硕大头颅在地上“咕噜噜”翻滚。倭奴一代猛将被大庆英武侯一招致命,死不瞑目。 从方君乾侧身、收腹、挥剑、疾劈,整个过程花了不到五秒钟时间! 这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流畅连贯。干净利落,丝毫没有多余的动作。 战场上片刻安静,无论敌我双方都怔怔望着场地中央红巾银铠的方君乾…… 半响—— “小侯爷好样的!!” “好!!” “侯爷万岁!!” 方君乾脸上扬起傲然冷笑,竖剑长啸:“八方无敌——!” “吼!八方无敌!!!”八方军热血沸腾士气大振! 台上毅飞飒不禁赞叹:“真乃帅才也!!” 匈野新汗慕容厉忍不住冷笑:“我等该庆幸这大庆储君不是这方小侯爷,若让他再多活几年,这天下哪还有我们的立足之地?” 天镔新贵霍佩习淡淡道:“再怎么天纵英才,也注定今天要死在这里。” “公子,战况如何?” 眺望着喧嚣杂乱的战场,肖倾宇摇头。 众人不知道他摇头是什么意思,不由面面相觑。 高坡上的肖倾宇广袖凌风,幽然自若。 他神情专注,仿佛一心等待着什么。 忽然。“来了……” 第五十六章 “报~~~东面有一骠骑兵正朝这儿赶来!!” “好像是敌方的援军!” 毅飞飒无名火起,直想把那几个叫嚷的传令兵宰了。但随即他自己也愣住:真的有人!人马很少,只有区区不到百人,犹如一团黑云在平地上飞舞。 绞杀盟主皱眉下令:“拦截他们!” 一队轻骑兵从作战的队伍中抽调了出来,匆忙掉头准备迎战。 两路骑兵交错驰过,抽出刀剑互相砍杀,一时短兵相接,人马混战挤成一团,力如迅雷风驰电掣,全线刀光闪灼,犹如天降闪雷。 所有将领震撼地发现,这批不到一百人的骑兵简直所向披靡! 他们手中的兵器也十分奇怪,长柄、宽刃、血槽扭曲,似刀又像剑,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挑劈砍刺,疾若雷电! 只见白光闪过,血花喷涌,脑袋就已经飞上了天空。 在凶狠的对杀中,联兵的冲击势头被完全压制,联兵给打得节节后退,根本站不住脚。 一,二,三,四…… 看清楚了,看清楚了!八十四人!不多不少,整整八十四人! 这八十四个神秘骑兵不发一言,只管卷杀向前。联军根本无力阻拦,骑兵甫一交手便剑毁刀断,坠下马匹,步兵更不用说,仿佛一地凋零的落叶,被可怕的狂风席卷,身不由己,给打得四分五裂,溃不成军。 两军人马看得屏气凝神,士兵们甚至停止交手。将领们惊骇:这是何等可怕的战斗力,这是哪里来的可怕骑兵!? 方君乾心里赞叹:这才叫真正的骑兵! 眼看形势忽然逆转,绞杀联盟硬生生转攻为守,联盟众将相顾骇然。 “这怎么可能!”毅飞飒咆哮一声:“他们是谁!?”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一彪骑兵气势如龙,一路狂突至肖倾宇所在的高坡下。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八方军的无双公子:肖倾宇。 肖倾宇淡淡微笑着,端坐于轮椅中的他,清贵无瑕,绝代风华。 八十四个骑兵整齐划一地下马,向着他单膝下跪,如同雷鸣般地齐声高呼—— “拜见公子!——” “诸位辛苦了。”肖倾宇的声音温和优柔,却奇异的令战场上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我的……八十四云骑!” 历史上神秘莫测纵横不败,为寰宇帝立下赫赫战功的“八十四云骑”,在“狂澜大战”的苏克撒平原惊艳亮相! “什么?反击?现在?!”所有人都被这异想天开的战术弄晕了…… 回头看看不断的伤兵……疲惫不堪的战马…… 此刻他们只求敌军不再袭营就谢天谢地了,可他们的主帅,方君乾方小侯爷居然还想连夜追击出奇制胜?! 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疯狂! 而方小侯爷对此的解释是:我们想不到,敌人就更想不到。 肖倾宇沉默良久,水色嘴唇轻抿。终于悠悠说出一句话:“有六成的把握,可以做了!” 帅帐之中落针可闻。 疯了!!简直就是疯了!! 众人这才知道,其实方君乾和肖倾宇的身上都有一种赌徒的气质!要么就大获全胜,要么就一败涂地! 众将愣愣地看着他两:小侯爷和公子……连发疯都赶在一快儿…… “小侯爷,肖某将这八十四云骑借与你,此战若胜,小侯爷威名当如日中天,各国定不敢再犯大庆。” 方小侯爷忽然道:“只有如此吗?倾宇只关心这些?” 肖倾宇一怔,轻轻的,泛起一个水雾般绝美的微笑:“万事小心。肖某在此地等候小侯爷平安归来。” 方君乾很郑重地点头:“我会的。” 只要知道他在等待着自己,而这份等待不会随着时光和距离而消失,那么,纵然龙潭虎穴,纵然刀山火海,方君乾也会平安归来。 当八十四云骑见到方小侯爷时,方小侯爷的开场白就是:“相信你们都已认识本侯了。” 虽然他很不礼貌地坐在帅座上对人讲话,却没有人觉得他的态度倨傲,反而觉得这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他的凛然气质,仿佛天生就该立于众人之上。 方君乾并不知道他此刻带给了那八十四个男人怎么样的震撼。 他微笑着,慢慢走下帅座,姿势优雅:“你们,可有谁愿意陪本侯走上这一遭?” 在互相打量过后,站在方君乾面前的八十四云骑微微垂下了自己的目光和脑袋,这个,已经代表了某种程度上的认同。 男人间的有些话是不用说出来的。 肖倾宇赞赏地点点头。方小侯爷能得到八十四云骑的认可,无疑让无双公子松了一口气。因为一直以来,与八十四云骑的能力呈正比的,就是他们的桀骜不驯…… 方君乾转身上马,马跑出几步后,听到背后传来的呼声:“小侯爷!”,他勒马转过身去,八方军所有将士整齐单膝跪地,剑尖朝上,向他肃然行礼。 方小侯爷深深凝望了一眼,点点头没说什么,带着八十四云骑扬鞭策马而去。 勇士们坚定地身影被如水月光拉成摇曳的黑线,马踢声渐渐消失在平原尽头。 家国兴亡,在此一搏。月夜突袭,血战之下,不知有几个勇士能活着回来? 肖倾宇静坐在轮椅上,对着身边将士庄重道:“英雄出世,风雷烈变,青龙长吟,天下皆惊。诸位,我们刚刚送走的,是当代的绝世奇男子。” 了不起的八十四云骑,了不起的方君乾! 横刀立马战八方,苏克撒平原孤军力抗四国联盟,天下名将,舍你其谁!狂澜一战,足以千古流芳! 第五十七章 三天。 整整三天! 方小侯爷和八十四云骑如同在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音讯。 每天,肖倾宇都坐在苏克撒平原的高坡上静静等待。等待那一骑绝尘的身影,等待那银铠红巾的男子对自己说一句:“倾宇,我回来了。”…… 蓝天,荒原,脚下摇摇欲坠的黄色小花在风中摇曳……肖倾宇坐在轮椅中,一袭白衣,纤尘不染,久久凝望着方君乾远去的方向…… 这一幕落在八方军所有将士眼中。于是,定格成永恒……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28 “公子,这都三天了……”一个小将局促不安,“小侯爷他们,会不会凶多吉少?” 肖倾宇温润如玉,平静的声音里有让人信服的力量:“不会的,他们定会平安归来。” 小将不知道他们的公子为何如此有信心,迫不及待问道:“公子如何得知?” 肖倾宇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极目远眺,山河万里,纵横苍凉。血色夕阳将原野上荏弱的小花渲染得绯红凄艳。脚下,绯丽花朵轻轻摇曳。风中,肖倾宇白衣翩飞,似欲乘风而去。 当然相信你会平安归来, 因为有我在这里等你…… 方君乾消失了七天,肖倾宇就在高坡上遥望了七天。 直到七日后的黎明,荒原的地平线上突然冒出了几个摇摇晃晃的小黑点。接着,黑点多了起来……五个……十个……四十个……八十个…… “公子!!那是——”身边的将领激动地语无伦次! 看着他们跌跌撞撞地走近。 肖倾宇屏住了呼吸,十指紧握…… 只见方君乾苍白着脸,满身血污,抬头望见高坡上的肖倾宇,冲他微微一笑。 他身后的八十四云骑,腼腆疲惫的笑着,但眸子里全是狂热的光芒。嗓音嘶哑疲惫:“公子……” 肖倾宇看似若无其事,但颤抖的手指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喜悦激动。 他看见方君乾迈开僵硬的腿,一步步走近自己。 接着,他便听见了他的那句:“倾宇……我回来了……” 肖倾宇深吸一口气,慢慢弯起嘴角,露出最美丽的笑靥。 “……回来就好。” 不知何时,高坡下挤满了八方军将士,摩肩接踵密密麻麻,黑压压的看不到尽头。每个人脸都涨得通红。 突然——“天佑侯爷,天佑公子!”不知是谁最先吼出声。 “天佑侯爷,天佑公子,纵横不败,八方无敌!!——” 最先不过数人,渐渐,整个苏克撒平原齐声高喝,鸟雀惊飞,战马嘶鸣,声震四野。 “天佑侯爷,天佑公子,纵横不败,八方无敌——!!” 狂澜战役的最终决战,无双公子的八十四云骑力挽狂澜,绞杀联盟被迫后撤三十里。英武侯方君乾带兵突袭敌营,趁夜砍下敌军帅旗,撼其军心。 兵荒马乱之际联盟人马践踏,死伤无数。 方君乾率领八十四云骑连追三百里,行踪飘忽不定诡异莫测。绞杀军惶惶不可终日,损折兵马不计其数。 绞杀联盟盟主毅飞飒于乱军中被方小侯爷一箭射死。群龙失首,绞杀联盟顿时溃乱! 八方军反败为胜,取得狂澜大捷! 狂澜之战结束后第三日,八方军全体将士同穿素缟,撒酒焚香,告祭战死袍泽。 营帐内,肖倾宇轻沾紫毫,提笔挥墨。 方小侯爷冷不防从他背后冒出来!“写什么呢?”定睛一看,“倾宇在谱曲吗?”曲已谱好,词也填了一半。 方小侯爷精通音律,轻轻哼唱几句后邪魅一笑:“这另一半歌词,就由本侯帮倾宇填吧。” 说完便从背后俯下身,伸手握住了肖倾宇手中的笔。两人贴的很近,近到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 似乎是觉得眼前情形过于暧昧,肖倾宇的眼神有点古怪,带点茫然。 笔走龙蛇,柔软的毛笔尖在宣纸上悠悠游走,墨迹一丝一丝的殷开。 “倾宇……”方君乾的声音有点喑哑。 “嗯?” “待会儿与本侯同唱此曲吧。” 第五十八章 “狂澜”一战,百万八方军征讨匈野,有三十万将士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看着以前手足相亲的亲密袍泽如今已成为一具具冰冷的尸体,八方军全体将领心情沉痛,难以言表。 “此皆我大庆勇士……”方小侯爷一身素缟,红巾飘扬如血,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明了深切:“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江山,果然是由尸骨堆成……” 今晚的月亮巨大的妖异,低低悬挂在深沉夜幕里,破军星和贪狼星在漆黑夜空交相辉映。 七十万八方军衣冠似雪,一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如月华铺洒在辽阔的苏克撒平原之上。明明人马众多却是万籁俱寂,愀然无声。 肖倾宇端然坐于轮椅,眼神是心忧苍生的慈悲:“妻离子散,白骨成堆。无论有何理由,征战都是残忍不仁的事情。” 方君乾笑:“本侯没得选择。” 肖倾宇沉默。 看着面前这个淡淡微笑的少年王侯,肖倾宇第一次,心里泛起了一种久违的,淡淡的,难以言述的酸楚。 他现在,应该还不到十九岁吧! 肖倾宇的心里闪过这个念头,这个念头让他心中那种久违的感觉又真实了几分。 当这个年纪的少年还在父母膝下承欢,还在与心爱女子花前月下红烛昏罗帐时,方君乾已带领着千军万马鏖战厮杀独抗四方了…… 所有人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他无路可退。 只能战,不能败! 对一个十八岁的少年来说,这样的背负未免太过沉重…… 方君乾手捻三柱清香,对月连拜三次,将其插入香炉中。他的声音铿锵有力,远远向四周荡漾开去! “吾之袍泽,魂兮归来。与尔英灵,共饮此酒!” 方君乾捧起一坛美酒,倾一半祭洒于地,随后右手抓起酒坛仰头痛饮!透明的酒水顺着他的喉结,他的脖颈倾泻而下,悲壮如燕赵之士慨烈豪迈! 七十万大军沉声应和:“吾之袍泽,魂兮归来。与尔英灵,共饮此酒!” 仿佛一滴水滴入沸油中,沉寂静默的苏克撒平原顿时沸腾起来!将士们席地而坐,大口喝酒,大声谈笑! 那些死去的兄弟并没有离开!看见了吗?此刻他们亦坐在一起与胜者同乐! 肖倾宇喝了很多酒,很快眸子浮出些惨烈的剑气:“拿琴来!” 一把瑶琴很快送到他手里。 “铿!”明明秀气纤细的手指,弹出的曲调却是如许激昂豪迈! 歌声一出,瞬间惊艳全场!—— “满座,衣冠似雪,短木惊堂,浊酒一觞, “三柱清香,断尽沧桑,止战殇,何往。” 方君乾朗声大笑!拔出碧落随琴舞剑! 雄浑如龙吟的声音响起,豪烈狂傲,气吞山河! “天下,四面狼烟。 “纵横山岳,万里尸骨连绵。” 肖倾宇兴起,索性将瑶琴竖抱在怀里,像琵琶那样亟亟快弹起来! 两人相视而笑,一前一后,唱和相应,完美无间。 “黄沙蔽天。”“沙蔽天。” “贪狼星现。”“贪狼星灭。” “挥宵练。”“斩宵练。” “炼龙渊。”“折龙渊。” “奠轩辕。”“战轩辕!” 看着方君乾的碧落剑剑气纵横青光夺目,肖倾宇也抽出了自己的黄泉!黄泉剑的锋芒耀花了众人的眼睛。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小侯爷将黄泉剑送予了无双公子…… 黄泉碧落,金芒流溢,青光贯虹。 “霜刃相连。”“刃相连。” “破军星现。”“破军星灭。” “持沉水。”“销沉水。” “铸龙雀。”“斗龙雀。” “祭莫邪。”“杀莫邪……”(注:宵练、龙渊、龙雀、莫邪都是古剑名) 歌声暂歇。方君乾眺望着夜幕中的万里江山,语气里是睥睨天下的霸气慵懒: “古今战乱,血染战袍,马革裹尸,不过如是。” 肖倾宇仰头望天,眼眸中尽是悲天悯人的无奈: “天下局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苍、生、绝。” 方小侯爷狂放一笑放声唱道:“横万世,断千岁,江山指点,平百越;” 温柔望向身边白衣绝世的肖倾宇:“三界双阕,风华俱敛,有谁怜,苍颜。” 肖倾宇歌声磁性空灵:“废城残垣,满炊烟,石灶已乱,兵祸溃; “干戈止退,白骨成堆,人去也,魂随……” 苏克撒平原上,出现了奇怪的一幕。七十万将士鸦雀无声,呆呆盯着最中央那两个绝世风华的男子,静静听两人放声高歌。 两人手中的碧落黄泉,寒气透骨,流光四射,剑气纵横! “剑出,天下惊绝!” “策马回。”“谁不回……” “踏碎……”“此夜。” “千秋醉——” “共谁醉——”(歌词摘自《剑出天下惊绝》,词:隐筱龍月。此歌很大气很强势,害得我一听就想打游戏……) 第五十九章 歌罢,肖倾宇一手提起酒坛昂首灌下!酒液淋湿了黑发和衣领,肖倾宇索性解了发冠,任一头长发披落于肩尽情挥洒。 随后抛了酒坛,右手托颊淡淡微笑,皎洁了欲飞的白衣,应和了夜空那一轮妖异圆月。 此情此景,某些潜藏在方君乾心中的话不由冲口而出:“当真是风华绝代……” 肖倾宇斜睨了他一眼,温润瞳眸半是醺然半是自嘲:“徒然风华,何曾绝代。” 李生虎小心翼翼对方君乾道:“公子好像醉了。” 方小侯爷点点头。 转向肖倾宇:“倾宇,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肖倾宇以手扶额,没有回话。 方小侯爷苦笑:看来醉得不轻…… 嘘出一口气,方小侯爷的手扶上椅背,推着轮椅朝帅帐走去。 “倾宇?”低唤一声。然肖倾宇依旧闭目沉睡,没有任何回应。 没办法,方小侯爷只好将他打横抱起,轻放在床榻上。美酒的醇香糅合了肖倾宇身上的冷香,让方小侯爷的身体微微紧绷…… 肖倾宇果真如他所想般,已经醉了。 这个男子,清醒时和眠梦中是两种不同的隽逸。 和衣卧榻而眠,方君乾清楚地看见他眉宇紧蹙,似在梦中也忧虑着什么。 倾宇,你到底在烦忧什么呢? 不自觉的,手指轻轻摩挲上他光洁雅致的额头。 感觉着手上的温度,心被暖暖的东西包围,让人沉溺,难舍难离…… “倾宇……”他低喃,“你大概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29 永远也不会知道,方君乾居然会爱上你……” 坐在榻边的方君乾就这样一直陪伴着他,直至累极陷入梦乡。 他没有看到当自己的呼吸变得绵长规律后,肖倾宇悄悄睁开了眼睛。 依旧清亮宁定得有如天上寒星,没有一点醉酒的痕迹。 望着身边的方君乾,肖倾宇目光复杂。 终于忍不住叹息一声,轻轻将毛被覆在方君乾身上。 于是,从那一夜起,什么都变了…… 第二天,八方军拔营回城。方君乾没有提及自己身上为何多了一条毛被,肖倾宇更不会去问方小侯爷那句话的涵义。 一切如常,又仿佛一切都脱离了常轨,走向了不可控制的未知的方向…… “回家了!”“到家了!”“我们回来啦!!” “爹!娘!二毛活着回来了!……别哭呀,这是好事!”一家三口搂在一起又哭又笑。 “旺子他娘……旺子他,战死了……”随后便传来妇人撕心裂肺的啼哭! 生离死别,悲欢离合,一幕幕在八方城中上演。方君乾和肖倾宇走在队伍的最后端,两人皆沉默不语,不知心中是何感受。 “公子!公子!”人群中,一个小豆丁在蹦上蹦下朝这边招手。张尽崖人小滑溜,凭借身体优势硬生生从人缝里挤到肖倾宇面前。 “公子……”张尽崖泪汪汪地扯住肖倾宇的袖子,“呜哇~~公子你怎么过了这么久才回来?我好想你~~~” 肖倾宇温和微笑,眼里露出疼爱之色。张尽崖从头到尾打量面前的公子:“呜呜呜……公子你瘦了!”狠狠甩给方小侯爷一记眼刀!“都是你没有照顾好公子!” 在张小朋友心目中,敢情无双公子掉了一根头发也一定是方小侯爷的错。 小侯爷满头冷汗。 “不过总算回来了!”张尽崖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望着眼前熟悉的面孔,熟悉的城池,肖倾宇和方君乾居然异口同声:“是呀,总算回家了呢……” 第六十章 “倾宇,兰姨怀孕了!”方君乾手里捏着一封信,整个人看起来喜气洋洋,“本侯要有弟弟了!” 肖倾宇接过他手中的信纸浏览一遍:“明年夏末就能诞产……咦?” 他抬头:“兰姨明年要来八方城探亲过年?” “是的,带弟弟一起来。”方小侯爷摸着下巴,“嗯,那时大概五个月大吧……这个时候的小孩最好玩(?!)了!” 肖倾宇见他笃定的样子忍不住打击:“小侯爷就如此肯定是男胎?” “绝对是!”方小侯爷信誓旦旦,“我有预感!” 无双公子懒得跟他辩论,接着低头看下去。 蓦地。 “小侯爷……” “何事?” “依依她为何也要来?” “不是说了来探亲嘛!” 无双公子的神色很不自在:“探亲?” 方君乾皮笑肉不笑:“呵呵,当然是来探望你这青梅竹马了!难不成还来探望本侯?” 那一夜林依依的表白和肖倾宇的拒绝,方小侯爷可是亲耳听闻。因为两人有感情纠葛,以致方小侯爷对林妹妹没什么好感。 这可是破天荒第一遭呀!要知道我们的方小侯爷几乎对所有美丽女子都挺有好感的。 肖倾宇优雅地将信函搁在桌上,一言不发,但他的内心却隐隐有丝无奈和不安。 端起茶盏,远山眉微微一挑,茶盅里茶叶缠扭纠结成一团——就像这事儿,剪不断,理还乱…… 在“鼓励商贸”政策的扶持下,经过一年的轻徭薄赋和休养生息,八方城的商业贸易就像雨后春笋般拔尖冒头,渠渠然有不可阻挡之势! 现在的八方城是名副其实的天下商贸第一都! 也是,先下诸国皆推行“重农抑商”,单单八方城独树一帜,提倡“农商皆本”,不以商贸为次贱,大大提升了商人的社会地位。 商人们只差为方小侯爷立个长生牌位供奉起来了,哪里还想要离开? 方君乾已完全掌控了大庆西北,成为手掌实权的一方诸侯。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只要他振臂一呼,随时都可以起兵造反踏平皇都! 而此时的方小侯爷,却在为一纸榜文而发愁。 方君乾,肖倾宇,戚无忧,贾目奇,李生虎,高酉……但凡有品衔的八方城官员,无论大小齐聚一堂。 他们中间陈铺着一张榜绢,白底黑字,字字惊雷!榜文右下角,赫然盖着方君乾一方帅印! 方小侯爷神情凝重,显而易见最近承担了无数压力:“诸位,《军民提拔晋升十二策》已看过,如果本侯要在八方城推行此政,不知诸位有何看法。” 《军民提拔晋升十二策》是由方小侯爷以前提出的《士卒提拔晋升十二策》衍化完善而来,将公平机制从军队扩展到普通平民之间。 在贵族门阀当权朝政的今天,《军民提拔晋升十二策》的横空出世宛若平地惊雷,骇得天下贵族一阵发懵…… 可想而知,此政一出,推行者无疑首当其冲被打压攻击!一个失察,说不准就遗臭万年…… 一位老成持重的文官力谏:“小侯爷,此政推行为之过早,若一意孤行,下官怕小侯爷会成为众矢之的。” 方君乾目光如电:“你们怎么看?” 属下一一垂下眼睛,不敢与其对视。 戚无忧眉头深皱:“政策甚好,无忧建议小侯爷过四五年后再缓缓推行……” “的确,此政一出,八方城就真的成为各国权贵的眼中钉了。” “是福是祸还难以预料,吾等还是不要去当那只出头鸟。” …… 讨论戛然而止。 一只雪白纤秀的手执笔提毫,饱蘸浓墨,就在方君乾的那方帅印下,签下了“肖倾宇”三个字。 众人静静地看着他。 一笔,一笔,再是一笔……笔锋惨烈,力透纸背。 肖倾宇的表情很平静,望着众官的眼神中温润里透着不可亵渎的庄重严肃。“有些事,总得要有人来做。” 方君乾,我信任你。 这万斤重担,这千古骂名,我同你一起分担。 不论是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肖倾宇的名字都将永远陪伴方君乾…… 这功过是非就由后世去评说。 看着无双公子无私庄肃的双眸,将官顿觉惭怍无地。 戚无忧感叹:“侯爷和公子心忧天下不计个人荣辱,令无忧好生惭愧。无忧不才,这骂名算我一份吧!”说完也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也是。” “豁出去了!” 将官们纷纷表态,忙不迭地签上自己的大名。 …… 最后,八方城地官员全部都在榜文上签上了自己的姓名。 这就是享誉后世的“盛世联约”——这份《军民提拔晋升十二策》,缔结了倾乾盛世的人才基础! 从头到尾,方君乾和肖倾宇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他的抱负,理想,感激…… 他的信任,理解,支持…… 眼神交汇中,杂乱的画面都过眼成历史云烟…… 两人无声凝望,相对无言。 此时无声胜有声…… 第六十一章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嗯……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莫使金樽……” 张尽崖结结巴巴,看着面如沉水的白衣公子不由得汗流浃背。一直以来,张尽崖都很敬爱敬重他的公子,当然也很怕他…… 肖倾宇很少动怒,但他只要把脸微微一沉,任何人都不敢在他面前放肆,更何况是涉世未深的张小朋友! 而张小朋友在无双公子出征匈野的几个月里,居然连一篇《将进酒》都没背下来,也难怪肖倾宇生气了。 肖倾宇面无表情地抽出一根藤鞭:“手心。” 不会吧!?张尽崖骇得差点晕过去……唔,不要打手心呀!!…… “公子?”可怜兮兮地讨饶。 无双公子不为所动:“莫让我说第二遍。” 于是方小侯爷一进门就差点与张尽崖撞了个满怀! “小侯爷~~~~”张尽崖一把躲在他身后露出半个脑袋,瞅着方君乾地眼神简直称得上感激! 这就是所谓的“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无双公子清冷道:“肖某管教自家徒儿,还请小侯爷让开。”眼睛里分明写着:与你无关,少管闲事。 小侯爷哑然失笑:“倾宇也太过较真了,小孩子天性贪玩,背不出功课有什么打紧?” 看着现在的张小朋友就像看着当初顽皮任性的自己,方君乾就是忍不住想包庇。 “嗯嗯!”张尽崖把头点的如小鸡啄米!方小侯爷的形象在张尽崖眼中前所未有的高大起来…… 肖倾宇的声音渗下丝丝冰冷:“玩归玩,这功课却是耽误不得……还请小侯爷快快让开,莫要耽误肖某宝贵时间!” 方小侯爷护住身后张尽崖:“倾宇有话好说嘛!何必动粗呢……” 肖倾宇不耐烦了:“让开。” “不让!” “给我让开!” “就是不让……哈哈哈哈哈!”小侯爷忽然捧腹大笑!他语气暧昧,邪邪有点不怀好意:“倾宇,我们现在这个样子……莫不是典型的慈父严母?” 可别说,还真有点象…… 肖倾宇手一颤,脸上阵红阵白……忽然将藤鞭往桌上重重一搁,催动轮椅就出了大门。那背影,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小侯爷一愣,旋即在他背后放声肆笑! 八方城将士都知道,方君乾方小侯爷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令人费解:方小侯爷很喜欢“调戏”公子…… 他们还真不懂了:公子冷若冰霜不怒自威,平日里多看一眼都觉是对他的亵渎,小侯爷怎么敢怎么能对公子理所当然地说出此类话来? 这胆子,不是一般的大……这脸皮,也不是一般的厚…… 光凭这点,想不服都不行。 于是众人惊叹:不愧是小侯爷呐! 庆历325年九月初九,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 天刚蒙蒙亮,伸着懒腰打着哈欠的守城士兵就接到了一绢榜文,揉着惺忪的睡眼将榜文贴上公示栏后,士兵懒洋洋地打开了城门。 第一个路人出现了。随意朝公示栏扫了几眼立马驻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30 了脚一动不动,仿佛一瞬间失了魂、落了魄。 忽然尖叫一声直扑公示栏,整个人都贴在了榜文上!昏昏欲睡的守卫被吓了个半死,顿时睡意全无:“瞎吼什么!!?” 守卫再也骂不下去了。他看见,那个年逾花甲的老人伏在榜文上,抽噎哽泣,哭得老泪纵横!…… 那绢白底黑字的公榜最上头,赫然誊写着九个大字——“军民提拔晋升十二策”! 人流渐渐多起来……八方城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四面八方的民众纷纷涌向城门口,几乎是倾城而出。 公示栏下人头攒动。有人喜极而泣,有人愤声怒骂,有人揣测怀疑,而绝大部分人,却对着冉冉升起的红日感激跪下,山呼“侯爷万岁”!…… 第六十二章 《军民提拔晋升十二策》一经八方城贴出,各国立马炸开了锅! 此举可是动摇国家根本的举措呀!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若不赶紧将它掐死在摇篮里,迟早要大祸临头! 远在皇都的嘉睿帝气得脸色发黄,怒斥“亡大庆者必为方君乾!” 方小侯爷华丽丽地无视他。 匈野新帝慕容厉在收拾完自家几个图谋造反的兄弟后得知此事,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 匈野王庭放言:“八方城实乃各国公敌!方君乾一日不除,天下一日不得安宁!”又叫嚣:“肖倾宇你杀我父汗,慕容厉与你不共戴天!” 无双公子闻言冷笑:“我等着。” 聊盟国主毅飞飒在狂澜之战中被方小侯爷一箭致死,聊盟太子毅飞哲继位。他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戚无忧的悬赏金额从黄金万两提升至黄金十万两。 毅飞哲声称:“戚无忧乃我聊盟叛臣,欺君罔上,人神公诛!凡杀戚无忧者,即赏黄金十万,连升官位!” 方小侯爷忍不住打趣:“看不出戚军师如此值钱。今后八方城财政紧缺,只要把戚军师献上就可迎刃而解了!” 戚无忧只好苦笑。 各国权贵不断恐吓,威胁,施压……甚至禁止商人与八方城货物流通,以期达到孤立封锁的目的。 面对这种形势,方小侯爷的批示只有两个字:“顶住!” 肖倾宇日以继夜地处理政务,潜伏在各国的暗桩蠢蠢欲动,在民间大力宣传八方城的《军民提拔晋升十二策》;修整官道,加派士兵驻守,以保护来往商旅;八方城首届文武官员科举马上就要举办,无双公子亲自坐镇挑选天下英才…… 不单是他,八方城所有官员都忙得晕头转向,每天加起来的睡眠时间不足两个时辰。 看着彼此脸上的黑眼圈,所有人欲哭无泪…… 各国的封锁孤立抵不过民众的热情。得知八方城的《军民提拔晋升十二策》后,各国人才不远万里赶赴八方城。 官道被封?好,我翻山越岭走小路总行了吧。 官府不准?嗯,那就当我是失踪人口,这样他们总管不着了吧? 就如落叶归根,百川到海,任何人、任何力量都无法阻挡! 一时间,天下英才齐集八方城! 寰宇在位时期,当真是文武盛宴绝世繁华。文相武将,安邦定国,俊杰高士,人才济济,开创了万世之太平! 此间不乏传颂千古的名臣名将,其中又以苍凌阁十八功臣尤为人所称道!令人惊奇的是,这十八个人竟有一大半是由无双公子肖倾宇提拔举荐的。 后世史官定论:无双公子慧眼识才,世所罕见。虽不良于行,却胸怀天下,心胸宽广无人能及。苍凌阁十八功臣其一手举荐十二。唯才是举,造福万民。此等功绩,伟哉,壮哉! 秋分,贾目奇准备娶妻。对方是八方城最大绸缎庄的商贾之女。那小姐某天在街上遭到几个小混混调戏,恰遇贾骑尉,三拳两脚将小混混打跑,轻松英雄救美。 这一来二去两人就对上了眼,结果方小侯爷亲自做媒,上门提亲,成就了一段良缘。 大婚将至,贾目奇春风满面,看谁谁顺眼,从早到晚笑得合不拢嘴,惹得众人纷纷白眼…… 一天众人闲聊。 方小侯爷建议:“老贾呀,大婚当天本侯做你伴郎如何?” 贾目奇正要答应。 无双公子清清冷冷地开了口:“贾骑尉莫听他胡说,小侯爷不安好心。他年轻帅气,站在你身边岂不是喧宾夺主?到时怕众人都搞不清谁是新郎官了。” 贾目奇恍然大悟:对呀!这不是害我出丑!?果然没安好心! 无双公子抿唇微笑:“依肖某看,生虎做这个伴郎倒是恰当。” 李生虎拍着胸脯答应:“没问题!” 众人一愣。 哄堂大笑! 方小侯爷指着肖倾宇,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倾宇呀……你,你实在是太坏了……哈哈哈哈哈!” 李生虎反应慢了一拍,不清楚大家为何发笑。 等等……小侯爷不能当伴郎是因为年轻俊俏,怕抢了老贾风头。那公子说我适合当伴郎,岂不是因为…… 难道我长得比老贾丑,要我当陪衬!!?? 李生虎顿时发出一声凄惨哀嚎:“公子~~~~!!” 肖倾宇终于忍俊不禁。他这一笑,柔了眼波,香了衣襟,倾了天下。 方小侯爷看失了神,只觉这笑入了骨,融了血,绕了魂。 从此再也忘不记,忘不了,忘不掉了…… 戚无忧心道:被公子打击那是十分不爽,不过看公子打击别人就另当别论了! 老将泰岩倒是对方小侯爷的终身大事比较上心:“小侯爷今年十八了吧?不知何时成婚呀?” 方小侯爷睨着为老不尊的泰岩:“本侯暂无打算。” 众人的注意力立马从贾目奇身上转移到方小侯爷上。 “十八岁也不小了,快咯!” “人家王室子孙十六岁就可以大婚了。” “嘿嘿,不知小侯爷有无意中人呀?咱们到时一定去讨杯喜酒。” 方小侯爷眉一挑:“本侯会愁没女人下嫁?管好你们自己吧,都七老八十了还没成家,也不怕没人要。” “咱倒是不怕,反正老大粗一个,家中多个婆娘反倒不自在。不过小侯爷你就不同了,这一成婚不知要惹碎多少芳心呀!” “不知小侯爷中意哪类女子呢?” 泰岩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竖起耳朵! “呵呵呵……”方小侯爷敛起笑容一本正经,“本侯的要求倒也不高。” 两手搭上肖倾宇双肩,在他耳边邪邪一笑:“只要和倾宇一样就行。” 半响无语。 李生虎崩溃抓狂:“这还不高!??” 戚无忧惋惜摇头;“看来小侯爷注定孤独终生了……” 贾目奇同情道:“小侯爷,您还是准备打一辈子光棍吧。” 方君乾不以为意:“找不到也没什么打紧,有倾宇就成了。” 只要有他陪伴着我就行了……这茫茫人海,滚滚红尘,偏偏与他相遇相知,便是上天安排的缘分。 有这么一个人陪在自己身边,这人世还有什么可贪求呢? 第六十三章 他说:“你是我知音。” 他说:“吾当与君携手共死。” 他说:“有你在我身边支持我,方君乾便无所畏惧。” 他说:“我们会这么一直下去的……” 他说:“倾宇……你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方君乾居然会爱上你……” 他说:“找不到也没什么打紧,有倾宇就成了。” 可是…… 肖倾宇双手紧攥,目光哀伤。 方君乾,我不可能永远伴着你呀…… 我的遗憾,我的感情,我一切的一切!……你根本不懂…… 如果时光能就此静止,如果肖倾宇能永远留在八方城,那该多好…… 方君乾,你可知……这段岁月,是肖倾宇一生中最幸福地时光…… 寒冬腊月,大雪纷飞。八方城银装素裹,远远望去,宛如神话中的琼楼玉宇。 纯净,美丽,却又带着高处不胜寒的冷清凄凉。 初十,兰姨携五月大的小宝宝,和林依依一起来到了八方城。 主帅亲戚要来,岂有不迎之理?于是八方城官员几乎全体出动,跟着方小侯爷到驿站迎接。 肖倾宇轻裹白裘,朱砂绯艳,眉目如画,在漫天冰雪中竟如画中仙人——凭虚御风,遗世独坐。 身上忽然一阵温暖。原来方君乾将肩上的雪貂玄狐皮毛坎肩脱了下来,披在了他身上。 方小侯爷只淡淡说了一句话:“这样就不冷了。” 望着肖倾宇那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方君乾强忍心底悸动,若无其事地撇过头去。 马车缓缓而来。雪太大,车轮几次陷进雪洼,兰姨只好抱着宝宝,扶着依依下车步行。 方君乾快步上前,亲热地挽住兰姨,语气是亲人久别重逢的喜悦:“兰姨!”又转而向林依依彬彬有礼道,“林小姐,久违了。” 林依依衽裾为礼:“方小侯爷。”秋水明眸扫向一旁白裘清雅的肖倾宇,表情是求不得、放不下的哀怨复杂:“表哥,别来无恙?” 肖倾宇淡然点头:“我很好。你呢?” 林依依惨然一笑:“我也很好。” 方小侯爷打断两人对话:“兰姨!今年还有红包拿吧?快快拿来呀!” 兰姨宠溺道:“都多大的人了还讨压岁钱,羞也不羞!?” “呵呵,未满二十的都可以拿。” 兰姨将怀中婴孩交与下人,将早已准备好的红包塞进方君乾掌中:“还剩两年唷,一满二十可再不许讨了。” “是是是——”方小侯爷心满意足地收好红包。 兰姨林依依与八方城诸位一一见礼。兰姨说的最多的就是一句:“乾儿麻烦你们照顾了……” 八方城诸位连说不敢不敢。开玩笑,谁敢照顾他?! 大概在所有父母心中,孩子永远是孩子,永远长不大,永远要自己的呵护照顾。 “哎呀,这手怎得如此冰冷?”拉起无双公子笼在袖子里的右手,兰姨又是怜惜又是嗔怪。 猛地被一股温暖包围,肖倾宇第一个反应就是——抽手! 然而兰姨却紧紧将他的手合在掌心,令他一时无法挣脱。 那是一种温柔的,无法抗拒的力量…… 如此熟悉,就像……方君乾身上的温暖…… 第六十四章 <br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31 兰姨发话了:“好了,大家别在雪地里站着了,赶紧回屋吧!” 或许是缘分使然,打从第一眼见到肖倾宇,兰姨就喜欢上了这个清贵寂寞的白衣少年。 小小年纪就官拜大庆右相,其中酸涩艰辛一定无法想象。 只是个孩子呀! 真是苦了他了! 兰姨打心眼里疼惜肖倾宇,也一直想多帮帮他。 见她照顾肖倾宇,方小侯爷只差抱住兰姨亲上两口! 果然是知子莫若母呀! 回到城中,兰姨开始分发红包,凡是二十岁以下的每人一份。 方小侯爷分到一个,林依依分到一个,连张小朋友都沾了光,捧着大红包在院子里乐得直蹦跶! 肖倾宇看到张尽崖喜出望外的神情,心下不由歉然…… 尽崖此刻不过七八岁,正是承欢膝下的年纪,却早早跟了他,奔波劳累,失去了太多童趣快乐。 自己从未顾及过尽崖的成长。这让一个孩子失去了许多生命中值得珍藏的宝贵回忆…… 可是……连他自己都从未得到过的东西,又如何给别人呢? 无双公子喜怒不形于色,但心情却不能化妆。 过份早熟的智慧和历尽沧桑的心情,让他生命里的斑斓色彩黯淡成冰冷的灰色…… 忽然——“你的!”一个红的发亮的红包塞入他的手掌。 肖倾宇怔怔盯着手中的红包,看着面前温柔微笑的兰姨,有点不知所措。 兰姨把他的手合上:“倾宇今年刚十八岁吧?刚才就想给你的,又怕你脸皮薄不肯收,所以兰姨私下给你。放心吧,他们不知道的!” 肖倾宇默默垂下头,掩饰眼里漾起的泪光。 兰姨理理他的鬓发:“钱不多,你又贵为大庆宰相,别嫌弃呀。” 方君乾无意撞见兰姨塞给无双红包的那一幕,待兰姨走后正想突然出现揶揄肖倾宇几句。 “倾宇呀……”倏地,方君乾仿佛被施了定身法般僵在了原地…… 他看清他宛如对待稀世奇珍般注视着手中的压岁钱,小心翼翼叠好,纳入袖中。 肖倾宇眼中有水光,表情却是冷酷的。 方君乾太了解他,他感动的时候,眼里漾起泪光。 眼里有泪光的时候,他的样子反而会越冷、越酷、越执拗。 肖倾宇常用这种表情来掩饰内心的感动,反而让人觉得他那时特别冰冷无情。 “倾宇……” 一瞬间肖倾宇就恢复了常态。 仿佛刚才望天欲诉、对雪几泣的人与他无关。 “你怎么了?” “没什么……”肖倾宇微微一笑,笑容中有说不出的孤伤彷徨,“只是有点……奇怪。因为是第一次收到红包……” 闻言,方小侯爷胸口泛起酸楚。想说话,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几次话到喉间又咽了下去。 无话可谈。 无话可说。 只能陪他一起在冰天雪地里沉默…… “方君乾……”肖倾宇双袖轻笼,似在温暖自己冰冷的身心。 他说出一句话——很平淡的话。却让方君乾喉头一阵哽咽。 他说:“我真羡慕你。” 第六十五章 方小侯爷当初的预感应验了。兰姨产下的果然是男婴。 这让无双公子很是无语…… 在这里不得不说一句——方君乾的运势还真不是一般的强。他仿佛被漫天诸神赐福过一样,总能化险为夷,遇难成祥。 方小侯爷正在逗弄怀中的弟弟。这种恶劣的癖好从小就有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大概是因为身为王爷膝下独子,没有兄弟姐妹。虽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却难免孤独寂寞。如今兰姨生了一个弟弟,方小侯爷自然大喜过望,一腔爱意全倾注在弟弟身上。 自然这爱意表达的方式就是——逗,玩,耍,弄…… 五个月大的婴孩,最是可爱,肉嘟嘟,绵呼呼,胳膊一截一截肥嫩如莲藕。 懒洋洋地打着哈欠,眉宇间隐隐有方小侯爷的影子。于是方小侯爷得意的宣称:“这孩子像我。” 帅帐内,无双公子恬静优雅地批阅奏章。、 他的批示就像他的人,清雅秀美,风静恬和,让人一见倾心如沐春风。 无双公子的犀利狂傲是藏在骨子里的——有傲骨,无傲气。 “倾宇!惨了惨了!我把弟弟惹哭了……这可如何是好?”方小侯爷风风火火地冲进帅帐。 原来小婴孩终于忍受不了方君乾的恶劣趣味,忍无可忍嚎啕大哭,不断在他怀里伸手蹬腿拳打脚踢,以期脱离魔爪。 方小侯爷不断哄逗怀中的弟弟,满头黑线几近崩溃! 他现在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无所不能的肖倾宇身上了! 倾宇什么都会,哄孩子也应该不在话下吧……方小侯爷自我安慰。 无双公子当头就浇了他一盆冷水:“我不知道。我从没抱过小孩。”连尽崖都是在六岁时被自己收留的,当时早已懂事的他自然用不着自己操心。 方小侯爷嘴角抽搐了一下,索性破罐子破摔:“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他慢慢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弟弟抱到轮椅之畔。 令两人瞠目的是,小婴儿居然渐渐止住了哭声……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个劲盯着肖倾宇看,呀呀笑着伸了手要无双公子抱。 小侯爷崇拜道:“你谦虚了……倾宇果然无所不能!” 看着面前不断扭动,纯洁无瑕的可爱婴儿,肖倾宇不敢伸手去触碰,悄悄划开了轮椅。 “倾宇,这孩子很喜欢你呢!快抱抱他!” 肖倾宇神色失落,眼眸寂寞。不是不想抱,不是不喜欢,只是…… “我身上杀气烈……对孩子……不好。” 方君乾似是看出了他的担心,笑了下道:“倾宇尽担心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你再不抱他,他又要哭了!” 果然,小婴儿小嘴一撇,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方君乾将孩子举至肖倾宇手边,催促:“快呀!” 一向淡定清雅,智无遗虑的无双公子此刻居然患得患失手足无措,他犹犹豫豫问道: “真的可以吗?我真的可以抱他?” “可以,当然可以!快呀!” 终于,肖倾宇伸出手将婴孩揽在了自己怀里。 好小……好软…… 吃惊于婴儿的柔嫩脆弱,肖倾宇都不敢用太大的力,生怕伤了怀中脆弱的小生命。 小婴儿闻着他袖袍间清绝的冷香,吸了吸鼻子,扯住肖倾宇衣袖朝小脸上蹭了蹭,咯咯笑了起来。 方君乾看着肖倾宇怀中乱动的小婴儿,情不自禁喃喃出声:“羡慕呀……” “这孩子叫什么?”无双公子突然问道。 方小侯爷回过神:“哦,还未取名。兰姨要我帮弟弟取个名字,无奈本侯才疏学浅。幸亏有名震天下的无双公子在,这取名一事就劳烦倾宇了。” 肖倾宇淡淡道:“小侯爷倒是懂得物尽其用。不知小侯爷对令弟有何期望?” “期望……”方君乾沉默下来,言辞深深,“本侯不盼他封侯拜相,也不盼他出人头地,只盼望他一生平安,能保卫自己心爱之人,白首偕老。” “保卫心爱之人吗……”肖倾宇沉思片刻……保卫伊人…… “就叫‘卫伊’吧。叫他‘方卫伊’,如何?” “方卫伊……”方君乾将这个名字在齿间细细咀嚼了几遍,一锤定音。“好,就叫方卫伊!” “呵呵,卫伊呀,叫声哥哥来听听!” 方小侯爷故态复萌,又开始逗起肖倾宇怀中的弟弟来。 当戚军师与贾目奇掀帘进帐看见这一幕后,竟不约而同联想到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面…… 慢着!!——自己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感觉?! 两人被雷在了当场!…… 闭目,捂耳,不断进行自我催眠:这是幻觉这是幻觉这是幻觉这是幻觉…… 第六十六章 在八方城住了三个月后,林依依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表哥何时回京?” 肖倾宇柔和道:“依依可是想家了?”对林依依,肖倾宇总有种辜负她的歉疚,所以倾其所能地迁就宠爱,做到了一个兄长对妹妹所能做到的一切。 无双公子对林依依几乎有求必应——除了感情。 “表哥你先回答我嘛,究竟什么时候回京?”她气鼓鼓地跺着小蛮靴,嫩绿色的水纱裙如翠莲般绽放。 肖倾宇催动轮椅摇至窗前,推窗望去,小院里的积雪在暖阳地照射下融化消逝,地面抹上一层若有若无的绿意。暖风拂面,阳光普照,春天的气息扑面而来。 微微一笑:“我还没有回京的打算。” “什么?!”林依依大吃一惊,这怎么可以!“难道表哥要一辈子留在这个地方!?” 肖倾宇垂下头,语气是掩不住的疲惫:“京城里的尔虞我诈,我厌倦了。”如果能这样一直留在八方城,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依依……”肖倾宇唇角的微笑是林依依从未见过的迷离幸福,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离他好遥远…… “我还是第一次,有归属的感觉。” “那我呢?”不,她不要这种感觉!为什么……明明近得触手可及,却感觉遥遥无期…… “那我呢?我该怎么办?”她面色苍白,颤声问他。 肖倾宇淡淡道:“有些事,是强求不得的。” 林依依惨笑。再度被这个男子拒绝了呀…… 一句“强求不得”,毫不留情地把自己十多年的苦恋践踏于地! 肖倾宇,你够冷、够狠、够绝情! 或许,他与她,注定是两条无法相交的平行线——咫尺天涯。 无双公子喜爱桃花。 他院里遍栽桃花树,喜欢在落英缤纷的时节抚琴奏箫,喜欢用桃花酿酒,酿制出的便是千金难购的酒中珍品“碧血桃花”。 甚至身上,都隐隐幽有冰寒的桃花冷香。方小侯爷经常觉得:倾宇前世定是桃花一片,红尘中将寂寞开满…… 见他如此喜爱桃花,方小侯爷不禁想起一件奇事:“倾宇可曾听说?十八年前,也就是本侯出世的那一年,大概是八月初十吧,京城原本凋尽的桃花居然在一夜之间全部盛放,当真美不胜收!此事还被京城百姓传为奇谈了呢。” 十八年前,也是肖倾宇出生的那一年。 <b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32 r 肖倾宇闻言一笑,低首抚琴,默不作声。 没有任何人知道,肖倾宇的生辰,正是八月初十。 旋律叮咚,铮铮淙淙。大漠黄沙,夕照孤烟,小桥流水,高山人家……大千世界尽从他指尖流出,鼓震于琴,荡漾于弦。 方君乾听得很入神。 小楼清寒,且幽。似乎聚集了所有的春寒料峭。 虽是料峭,但毕竟春天已至。 一曲完毕。方小侯爷看着院里桃树上青红点点的花苞,忽然感慨一声:“春天到了呢……” 无双公子朱砂幽柔,清雅如画:“不知今年的桃花会开得何等娇艳……” 方君乾压低声音:“本侯带倾宇去企国花都看桃花如何?” 企国乃没落小国,位于八方城东面,素有“天下花都”之称,桃花乃其国花,当地民众漫山遍野栽植桃树。 三月一至,桃花盛开,飞红满天,倾国倾城。 肖倾宇轻抿一口雨前龙井,淡淡搁下茶盏:“小侯爷真是好兴致呢……各地奏折都批完了?” 方小侯爷理所当然:“不是还有戚军师嘛,当然是能者多劳了。” 大概戚无忧听了这话后会吐血而亡。 无双公子听了好笑:“这话可不能在戚军师面前提及,不然戚军师又要在肖某耳边大吐苦水了。” 方小侯爷邪气道:“要本侯闭嘴倒也不难,只要倾宇答应企国一行,本侯保证三缄其口,让倾宇耳根清净。” 肖倾宇把玩着掌心金线:“何时出发?” “待到桃花烂漫时,你我一起去。如何?” 肖倾宇清雅一笑,他的笑容有种轻而易举就能倾覆天下的魅力:“说好了。” 方君乾重重点头:“嗯,说好了。” 春寒料峭的小院,两人约定一起去看桃花盛开。 在两人看不到的死角里,林依依仿佛被抽去了全身力气,沿着柱子软软跪地…… 从没见过肖倾宇对谁露出过这种笑容。 两人还相约去看桃花?…… 谁能告诉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六十七章 阳春三月,春暖花开。 企国花都落下百里胭脂云。 在百花的传说中,以农历中的十二个月令的代表花,与司十二月令花神的传说最令人神往。 桃花盛开的农历三月,一般又称为桃月。 桃花的花神最早相传是春秋时代楚国息侯的夫人,息侯在一场政变中,被楚文王所灭。楚文王贪图息夫人的美色意欲强娶,息夫人不肯,乘机偷出宫去找息侯,息侯自杀,息夫人也随之殉情。此时正是桃花盛开的三月,楚人感念息夫人的坚贞,就立祠祭拜,也称她为桃花神。 而今天,正是企国一年一度祭祀桃花神息夫人的盛会。 企水河边,少男少女互赠桃枝,言笑晏晏,虔诚拜祭息夫人,祈求桃花神赐予自己一段美好姻缘。 几十个美丽女子围成一圈载歌载舞,企国歌曲带着吴侬腔调特有的绵软甜腻,妩媚容颜与枝头的俏丽桃花相映成趣。 “真热闹呀——” 男子的声音宛如磁石般魅惑人心,人们不由自主地回头望去。 这一看,便丢了魂…… 人群奇异的静了下来。 桃花盛开,明媚犹如画中仙境。 在这如梦似幻的仙境里,两个男子缓缓而来。 清风拂过,带起一大片落英缤纷,也轻轻吹起温雅公子的白衣与英挺王侯的红巾…… 白衣公子摊开手,落英飘飘然落入他的掌心。优雅拈花,少年眉间朱砂敛尽红尘繁华:“今年桃花似开得格外明媚。” 少年王侯轻轻拂落他青丝间的绯艳花瓣:“大概是知道倾宇要来,这漫山桃花才迫不及待粲然盛放……看来这花儿也有争艳之心呀。” 四周落针可闻。人群似在一瞬间失去了行动的能力,只呆呆看着两人由远及近,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原来震撼至极处,脑子里便是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只剩一片空白。 直到两人走过,众人才回过神来面面相觑。 不知刚才是梦耶?是幻耶? 心中惊奇:莫不是今年桃花开得格外娇艳,连天上神仙都来下凡赏花? 企水的桃花,远观气势磅礴,如火如荼;近赏仿佛吹口气就能化成水,娇嫩似少女初妆。 桃花树下人群熙攘,笑语喧嚣,衬着桃花纷飞,更是热闹如潮。 方君乾情不自禁道:“桃花真是喜爱热闹的花呀!” 闻言,轮椅中的肖倾宇淡漠对他说:“其实,桃花是很寂寞的花……” 桃花,只为情动之人生长,为伤情之人绽放。 只是当时的方君乾,没有理解他话中的涵义…… 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将攀折下来的桃枝赠与心仪之人,少女含羞带怯,欲拒还休。 少年强自坚持。 最终,女子嫣红了脸,羞答答地接过少年递来的桃枝。 肖倾宇背对着他们,可方小侯爷却把这幕看得清清楚楚。 邪气一笑:“倾宇等我片刻!” 肖倾宇一脸莫名,目送他走至企水河边最高的一株桃树下。 那是一株百年桃树,高达十米,树干粗壮需三人合抱。在企国人心中,这株桃树是桃花神在人间的化身。 在人们的惊呼声中,方君乾人如翩鸿掠上树干! 他在桃花里朝他微微一笑,魅力飞扬,倾倒大片怀春少女。 伸手折下最顶端的那枝桃花,飞掠下树。 ——乱红飞纵,红巾飘荡,他手捻桃枝,在落英中笑得如许英魅张扬。 然后,他快步走到他身边,将手中桃枝递于他面前。 的花瓣在一片春风摇曳的盛开着,明媚的如同少女流转的眼波,娇俏又艳丽。 他说:“送你。” 肖倾宇一愕,眼波深沉如海。迟疑须臾,肖倾宇缓缓从袖中伸出手,接过了他手中的那枝桃花。 绯巾,云裳,素手,桃花。 时间在这一刻定格成无法复制的经典…… 明明有悖伦理,明明不容于世,明明这一幕就发生在眼前,偏偏周围安静得鸦雀无声。 人们只看见,那个颈围红巾的英挺少年将最高处的桃枝摘折下来,送与了轮椅上白衣无瑕的清贵少年。 而那个少年……接受了。 其实一切就这么简单。 直到年华老去,那些人还清晰地记得当年的一幕——落红满天中,两个绝世少年的桃枝为约…… 方君乾放声肆笑。 笑声里是骗到肖倾宇的得意:“倾宇上当啦!企国当地风俗,在祭祀桃花神的节日里,折下桃花树最顶端的桃枝送与心仪之人,对方若是接受,则算互定终生。此生相守,不离不弃。” 生怕肖倾宇恼羞成怒,方小侯爷笑着逃远!“既然倾宇收下了此花,那从此就是本侯的人了!” 远远传来方君乾笃定的誓言:“桃枝为约,苍天为证!此情——上穷碧落下黄泉——” 第六十七章 第六十七章 阳春三月,春暖花开。 企国花都落下百里胭脂云。 在百花的传说中,以农历中的十二个月令的代表花,与司十二月令花神的传说最令人神往。 桃花盛开的农历三月,一般又称为桃月。 桃花的花神最早相传是春秋时代楚国息侯的夫人,息侯在一场政变中,被楚文王所灭。楚文王贪图息夫人的美色意欲强娶,息夫人不肯,乘机偷出宫去找息侯,息侯自杀,息夫人也随之殉情。此时正是桃花盛开的三月,楚人感念息夫人的坚贞,就立祠祭拜,也称她为桃花神。 而今天,正是企国一年一度祭祀桃花神息夫人的盛会。 企水河边,少男少女互赠桃枝,言笑晏晏,虔诚拜祭息夫人,祈求桃花神赐予自己一段美好姻缘。 几十个美丽女子围成一圈载歌载舞,企国歌曲带着吴侬腔调特有的绵软甜腻,妩媚容颜与枝头的俏丽桃花相映成趣。 “真热闹呀——” 男子的声音宛如磁石般魅惑人心,人们不由自主地回头望去。 这一看,便丢了魂…… 人群奇异的静了下来。 桃花盛开,明媚犹如画中仙境。 在这如梦似幻的仙境里,两个男子缓缓而来。 清风拂过,带起一大片落英缤纷,也轻轻吹起温雅公子的白衣与英挺王侯的红巾…… 白衣公子摊开手,落英飘飘然落入他的掌心。优雅拈花,少年眉间朱砂敛尽红尘繁华:“今年桃花似开得格外明媚。” 少年王侯轻轻拂落他青丝间的绯艳花瓣:“大概是知道倾宇要来,这漫山桃花才迫不及待粲然盛放……看来这花儿也有争艳之心呀。” 四周落针可闻。人群似在一瞬间失去了行动的能力,只呆呆看着两人由远及近,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原来震撼至极处,脑子里便是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只剩一片空白。 直到两人走过,众人才回过神来面面相觑。 不知刚才是梦耶?是幻耶? 心中惊奇:莫不是今年桃花开得格外娇艳,连天上神仙都来下凡赏花? 企水的桃花,远观气势磅礴,如火如荼;近赏仿佛吹口气就能化成水,娇嫩似少女初妆。 桃花树下人群熙攘,笑语喧嚣,衬着桃花纷飞,更是热闹如潮。 方君乾情不自禁道:“桃花真是喜爱热闹的花呀!” 闻言,轮椅中的肖倾宇淡漠对他说:“其实,桃花是很寂寞的花……” 桃花,只为情动之人生长,为伤情之人绽放。 只是当时的方君乾,没有理解他话中的涵义…… 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将攀折下来的桃枝赠与心仪之人,少女含羞带怯,欲拒还休。 少年强自坚持。 最终,女子嫣红了脸,羞答答地接过少年递来的桃枝。 肖倾宇背对着他们,可方小侯爷却把这幕看得清清楚楚。 邪气一笑:“倾宇等我片刻!” 肖倾宇一脸莫名,目送他走至企水河边最高的一株桃树下。 那是一株百年桃树,高达十米,树干粗壮需三人合抱。在企国人心中,这株桃树是桃花神在人间的化身。 在人们的惊呼声中,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33 方君乾人如翩鸿掠上树干! 他在桃花里朝他微微一笑,魅力飞扬,倾倒大片怀春少女。 伸手折下最顶端的那枝桃花,飞掠下树。 ——乱红飞纵,红巾飘荡,他手捻桃枝,在落英中笑得如许英魅张扬。 然后,他快步走到他身边,将手中桃枝递于他面前。 的花瓣在一片春风摇曳的盛开着,明媚的如同少女流转的眼波,娇俏又艳丽。 他说:“送你。” 肖倾宇一愕,眼波深沉如海。迟疑须臾,肖倾宇缓缓从袖中伸出手,接过了他手中的那枝桃花。 绯巾,云裳,素手,桃花。 时间在这一刻定格成无法复制的经典…… 明明有悖伦理,明明不容于世,明明这一幕就发生在眼前,偏偏周围安静得鸦雀无声。 人们只看见,那个颈围红巾的英挺少年将最高处的桃枝摘折下来,送与了轮椅上白衣无瑕的清贵少年。 而那个少年……接受了。 其实一切就这么简单。 直到年华老去,那些人还清晰地记得当年的一幕——落红满天中,两个绝世少年的桃枝为约…… 方君乾放声肆笑。 笑声里是骗到肖倾宇的得意:“倾宇上当啦!企国当地风俗,在祭祀桃花神的节日里,折下桃花树最顶端的桃枝送与心仪之人,对方若是接受,则算互定终生。此生相守,不离不弃。” 生怕肖倾宇恼羞成怒,方小侯爷笑着逃远!“既然倾宇收下了此花,那从此就是本侯的人了!” 远远传来方君乾笃定的誓言:“桃枝为约,苍天为证!此情——上穷碧落下黄泉——” 第六十八章 方君乾没有看见,当自己跑远后,肖倾宇唇边一声轻叹,然后,了然微笑刹时间悄然浮现。 爱情,迸发得如此突然。 最终还是接受了呢。 这样也好…… 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 仰起首,优雅将花枝抵于自己额头,他素手拈花,云袖飘飘。 耀阳下,落英中,少年仰首闭目,唇角含笑,明媚桃花与他柔雅面庞相互辉映,美得不似凡尘中人。 那一刹那,仿佛连天地都在围绕着白衣少年转动。 众人痴痴望着那绝丽的风景,差点忘记了呼吸…… 白衣少年自言自语:“痴儿……怎会不知?……怎会不知?……” 他是知道的。 无双公子玲珑剔透见多识广,怎会不知企国风俗? 花神祭日,互赠桃枝以定情——这个民俗,早在肖倾宇游历天下时就已知之。 明明知晓接受桃枝的含义。 但当方君乾递与他桃枝时,肖倾宇稍稍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伸手接过。 桃枝为约,苍天为证。此情,上穷碧落下黄泉…… 方君乾,我答应了呢。 “倾宇可愿陪伴本侯一生?” 这句话,方君乾问了无数遍。 每当他这么问时,肖倾宇总是笑而不答。 直到肖倾宇逝世,直到方君乾登基为帝一统天下,直到寰宇帝于无意之中听到张尽崖提起幼年跟随无双公子游历天下,路经企国赏花。 直到那一刻,方君乾才幡然醒悟。 原来,早在肖倾宇接过自己手中桃枝的那一刻、那一时、那一刹那,他就已经决定一生一世陪伴自己…… “肖、倾、宇——!”绝望至疯狂的尖叫。 林依依满脸泪痕从桃林深处冲将出来,一把夺过他指尖的桃枝! 肖倾宇没有任何动作,只静静看着自己自小视若亲妹的青梅竹马。 眼神歉然而凝定。 “好好好……”林依依咧开嘴无声地笑,“你宁爱折花也不爱青梅竹马……肖倾宇,你真的很好……” 她秀手使劲,慢慢将娇嫩桃花揉烂成泥……绯红花汁从指缝间滴落,凄艳如血。 “你既然不爱我,也就不能接受他。”她恶毒而决然道。水绿纱袖一振,手里桃枝在半空划出一道绝丽弧线,掉入湍急奔腾的企水之河。 肖倾宇刹那面色苍白! 桃花流水窅然去。 花枝在河面起起伏伏。 落英点点,终是无痕,唯见碧水东流…… “肖倾宇,我恨你。”身为大庆左相林文正之女的林依依,她所得到的一直都是最好的。 如果得不到, 那么, 宁可不要!宁可毁掉! 第六十九章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四月,兰姨返回京师,临走前将方卫伊托付给方君乾。 “乾儿,京师多倾轧,兰姨要回去陪你爹爹,弟弟就交付给你了。” 女人总有灵敏的预感。或许在兰姨将孩子留在八方城的那一刻,就已注定了不可违逆的结局。 林依依跟着兰姨回京,在走过两人身旁时轻轻留下一句:“我诅咒你们。” 肖倾宇波澜不兴,神色寂寥宁定。 方君乾秀目微眯,腰间碧落剑嗡嗡颤鸣,显露出主人内心杀意。 直到林依依坐的马车消失在官道尽头,方君乾向无双公子坦白:“我不喜欢她。” “即使不喜欢她,也不要去伤害她。”毕竟是他欠了他! 方小侯爷着腰间的碧落,冷冷道:“若不是看在她是个女人,又是你表妹,就凭刚才那句话,本侯早已让她血溅三步了!” 感受到方君乾身上的杀气,肖倾宇颤了一颤。 很轻、很微。 无双公子叹了一口气。 “我一向以为你很冷静。” 方君乾盯着他清若皎月的双眸:“其实我不是。”因为被咒骂的人是他,所以他无法冷静! 方小侯爷心中自嘲:只要碰上与你有关的事,方君乾就会丧失理智…… 双手扶上肖倾宇的椅背,方君乾唇角勾起温柔笑意:“算了,我们回去吧。” 八方城的岁月,宁静而温馨。 方君乾很懂得唯才是举,熟悉手下各自的特长品行从而令他们各司其职。 这样一来方小侯爷自己倒是八方城中最为轻松惬意的。于是无所事事的方小侯爷最喜欢微服私访,其实就是假公济私带着无双公子出外游山玩水! 肖倾宇天文地理民风习俗无所不知,每到一处必能将此地来历传说风俗民情娓娓道出,搞得方小侯爷都不知道是谁带谁出来玩了。 三年里,方君乾的文采见识在无双公子的熏陶下一日千里。 他本就天纵奇才,只要身边肖倾宇稍稍点拨,立马就可举一反三融会贯通。 寰宇帝方君乾是历朝历代极少数文武双全的皇帝之一。统一天下的寰宇帝武功自不必说,其文学素养也令无数文人惊叹。 寰宇帝下得一手好围棋,他棋风孤高却又暗藏杀机,常常斩围棋国手于马下。 棋圣尹子白惊奇询问:“陛下棋艺高绝,想来以前必是输少胜多吧!” 寰宇帝拈棋的手一滞,抬头落寞一笑:“不,我总是输。” 自己总是输……和他下棋,每次被杀得一败涂地…… 记忆中眉目依旧的公子无双,总是在赢棋后轻捋鬓发,朝自己清傲微笑,然后对自己云淡风轻说一句:“你又输了。” 寰宇帝闭起眼,掩饰自己逐渐模糊的视线——登高独揽这江山无限,却是再难寻觅他的温柔笑颜…… 不知不觉,三年时光如流水从指间悄然流过…… 三年多以来,无双眼里的方君乾一直在变。从初见时略带稚气的锐利,到后来锐利的霸气,直到现在隐着锐利的温文的霸气,他越来越有领袖气势,却使人莫名不安。 不用多问,看他的眼睛就明白了——邪魅瞳孔里装着的,是觊觎天下的抱负雄心! 执掌兵权,雄霸一方。静则风云相伴,动则龙虎相随。 天下诸侯,谁也不敢小觑这位年仅二十一岁的俊美王侯! 第七十章 “什么,公子您要收方卫伊为徒?!”张尽崖惨声反对,“我不要——!!” 一想到从此往后自己要管这个小毛孩叫师弟,张尽崖就无比郁闷! 再想到这个啥也不懂的小屁孩以后总黏在公子身边,张尽崖简直要抓狂! 这还得了?! 别以为小孩子没有嫉妒心,事实上孩子的嫉妒往往表现得更为直接明了。 方小侯爷逗着两颊通红的张同学:“张尽崖同学,莫非你对舍弟有什么不满……”他笑得象只狐狸,“是不是怕你家公子从此冷落你?诶呀呀,放心吧!倾宇绝不会厚此薄彼的。” 心事被方君乾说中,张尽崖从脖子一直红到了耳根!恶狠狠瞪着方君乾,只差没扑上去咬他一口! 小小的方卫伊扯着肖倾宇的袖襟,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奶声奶气地开口叫道:“师~~父~~” 值得一提的是,方卫伊第一次开口说话叫的就是这声——师父。 无双公子闻言大惊:“看来此子与肖某颇有缘分。” 也就是那时,肖倾宇决定要收方卫伊为徒。 谁也没看见当时方小侯爷阴谋得逞的微笑。要知道为了让弟弟叫出那声师父,方小侯爷可是一得空暇就哄他说话,教来教去就两个字——师父。 可怜天下兄长心。 小侯爷心下感叹:唉……要让名震天下的无双公子收个徒弟,可真不容易呀! “公子……我,我不要师弟啦……”张尽崖吸着鼻子泪眼汪汪。 肖倾宇淡雅一笑:“都十一岁了,怎的还像个孩子似的?尽崖平日不是很喜欢找卫伊玩耍么。” “可是……”玩归玩,这和做师兄弟根本就是两码事呀。 肖倾宇微凉的手指着张尽崖小脑袋:“而且,为师为尽崖算过命——尽崖会在十四岁时游历四方扬名天下。” “怎会?”张尽崖张大黑得剔透的明目,语带撒娇,“尽崖才不会离开公子,尽崖要一辈子伺候公子!” 肖倾宇轻转眼波,眸中装着堪不破浊世的尖锐,和丝丝的忧悒。 有些事,非人力所能转圜。 无双公子一生收过两个弟子——琵琶第一名家张尽崖,以及文成帝方卫伊。 对无双公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34 子的感情,张尽崖亲口概括为八个字——如师,如父,如兄,如母。 而文成帝方卫伊因当时年纪太小,对肖倾宇的印象很模糊。只记得,幼时令自己眷恋不已的清冷怀抱,以及鼻尖萦绕的那缕淡雅、熟悉的暗香…… 方小侯爷今年二十又一,却迟迟不肯娶妻纳妾,这可急坏了一干忠臣! 要知道,男子一般到了这个年龄孩子都可以下地了!偏偏方小侯爷还不疾不徐,挑三拣四,逼急了就冒出一句“只要你们找到跟倾宇一样的女子本侯马上大婚!” 众人都拿他无可奈何,只得求助无双公子。 肖倾宇闻言不动声色,端起茶盏,用盖沿轻轻撇去水里茶叶。 他喝茶时带着微笑,就像佛祖在拈花微笑一样:“望诸位转告小侯爷,以后拒婚莫要把肖某扯下水,否则休怪肖某心狠手辣。” 从此,为了小侯爷安全着想,众人再不敢当着无双公子的面提起方小侯拒婚一事了。 戚无忧毕竟眼神锐利心思玲珑,最早发觉了方小侯爷的不对头。 起先大吃一惊,随即他暗笑于心,只以为自己疑神疑鬼。 然而当方君乾两次三番拒婚后,我们的戚军师终于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某次从旁侧击:“小侯爷迟迟不肯大婚,可是有了意中之人?” 方君乾失笑:“戚军师说话何必遮遮掩掩?以戚军师的聪明才智,想是早已知之了吧。” 戚无忧刹那血色全无!随即又神态如常。 定力之强连方君乾都暗自佩服。 自己桀骜,不羁礼法,倒也无所谓,没想到连戚无忧都能这么快接受这个事实…… “小侯爷……公子知道吗?” 方小侯爷不答反问:“依军师看,若倾宇知之,可会应允?” 戚无忧道:“小侯爷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方君乾很平静:“戚军师尽管实话实说。” 戚无忧猛地跪伏于地,头抵着冰凉砖石不敢直视方君乾的眼睛!“无忧不知公子是否会应允。但这种屈从,只要男人就无法接受……” 抬起头,目露悲戚:“更何况,是肖倾宇这样的绝世男子……” 这份感情有悖人伦,注定不容于世…… “也许吧……”方君乾伤感一笑,仰首望天。 戚无忧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可是……没办法呀,已经爱上了……认定了,他是方君乾永远的归属……” 听闻此语,不知怎的,一向绝少动容的无忧军师竟泪水模糊。 第七十一章 流火七月,聊盟将遣莼阳公主毅飞莼与大庆皇室和亲。 消息一出,天下震惊! 这是聊盟臣服于大庆的暗号——嗅觉灵敏的政治家都闻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看来各国局势又要面临重新洗牌了…… 大庆为即将到来的和亲忙的晕头转向,莼阳公主的归属也成了不大不小的问题。 谁来迎亲呢?那人首先得出生皇室,才配得上人家一国公主;听说莼阳公主貌美如花知书达理,那男方也应该一表人才才不致辱没人家吧? 大庆虽人才济济,少年俊杰更不知凡几,但符合上述两条的委实不算太多。 而在八方城,无双公子接到两份书信,一明一暗。 明的是嘉睿帝的圣旨,要无双公子立马回京处理和亲事项。 暗的是劳叔从皇城小院传来的密函——皇城近来人事纷繁,各国间谍频频接触,颇有异动。 “你真的要离开?”方君乾转过身,深沉瞳眸一动不动注视着他。 肖倾宇长袍宽袖,神容恬似。明灭灯光下,颇有股静若处子之美。 他水色的唇往下微拗,看起来,样子十分坚定,非常坚决。 方君乾知道,一旦他决定了什么事,任何人、任何事,都劝不了、阻不住。 方君乾一直都不懂,为何肖倾宇要为皇室如此卖命。 换了是自己…… 你不仁,我就不义。 既然你想害我,我就先下手杀你。 这是方君乾的行事作风。 而方小侯爷现在迟迟不与大庆皇室撕破脸皮,一是因为亲人还在嘉睿帝手里,二是因为时机未到,三是因为……肖倾宇…… 方小侯爷负手,在肖倾宇面前来来回回踱步。 突然停下身,语调沉郁:“什么时候走?” 肖倾宇淡淡回答:“明早。” 这么快?!方小侯爷皱起眉。 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无双公子突如其来的疲惫声打断。 “方君乾……你能再等四年吗?” 肖倾宇语气中有深深的倦怠:“四年后,嘉睿帝退位,我便助你为帝如何。” 方君乾几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说什么?! “就等四年……这四年里,你安分做大庆一方镇侯,四年后,肖倾宇就把皇位拱手送上。” 方君乾怔怔看着闭目养神的肖倾宇。那种由骨骼由血液由灵魂深处散发出的落寞,让倚坐在轮椅中的肖倾宇多了份罕见的脆弱。方君乾忽然有些意乱情迷。 “那你呢?” 是否在我得到天下后,就能完完整整拥有你? “那个时侯,你会在我身边吗?” 肖倾宇回答:“会。” 小楼静谧无声。 几上有杯,杯中的茶,忽微微掀起了涟漪、波纹。 方君乾凝重道:“我答应你。”只要他们没把我逼上绝路,方君乾再等四年又何妨? 他还年轻,他有资本,他会等,能等,也等得起。 “倾宇这次回皇都,千万要小心。毕竟,皇都不比八方城。”皇都是一潭深不可测的水,做任何事都得小心谨慎,步步为营。 脑海里转过千百个念头,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话:“还有,早点回来。” “三月之后和亲事了我就回来。”肖倾宇虽是语气淡漠,但眼中却有悦色笑意。 方君乾认真道:“这话可是倾宇自己说的。若三月后倾宇还未回城,本侯就去皇城找你!” 肖倾宇不以为然:“皇城水深,身不由己。若是小侯爷惜命,就不该踏入那是非之地。” 方君乾淡定了眉目:“所以为了本侯,倾宇定要信守诺言早日归来。否则本侯真会前去寻你。” 他语气很平静,他眼眸很坚定。 肖倾宇在那一刻,看到了他不容置疑的决心。 一缕月光自窗缝中射入。 如一件朦胧的霓裳。 轻轻地覆盖在这两个俊美男子身上…… 第二天刚蒙蒙亮,无双公子就悄然离开了八方城。 当轿子抬出城门时,肖倾宇心中突然涌上一阵难以言喻的悲伤。 有种莫名的、朦朦胧胧的预感——他一生中最幸福的岁月已一去不复返…… 第七十二章 无双公子的入城没有惊动任何人,显得异常低调。 清幽神秘的小楼为主人的到来被洒水焚香,打扫修葺。 当肖倾宇进入久违不见的院子时,整栋小楼已焕然一新。 肖倾宇淡然对激动欣喜的劳叔道:“无双不在的这几年,京师有劳你镇守了。” “公子折杀老奴了,为公子效命理所应当义不容辞,哪里谈得上‘有劳’二字。” 肖倾宇微微一笑,也不答话,径自催动轮椅进了小楼。 “迎亲一事关乎国体,定要风光体面,但不宜加税扰民,钱财就由各大门阀共担。我不在,怕是他们又闹到上天了吧。” 劳叔诚惶诚恐:“老奴无能!” “算了,不干你事。”无双公子信手拈起书案上的文函,开始阅览。 他阅览密函时,不动声色,波澜不惊,清冷的唇角甚至还有一丝笑意。 然而这样的肖倾宇,却让从小看着他长大的老叔感到—— 心惊, 胆寒, 天威莫测的敬惧…… 劳叔不由得汗湿重衣。 如果几年前的肖倾宇还能让人从他神色中看出端倪,那么现在的无双公子,几近无懈可击,让人越来越琢磨不透。 “近来皇都很热闹呀。” 这句话有点莫名其妙。 劳叔不敢抬头,只能在心底悄悄揣测这句话的含义。 因为他知道,他的主子是不会,也不可能突然说出一句无关紧要,毫无意义的话来。 无双公子的每句话,每个词,甚至每个字——都必有深意。 肖倾宇放下手中纸卷:“各国潜入皇城的间谍,可有把握一网打尽。” 劳叔连忙道:“都已在掌控之中,公子一声令下就能让他们身首异处。” “今晚将他们活捉到小院,好酒好菜招待着,明天一早送他们出境。记住,我要毫发无伤。” 这个决定,看似矛盾不符常理,却用意颇深。既让各国权贵明白这是谁的地盘,又在这个复杂重要的时期不伤和气。 “至于那些跟间谍接头的人……都杀了吧。” 三言两语间,肖倾宇就决定了无数人的命运。 世人往往认为,上位者决策大事是非常慎重的,要经过深思熟虑,还要策划多种方案,那实在是一个误区。对待公事一本正经如临大敌的,那只是低级下属。真正的实权上位者,淡淡的只言片语,便可定人生死,定国兴衰。 就像在八方城,一些重大决策往往是方君乾和肖倾宇在下棋时随口定下的。 以肖倾宇今日今时的地位,这种举重若轻的淡定正是理所应该。 劳叔领命而去。 第二天,皇都里的人都惊奇发现,那些腔调怪异形色鬼祟的外地人,仿佛在一夜之间销声匿迹。 “你做得很好……咳咳咳!”嘉睿帝孤零零地坐在皇位上,宽大的龙袍掩不住瘦骨嶙峋的身子。 焦黄的脸色和微颤的手都不无时无刻提醒着肖倾宇——这个人,时日无多。 几年不见,没想到他病弱至此。 一时,肖倾宇不知是怨是恨。 “这皇位虽好,四周却没有个可以聊话的人,总觉空荡荡缺些什么,不胜凉寒。”嘉睿帝枯瘦的手抓着皇座扶手上让无数能工巧匠精雕细琢的赤金龙头,说出了自己心里话。 肖倾宇的华贵轮椅就在龙阶之下,与嘉睿帝遥遥相对。 “你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35 后悔吗?”他不敬他为“陛下”,直呼为“你”,只这一条,就犯了大不敬之罪。 不过嘉睿帝却是不以为意,似已习以为常。 他淡淡的笑,眼角皱纹冷漠地舒展。“朕,不后悔。” 除了登上皇位,他没有别的选择,唯有一死。 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在活着的这几年里,他要不择手段铲除所有对皇位有威胁的人! 肖倾宇闭起眼睛,长而微卷的眼睫如蝴蝶振翼。 嘉睿帝收起了少见的感叹,淡淡地威严笼罩着这个虚弱的病人。 “朕没想到你居然会抗命不遵,助方君乾出征抗敌……咳咳咳。” 肖倾宇静静的听着,似在闭目养神。 “不过后来想想,还是你做对了……方君乾还不能死,大庆现在离不开他。” “他死了,大庆拿什么与各国抗衡?民心一失,皇室何以在大庆立足。” “你一定是这么想的吧……不愧为公子无双,想得就是周到呀……大局上,无人能出你右……咳咳咳,朕果然老了……” 皇帝,毕竟老了。 肖倾宇突然睁开眼,瞳孔利芒如剑! “方君乾的事我自会处理,无需你插手。”肖倾宇平静的话语中蕴藏着冷冽的刀锋,无声的压力,“不要多此一举。是否杀他,取决于我。” 他缠绕着掌心的金线,盯住自己的手。 秀气,白皙,寂寞,冰冷,凄厉。 “就算要死,他也必须死在我手里。” 嘉睿帝高高在上:“为何?” 肖倾宇:“因为你们不配。” 第七十三章 “公子安好。” “肖丞相!” “肖丞相这几年久居八方城,我等想见一面都不得,今个儿总算见到了。” “公子为国操劳,辛苦了。” 次日早朝,肖倾宇一入殿,阿谀奉承便如潮涌来。 无双公子淡雅微笑应对。华贵朝服掩了单薄身段,风流淡漠中自有不容侵犯的倨傲尊贵。 大殿中,所有人都站着,只有他端静安坐,十分显眼。 肖倾宇这山中宰相很少进宫议事,不过他一入殿所带来的必定是惊天动地大事。想来此回必是为两国和亲而来,此等大事,肖倾宇不得不亲自处理。 “公子。”一位身着红色貔貅朝君官袍的清瘦老人踱至他面前,打了个招呼。 肖倾宇端方一礼:“林丞相。” “小女依依去八方城探望公子,想必给公子添了许多麻烦吧。” “哪里。肖某一直把依依当作妹妹看待,妹妹亲来探望,岂有不欢喜之理?” “小女不知礼数,没给小侯爷添麻烦吧?” “小侯爷日理万机,怎会与依依一般见识。”都差点动手杀人了,还说没一般见识…… 朝堂上,一班大臣为莼阳公主的选婿问题吵翻了天。候选人员从太子一直到大臣,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或是公心,或为私利,群臣争得面红耳赤气喘吁吁。 然后吵累了,大家终于闭了嘴,气喘吁吁地望向高坐于皇位的嘉睿帝,和仅次于嘉睿帝的两个宰相。 再怎么争,也抵不过这三人的只言片语的决定。如果说群臣争的是权杖的末端,那么这三人无疑位于权位的巅峰! 所有人都要看他们脸色行事。 大殿一下子陷入诡异的静默。 三人出乎意料的一致沉默。 还是皇位上的嘉睿帝最先开口:“肖丞相,你怎么看?” 肖倾宇淡淡一笑,轻描淡写道:“既然争执不下,何不把问题交予蒓阳公主?本就事关女子终身幸福,就让公主自己选择吧。” 林文正马上附和:“公子高见,臣附议。” 两位丞相开了头,群臣哪有反对的余地!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一时间,大殿附议之声不绝于耳。 嘉睿帝眸色深深,看着肖倾宇的眼神很复杂,有欣赏、期许、惋惜……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慈爱与歉意…… “肖丞相所言甚是。接待蒓阳公主一事,就交予肖丞相全权负责了。” 肖倾宇一掸云袖,长袍临风,飘然欲仙:“臣,接旨。” 没想到,莼阳公主竟说要领略天镔风光。于是和亲一行临时改换道路,从天镔折路,多耽搁了两个月的行程。 这一时的心血来潮,连无双公子都料想不到。 果然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三个月,注定是赶不回去了……看来要爽约了呢。 肖倾宇只得苦笑。 看着桌上一封封飞鸽传书,几乎可以想象方小侯爷在八方城等得气急败坏的模样。 肖倾宇只得修书一封,告明事情来由,让他少安毋躁。 九月九日,重阳佳节。 离莼阳公主一行到京还有一月左右。 《易经》把“六”定为阴数,把“九”定为阳数,九月九日,日月并阳,两九相重,故而叫重阳,也叫重九。 九月九日,登高处,放纸鹞,佩茱萸,食蓬饵,赏菊花,饮菊花酒,吃重阳糕,皆为各国民间习俗。 肖倾宇与京师各界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更因其才华绝世无双,音律独步天下,深受文人墨客推崇。 与天下英才交好的肖倾宇深知,某些应酬是万万推辞不得的。 重阳节当晚,无双公子应京师几位文坛泰山相邀,前往泼墨倾城阁奏箫助兴。 第七十四章 泼墨倾城阁高达三层,每层接待的客人各有不同。 第一层接待布衣和未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 如果你有资格进入第二层,那么恭喜你,你一定是属于金榜题名的那类骄子。 而有幸登上最高层凭栏远眺的,寥寥无几。他们无一不是各界的一代宗师,扬名天下,从者如云。 此刻,泼墨倾城阁的第三层,一个年轻人正在幽幽吹箫。 他长睫微垂,在雪白如玉的眼睑上投射下一片阴影。 少年的手修长细嫩得十分动人,长长箫管在他指下凄鸣出幽怨婉转的低泣。 肖倾宇吹吟成歌,弹指如诉。 花开无声,千山暮雪。 他在奏箫时,似隔绝了十丈软红,散尽了六世烟华。 “无双公子的箫艺又精进了。”白须老人微笑感叹。 一个胖老头接口:“吾等是望尘莫及咯!” 这种话,劳叔是听厌了的。他的公子一直是他引以为傲的存在,无论现在还是将来。 “呀~~~~~是方侯呀!!~~~~” 阁下人群中传来一个少女的尖叫! 这一叫可惊起了无数女孩子注意! “哪里哪里?!!” “天~~~真的是方小侯爷!!” “小侯爷~~~~” “方君乾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泼墨倾城阁下新搭的九九重阳台乱成了一锅粥。 肖倾宇一怔,迅速收起箫管,抬头循声望去。 真的是他! 不用费心寻找,无双公子一眼就望见了红巾邪魅的方小侯爷。 居然……真的来了…… 即使身处人群中,方君乾依然是最耀眼夺目的存在。 他不必故意做作,一举一动,自然而然就能轻易影响别人。宛如黑夜里的发光体,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力。 方小侯爷的突然出现引起了现场大骚乱,其受女孩子的欢迎程度足以让所有男人羞愧欲死。 在大庆,未出阁的少女之间有一个公开的认知——嫁郎当嫁方小侯。 他年轻,英俊,文武双全,家世显赫,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未婚! 何况我们方小侯爷在八方城的表现,的确很有当超级偶像的潜质。 别人有的他都有,别人没有的他也有。 无怪乎能风靡万千少女,令无数女子为之痴狂了。 肖倾宇淡漠着脸,冷眼遥望身处脂丛粉堆的方小侯爷。 在少女们的推搡下,方君乾登上了九九重阳台。看来今年的送福人,方小侯爷是众望所归。 大庆的重阳节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重阳之夜,由万民推选一人为重九送福人,踢彩球以分福,接到彩球的人将会有一年的好运气。 方君乾站在九九重阳台上,面对台下纷纷攘攘的看客,挂在嘴角的清浅笑容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懒散。 八宝缨络五色彩球踩在他脚下,更衬显得他细腰窄背,身材修美。那种纯阳刚的,张扬的英姿,虏获无数芳心…… 在众人热切兴奋的目光中,方小侯爷足尖一挑,彩球高高弹起! 返身,摆腿! 惊艳一踢! “呼~~~~~”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彩球没有落往重阳台前,竟直直往反方向飞去! 九九重阳台后,就是泼墨倾城阁! 缨络彩球在方君乾脚下划出一道绝美弧线,目标赫然是泼墨倾城阁的第三层。 不论是显贵还是平民,都睁大眼睛关注着彩球的去向。 这八宝缨络五色彩球,究竟花落谁家? “公、公子……”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中,彩球不偏不倚跌入肖倾宇怀中! 九九重阳台上,方君乾桀骜一笑:“本侯谨祝无双公子多福多寿,心想事成。” 肖倾宇怀抱分福缨络球,水唇一勾,忽的抬头朝他清丽一笑:“如此,便多谢小侯爷美意了。” 他这一笑,方君乾心中怦地一跳,只觉:暖风冰消融,一笑万山横。 第七十五章 “你怎的来了。”肖倾宇任由他推着轮椅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闲荡。 方君乾没好气道:“还不是因为某人迟迟不归,害的本侯只好亲自前来了。” 肖倾宇淡淡道:“三月之期未到。” 小侯爷理所当然一摆手:“等不及了!”他说这话振振有词——典型的理不直气壮。 肖倾宇登时哭笑不得。 不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36 愧是全天下所有新贵男人的典范之一,王侯中的无赖——方君乾。 兀的,方小侯爷俯下身在他耳边幽幽道:“我很想你……” 我想你。 一梦惊寒,清醒时分,恍觉伊人不在眼前。凄冷与思念汹涌袭来,再难入眠…… 于是起身登上千年城楼,看那月斜夜深沉,却依旧不解相思,只徒然倍添思念。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 倾宇,没有你在身边,方君乾好生……寂寞。 “两位公子,要买花灯吗?” 路旁买灯老汉叫住了两人:“九九重阳都要提灯过节的,两位过来看看买个花灯吧!” 果然,大街上游人来来往往,每人手中都提着一盏玲珑花灯。 五光十色,流光溢彩。远远望去,大街犹如一条蜿蜒的火龙。 九九重阳,京师被盏盏花灯点缀成梦幻的海洋…… 方小侯爷从善如流:“那就看看吧。”应节随俗,方小侯最喜与民同乐。 老汉慌忙将两人迎至花灯摊前。 鸳鸯戏水、双莲并蒂、五子登科、重阳秋菊、鲤鱼跃龙门…… 小侯爷大失所望:“无什新意……没有别的了吗?” 老汉不安道:“两位公子不满意?这……不是老汉自夸,整座京城就属老汉的花灯最好。” 方君乾见摊前还剩许多竹纸墨笔,就随手抛了他一锭金子:“这些东西借我们一用。” 老汉笑逐颜开:“是是是!尽管用尽管用!”没看走眼,果然是贵人! 方小侯爷对无双公子笑道:“倾宇可会做花灯?” 剖竹为架,裁纸为笼,泼墨为画,提笔为字——无双公子的巧手又有什么东西是做不来的? 很快,两盏花灯的雏形就呈现在他们面前。 对着空白的花灯纸面,肖倾宇沉思片刻,提笔蘸墨。 中锋侧笔并用,长勾短斫兼施。 寥寥几笔,轮廓渐成。 雪白灯面上,落英纷飞,流水潺潺。桃林深处,两个少年一坐一立,相对无言…… 画毕,肖倾宇搁下笔。 方君乾静静提起他刚刚用过的紫毫,紧挨着那袭冷香雪衣,就在画的右边题下几行清隽小楷: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影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红照,犹恐相逢是梦中……”(《鹧鸪天》晏几道) 他题字。 他就这样看着他。 就这样,静静的…… 身旁灯火辉煌的场景过眼成虚无。 大街上欢闹震天。 而这个小小的花灯摊却像隔绝了红尘喧嚣。 岁月的烟云里,只留下两个绝世男子题字赏墨、静谧无声的画面…… 第七十六章 题完字,方小侯爷将其中一盏花灯递与肖倾宇:“这盏给你。” 自己提起另一盏:“我呢,喜欢这盏。” 肖倾宇不动声色地睨了他一眼:两盏还不是一样…… 手提花灯,方君乾与肖倾宇湮没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 大街上星火璀璨,流光飞舞。 那两盏精致的玲珑花灯吸引了不少行人的目光。 两人逶迤而行。 烛火在花灯里精灵般舞动跳跃,明明暗暗的烛光将两张年轻容颜映照得亦真亦灭…… “二位且慢。”两人走至僻静处,忽闻后面叫唤。 奇怪转头望去,却见一个白须飘飘的道士正立在他们身后。 鹤发童颜,仙风道骨,身着素净靛青宽袖道袍,显得飘飘若仙。 更奇特的是,他手持一副竖联,上书:卜尽人间人,算遍天外天。 小侯爷一记冷哂:好大的口气! 肖倾宇打量此人,心念急转下已猜到他的身份,脸色不由微微一变。 接着,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出现了—— 白发术士对方小侯爷躬身一拜:“贫道玄机子拜见皇上——” 方君乾一脸茫然,当真莫名其妙。 忽听身后“啪”的一声,肖倾宇手中花灯跌落在地…… 他容颜惨淡,面色苍白,整个人仿佛一缕风中之烛,瞬间寂灭。 方小侯爷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倾宇!?” 肖倾宇抬头,对他勉强一笑:“无碍。只是……灯掉了……” 他弯腰,拾起地上的花灯。 灯芯早已熄灭,徒留冉冉青烟。 肖倾宇手捧花灯,似在汲取最后的温暖。 “大师……” 不知是不是错觉,方君乾觉得倾宇说话时声音在微颤。 “肖某与小侯爷命数相系,以致无法推算其运数天命……恳请大师代为一算,不知大师意下如何。” 玄机子倒也当仁不让,一掸道袍:“这相人之术,贫道倒是略通一二。刚才忍不住替这位公子相了相,这才冒失冲撞了二位。勿怪,勿怪。” 说到这里,玄机子细细打量起方君乾的脸来:“这位公子面相实在贵不而言!三庭聚风,五岳纳云,实乃人上人之格局。目澈如水,灼灼生辉。眉似剑锋,锐气千万。龙睛凤目,至尊至贵。只不过……” 玄机子说到这里,稍稍犹疑了一下:“此面相为白虎镇世之形,虽能席卷千军吞吐六合,但血流万里,不免杀孽过重……” 方君乾微微一笑:“容易损伤命数?”这话极为耳熟,是倾宇常挂在嘴边的。 “否也!”玄机子似在迷惑不解,“贫道惊奇的是,阁下命中劫数不知被何人一一破去,以致阁下虽有血煞之劫,却无早夭之相。” 肖倾宇指尖一颤,蓦地咬住下唇! 方小侯爷对自己的命运倒是不怎么上心,反而对无双公子的很感兴趣:“那依你看,这位公子的命数如何?” “这位公子——”玄机子目露哀戚,“一生命犯桃花……” 命犯桃花!!? 坊间有云:命犯桃花者,异性缘佳,成性。最易喜新厌旧,三心二意。 方小侯爷再也笑不出来了。虽没有说话,但那一脸委屈表情,望着肖倾宇的眼神分明在无声控诉——你对得起我么。 玄机子声音是洞透世情的沧桑:“此桃花非彼桃花。命理中桃花意义甚广,结合不同八字,有多重含义。貌美、性巧、聪慧、诗情画意、以及责任之心……” “这位公子,一生与桃花有不解之缘。” “于桃树下出生,以桃花枝定情,身带桃花之香,性喜桃花之色,甚至连死,都……” 第七十七章 “请大师移步一叙。”肖倾宇打断了玄机子泄露天机,“小侯爷可否暂且回避,无双稍后就到。” 支开方小侯爷后,肖倾宇的神情变得无比肃穆:“肖某今日能得见天下卜卦第一人,真乃三生有幸。玄机子大师,久仰了。” 玄机子轻捻白须:“无双公子过谦。这卜卦之术,公子与贫道不相上下,只是有些事与公子牵绊甚深,公子算不出也是情有可原。” 肖倾宇微微笑了笑:“七分人力,三分天意。心不变,万物皆不变,命由己造。” 玄机子:“不过有时三分天意却能扭转乾坤。” 肖倾宇闻言沉默。 有时,沉默代表默认。 玄机子见他安安静静坐于轮椅中。 面白似雪,朱砂凄艳。 寂寞如刀锋,荏弱不胜衣。 这样的人……玄机子怜惜之意才起,便是一阵痛心。 这样的人,多半命数有损。 一是他,一是他。 第一个他,自然就是方君乾方小侯爷。 幸好方君乾早早遇上了肖倾宇,所有命中的劫数冲煞都被无双公子一一破去,从此紫薇凌顶,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可是第二个他,也就是肖倾宇,却没有听从了尘方丈的劝告,仍高坐绝顶,呼唤血雨腥风。 而且以无双的性格,他也绝对没有接受任何人点拨的意思。 肖倾宇点点头:“大师所言甚是。不知大师可否为肖某算上一卦?” 玄机子从袖中掏出一叠卦签:“荣幸之至。不知公子要算什么?” 肖倾宇的声音虚幻飘渺,仿佛风一吹就会烟消云散:“……姻缘吧。” 抽出签后,无双公子没有递给玄机子,直接看了卦签—— 第四十四卦,天风姤(gou),姤卦。 天下有风。 此卦异卦相叠,下巽上乾。乾为天,巽为风。天下有风,万物茂盛,乱世繁华。 姤即遘,阴阳相遇。但五阳一阴,无法长相厮守。 无法长相厮守…… 无法长相厮守!…… 心几乎已在淌血泣红,但眼里清亮宁定如故。 因为他不能哭。 他不哭。 静静将卦签纳入袖中,肖倾宇居然还能笑得如许温润清雅。 “肖某心中有数了,多谢大师。” “公子……”玄机子的声音仿佛遥遥从天际传来,“你的眼前有两个选择——保一人而亡大庆,或,杀一人而得天下……” 心里,猛然一凉!似乎有什么跟着坍塌了…… 保一人而亡大庆,杀一人而得天下…… 呵呵,又被上苍捉弄了一下呀。肖倾宇勾起唇角无声地笑。 眸底软弱被瞬间掩盖!待再度睁眼,肖倾宇已坚定了心志。 他眼神像剑锋。 伤人深。 伤自己更深。 双手按住椅轮用力一扭,肖倾宇连人带椅转了个角度。 “既如此,肖某选择后者!” 第七十八章 远远看着肖倾宇走到方君乾身边,目送两人渐渐消失在长街尽头。 望着这两个风神如玉的男子,玄机子神情萧瑟惋惜,一声长叹:“情深不寿,缘深难许——孽缘,孽缘……” 然而孽缘,毕竟是缘…… 肖倾宇知道玄机子的秘密——玄机子其实刚过而立之年,却因泄露太多天机以致盛年白头,从此便只能算及三年之内的事。 他称方君乾为皇上,也就是说,方君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37 乾定会在三年之内谋朝篡位,君临天下! 四年…… 方君乾,你连这四年都等不及吗? 为什么偏偏是他? 为什么偏偏是他!? 上苍……你对肖倾宇……何其残忍。 轮椅停在木板回廊上,风吹花木,满地疏影,优雅的意境让人心旷神怡。 肖倾宇仰头,眼神是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执拗与讥诮。 你以为我不忍杀他? 只要能保住大庆,没有什么是肖倾宇舍弃不掉的! 包括——他! 指节用力捏到几乎折断,肖倾宇眼瞳里的波动却渐渐平息,最终波澜不兴,如燃烧殆尽的炭,只剩下死灰。 是的,杀了他! 我只能这么做! 方君乾眼中的肖倾宇这几天总是精神恍惚,甚至显得有点虚弱无力。 有时会怔怔地盯着自己,一盯就是半天,一言不发。 当自己和他对视时,他却又若无其事地撇过头去,那一瞬间的表情,居然是……痛苦? 痛苦? 这种表情怎么会出现在无双公子的脸上。 方小侯爷自嘲一笑:一定是自己眼花…… 那一天,肖倾宇送给方君乾一枚玉符。 “这是什么?”小侯爷把玩着手中明显带有异域风格的佩饰。 玉符由上好血玉雕琢而成,入手微温。正面雕密宗尊者不动明王,狰容怒目,杀气腾腾。背面刻《不动明王咒》,密密麻麻一大段,看久了顿觉蛊惑人心…… “这是匈野进贡的‘不动明王珏’,颇有消灾辟邪的功效,小侯爷若喜欢就收下吧。” 虽对无双公子突如其来的馈赠略感诧异,但方君乾还是不疑有他,细心将玉符配在腰间:“既是倾宇相送,那本侯就却之不恭了。” 玉符挂在衣摆,随方君乾的走动一晃一荡。摇摆间凄艳血光摄心夺魄…… 肖倾宇忽觉有些刺目。 胸口疼得喘不过气来!那是一种无法用笔墨形容的痛楚…… “方君乾……”不要走。 “时候不早了,本侯就不打搅倾宇休息了。”他这几天的脸色实在不好看,大概是劳累过度。 “倾宇早些歇息吧。”他笑,红巾与血玉交相辉映,熠熠光华——“我明天再来。” 我们之间,会不会有明天? 他从他身边走过…… 一瞬间,心如刀割。 肖倾宇忍不住阖目,露出手指去扯他衣袖。 想,伸手挽留! 然而,衣袂从他指尖翩然擦过。 方君乾没有注意。 肖倾宇垂下了头。 两个人……错身而过…… 第七十九章 “公子,夜深了。”劳叔恭敬地出言提醒。 肖倾宇仰头望月,脸上流露出的淡淡的寂寥:“今晚月亮和那夜一样……” 想来那夜也是此等撩人月色,繁星如织,清风拂面。那人闻箫而来,就在这小院里与自己煮茶论英雄。 他笑称自己为知音…… 往事一一浮现眼前,彷佛昨日发生,清晰,刻骨,历历在望。 景物依旧,故人何在…… 肖倾宇忍住悲伤,似想排解迷茫,纤细的手指拨动琴弦。 弦随心动。 奏出的竟是那夜与他舞剑相和的旋律。 转瞬沧桑,时过境迁,这旋律竟然不曾改变…… “嘣!——”弦断,手伤。 指尖传来钻心的疼痛……然而胸口传来的痛楚更甚万倍!他捂住胸,却不知该如何将这种痛彻底释放。 “倾宇。”这声音,何等熟悉…… 肖倾宇想应,热流却迅速封住喉咙,痛涨得再难发出一字。 那修美身影朦胧浮现在回廊柱边,忽又消失不见。连同将心底希望都吹得分崩离析! ……方君乾……在心底横冲直撞的名字终于破喉而出,“方君乾……” 不动声色地朝身后瞟了一眼,方小侯爷冰冷一笑,继续往前走。 这几天,他总能感觉几道若有若无的视线不分昼夜监视着自己。 脸上神容不动,心思却早已转开:这些人是谁?是嘉睿帝的眼线,还是天镔的暗桩,亦或是匈野的杀手…… 心中忍不住狠狠鄙视一下——这京城的治安还不如我们八方城呢…… 月沉夜深。 方君乾如往常一样前往小楼。 踏着如水月光,跫跫的脚步声在青石板铺成的小巷中显得格外清晰…… 一声龙吟! “镪——!”方君乾拔剑在手! 无视眼前凭空冒出的黑衣杀手和雪亮刀光,方小侯爷笑容邪魅:“你们是谁?” 杀手的声音嘶哑难听,如金属划碎瓷器的刺耳:“持有‘不动明王珏’者,杀无赦。” 方君乾微一挑眉,蓦地晃动身形,碧落横推,一派不死不休,摧毁一切的霸气。在他对面的黑衣杀手首当其冲,慌忙阻挡。 眼看刀剑相交,方君乾手腕上翻,以剑锋撞上刀面,当的一声,杀手借势向后弹开,血花在黑夜里四溅!肋骨间剑痕深可见骨。 这一击,居然没有将他当场格杀! 方君乾攻击的落空,让他感觉极不舒服。 感觉这批杀手不同以往。他们的武功并不雄浑,但却犀利诡异而难以捉摸。 他们身上发出的寒气,让方君乾感受到丝丝阴寒,透骨追魂。 再次的交锋! 四个杀手一起动手,方君乾堪堪架住四柄长刀!禁不住四人合力,碧落倏地一沉,肩膀落下狰狞血痕。 眼看方君乾落在下风,却见他手臂奇怪一扭,剑尖点地若弯弓,紧接着便像羽毛般地弹起。空中一个翻腾,落在杀手的身后,方小侯爷毫不停顿地逃出小巷! 傻瓜才和你们纠缠呢!打不过,我还不会逃吗? “该死上当了!”没料到方君乾竟拼着硬挨一刀来趁机逃离包围圈,杀手们顿时气急败坏! “他受了伤,跑不远,追!!” 静无一人的街道上,方小侯爷捂着受伤的左肩躲避身后的追杀。 几个杀手如影随形。 间或传出几声轻不可闻的短兵交接声,然后立刻分开。 一追。一逃。 真是阴魂不散! 逃亡中的方君乾心中暗恨:若让本侯知晓幕后黑手,定将他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 第八十章 方君乾对这场莫名其妙的暗杀没有任何头绪,唯一一点线索就是黑衣人那句——“持有‘不动明王珏’者,杀无赦。” 念头转的飞快。 如果说那帮杀手只是奉命格杀不动明王珏的持有者,那一切就解释的通了,谁都不知道倾宇会突然将玉符送给我…… 等等……这样推论的话,倾宇才是“不动明王珏”的原本拥有者,难道这帮人真正要杀的人是倾宇!? 方小侯爷的猜测,虽不中,亦不远矣。 匈野与无双公子不共戴天,慕容厉更是与肖倾宇有杀父之仇,而且匈野是绝对不愿看到大庆与聊盟结为秦晋之好的,全权负责和亲的肖倾宇怎不让匈野恨之入骨! “不动明王珏”不是什么消灾辟邪的护身符,相反到更像是催命之符。 不动明王——以杀止杀,不破不立。 匈野死士都深知这么一个指令——凡见持有“不动明王珏”者,不必请示,就地格杀! 而本来,慕容厉就是用它来针对无双公子的。匈野真正要杀的人,就是肖倾宇! 肖倾宇是谁?当他下定决心要除掉方君乾后,将计就计,把玉符转送给方小侯爷,借匈野之手杀之。 无双公子杀人用不着自己动手。 如果方君乾真为匈野所杀,大庆就有借口趁机向匈野宣战,大庆与聊盟联姻之后共伐匈野,天下谁是敌手!? 也许,这个计划的确万无一失;也许,这个计谋的确完美无瑕…… 肖倾宇什么都算到了,什么都料准了…… 却偏偏错算了自己。 于是环环相扣的其中一环,断了。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公子无双,算错了自己的心。 猜测到杀手真正的目标后,方小侯爷更是心急如焚。他开始担忧肖倾宇的安危…… 这帮杀手一看就是亡命之徒,武功高强且心狠手辣,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倾宇有危险! 仿佛有一头猛兽在自己心头狂突乱撞!一个声音不断咆哮嘶吼着:“回去!回去!回去!——” 方君乾因失血而面色惨白,踉跄步伐突的一顿,硬撑起一口气,朝肖倾宇所住小院赶去。 “公子。太晚了,您真该歇息了。”劳叔苦口婆心。 肖倾宇抚过那把断了弦的瑶琴,黑发垂落于银弦上。黑白对比,鲜明到令人心悸。 “劳叔,将这把琴毁了吧。”肖倾宇从此以后不再弹琴…… “可是公子?”这琴修一修还能用呀! 肖倾宇淡淡道:“毁了吧。” 没有知音,奏与谁听? “他……再也不会来了……” 小院大门“砰”的被撞开!方君乾倚在门槛上急促喘息,剑眉因疼痛微微蹙起,血沿着碧落一颗颗从剑尖坠落,溅成美丽的血花。 肖倾宇神色倏地惨白! 他万万料不到方君乾还能来到此地!! 视线游移不定不敢与其接触,肖倾宇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方君乾。 见到安然无恙的肖倾宇,方君乾心中大石终于落地。 微微一笑:“倾……宇……” 话音未落,肖倾宇右手轻弹,掌心金线毒蛇般直扑方君乾! 一丝极细的金芒掠过。 方君乾手臂一震,碧落剑脱手坠地! 胸口,是最贴近心脏的地方。 那儿扎着一条弦,特别幼细,在月光映照下,也特别亮丽,像金针,扎人心。 方君乾呼吸一窒,脑海之中“轰”的一声,整个人如坠冰窖…… 难以置信地死盯手拈金线的肖倾宇。“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38 为什么……” 肖倾宇手腕微转,慢慢圈起右手金线。沉默。 一阵死寂,空气似乎凝住。 第八十一章 “他在这里!”几个杀手尾随追杀,闯入小院。 眼看就要刀剑加身,方君乾居然纹丝不动,一双眼睛死死盯住白衣寂寞的肖倾宇,悲伤而绝望。 左手一扬,几枚铁蒺藜直射杀手,将他们一招击退!肖倾宇淡淡朝暗中潜伏的死士吩咐:“杀了他们。” 方君乾忽然想笑。既然要杀他,为何又要救他? 肖倾宇微抿着唇、勾着唇角、眼帘微垂,看着自己手里的金线:“他们不配杀你。方君乾只能死在肖倾宇手里。” 金线渐渐收紧…… 看着血从方君乾的胸口涌出,在那云纹锦衣上逐渐晕开、扩散, 肖倾宇丝毫不为所动。 一用劲! “嗯!”方君乾咬牙闷哼。一霎时冷汗淋淋,脸上惨白。 只要再扎入一分,他就永远离开了吧? 肖倾宇轻轻问:“认识我,后悔吗?” 往事的碎片仿佛一道静静流淌的小溪,悄然无声的从他们身边流过……相遇到相知,伤痛跟患难,寂寞与慰藉…… 方君乾回答:“我不后悔。”望着他白皙的侧脸,“我知道,你也不会后悔。” 你和我,都不曾后悔…… 即使,注定了没有结局。 相对无言。 方君乾粲然一笑:“有个问题……一直很想再问一次——本侯若死,倾宇可会为我流一滴眼泪?” 心底里,有一处最柔软的地方,霎时间,被方君乾的目光触痛了…… 肖倾宇的手,一向秀气、优美,沾点灵,一如女子的柔荑。但熟知他的人都知道,这双手——稳定、有力、会要人命。 而如今他抓着金线的手,出现了一丝颤动。 很轻,很微…… 如茶叶在水面轻轻一颤。 只要再扎入一分……就能保住大庆,得到天下。 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一切一切都垂手可得!无双,你还在犹豫什么? 可是…… 肖倾宇惊恐地发现—— 下不了手……他居然……下不了手?! 心头涌上一个自怨自艾自怜自嘲的念头: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间……竟然已陷得这么久、这么深了吗? 也许,无论谁想杀方君乾都要付出代价,而肖倾宇的代价,就是他的心。 毁了呀…… 那个算无遗策、冷静淡漠、杀伐果断的无双公子——毁了呀…… 有了感情的肖倾宇,有了弱点的肖倾宇,有了羁绊的肖倾宇,怎还称得上公子无双。 “你走吧。” 平静无波的三个字,肖倾宇暗劲一吐,扯断金线。 他双手按住椅轮往后退开数步,背对他。 明明绝望得想哭,可最后,唇角却勾起一抹清浅微笑。 甩掉段成两截的天蚕金线,肖倾宇的表情颇有点自暴自弃。 遥远得仿佛从风中传来,方君乾听到他的声音——凄凉、无力、悲哀…… 他说:“无双……毁在你手里。” 蓦然间,方君乾觉得胸口一阵剧痛! 咬着牙,死死捂住血流不止的伤口,身子摇摇欲坠。强自睁眼,却看见那人催动轮椅正待离开的背影。 “我今天杀不了你,以后都没办法杀你了,我等着你来杀我。”肖倾宇闭上了眼,淡淡道。 方君乾想要说话,甫一张开口,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子跟着瘫倒在地。 “方君乾?”朦朦胧胧耳旁传来肖倾宇担忧焦虑的呼唤:“方君乾?!——” 第八十二章 待方君乾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已躺在定国府厢房的卧榻上。 首先闯入眼的是父亲和兰姨惊喜的表情,然后便是御医“恭喜恭喜,小侯爷已安然无恙”的拍胸脯保证。 “小侯爷醒了!”“小侯爷醒了!”房间里丫鬟仆人忙作一团。 脑袋晕晕的。 方君乾甩甩头,勉强从床上挣起。老王爷慌忙将一个软靠垫塞到他后背,一边双手合十喃喃祷告:“老天保佑,乾儿总算醒过来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兰姨喜极而泣:“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好!……这回可真把我们吓死了!……” 定国王爷一想到自己儿子差点命丧黄泉忍不住怒发冲冠:“京城之中居然有狂徒如此嚣张,简直是无法无天!乾儿你可记得想杀你的人是谁?” 方小侯爷想也不想张口就答:“我不太清楚,不过好像是匈野的杀手。”悄悄隐瞒下肖倾宇。 四肢酸软,浑身乏力:“我是怎么回来的?” 老王爷答道:“是无双公子送你回来的,当时你浑身鲜血的样子可把我们吓傻了。” 方君乾微微垂下头,藉机掩饰自己因这话产生的某种复杂感情:“倾宇……怎么说?” “公子说等你醒后我们自然就知道了。” 方小侯爷抿唇微笑:“是吗……” 犹记得自己昏倒后他焦急的呼喊,还有他那句——我今天杀不了你,以后都没办法杀你了。 胸口的伤疤还在隐隐作痛,方君乾却觉得很开心:没死呢。毕竟最后还是手下留情了呀…… 倾宇,你这回没有杀我,是不是意味着你心里有我?…… 如果真是这样……这伤,受得值。 其实放眼天下,方小侯爷确实足以自傲。 公子无双想除掉的人至今还能活在世上的,除了他,一个都没有。 肖倾宇,算是栽了。 兰姨关切将茶水递与方君乾:“睡了这么久一定渴了吧,喝口茶。” 方君乾微笑接过。 “对了,公子让老夫传话给你……”老王爷皱着眉头,“这话也是为父一直想说的。今后切不可独身去小楼,大庆英武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谁也担待不起。” “啪!”方君乾捏碎了手中的白玉杯,血沿着掌缘一颗颗坠落在被褥上,溅成美丽的血花。 慢腾腾转身:“他真这样说?” 看着儿子阴沉的脸色,老王爷居然不敢接话。 忽然发现……也许儿子真的变了。 虎出牢闸、龙飞九天的英武侯,再不是当初承欢膝下的幼稚孩童了。 身经百战,习惯立于万人之巅,他的一言一行显露出绝对的威严与震慑。 这种睥睨天下的霸气让他这曾经的大庆战神都倍感压力。 貌似公子的话没错呀,言辞得体诚恳关切的……老王爷搞不懂儿子为何如此愤怒。 肖倾宇,你想就此一刀两断吗? 真是笑话! 你我之间,怎可如此水过无痕!? “我们,注定了没有结局。” 肖倾宇在心里这样说道。“既如此,相见不如不见。” 小院的门,从此对他紧闭。 当无双公子不相见一个人时,就不会让那人有任何机会。 小楼的灯火依旧从傍晚点至黎明。 依稀会有箫声从园中传来。 箫声里依然透着忧悒和寂寞,幽幽冷冷得直渗人心。 从那天起,总能看见一个人影在小院外徘徊。 静静伫立。 站得很久。 直至露湿重衣。 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黄仲则《绮怀》十六首之十五) 第八十三章 红枫落尽,秋去冬来。 皇城今年的第一场雪下得格外肆放。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从天而降,将大地覆盖上一层纯净的白色,一扫暮秋陈铺的凄艳残红。 极目眺望,天苍地茫。 江山万里,只剩下唯一的纯色。 大相国寺依旧香火鼎盛,佛号阵阵。此刻晨钟还未敲响,香客寥寥无几。 然而大雄宝殿内,一个气度华贵不凡的修美身影正在焚香点蜡。 他左手负在背后,漂亮的右手拿捏着蜡烛尾端,将烛台上的红烛一一点燃。眩耀光圈一点点增多,将大雄宝殿渲染成迷离幻境。 他做的很专心,很仔细,似乎世上只有这么一件事值得他全身心投入。 当了尘方丈步进大雄宝殿,看到的就是万千烛光映照中的方君乾。 一领红巾、云纹玄服的方小侯爷在一片浩瀚烛海中,俊美犹如天上神祗,几让了尘睁不开眼睛。 心下感慨:如今的方君乾已有如此魅力,怕是过几年后他不经意的一个眼神就能让无数女子为之意乱情迷…… “大师别来无恙。”方小侯爷微笑着问候了了尘一声,手中却依然点着蜡烛,没有丝毫停顿。 不过没有人会认为他失礼,仿佛他的一举一动都是理应如此,理所当然。 他本该如此。 了尘双手合什:“方侯爷大驾光临,相国寺蓬荜生辉。” 方君乾将手中红烛优雅插上烛台,看着满殿烛光不由失笑:“‘蓬荜’乃大师过谦,不过这‘生辉’倒是真的。” 了尘和蔼道:“天寒地冻,小侯爷于此等天气参拜佛祖,可见心诚。” 方君乾淡淡一笑:“大师误会了,本侯可不是来参拜佛祖的。”他在满殿烛光中负手而立,“本侯只是听说近几日乃红线牵缘会,所以特地赶来相国寺凑凑热闹,谁知寺外姻缘桥人影全无。” 奇怪道:“莫非是本侯记错了时日?” 了尘解释道:“这红线牵缘会确是在这五天举办,前几日还热闹非凡,只不过前夜雪下得太大,地滑天寒的,游客们望而却步,这人自然就少了。可惜小侯爷来晚了几日。” “原来如此。”方君乾颌首,语气中是淡淡的落寞,“又错过了……” 还以为如果他能来相国寺,自己至少可以见上他一面…… 如今,想见他一面竟也变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了尘开解:“小侯爷无需沮丧,今日是红线牵缘会的最后一天,若是小侯爷空暇,可往姻缘桥一观,说不准这天定姻缘就在桥对岸。” 方君乾闻言冷讪:冰天雪地的,大相国寺除了自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39 己有谁会来?还天定姻缘呢…… 了尘不会想到,自己的无心之语居然会纠葛起两个绝世男子一生一世的情缘。 方君乾也绝没有料到,相国寺前,落雪之中,姻缘桥边,真有一个男子手缠红绳寂寂而坐。 仿佛在桥端,静等了一个千年…… 一千分的痛,一万分的情,一亿分的爱恋。 注定了两人流传千古的倾世之恋。 于是几年之后,姻缘桥边再不见红线牵缘。 因为此情已倾尽天下,世人只配仰望,涉足无颜。 第八十四章 风雪渐稀。 还有点点晶莹雪花从天空悠悠飘落。 打转,盘旋,落地,消融…… 雪消无痕。 撑开四十八骨紫竹伞,方君乾悠悠走出相国寺的大门。 大相国寺百米之外,正对着一座弧型白玉桥,整座桥全部由是汉白玉垒砌而成,通体雪白,美轮美奂,巧夺天工。 桥身长十米,宽三米,可容两辆马车并驾而行。 这就是传说中的姻缘桥。 每当红线牵缘会的几日,姻缘桥就会铺上红线千匝,百转千回密密麻麻。 只不过每一条红绳,总是线头铺桥头,线尾摆桥尾。 姻缘桥高,呈半圆形,所以桥身首尾两端之人不能相望相见。 牵缘会之日,男女分立于桥身两端,各拾起红线一头绕与指间。 红线轻缠,桥端之人逐渐拉近。由苍天牵线,直至走到自己面前。 那红线的另一头,就是你的天定良缘。 方君乾打着紫竹伞。积雪在脚下踩出清脆的声音。冥冥之中仿佛有种莫可名状的感应在驱使着他。 待他回过神,蓦然发现自己已行至桥头。 此时的牵缘会落尽繁华,所剩红线早已寥寥,再加上桥面覆了一层冷白积雪,不见情爱的炽热,只余造化的冷清。 苍茫积雪中,一点鲜红刺痛了方君乾的眼睛。那一点露出雪地的红绳线头,如跳动不熄的火苗。 没想到这根红线居然会在此时此地被发现。 情不自禁的,方君乾俯身拾起了线头,将红绳缠在了左手指间。 “公子,这红线牵缘有这么灵吗?”张尽崖一双慧黠圆目睁得老大,一脸好奇,“我也想试试。” 肖倾宇温润微笑:“你还小。何况现在哪还有什么红线?” 张小朋友扫视了下雪地果然没发现什么红绳,“哦”了一声,顿时兴致缺缺。 徒的,肖倾宇停住轮椅。 “公子?”张尽崖惊讶地看着自家公子俯身,从椅轮边捻起一端火红线头。 肖倾宇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在这千鸟飞绝,万径踪灭的相国寺前,拾到一根红线。 微微一笑,心中却是沧桑:也许这便是繁华谢幕后的最后一抹证明,就这样被掩埋在冰天雪地,见证了曾经的盛世烟花。 叹息感慨,意随心转,肖倾宇缓缓将红线缠绕在指间。 红绳倏地一动。 姻缘桥两端,两个男子不约而同一震,同时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隔着姻缘桥,看不见对方的脸。 肖倾宇朱砂凄艳,寂寂坐于桥尾。 方君乾撑着竹伞,寞寞伫足桥头。 而红线的两头,正分绕于两个男子的指间。 慢慢缠过红线千匝,桥端之人逐渐拉近。 由苍天牵线,直至走到自己面前。 那红线另一头,就是你的天定良缘。 姻缘桥尾,肖倾宇端坐在轮椅中,看着手中红线越绕越密,理缠不清。 然后,一个颈围红巾的俊美男子出现在姻缘桥顶端。 方君乾撑着一柄四十八骨紫竹伞,撞入肖倾宇的视线…… 四目相望,皆是无言。 雪轻落, 最美最快消融。 遥望中, 一丝一丝心痛。 肖倾宇没有出声,方君乾没有说话。 然后,方君乾走下桥,来到肖倾宇身边,将自己手中的紫竹伞缓缓覆上了白衣少年…… 紫竹伞下,一坐一立,两个绝世少年。 寂寞红线,千回百转,缠绕在两个男子的晶莹指间。 苍天牵线,碧落黄泉。 肖倾宇,方君乾,就在这冰天雪地,姻缘桥边, 定下了 夙命的姻缘…… 第八十五章 很久以后。 “这哪里是爱啊?”张尽崖问。 无双如是回答:“哪里不是?” “相爱之人见了面,怎么可能互相连一句话都不说?这怎么会是爱?”张尽崖瞪大圆亮的黑眼睛,无法理解。 肖倾宇微笑着回答:“我们都知道,这便是了。” 不说,是因为彼此心里都懂。 爱到深处时,这份情,连海水都无法冷却…… 那一夜,大雪弥漫。 金銮深殿依旧雕栏龙蟠,画梁飞檐。 重楼掩笙寒。 御书房内,相对坐着一老一少。 老人身着龙袍,坐于至尊皇位。 少年白衣如雪,端坐华贵轮椅。 “再过半个月,莼阳公主就要抵达京师了,和亲事项都打理好了吗?” 无双公子淡淡回答:“是的。” 嘉睿帝点头满意道:“你办事从来没让朕操过心。”叹息,“如果简惠有你一半,那朕就放心了。” “陛下过誉了。”气定神闲。 嘉睿帝冷不防一句:“方君乾最近还安分吗?” 肖倾宇抬起头,清傲的远山眉微微蹙起。 嘉睿帝颇有点头痛:“昨天礼部尚书上奏,求朕把他那未出阁的小女儿指婚给英武侯,还说他女儿信誓旦旦的非方君乾不嫁。”这叫个什么事! “话说回来,这方君乾也老大不小了,他这婚事还真是个麻烦。” 无双公子低下头,言不由衷道:“小侯爷一向很有女人缘……” 他这话让嘉睿帝忽然有种怪怪的感觉。 咳了几声,压下心头的可笑念头:“对了,无双今年也有二十一岁了吧。” 肖倾宇抬起脸看着老人,目光清明,仿佛几百年的迷梦早已在那刻醒来般的清澈。 嘉睿帝额头皱纹深深,此刻却舒展成难得一见的慈祥:“二十一岁,也该成家了……无双可有意中人?如果有的话尽管跟朕说一声,朕定当为你做主。” 肖倾宇眼中隐约透着遗世的讥诮:“无双已做好孤独终生的打算,就不劳陛下费心了。” 皇位上的嘉睿帝浑身一抽,霎时像老了好几十岁。半响,才压抑着开口:“虽说你不利于行……但从小到大你都是最出色的,一直以来,朕都以你为傲……” “无双,相信朕,你一定会找到与你真心相爱之人。”(方嘉睿说的话就数这句最中听!) 从御书房出来,已更深夜寒。 夜幕笼罩下的御花园,百花凋残,冬雪覆盖。一如荣华谢后,风卷流云散。 肖倾宇来至一株桃树前,伸手,轻轻干枯枝桠。 “可惜没有桃花……”肖倾宇一惊,回首见方君乾不知何时就站在自己身后,也望着御花园里的桃树。 “是啊,没有桃花。”划过轮椅,肖倾宇准备离开。 “倾宇……”在他身后,方君乾轻柔道,“我有话要说……” “我不想听。”肖倾宇头也不回,“你也不用说了。” 蓦地—— “我,爱你……” 轮椅陡的一停。 他说:我爱你…… 肖倾宇猛然一震,巨大的痛苦与幸福在胸腔中一波一波激荡。 一瞬间,眸中漾起水光! 方君乾用近乎耳语的声音幽幽说道:“以前我常常骗自己,我们如果能这样一辈子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后来才发现人心的贪婪是永无止尽的,我根本不想这样一辈子,更不想就这样放手……” 肖倾宇合了眼,苍白的脸在月光下更加清冷。“小侯爷莫不是在开肖某玩笑?你迟早是要娶妻生子的……” “方君乾不娶妻,不生子,只要倾宇陪伴一生一世。” “哪怕千夫所指,哪怕万人唾弃,哪怕全天下人都反对,只要倾宇点头,方君乾就可以为你倾尽所有。” 这一刻,天地万物已静如他眼中的深情…… “倾宇……你可愿一生一世陪伴我吗?” 那个皇城大雪夜,站在肖倾宇面前的不是什么呼风唤雨的小侯爷,不是什么高傲贵气的皇孙贵胄,只有一个为情所困的平凡男子,满眼的真挚情意。 肖倾宇没有回答,只静静看着他。眼眸寂寥似寂寂冬雪,迷离若漠漠夏夜。 凝眸处,红尘冉冉,弱水尽三千。 “本来,应该杀了你的。” “可是要下手那刻,忽然想到……红尘之中,若少了你,倾宇有多寂寥…… “方君乾,我……” “我”什么呢? 不知道。 至少在这一刻,方君乾不知道肖倾宇接下去要说的是什么。 只知道,肖倾宇在说这句话之前,神态很寂寞。 一种惊天动地,视死如归似的寂寞哀凉,展现于他的眉宇神色间。 很久以后,当方君乾回想起当时的情形, 终于明白 那一刻,肖倾宇的未尽之语。 原来那一刻 白衣少年最后想说的一句话是 ——“方君乾,我……爱你……” 第八十六章 好吧,得承认我们的方小侯爷从小就很有异性缘。 少时英武侯混迹花丛,那是满楼红袖招,盛名远播。乃至卖艺不卖身的,不卖艺也不卖身的,全部攻无不克,对付女人很有一手。 但这不一样,肖倾宇不一样。方君乾对他的执着,是归属,而不是占有。得到其他女人,就跟得到一个物件一样,是身份,是炫耀。 肖倾宇不是物件,他是能和方君乾平起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40 平坐的人物,是独一无二、举世无双的男子。要让他心甘情愿地归属于他,才是目的。 绝世如君,吾当为你倾其所有,覆尽一切! 自礼部尚书上奏为其女求婚后,朝堂上立马炸开了锅——居然被这老家伙抢先了?! 凡是家里有女儿的臣子都懊悔的捶胸顿足,直叹晚了一步。 嘉睿帝现在每天收到无数奏章,有为自家女儿说媒求亲的,有赞侄女亲戚温柔贤惠的,有帮亲朋好友推荐鼓吹的…… 嘉睿帝要批阅的奏折量增加了足足三倍,简直恨死了方小侯爷。 坊间甚至开了盘,赌方小侯爷究竟会娶哪家千金为妻,时限三个月。 现在全天下人的目光都关注在两件事上:莼阳公主的和亲以及方小侯爷的婚事。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身处风暴中心的定国王府,竟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淡然。 书房内,定国王爷正在与方小侯爷下棋。 老王爷自知下象棋不是儿子敌手,便硬拉着方君乾要下围棋。方小侯爷当时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答应了。 一连七盘! 老王爷被杀得丢盔弃甲傲气全无。当最后一丝侥幸被儿子扼杀后,老王爷悻悻解释:“为父今天状态不佳,被你小子捡了个现成便宜。” 方君乾瞅着他似笑非笑。 老王爷被他看的有点挂不住脸:“乾儿几年来棋力大涨呀,是否有名师指点?” “哼哼。” 这几年一直被倾宇蹂躏,棋力再不见涨自己索性找块豆腐撞死算了……连戚军师和本侯下棋都是胜负参半,就你那水准,顶多跟老李他们差不多吧。 当然这些话只能放在心里说说,要不然老王爷听了难保不心脏病发作。 “对了乾儿,最近京师传得沸沸扬扬的,说你对户部侍郎的千金有意,想择她为妻?” 方君乾手捻棋子头也不抬:“笑话。” 哪儿传出的蜚短流长,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见儿子回答的如此迅速,不,这不是迅速了,应该说答案早已确定、认准、毫无转圜! 不经过深思熟虑的人绝不可能回答得如此掷地有声,斩钉截铁。 老王爷一惊:“莫非乾儿已有意中人!?” 方小侯爷供认不讳:“是的,本侯深爱此人。” 王爷追问:“那人是谁?” 方君乾回眸,颠倒众生的邪魅。 静静问他:“想知道?” 老王爷拼命点头。 方小侯爷妖孽一笑:“不告诉你。” 那一刻定国王爷真有种想吐血的冲动!感觉……自己儿子在八方城彻底变坏了。(切,说的他好像乖巧过一样) 老王爷再接再厉:“乾儿向为父透露一点内幕吧。不瞒乾儿,为父去赌坊赢钱就靠你了!” 抽出一张下注名单,密密麻麻一大串候选对象。每个名字下都标有其家世、出身、样貌评价、气质打分、性格分类、学识总评。 当然还注明现在赔率和发展前景。 方小侯爷看的头昏眼花,直叹:“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一推名单正经八百道,“父亲听我一劝,不用去下注了,这赌局,没人会赢的。” 说完扭头走出了书房。 见儿子如此反应老王爷又纳闷了:天下名媛都尽录于此了呀,怎么儿子连看都不看就一口否决了? “报~~~~”一个家丁气喘吁吁跑了进来,“王爷,最新下注名单!” 定国王爷迫不及待地展开一看,头一个名字就把他给震傻了! 名单上赫然写着“肖倾宇”三个大字! 居然有人下无双公子的注! 老王爷蹬蹬骇退三步,哭笑不得:谁呀?也太恶搞了吧! 远在八方城的戚军师笑得像只狐狸:是我啦~~~小侯爷,戚某可是把全副家当都押在你身上了!这八方城财政问题能不能顺利解决就全靠小侯爷你了! (本章纯属恶搞。不要问我为什么,人品爆发而已) 第八十七章 嘉睿帝终于忍无可忍地决定替方小侯爷指婚。 再这样拖下去,自己非被那些奏章活活烦死不可,长痛不如短痛! 再说身为皇孙贵胄,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纵然正妻不如人意,他大可以后纳几房小妾嘛! 所以嘉睿帝决定速战速决,立即指婚! 金銮殿,凤栖霞烟,百官云集。 令大小官员感到意外的是,一向托病避居的英武侯方君乾今日居然早早来到了朝堂。 其实方小侯爷自己也很纳闷,嘉睿帝一纸诏书硬生生将自己传唤到金銮殿,都不知是福是祸。 方君乾一身玄墨窄袖睚眦王侯服,绲着银缎的边,外罩一件艳丽的红袍,张扬惊艳。 男人鲜少能将红色穿得如此好看的。 方君乾是个例外。 他仿佛生来就适合红色,无论火红血红还是妖红。 就如同人们一见肖倾宇就会联想到白色。 当肖倾宇入殿看见方君乾,心头也是一震。 不过他是绝对不会在脸上表露出来的,深藏不露。 无双公子端方应对着同僚,笑如千梦流云散,清柔中透着疏离淡漠。 随着执笔太监一声尖锐的“皇上驾到”,所有人匍匐于地。 大殿之上只有肖倾宇一人静静端坐,高华出众。 随着嘉睿帝一句“平身”,百官这才起身各归各位。 扯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嘉睿帝终于进入正题。 “最近京城盛传方小侯爷意欲娶户部侍郎千金为妻。君乾,可有此事呀?” 方小侯爷笑得温良如玉:“陛下圣明,坊间传闻岂可轻信,微臣与梁侍郎千金从未见面,何来娶妻一说。” 嘉睿帝笑容慈祥:“君乾年岁也不小了,婚姻大事再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君乾中意哪家淑媛,朕定当为你赐婚。” 如果不是深知嘉睿帝恨不得将自己斩尽杀绝,方小侯爷还真会把他当作一个关心侄儿的长辈。 “谢陛下挂怀,不过娶妻一事微臣还暂无打算。”方君乾慷慨激扬大义凛然,“贼寇未灭何以为家!微臣不才,却也深知不该为儿女私情不顾家国大业,臣当抛头颅洒热血,保家卫国视死如归!” “至于娶妻这等微末小事,陛下日理万机,就不劳费心了。” 闻言肖倾宇顿时神情古怪。 ——当真是方小侯爷那一句话尽得无耻之甚!无耻之最! 连无双公子也有点抵受不住、禁受不起! 嘉睿帝沉下脸:“君乾此言差矣,婚姻大事岂可儿戏。”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年过弱冠,却还未给方家诞下一子半女,此乃不孝!” “你无心仪之人,朕亲自给你指婚,你却抗旨推脱,此乃不忠!” “如此不忠不孝之人,岂可为我大庆英武侯?!” 果然伴君如伴虎,皇帝一怒,群臣立即“扑通扑通”跪了一地! “陛下息怒。” “小侯爷无意抗旨不遵。” “小侯爷少不更事!小侯爷,你快说几句呀。” 所有人都替他急。皇上赐婚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身为皇室子孙早该有此觉悟了呀! 方君乾不发一语,伏跪于地。 妥协的,驯服的姿态。 嘉睿帝面色稍霁。 威严的声音从龙位上传来—— “既如此,英武侯方君乾领旨……” 一缕微音蓦地幽幽窜出—— “本侯爱慕公子无双。” 方君乾桀骜不驯地扬起下巴:不是要问有何理由拒婚吗?这便是理由了! 周围陆续响起围观者的抽气声,显然被方小侯爷吓到了。 嘉睿帝惊怒交加,难以置信。平息了下心头震骇,冷冷道:“朕刚才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方君乾冷笑:再说一遍却又如何!? 宽袖一振,红袍翻飞,那是倾尽天下的炫丽! 方君乾背脊笔挺地跪于金銮殿中央。 开口,重复: “本侯爱慕公子无双!” 年轻的声音久久回荡在金銮殿。 清朗、响亮、不顾一切! 他每说一字,殿上就静一分。等最后一字消音,金殿陷入骇人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向百官之首——无双公子的所在。 肖倾宇逆光端坐,如同一尊亘古存在的玉雕。 孤峭,高傲。 冷淡中却是遗世独立的柔情缱绻。 他没有出声。 没有反驳。 他居然没有反驳!! 人生至此,再无憾。 第八十八章 嘉睿帝阴沉着脸,拼命压抑着心头怒火:“肖丞相,你怎么说?”方君乾,你千不该万不该,居然敢把主意打到无双头上! 看来这回不用朕亲自动手你就会死的很难看……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着无双公子发作。 殿前的沙漏一点一点往下滴落。 肖倾宇没有做声。 ……他还是没有做声! 群臣相顾失色! 无双公子的沉默,无异代表着默认的态度! 方君乾发疯倒也罢了,一向以冷静睿智名动天下的肖倾宇居然陪着他一起发疯!? 这世界——疯狂了! 嘉睿帝死死抓着龙头扶手,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肖、倾、宇!” 无双公子垂下眼帘,不去看他。 长长羽睫微颤。 就一次! 这辈子,就这么疯狂一次吧! 方君乾朗声清笑,站起身,就在这金銮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当着整个天下。 堂堂正正,光明磊落。 再一次 扬声宣布! “本侯爱慕公子无双!!” 于是 群臣哑然,天地俱寂…… 此爱——倾尽天下,光明正大。 “放肆!!”嘉睿帝重重一拍扶手!“你敢?!”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41 方小侯爷闻言一哂:做都做了,还有什么敢不敢的! 嘉睿帝忽然觉得心脏有些吃不消,他面色铁青,颤抖着食指:“来人……将英武侯方君乾打入大牢!……让他……咳咳咳,让他好好清醒一下!” 一队御前侍卫如狼似虎冲进大殿! 方君乾回头一瞥。 王者霸气,虽然无形无色,但这是实实在在的存在着的。在他瞬间惊鸿一瞥地目光里,蕴藏着刀锋般地凌厉和冷冽。 众侍卫都在这散发着杀伐之气的眸子里,不知不觉软了手脚,根本兴不起抵抗的念头。 金銮殿上,气氛顿时僵滞。 肖倾宇睁开了眼。凝视方君乾的眸光,宛如繁华万丈红尘中吹过江南的杨柳春风,温暖而有情。 这时,方君乾忽然动了。 所有人都看见,那个颈围红巾的少年王侯一步步走近轮椅中的清贵公子。 两人所隔不过区区数米。 但这段距离,仿佛让方君乾走了一生一世…… 这一刻他眼里,只有那个值得他倾尽一切去拥有的肖倾宇,而视世间所有的流言蜚语于无物。 肖倾宇静坐华贵轮椅。 默默看着方君乾走近…… 方君乾……繁华总会落尽,红尘总会散去。 方君乾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从怀中摸出一缕红线。 姻缘桥边,红线牵缘。 倾宇,今我欲红绳结发,你可愿意? 没有说话。 肖倾宇只是默默任方君乾将那缕红绳系上自己青丝。 他望着他。眉睫静楚,神情宁定。 我所要的,只是一场荣华谢后,温暖同行…… 红线结发,碧落黄泉。 金銮大殿上。 肖倾宇淡淡道:“我会陪着你,看遍世间美景。” 此言一出,天下皆惊。 第八十九章 金銮殿中那番惊世骇俗的表白一夜之间轰传天下!! 英武侯方君乾因此被打入大牢,大庆右相肖倾宇被责令闭门思过。 嘉睿帝一气之下怒极攻心,病情更是加重了几分。 各国摇头晃脑议论纷纷。 轻蔑者有之,赞扬者有之,不解者有之,贬斥者有之。 仿佛唯恐天下不乱,匈野大汗慕容厉又来插上一脚。 当他得知此事后差点笑翻:“方君乾呀方君乾,本汗正愁抓不到你把柄呢,没想到你竟自己乖乖送上门来了!!” 聊盟国主毅飞哲闻言大惊!“这两人……藏的可够深的。” 正在和亲途中的莼阳公主感叹:“天下男儿谁敢将此情公诸于世?方小侯真乃顶天立地大丈夫也!嫁郎当嫁方小侯所言不虚!” 而八方城诸将第一个感觉就是——玩笑开大了。 因为方小侯爷在八方城中经常对公子开这种玩笑,以致大伙儿都对此类表白有点免疫。所以纷纷猜测这是不是小侯爷为了逃避赐婚故意为之。 贾目奇代表群众询问我们的戚无忧戚军师:“军师,这事儿是真的还是假的?” 戚无忧心下苦笑:真的不能再真了…… 戚军师遮遮掩掩反问:“如若确有其事,贾骑尉你们会怎么看?” 贾目奇粗粗眉毛难得皱成一团,半响方道:“咱是大老粗一个,大道理咱也不懂,但如果那个人是公子的话,咱相信整个八方军都能接受!” 是的,如果是公子的话,八方军就能接受! 戚无忧闻言悄悄吁了口气。 他拍拍贾目奇的肩膀:“老贾,我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先对故弄玄虚的戚无忧进行了下鄙视,贾目奇没好气道:“坏的!” “坏的就是小侯爷这回没开玩笑。他们真的有麻烦了!” 贾目奇愣住:那你笑得还这么开心! “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就是……”戚军师脸上笑容不断扩大,“戚某下注大获全胜耶!这赌局只有戚某一人是赢家!小侯爷果然没让无忧失望!” 至于戚军师在这场赌局里究竟赢了多少,我们就不得而知了。八方军高层对此集体讳莫如深。 后世只能从历史的某些蛛丝马迹去推断得出结论。 例如八方军整个骑兵师在一夜间全部换上了崭新的铠甲…… 再例如方小侯爷回到八方城后整整三个星期笑容满面,并从此再没为军费发过愁…… 于是很快,在一片谩骂声中,八方城将士众志成城放言相挺:“干卿底事!!” 你们好像对我们主帅有意见么? 没关系,咱们两家不妨私下交流一下做个军事演习,顺便促进一下两国源远流长的伟大友谊…… 拳头大的就是老大! 当八方军的骑师在匈野边境虎视眈眈时,匈野王庭的声音立马低了八度。 有时候,武力才是硬道理! “肖丞相……”太子方简惠笑容可掬地走进御书房,“肖丞相在家中思过数日,今日终获皇上传召,真是可喜可贺呀!”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劳叔警惕瞪着方简惠,生怕他对公子不利。 肖倾宇温润如玉:“有劳殿下挂心,无双一切安好。” 又是这该死的不愠不火!!方简惠最恨肖倾宇那种仿佛什么也击不倒,事事尽在掌握的淡定自若! 因为那种表情,会时刻提醒他自己是多么无用无能;会时刻提醒他,左右大庆兴衰的是眼前这个残废,而不是身为当朝太子的自己! 一见他那种表情,方简惠就恨不得将它狠狠撕下、扯碎、践踏! 他凑近肖倾宇,语调低缓,声调暧昧:“突然发现无双公子果然是天下无双呐~~~这眉、这眼、这朱砂,也不枉方小侯爷在朝堂上公开对肖丞相表达爱慕之情了……” 劳叔听得目眦欲裂,指骨握得格格作响! 这是侮辱!这是对公子的侮辱!! 肖倾宇眼中杀气一闪而逝。 他的眼睛 一向很锐利,也很宁定。 孤寂如雪山寒玉,深情若秋水波粼。 然而当他心生杀意时,眼神就像刚刚淬了火的青锋!寒光逼人! 幸亏,方简惠没有看见无双当时的眼神。 象蛇一样冰冷的话语钻进肖倾宇耳朵:“想来,方君乾方小侯爷定已尝过肖丞相滋味了吧?” 第九十章 话音刚落,御书房大门被“彭”的推开! 病重与愤怒使得嘉睿帝脸色更是惨青一片,黑绿绿的吓人! “父皇……”方简惠嚅嚅张口。 “朕从未对你这么失望过……咳咳咳!!”嘉睿帝挥手打断方简惠的辩解,“你给朕滚出去。” “父皇!?……”从小到大,父皇从没对他说过一个“滚”字! 现在竟为了这个残废而……方简惠愤恨难平! 嘉睿帝再度叱令:“滚出去!” 方简惠愤愤拂袖出门!肖倾宇,本宫记下了! 无双公子端静坐于轮椅中。双袖轻笼,衣不带水。似乎刚刚那场风波完全没有波及到他。风云变幻,人世沉浮,在他眼里都过眼成无足轻重的烟云。 嘉睿帝转向肖倾宇,语气低缓且歉然:“简惠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肖倾宇表情波澜不惊,只是那微翘的唇角略显讥诮:“陛下过虑了。肖倾宇若是连这都不能忍,又怎会有今日的无双。” 嘉睿帝的脸似是了一下:“你计智过人,深谋远虑,再加上武功高绝,还有一手出神入化的暗器功夫,这天下能伤到你的当然寥寥无几。” “只是朕……有负于你,实在不想让你不开心……就当是朕对你的一点补偿吧。朕不求你的谅解,只求自己心安而已……” 听着方嘉睿娓娓道来,感受到他语调中流露的真切哀伤,忽然觉得,眼前的人是个极端矛盾的人。 他可以无动于衷地做出种种错事,却又会在事后沉痛忏悔。 然而,只是忏悔,却不后悔。 补偿?你拿什么补偿? 肖倾宇瞳眸似敛还非敛,不卑不亢道:“既如此,就请陛下放过小侯爷。无双感激不尽。” 嘉睿帝闻言顿时青筋暴跳。 “金銮殿上的事朕还没找你,你居然还敢替他求情!咳咳咳!”嘉睿帝拼命拍打着自己胸口,以便让自己呼吸顺畅些。 肖倾宇纯凝浅笑,偏偏眼眸如同水底真珠,冷冰冰一片,越发淡定清澈:“你,有什么资格训斥我。” “是,朕是没这资格。”嘉睿帝缓过气,森森冷笑,“你从小就比任何人坚强、顽固,绝不轻易放弃倒下,朕比任何人都明白……” “不过,你以为你们能一生一世相伴相守?知道世人怎么看待你们吗?” “伤风败俗,悖逆伦常,世所不容……男子相恋本就是罪,更何况是你们?” 因为绝世如两人,世人更容不得一点瑕疵。 “当你们不容于世时,你们的一切,都会因此失去。” “好,就算你不在乎自己,那你也不在乎他吗?” 嘉睿帝的话,无异于最恶毒的诅咒:“今儿朕就明明白白告诉你——你们的感情,绝对不会得到任何祝福!” 因为那是——不被承认的爱情。 当肖倾宇回到小院后,早已在小楼等候多时的定国王爷立马对他跪倒在地,重重叩头! “公子……不能……乾儿不能……老夫求求你……给你跪下了……” 那个位高权重的王爷,那个和蔼慈爱的父亲,那个两鬓霜白的老人,那个戎马一生只流血不流泪的大庆战神,此刻跪在一个年仅二十一岁的少年面前,泪流满面! 定国王爷声泪俱下的乞求着,字字血泪。 肖倾宇不知他在说些什么,只看见他的嘴唇一张一合,在这空荡荡的大厅里,显得飘渺且不真实。 忽然意识到 方君乾不是他。 肖倾宇孑然一身,无牵无挂。 可方君乾不是。 这段感情,得不到全世界的祝福。 落日余晖最是美丽辉煌,只是照在身上,似乎有点冷了。 第九十一章 “王爷过虑了……”肖倾宇抬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42 头,面色苍白如雪。 老王爷止住眼泪,迷茫道:“公子?” 朝他微微一笑,肖倾宇的声音轻的像风,看不见,抓不牢……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似乎在说:“小侯爷和肖某只是患难之交……金銮殿上的事,只是……小侯爷为了逃避皇上赐婚,联合肖某开得一个……玩笑……” 肖倾宇只觉心在流血淌红。 但眼神依然清定如故。 “那次,是肖某……任性了——” 坚强如肖倾宇,从来没有哭过。 但这次,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痛痛快快大哭一场。 但是他不能。 上天,连他尽情哭泣的权力都剥夺了去。 “王爷尽可安心,肖某向你保证,不出三日,小侯爷定当平安回府。” 看着眼前这个绝世无双的白衣少年,不知怎的,老王爷心中隐隐涌起不安和歉疚:“公子……” 肖倾宇清雅淡笑,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王爷还有何事,尽管开口。” 他此际内心哀痛,更要凝神定容。 决不可让人觑出一丝异样。 所以,他端起了案上的茶盏。 双手在不可抑制地微颤。 肖倾宇几乎是用尽了浑身力气才勉强稳定了自己的手。 然后,高华优雅地抬手抿了一口茶。 上好的雨前龙井,在唇齿间细细流连了一圈,只感觉苦涩郁结…… 他居然……还能不动声色饮茶! 老王爷禁不住疑惑:莫非这真是一个玩笑? “没事没事……那老夫就不打搅公子了,老夫告辞。”客套了几句,定国王爷拜辞离去。 小院内,风雪哀落。 老王爷走后。 劳叔悄悄走了进来。在他身边,站定。 屋子深处有些幽暗,但白衣少年就象是发光体似的散发着淡淡的、孤独的光。 那微微上弯的嘴角,好似在笑。 看着这样的肖倾宇,劳叔心痛地想哭。 “公子,”劳叔不忍地闭上双眼,劝道,“你哭出来吧。” 肖倾宇全身一震,抬起眼看着劳叔盛满忧郁的眸子,笑:“公子无双,怎么能哭呢。” 肖倾宇是从来不哭的…… 不哭。 不哭。 绝不哭。 劳叔看见他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 茶盏在他掌中嗒嗒轻响,几乎端拿不住。 在那一刻,劳叔有种想替他痛哭的冲动…… “哐当”—— 茶盏终于拿捏不住摔落在地! 洒落的水渍溅成支离破碎的花瓣。 “劳叔,”少年的微笑伤彻心扉,“我也会痛呀。” 第九十二章 再过五天,莼阳公主的和亲队伍就将抵达大庆皇城。 她华裙长裾,端庄谦雅。高贵的出身,良好的家教,令她的一举一动都透露出皇室特有的雍容典雅。 嫩白如春笋的纤纤玉指掀起纱帘一角,看了一眼马车外繁华的街道,毅飞莼又很快遮起纱帘。 耳边响起临走前兄长毅飞哲的叮嘱:“记住,你这次和亲的对象只能从绝世双骄里面挑。只要掌握住其中一个,就等于掌握住大庆半壁江山!不要爱上你未来的夫婿。永远记住——自己是聊盟人!” 永远记住自己是聊盟人。 呵! 毅飞莼自嘲一笑。 记得圣旨刚刚颁下,得知自己即将被亲人卖到敌国时,莼阳公主除了对那不可预知的前途感到迷茫恐惧外,还有对皇家亲情深深的绝望。 深吸一口气—— 还有五天,就要到皇都了呢。 就要到了呢。 一轮弯月斜挂,清冷如水的月光从窄小的通风窗流淌进来,映照在牢房中央那个负手而立的年轻王侯,泛起一片薄亮的、朦朦胧胧的妖艳红光。当狱卒打开牢门时,看到的就是眼前这一幕。 有的人,天生就有不容折辱的高贵气质,任何磨难都不能将其剥夺。 “小侯爷,皇上请您去金銮殿一叙。”虽说方君乾此刻身为阶下囚,但狱卒还是不敢放肆,恭恭敬敬地将他请出天牢。方君乾挑眉,略感诧异。自己可都做好老死狱中的打算了,这突然放自己出去……莫非方嘉睿吃错了药? 皇城刚刚下过一场大雪,积雪反射着阳光,白的有些刺眼。 当他走上金銮殿,一眼就望见了大殿中央白衣胜雪的肖倾宇。 见到他,嘉睿帝笑的得意:“小侯爷来得正好,肖丞相刚才已经答应向莼阳公主求亲了。” 这句不异晴天霹雳! 方君乾一时被打得发懵…… 怔怔回首望向清贵孤高的肖倾宇。 肖倾宇端坐在华贵轮椅,没有看他一眼。 只定定望着皇座上的嘉睿帝。 眼神空洞,茫然。 嘉睿帝笑捻胡须:“小侯爷跟肖丞相这玩笑可真开大了,把天下人都吓了一跳呢!” “如今肖丞相已把真想说明,朕也就放心了……” “只是这些日子苦了君乾了。” “肖丞相虽不良于行,却端的是人中龙凤,若有意追求,想来那莼阳公主终会动心……” 方君乾呆呆跪着,方嘉睿说的话他一个字都没听清。 退朝后,群臣尽皆散去。 肖倾宇催动轮椅刚来到御花园,就听见身后那一句—— “为什么?” 停住轮椅,肖倾宇的回答无悲无喜,冷静无情。 “我不仅仅是肖倾宇。我也是公子无双,大庆右相。” 方君乾, 你不会知道, 我爱你…… “倾宇。”他一动,似想更加接近他。 此举却早在无双意料之中。 蓦地将轮椅后撤,为雪地造成了两道新的伤痕。 连冰雪都在叫痛…… “我会迎娶莼阳公主,为大庆联姻。” 而我将把这一切,深深埋藏…… 方君乾忽然想笑:“你说你会陪着我,看遍世间美景。” 话犹在耳,你就要自食其言? “是的,我会陪着你。”他深深凝视住他。 绝烈而缱绻的誓言:“直到,肖倾宇死去——” 这段感情,注定没有结局。 所以,我只能这样,永远陪伴着你。 肖倾宇会陪着方君乾,看遍世间美景—— 直到, 呼出最后一口气…… 第九十三章 离莼阳公主一行到京还有一天。 肖倾宇亲自于城郊竹林迎接和亲队伍。 当莼阳公主在侍婢的搀扶下走出华丽轿舆,头一眼就看见了肖倾宇。 虽然坐在轮椅上,比身边的人都低了一个肩膀。 但没有人会认为他低人一等。因为所有人都是围着他而转动! 肖倾宇的外表——清雅,温润,甚至略显幽柔苍白,但那挺得笔直的腰杆和清冷高华的气质,还有偶然间,眼眸中一闪而逝的锐利寒芒,无一不在提醒着聊盟公主——面前的这个男子,他内在的气质是凛然不可欺的高傲。 坚韧而倔犟的他,不会屈服于任何人的意志之下! 外表的柔弱,会使女人情不自禁去呵护他;内心的坚强,又让女人忍不住想去依靠他。 这样的男子——很吸引人,却也很可怕。 毅飞莼看着对面的肖倾宇,裣衽为礼。 “见过公子。” 毅飞莼笑得清丽如梦,雍容高贵如坠落人间的九天玄女。 肖倾宇一双比美丽女子还好看的秋水凝眸静静打量着毅飞莼,微微颌首。 看似无礼,其实已经给毅飞莼天大的面子了。 这不能怪他。因为我们的无双公子,从来没有追求女孩子的经验。 他不像方小侯爷对付女人手到擒来,肖倾宇很少跟女子相处,尤其是,像毅飞莼这样的人间绝色。 毅飞莼被他打量得心下一颤。有种浑身上下被看透的不舒服。当他盯着你时,仿佛任何秘密在他面前都无从遁形。 明明是一双清澈如月的绝美眼眸,为何给人的感觉竟是这般清冷!锐利! 第一眼! 莼阳公主就直觉,眼前这位以少年之姿官拜大庆宰相的无双公子,绝对是个不好相与的聪明人物。 毅飞莼暗暗告诫自己:这是个不能开罪的人。千万不要在他面前耍什么花样。 “莼阳公主远道而来,肖倾宇有失远迎。有招呼不周之处还请公主海涵。” 毅飞莼还礼:“哪里,公子实在太客气了。” 说完两人面面相觑,再度陷入冷场。 肖倾宇叹了口气:现在该说些什么? 心里忽然涌起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方君乾在就好了,他一定知道。 于是,无双公子以惯用的疏离口吻冷淡道:“既如此,请公主先回驿馆稍作歇息,明日一早起身进京。” (我吐血:公子呀~~!!你这样是一辈子交不到女朋友的!) 和亲队伍如长蛇般在竹林里游走。 无双公子催动轮椅走在队伍最前面。 暮蔼沉沉,一轮残阳高挂,竹林仿佛笼罩在薄薄的淡青色的烟雾里,美轮美奂中暗藏杀机。 肖倾宇心中一动,抬手挥止队伍。 纤长右指扣住一枚飞蝗石。肖倾宇静如处女,八风不动。 两道黑影倏地窜出竹林! 手指轻弹,暗器呼啸而出! 两声惨呼!飞蝗石打中一人穴道立即飞弹射中另一人——典型的一石二鸟。 肖倾宇神荣不动,金线从掌心圈离,突然绷紧直取刺客! 嘶。 微不可闻的一声轻响。肖倾宇拉直的天蚕金线上,缓缓滴下一串浓稠血珠…… “呀~~~~!!!”毅飞莼爆出一声尖叫! 无双公子面色一冷:“谁让你出来的,进轿去!”这女人真不知死字怎样写!<br/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43 > 话音未落!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人幽灵般出现在毅飞莼面前,明晃晃闪烁着森寒光芒的匕首直扎毅飞莼胸膛! 每个人都被这一幕惊到呆滞。 如果毅飞莼死在这里—— 容不得多想,肖倾宇宽袍飞振!一枚八龙袖箭出现在右手手腕蓄势待发! 眼看匕首就要完全没入莼阳公主心口! 八龙袖箭就要发射! 毅飞莼突觉一股大力将她往后扯去! 一柄青光纵横的长剑架住了刺客匕首。 回神,看见自己身边一个红巾如火的英挺男子持剑而立,带着睥睨天下的惫懒以及令所有女人心跳加速的邪魅。 毅飞莼捂住樱檀小口! 方君乾!? 虽然从没见过传闻中的方小侯爷,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就是方君乾! 第九十四章 方小侯爷手中碧落剑指地,笑得风流轻蔑。 “杀了那女人!” “退下。”方君乾一拉莼阳公主,仗剑挡在她身前。 毅飞莼只觉眼前红光飞掠。 方君乾旋身、挥剑!碧落青光映碧深邃的瞳孔—— 血花伴随着惨叫湮没无闻。 待莼阳公主顿住脚步,方小侯爷已轻松收拾完了几个刺客。 毫不心软杀了人后,方君乾看也没看她一眼,直接走到肖倾宇身旁,面无表情。 肖倾宇波澜不惊道:“公主受惊了,虽刺客已然伏诛,但此地不宜久留。请公主上轿,我等立即离开。” “多谢肖丞相,多谢……小侯爷。”毅飞莼深深看了方君乾一眼,眼睛里有她自己都说不明的复杂感情。 很奇怪的感觉,热热的,有点羞涩,过去的几年里,从未有过…… 队伍再度出发。 方小侯爷走在肖倾宇旁边,沉着一张脸。 小侯爷现在心情很不悦,所以没有人敢在这个时侯上去触霉头。 森森一笑:“肖丞相很好嘛!为了英雄救美连八龙袖箭都敢乱用,你这手不要了?!”若不是见他打算牺牲右臂去救毅飞莼,方君乾管她死活! 估计莼阳公主就算死在他面前,他大概连眼皮都不会抬一下。 肖倾宇淡淡道:“多谢小侯爷了。”谢过后再不看他一眼,径自走人。 我不要你谢我。 你我之间,岂是一个谢字就能两清的? “我们来猜猜看吧。”方小侯爷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倾宇觉得谁最有可能派杀手过来?“ “你。”肖倾宇只说了一个字,继续向前走。 方小侯爷定在那里,满头冷汗。 自嘲一下,快步朝前追去。 追到他身边附耳道:“倾宇小心呀,男人这么聪明很难讨女孩子喜欢的。” 肖倾宇停住轮椅瞪着他:“果然是你!不,肯定还有同谋。那人是谁?” 方君乾讥诮道:“当然是我们的太子殿下啦。” 他一脸无辜道:“其实本侯真的没做什么,只是偶然在太子殿下耳边提起右相若与莼阳公主成亲,今后必定一手遮天。本侯也没料到他真会派出杀手来除掉莼阳公主呀……” 没料到才怪!他算准了方简惠会出手,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肖倾宇冷声道:“为什么?” 他差点引起天下大乱知不知道! 方小侯爷的表情居然有点孩子般的委屈:“倾宇真不知道原因吗?” 见状,肖倾宇连生气的都没有了,怒到极点反而有些想笑。 “哦?肖某倒想听听。” 我们的方小侯爷回头恶狠狠地瞪了大红花轿一眼,咬牙切齿:“我吃醋。”(偶被这句萌倒!) 无双公子顿时说不出话来。 “是的,我就是吃醋!一想到你要跟那个女人成婚,我就恨不得立马杀了那个女人。” 至于这会引起什么纠纷就完全不在方小侯爷考虑范围之内了。 大不了到时候反了大庆远走高飞! 管他天崩地裂还是天塌地陷!他之为人,就要翻云覆雨快意恩仇! 其实,方小侯爷就是唯恐天下不乱!乱世出英雄,方君乾巴不得越乱越好。 肖倾宇很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催动轮椅直接往前走。 “欸~~~倾宇?!~~~~”被抛下的小侯爷迅速追上! “倾宇莫气嘛,本侯错了还不成。这事儿的确考虑不周——我没想到方简惠的杀手这么没用呀……以后一定想个万无一失的计划。” 他这态度是认错吗? “小侯爷,肖某现在正式警告你,如果莼阳公主在皇城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无论是不是你做的,肖某都会把这笔帐算在你头上。” 方小侯爷笑脸一僵。 肖倾宇满意地点点头:“所以小侯爷,你还是日夜祈祷莼阳公主平安无事比较好。” (明天我生日,就不更了啊,大家多多包涵呀。) 第九十五章 “莼阳公主果真国色天香知书达理,不知我大庆男儿哪位有此福气能娶公主为妻。” 毅飞莼进宫拜见嘉睿帝,一见面嘉睿帝就对淑庄识大体的莼阳公主很是满意,直把她夸得天上地下举世无双。 到最后,嘉睿帝俨然以世叔自居:“莼阳呀,在大庆可找到如意郎君吗?看上了哪位尽管说出来,不管是谁,朕捆也把他捆来给你。” 听闻此语,毅飞莼面上竟飞上了一抹轻红,讷讷没能答话。 她起身,轻轻躬身道:“莼阳以前在聊都深宫常闻绝世双骄威名,自忖今后嫁人定要嫁与其中一位。当日在城郊竹林之中,曾得方小侯爷出手相救,莼阳不胜感激。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此事,就多倚仗皇上了。” 若是让方小侯爷知道自己“无心插柳柳成荫”绝对会悔不当初! 嘉睿帝脸色一变,万万没想到毅飞莼居然会选择方君乾! 不过…… 嘉睿帝挂起阴森冷笑:这样也好。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方小侯爷了。 都说方小侯游戏花丛来者不拒,但只有被他冷冷拂袖拒绝过安慰话也听不到一句的人,才知道方小侯爷是怎样的冷酷无情。 到时候以方君乾的性格,绝对会闹出大事。 两国和亲,可不能被他一人闹得下不了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庆聊盟多年征战,同室操戈实在令人不胜唏嘘。今两国交好,联姻和亲,实乃国之大喜。观大庆英武侯方君乾,年少英俊,人品出众,与聊盟莼阳公主郎才女貌,相得益彰,故为卿指婚莼阳公主……愿卿与莼阳公主伉俪和美,白首偕老,永结同心……” 空灵如音乐的诏读声回响在定国王府大院。 方君乾直挺挺地跪着,在一堆匍匐于地的人中间如同鹤立鸡群。 愤怒、不解、无边无际的绝望…… 他盯着宣读圣旨的婚使,咬紧牙关,生生如恨! 这宣读圣旨的婚使,赫然是肖倾宇!! 谁都可以宣读圣旨,为什么偏偏是你?谁都可以当这指婚大使,只有你不可以! 我一腔真情就换来你亲自提亲…… 为何要如此待我! 莫非你真的狠绝如斯!? 惨笑:肖倾宇呀肖倾宇,你这心,究竟是用什么做的? “英武侯,接旨吧。” 飘飘渺渺的声音凝滞,肖倾宇手捧象征大庆最高权力的圣旨,端于方君乾面前。 肖倾宇,你让我情何以堪? 方小侯爷冷漠如沉寂的火山:“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肖倾宇沉默片刻。 淡淡道:“恭喜你……” 果然——这世上没有什么能让你动容呀。 你置我方君乾于何地…… 方君乾一把夺过他手中圣旨扭头就走! ——“成全你。” 年少时,以为冠绝天下便可无所顾忌肆意独行。直到年纪稍长,才知人毕竟身处十丈软红,哪得如此恣意妄为? 有些人,有些事,当时无法理解,难以接受。等到长大了,才知那个人所做的一切,全部都是为了你。 他为了你,舍弃了自己。 独自背负着,隐忍着,痛苦着,企盼着,只是因为他——爱你。 他明白:除了爱情,人世间还有很多无法割舍的东西。 “傻瓜呀——”多年之后的寰宇帝双目含泪,“你总是这样……” 可是,你可知,其实方君乾是多么希望你,多一些自私,多一点任性。 但,如果这样的话,你就不再是你。 是吧?我的——倾宇…… 第九十六章 英武侯方君乾被当今圣上指婚予莼阳公主,婚期定于五月初五,恰逢方君乾二十二岁诞辰。 当真是双喜临门,喜上加喜。 朝廷官员纷纷送上贺礼以表祝贺。 两位新人皆红袍喜服,立于定国王府门口迎接宾客。远远望去,男的风神俊朗,女的国色天香,站在一起端的是一对璧人。 “林文正林丞相送鸳鸯戏水屏风一对,祝小侯爷与莼阳公主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柳莫古柳尚书送观音送子玉雕一座,恭祝二位夫妻谐睦,早生贵子。”…… 莼阳公主进退有仪接待着来宾,红霞满面,笑靥如花。 方小侯爷懒洋洋地眯着眼,长长红巾在他胸前随风摆荡。 邪魅眼眸打量着这几乎可称的上闹剧的一幕,一副似笑非笑的讥诮表情。 忽然坏心眼的想到:如果她知道我这未来夫君打头次见面就差点杀了她,不知她还笑不笑得出来…… 正胡思乱想之际,忽听司仪尖报:“肖倾宇肖丞相送黄泉剑一把,祝英武侯与莼阳公主白首偕老,生死不弃。” 毅飞莼敏锐察觉身边方君乾的身体突然绷紧! 一顶红绸软轿轻轻停放在定国王府大门口。 方君乾疑惑了:记忆中的肖倾宇一直都是坐白色轿子的,自己似乎从未见他乘坐如此亮眼的大红软轿。 艳红的绸缎轿帘被一只纤细有力的手掀起。 周围一片惊艳的抽气! 肖倾宇坐于红缎软轿中。红衣如火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44 ,炽烈绝丽;肤白胜雪,温润如玉。 红与白的组合有一种决绝的、凄艳的美,宛如浴火凤凰! 在场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身穿红衣的肖倾宇。 毅飞莼忽然感觉自己与他相较居然黯淡失色。 方君乾走上前,目光复杂: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穿红色很美?” “肖某没穿过红衣……”肖倾宇淡雅微笑,掩住眸底失落,“只是今日小侯爷大婚,肖某若穿一身白衣前来道喜,未免失礼。” 红色是喜庆的颜色。 今日披红穿绯,只是不想令他的婚宴因自己稍显清寂。 “倾宇……”方君乾喉咙胀痛得再难吐出一字。 肖倾宇在轿子里端方欠身,云淡风轻:“恭喜小侯爷了。” 火红缎帘轻轻放下,隔断两人交汇的视线。 好似, 隔断了一场羁绊, 一段姻缘…… 起轿,进府。 方君乾眼睁睁看着大红软轿从自己身边经过。 突然有种 瞬间寂灭的感觉。 毅飞莼轻颦娥眉,望着手中杀气纵横的黄泉剑。虽剑未出鞘,但那冷冽的血戮杀伐之气还是让娇生惯养的莼阳公主感到透骨寒意。 不满的抱怨:“这肖丞相居然在大喜之日送件凶器,真是太不祥了!” 方小侯爷在一旁抱臂嘲弄:“若是连黄泉剑都驾驭不了,公主又有何资格陪伴本侯终生。” 围绕英武侯方君乾的,不只有表面的荣誉辉煌,更多的,还是无边无际的杀戮、阴谋、孤独、血腥、倾轧——就如方君乾的碧落剑。 有资格陪伴方君乾的人,只有一个肖倾宇。 如同碧落剑的伴侣,只有一把黄泉。 方君乾那种独特的怪异的腔调,带着三分冷峭,尾音拖得老长,阴阳怪气的足可把死人气活——如果小侯爷愿意的话(无双公子语)。 在他那略带轻蔑的目光中,毅飞莼脸刷的通红! 胸腔中一波一波的愤懑不平让她急速的喘息起来。 不服气地猛然拔剑!黄泉剑簌地抽出了剑鞘—— 毅飞莼只觉得纤纤玉手如被疾风卷过,刷地一凉,血珠子就流淌了一串!莼阳公主尖叫一声,差点吓晕了过去! 剑锋肯定没有割着手,这完全是被剑气所伤! 此剑——认主! 房间顿时乱作一团! 丫鬟侍从如热锅上蚂蚁般手足无措! “公主受伤了!” “快给公主止血!” “拜堂大典都快要开始了,这可怎么办呀?!” 还有一句话大伙儿都在心底不敢说出来:大婚见血,决非吉兆! 眼前红影一掠而过。待众人反应过来,却发现原本靠在门榄上的方小侯爷早已不见了踪影。 连带着那柄黄泉剑也不翼而飞! 第九十七章 “君乾人呢?!”老王爷风风火火赶来,“究竟怎么回事?拜堂大典就开始了,莼阳公主伤了手,君乾连人影都不见一个!要让全天下都看笑话嘛!?” 兰姨连忙宽慰:“王爷别急,您要招呼宾客不能离开,待臣妾去找找乾儿。” “就怕到时拜堂吉时已过。” 兰姨苦笑:“王爷,为今之计我们得做些准备。找得到固然好,要是找不到的话……” 定国王爷一挥手:“本王已找了一个身形面貌相似之人。如果找不到,就让他代替着拜堂吧!” 兰姨轻叹:“也只能如此了。”可新婚之夜就让新娘独守空闺,这未免…… 正当定国王府为方小侯爷的失踪搅得人仰马翻之际,谁都没想到,引起骚乱的罪魁祸首此刻正在王府内院,离他们相隔不过十数米。 “公子,您不去大厅吗?新人要拜堂了。”侍从恭敬询问。 “肖某喜静,这里很好。” 肖倾宇安详坐于花园中,看着花木繁茂的寂静后院,淡淡挥手:“你也不用侍候了,退下吧。” 谁都知道无双公子喜静,一时定国王府庭院竟无人敢来打搅。 五月初五,正值花园万紫千红,繁花似锦。 风吹花木,疏影摇斜。 肖倾宇红衣绯艳,朱砂如梦,给人误闯冉冉红尘的迷离。 今日,你便要拜堂成亲了…… 真快呢……自十七岁初识至今, 一转眼,记忆便追溯了五年…… 你现在一定在心里怨我为她提亲。 可是,方君乾。 肖倾宇只能以这种方式保全你。 你能理解吧? 你能……理解吧…… 肖倾宇心情激荡之际,竟没发现已有人接近他十步之内。 “谁?”肖倾宇目光一凌!掌心捻住金线一晃一甩,直取不速之客! 方君乾用剑隔开金线! 然后,两人都没动了。 彼此心中,同时升起时空交错的错觉。 仿佛……五年前初遇那一幕重演。 只不过今天,肖倾宇穿的是红缎衣,方君乾拿的是黄泉剑。 如果相遇是一场悲剧, 那么前世,就已注定这凄怆的结局。 此情可待成追忆 惟独你——是我终结不变的宿命…… 两个绝世男子,红衣如绯,深情相对。 方君乾穿过卵石小径,走至他身边,将黄泉剑郑重奉至他手中:“碧落只有黄泉才能相伴。” 而这黄泉剑的主人只能是你。 倾宇,只能是你…… 肖倾宇手捧黄泉剑,知道此生注定与眼前男子生死纠缠,碧落黄泉。 方君乾幽幽道:“今日是本侯大喜之日呢。” 肖倾宇突然醒悟:拜堂吉时快到了,他怎么会在这里! 方君乾再一次重复:“倾宇,今日是本侯大喜之日呢。” 肖倾宇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所以——”邪邪一笑,“倾宇就成全本侯,收下这条红巾吧。” 他指间的红巾绯艳如火,清风吹起它倾尽天下的宿命。 我会将这红巾赠与此生唯一认定之人。 除了他,方君乾再不会爱上他人。 肖倾宇凝望着他深情企盼的眼睛,晶莹剔透的手指终于接过了红巾的一头。 事隔四年,肖倾宇终于收下了那条红色长巾。 大堂的鼓乐声传入两人耳中。 吉时已到。 即使知道,这段感情不会得到全天下祝福。 即使知道,这个喜堂里只有我和你。 即使知道,这是不伦之恋。 可是——我爱你。 没有高堂祝福,没有亲朋恭贺,甚至没有世人的认可…… 就两个身着红服的男子,各持红巾一端,庄重、虔诚,遥遥对拜了三拜。 桃枝为约,红巾定情,红线结发—— 此情,上穷碧落下黄泉。 拜过堂,他听见他那低沉沙哑、饱含情感的言语—— “方君乾爱肖倾宇——此生不渝。” 一瞬间! 泪如雨下!—— 一滴又一滴的晶莹泪珠,像是断了线的珍珠,纷纷滚落肖倾宇白皙无瑕的脸颊。 颤抖的闭上双眼,试图止住泪水,但泪水仍旧放肆决堤,恣意奔流,根本不听使唤。 滚烫的泪水,滴落在方君乾的掌心,痛的灼人。 方君乾强忍心底悸动,不经意间,指尖已然触及那张泪流满面的侧脸,柔柔地抚了上去。 修长有力的十指,用最轻柔的力道,徐徐擦抹去他温热的泪。 肖倾宇喉间,逸出一声像是被紧扼的哽咽。 更多的泪珠纷涌下来! 方君乾一声不响为他揩拭着眼泪,一遍一遍,反反复复。 满足而怜惜的喟叹—— 我的……倾宇呀…… 这绝世男子,何曾如此哭泣过。 他公子无双,何曾这么软弱过。 命中注定,肖倾宇此生眼泪,只为方君乾一人而流。 温柔捧着肖倾宇白皙清丽的脸,方君乾再也抑制不住,深深地吻了上去。 滚烫惊人的吻覆上水色的唇,清泌、冰凉。细细描摹之余却透着如火般的深情,仿佛想用热度将他融掉。 肖倾宇仰起头,缠绵回应…… 青丝拂乱。 唇齿。 ——人世间有百媚千红,唯独你是我情之所钟。 史书记载,寰宇帝方君乾于二十二岁生辰后,世人再不见其围戴红色长巾。 千古圣君寰宇帝一生没留下任何子嗣,驾崩后,其异母弟弟方卫伊继位,承接“倾乾盛世”繁荣,史称文成帝。 第九十八章 好不容易处理完大小事项,安抚好莼阳公主,定国王爷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厢房,却见兰姨正偷偷地抹着眼泪。 看见他,兰姨慌忙擦干泪摆出笑容:“回来了?” “怎么哭了?”老王爷心有所料,“是不是没找到君乾?” 兰姨摇摇头。她一问仆人无双公子所在之处,赶去后一看,果不其然看见了君乾。 然后,她躲在暗处,目睹了两个绝世男子红巾定情,庄重拜堂。 她看见肖倾宇泪如雨下,方君乾为他温柔拭泪。 她见到这一对世所不容的男子缠绵拥吻,难舍难分。 ——却没有阻止他们…… 是不忍、不能、还是不愿?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一股深切的悲哀死死勒紧了她的喉咙。 那是——相爱不能相守的绝望…… 霎时,兰姨刚刚收起的泪水再度泛滥! 她哽咽哀求:“王爷……兰妃自知不对……只是,倾宇这孩子……实在可怜……”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这对他们两个,未免……太残忍了……” 老王爷也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45 忍不住一叹:“肖倾宇不是普通人,君乾也不是。如果肖倾宇不是肖倾宇,如果方君乾不是方君乾,如果这两人能平庸一些,如果他们不是那么出众出色,相信世人也不会把目光放在他们身上,反对自然也就小得多……” 苦笑:“可偏偏——” 他们太完美了。 完美到世人容不得半点瑕疵。 “兰妃,”定国王爷目露哀戚:“他们已不再属于自己了。” 不过定国王爷还是小瞧了自己儿子——方小侯爷想做什么事又岂会在乎世俗眼光! 新婚之夜,莼阳公主独守空闺。 好吧,如果第一次是情有可原,那么第二夜、第三夜、第四夜……整整一个月,小侯爷连新房都没踏进一步! 大婚一月有余,新娘还是处子之身,任何一个女人都会视为裸的羞辱! “夫君留步——”毅飞莼忍无可忍叫住刚要出门的方小侯爷,“莼阳有话要说。” 方小侯爷饶有兴致地停住脚步:“公主有话请讲,本侯洗耳恭听。”终于忍不住了——不错不错,居然能忍上一个月,别的暂且不说,光这份忍耐力就令人刮目相看了。 为何时至今日,你还唤我为‘公主’? 你是我的夫君呀! 毅飞莼满怀悲戚。 似犹豫许久,终于缓缓开口:“小侯爷可曾为莼阳……倾寸缕之心?”。 毕竟是羞赧的问题。言毕,莼阳贝齿轻咬住红润的下唇。 略微悉声片刻,方小侯爷利刃般的话语在耳中悠然决裂:“未曾。” 没有丝毫转圜的声音,让莼阳公主往日里的端庄谦雅化成浓重的哀怨与暴戾。 “为何!?”她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不是吗? “公主嫁到大庆来的目的我们都很清楚,公主也不必在本侯面前装无辜。” 方君乾亮如星的眸子盯住她的眼睛:“更何况,本侯已把毕生情爱都倾注于一人身上,哪还有多余分你。” 他的声音里,有着截金断玉的坚硬,坚定与坚决。 方君乾走了,连头都没回。 莼阳公主仿佛浑身力气被抽得一干二净,扶着椅子扶手慢慢坐到红木座椅上。 弯起失血唇瓣无声自嘲:谁能想象,自己的情敌不是如花美眷不是似水佳丽,竟是……一个男人?嗬、嗬嗬…… 商议完朝政大事,方小侯爷推着无双公子朝宫门外走。 路经晨晖殿回廊时,一阵喧哗打骂声传入两人耳朵。 “殿下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 然后是方简惠的踢打怒斥:“!看你还敢不敢!” 无双公子挑了挑远山眉,向方小侯爷打了个“过去看看”的眼色。 果不其然,方简惠正对一个摔碎茶盅的婢女又打又骂。 “真巧。” 听闻这两字的方小侯爷不由侧头望向肖倾宇,恰见无双公子微微一笑,温雅的让小侯爷毛骨悚然。 “啊~~~~”一声惨呼!方简惠右腿一瘸,人直挺挺地掉入卞御湖中,溅起高高的水花! “救命~救命~~!”看着在湖里拼命扑腾的方简惠殿下,岸上一众婢女公公顿时乱作一团! 无双公子不慌不忙地闪人。 方君乾像是头一回认识了肖倾宇:“倾宇,你做的吧?” 肖倾宇拂了拂官服袖袍,一派清贵雍容:“肖某只是恰巧路过,小侯爷若拿不出证据就不要胡言乱语,小心肖某告你诽谤。” “少来,本侯就是人证。”方小侯爷眼尖,方才清楚地看见肖倾宇射出金钱镖打中方简惠右腿,然后天蚕金线捆住方简惠将他一把甩进了卞御池! 方君乾好奇地摸着下巴:“莫非太子殿下又得罪了肖丞相?” “没有,只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他把玩着掌心金线。 “不过——”肖倾宇语调一转,温文儒雅道:“太子殿下既敢对肖某出言不逊,想必已做好被报复的准备了吧。” 满、头、冷、汗。 小侯爷感慨:“倾宇,我发现你越来越记仇了。” 无双公子承认:“是呀,自从认识某人后。” 方小侯爷:“……” 沉默片刻,两人痛痛快快笑出了声! 无双公子肖倾宇绝妙之处岂只容貌?他聪慧绝伦排忧解语,连幽默都是举世无双的。 有他在,世间一切便是多姿斑斓。方君乾简直不敢想象失去他的世界会是什么模样。 “倾宇,”他忽然俯下身在他耳边吐气,“我们走吧。” 走? 淡淡问道:“去哪里?” “哪里都行。”方君乾从椅后转到他面前,满目憧憬期待,“什么都不管、不顾、不要了。我们可以找个世外桃源隐居起来,谁也找不到我们。如果倾宇觉得无聊了,我们就一起游遍大江南北。倾宇不是说要陪本侯看遍世间美景吗?这妖娆江山,千年古迹,本侯可以陪倾宇一起。” 肖倾宇静静看着他,秋水明眸里泛着淡淡的光华。 方君乾邪气道:“老实说,本侯不是很廉洁哦,当了几年英武侯还是颇有些私蓄的,如果省着点够我们花用一辈子了。” 肖倾宇唇角微微一翘。 “偶尔回家看看父亲和兰姨,至于传宗接代的事就交给卫伊吧。”怪不得方小侯爷心心念念想要个弟弟,原来早有打算了。 “都已经安排好了呢。”他温柔凝望着白衣清雅的公子无双,伸手邀请:“倾宇,我们走吧。” 肖倾宇端坐在轮椅上。 温润如玉魄,清冷似月魂。 方君乾略带忐忑地看着冷隽冰洁的公子无双。 忽的肖倾宇悠悠一笑——云销雪霁,春回大地。 握住他伸出来的手,他说:“好。” 一股澎湃激情直冲胸臆,血液为之沸腾。方君乾几乎想放声长啸,最终却只化为一声轻笑。 走吧! 真的什么都不管了、不顾了、不要了! 除了你—— 我的倾宇! 第九十九章 望着方君乾留下的书信,定国王爷百感交集。 终于还是走了…… 轻叹一声:也许这是最好的结局。 兰姨问道:“乾儿是和倾宇这孩子一起走的吧?” 老王爷苦笑:“其实本王还蛮佩服自己儿子的,居然能拐走名动天下的公子无双,光这份能耐就令所有人望尘莫及了。” 兰姨娥眉轻颦,担忧道:“臣妾只怕皇上不会放过他们。” 老王爷放声大笑,笑她杞人忧天:“你以为他们是谁!绝世双骄要走,天下有谁拦得住他们?他们如果要躲起来,谁又有本事找得到他们?” 皇宫内苑,嘉睿帝病入膏肓,咳嗽得如癫如狂! “朕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抛下一切去陪他……肖倾宇——你这疯子。” 大庆朝堂上少了两个举足轻重的人物。然而,皇帝不吭声,大臣们也不会自讨没趣去触怒龙颜。 公子无双和英武侯方君乾仿佛原本就没有存在过一样。庙堂之上依旧你方唱罢我登场,风云变幻诡谲莫测。 不过,这离绝世双骄已经太过遥远。 方君乾和肖倾宇,开始逐渐淡出各国权贵的视线。 谁都不知道在绝世双骄消失的这段时间里,他们究竟去了哪里。 只有一个不慎跌入峡谷的樵夫说,自己在奄奄一息时被两个神仙所救,他们就在桃花遍野的山谷里隐居。 不过奇怪的是,当那个樵夫再度入谷找寻,却再也不见那两个眉目依旧的神仙中人。 只剩下一栋清隽秀雅的竹屋,在落英缤纷的山谷中,安静地孤寂…… 三月江水阔,悠悠桃花波。 飞红千里,让人深感误闯江南水墨之画的悠然迷蒙。 点点桃瓣飘零于澄澈湖面,一曲桃花随流水,别有天地在人间。 “呿——”悠长空灵的鸟鸣在空荡荡的湖面回响。 一只白鹭贴着水面一掠而过!一圈一圈的涟漪波纹在水面缓缓漾开。 波光水雾中,一叶扁舟悠悠荡来。 小舟上一坐一站两个身影,朦白胧绯。水波烟隐,落红翩飞,两人宛若画中仙人般荡舟而近。 青青长篙一点,扁舟就在湖中顿住。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红衣男子慵懒托腮,邪魅眼睛注视着手中鱼竿,“本侯天佑于身运势惊人,一定能钓着鳜鱼的。” “似你这般心浮气躁,能钓得上鱼才是怪事。”白衣公子面容雅致,眉目如画,偏偏没有会让人误认为女子的娇弱,因为他的气质是彻骨的冰,淡漠的寒,玲珑的透。 谁都不会想到,绝世双骄就隐居在城郊山谷中!真是应了一句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方君乾邪邪一笑:“如果本侯钓不上鱼那绝对是倾宇的错,与本侯无关。” 肖倾宇八风不动地握着钓竿,衣不带水。连垂钓,都垂钓出绝世风华。 无双公子微微撇过头,方君乾看见他眉间的优柔朱砂以及眸中询问之意。 小侯爷索性将钓竿扔到一边,把一顶箬笠扣在了无双头上,遮住他的容貌:“倾宇有沉鱼之容,那鳜鱼见了你都自惭形秽钻入了湖底,本侯怎么还钓得上来。” 他一脸“都是你的错”的笃定表情,重新拾起鱼竿:“不信倾宇戴着箬笠试试,本侯一定钓得上来!” 话音刚落,浮漂微微一动。 方君乾大喜!忍不住朝肖倾宇得意:“我说吧!” 鱼呀鱼,你真是太给本侯面子了! 炫耀似的一提钓竿!一尾活蹦乱跳的鳜鱼猛的落在甲板! 肖倾宇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忽觉手中钓竿微微一沉——上钩了! 无双公子莞尔一笑,也将那条鳜鱼甩到甲板上。 看着两尾不停腾跳的鳜鱼,方小侯爷建议:“不如今夜吃‘桃花煮鳜鱼’吧,配上‘碧血桃花’酒,那滋味一定妙不可言。” 还有眼前之人相伴…… 满足地叹口气:这才叫人生呀~~~! “可以呀,”无双公子淡淡道,“反正不是肖某下厨。” 肖倾宇有种天赋——他能够一本正经地说出很好笑的话,然后在别人哭笑不得时自己仍能不动声色。 小侯爷现在就啼笑皆非。好不容易板起脸,语重心长教育:“倾宇呀,你这样是不对的。怎么可以把重任都扔给我呢,偶尔你也要做顿饭什么的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46 吧?” 无双公子静静吐出两个字:“做梦。” 小侯爷确定:“真的不做?” “肖某说不做就不做。” “不后悔?” 无双公子冷冷一笑,挑衅地斜了他一眼,转过头不再说话。 很好—— 方君乾邪气微笑。 船身突的开始剧烈摇晃! “方君乾!?你——”无双公子吓了一跳,慌忙抓住船杆! “最后一次机会,究竟做不做?” 居然敢威胁我!我一定要杀了他!一定! “你、敢。”肖公子很后悔今天没把金线和暗器带来。 回答肖倾宇的是更剧烈的颠簸!——事实证明没有小侯爷不敢做的! 扁舟本就轻小,被小侯爷这么一折腾,明显有湖心翻船的趋势。 “好,你先别动!等上了岸再说。”等我上岸你就死定了…… 方君乾妖孽一笑:“已经晚了!——” 右脚重重一踏! “轰通——”一声!小舟翻覆。激起白花花的水浪! 湖面好一会儿才重归平静。 倏地一红一白两道身影钻出水面! 渺然烟波里传出无双公子怒声一句:“方、君、乾!——” “哈哈哈哈——”回应他的是方君乾的乐不可支。 风吹桃花红满湖,乱红悠遣随水流…… 方君乾悄悄浮至肖倾宇面前,轻柔摘去他青丝间的桃花落瓣。 烟底蓦波,轻烟笼着水泊,此情此境依稀水雾如烟…… 第一百章 好不容易上了岸,无双公子已经没有力气生气了。 浑身衣衫尽湿,黏答答贴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他体温本就偏低,生性畏寒。再加上湖水冰冷,身子不自主地微颤。 方小侯爷目含歉意,忙在岸边生了一堆火。他将肖倾宇扶的位置很好,既近火,又不为烟熏所扰。 无双在那火上暖着手,余光便见方小侯爷不避嫌的脱起了衣服。 刚想调侃两句,忽而想起这里只有自己和他俩人,确实是不必太过在意,便又低了头取暖。 方小侯爷着上身,他细腰窄背,匀称阳刚,紧致结实的在阳光下泛着蜜色的光泽。 盘膝坐在草坪上,邪邪望着全身湿透的公子无双:“倾宇,你这样会着凉的,把湿衣服脱下来烤一烤吧。” 无双公子淡淡道:“不必了。” 方小侯爷厚着脸皮:“此处只有你我二人,倾宇也太见外了。”(废话,正是因为这样才可怕!) 肖倾宇咬着水润薄唇:“肖某不习惯。” 无双公子因双腿不便不良于行,自小便有人照顾他起居,他也习以为常,从没为此别扭过。 但在方君乾面前他总觉得尴尬不适。 方小侯爷唇角泛起调笑的弧度,“这算得了什么呀,我们将来还要——” 凌厉目光射来。 “还要怎样。”肖倾宇寒声。想死就直说! 吐了吐舌头:“额~~没什么。”方小侯爷脸皮虽厚,却是有色心没色胆。 开玩笑!此话一出口,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呀! 无双公子瞪了他一眼,垂下头沉默取暖。 俩人都静下来。 四周一片静谧的美好,山色常绿,林遗水深,桃花飘零,暖风轻和。更没有尘世的繁芜杂事,闲逸的让人不舍得离开。 方君乾看着面前白衣缱绻的男子,忍不住想,如果能在这里与他厮守终身,该有多好。 微微一笑。自己在想什么呢?幸福已经抓在了手里,说什么,他也不可能松手。 惬意的深吸一口气:会的,会这么一直下去的。 正如那个除夕夜,在八方城小楼,他对他保证——他们会这么一直下去。 倾宇,我们会幸福的…… 这个时候,年轻的王侯是真的相信,自己可以履行这个诺言的。 这个时候,他是真的确认,纵然天崩地裂,举世皆非,自己也是能跟他相守相伴的。 这个时候,他是真的以为,只要自己不放手,就没有任何事物能让他从自己身边离开。 这个时候,他是真的,如此深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肖倾宇一袭白衣,面容遮掩在宽大箬笠之下,青青秀竹做成的鱼竿持握在白玉般的手中,无双公子正坐在湖边悠静垂钓。 没办法。船翻了,那两条鳜鱼自然也被方小侯爷放跑了。 说也奇怪,无双公子不戴箬笠竟然真钓不上一尾鱼来! 怀疑地戴起箬笠试试——鱼上钩了。 肖倾宇强烈怀疑是方小侯爷暗中做了手脚,惹得小侯爷一脸无辜地喊冤。 当然,无双公子是不会关心他是否真的冤枉——他关心的是今晚的菜肴。 “什么?!倾宇真的要亲手做菜!”方小侯爷一脸感动,“是为了本侯吗?真是辛苦倾宇了。” 肖倾宇淡淡道:“此两尾鳜鱼乃上好素材,小侯爷厨艺平平,肖某怕你糟蹋这人间美味。” 方君乾的笑容瞬间僵硬。 肖倾宇摊手:“借小侯爷碧落剑一用。” 方君乾奇怪道:“干什么?” 无双公子给他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 看着眼前两尾活蹦乱跳的鲜鱼,小侯爷猛然醒悟! 傲然道:“本侯这碧落剑是用来杀敌斩将的,不是用来——” 肖倾宇淡淡扫过一眼。 立马改口:“本侯很高兴无双公子乐意用。” 看着被当做菜刀的神兵利器,方小侯爷在心里偷偷为碧落剑默哀了三秒钟。 要知道我们方小侯爷爱剑如命,这碧落剑天天清水软布一日三遍,平时连碰都不让人碰。 要是别人敢提出这种要求方君乾肯定二话不说拔出碧落让他血溅五步! 可是……谁让这个人是倾宇呢。 碧落剑注定被牺牲了。 不知神剑有灵会不会大叹遇人不淑。 不过,当方小侯爷吃上香气扑鼻的“桃花煮鳜鱼”,那鲜美滑润的口感配合着“碧血桃花”的灵动悠醇,立马让方君乾把仅剩的一点负疚都抛诸脑后! 小侯爷吃得很尽兴。 “倾宇,你真应该去当厨师造福万民。” 无双公子抿了口酒:“不行。” “为何?” “那样很多人会失业。” 方君乾笑倒!他前仰后合乐不可支差点连眼泪都笑出来——我的倾宇呀~~~ 据《寰宇起居录》记载:宇历一十年春,御膳房献“桃花煮鳜鱼”,帝蓦然微笑,几次欲下箸品尝,终是不忍不能。推盘扶额沉默。一侍从偷觑帝容,发现帝不知何故泪水盈眶。 第一百零一章 日暮风吹红满天,花飞莫遣感流年。 山谷中,静静矗立着一栋清隽竹屋。轮椅中的白衣公子坐在石桌旁,正专心研究着珍珑残局。 肖倾宇专注的时候,眉峰微微的蹙着,眼神却是自信优雅的,盯着棋局,仿若一场看不透的盛世烟花,惊艳的璀璨。 英俊王侯突地从他身后冒出!“破解出没?” 肖倾宇悠然一笑,移动“相”子破解掉棋局:“不是说今天上山猎虎吗,怎的这么早就回来了?” 方君乾立马兴奋起来:“倾宇知道本侯在猎虎时找到了什么地方?!” 无双公子眼眸里适时地流露出好奇:“何处?” 小侯爷恰到好处买了个关子:“本侯带倾宇去了就知道。” 平缓的坡度,油绿的小草,中间夹杂着几朵叫不出名来的野花。花草在柔风中轻轻摇曳,带着春天独有的气息。 令肖倾宇感到奇怪的是——空气中隐约浮有桃花清寒的冷香。 这片山坡明明没有一株桃树,这香味从何而来。 虽不知身处何方,但还是能感觉自己正不断往高处走。 疑惑地转头瞥了眼身后的方君乾:他究竟要将自己带往何处? 不过—— 肖倾宇莞尔:无论他将自己带往何方,都无所谓吧…… 幽香越来越浓郁,风中依稀飘过洁白的桃花落瓣。 山势徒然一转! “到了!——” 随着方小侯爷一声高喊,眼前景致豁然开朗! 那是一处平坦的山脊崖顶。 一株巨大的白碧桃树寂寂矗立在芳草如茵的青崖顶。 崖下云起涛灭,崖上则风声萧萧,吹得漫天落英狂舞肆扬! 七彩的日光将这美景渲染上梦幻的绚烂,迷离的让人睁不开眼睛。 如果说企水河边的桃树是热闹到了极处, 那么这株崖顶孤立的桃树则是……寂寞到了极处。 “传说人间有两棵百年桃树,一南一北遥遥相望。北面的自然是企水河边的那棵百年桃树了。可南面的那棵据说一直就在皇城郊外的一处断崖之上。” 他笑:“倾宇,你说是否就是眼前这株?” 肖倾宇没有答话。只静静凝望着眼前的山崖。 桃花、碧草、云海、蓝天。 倏的——“袖手崖。” 肖倾宇那张轻灵脱尘的脸上忽而淡淡一笑。 清若皎月,暖如骄阳的笑容一下子让方君乾恍了神。以致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肖倾宇再一遍道:“就把这个地方称为袖手崖吧。” 袖手崖——弃了江山,袖手天下。 无双公子无意间将美好理想与残酷现实的矛盾一语道尽。 人生在世,天不从人愿。 他催动轮椅来至崖边。 崖下云海翻涌无边无垠,予人身处高空俯瞰茫茫红尘的洒脱无挂。 崖顶山风很大,将肖倾宇的白衣黑发吹得猎猎作响。 肖倾宇安静端坐在崖边。漫天舞纵的桃瓣飞蛾扑火的邀宠一般袭上他的白衣,在那纤尘不染的白衣上流连,随后飞掠…… 方君乾在身后看着衣袂飘飘的肖倾宇,顿然升起一种令他惶恐的错觉,似乎下一刻,那人便会乘风而去,永远不再归来! 来不及细想!方君乾已一把抓住他的手!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47 不要走!—— 肖倾宇诧异地回身望他。 方君乾死死握住他略显纤秀的手,注视他的目光满是惊慌与伤痛。 不要,离开我—— 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度,肖倾宇神情微微有点恍惚怔忪。 方君乾的手是握惯刀剑的手,岁月磨砺的剑茧让人心安。 “倾宇……”他半跪下来,把脸贴在他膝上。 轻声的,近乎自言自语般对他说:“不要……把我孤零零地留在这世上。” 你走了,我该怎办?…… 方君乾该如何度过没有你的孤寂岁月?…… 他抓着他的手,表情是从未有过的脆弱与哀伤:“我会……痛的。” 第一百零二章 皇城。 历代帝王的栖居之所珑和宫内,不断传出如疯如魔如癫如狂的剧烈咳嗽! “陛下!陛下您怎么了?!”公公在一旁唬得浑身打战,又急又怕。 嘉睿帝不要命似的咳着,咳出了一口血,咳到几乎要把隐匿在体内最后一点力气都挤压出来。 精疲力尽地倒在龙塌上,困难地闭起眼。 他心里清楚,自己这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不知什么时候就撒手归天驾鹤西去。 太子方简惠文不成武不就,既无驭下之手腕又无安邦之才能,自己这一去也不知这大庆皇室保不保得住…… 别看方君乾此时袖手天下了无音讯,难保自己驾崩后他不会重出朝野谋朝篡位,到时谁还制得住他! 还有定国王爷与那一帮拥戴他的大臣,也是心腹大患。 自己已时日无多……既然这样——嘉睿帝浑浊的双目爆出锐利和杀气!——那就让朕在死前为大庆做最后一件事!铲平这根深蒂固的定国王府! 绝世双骄的隐居之处自是十分隐秘,除了劳叔,连张尽崖张小朋友都不知公子去了何处。 甫一到门口,就发现竹屋里多了一个人。 抬目望去,风尘仆仆的劳叔近乎惊慌失措的轻声对方小侯爷说了什么。 紧接下来,方君乾的脸刹时血色全无,惊痛交加的神情刺得人眼睛生疼! 看见肖倾宇,方君乾全无平日里的洒脱从容,嘴唇微抖地吐出句“我回京一趟。”说完立即夺门而出! 那踉跄绝望的背影宛如一只负了伤的狼。 肖倾宇隐约涌上不详的预感。 一定有大事发生了! 然而肖倾宇只在微微皱了下眉头,淡然询问:“劳叔,皇城出了什么事?” 劳叔几乎不敢看公子的眼睛:“老奴无能,昨夜嘉睿帝突下圣诏,称定国王爷勾结匈野图谋不轨,还从定国王府……搜出了龙袍和玉玺。证据确凿。定国王爷与其家眷将于今日午时三刻,斩首示众——” 肖倾宇的心凉了一半。 但他马上回过神,深吸一口气。 冷静、冷静、冷静下来……事情还没到无法转圜的地步。 无双公子迅速问:“为何皇上会如此心急铲除定国府,可有密报?” “没有,老奴事前没有发觉一点征兆,太突然了!仿佛是一夜之间下定决心。” “皇上要处置王爷,朝堂之上怎会没有人反对?大臣们有何反应?” 劳叔苍白着脸:“就在御林军搜查王府时,平日里与定国府交好的十几位朝廷重臣被满门抄斩……现在朝堂之上人人自危,生怕皇帝怀疑到自己身上,哪还有人去替王爷求情。” 肖倾宇艰难地阖目——如果、如果自己镇守京师,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莫非这便是肖倾宇任性的代价—— 可是……这代价,未免沉重得让人承受不起…… 肖倾宇几乎可以想象那个皇都流血夜——重兵封锁的大院,无情的屠杀,妇孺的惨叫,冲天的大火,血染的街头…… 方嘉睿,你疯了吗!? “你说定国府的人将于午时三刻斩首示众?”还好,幸亏一切还来得及。 “正是,皇上御驾亲临,亲自监斩。”劳叔冷汗涔涔,头也不敢抬。 “还有两个时辰。”肖倾宇抬起头,遥望远处不再透明湛蓝的天空,淡淡道:“回京师。” 嘉睿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看着刑场上自己最后一个兄弟,目光复杂莫名。 是他,帮助自己从众兄弟中脱颖而出,登上至尊王位;也是他,在自己即位之初亲手杀掉意图谋反的兵部尚书,力定乾坤;更是他,南征北战定国安邦,被尊为大庆“军中战神”…… 虽然一直都不明白,这个夺目出众的皇弟为何要如此帮他……但…… 嘉睿帝虚弱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监斩官低眉顺目回道:“启禀陛下,离午时三刻还有一个时辰。” 嘉睿帝轻描淡写一挥手:“问斩吧。” 监斩官瞪大了眼——提前一个时辰开刀问斩!? 但他不敢多问,唯唯诺诺应了,扯起公鸭嗓:“时辰已到~~~行刑~~~!” “刀下留人——!” 人未至,声先到! 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围观众人听见马蹄声,嘴上的议论一个接一个的断了,脑瓜子全都转了方向,望向通往刑场的大道上。 只见黑马疾驰如风,蹄声轰隆如雷,一匹黑马撒蹄飞奔,迅速朝刑场逼近,速度快如流星,转眼已来到几丈之外。 马背上的骑士,一身火红窄袖劲装,镶着黑缎的边。因为快马疾行,丝薄的衣料猎猎作响,全都紧贴在身上,将完美阳刚的身段。 黑马狂奔直冲刑场大门,在即将飞撞进门的那一瞬,男子低喝一声,双手急扯缰绳,疾驰中的狂野马匹竟被他一扯而停。 马儿昂首嘶鸣,双蹄悬空乱踢,在前蹄落地的同时,马上骑士也矫健的翻身下马,站上刑台的石阶。 “臣,英武侯方君乾,叩见陛下——” 第一百零三章 嘉睿帝突然剧烈呛咳出来!听到暗号,埋伏在刑场周围的刀斧手突然涌出将方小侯爷团团围在中心。 “乾儿快走!这是陷阱!”老王爷面色愤怒得如血欲滴,目眦欲裂! 站在明晃晃的圆中央,方君乾气度如常:“不知陛下这是何意?” “英武侯方君乾勾结番邦犯上作乱,有负皇恩罪不容诛。方君乾,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笑话! 方小侯爷笑容不动:“陛下明鉴。臣虽桀骜不羁礼法,但这投敌叛国之事却是心知肚明万万不敢去触犯的。更何况死于臣手的匈野将士不下百万,匈野对臣恨之入骨,怎可能与臣联手?此定是匈野挑拨离间之计!陛下英明,切不可使亲者痛仇者快呀,还望陛下还臣一个清白!” 这几句说辞字字中肯有条不紊,引起台下民众议论附和之声。 龙椅上的嘉睿帝阴沉着脸。 他一直不喜欢方君乾。 这从方小侯爷出世就已注定——他是定国王爷的儿子。 而且,除了太子这个身份,无论外貌、文采、武功还是治国之才,自己的儿子方简惠没有一样比得过他。 连名字都惹人不快——君乾君乾,你若君临天下又该把我们皇室正统置于何地?! 嘉睿帝森森一笑:“如此说来,小侯爷是被冤枉的了?” 方小侯爷一口咬定:“正是。” “如此甚好……”方嘉睿的手指不疾不徐轻叩龙椅扶手,“朕也早有怀疑。果然,谋逆一事与君乾无关,英武侯果真没辜负朕的期望。” 听着这话,方君乾蓦的开始心悸,那种从心底生出的恐惧无助迅速传遍全身,怎也无法遏制。 “谋逆一事原来是定国王爷一人所为,是朕误会君乾了。龙袍玉玺皆从定国王府搜出,证据确凿不容抵赖。自古忠孝不能两全,既然爱卿是清白无罪的,那么,就让朕亲眼目睹爱卿是如何大义灭亲的吧。” 方君乾只觉得自己心都要炸了! 抬头死死盯住皇位上的嘉睿帝,方君乾不断告诉自己,这是皇帝,是能掌握我生死大权的人! 甚至连自己至亲至爱的性命都由他一言决断! 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控不了!连自己的至亲都无法保护! 方君乾,你、愿、如、此!? “英武侯,还不动手?你不想证明你的清白吗?还是说……谋反一事果与你有关?” 方君乾站在原地,手因激愤抖得不像样子。 方嘉睿,你欺人太甚! 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方君乾都不是任人宰割的肥羊! 灰蒙蒙的天空浑浊而沉重,仿佛承载着无限悲哀和负担。 心中有恨,但方君乾不能动。 一动就给嘉睿帝坐成了口实,一动身边的刀斧手就会一拥而上,一动自己父母就会人头落地! 腰间的碧落在剑鞘中嗡嗡鸣颤,方君乾终于知道,什么叫忍字头上一把刀!那把刀,将自己从内到外割得鲜血淋淋! 但是 他不断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能动、不能动、不能动…… 兰姨唤道:“乾儿快走!他们拦不住你!” 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 “!”刽子手一巴掌将兰姨掴倒在地! 突然一阵剧痛从胸腔开始蔓延。刽子手傻傻垂头,发现一枚没羽镖钉在自己胸膛,镖尾还在微微轻颤…… 拔剑在手,方君乾的眼神如血狱修罗。 刽子手轰然倒地! “英武侯你想造反不成。”冷笑。此举正中嘉睿帝下怀,“来人,拿下他。” “陛下,陛下——”跪在地上的定国王爷忽然撞开侍卫冲到方君乾身边,一脚踢倒方君乾让他跪倒在地,自己重重叩头!“犬子无辜!谋逆造反一事都是臣弟一人所为,要杀要剐臣弟绝无二话,望陛下放过犬子,臣九泉之下也瞑目了……” 方君乾心头阵阵战栗:“父亲……” 定国王爷忽然伏在方君乾耳边说了些什么,方君乾怔怔站在原地,木然的眼神。 突然重重朝剑尖一撞! “王爷——!”兰姨惊呼如杜鹃啼血! 所有声音戛然静止! 风呼啸刮过,天地萧瑟肃杀。 方君乾只觉满手粘腻,低头,看见碧落剑完全没入了父亲身体,猩红血液顺着长剑沾满了自己的手…… 为什么…… 为什么…… 他不要这样……怎么会这样…… 定国王爷苍老的脸距离方君乾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48 极近,似乎对他慈祥地笑了笑。 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 “陛下圣明……犬子已然大义灭亲,陛下这回可以放过……乾儿了吧……” 所有人都没料到,定国王爷会用这种方式来保全英武侯——包括方君乾自己。 沾满鲜血的右手捂住自己的脸,方君乾喉中哽出绝望的干嚎,嘶哑得像濒死之人发出的哀鸣。 轻轻推搡着父亲魁伟的身躯, “父亲……” “孩儿知错了,” “孩儿以后一定听您的话……再也不惹您生气……” “父亲?快起来呀……不要吓孩儿。” “求求你,起来……父亲!——” 君乾,你又把老师气走了? 每天耍刀弄剑,文采却一点都不长进…… 男人如果吃不了一点苦那叫什么男人!我儿子将来要成为顶天立地的男人,怎可以认输!? 今天又跑哪玩去了?满头大汗。 乾儿,此次出征一路小心。爹娘在家里日夜祈盼你平安归来。 目光蒙眬中,那个慈祥和蔼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 一声响雷,大颗的水珠从天上坠落! “王爷……”兰姨挣脱身旁之人,簌簌爬至定国王爷的尸体旁。 “兰姨。”方君乾浑身提不起一丝力气,碧落剑在手中摇摇欲坠。 兰姨左手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温柔抚上他的头发:“乾儿,叫兰姨一声娘亲吧?兰姨还从没听你唤我一声娘亲呢。” 头顶传来的温暖使人眷恋。 方君乾痴痴望向温柔微笑的兰姨,唤了一声:“娘亲……” 她满足一笑,双手忽然抓住方君乾持剑的右手,用力一刺! 鲜血溅在方君乾脸上,温热的腥味令人屏息。 他看见兰姨如折了翼蝴蝶轻飘飘倒在自己脚下。 “王爷呀……”她轻轻握住定国王爷的手,朝他绝丽一笑。 黄泉路上,有臣妾陪你。 那双永远闪烁着温柔的秋水凝眸终于缓缓闭上。 父亲…… 母亲…… 那是一直爱我和我一直爱的人啊! 他们……双双死在了我的手上! 心里某些东西倾塌了! 方君乾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痛哭出声。他知道这一哭,就会被视为叛党余孽就地处死。 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能报仇! 心脏在抽搐,痛苦得想用手将自己胸膛撕裂! 不能哭…… 不能让父母的牺牲付诸东流…… 不但不能表露悲痛,还要对仇人叩首谢恩。 方君乾跪于尘埃:“叛党已被臣亲手诛杀,臣,幸不辱命……” 既然方君乾已亲手杀了自己父母,大庭广众之下,嘉睿帝也不能自食其言。 君无戏言,不是吗? “爱卿果然没令朕失望,不愧为忠君爱国的臣子典范。来人,将这两具尸体抬走。” “摆驾,回宫。” 方君乾闭起眼睛,感到有人接近自己身边,感到至亲的尸身被人抬起,感到皇帝銮驾浩浩荡荡离开刑场…… 不响,不动。 胸腔中有一头野兽在不断咆哮嘶吼! 活下去! 活下去报仇! 他一遍一遍告诉自己。 此恨—— 不共戴天! 至、死、方、休! 第一百零四章 二十二岁的绝世双骄,为他们的任性付出了 无法挽回的,鲜血淋漓的代价! 电闪雷鸣。 随着一道电光划亮天际!倾盆大雨瓢泼而下! 来晚了…… 看着空荡荡的刑场,地面上不断被雨水冲刷的血迹,还有孤零零跪在刑台中间不响不动的男子。 肖倾宇知道——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嘉睿帝的提早一个时辰行刑,让肖倾宇所有期望庆幸付诸东流! 冰冷的雨水打在肖倾宇脸上,生疼。 “公子?……” 肖倾宇轻轻挥止劳叔的话,只凝望着刑场中央的红衣男子。 雨淋在他的身上,他的火红衣衫逐渐湿透,贴在身上,凄厉如血。 突地,他张口呕出血水,全身抽搐。 肖倾宇痛苦地闭上眼!不忍再看! 痛楚尖利若刀剑,一下下凌迟两人的心。 家破人亡的现实不断摧残着方君乾。 从血液、从骨骼、从心脏、从灵魂……由里而外的毁灭! 无双公子心知,如果挺不过这关,方君乾就彻底废了。 世上再不会有英武侯,方君乾将泯然众人矣! “方君乾……”肖倾宇的声音在颤抖,“站起来……” 似乎有点茫然,这人呆跪了好一阵,才歪了歪头,向肖倾宇的方向试探着喊了声:“……倾宇?……” “是我,我在这儿。”肖倾宇就在这儿,就在你身边,哪儿都不去。 所以——“站起来,嗯?”他的声音带着微微的不确定——站起来好吗?方君乾是不会被击垮的,对不对? 方君乾抬起眼,似乎想笑,却比哭还悲戚:“倾宇……我……站不起来了……” 他站不起来了呀!~~~ 当初因他那句“方君乾,站起来。”,倒在血泊中的男人从此成为不败的神话。 而如今,这个神采飞扬的男子,对自己轻轻说——我……站不起来了!! 他站不起来了!站不起来了呀!! 肖倾宇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双手一支,肖倾宇跌落轮椅!污秽的泥水溅了他一身白衣! “方君乾,我在这儿。”他拥住他,低语慰藉,“我在……” 好吧——既然你站不起来,就让我下去陪你。 这生生死死,几番轮回,上穷碧落下黄泉—— 方君乾茫茫然伸出手,颤抖着,不敢置信地摸索:“倾宇……是你吗?” 他回应:“是我,我在。” 宛如溺水之人抓到了最后一根浮木,他反抱住他,用尽全力! 只有怀中熟悉的体温和清香,才能勉强压制住那几乎要夺腔而出,令他窒息的绝望和疼痛! 大雨倾盆! 雷鸣,水声,电光,雨打。 凄风苦雨里,两个男子相偎相拥,耳鬓厮磨。 就像两条涸泽之鱼,相依为命,相濡以沫。 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模糊了两人的双眼。 方君乾哽咽着声,虚弱道:“倾宇……你还在呀……” 肖倾宇磨蹭着他的脸颊:“我在……一直都在……永远都在。” 当你失去一切,是否有这么一个人,一直陪在你身边。 那个大雨夜,定国府一夜倾颓,方君乾家破人亡。 那个大雨夜,种下了方君乾起兵造反的前因,注定了大庆覆灭的后果! 那个大雨夜,两个男子在刑场中绝望慰藉,相互依靠,相互拥抱。 恰似—— 寰宇边缘、洪荒尽头, 仅剩的 温存环绕。 “倾宇……你在吗?” “我在。” “一直都在?” “永远都在。” 他一遍一遍地问。 他一遍一遍地答。 “倾宇,你在吗?” “我在。一直都在。永远都在。” 第一百零五章 方君乾最终还是不支昏迷。 锥心打击加上淋了一夜暴雨,让他整整发了两天的高烧。 第二天晚上,方君乾睁开了眼睛。 无比幽深,又无比明利。 肖倾宇对上方君乾的双眼,竟不由得为他的眼神轻微一颤。 那眼神虽谈不上森寒威严,更不致令人不寒而栗,却在无悲无喜之中让人望而生畏。 四目相望。 方君乾醒来后的第一句话是:“倾宇可曾经历过亲手杀死至亲之人的痛彻心扉?” 肖倾宇缓缓颌首:“经历过。” 方君乾问:“什么感觉?” 很久的沉默。肖倾宇的声音清冷得像月光,看不见,摸不到,抓不牢,甚至不能清晰感受到。 “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 方君乾温柔一笑。 肖倾宇望着二十二岁男子的虚弱容颜,心中被那一笑的残忍优雅所震,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方君乾变了,变的更加难以琢磨。 “倾宇……”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不再慵懒迷茫,“如果早晚都要拔剑,我宁愿在失去之前先下手为强。如果人生就是如此残酷,我宁可爬到那最高峰,让万千众生统统匍匐在我脚下!” 他,已经被逼上了绝路! 既然退无可退,不如索性放手一搏! 说完那几句话,方君乾已然累极。闭目,自言自语:“倾宇,你会一直在我身边的……对吧?” 肖倾宇没有回答。 只是用那双哀伤的、静楚的眸子深深凝视着他。 房间里浮起一阵淡淡的幽香,宁神静心。方君乾很快沉沉睡去。 劳叔走上前:“公子,定国王府里被充军充妓的下人都已救出并好生安顿。莼阳公主并无大碍,只是受了惊吓,现在被软禁于驿馆内。” 肖倾宇点点头。 方嘉睿总算还记得莼阳公主是和亲而来的,贸然杀了她于情于理都无法向聊盟交代。 “还有……”劳叔垂首,“王爷和兰妃的遗体都已安葬妥当。” “嗯。”无双公子应了一声。缓缓地,从袖中掏出一个红得发亮的纸包。 那是在八方城,兰姨送给他的压岁钱。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49 肖倾宇一直保存的很仔细,很妥帖。他一直很珍惜,那个母亲一样的女人送给自己的礼物。 将这个红包捏在手里,肖倾宇无声地笑:“莫雨燕、慕容战、俞斌、毅飞飒、定国王爷、兰姨……下一个会不会就轮到我肖倾宇?” 劳叔全身一震,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个冷静无情的公子无双闭上双眼,露出千年不遇的无助脆弱。 但也只是须臾,待他再次睁眼,眸中只有睿智和淡漠。 他仍旧还是那个清贵无瑕、杀伐决断的公子无双! “公子……公子不好了!”张尽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小院外面来了好多人……说要捉拿方小侯爷!公、公子……怎么办?” 张尽崖的临场经验委实不算多,那是因为他的“公子”实在太强了,而且手下人才济济。一向以来,无双也很疼他,尽量护着他,不忍让他涉险,所以他也很少需要面临什么难题。 ——尤其遇上什么大事件,都让肖倾宇一手包办了。 像今天这种兵逼小楼的情况,更是极少、罕见——不!应该说是前所未有! 张尽崖不由觉得头皮发麻。 不用出去,光听外面的叫嚣喧哗,光看院外的火光声势,就可以料想门外究竟来了多少人。 方嘉睿果然没打算放过方君乾!在刑场放过方小侯爷只是对自己君无戏言作个交代。转个身,嘉睿帝就派兵来要人,势要斩草除根! 肖倾宇冷笑:“这御林军,端的来势汹汹呀。” 突然重重一拍扶手!“还真当我肖倾宇是死人吗!” “更衣,换朝服。”无双公子安静地讥诮,“肖某倒要看看,谁敢在这小院放肆!” 正当太子方简惠领着五百御林军在小院外得意地高喊叫嚷,忽听“砰”的一声巨响,小院大门被打开了! 一彪杀气腾腾的死士二话不说出手便打!顿时拳影翻飞,刃光闪烁! 养尊处优的御林军哪里是他们的对手,一时间被打的鼻青脸肿哭爹叫娘! 连太子殿下都挨了好几脚,搞得灰头土脸。 方简惠气急败坏,惶急得如一头正在怒应敌的弓背的猫:“胆敢打伤御林军,想犯上作乱吗!谁指使你们干的?!” “我。”一个清寒如水的声音,天地似乎都为之静了一静。 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 放眼望去,正见身着白底金纹螭吻丞相朝服的肖倾宇划着轮椅缓缓移出了小院大门。 “正是肖某指使。不知太子殿下有何指教。” 虽然肖倾宇面目清柔、身困轮椅,但他那不怒自威的尊贵气质,不容侵犯的倨傲神情,却令所有人心下一寒,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小院大门口,出现了令人屏息的寂静。 第一百零六章 火把在空气中噼噼剥剥的燃响。 肖倾宇玉白的脸庞被红艳火光染上一抹瑰丽色彩。眉宇朱砂杀气流溢,白秀掌心金线环绕。 水色的薄唇微微向上勾着,透着遗世的冷诮。 华贵的金螭丞相雪缎朝服穿在他身上,似乎在提醒着所有人:这个男子,不是随处可欺的普通百姓,而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庆右相! 他想干什么事,谁都阻止不了,有时甚至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 看着这样的肖倾宇,太子殿下忽然有点后悔向父皇请命率兵捉拿方君乾了——这么吃力不讨好的活儿,自己怎么会自告奋勇接了下来呢? 后悔归后悔,方简惠还得硬着头皮上:“肖倾宇,有人状告你窝藏钦犯。识相的乖乖把人交出来,莫要等到御林军进府搜查,到时候悔之晚矣。” 无双公子差点笑出来:他这算是恫吓? 在华贵轮椅里闲闲地说:“肖某有几点不解,还请殿下赐教。状告者何人,有无人证物证,可有真凭实据?” 方简惠呶呶道:“这个……” 无双公子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机会:“退一步说,就算小侯爷现在就身处小楼做客却又如何?当初在刑场之上小侯爷已大义灭亲证明其忠君爱国之心,陛下也是亲口嘉许过的。方君乾此刻仍是大庆正二品征匈英武侯!希望太子殿下牢记这点,莫要口口声声称其为钦犯,让他国笑话我大庆太子不知礼数。” 跟无双公子打官腔?这不是自己找死么。 方简惠气得脸色铁青:“你!——” “还有!”肖倾宇面色一沉!“太子殿下把我这小院当成什么地方?想搜就搜想走就走?!肖某再不济,也是堂堂大庆右相,岂容人在此地撒野放肆!!” 说到最后几句已是声色俱厉神容皆寒! 方简惠心里一悚,随即一惊,最后羞怒难当! 自己竟被一个残废唬住了! 摸摸揣在怀中的护身法宝,方简惠胆气不觉又壮了很多。 “圣旨在此!!”金丝黄缎在火把照耀的夜色里昭示着至尊无上的权势与威严,凸显出王权的说一不二不可违逆! “皇上有旨,英武侯方君乾意图谋反,特令御林军抓捕归案,打入天牢另行调查。如有人横加阻挠,形同叛反谋乱。”方简惠得意洋洋:“肖丞相,你敢抗旨吗?” 另行调查?说得好听。这人一入天牢,只怕连尸骨都啃得一干二净了。 没想到嘉睿帝做的决绝至斯!他是决意要在死前与英武侯拼个鱼死网破了! 方君乾一日不除,嘉睿帝一日难安。 小楼的死士都默不作声地望向镇坐于门口的肖倾宇。 是反是降,他们都等着无双公子的一句话。 无双公子嘴角微翘:方嘉睿,你够狠够绝。 耳边回响着玄机子洞悉天机的话语。 空灵,飘渺。 “保一人而亡大庆,杀一人而得天下……” 保一人而亡大庆—— 杀一人而得天下—— 换了你,你会如何抉择? 淡定了眉目,无双公子把玩着掌心金线。 所有人都静静等待他的答案。 忽然, 肖倾宇优雅挥手,一声令下—— “拦住他们。” 平静的四个字,不平静的肖倾宇! 他轻颤眼睫,知道自己最终还是选择了“保一人而亡大庆”。 在方君乾与天下之间,他选择了方君乾! 别无他法。 怎能眼睁睁看着他从自己眼前消失? 他必须保住那个男人。 为此不惜一切。 哪怕背叛大庆,倾覆天下! “肖丞相,你是决意要为他犯上作乱了——来人,给我闯!” 肖倾宇猛拍扶手—— “敢!” 一个字。 真正的伟大人物根本无需多余的言语。 一个字就足以震慑天地。 不知怎的,方简惠竟想起大臣们私下里对肖倾宇的议论——肖倾宇不与人结怨,与人产生误会后也必定千方百计解释清楚,冰释前嫌。 但若一旦确定此人怨隙无法消除,公子无双定将他以及他所有亲朋好友知交族人赶尽杀绝寸草不留!将报复的可能悉数抹杀于萌芽状态。绝不让其有一点点死灰复燃,东山再起的机会! 平素静若处女,动则天翻地覆。 不击则以,一击必杀! 可怕的无双公子! 强大的肖倾宇! 第一百零七章 在肖倾宇喝出那声“敢”字后,一彪死士整齐划一亮出兵刃,迅速集成弧形围在小院门口! 没有二话,不退不让,无双公子的护卫毫不迟疑地遵从命令与御林军对峙。 气氛顿时紧张到极点! 冲突一触即发! 方简惠从未见过这等阵仗——不是皇家游猎的花架势,不是御林军演习时的点到即止。 完全的真刀真枪!针锋相对、杀气腾腾,骨子里透出的血腥狂暴怎么遮都遮不住! 仿佛只要一言不合就会狂吼扑上将对方撕成碎片! 肖倾宇的死士都是身经百战以一敌百的悍勇之士。不用说话,只是沉默地站着,就有股剽悍、冷漠、钢铁般的死亡的味道! 这岂是方简惠一个纨绔子弟所能承受的? 方简惠已是汗流浃背。连话都说不流利,磕磕巴巴道:“肖倾宇……你、你真敢抗、抗旨不成?” “肖某无意抗旨。”无双公子一掸朝服,飞流出一片雪色。 平静陈述:“只要殿下退兵,肖某自当向皇上请罪。决不为难殿下。” 不知为什么,肖倾宇明明是坐在轮椅上的,明明比在场所有人都矮了一个肩膀。 但方简惠就是有种他在居高临下俯视自己的错觉。 这种感觉很奇怪,甚至毫无来由。但方简惠确确实实真真切切的感到了沮丧,难堪。 他才是名正言顺的大庆太子呀!为何只有那个人才能得到父皇的信任,群臣的赞许,世人的追随!? 嫉妒的火焰冲昏了他的头脑,就像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那孤注一掷的疯狂! “肖倾宇包庇叛党视同谋逆!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都给我上!!” 肖倾宇知道——看来兵刃相见在所难免了。 不知今夜谁的血会染红小院大门? 正待下令大开杀戒,忽听御林军后方传出一声轻唤:“慢。” 无双公子浑身一震——那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难以置信地看见御林军让开一条大道——而这条道的另一头,出现的,正是方君乾! 此刻他不是应该在小楼卧榻上睡的正熟吗?为什么会在此时此地出现? “本侯可不在小楼,请殿下看清楚了。肖丞相没有包庇叛臣,你们要的是我方君乾,可不要抓错了人。” 方君乾大病初愈,语气显得有些虚弱无力。但御林军却不敢放肆。 无声的威严笼罩着这个虚弱的病人,那是绝世战将的威严和气度,是所有军人心目中高山仰止的存在。 抛开身份和立场,其实在场的御林军,哪个不对英武侯方君乾抱有三分崇敬仰慕! 英武侯穿过数百金戈铁甲包围的漫长道路,径直走到无双公子面前。 那种风度一点不像个即将成为阶下囚的人,反倒似一个检阅百万雄兵的兵马大元帅。 矮下身,双目熠熠光彩摄人心魂:“倾宇,我回来了。” 无双公子叹了口气,满目忧虑。<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50 br “你不该出现的。”暴露自己就是死路一条。 “我应该出现。”不能连累你。 肖倾宇沉默片刻:“为何会醒来?” 方君乾惨笑:“每夜梦魇连连,如何睡得着?……”仇恨只能用血来洗清,点再多宁神香也是枉然。 只不过这一去,恐怕就是永诀了…… 四目相对。 肖倾宇被他眼神中的凄绝所震撼。 待回神,他的唇已然被烙上了属于方君乾的气息——灼热而强势,不容抗拒,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绝望和期待,游弋在他的唇瓣,半是凄楚,半是缱绻。 倾宇,听见了吗? 我在跟你说告别—— 游走在唇舌之间的温存,留连不去的温柔。 无望的情缘,注定悲伤的眷念。 禁忌的感情,永无结果的爱恋。 然而—— 即使明知这段感情没有结局,两个人,依然选择了陷入这个死局…… 应该蔑视的,应该谴责的,应该讥讽的——然而,当这一幕真的发生在眼前时,几百兵甲落针可闻。 其实——只是相爱而已。 唇分,方君乾松开了怀抱。 后退几步,站定。 凝望着白衣缱绻的公子无双,平静道: “方君乾,死而无憾了。” 肖倾宇抬起头静静望着他,水色唇瓣轻轻抿起,目光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深邃。 “太子殿下。”方君乾回身微微一笑。 笑的如此漠然,如此淡定,有种生死置之度外的洒脱:“我们走吧。” 说完他就带着这样的笑容,头也不回的走了。 上枷,拷锁。 将方君乾关入天牢后,方简惠想起临走前父皇的叮嘱:抓到方君乾后不必交与刑部,直接打入死牢秘密处死。 当时方简惠还傻傻问了一句:何时行刑? 嘉睿帝沉默须臾:今晚子时,等夜深人静后马上动手,切不可拖延! 与此同时,隶属小楼的人员都收到一个命令,一个无双公子给他们下达的、极其秘密的指令: 救方君乾。 肖倾宇的死士都是经过无数训练和考验才选入的,他们这辈子只有一个主人,他们效忠于这个主人,当然也只听从这个主人的命令,不管这个命令是多么不符常理,自相矛盾。 劳叔问:“不知死士们何时出发?” 肖倾宇果断道: “就现在。” 第一百零八章 昏暗的大牢,到处散发着湿冷发霉的味道。 淡淡的血腥味飘浮在空气中,冷风从窄小的通风窗挤了进来,发出尖锐的唿哨,宛如屈死冤魂不甘的哭号。 一入天牢,十人九死,还有一人非杀即疯。 方君乾不想死。当然,他更不想变傻发疯。他大仇未报,怎能轻易言死? 方君乾面色苍白地倚在一处相对干燥整洁的地方,闭目调息。 没必要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越在这个时候,越要保护好自己。 夜已深。 万籁俱静。 方君乾猛地张开眼睛! 刚刚走进牢房的狱卒吓了一大跳,结结巴巴道:“侯、侯爷——” 方君乾一眨不眨盯着他脸上的表情:“有事?” “小侯爷,”狱卒见了他很兴奋,“小的是天牢的狱卒长,早闻方小侯爷战无不胜威震天下,乃天庭战神转世。小的仰慕已久,今天特意支开别人过来探望……打扰小侯爷歇息了。” 方君乾没有被迷魂汤所灌倒,依旧毫不放松:“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哦!这儿晚上冷,侯爷大病初愈怕是吃不消,小的特意给小侯爷拿了一壶热酒暖暖身。” 方君乾淡然道谢:“有劳你了。” “哪里哪里!”亲耳听到偶像跟自己道谢,狱卒局促不安地搓着手,“这是小的福气。” 他斟了一杯酒,亲手递于方君乾唇边:“小侯爷,酒冷了就不好喝了。” 这狱卒,未免热情的过头!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方君乾心中蓦地警觉,脸上不动声色,只淡淡婉拒:“谢了,你先放着吧,等我渴了自然会喝。” 狱卒殷殷劝酒:“小侯爷,凉酒伤身,这酒还是趁热吃喝最好。” 方君乾笑笑:“不用了,你先放下吧,本侯等下喝。” 盯住那杯酒好一阵,狱卒慢慢地抬起头来,目露凶光阴森冷笑:“侯爷,这酒你不喝也得喝。” 无害的伪装被一把撕下,他猛地扑上去掐住方君乾喉咙,举起酒杯就往他嘴里灌去,面容狰狞:“小侯爷,这酒乃大内秘制,入口封喉不会让您走得很痛苦,也算是皇上与太子殿下对您的恩赐了。” 方君乾用力挣扎,无奈大病初愈手脚无力动作迟缓,哪里是他的对手。一只有力的手用力掰开了他的口,眼看毒酒就要灌入口中了! 方君乾心中蓦然腾起绝望荒谬之感——自己一世枭雄,那些叱吒风云号令天下的人物哪个不怵他三分,居然在今时此地,不明不白死于一个不入流的小人之手!人世间最荒谬的事莫过于此了。 一个英雄,偏偏在懦夫手里动弹不得。 一个伟人,偏偏在宵小手中无力挣扎。 ——这实在是历史的悲哀。 这个天骄般的人物就要死在自己手上了! 想到这儿,狱卒激动地双手狂颤。 原来像自己这般卑微低贱的无名小卒,竟也能扼杀名震八方的英武侯,传说中的不败神话! 突然涌起一股很奇怪的感觉——也许某天史官心血来潮大笔一挥,在撰写史册时随手添上一句,说不定自己还能因此青史留名…… 碰的一声,牢房大门被撞开!一个黑巾蒙面的黑衣人鬼魅般冲进牢房直接给了他一刀! 只听到了啊的一声惨叫,狱卒身子一歪扑通栽倒!带着他还未完成,也永远完不成的史书留名的愿望…… “侯爷您怎么样?”黑衣人刻意改变了声线,让人听不出他的真实声音。 捡回一条性命,方君乾喘息着笑,看着神秘人说出一句:“你终于来了。”显然,方君乾知道他是谁。 黑衣人静静看着他,黑巾上露出的眼睛在黑夜中闪烁着精光。 忽然听见外面的天牢有所动静,很多声音在耳边响起—— “小侯爷?!” “小侯爷在这里?” 冲进牢房的死士一眼瞅见那个黑衣人,大声喝问:“你是谁?!” 黑衣人二话不说破窗而出! 死士们骇然望着被徒手扳断的精钢窗栏——此人是谁,好深的功力! 方君乾按着胸口,大口大口喘气。 一个死士回过神:“先把小侯爷送离此地再说。” 被人扶出牢房,方君乾依然冷汗涔涔—— 刚才死亡离自己是如此之近,当真生死一线! 方嘉睿,方简惠,这次你们杀不死我,方君乾必当十倍百倍地回报! “都准备好了?” 劳叔毕恭毕敬回答:“回公子,一切就绪。只待人一救出便可奔赴八方城。” 肖倾宇不疾不徐环绕着掌心金线,语气四平八稳:“寄给八方城的密函可有送到?” “老奴按公子吩咐照办,信已于三日前寄出,依飞鸽传书的速度,大约戚军师会在今日收到。” 肖倾宇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此次护送方君乾千里逃亡,如果没有八方军的接应实在凶多吉少…… 劳叔走后,无双公子叮嘱张尽崖:“尽崖,此次前途多舛,你不能与我们同路。为师都已安排妥当,自会有人带你前往八方城。自己在外小心,切不可贪玩胡闹。” “公子,你这样值不值呀?”张尽崖瞪大了眼睛,天真无邪的目光直刺肖倾宇灵魂的最深处。 肖倾宇身子一震。 抛弃了在大庆多年的经营,抛弃了人人艳羡的右相之位,甚至抛弃了—— 然后有个孩子问他,你这样,值吗? 肖倾宇眼眸里盛满忧郁:“不知道。” “不知道!?”张尽崖大吃一惊:“公子也有不知道的事?”敢情在孩子幼稚的心中,公子无双就是神般无所不能的。 无双公子轻抚他的小脑瓜,“公子也是人,哪有人是无所不知的?” 接下来,张尽崖永远无法忘怀公子那一刻的目光。 肖倾宇注视手中的红巾,眼神忧悒似缺月,坚定如磐石。 那是豁出一切的决心,不成功便成仁的凄绝! 从未见过这样的公子!……那一刻从他身上迸发出来的光芒,耀眼而炫目,炽烈的令张尽崖看傻了眼。 肖倾宇的唇执拗地抿成一条线,死死扣住掌心的红巾,力道大的让指节微微泛白:“我只知道,要救他。” 第一百零九章 “什么?!方君乾没死!!咳咳咳咳咳——!”嘉睿帝一口气喘不过来,胸腔中的气体全部凝成了铅块! 他歇斯底里咳嗽起来,脸孔扭曲成一团,煞白得像鬼! “完了……完了……莫非是天要亡我大庆……” 方简惠嘀咕着:不就是没死成吗?看父皇那失魂落魄样子,天又没塌下来…… “父皇把方君乾看得太高了吧,他再怎么厉害也只是区区一名大庆臣子,只要父皇下令革除他兵权,他就是一介布衣,想杀他还不容易?” “容易?”嘉睿帝摇摇晃晃从王座上站了起来。盯着自己儿子看了一阵,指着他的鼻子一字一句的说:“蠢货!你以为方君乾是谁!方君乾会给我们第二次机会?你脑子没坏掉吧!?” 现在,方君乾没死。 自己杀他父母,害他家破人亡,双方已是不死不休的格局。 以方君乾有仇必报的性格,他铁定要报复,只要他在八方城振臂一呼,随时都可以起兵踏平皇都! “解除兵权?哈哈哈,朕告诉你,只要他在八方城一露面,八方军就会奉他为主,什么朝廷的革除令,在八方军眼里连条抹布都不如!” 大庆,完了。 方嘉睿的表情太恐怖了,方简惠吓得蹬蹬蹬后退三步,嚅嚅道:“那……那不让他回八方城不就好了……” 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嘉睿帝瞬间张大双眼!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51 “没错……没错,决不能让他回八方城。无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阻止他!” 庆历330年,大庆倾举国之力,设置重重关卡围捕阻截绝世双骄。 霎时满城风雨,天下震惊! 各国当权者自是乐见其成,纷纷拍手鼓劲,并坚决表示支持嘉睿帝此举——然后转个身便对亲信说:大庆完了。 有人不解追问。 解释说:这大庆至今还能傲立于世,就是因为文有无双、武有方侯,嘉睿帝不好好笼络到也罢了,居然还赶尽杀绝自毁长城。看来这大庆离覆灭也不远了。 大庆士兵抱怨连连。 在茫茫人海抓捕两个人是何等困难!这跟大海捞针有什么两样? 什么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只是上位者对自己无能的自我安慰,全是狗屁! 更何况,他们要抓的不是别人,而是大庆的支柱——绝世双骄。 连长官们都怀疑,万一真碰上了绝世双骄,自己是否真有勇气朝他们举起兵刃。 连军官都这么想,下层士兵的抵触情绪可想而知。 也许,绝世双骄真正可怕之处并非骁勇善战谋略过人,而是——民心所向。 一辆马车在官道上飞奔疾驰。 此处离皇城已有五十里,再往前走十里就抵达兵家必争之地——茹永城。 皇宫内,嘉睿帝正指着地图上茹永城的位置,狞笑:“这里是通往八方城的必经之路,朕已派重兵把守,只要他们一露面就一网打尽!” 于此同时,马车内淡淡传出清润淡静的声音:“停车,原路折回。” 驾车的劳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路折回?” 肖倾宇语气是洞透先机的优雅自信:“现在茹永城定然八面埋伏,何必去自投罗网。立马回皇城。” 当军队在搜索皇城之际,驾车疾驰出城。眼下皇城风平浪静,茹永城一片风声鹤唳,无双公子当机立断下令重回皇都。谁也想不到,绝世双骄居然还会重回皇城! 劳叔一愣,立马大声应道:“是!” 手中长鞭在空中抽响,劳叔调转马车,马不停蹄赶赴皇城。 方君乾睁开眼睛。 “你醒了?”淡淡的声音中有着一种月光一样的清冷和忧悒,“好一点了吗?” 方君乾脸上挂起淡淡的,捉摸不透的笑容:“只要没死,便是最好的结果。” 简直不敢想象,如果那个黑衣人稍稍晚到这么一步,那方君乾…… 无双公子带着一些复杂的眼神看着方君乾:“你没事就好。” 方小侯爷不置可否的笑笑:“本侯还以为倾宇一定会问那个救本侯的人是谁。” “你不说,我也不会去问。到了想说的时候小侯爷自然会说——其实,只要你平安无事,肖某就放心了。” “倾宇是在担心我么?”他邪气地笑,眼睛却是亮如星。 肖倾宇注视着他,忽而垂首不答。眉间朱砂凄艳如梦。 方君乾定定望着他。 明明身罹残疾,却比任何人都要聪慧努力; 明明不良于行,却仍无怨无悔为护送自己奔波数千里; 明明弱不禁风的身体,却比任何人都坚强、坚持,绝不轻言放弃; “倾宇,方君乾何德何能,竟累你至此……” 眼前这人是真正的天之骄子,他文武双修,惊才绝艳、风流天下。 这样清贵无瑕的人,应该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应该高高在上,淡漠俯视众生。 但他,却为了自己选择了一条满布荆棘四面残杀的道路。一条最危险,也是最难走的道路。 前者,权势与赞誉相伴,后者,坎坷与磨难同行。 肖倾宇冰冷纤长的十指静静握住他的手。 那双手,白皙秀气,坚定有力。任多少风云变幻波涛诡谲,仿佛只要握住这双手,便有了,温暖和安详。 肖倾宇眼睛遥望天际那轮壮丽蓬勃的东升旭日,轻轻开口:“哪怕粉身碎骨,肖倾宇也定护你周全。” 第一百一十章 “来者何人?不知驿馆禁严么!”护卫竖起长矛横眉冷对马车上的驾车大汉。 那大汉黄发鬈曲,身着皮革胡服,风尘仆仆,一看就知是外族商旅来大庆经商做买卖的。 大汉操着生硬的口音:“兵爷,这是出啥事了?小的来皇城多次,都是在这驿馆歇脚的,从没出过什么事儿……今个怎么?” “此时不同以往了!现在全城戒严,况且莼阳公主在驿馆休养,岂容你们下榻!?” “兵爷,你看我们大老远的……这都快宵禁了,客栈也要打烊了。”他一边说,一边往侍卫长的手里塞了点银两,“我们就住一晚,保证不给兵爷们添麻烦……” “这——”护卫一脸为难,想拒绝吧,又舍不得到手的银子,想答应吧,又怕这行人闹出个什么事来。 眼睛瞟向马车布帘:“里面都是什么人?” 大汉低声下气道:“是我家主子。长年患病,受不得惊……” “受不得惊?”侍卫长马上怀疑起来,“见一面怎的,会死人呀!马上叫人出来!” 黄发大汉急得直摆手:“兵爷,不行呀!万万使不得!” 明晃晃的枪头抵住大汉的脖子,侍卫长凶神恶煞道:“少废话!小心老子宰了你。” “咳咳——”马车里穿出清幽悦耳的咳嗽声。随后一个悠静淡然的女子声音低低道:“莫汗耶,出什么事了?” 那个黄发大汉似乎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女声震得愣了愣,好一阵才反应过来:“老奴不想让兵爷们惊扰……小姐……你。” 他称“小姐”两字的时候貌似有点难以启齿。 “无碍。”一只白玉般的手掀起车帘。 一个人,一个白纱覆面的人。 在车厢内端然跌坐。 她面色雪白而略显透明,一袭雪色披风裹住稍显单薄的身子,一头青丝没有绾任何发髻,只用一支白玉发簪随意挽起,愈发有弱柳扶风之态。 微微抬起头,那双傲气的远山眉让人心中一凛,偏眉下双眸澄澈如最幽静的秋水,沾染于眉目之间淡淡哀伤的艳丽朱砂,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虽看不见她的脸。 但, 这分明是——哪家的小姐。 侍卫们瞪直了眼:倾国倾城,绝代佳人呀。 不知哪个男子有这等福气…… 侍卫长生平第一次感到自己唐突:“惊扰这位小姐了,没事没事,你们快进去歇息吧。宵禁后找不到客栈,这位小姐身娇体弱,可千万别染了风寒。” 白纱女子轻轻道:“谢兵爷。”放下车帘。 大汉驾着车转从后院进门。 瞅瞅周围空无一人,异族大汉——也就是劳叔——悄声往车厢里唤了一声:“公子?” 马车里传来闷闷的声音:“别说话,继续往前走。” 知道公子正在生闷气,劳叔不敢在这个时候搭话,应了一声“是”,心无旁骛驾车。 无双公子觉得自己一世英名毁于一旦。(这件事被公子视为一生中的耻辱,抹不去的污点) 恰巧这时,方小侯爷从车厢暗阁中钻了出来。他也没说什么,只死死咬住唇,捂住自己嘴巴。 “方君乾,你若是敢笑信不信肖某立即将你丢出车去。” “额——我不笑我不笑。”方小侯爷背过身面壁而坐。 虽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无双公子从他不断抽动的肩膀和无意中泄露的声音还是可以判断出——他在偷笑! 他咬牙:“方君乾,想死就直说。” “倾宇呀~~”他冷不防抱住他,伏在他肩头笑得直喘气,“怎么办?——笑到内伤了。” 夜,昏暗的新月悬挂在夜空。 “我们今天没在茹永城出现,朝廷一定会以为我们已从水路顺流直下广茂郡,原本驻守茹永城的大批人马会被调遣至广茂郡堵截。”晶莹手指弹了弹地图,无双公子的微笑是料敌先机的睿智清傲,“而我们,就从茹永城出发!” 方小侯爷都有点同情追截他们的官兵了:“跟倾宇斗智真是一场噩梦呀!” 肖倾宇淡淡道:“事不宜迟,马上出城。” 正当他们准备上车离去时,一个始料不及的人出现了—— 莼阳公主吃惊地盯着自己朝思暮想的男人,身子开始微微发颤。 所有人都楞住了。 方君乾,肖倾宇,还有毅飞莼。 谁都不会想到,出发前会被正在散步的莼阳公主撞个正着。 怎么办?要不要杀人灭口? 可她毕竟是方君乾的结发正妻! 远远传来丫鬟的声音:“公主你在哪?夜深了,该回房歇息了。” 完了! 就算此时杀了她,得不到回应的下人也会心下起疑。 就算今夜走得出驿馆,他们的行踪路线也会被发现! 前路绝对九死一生! 毅飞莼定了定神,淡淡回应:“本宫在这儿,马上就回房。” 她居然没有揭穿两人! 不约而同的,绝世双骄松出一口气。 方小侯爷抱拳郑重道:“公主,方君乾欠你一个情。” 肖倾宇没有说话,只是,如同两人第一次见面般,用那双比美丽女子更好看的锐利凝眸深深注视着她。 毅飞莼端庄裣衽为礼:“小侯爷保重,莼阳祝小侯爷一帆风顺。” 方君乾跳上马车:“多谢公主,后会有期。” 肖倾宇冷不防吐出一句:“你爱上了他。” 这话的对象是莼阳。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笃定的语气。 毅飞莼惨笑。月光下,她的笑容也悲哀如霜月。 她手指着方君乾,眼睛却盯着肖倾宇:“是的,我爱上了他。” 即使皇兄再三警告,但她还是爱上了自己的夫君,聊盟的死敌,她的杀父仇人…… 情之一字,岂能以常理度之?! 第一百十一章 她说:“是的,我爱上了他。” 肖倾宇霍然色变。 最终,向她深施一礼:“肖倾宇欠你的。” “是的,你们两个都欠我。”毅飞莼高傲地颌首,“不知这情,何时才能还清。” 听着哒哒马蹄声越行越远,看着马车渐渐消失在如水月光里。 毅飞莼终于忍不住双手捂面低啜轻泣出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52 声! 是悲,是怨,是恨,是伤? 她自己也说不清。 她只是,很想哭…… 马车中,无双公子远望着被夜色包裹下的美丽女子,目光沉静而哀伤。 他淡淡对方君乾说道:“其实,人真的很自私……” 方君乾闻言,轻描淡写道:“不自私,还能叫做人么?本侯不是神,而倾宇,也不是。” 人不是神。人有喜怒哀乐七情六欲,神没有。人会悲伤、会绝望、会自私、会愤怒、会嫉妒、会憎恨,而神不会。 既然是人,哪怕再绝世再无双,也有躲不开的情,避不了的劫。 例如他,再例如他。 虽然,无双公子肖倾宇在人们眼中,一向清心寡欲到令人忌惮,但方小侯爷知道,肖倾宇并非无情。 相反,他极易动情,也极为多情。 只是因为他的身份,他的立场,他不得不将自己的感情深深掩埋,让自己看上去冰冷无情无懈可击。 那是——情到深处情转薄的伤感,道是无情却有情的悲哀。 良久,方君乾的眼神变得朦胧起来:“倾宇这一生,可曾有过不顾一切任性的时候?就是……放开一切,做自己想做的事,只为自己而活。” “任性?有啊——” 无双公子淡淡微笑: “其实小侯爷现在能活着跟我说话,就是肖某最大的任性了。” 方君乾追问:“还有吗?” 月光透过车窗流进车厢内。 那一瞬间,肖倾宇身边的光线变得像在树荫下一样斑驳和迷离起来。 “还有……娘亲的去世。” 方小侯爷出神地望着他。认识肖倾宇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提起自己的家人。 “娘亲死了——”指了指自己,笑。“我杀的。” 方君乾不知该怎么形容他的微笑。 忽然想到了海。海最汹涌的时候,剩下的,只有惊天动地的——寂寞! “我那时,八岁。”肖倾宇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讲别人的事,“我的亲生父亲,是个很有权势的人,他很爱娘亲,当然,他更爱自己的地位权力。” “娘亲的家族是豪门大族,显赫一时,他娶了当时娘亲家唯一的小姐,并立她为正妻。靠着亲家的势力夺取了梦寐以求的地位。” 方君乾没有说话,因为知道他此刻只需要一名合格的听众。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亲家的势力太大,终于大到了足以威胁父亲的地位。于是在某一天,也就是我出世的前一夜,娘亲家四百八十口人被屠戮一空鸡犬不留!” 肖倾宇笑得高华清雅,静静环绕手中金线,四平八稳道:“当然,他没有杀死娘亲,因为他爱她。于是我刚一出生,娘亲便疯了,谁也不记得,谁也不认识。” “娘亲疯了,父亲只得换掉正室。因为我一出生便注定无法行走,很快就遭到遗弃,父亲托人将我带出家门喂养照料。也多亏他一念之仁,肖倾宇才能活到今天。” 他闭上眼睛:“方君乾,你知道吗?肖倾宇这一生只见了娘亲八面。就是每年的生日当天,肖某才被允许跟母亲见上一面。” “虽然……她已记不得自己有过一个儿子。” 苦痛兜头罩过来,压在方君乾心上,引起阵阵战栗。 “据下人们说,娘亲年轻时气质高雅,绝代芳华。这样一个女人,如果知道自己疯了,一定会生不如死吧?” 他转向他,淡淡问:“方君乾,是吧?” 方君乾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也许……活得没有尊严,的确生不如死。” 肖倾宇点头:“我也这么想。” “所以我杀了她。”云淡风轻的声音,“八岁生日那天,我亲手将一瓶毒药给娘亲喂了下去。我亲手……杀了她。” 方君乾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倾、宇。”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回忆了。 “那天,我在娘亲灵堂外,不断喘息、呕吐。那种感觉,你明白的。” 那种感觉,生不如死。 “那是肖某第一次杀人,也是第一次任性。” “从那天起,我就告诉自己,我是公子无双。” “我知道,上天不会眷顾我,但我更明白,肖倾宇已不会被任何东西所击垮。” “既然上苍无法救赎我,我便自我救赎——我要与天争斗!” 无双公子凝定了眉目,清雅微笑。 他望着他,不疾不徐道: “我要让千百年后的人们依旧牢牢记住‘肖倾宇’这三个字!我要让所有英雄豪杰都在我的名字下黯淡无光!我要让千年之后公子无双之名依旧惊艳惊叹响彻寰宇!” 方君乾眉心一跳。 半晌,才大笑出来,道一声:“不愧是我的倾宇!!” 这样畅阔捭阖的论调,世间男儿又有几人敢说敢做?! 心痛,怜惜,更多的却是钦服敬佩。 这个男子,没有被命运所击垮。 即使现实再残酷,他也不低头、不屈服、不认命、不认栽。 他挣扎、争斗、抗争到底!即使头破血流粉身碎骨也绝不回头! 方君乾发现,自己有时不太懂肖倾宇。 绝大多数时候,都是那样平静淡漠地旁观芸芸众生。 一旦展露,便是远胜过所有男子的坚忍坚持坚定坚守到最后一刻,决绝得可以舍弃一切,锋芒至无人敢撄。 我的倾宇——公子无双! 第一百十二章 一行三人经茹永城取道北上,行行复行行,风渐啸沙渐大,已近西北边境。 眼看日影西斜,夜幕将至。 无双公子指着羊皮地图:“此刻我们身处覃果大峡谷,出了峡谷就进入玉和撒平原,肖某已飞鸽传书与戚军师,八方军将在此地接应我们。” 方小侯爷也仔细研究着地图:“玉和撒平原左有谷嘉城,右有白垩关,都是死忠皇室的军事重镇,若两方形成夹击形势,围拿我们这辆小小的马车只是瓮中捉鳖,咱们插翅也难飞。” 只有等八方军前来接应了! 只有靠军队护送才能安然抵达八方城!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今日是五月初三,再过两天,小侯爷便满二十三了。” 距方君乾二十二岁大婚至今,转眼又过了一年。 方君乾深深凝视着他,补充:“你我,也相识了六年……” 六年——不长,却也绝对不短。 当初两人于桃花林中邂逅时,又有谁能想到,两人居然会走到今天? 倾宇,方君乾是多么庆幸——你能在我身边。 日头从东边升至头顶又降落西头。 八方城援兵自始自终不见踪影。 金乌完全西沉,玉和撒平原被暗夜之神的黑色羽翼完全笼罩,混沌的黑沉包容一切,也,吞噬一切。 “我们得马上离开!”无双公子当机立断,“一天的时间足以让大庆兵马搜至此地。玉和撒平原地势平坦无处藏身,只有先退入覃果大峡谷才能再作计较。” 话音刚落。不远处就跳动起一束火把,如催命的鬼火,阴森中让人绝望。 方小侯爷苦笑了一下:“晚了。” 火把越来越密集,也越来越耀眼。 “呔!马车上的是什么人?!”有人发现了马车。 没有人回答他。 那个庆军长官立马指使手下士兵:“你,还有你,你们两个过去看看!” 绝世双骄没有动。 自被发现行踪的那一刻起,退入峡谷的想法就被摒弃了! 好歹平原开阔,逃跑还容易点,但一入峡谷,山势陡峭难行,到时绝对是瓮中捉鳖。 劳叔十指噼噼啪啪爆响,掌心风雷阵阵,隐有电光一闪,那是沉浸三十多年风雷掌的惊人威势,足以开砖裂石劈金碎玉! 车厢内,方小侯爷慢慢拔出了碧落剑。懒散的,漫不经心的笑容映在瞳孔中,升华成狂烈凛冽的杀气。 无双公子白衣纤尘不染,眉间朱砂流溢。缓缓把玩着天蚕金线,晶莹秀气的指尖在金线映衬下显得凄,而厉。 随着两个庆兵的逐渐接近,绝世双骄的神经也绷紧至极点! 那个长官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头,抬头一看,在庆军身后几步的黑暗中,一队骑兵就如融化在夜色中的幽灵般突然出现,悄然无声地将己方团团包围。 此时,凌晨的第一道阳光正冲破乌云重重阻碍,跳跃灼亮天际。 八方军,终于还是赶到了! “方君乾,”无双公子的双眸是流光不辨的迷梦盘桓,“你刚才怕吗?” “不怕。” “为何?” “因为,”他望定他。“方君乾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除了你,方君乾再没有可以失去的了。 “也许本侯要感谢方嘉睿,是他解除了方君乾的枷锁。从今往后,天上地下,再没有任何事物可以束缚方君乾!” 肖倾宇转头望去,方君乾仰起下巴的侧脸显得那么年轻孤傲,透着一股恩怨玉碎、义无反顾的意味。 二十三岁的方君乾,在失去许多的同时,也得到了许多。 “恭迎侯爷,恭迎公子!——” 众口同呼,声震四野,撼摇八方! 推开车门,方君乾利落跳下马车。 看见他,欢呼声更是声霄直上:“万岁!万岁!侯爷万岁!侯爷万岁!” 方君乾似冰森寒、如火灼烈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面前百万雄兵。 战马雄骏,刀光雪亮。 每个战士的脸上都透着接近宗教信仰的忠诚狂热! 这才是自己一手打造的江山,自己用来征战天下的力量!无论皇都耍弄什么阴谋和花样,始终无法抹去八方军眼中的忠诚和爱戴,更无法剥夺自己对八方城的绝对控制! 一股骄傲澎湃的情绪油然而生! 方君乾炽烈红衣临风,微挑的剑眉带着君临天下的王者霸气。 他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 方君乾今年二十三岁,就已经是一方霸主,睥睨乱世群雄,统帅百万大军,无数能人异士甘心追随,手下掌控着令人既羡且妒的庞然大军。 有了这支军队,自己即可傲视群雄,裂土封疆,建立不朽之伟业! 有朝一日风云际会,即使黄袍加身登基为帝也并非毫无可能。 这般纵横捭阖,如此风云际会,岂是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53 当年小小的大庆英武侯所能祈望? “苍天在上!”方君乾拔出腰间碧落,湛然青光遥指东升旭日!“方君乾今日指剑立誓,终有一日,我方君乾将踏平大庆,血洗皇都,杀尽所有皇室中人报仇雪恨!” 百万将士同声高吼: “踏平大庆,血洗皇都!” “踏平大庆,血洗皇都!” 百万铁血男儿雄浑怒吼震天撼地,巨浪般狂啸席卷翻涌奔腾——这声音,穿过辽阔的玉和撒平原,穿过数百年屹立不倒的大庆,穿过匈野聊盟倭奴天镔——最终响彻寰宇,震撼天地! 肖倾宇静静坐于马车中,遥望身处金戈铁马中睥睨天下的方君乾,一股比夜色还要浓重的悲哀气息从他的眼眸中散发出来。 朝阳照在方君乾身上炸出光芒万丈,炫目金光以他为中心一层层渲染开去,瞬间铺满整个平原! 方君乾一字一顿,截金断玉: “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沉默低头,倾宇探手入怀,慢慢的,缓缓的摸出那条火红长巾。 绯艳的丝缎,似乎还保留有最后的柔情与温暖…… 甫一张口,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猩红血迹沾在红巾上,斑斑驳驳,怵目惊心! “公子!”劳叔一声悲鸣,惊惶如子规啼血。 无双公子挥止他接下来的话。 用力按住心脏,随后,他抬起眼悲伤地望着重重兵甲簇拥中的方君乾。 安静的孤寂…… 第一百十三章 戚无忧滚下马鞍跪拜于地:“属下来迟,还请侯爷恕罪。” 方君乾负手傲然挺立:“可有因由。” “启禀侯爷,因连日暴雨,飞卢桥已被大水冲垮,八方军只能下马步行,绕道下游的青岚桥冒雨前来,以致延误了不少时日。无忧让侯爷跟公子身陷险境,实在罪该万死!” 方君乾闻言笑笑:“既是天灾,非人力所能转圜,戚军师何罪之有。” 他说这话时自有一种海纳百川,气吞山河的气度与胸襟。 “小侯爷,”戚无忧仰头直视方君乾,幽深的眼神仿佛有着某种洞察人心的穿透力:“侯爷真的没有怀疑过?侯爷和公子九死一生,八方城援军却迟迟未到,难道,小侯爷就没有想过, 戚无忧有可能卖主求荣投靠大庆皇室,或是想……拥兵自重……”他没有说下去,凝视着方君乾。 方君乾细细一想,点头承认:“戚军师所说确有可能。” “那?” “也仅仅是可能,本侯又不会当真。”方君乾温和拍拍他肩膀:“本侯相信戚军师,也相信倾宇的眼光。” 戚无忧忽然很想落泪。 那彻夜难眠的煎熬,对主上危险处境的忧虑,承受下属的指指点点和妄自揣测,恐惧那即将到来的猜忌和怀疑,还有那承担百万八方军命运的可怕压力,这一切,他都顶住了。 可方君乾一句真挚的“本侯信你”,却让他几乎潸然泪下。 得主如此,夫复何求? 朝阳升起时最是辉煌绚烂。方君乾远望着朝霞包裹下的白垩关,突然意识到自己选择的道路将会多么舛错多变,坎坷残酷。 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那么成就一位帝王又要牺牲多少人? 而他,将踏着无数人的尸骸爬至权势最巅峰! 接受天下敬仰万民膜拜,成为最接近神的存在! 没有退路了…… 要么就走到底,黄袍加身君临天下。要么就兵败身亡,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他问自己: 方君乾,你能不能笑到最后? 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的郁结与迷茫。 一勒马缰,他回身望向后面白帘飘飘蹇蹇而行的马车,安心捕捉到幢幢幔帐后那抹清隽剪影。 心,仿佛在一瞬间被填满。暖洋洋的令人眷恋。 并不是孤独一人呀,至少——还有他! 传令兵下马跪在方君乾面前,道:“报元帅,八方军已集结完毕,请示我军行动。” 面目冷淡的方君乾发出坚毅的口令道:“杀!” 一个字。 真正的王者在下达命令之时,根本无需多余的言语。 白垩关,注定成为英武侯覆灭大庆的第一个祭品! 事后,回想起当时的情形,所有人都震惊地发现,在方君乾那轻描淡写的一挥手和一个字之间,自己内心甚至连犹豫和迟疑的念头都没有,就奋不顾身地冲了上去,刀砍,枪刺,斧劈, 肉搏。 云梯、钩锁,纷纷搭上城墙,骁勇的八方战士开始不顾一切的攀登! 城头守兵不甘示弱,铺天盖地的火统流箭,滚木蝗石,雨点般飞向八方军——但不行。那微弱的反抗如杯水车薪,完全阻止不了八方军的势头! 八方军狂笑着,攀爬着,那疯狂的劲头简直令人胆寒! 他们不是人!是魔鬼! 守兵败势一经显露,八方军的进攻更加疯狂,黑压压的人踏着城头满地尸骸,紧追不舍。 方君乾冷眼看着城头这一幕,面无表情。 戚无忧发现,岁月如无形的流水,抹去了方君乾身上的一些东西,也增加了一些东西。 少年时的那份偶尔会不经意流露出的青涩与锋芒现在已经再难从他身上找到了。 飞扬的剑眉依然如出鞘之剑,深邃的眼睛依旧明亮邪魅,但这点飞扬与邪魅,也多了一点波澜不惊和让人捉摸不透的铁血威严。 他就站在那里,站在漫天红霞中,火红的朝阳、如血的红衣、飞扬的黑发,以及身后被拉长的阴影——组成一幅让人难以理解的光与暗的图腾…… 方君乾遥望战局,嘴角微翘出冰冷的笑意:“倾宇,我们胜利了。” 戚无忧马上转身去看坐于马车中的肖倾宇。 雪白幔帐已被卷起,肖倾宇端然跌坐,静若处女,八风不动,眉目如画。 无忧军师惊奇地发现:时光仿佛在肖倾宇身上凝固了一般,公子无双居然没有留下多少岁月的痕迹! 似乎察觉到了戚无忧的视线。白衣公子缓缓抬头,朝他的方向睇了一眼。 就这一眼。 戚无忧终于发现无双公子的变化。 他,更倦了。 他的外貌没有沾染岁月的风霜,甚至,比从前更加幽柔、俊秀。 但他的眼神,却有一种零落成泥碾作尘的孤僻,与疲倦。 让人从心底里,为他感到顾虑、怜惜、担忧。 看着城头两军激烈的厮杀,看着本是袍泽的兄弟如今同室操戈兵戎相见手足相残! 无双公子不忍地垂下眼睫。 体内,是突然疯狂喧嚣起来的隐痛。 沉默片刻,肖倾宇轻轻开口:“是呀,我们胜利了。” 第一百十四章 沾血的旗帜如一团烂布被毫不珍惜地弃置于地。 方君乾扫了扫脚下已分辨不出颜色的战旗,面如沉水。 这是他曾用生命捍卫过的大庆战旗!如今却亲手将它从城头拔起,踏在脚下! “跪下!”身旁的侍卫押着白垩关正副守将来到方君乾跟前,一脚踢在他们腿上强迫他们跪倒。 两个守城将领披头散发满脸血污,然而眼神中的怒火似要喷薄而出!表情是犟悍不屈的执拗愤怒! 方君乾对着其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将军恭谨行礼:“老师,久违了。” 此人,正是白垩关大将,素有“大庆国翁”之称的郭淮术! 他曾跟随定国王爷南征北战出生入死,在方君乾幼年时也曾应王爷相邀,传授过方小侯爷兵法战郭淮术是方君乾当之无愧的启蒙之师。 虽说方君乾后来青出于蓝,战场上百战不殆锋芒无人可及,他的兵法老师完全被掩盖在英武侯光环之下。但不可否认的是,两人的确有深厚的师徒情谊。而且,方小侯爷相当敬重这位年 逾古稀的老元帅。 方君乾示意侍卫给两人松绑。 一得自由,那个粗豪副将就忙不迭跳将起来,抡起拳头朝他砸去!“老子揍死你个吃里扒外的!” 还没等拳头砸上方君乾的脸,侍卫们就一拥而上将他按伏在地! 方君乾连眉梢都没动,微微抬起下巴,用眼角余光俯视他:“窃钩者诛,窃国者侯。本侯只不过做份内之事而已。” 郭淮术此刻已经从最初的震惊愤怒中平静下来。平静下来的老将军,自有一股沉着稳重的儒将风度:“君乾,你是在走一条绝路呀!” 方君乾温和道:“多谢老师关心,君乾知道。” 老将军痛心疾首:“既然知道,你又为何执迷不悟?!” “因为——他们没有给本侯悟的机会。”他低下脸,下颌的线条如刀削一般。脸上笑容不变,但那笑意却没直达眼底,“是他们,先不放过我。”” 郭淮术蓦然将眼睛瞪到不能再大,凶恶莫名地怒视方君乾。 “老师,归顺吧!——这大庆,终将灭亡。” “呸!”一口血痰唾上方君乾的衣角。声嘶力竭的怒吼:“逆贼!你这荼毒大庆的畜生!你大逆不道不如!老夫没有你这个弟子!你带给苍生浩劫,你将遗臭万年!” 静静听着老人的侮辱谩骂,方小侯爷丝毫不为所动。他没有辩驳,或者说,不屑辩驳。 方君乾负手傲然而立,红衣飘飘,冷峻得犹如屹立于顶峰上的神祗。 白衣如雪的肖倾宇就坐在他身边,沉默不语。 “还有你——”守城副将缓过气来,把矛头对准了公子无双,“你助纣为虐,不得好死!” 话音未落,方小侯爷已一脚踢在他小腹上!魁梧的躯体倒飞出去,重重跌落在地!那副将喷出一口血,五脏六腑在腹腔颠簸,痛得几欲昏死过去! 方君乾眼中宛如蒙上一层薄薄冰霜:“你找死。” 没有人可以当着自己的面诅咒侮辱倾宇——没、有、人! 那副将很不幸地踩到了方君乾的逆鳞。 郭淮术怔怔看着绝世风华的公子无双,忽然露出一副难以理解的悲愤表情:“公子……您不应该跟他在一起!” 方小侯爷淡淡道:“倾宇自当与本侯一道。” 白发老将不理他,挣扎着爬至肖倾宇脚边:“公子,您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大庆在他手里覆灭吗!你怎么可以助他出逃?你不单害了大庆,也害了自己!” 肖倾宇端坐于马车中,风度宛然。雪白长袍点尘不染,眼神中透着苍生不解的悲悯。 <br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54 “老将军,肖某相信他会成为一个好皇帝。” 是的。 肖倾宇理解他,支持他,也相信他。 终有一天,整个天下都会为方君乾惊叹! 他会成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千古第一帝! 他会统一四海,平定九州,终结战乱,让芸芸众生安居乐业,过上远离战火的幸福生活。 肖倾宇 一直一直 如此深信着…… 不破不立,以杀止杀。天下局势,分久必合。 如果方君乾在这个群雄争霸的乱世中扮演一统天下的重要角色,那么肖倾宇呢? 听闻此语,郭淮术仰天大笑三声,一连说出三个“好”字! “他既是你一手打造的绝世枭雄,那你就亲眼见证他是如何覆灭你的国家,见证他是如何使生灵涂炭,令白骨成堆的吧!~~~” 说罢喷出一口鲜血,仰天重重倒下! 一生忠直的大庆国翁,性烈如火宁死不屈,竟不惜逆行内力,自断筋脉而死。 无双叹息了一声,看向他的那双眼平静如水,竟是一点情绪也无。 没有惊怒,也没有怜悯。 深沉的,仿佛只剩下了淡和冷。 俯身,肖倾宇雪白冰冷的手轻轻合上白发老将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我会一直陪着他,见证世间繁芜。” 第一百十五章 攻下白垩关后,当所有人以为八方军会一鼓作气攻克谷嘉城——甚至谷嘉城守将已做好以身殉国的准备。 方君乾却出人意料地下令拔营回城。 当驻守谷嘉城的大将得知八方城撤军后,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于是所有将士都看见自己主帅像疯子一样又叫又笑上蹿下跳,兴奋得像是发了羊癫疯…… 其实,方君乾不能说没有再接再励连下数城的打算,但当看见肖倾宇日渐透明苍脆的脸,愈显单薄虚弱的身子,以及举手投足间那寂寞如刀锋的破煞戾气,方君乾还是果断下令:回城! 无忧军师询问:“侯爷,现在我军士气正盛,应一鼓作气直下皇都呀。无忧不才,不知小侯爷为何突然中途罢手。” 方君乾点头,没有出声。勒住战马,扫了身后浩浩荡荡大军一眼,目光没在谁身上停留,却是停在了那辆白幕轻卷的马车上——公子无双就坐在这辆马车里。 见状,无忧军师微有所悟:“是公子……公子怎么了?” 方君乾眼中流露复杂的感情,轻轻叹息:“倾宇不能承受打击了。” 戚无忧心中诧异:“小侯爷这话从何说起?据戚某所知,公子坚忍果断决绝睿智,远胜世间绝大多数男子。何来‘无法承受’一说?” 方君乾沉默地看着他,半响吐出三个字:“你不懂。” 戚无忧不懂,但他懂。 方君乾的直觉告诉他,此刻的肖倾宇就像一根绷得太紧的弦,再用力稍稍一拨,就要断裂了。 所以他才当机立断:放弃进攻,马上回城! 为了他,方君乾息兵罢手。 戚军师震惊:“那小侯爷的血海深仇——” 方君乾目罩寒霜:“仇,将来可以报。”回望向无双公子的马车,方君乾的语气又在不知不觉中抹上了一丝柔情与坚持, “但,绝不能失去他!” 戚无忧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这两个绝世男子间的牵挂羁绊,不能说孽缘,却也绝对不是天定良缘…… 这个结,以天下为局。 这场劫,以众生为注。 情,究竟害了谁?又伤了谁? 庆历330年五月初五,二十三岁的红衣男子登上八方城城楼,一把扯下蓝底飞龙大庆战旗,扬声向天下宣布: “从今往后,以习沧江为界,八方城与大庆划江而治!吾与大庆恩断义绝,再无纠葛!今以八方城为都,横拥五百里,纵有七百长,吾将以此为基,于其上建立不世之伟业!” 掷地有声的誓言冲破重重云端,飞越过五湖四海,翱翔于八荒九州。 随着身为大庆英武侯的方君乾宣告独立,大庆对西北大陆的最后统治终于分崩离析! 匈野王庭。汗王慕容厉闻言轻轻道:来了。 聊盟国主毅飞哲望着风云翻涌的万里长空,冷笑:来了。 倭奴,天镔…… 天下群雄心知肚明: 这个乱世,终于来临——! 一回八方城,肖倾宇就发了低烧。 这还是小侯爷无意之中发现的——事前连无双公子自己都没察觉。 方君乾当时不经意触碰到无双公子的手,立马察觉到不对劲。 肖倾宇的手,一向凉冷如冰,何时如此潮热过!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于是这一病,就病了一个月。 肖倾宇讨厌受伤或生病。 他的身体不如常人健康。 例如这场小小的低烧,普通人七八天就能痊愈,搁在他身上,就足足折磨了一个月。 因为知道体质不如人,所以肖倾宇很爱惜自己身子,并尽可能避免受伤生病。 其实,无双公子自十五岁学成归来官拜大庆右相后,的确没有受过什么伤,生过什么病。 那天阳光普照,肖倾宇病体也初见起色。方君乾便推着他到小院里晒太阳。 暖洋洋的春日照在人身上,舒服地直想让人昏昏欲睡。 “方君乾,为何不出兵?大好时机你却袖手放弃,不觉太可惜了吗?” 小侯爷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发现问话的果然是轮椅中的公子无双。 日光照在肖倾宇雪白的脸上,给方君乾一种错觉,几乎下一刻,那人变会被阳光晒化一般。 “倾宇当真乐见本侯起兵覆灭大庆?”散发遮住了他复杂的双眼,“不见得吧。” 如果真的覆灭大庆,他会痛苦,会煎熬,会心痛如绞。 在白垩关,方小侯爷就发现了这个令自己手足无措的事实。 虽然,当时肖倾宇一言不发。但当他帮郭淮术合上眼睛时,那个眼神,方君乾永远无法忘记。 “当初倾宇曾跟本侯约定,四年之后助本侯登上王位——距离如今,也有两年了吧。” 肖倾宇点头。 离开八方城时历历在目的珍重和眷恋,那转身离去前郑重其事的承诺与誓约,他都珍藏在心。 可是谁能想到,情况在朝自己不可预知的方向中越行越远,时至今日已无法挽回! 方君乾与大庆,注定不死不休。 方小侯爷凑近他的脸,近到彼此都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冰冷的寒香,火热的眷恋。 他温柔道:“那么倾宇,我们当初的四年之约,依然有效。” 为了你,我愿将这血海深仇暂时搁置一边,再等上两年。 无比熟悉的温度,无比熟悉的呼吸,无比熟悉的甜蜜和苦涩排山倒海而来。 肖倾宇只觉有一股锐痛,从那以为已经死寂的心脏处传来。 “你当真愿意……再等上两年?” 方君乾站在他面前,认真道:“我愿意。” 那个灿烂的午后,红衣男子在阳光下折射出的柔情耀眼,是乱世中最后的繁华。 “你——”话说了一半,肖倾宇便放弃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 抬头冲他微微一笑。 如清风拂过辽阔原野——百花齐放,万物复苏,天高云淡,月白风缓。 倾宇……其实,我愿倾天下之力换你真心一笑的…… 第一百十六章 纤白如玉的手优雅拈起一枚黑玉打磨的棋子,摆袖,落子。 “妙!”半晌,戚无忧一合折扇,“公子这一步以退为进,看似深陷绝境却是羚羊挂角步步陷阱,不惜拉着无忧玉石俱焚,置之死地而后生。佩服佩服!” 无双公子自嘲一笑:“肖某走得是邪道,难登大雅之堂。戚军师走得才是棋之正道,正气浩然光风霁月,佐了明主霸气,圣君贤臣。” 戚无忧一瞬间错愕。旋即失笑:“无论正道邪道,能赢棋的便是王道,若无忧败在公子手里,正道也无法扭转乾坤!” 肖倾宇静静凝视着戚无忧:“生死轮回,天理循环。世间万物又有什么可以长久不灭?皇土霸业转眼成空,更何况我们这一小小棋局。” “公子——”戚无忧担忧地看着他。明明只有二十多岁,为何给人的感觉却像早已看破红尘,安静且寂寥。 他暗中观察肖倾宇棋风——缜密诡谲清高孤僻,处处伏笔步步杀机,直让人心惊肉跳毛骨悚然! 刚处至刚,柔处至柔。 然,刚极易碎,柔极易折…… 心情忽然有些沉重。戚军师连忙转了一个话题:“小侯爷近来棋力大涨呀。” 无双公子温润一笑:“是呀,越来越有王者之风了。” 戚无忧按下一粒子,道:“依公子之见,何谓王者?” 肖倾宇低头喝了口茶,悠悠道:“王者,就是抛开一切规矩,不讲道理惟我独尊的人中之龙。拥有冷酷狡诈不择手段的帝王心性。只要是压在了王者头上的,哪怕是神,也要毫不手软地将其彻底抹杀。” 是可忍孰不可忍! 方小侯爷在一旁咬着牙:“你们两个给我适可而止呀。” 什么意思!当着本侯的面堂而皇之贬低本侯,当我不存在啊! 无双公子斜睨了一眼,轻捋鬓发,无视他。 戚无忧以扇遮面:“小侯爷,观棋不语真君子。” 观棋?君子? 方小侯爷嘿嘿冷笑:“是呀,要不戚军师来当这君子试试?”整整两个时辰,自己被两人明打击暗报复,还不能还嘴——还有比这个更憋气的吗? 人家起码还是背地里说坏话,他们倒好,摆着我的面揶揄人! 无双公子端起茶盏,冷静得渐至冷漠的眼眸里看见某些炽烈的决然的东西:“方君乾,肖某没骗你——王者就是不守陈规惟我独尊的人中龙凤。” 方君乾一口否决:“我不信!” 专注而凝定漫上他清逸眉间,无双公子如雪长衣垂落的风姿,比月色更皎洁:“翻云覆雨刚柔并济之手腕,泽照苍生行云化雨之胸襟,亦是帝王所要掌握的美德。” 方君乾剑眉微挑:“还有呢?” “还有……”无双公子眼中有一般静水生凉的气质。 纵使漫然闲坐,依然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55 令四周气氛静谧如深水。 还有—— “寂寞。” 自古明君皆寂寞。 方君乾看着那双指节修长的手在青瓷边沿轻轻摩挲,心脏猛地漏跳一拍。 忍不住张口便说:“那方君乾大概是最幸运的人了。” “此话何解?”戚军师有点摸不着头脑。 方君乾炽烈红衣临风飞舞,飘摇似九霄飞天。他的语气,是令天地都为之静默的自负骄傲! “因为我有倾宇!” 低首正对上肖倾宇怔愣的眼神,只是一瞬间的惊愕,被肖倾宇低头喝茶的动作给掩盖了。 戚无忧突然说:“若公子和侯爷联手,大概这天下也就争无可争了。” 庆历330年七月十二日,一道消息将八方城打得措手不及! 倭奴见方君乾在大庆西北自立为王,自知良机已到,于是倾倭奴八十万举国兵力,挥师北上直捣黄龙! 倭奴凶残嗜杀,杀人放火掳掠无所不为!所过之处寸土寸焦哀鸿遍野! 十五日,故护城守将金泽林战死,死后被倭奴碎尸。 十八日,白滇郡郡守胡子和以身殉国,倭奴屠城。 二十二日,兹城副将夏企慕弑长自立,开城投敌。 二十六日,炳德郡郡守弃城出逃,留下五万军民被屠杀一空。 …… …… 七月二十九日,倭奴一路势如破竹,竟已打到琦献郡,兵锋直逼大庆皇都! 泱泱大庆,竟无一人能抵挡倭奴汹汹来犯! 如果说方君乾的西北自立揭开了乱世序幕,那么,倭奴进攻大庆则正式吹响了乱世的号角! 轰轰烈烈的乱世,终于来临! 所有人都知道,当倭奴沦陷琦献郡后,势必与大庆西北的八方军碰头接触。 八方城的态度是生死关键! 自倭奴进犯以来,那片蕴藏着强大生机的西北土地,至今还是一片沉默。 并不止倭奴。 匈野,天镔,聊盟,还有大庆…… 在那个掌控着大庆西北的当权者没有表态之前,全天下都在观望这个年轻王侯的态度。各个列强都在等待、揣摩那个二十三岁方小侯爷的真正想法,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牵一发而动全身。 八方城小楼。 此时已夜深。 肖倾宇静静坐在灯下,微侧着身,手执书卷,细细品读,神情专注而宁静。烛光与月光交织,漫上他雅致轮廓,是一种惊心动魄的高雅清隽。 劳叔恭敬禀报:“公子,前去侦察敌情的密探已经回来了。” 无双公子优雅放下书卷。 “公子……”密探九死一生从沦陷区逃出,满目风尘神色萎顿。 他一字一句向烛光下的白衣公子诉说着自己的所见所闻,说着说着,这个悍不畏死的大汉居然嚎啕大哭起来! 他讲到倭奴士兵将未满月的婴儿剖腹取乐,他讲到无数老幼妇孺被生生活埋,他讲到澄澈的河水被血染得黑红一片,无数尸体漂浮河面逐渐腐烂发臭…… “公子,公子!好惨!他们不是人,他们是!——” 劳叔将昏厥过去的密探送走。待他回来后,却发现肖倾宇已移坐于窗前。 静静凝望着沉寂暗夜夜,但他眉眼却比这夜还黑,一袭白衣猎猎飘扬在晚风里,而身后黑发如墨菊绽放千丝万缕,飞扬在略显单薄的肩后。 书案上随手搁着两行诗句—— 白骨露於野 千里无鸡鸣。 字迹潦草墨痕未干,想来是无双公子方才愤笔疾书之作。 但字字惨烈,力透纸背,显见当时肖倾宇心情之激愤难平! “公子?”劳叔不安地唤他。 肖倾宇没有回话。 盯着黑夜的眼睛,冷锐如三尺青锋的凄厉,凄寒,凄绝。水色的唇瓣微微下拗,使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一般非比寻常的坚定,坚强,与坚决! 第一百十七章 方君乾, 在接过你递与我的那株桃枝时,我就在心里问自己 ——我们之间,究竟会是怎么样的结局? “公子,这么晚了我们真要去打搅侯爷吗?” 点头。 肖倾宇知道自己永远无法抛下黎民苍生不管不顾。 而此刻,他只想问他一句:你可愿与我一起? 世人皆知方君乾与大庆的恩怨纠葛,但他还是想听到亲口说出的答案。 劳叔叹口气,静静推着他朝方小侯爷房间走去。 穿过花木回廊,方君乾的卧房便映入两人眼帘。房内烛火通明,方君乾显然尚未就寝。 房门虚掩着,劳叔正要叩门,却被肖倾宇忽然挥止。 “公子?”劳叔疑惑的望向他。 肖倾宇静静从虚掩的门缝中望向屋内。 神韵迷离的容颜不辨悲喜,点漆似的黑眸深幽如同苍穹。 屋内有人。 方君乾就负手傲立在桌案边。 方君乾面前呈挂着一件崭新的,千余织工精描细绣的龙袍,帝王的龙袍。 跳跃烛光下,丝滑龙袍上的攒珠五爪金龙幽幽散发着昏暗的黄晕,张牙舞爪恍若要破衣而出,吞吐着狂揽九天的王者霸气。 这套冠服,褪去了衣服遮体避寒的实际意义,是至高无上的王权象征,是君权神授的帝王工具。 方君乾仰首看着龙袍, 志在必得的笑意从他的眉梢、他的唇角、他刀削般的完美下颌、以及他挺拔尊贵的身形里漫溢开来,透露出一个无比残酷的答案。 方君乾,绝不会派兵援救大庆。 是的,他不在乎大庆会死多少人,他也不在乎会有多少家庭会因战乱妻离子散流离失所。 他根本不在乎。 既然大庆对不起他,他又何必为这个国家操劳卖命? 如有必要,下一刻他便会毫不犹豫亲手将天下苍生拖进这场浩劫! 定定看着他,无双只觉得心底有深沉的悲哀悠悠铺漫开去,轻而缓的浸润肺腑,每流过一寸,便多一寸遥远的绝望。 回廊静寂,阴寒彻骨,凉意满衾。 那痛楚如利刃在内心深处戮力翻搅,令肖倾宇不由浑身微微一颤。 哭不出,笑不出。 原来痛到极处,便是麻木了。 当答案血淋淋展揭在眼前。 肖倾宇知道,自己已没有必要再去追问。 自己与他,注定走不出同归的殊途。 桃枝为约,红巾定情,红绳结发…… 我为我们设想了千百种结局。 想过你我携手隐居归隐山林。 想过我们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甚至想过助你登基为帝一统天下。 肖倾宇想过千百种可能, 而唯独没有猜到,原来,最终的结局竟是——没有结局…… 因为, 你是方君乾。 我是肖倾宇。 肖倾宇,永远抛不下垂垂老朽的大庆。 而方君乾,一方红巾终不能葬你霸业雄心…… “谁?”屋内的方小侯爷淡淡发问。 简简单单一个字,没有声色俱厉,没有咆哮如雷,也没有站在高处那种俯瞰众生的傲慢与凌人的气势,偏偏,就能让人生出无法抗拒的念头。 方君乾天生就有一股领袖群伦的气质。随着年龄的增长与阅历的丰富,这种气质也越发明显。 劳叔连忙出声:“夜深人静,老奴跟我家公子不请自来,叨扰小侯爷了。” “咯吱”一声门被拉开。 方小侯爷站在门口,房间里那袭龙袍就这么被毫无遮掩地呈现在两人面前。 肖倾宇挥退劳叔。 方小侯爷见他毫无芥蒂,只淡淡微笑着,那笑容少了几分往日的疏离忧悒,直映得夜空皎洁月色,也暗淡了几分。 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龙袍,方君乾剑眉一挑:“倾宇为何不问本侯——” “嘘——”修长的食指树在唇边轻点一计,无双轻轻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方君乾果然失了言语,不是因为他的手势,而是因为在做手势的那一刹那,肖倾宇的眼梢唇角风华流转,美得令人难以抗拒。 肖倾宇忽的偏头看向他,淡淡一笑,道:“方君乾,肖某从未求过你什么事,今日却想任性一遭,要你陪我一夜。” 方君乾颇有点受宠若惊。要知肖倾宇生性清冷,幽雅如寒塘渡鹤,冷月葬花,更兼清心寡欲沉默少言,平素里便是对自己,也从没要求过什么。 他能拒绝吗?纵然此刻有天大的事,也万万说不出推拒的话来。 方小侯爷长身玉立,眉目含笑:“那不知倾宇要如何度过这漫漫长夜呢?” 无双公子清雅回应:“花间月酌如何?” 一直以为,是方嘉睿的赶尽杀绝注定了这场悲剧。 现在终于明白。 原来,方君乾……桃花雨下的相遇,就已注定这凄怆的结局。 但是 肖倾宇不曾后悔。 即使我们之间,注定没有结局…… 第一百十八章 绝世双骄来到小楼,小小的筵席就设在小院的花丛石桌上。 看着无双公子从地下挖出一坛碧血桃花酒,小侯爷一付看透他的表情:“倾宇不是说碧血桃花都喝完了嘛。” 不厚道呀,竟然还有藏私。 “上次离开八方城前埋下的。”无双公子眸光中流光溢彩,有不可一世的风华:“如若不这样说,这酒还藏得住么。” 小侯爷语塞。 很明显,如果知道肖倾宇还有藏私,他肯定会每天过来蹭酒,直到喝得涓滴不剩…… 月悬星河,园中花木似承载溶溶月色,飘渺得有点不太真实。 石桌,石凳。两只白玉酒杯,一坛碧血桃花。还有两个漫谈对酌的绝世男子。 此情此境,当真如诗如画。 肖倾宇喝得很优雅,却是杯不停盏,一杯接着一杯没有丝毫停顿,看得方君乾不由暗暗咂舌。 心下担忧:“倾宇,酒多伤身,少喝点吧。” 肖倾宇抬起一双似有醉意而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56 分外流光潋滟的眸子,眼波迷蒙如梦:“这红尘繁华的清醒,不胜人间一场醉。如若……真能喝醉就好了。” 方君乾突觉自己的心慢跳了一拍,茫茫然转首看去,肖倾宇秀逸的侧面在分外清凉的月夜下,如淡墨勾勒出的诗画,玉润写意。 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然而那一身白衣胜雪,在月下闪耀潋滟波光,如风中一株悄然绽放的寂寞幽兰。 遗世独坐灵透月,长袖漫卷隐暗香。 这般如诗如画的绝代风华,令见者目眩神摇,意乱情迷。 触手可及的就是他的唇,那水润沁凉的触觉,令人迷恋的温柔…… 方君乾猛然抽回了手,皮肤像是烧着了似的火热。 他在干什么?他究竟想做什么!简直疯了! 无双公子若有所思:“方君乾,你醉了。” 方小侯无奈一叹,老实承认:“是的,我醉了。” 自你我相遇,方君乾早已堕入十丈软红挣扎不起,从未清醒。 不知如何相知,亦不觉是何时相爱的……似乎已经很久很久……久到自己都已忘却。 只留下生命中的一个烙印,无论战争还是岁月都无法将它磨去,刻骨铭心。 和他相爱后,对方君乾来说,一切都是折磨。看着他不悦时挑眉的小动作,看着他单薄清寂的背影,看着他静谧如水的微笑,看着他幽柔似月的眼神,还有他偶尔调皮的揶揄打趣……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是折磨,旖旎的折磨。 倾宇,你知不知道?方君乾到底要用多大的自制力,才能勉强控制住那种想要拥有你的冲动?你到底知不知道? 直至一坛酒饮尽,已经月斜夜深。 肖倾宇微醺地闭着双眼,淡淡晚风吹来,他衣带翩然,宛如翩飞惊鸿。 方君乾见他雪白脸颊泛着红晕:“倾宇可是醉了?” 肖倾宇托着头,不发一语。 方君乾悄然一叹,将他从轮椅中打横抱起,缓步进了卧房后,将他轻放在床榻上。 他长而微翘的睫毛不时的颤动。方君乾情不自禁伸出手,用指尖轻轻的触摸着。 肖倾宇没有躲开。 方君乾低头一看,肖倾宇躺在床榻上,正淡淡仰望着他,双眸一片清明。 也许是冷香太催情,也许是月色太醉人,也许什么都不是,只是等待得太久,渴望得太久。 压抑的感情如火山般瞬间爆发! 待回过神,两人已拥吻在一起! 强压下心头,方君乾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嗓音因忍耐而性感沙哑:“倾宇,可想清楚了?” 他问他,你可想清楚了。 一旦点头就绝不允许后悔,因为方君乾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了! 肖倾宇用那双深情且宁定的眼眸凝视着他:“心甘情愿。” 方君乾再不压抑。 他在他耳垂边轻喃一句:我的倾宇啊—— 这便是咒,世间最禁锢身心,扰人心智的魔咒。 于是。 白袍委地,玉冠解散,长长乌丝披落于双肩。 烛影摇红,辉映一室春光。 修长雪白的五指突然握住他的手。肖倾宇双颊绯红,轻咬水润薄唇。那双情迷的双眸里有羞恼,有委屈,还有不知所措。 “别看。” 知道他的难堪与难处,方君乾反手握住那人的手,怜惜地深深吻了下去。“好。” 随着一道极细的指风掠过。 摇曳的烛火被“哧”的熄灭,一缕青烟袅袅上旋,然后飘散风中。 蓦然降临的黑暗让无双在极短的瞬间丧失了目光的焦距。待到它们重新恢复的时候,他的嘴唇已然被烙上了独属于方君乾的气息—— 激烈的吻、灼热的,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迫切和期待,霸道而疯狂地掠夺侵袭。 细细碎碎的啄吻游走全身,半是压迫,半是吸吮,绯艳桃花烙上初雪般的。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清风入户,吹得轻纱曼飞。 层层叠叠的金色鲛绡珠纱帷幕后面,一枕乌丝纠缠缭绕。低低喘息,轻声呢喃,细碎。 帷帐中春色旖旎。 听得他呢喃如梦,“倾宇,你如此玲珑易碎,聪颖坚韧不似凡尘中人,这样的你,让方君乾每每觉得,你是否是那天上谪仙,闲暇无事便下凡游走一遭,令十丈软红中的方君乾动心追随,然后于某一日乘风而去,只留我一人在尘世徘徊怅惘,对影成双。” 炽热的吻在他眉宇间流连。 “若真有那一日,你的记忆中可否有我?” 火热的手。 “若真有那一日,方君乾定会守护好你所重惜的东西,然后便随你而去。” 埋首在他优雅脖颈轻轻噬咬。 “若真有那一日,你一定要在奈何桥边耐心等我,千万别走得太快太急。” 黯然,抵死缠绵。 天鹅绒般低哑轻柔的私语: “若真有那一日,方君乾一定会上天入地追寻你,无论穷极碧落还是下堕黄泉。” 我的——倾宇呀…… 那一夜, 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不该发生的,也发生了。 这是两人毕生唯一一次的颠倒容华。 一轮红日冉冉升起,驱散这晨间乳白色的薄雾。 一天清辉之中,无双已经坐在轮椅上,正伸手扣上最后一枚衣扣。 身旁男子闭着双眼,他睡着的样子宛如孩子般纯净灿烂舒畅夺目。 吸入南柯一梦的人,不睡到翌日子时是不会醒来的。 细心地替他掖好被子,他轻吻着他的发丝:“肖倾宇把能给的都给你啦。” “公子?”门外传来劳叔的轻唤。 最后深情凝望了方君乾一眼,肖倾宇拿起了桌案上的黄泉剑! 将剑紧紧抱在怀中,冰冷的剑鞘轻贴他的脸。 猛然转过轮椅,他再度睁开的眼眸已清冽如深秋的寒潭! 推开门,他寒声朝在门口等待已久的属下说:“走吧。” 第一百十九章 夜已深。 一缕月光自窗缝中射入。 调皮地偷窥着帐中人的睡颜。 又如一件薄薄绡纱。 轻轻地覆盖在这英俊邪魅的王侯身上。 “嗯——”勉强撑起乏力的身子,方君乾吃力睁开了矇眬的眼睛。 头昏脑胀,脑海中乱得如同一团浆糊……摇摇头,甩去这种迷迷糊糊的感觉。 怎么回事? 猛然忆起昨夜! “倾宇——?!”身旁床褥空空如也,仅余淡淡桃花寒香萦绕于侧。 他去了哪里? 方君乾迅速穿戴好衣物。点燃灯烛后,一眼就望见书桌上一方云纹墨砚下压着的一纸清雅的薛涛笺。 一把抽出信笺,果然是肖倾宇熟悉的字迹: 前路漫漫,吾此去大庆,胸中自有谋略,切莫以吾为念。君镇八方,今后风高浪急之处必不可免,君当步步为营谨慎筹谋,然切不可因瞻前顾后而错失良机。当断则断,当进则进,必要时亦可行使霹雳手腕,铁血心肠。 言尽于此,切记切记。 江湖路远,望君珍重。 “肖。倾。宇——!”方侯爷简直要抓狂了! 他就这么走了!? 一夜温存后便孤身一人独自上路?他究竟把自己当做什么呀!? “来人!”气急败坏的传喝。 立即有一个侍卫闯进门跪在他跟前:“属下在。”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慌乱和忐忑。方君乾迅速道:“传我命令,召集八方军所有官员至帅帐候命。” 侍卫诧异地睁大眼睛看看窗外黑沉沉夜幕。 疑惑不安。“侯爷是指……现在?” 眼下正值子夜。 八方城悄然无声。 万籁俱静。 除了日常值夜守卫,人们皆已恬然入梦。 冷冷一道眼光让侍卫不抬头也打了个寒颤。 只听方小侯爷冷硬如铁:“就现在。” 半个时辰后,八方城大大小小文臣武将终于悉数到场。 堪堪从美梦中被拉起,所有官员无一例外的打着哈欠,外带两只熊猫眼。 无忧军师无精打采:“这般扰人清梦,侯爷实非明智之举呀。”怪只怪无双公子南柯一梦的药力只能维持至翌日子时,正是大伙儿睡的最沉之时。 众臣纷纷点头表示附议。 睡着的李生虎将军当然没办法发表意见,不过他用响亮的呼噜声表达了他对无忧军师的支持赞同。 贾目奇奇怪道:“不知小侯爷深夜传唤我等有何要事?” 正说着,一位穿着云纹火龙锦袍英姿飒爽的男子大步进了帅帐营帐,正是八方军主帅方君乾。 方君乾脸上冷得像挂了一层冰。 他冷冷扫过众将,被他眼睛扫到的将官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奇怪!戚无忧敏锐发现,只不过短短一段时间,方君乾就与昨日有了明显的区别。 在潇洒狂放中带着一种难以言述的成熟气质。 仿佛一夜之间由男孩蜕变成了男人。 与此同时,所有人都有种奇怪的感觉—— 不对呀,小侯爷身边好像少了什么人! 早已习惯妖红身旁那抹出尘雪白,乍见两人没一起出现,诸将顿觉好生不协调。 李生虎问出了广大群众的心声:“小侯爷,怎么不见公子——” 他忽然问不下去了,因为方君乾转过头来斜睨着自己,眼睛寒光一闪。 众将骇然。 方小侯爷声音冷得像冰块:“他走了。” 晴天霹雳!将官们的瞌睡虫立马跑得一干二净! “公子走了?去哪里!?” 方小侯爷沉着一张脸,颇为恼怒:“还能去哪?自然是回大庆攻打倭奴去了!——最可恼的是居然都不跟本侯说一声!” 诸将面面相觑,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戚无忧一合折扇,深深道:“公子还会回来吗?” 方君乾伸手按额,无奈一叹。 戚军师语调平缓娓娓道来:“侯爷,当初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57 公子助您千里逃亡,举国人人自危风声鹤唳,八方城也接到朝廷将侯爷您革除官职贬为平民的圣旨。但是,公子不一样。自从得知公子与您回八方城后,嘉睿帝就收回了捉拿告示,朝廷甚至还派专人打扫修葺小楼。公子的官位、权势、府邸、赏赐全部原封不动。” 将官们面色开始发白。 无忧军师吐露出残酷的现实:“嘉睿帝费劲心思极力笼络,只要公子回去公开露面,他依然是大庆右相,权倾朝野位极人臣。虽说大庆垂暮老朽,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公子他,还会回来吗?” “会!”掷地有声! 方君乾微微一笑,笑容中有几许怜惜,几分落寞。 “倾宇他,不是为了大庆皇室,而是为了黎民苍生。这样孤高清贵的男子,怎会恋权慕势流连忘返。” 戚无忧发现,这个年轻的“八方城兵马大元帅”,一言一行似乎都有一种让人无法反驳的魅力。 也许,这世上最了解肖倾宇的人,是他。 事后,戚无忧问方小侯爷:“如若公子不回去,小侯爷会出兵援救大庆吗?” 方君乾很干脆道:“不会。”势不利,时不对,方小侯爷自然不会去干那种傻事。 戚无忧打趣道:“噢~~那如果公子求你呢?” 原本这句只是玩笑话,连戚无忧自己都没当真。谁料方小侯爷的反应令人大吃一惊。 他久久沉默。 半响,轻轻呼出一口气:“会。” 如若是倾宇恳求,本侯拿什么开口拒绝,又怎能拒绝? 自己会答应吧,为了他。 当戚无忧退下时,他恍惚听见方小侯爷自言自语的苦笑:“方君乾迟早有一天被你逼疯。” 谷嘉城。 一顶白色的软轿被轻轻停放在城门口。 软轿后面,站着劳叔和八十四云骑。 看着城头那面蓝底飞龙大庆战旗,肖倾宇禁不住喉头酸楚: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已到了大庆边境的谷嘉城。 疲累感袭遍全身。 如今,他是帝国唯一的希望了。 皇都岌岌可危,肖倾宇是大庆硕果仅存的最后战士。 他孤独一人,伴随在他身边的不是那个红衣如火的男子,而仅剩一面蓝底飞龙的大庆战旗。他惟有着那面战旗,为大庆,为黎民百姓,孤独战斗至最后一刻。而他的敌人却包括了倭奴、匈野、聊盟还有天镔。 肖倾宇,什么都没有了。 世人皆知他是不败的公子无双,但谁也没有看到他辉煌背后的孤独彷徨。 但,既然选择了这条不归路,那就不能回头! 第一百二十章 “来者何人?放下武器。”守城士兵举起长矛厉声喝问。 八十四云骑都把手按在腰间刀柄上,只待公子一声令下就冲上去大开杀戒。 无双公子不作声地掀起雪白轿帘,静静地与士兵们对视。 恬。静水生寒。 惊。扺掌风云。 这本来是两种完全合不来、凑不拢、搭不在一起的感觉。 可是士兵们乍看到他,第一个迎面击来的感觉就是: 恬和惊。 看清楚了他清雅脱尘的容貌以及眉心一点绯艳朱砂,那士兵像被雷打中一样:“你……你是……你是……” 匡当一声,不知是谁手上的长矛掉到了地上 那些大庆官兵,那些或年轻或苍老的面孔,脸上尽是热切的期望,眼睛里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激动! “公子,您……您终于回来了!他们都说您不会回来了,但我们一直不信!我们知道您不会抛下大庆,更不可能丢下我们不管的!” “我们知道您一定会回来的!” “恭迎公子!” “恭迎公子!!” “谷嘉城全体官兵愿追随公子,誓死杀敌!” 不知是谁第一个领头,士兵们不出声地纷纷跪倒在无双公子面前,如翻腾的麦浪,黑压压一片。 肖倾宇傲然扬声:“倭桑只能嚣狂一时,绝无长久之理。上天并未舍弃我大庆,时运仍在我这边!” 闻言,聚集在城门口的士兵发出了雷鸣般的欢呼。 “愿追随公子,誓死杀敌!” “愿追随公子,誓死杀敌!” “愿追随公子,誓死杀敌!” 肖倾宇静静注视着苍穹,沉静如水的眼眸似毫无波澜。 他喃喃自语:“是的,上苍并未舍弃我大庆,因为肖倾宇还未死……那些妄图灭亡大庆的盗贼倭寇,你们可要知道,我肖倾宇一天不死,大庆一日不亡!” 紧闭的城门轰然打开。 密集的士兵如潮水般分开一条道来,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白衣男子在八十四云骑的簇拥下缓缓接近谷嘉城军务中枢——兵权府。 长长道路尽头,站着一个披甲的将领。他手捧虎符和帅印——那是调遣二十万守城将士的信物凭证。 那个曾在听闻方小侯爷退兵后激动得上蹿下跳的谷嘉城守将,如今澎湃着一种莫名的威严,看到他,士兵们不由自主地一阵心虚。 公子无双轻轻摆手,八十四云骑在原地停下了脚步。他独自一人催动轮椅缓步走向那个谷嘉城将领。 轮椅在地上轧过发出扎扎声。 与他相隔十步时,肖倾宇停住了轮椅。 四目相对,徐国泰沉稳道:“公子,你来了。” 肖倾宇微微颌首,恭谨神态下是掩不住的高傲:“肖某来了。” “为何而来?” “无双来向将军讨要谷嘉城帅印和调兵虎符。” “国有国法,徐某不敢逾越。敢问公子可有陛下亲笔圣谕?” “抱歉,肖某没有将军所要的东西。” “那么末将就不能将帅印虎符交与公子。” 肖倾宇微微一笑,风华绝代:“肖某既然来了,就没想过要空手而回。” 徐国泰静静注视着肖倾宇:“公子要帅印虎符所为何事?” 无双目光一肃。 回答他,一字一顿,掷地有声:“救民于水火。” “救民于水火……”徐国泰细细咀嚼着这五字。 每一字,都重若千钧。 那个单薄残疾的身体,无法遮掩他那高贵璀璨的灵魂! “末将不才,也知现在唯有公子才能挽回国之颓势。”徐国泰单膝下跪,“谷嘉城帅印,调兵虎符尽皆于此,请公子接收!” 无双公子肃穆点头,坦然收下了这沉甸甸的信任。 徐国泰决然一笑:“一军不容二帅。兼兵权易主,徐国泰有负皇恩,实无颜苟活于世,唯一死以谢天下!” 一头撞向兵权府大门的石狮子! 头破血流,命归地府! 看着血泊中已然身亡的死者,肖倾宇转过头掩饰自己的不忍痛心。 淡淡下令:“厚葬他。” 现场静的落针可闻,所有士兵的目光都聚焦在手持帅印虎符的那个白衣清雅的男子上,他众望所归,是大庆最后的希望! “祖国于强盗铁蹄下颤抖,倭奴贼寇近在眼前!虽远隔千里,但无双并未抛弃庆国大地!吾将与大庆同在,与诸君同生死共患难。若我军胜,吾将与尔等举杯同庆;若国土不幸沦陷 ,诸君相继力战殉国之时,肖某亦不会独活。” 绝世无双的白衣男子坐于台阶最高处,抽出流金黄泉,扬声向倭奴宣战—— “犯我大庆者,肖倾宇必用黄泉斩其首级!” 二十万把马刀在阳光下挥舞闪耀,呼声震得整个城池都在嗖嗖颤抖:“杀!杀!杀!” 庆历330年八月十六日,谷嘉城事变。无双公子肖倾宇突然离开八方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取了谷嘉城二十万驻城守军的兵权。 与此同时,八方城无冕之王的方君乾也放出话来:“本侯与大庆的恩怨无需外族插手!犯我故国者,虽远必诛!” 闻知消息,四国权贵大惊失色。 长矛盔甲已经擦亮,五国烽火即将点燃。 挺起胸膛投入血战,保家卫国舍我其谁! 第一百二十一章 在这个疯狂的乱世,一个永不妥协的人是对整个天下的威胁! 倭奴已攻克琦献郡,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好吧,既然你公子无双不放过我,那我们也不会跟你客气。 别忘了,我们倭奴倾举国兵力八十万,你肖倾宇凑足了也不过区区二十万守城驻军! 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战争还未打响,然而沦陷区的大庆百姓得闻谷嘉城事变的消息后,大规模起义瞬间爆发! 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灭亡! 当压抑已久的怒火仇恨被一根导火线点燃,人民群众所爆发出的能量令所有当权者为之侧目! 为防止叛乱于更大范围内蔓延,倭奴下令封锁谷嘉城事变的消息,急调两支人数为三十万的骑兵前去镇压叛乱地区的民变,企图将星星之火掐灭在形成燎原之势前。 但事实证明,一切努力都是枉然。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大庆毕竟人多地广,而倭奴国土贫瘠,人口稀少,兼之举国攻打大庆,水土不服。不占地利更无人和,战线拉得太长顾得了首顾不到尾。 而西北八方军虎视眈眈,不知何事会扑上来狠狠咬上一口,更让倭奴心里倍添压力! 而正当八方军要奔赴前线援助谷嘉城时,一件意想不到的战事爆发了。 匈野偏挑在这时以“报父仇,雪国耻”为由,向八方军宣战! 与此同时,仿佛商量好一样,天镔以匈野盟友的名义向八方城发起攻击! 八方城将领们破口大骂:趁火打劫呀,丫的还讲不讲规矩了?! 方小侯爷冷笑:如果所有的事情都讲规矩,说道理,那还要军队什么用? 重重拍案而起!方小侯爷从牙缝间迸出杀气腾腾的一个字:打! 战火四起,烽烟翻滚! 八方军被两国盟军团团围住,方君乾完全脱不开身。与之相比,肖倾宇的对手还算轻量级的。 然而,八方城还是抽调了五万轻骑兵赶赴谷嘉城支援肖倾宇。 因为肖倾宇行军速度快,步兵远远跟不上如此高强度行军,唯有辎重少、速度快的轻骑兵才能追上肖倾宇步伐。 其实,这也是方君乾所能抽调出的最后兵力了。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58 匈野王庭反对之声不绝于耳,我等与倭奴又无甚交情,为何要趟这浑水? 慕容厉森然一哂,怎能让绝世双骄汇合一处?此刻他们分隔两地正是天赐良机。倭奴算什么?上了树的猫那也还是猫!我们要杀的是肖倾宇和方君乾,是绝世双骄! 天镔皇宫。 大臣迷惑不解,绝世双骄中为何要先出手对付方君乾? 皇帝答,我们不是要杀方君乾,而是拖住他,让他腾不出手去援助肖倾宇。 想起方君乾的年轻,方君乾的朝气,方君乾清澈眼睛背后的深沉,淡淡微笑背后的桀骜……这些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臣子大惊,莫非皇上真正要杀的人是公子无双?! 没错! 皇帝转过身。 我与匈野二十万大军已从水路绕道直取谷嘉城,要趁肖倾宇立足未稳打他个措手不及。天镔匈野将与倭奴里应外合共同绞杀这名动天下的公子无双! 茶已凉,夜已深。 公子无双帐篷里的灯火依旧。 肖倾宇坐在桌案边。案上搁着一把线条流畅的绝世宝剑,面前陈铺着几张行军地图,各处传来的谍报被仔细分类堆放。 淡淡晚风吹进帐篷,一页页翻过桌上的经文。 杀戮与慈悲。 血腥与救赎。 明明矛盾的事物因为那个白衣男子的存在而变得和谐而完美。 肖倾宇眼里有轻愁,暗如子夜的黑眸望着门帘,帐篷外便是一条小河,在这温柔的夜里泛着波光粼粼。 值夜的卫兵举着火把,来来回回巡逻。 为这静谧的夜增添了几处人声鼎沸。 “公子,您该歇息了。”身旁的劳叔禁不住心疼。 看着这个白衣缱绻的男子,自接手兵马后不过短短五天,举手投足间的冷厉已让自己这个杀人无数的绝顶高手为之惊心! 纵然每日沉浸于金经中却还是无声染上了杀戮。 温润如玉的公子无双,无法舍弃天下苍生,便独独舍弃自己。 无双公子忽然轻轻问:“劳叔,你跟我有多久了?” 劳叔恭敬回答:“老奴从公子十岁开始伺候公子,如今已有十三年了。” “十三年了呢……”肖倾宇轻轻一叹,思绪万千,让人捉摸不透。墨色的眼藏在发际的阴影下,万千寒冰,“你被陛下派到肖某身边已经十三年了呢。” “公子!——”扑通一声趴在地上!劳叔木讷的表情迅速变成了面无人色的惨白。 “没错吧?前大内第一高手,御前四品带刀侍卫——劳、诺、雷。” “公、公子——”劳叔慌张解释,“老奴虽是皇上派来保护公子的,但自从跟着公子起,老奴就和皇上那边脱离关系了。公子明鉴,这么多年来老奴从没背叛过公子呀!” 肖倾宇微微一笑,寒似星的眼波隐在暗中:“如果你出卖过肖某,你现在就无法站在我面前跟我说话了。” 劳叔听得冷汗淋淋。 “既然你没有在护送小侯爷千里逃亡时通风报信,那就足以证明你对肖某忠心。肖某只是想告诉你,你的经历肖某已经知晓,你不必为此心神不宁疑神疑鬼。肖某不想让你心生芥蒂。” 说完这句,肖倾宇似乎有点累了。 挥挥手:“话已至此,你退下吧。” 劳叔抬头盯住眼前这个荏弱而又坚忍的绝世男子,真心道:“公子是老奴一生中最敬佩的人,永远都是。” “公子早些歇息,千万保重身体。” 劳叔退出帐篷。 怎能休息呀—— 肖倾宇闭目入神,疲累早已袭遍他的全身。 他当然明白。 以自己身体之现状,若真要呕心沥血硬撑下去,只怕当真会如风中残烛,瞬间寂灭。 可是,按当下局势,若不如此,自己又情何以堪? 大庆江山朝不保夕、风雨飘摇…… 这残破之躯……实不知能支撑到几时…… 第一百二十二章 “末将杨虎,参见公子!” 杨虎恭敬行礼,动作干脆利索,毫不拖泥带水。 营地内枪矛如林,只有一个白衣清雅的男子坐在轮椅上,但他挺直的脊背却像是整个世界的聚焦点一样,不由自主的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 所有士兵和将领的心神与意志似乎都凝聚在了那个男子身上。 杨虎小心翼翼偷觑了一眼面前的无双公子,瞳眸温润如墨玉,容颜清寒如冰雪。心下不由嘀咕:怎的公子面貌与狂澜之战时无什改变? 心里正在思忖,却听肖倾宇温和道:“犹记狂澜之时杨虎还是个小小兵卒,而今也是位独当一面的小将了。” 话中略带感慨又甚欣慰。 杨虎微红了脸,受宠若惊:公子居然还记得我呢!公子居然还记得当年那个小小兵卒! “公子安好,末将奉侯爷之命,率领五万轻骑兵前来投奔公子,此乃五万轻骑兵指挥玦,请公子接手!” 不知如何接过那枚令玦,肖倾宇手持腾龙玉玦,对着阳光照见那剔透晶莹,只觉万千思绪纷至沓来,霎时感怀无限。 他是真的关心自己呀…… 心念及此,无双素来清明锐利的目光,此刻旖旎如梦,一半烟遮,一半雾埋。 杨虎继续道:“侯爷让末将带句话。” 肖倾宇点点头:“请将军进帐详谈。” 无双公子注意到,即使嘉睿帝下旨革除了方君乾王侯之位,但八方城众人(包括肖倾宇自己)还是常以“小侯爷”呼之,连方君乾自己都常常自称“本侯”——难不成是习惯使然? 进了帐篷避开人多眼杂。 肖倾宇静静把玩着掌心金线:“请讲。” 杨虎抬起头,一五一十开始转述方君乾的话。他不但把方小侯爷的话复述得一字不差,甚至就连语气和神态也模仿得惟妙惟肖—— “本侯很恼怒!你要救大庆,可以,但起码跟本侯说一声吧!这样一言不发离开八方城,本侯担忧得寝食难安。每次都是这样,把一切都背负在自己身上,连让我挽留的机会都没有。倾 宇对苍生多情,唯独对本侯残忍。” 只听了一半,肖倾宇就可以确定了,这确实是方小侯爷的原话——他那略带无奈和委屈的语调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流露,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撇开家国、道义和责任不谈,自己就“情”字上终究还是负了他。 “好吧,你要救黎民你要灭倭奴,本侯理解你、支持你。虽分隔两地无法与君并肩作战,但倾宇只要知道——无论何时,方君乾都在你身后默默支持着你,这样,就不会觉得孤单了。” “探到天镔匈野二十万大军从水路绕道直取谷嘉城,想必要与倭奴联手一起对付倾宇。虽知倾宇腹有韬略运筹帷幄,但还是免不了罗嗦一句——千万小心。” “话说到这里也差不多了。最后一句——” 方君乾的脸仿佛与杨虎的脸重叠,传到耳畔的嗓音也化为了那人独有的慵懒磁性。 “此战过后,早点回家。” 肖倾宇一愣,过了好一会,忽的莞尔微笑。 这一笑与他以往的笑不同。 不是那种淡漠疏离,坐看风起云灭的微笑。 而是澄净而透明, 像破云而出的月华, 邀人共醉, 韶华入梦。 冥冥中感觉:被方君乾爱上,这辈子是逃不掉了。 当大庆,倭奴,匈野,天镔相继卷入战火,大庆南面的聊盟却保持着暧昧的沉默。 既不偏袒任何一方,也不发表任何声名。模棱两可的态度让人摸不着头脑。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聊盟的中立政策让他成为此时唯一一个免于战火洗礼的国家。 聊盟国都,聊都。 一家生意了了的茶馆内,有两个客人正在漫谈天下大势。 “皇甫兄要投奔八方城?”其中一个瘦长客人面貌普通,就是扔在人堆中就找不出来的那种。偏偏眉宇间有一股傲气,但不惹人讨厌。“余日不解,以皇甫兄之才哪里不将你奉若上宾, 这天下群雄为何皇甫兄独独选择了八方城的方君乾?” 余日知道自己这个好友在水利方面绝对无人能出其右,虽说现在适逢乱世,有才之士纷纷投靠明主以期将来建功立业封妻荫子,但看看皇甫鲧禹这等期待焦急——八方城真有这么好? 皇甫鲧禹呵呵大笑:“这八方城有几点好处是别处拍马难及的。第一,八方城元帅方君乾确有明主之象容人之量,在他收下聊盟第一军师戚无忧时,我就对他有所好感。再经过这几年历 练,越发淡定沉稳,无懈可击。我敢保证,此人有朝一日定会龙飞九天叱咤风云。” “第二,八方城军民同力,上下齐心,虽人才济济却少有倾轧争权勾心斗角,少见、少见!” “这第三嘛……因为天下盛传‘得无双者得天下’。而公子无双所在之处,也就是天下英才向往之处!” 余日瞪大眼睛:“你说的可是大庆右相肖倾宇?我可听说英武侯方君乾曾在金銮大殿向其表白,当年此事轰传天下呀!” 皇甫鲧禹:“方君乾看似游戏花丛,实则至情至性。肖倾宇看似优柔谦恭,实则傲骨嶙嶙。此二人皆为当世龙凤,于战火中生爱,于乱世中定情。明知举世皆非却仍一意孤行,想来是爱 绝成痛,至恋成殇。” 余日淡淡道:“若非余日对封侯拜相不感兴趣,倒真想会一会那个号称绝世无双的肖倾宇!” 皇甫鲧禹摇头叹惋:“可惜天妒英才,如此谪仙般的人物,居然双腿瘫痪,不良于行!” “此言差矣!”余日正色道,“如此才情卓然,冠绝天下,实乃上苍之钟爱!然而有得必有失,他既集天地灵气于一身,必在其它方面有所缺憾。要知水满则溢,月盈则缺。若是此人能 行立于地,恐非祥兆!” 皇甫鲧禹笑道:“余神医言之有理,倒是皇甫过于拘泥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不知余神医可有把握治愈无双公子腿疾?” 余日自负道:“有多少把握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世上还有一人能让他站起来,那人便一定是我余日。” 皇甫不由打趣:“若是以后余神医混不下去了一定要去八方城,只要治好了无双公子腿疾保你一辈子衣食无忧。” “余日过惯了闲云野鹤般日子,才懒得去八方城奉承献媚巴结权贵。” “知道你清高!”皇甫鲧禹笑呵呵,“不知余兄此来聊盟所为何事?” 余日眼神一黯:“据闻吾弟近期在聊都出没,所以特意前来看看,以免他胡乱找人试毒做下伤天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59 害理之事。” 皇甫大惊:“余兄所说的可是令弟百毒郎君!?” 百草神医余日和百毒郎君余月本同是草药世家余家的同胞兄弟。 不过两兄弟从小性格迥异,彼此不和。 长大后一个专攻医学,一个专攻毒术。 宛如昼与夜的互立,光与影的敌对。 兄长治病救人,而弟弟下毒害人。 于是,余日被江湖中人尊为百草神医,而余月则被称为百毒郎君。 余日对皇甫感叹:“其实吾弟余月天资远胜于我。其在毒术上的成就当真前无古人。” 皇甫鲧禹不解:“江湖传闻令弟所配毒药百草神医都能一一破解,何谓天资远胜于你?” 余日答:“不是我余日自负,天底下余日解不了的毒当真寥寥无几,然而吾弟有一毒,却是令我三年研解无所获,连无双公子肖倾宇也对此毒一筹莫展。” “哦——”皇甫鲧禹悚然动容,“传闻公子无双医术精湛世所罕见,此毒居然能令百草神医跟无双公子同时束手无策,不知此毒何名?” 余日轻笑:“说也好笑,如此至毒之物竟取了这般缠绵悱恻的名字。叫做——‘上穷碧落下黄泉’。” 第一百二十三章 沉重的铁门被缓缓推开,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公子,谷嘉城所有兵器都在这儿了。” 一架架叫不出名来的机械,一列列泛着森幽寒光的兵器瞬间夺去无双公子所有注意力。 飞镶、投石带、投矛器、投掷机、弓箭、自射器、标枪、短投枪和投射机。 还有飞钩、飞挝、流星锤、套索、轮索、罗网、连弩、床弩、转射机、霹雳车。 老实说,谷嘉城的兵器储量大大超过了无双公子的预期——不愧是兵事重镇。 随即肖倾宇脸上掠过一丝苦涩。因为他知道,这谷嘉城的犀利武器除了威慑外敌,最大的用处还是对付八方军。 只不过世事无常,徐国泰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一番心血竟会为他人作嫁衣裳,全部白白落入八方军手中。 连肖倾宇都忍不住想,莫非这就是天意? 身边的杨虎忍不住询问:“公子,不知我们该如何打这一仗?” 肖倾宇看着这位年轻小将,温和道:“平原交战我方必败无疑。” “依公子之见,”杨虎惴惴不安猜测道,“诱敌深入,瓮中捉鳖?” 无双公子点点头,看他涨得满脸通红的样子不由哑然失笑:“无需如此紧张,猜测而已,就算说错了也没关系。” “是……”抹了抹额头的汗。毕竟在公子无双面前说出自己的幼稚见解还是需要一定勇气的。 “那——我方该如何诱敌深入?” 肖倾宇反问:“杨将军可知肖某为何不出城迎敌吗?” 杨虎嚅嚅道:“公子刚才不是说平原交战我方必败么。” “其实谷嘉城二十万守军再加上八方军五万轻骑兵,如果给肖某一月时间训练磨合,再给肖某一点运气,肖倾宇可以打败于己四倍的敌人。” “然而肖某毕竟初来乍到,对谷嘉城平日操练演习所知不深,而敌军更不可能给我们时间让我军修整磨合。兵不知将,将不熟兵,贸然迎敌只会一败涂地。” 他用语很温和,与其说是解答,不如说是在为这个年轻小将上课。 虽然无双公子和颜悦色,但杨虎听后更是忐忑不安。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奇怪。肖倾宇越是宽容,将领们反而越是兢兢业业,小心翼翼,不敢让自己有半分差错。 “杨将军,你有没有发现谷嘉城的房子与别处有何不同?” “不同?”脑海中迅速掠过谷嘉城的建筑图案,忽的灵光一闪,“谷嘉城的房子都是用石块垒成!” 肖倾宇满意道:“正是。” 谷嘉城从来不怕失火,因为城中所有房屋没有一栋是木制的! “肖某对谷嘉城知之甚少,敌军同样如此。但这儿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没有人比生长在这儿的士兵更熟悉了。” “公子难不成想——”杨虎只觉口干舌燥,望着肖倾宇眼神都变了! 无双公子浅浅一笑,温柔的语气却令风云四合:“杨将军,你可曾见过以巷战一决胜负吗?” 杨虎咽了一口唾沫:“此等战术,闻所未闻。” 两军对垒,沙场交锋。在当世将领的认知中,城门攻破就意味着城池沦陷,所谓巷战只是一些残兵败将负隅顽抗而已。 从未有人听说大开城门,以巷战来一决胜负的! 肖倾宇语气如此温柔,语风却凌厉如刀:“将谷嘉城每一条街道,每一个巷口都变成泥潭沼泽,让侵略军疲于奔命不可自拔。我要用侵略者的鲜血让整个谷嘉城化为一个巨大的血泊。” “而你的任务,”无双公子凝定的目光静静望着年轻的杨虎,温和的眼神满是信任与鼓励,“就是在敌军主力被谷嘉城黏住时辅以突袭,率领五万轻骑兵从右翼插入,切断城外敌方援兵,让他们有来无回。” “你做得到吗?” 昏暗的武器库内,肖倾宇一袭白衣宛如月光般静静流淌,那双注视着他的眼睛却比月光还要温和清亮。 杨虎单膝下跪,慷慨应答:“末将定不辱命!” 庆历330年八月二十五日。 天镔匈野二十万精兵从水路绕道,联手八十万倭奴大军决战谷嘉城。 黄昏时候,黑色的大军浮现在地平线上。 那是一支雄壮至极的军队。 地平线上出现一面又一面旗帜,连绵不绝的铠甲在落日下闪闪发光。 看不尽的人马洪流,看不尽的刀枪长矛,大军未到,人们已经能感觉到那股剽悍的气息。倭奴、天镔、匈野的军团一队接着一队地出现,仿佛永无尽头。 而谷嘉城却尽情敞开了怀抱,仿佛好客的主人静静迎接远道而来的贵宾。 倭奴大将毛利故的亲兄死于八方军之手,国仇家恨,毛利故自然对八方军恨之入骨!(他哥哥就是狂澜之战被小侯爷一招毙命的毛利空,不知众看官还有没有印象。) 一谋士献策:“兵临城下却城门大开,将军还是谨慎筹谋步步为营,属下恐其有诈。” “书生之见!”毛利故嗤之以鼻,“不过空城计尔!那肖倾宇知道我们要来还会坐以待毙?这城怕早已成为一座空城了。” 谋士再三劝告:“肖倾宇虚虚实实诡计多端,将军要三思呀!” “妖言惑众扰乱军心!”毛利将军被当众再三顶撞,顿时沉下脸森森一笑,露出豺狼般雪白牙齿,“拖下去砍了!” 凄惨的求饶回荡在城门口,一瞬间,百多万军队聚集的谷嘉城平原竟静得鸦雀无声。 喀嚓一声轻响,惨叫声嘎然而止,人人惨不忍睹地长吐一口气。 一个榜样就在面前,再没有人敢胡乱插嘴了,在毛利故将军的带领下,大军井然有序地进城。 考虑到谷嘉城地方有限,大军只得将三十万军队驻扎在城外。(如果城里住得下的话,毛利故会毫不犹豫将整支部队带进城。) 进城后的大军在各小队长的带领下四散开来。准备寻找住处埋锅造饭。 一个士兵搜了好几户人家:“真倒霉,找了这几处怎么连根柴火都——” “没有”两字还来不及出口! “嗖”——长箭一闪,已经刺透他背心,从心口飞出,带出一道血泉。 那士兵不明不白就去见了阎王。 恰在这时,一队千人小队奉命巡逻撞见了这一幕,完全呆住! 未等他们反应过来,屋顶上一架架冰冷床弩已瞄准了他们。 “哧哧哧哧——”大凿头箭连珠发射,一股股红浪漫天飞舞! 小合蝉弩,七人张发,射程一百四十步。 眼下双方不过百步之遥,弩箭劲道怎是血肉之躯所能抵挡!随着血淋淋的惨叫,无数身躯被弩箭穿透带起,死死钉入土墙! 一轮机弩射完后,空气中弥漫着血气之浓,无以伦比。 屋顶上的黑影再度消失,只留下千余具万箭穿心的冰冷尸体。 谷嘉城的各个角落无时无刻不再发生着类似的一幕。 两个兵卒走在路上,街口会忽然掠过一个飞钩,然后两人便被勾进墙角不见踪影。(飞钩,又名“铁鹏脚”。古代系兵器的一种。其形如锚,有四个尖锐爪钩,用铁链系之,再续以绳,据说一次可钩取二至三人。) 一队骑兵耀武扬威在弄堂中巡视,罗网突然兜头罩下! 还有几队更惨,座下马匹不知不觉踏进圈套,结果藏在角落里的人突然一拉活结套,战马趔趄摔倒,狂嘶践踏,本来骑在马上的几个人顿时被踏成了肉泥! 士兵口渴喝水,正要畅饮,破空一阵啸响暗箭随风而至! 咚地一声,尸体跌到了地上,尘埃四起。 谷嘉城的每条街道、每个弄堂、每座地窖、每片屋顶,都杀机四伏,鲜血四溢! 随着失踪死亡人数越来越多,毛利故终于发觉有点不对劲了。 只觉整座城镇都有股阴森森的气息,无数双眼睛仿佛在暗处不断窥视自己。 刺骨的寒意擘面而来,日光耀眼,却是温暖不了急剧而降的冷意。 毛利故声嘶力竭道:“放火!将那些藏在暗处的狗崽子都逼出来!” 手下人苦笑:易燃之物早被守军搬运一空了,怎么在这座石头城里放火呀! “将军不好了!~~~” 传令兵跌跌撞撞跑过来,那样子直让毛利故想把他宰了! “将军,城门失火了!我军被困在城里——出不去了!!” 毛利故一脚将那带着哭腔的传令兵踢翻,大踏步走向前。 果然,城门口一片熊熊火光,与落霞中的谷嘉城交相辉映着,将天际渲染得一片通红,犹如传说中复仇之神张开的血翼!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中计了! 这个认识让毛利故胆寒,为稳军心,他坐镇中军亲自指挥灭火,以期能冲出城与外面大军会合,然而八十四云骑早已等候多时! 八十四匹骏马,八十四位骑士。马上勇士一律纯黑斗篷,背负弓箭,手中持着的依旧是宽刃、长柄、血槽扭曲的古怪兵器——正是无双公子亲自设计的“斩云刃”。 八十四云骑如乌云般飞掠过来! 手中长刃雪花般翻飞下,红浪翻滚,鲜血四溢。 敌军见那长刃如同雪片般落下,纷纷挥舞兵刃抵抗,有使枪,有用刀,可是只听到嚓嚓声响,枪断刀折人头落地。 敌军兵刃居然挡不住骑兵兜头一砍!八十四云骑不但各个武艺高超,而且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60 装备精良,手中长刃更是锐利无比! 一颗颗人头飞起,一具具身体变成两片。 火光,惨叫,战马嘶鸣,人群践踏。 有些人被砍下头颅,鲜血喷涌,双目圆睁,犹自不信,没死的早就心寒,连滚带爬躲来躲去,有的被马蹄踏得脑浆四溅。 一时间前军摧枯拉朽般溃倒,八十四云骑策马疾驰,转瞬拉近了和毛利故的距离。 眼看前方内军已经风吹草偃般倒下,毛利故生平第一次感到不可抑制的恐惧! 他残忍,他凶暴,他以杀人取乐,但这掩盖不了他的怯懦。 他这类人就像老鼠,三分狡猾,三分凶狠,本质却是四分懦弱。 看着八十四云骑凌空撒着血水张牙舞爪地向他这个方向扑来,倭奴头号猛将毛利故大将军居然吓得面无人色,一下子瘫倒在地。 “快救火呀!!” “将军们被困在里面了!” 然而无双公子集全城桐油放的这把大火又岂能轻易扑灭?照这个局面,这火燃上一天一夜也不成问题。 城门贼兵咋咋呼呼忙着救火。很多人不明所以,还以为只是守门官兵一时失火,丝毫不觉危险已近。 忽觉脚下地面在颤抖。 惊愕抬头,只见远处黄尘滚滚,蹄声阵阵,黄尘中惊现一条白龙,行迹于青天残火之间,有如腾云驾雾一般! 一队骑兵遽然从贼寇右翼出现! 为首的是个小将,和身后轻骑兵一样,盔甲在身,连马身都布了皮甲,防止被利枪锐箭袭击。 杨虎喝道:“放箭!” 五万骑兵同时挽弓如满月,箭矢雨点般激射出去,狂风骤雨般毫不停歇! 破风箭镞扑面而至,热血飞洒!敌人不等靠近便已经纷纷翻身跌倒。 一轮羽箭射完后,杨虎所率领的银甲骑兵已深深扎入了敌营心脏之中。 顿时人喊马嘶,敌军乱做了一团。 那一阵箭雨虽并没有伤了太多兵马,可贼心已散,心胆全寒。 白龙卷着黄尘,让人产生泰山压顶般地绝望,无法抵挡,无力撼动。 银白巨龙摇头摆尾,五万轻骑兵左右翼散开,如蛟龙探爪,要生生撕碎眼前的猎物! 两队兵马已经纠结在一起! 马似飞,人如龙,刀光如电! 八方骑兵犹如死神手中的镰刀,不断收割着侵略者鲜活的生命。 敌军虽还是人多势众,但骇然于对手的冲势之猛,装甲之精,弓箭之强硬,早已胆战心惊! 突破中军后五万骑兵不稍歇,只是加力催马,已经插入了敌军后营,后军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陡然炸裂开来,动荡慌乱! 鼓声大作,号角长鸣。 一面又一面的战旗悬挂起来,借助谷嘉城城头血红的冲天火光,旗帜上耀眼的“倾”字刺痛了侵略者的眼睛。 “肖倾宇!肖倾宇!”仿佛一阵阴风吹遍联盟全军,溃兵感到了彻骨的寒冻,不由自主地打起哆嗦。 血色火光中,衣甲鲜明的虎贲将士簇拥在他身边,肖倾宇端然静坐,淡漠幽远,手边是一张素雅古琴。这样一个神仙般的人物出现在修罗战场中,竟不给人以丝毫突兀。 “铿——” 清亮乐响! 肖倾宇抬手,琴弦在他指尖鼓荡!乐声豪烈,恢宏万千,远远地传开去,荡到远山,都是回声。 战场中人狂马啸,喊杀震天! 沙场外白衣倾世,琴音激越。 一时间琴声与厮杀声交杂在一起,重叠回荡冲突往复! 决烈的音乐。残酷的厮杀。 这是血与火的冲突,生与死的碰撞! 他奏琴时表情既不冷漠,也不热切。即使沙场对阵,他也飘渺如烟霞薄雾,不似世俗中人。 倏地!琴弦在他指尖崩断!余音久久回荡在天地。 无双公子忽然微微一笑,朝着潮水般败退的敌军优雅欠身。 这一举动明确昭示了:敌军的溃败就在眼前! 无数兵将齐声高吼:“公子无双!公子无双!” 喊声中,金光四射,落霞红艳。远方河水金晃晃的明亮。秀丽远山清晰可见,天空红霞飘动,瑰丽万分。 庆历330年八月三十日,倭奴、天镔、匈野集合百万大军围攻谷嘉城。 无双公子以巷战伏杀联军主力,辅以轻骑兵突袭城外军营。 谷嘉城一战,大破敌方百万大军,八十四云骑更是活捉毛利故,无双公子下令将其枭首示众。 在杨虎讲述战况的过程中,方君乾一言不发,但内心却掀起了翻天波澜!若不是属下在场,他就要按捺不住一拍桌案欢呼起来:“干得好!” 我的倾宇,公子无双! 杨虎目光崇敬:“末将听公子说‘以巷战决胜负’一语是由小侯爷提出?” 方小侯爷楞了一下,不由汗颜:“本侯不过灵光一闪随便说说……” 此战被后世誉为巷战中的经典战役。 因其开创了以巷战决胜负的战例先河,故战名“潜龙之渊”! 回城复命的杨虎,后来位列苍凌阁十八功臣之一。 当时还是少年将军的他,亲眼目睹并亲身参与了这场经典战役。此战使他得益匪浅,终身受益。 后世皆知“潜将”杨虎擅守城战,尤以巷战最为世人称道。六十岁后将自己毕生经验谋略汇编于册,史称《杨氏兵法》。 第一百二十五章 潜龙之渊刚刚落下帷幕,八方军将领就齐集一堂商讨军情。 公子下一步会怎么走? 这二十万军队究竟何去何从? 方小侯爷听着众将各抒己见,饶有兴趣地观赏着属下各式各样的表情——这是他的日常调剂。 小侯爷很早就摸到了做上位者的窍门:不会做什么不要紧,只要掌握了会做什么的属下就行了。而方小侯爷最喜欢从下属们的争论中取长补短去粗取精,而后发号司令。 一幅巨大的地图悬挂在他身后。方君乾扭过头,仔细观察着地图上标注的平原盆地山川河流。 忽然淡淡道:“倾宇会兵分两路,一路经白垩关返回八方城,一路径直南下进京勤王。” 众惊叹:“小侯爷如何得知?” “倾宇应该已经意识到,此刻如果抽一支部队威胁敌军后方,前后夹击立马可锁定胜局。而南方聊盟蠢蠢欲动,另外一支军队必须镇守皇都威慑聊盟。换了本侯也一定如此决策。” 如果说当时诸将还对方小侯的话有三分怀疑,那么接下来战况的发展则完全让这三分怀疑烟消云散。 战局完全按照方君乾的分析发展,不,应该说是按绝世双骄的谋划势如破竹地推行进展! 八方城将领们面色发白:这边方小侯爷才下了决死令,下命破釜沉舟决一死战,那边无双公子派出的援军就已奔袭至敌军后方,里应外合,一击致命。 相隔数千里,但两边下手几乎在同时。计划缜密,反应迅速,动作狠辣——这根本不像临时应变的行动,更像是两人策划已久针对夙敌的阴谋。 待肖倾宇再度回到京城,以至九月初五。 大庆皇都不复往日车水马龙繁华昌盛,闻知倭奴攻克琦献郡,直逼大庆皇都后,那些身娇肉贵的贵族元老能逃的早就逃散一空,城中只剩下无钱无势的寻常百姓,以及守卫王城的最后十 万御林军。 方嘉睿早早就令太子方简惠带领文武百官逃往西南伦淳郡,自己则镇守皇都。 祖上有讯:无论天灾人祸,皇都皆不可一日无皇室血统镇守。 早已病得奄奄一息的嘉睿帝,誓死与这曾经辉煌的大庆皇城共存亡。 不知出于何种考虑,左相林文正竟没有随百官出逃,举家留在了皇都。眼下他是嘉睿帝身边唯一的心腹大臣。 肖倾宇将军队都留在了城外,只带着劳叔只身入城。 “参见肖丞相!”城门口的御林军齐声恭迎。 听了这声称呼,肖倾宇眉梢微微一挑,却也没说什么,静静催动轮椅划过吊桥。 他在皇都的身份,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庆右相。 原本热闹如潮的街道此刻静寂萧条。百姓因害怕而躲在家中不敢出门,只有几个恪尽职守的守兵在巡视街道。整座皇城戒备森严,人心惶惶。 这里的空气,就有种令人窒息的味道。 越接近皇城的中枢,肖倾宇的窒息感越是强烈。 腐烂,朽败,黑暗而绝望……这个外表华丽内在龌龊的皇城,埋葬了多少自己珍爱的人! 困难地合上眼睛。 肖倾宇骗不了自己——他厌恶这地方。 整条大街只能听到他华贵轮椅碾过石板传出的卡卡声,那寂寞的声响让街道更显冷清凄凉。 高达三层的风雅阁楼忽然撞入无双公子眼帘,金灿灿的牌匾书写着几个字——“泼墨倾城阁”。 一股从胸口浸润开来,淡,而缓…… 恍惚看见那个红巾邪魅的英挺少年旋身、摆腿、惊艳一踢! 那原本应落于人群的五色缨络球竟直直飞向台后的泼墨倾城阁,撞入白衣少年的怀中。 台前是无数人的质疑喧哗。 而那个红巾少年却长身玉立于九九重阳台中央,朝自己桀骜而温柔地笑。 那一球的风华,倾倒天地。 耳边响起那人柔情似水的声音—— 轻轻呢喃着“此战过后,早点回家。” 一直以为自己像无根浮萍,无论在哪儿都是过客匆匆,无牵无挂。 等到两人相爱,有了牵绊,这才恍然发觉—— 原来,有方君乾的地方,就是肖倾宇的家。 用多少思念的力量,才能够将这岁月铭刻? “劳叔,此战过后,我们就回家吧。” 无视劳叔惊诧古怪难以置信的表情,无双公子垂落下长长羽睫,笑得如水般温柔。 肖倾宇……忽然好想你。 “你来了……咳咳!咳咳!”嘉睿帝脸色灰败,似乎可以清楚看见生命的能量正从他体内不断流失。 这个老人已一脚踏进了棺材,只剩最后一口气在世上苟延残喘。 肖倾宇淡淡道:“你说要我来见你最后一面。” “是呀,你再不来,咳咳,怕是以后都见不到朕了。” 无双公子静静看着他,不说话。 “朕知道你最终还是会回来的,不管怎么说,你都应该叫朕一声父皇的——对吧,朕与语茉的孩子,理应被封为太子,却因身患腿罹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61 而被遣出宫抚养长大的大庆右相,肖、倾、宇!” 仿佛没看到肖倾宇痛苦惨白的脸色,方嘉睿继续道:“不,你是朕的儿子,你应该姓方。” 等方嘉睿说完了这句话,肖倾宇已经完全镇定下来:“我姓肖,”冷淡的仿佛诉说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我母亲叫肖语茉,我永远姓肖。” “但你是我儿子,这是你永远无法改变的事实。你回来救大庆,就证明了你心中还有父母兄妹,还有皇室正统!” 无双公子目光如针尖锐,那光芒中竟带微微怜悯之色:“肖倾宇救的不是皇室正统,而是大庆百姓。” “如果朕将皇位传与你呢!” “我想要的你永远给不了!” 方嘉睿第一次看到他那淡漠静楚的脸上露出如此生动的表情——叛逆、倔强、反抗、桀骜! 嘉睿帝冷笑:“朕给不了,方君乾就能给吗?”他两道绿莹莹的目光宛如最残酷的野狼。 肖倾宇忽然有点乏了,懒得跟他继续下去:“此战过后,我就回八方城。” “朕不会放你走,更不会坐视你帮助方君乾倾覆朕的江山。” 肖倾宇讥诮:“你拦不住我。” “朕是拦不住你,但朕可以杀了你。” 一个个黑影幽灵般从大殿各个角落冒出,千万把弓弩都把箭头对准了肖倾宇,只要方嘉睿一声令下,公子无双立时就会万箭穿心! “朕知道你武功高绝,但武功再高强,血肉之躯也敌不过弓箭之强硬。”嘉睿帝苍老面庞冷若冰霜:“若不为我所用,哪怕血浓于水的亲子,朕也会毫不手软地将其铲除。 “即使这样,你也要到他身边去?” 肖倾宇微微一笑,如雪白衣折射出缱绻而坚定的光芒:“我要回去。” 嘉睿帝恶狠狠问道:“为、何。” …… 肖倾宇幽雅侧着首,感到血液中那未了的眷恋在分裂,搁浅。 回答:“因为他在家等我。” 第一百二十六章 方小侯爷拿着手里的信笺,没好气地哼哼:“总算记得要回来了。” “是公子寄来的信?”诸将问。 “不是他还有谁。”小心翼翼地将信收好。语气是恼怒上火的,可脸上的笑意却肆意飞扬,怎么也掩饰不住,“待他回来定要好好教育他!” 突然,一阵凛冽的急风自门口急速灌了进来! 所有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小侯爷!”一个通报卫兵急速地从门外跑进来,满头大汗面无人色,“大庆林文正林丞相从皇城传来急报……说、说公子在皇都……” 方君乾一脚踹开他掀开帐门冲了出去! “人呢?把话给我说清楚!” “小、小侯爷,公子于九月初五进京勤王,将军队驻扎在城外只身入殿……结果中了皇帝埋伏……万箭穿心……” 林文正派来的使者畏畏缩缩跪在方君乾面前,越讲越小声。 方君乾恼怒地望着来人:“这、不、可、能!” 倾宇他还没回家呢,怎么可能就这么去了! 倾宇他怎么可能会……死!? 这该死的混账,居然敢诅咒倾宇! 一把拎起来人衣领,方君乾表情狰狞,眼睛血红一片:“你再胡言乱语,信不信本侯把你千刀万剐,让你死无全尸!” 来人浑身战栗着,大声哭叫:“不,不关我的事呀!!公子不是我害死的~~~~侯爷饶命!侯爷饶命啊~~~~~” 哆哆嗦嗦地表明清白:“是皇上下的命令,小的只是来报信的,一切与小的无关呀~~~~~” 盯着对方惨白的嘴唇在毫无意义的张合着,吐出一串串字符。耳边像是打雷,轰隆轰隆轰隆一阵又一阵,震得方君乾站立不稳。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从浑浑噩噩中惊醒过来。 一把扔开使者,方君乾慌张地张望左右,宛如一个病急乱投医的患者。 他冲到杨虎面前,急声问道:“小杨,这是假的对不对,你不是刚刚见过倾宇吗,他活得好好的对不对?” 杨虎的表情比他还要茫然,双目呆滞魂游太虚。 方君乾立马望向戚无忧,那殷切的眼神令戚军师不知所措,讪讪嚅动着口说不出话。 最后,方君乾将目光投向了贾目奇,那表情宛如快溺死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老贾你说句话呀!” 贾目奇支吾道:“公子不会这么轻易就离开吧……何况皇都与这里相隔甚远,消息可能有偏差……” “对对对!”方君乾望贾目奇的眼神简直可以称得上感激了:“一定是他们搞错了,是他们搞错了!赶快通知皇城的探子查实!不,本侯亲自去皇都!本侯亲自带兵救回倾宇——马上集合八方军,叫上所有人——救他救他救他!” 方君乾语无伦次地说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么惨淡。他只知道,自己必须得不停的说,他拒绝去想。 心里那个可怖的念头,连稍微碰一下都令他痛不欲生! “小侯爷,”来使战战兢兢道:“公子临终遗言……” 遗言。 这两字宛如烧红的烙铁,将方君乾灼得皮翻肉卷,体无完肤。 “公、公子说——抱歉,肖倾宇回不了家了——” 他后来说了什么,方君乾已经听不见了。 所有人看见他一步步地后退。 身子如风中瑟瑟发抖的枯叶,摇摇欲坠。 意识在一点点的模糊。岁月烟云里,依稀仿佛,只余下一个孤寂淡雅的身影,只余下一双冰冷白皙的手。 那仅剩的世界,奄奄一息倾塌—— 汹涌而来的情感一瞬间淹没了方君乾,他死死抓着胸口,急的喘不过气。 脸上突然起了阵不正常的酡红,艳艳如晚霞般瞬间浸染上了他惨白的脸,他突然弯下身,开始咳嗽,越咳越重,越咳越急,直至最后,唇角出现隐隐血丝。 一波又一波的眩晕感潮水般袭来。 在众人惊呼声中,他淹没于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第二天晚上,方君乾便消失了。 戚军师看着地上哀哀的护卫,看着空空如也的床榻:“不是让你们好好照看小侯爷吗?侯爷人呢?” “戚军师,小侯爷刚醒就要出去,属下想拦,结果被侯爷打倒在地。” 戚无忧悲伤地站着,忽然深深叹了口气。 没有人愿意相信那个清贵无瑕、绝代风华的男子已经离去。甚至连提及死亡都是对他的一种亵渎。 如许忧国忧民。 如此才情无双。 如斯惊才绝艳。 ——竟也逃脱不了冥冥之中造化万端的捉弄…… 连他们都不忍相信,更何况是至情至性的方君乾了。 小院。 小楼。 方君乾轻柔着那张空着的书案。 那是一张宽敞的梨花木书案,自他住进来后便一直没换,已经颇有些年头了。因为他习惯沉思时用指节轻叩桌案,日久天长,这张书案的一角有点褪色。 那是他的书案。案上的笔墨纸砚,仍留有他的气息。 方君乾想转过头,但身子就像僵住了一般,不听使唤。 他伫立着,身子微微颤抖。 他闯入小院,疯了似得寻觅——寻觅那人留下的任何一缕气息。 庭中有他淡雅品茶的身影。 花间有他优柔饮酒的笑意。 棋盘上仍余落子点点。琴弦间犹有余音缭绕。 床帏中似乎还能看见两人肢体的身影。即使不肯相对照蜡,却还是在自己身下流泄了春光的冷柔声线。 谁知那一夜的容华相授竟是——永诀! 他伸手捂脸,遮住眼睑,感觉温热的眼泪纷涌流下。 倾宇。 从没想过那个常挂在唇边的名字,竟会在某天,令自己光是想起就痛彻心扉生无可恋。 落英初相逢,煮茶结知音,比武偷吻,赠剑黄泉,代父出征,联手抗敌……回忆如流光的碎片,静静流淌过他身边。 当自己失去一切时,唯有他,陪伴自己走过那峥嵘岁月,风雨飘零。 桃枝为约,红巾定情,红线结发 ——此情,上穷碧落下黄泉。 方君乾猛然一个激灵! 不,不要只剩下回忆!方君乾想再见你啊——哪怕只是一面! 黑夜中伸手不见五指的小院,充溢着他此生最为绝望的惶怒恐惧。 “倾宇,求求你不要躲了……出来见我呀!” “方君乾在这里。” “别闹了……真的!” “别把我孤零零丢在这儿!” “倾宇你在哪儿,快出来呀!——” 混乱而狂躁的他,甚至点了火,只想烧毁那怎么也醒不过来的梦魇。 当戚无忧在一群士兵保护下冲进火海找到方君乾时,后者正抱膝缩在墙脚,宛如一个被抛弃的、一无所有的孩子。 火舌吞吐着,袭卷着,往昔花木参差的亭台楼阁在血红火海中灰飞烟灭。 小楼在火海中摇摇欲坠,那个红衣男子仿佛看不到近在咫尺的火焰和灭顶的危险,只静静地将自己隐藏在阴影中,不响不动。 这场面安静的诡异,所有人一时间竟不敢出声惊扰他。 那个人去了—— 他的心,也随着那个人碎了,死了,焚了,化成了飞灰。 他的眼睛里,一片荒芜的死灰…… “都找过了……”方君乾蜷缩在火光冲天的小楼一角,轻轻道,“哪里都没有他……” 第一百二十七章 “公子怎么可能会死?骗人骗人骗人!!——”张尽崖对着侍卫拳打脚踢,双眼通红宛如一只张牙舞爪的小老虎。 张尽崖终究年小力弱,身上的疼痛对那些身强体壮的侍卫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只是怕他吵醒昏睡的方小侯爷,不得已将他夹在腋下一路拖了出去。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这群混蛋!公子~~~呜呜呜~~~~~公子~~~~我要替公子报仇!!是谁害了公子!是谁害了公子呀!?~~~” 是谁害了你—— 床榻上的方君乾紧紧闭着眼睛。 他轻颤眼睫,双手握拳,掌心血滴一点点从拳缝泌出。 至亲之人被一一害死,我只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62 剩下了他! 他为这大庆呕心沥血殚精竭虑,你却恩将仇报。 方君乾只剩下他了呀! 你却将他从我身边夺走! 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方、嘉、睿! 高酉推门进入议事厅,却看见了一个久未出现的身影。 一身红衣如血的方君乾正背对着他们,在大厅的窗口边眺望。 除了方君乾以外,屋子里还有很多人。他们八方城的将官,无忧军师戚无忧、八方军第一步军右卫上将军李生虎、八方军第二重骑兵指挥使贾目奇、新晋轻骑兵上护军杨虎,还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将如松柏一样屹立在一干年富力强的将官中间,他是八方城枢密使泰岩。 不管是烈士暮年的经验老将,还是文质彬彬的文官谋士,抑或是神采飞扬的年轻彦俊,在方君乾麾下的将领身上,都有一种飞扬的男性气概,百战不殆的不败战绩升华了他们的气质和风度,他们的言谈举止都流露着常胜之师的自信从容。 将军们彼此点头致意,大家都没有出声,生怕惊扰了正在窗边沉思的方君乾。 高酉专注地凝视着窗边的人。他的背影依然挺拔,却明显地消瘦了。 那深沉的背影里,少了一份飞扬,多了一份凝重,年仅二十三岁的他,竟已有繁华落尽的沧桑。 过了好一阵,窗边的方君乾淡淡开口:“人都到齐了?” 他转过身来。 看到他的脸容,所有人都发出了“啊”的一声惊叫,同时跪倒在地:“侯爷节哀!” 昔日风姿飒沓的少年,如今竟已两鬓染霜! 方君乾黯淡的目光,霜白的鬓发,消瘦的背影,让所有人感觉到了深沉的悲哀,刺骨的疲倦如水一般——那不该是二十三岁年轻人该有的绝望与苍白! “侯爷……您……”戚无忧的声音微微颤抖,他想劝他“逝者已矣,生者当坚强自勉”但看着方君乾那触目惊心的霜白鬓发,不知为何,话都哽咽在了喉咙。 如果说肖倾宇是情深不寿,那方君乾又何尝不是呢。 方君乾依旧笑得温暖耀眼:“让诸位担忧了,本侯已经没事了。” 戚无忧有种感觉。经历大难之后,方君乾竟象脱胎换骨了一般,给人深不可测的感觉。现在,已经根本无法从眼神和表情觉察他的真正想法了。 那一刻方君乾的微笑,竟是像极了肖倾宇。 戚无忧忽然很想哭。 人,可以爱到什么地步? 爱到,表面仍能不动声色微笑,内心却以看不见的姿态飞快衰老,直至最后枯竭。 帅座的旁边,安放着一张华贵轮椅。 方君乾深吸一口气,走向那高高在上的帅座,步履艰难,每走一步都要使出浑身的力量和意志。 那短短的几步距离,他竟走了好久。 他站到帅座前,伸出手,似乎想一下旁边轮椅的靠背。 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终是不忍地缩回手。 方君乾慢慢睁开眼睛,眼神深邃而决绝:“传我军令,八方城立时进入全城备战状态,三日之后,起兵南下,攻打大庆!” “小侯爷三思!” “侯爷请三思!” “眼下内忧外患,不利于我方啊!” 方君乾傲立于上方,散落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我、意、已、决!” “侯爷——侯爷!”一个小将抬起头喊得声嘶力竭,“八方城刚经历与匈镔的大战,元气未复,贸然攻打大庆一旦惨败,八方军就将面临灭顶之灾!侯爷请三思,眼下决不能与大庆——” 方君乾冷冷俯视着他,目光嗜血而疯狂,修长的手已握住碧落剑的剑柄。 小将立马打了个寒战迅速应命:“得令。” 他毫不怀疑自己要是再废话一个字,方君乾立马就会令他血溅五步! 庆历330年九月十七日。 一道消息雷霆般震惊天下! 八方城兵马大元帅,年仅二十三岁的方君乾,倾全城之力挥师南下,攻打大庆! 八方城内兵力空虚不设防守,八方军已破釜沉舟,没有退路! 天下人都在惊叹:方君乾疯了! 八方军攻城掠池兵侵如火,大庆守将未战先怯望之风靡,竟让他一路势如破竹攻打到了兵家必争之地——茹永城。 离大庆皇都仅余六十里! 没有人能够阻止孤注一掷的八方军,疯狂了的方君乾! 三十九座城池在方君乾马蹄下洒落一路血色的妖娆,如一幅尽情湛放的鲜红画卷—— 倾宇,我要整个大庆给你陪葬! 皇城,小楼。 清晨乳白色的薄雾将清寒小院笼罩得依稀朦胧,而飞鸟宛转地掠过,在树梢间划出极美的身姿。 小院重兵把守,封锁重重。 而庭院中央,一个白衣男子正端坐抚琴,依旧淡然自若。 沉闷窒息的小院因为他而显得素雅幽静。 匆匆而来的脚步打断了舒美悠缓的琴声:“肖丞相,陛下有急事召见!” 白衣男子抬头。眉目清雅绝世,眉间如泪般的朱砂嫣红凄艳。 他清冷平静的眼神能轻而易举踏碎过往的盛世烟花——肖倾宇!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外面盛传着自己的死讯…… 方君乾起兵攻打大庆…… 八方军连下三十城,快打至茹永城…… 布衣一怒,血溅五步,天下缟素。 王者一怒,哀鸿遍野,血流漂橹! 天下震惊,方嘉睿大惊失色,即命肖倾宇带兵阻止八方军攻势。 他怎么也搞不明白为何外面会盛传公子无双的死讯,自己明明让林文正转告方君乾说肖倾宇已被自己软禁,以令方君乾投鼠忌器呀!怎么话传到八方城就变了一个样了! 待林文正回府,就看到客厅里坐着一位不速之客。 无双公子雪袍玉带,雍容华贵。几上搁着一盏茶,茶水已凉,看来已等他很久了。林文正瞳孔针尖般收缩:从这个年轻人脸上丝毫看不出半点火气,气度行云流水淡然自若,哪有半分久等不得的焦躁不满?这少年,好坚忍,好耐性。 林文正心中一凛,这个八面玲珑的大庆左相立刻换上一副笑容:“老夫公务缠身,让肖丞相久等了,失礼、失礼!”肖倾宇优雅还礼,仿佛如果林文正不赶回来的话,他就是再等一个时辰也不介意。“如今国难当头,林丞相日理万机也是情有可原。”“公子过誉了,老夫实在愧不敢当。” “哪里,林丞相自是当之无愧。假传消息、瞒天过海、天下大乱、祸心暗藏啊。”如此轻柔的语气,语风却凌厉如刀,字字闪着尖锐的棱角,刺入林文正本就心虚至忐忑的内心深处。 无双公子面目清寒唇薄如线:“不知林丞相夜半更深熟睡之际,那些枉死冤魂会不会来找林丞相索命。” 眸中冷光仿佛由七分寒意三分怒火淬炼,眉心一点朱砂,更是隐隐挟着煞气。 林文正脸上的笑意突然凝固,脸色由白变红又由红转青,最终长叹一声:“还是瞒不过公子,的确是老夫假传消息。” 肖倾宇无声地盯着他。这老人历尽风霜的脸上已有了许多许多的皱纹,因年纪大了的关系,显得清癯俊雅。 林文正脸容一肃:“老夫实乃定国王爷安排在皇上身边的耳目。今大庆皇室风雨飘摇朝不保夕,小侯爷君临天下之机已然成熟!老夫假传公子已死的消息逼小侯爷提前造反,小侯爷早一日报仇雪恨,老夫也早一日报答当初王爷大恩。” “呵呵呵……”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一样,无双公子一下子就笑了起来。 他笑得难以抑制,笑到几乎要把前世今生,从未肆意狂笑的份都一次补齐;笑到,将林文正的脸色吓成一片惨白。 终于,无双公子停止了笑声。 “时机成熟?报答大恩?”一边说,肖倾宇脸色一边就冷了下来,“林丞相,肖某看起来就这么天真么?低劣的笑话,听听是觉得好笑,但如果你以为肖某会信以为真,那你也太侮辱肖倾宇的头脑了!” 林文正兀自坚持:“老夫不懂公子何意。” “定国王爷的确有恩于林丞相,林丞相也确是王爷安排在皇上身边的耳目,所以小侯爷才会对林丞相所传的假消息深信不疑,因为他绝不会想到,父亲留给他的耳目居然会唯恐天下不乱假传消息,他更没有想到,林丞相这个耳目所效忠的对象不是他父亲,而是大庆夙敌——匈野。” 林文正脸色阴晴不定。 “林丞相,肖某说的可对?”无双公子笑得温润如玉。 林文正深吸一口气,拱手:“佩服佩服,老夫瞒了这么多年,自以为万无一失无懈可击,没想到还是被公子一眼识破。” “如真能一眼识破,肖倾宇何至等到今日。”无双公子望着这个儒雅清癯的老人,语气复杂,“林丞相好心机,好手段。” 林文正摸了摸山羊须,感慨万分:“老夫自二十岁入境大庆,整整四十六年未返故乡,亦从未跟匈野王庭联络,终日如履薄冰小心经营,不敢有一丝懈怠。自公子十五岁学成归来后,老夫更是战战兢兢寝食难安,生怕被公子查出蛛丝马迹——公子大才,老夫心里是十分钦服的。” “林丞相四十六年如一日,只等今时给大庆致命一击。肖倾宇栽在林丞相手里却也不枉了。” “眼下大庆覆灭在即,八方军即使得胜也必然元气大伤,老夫卧薪尝胆四十六载,一夕成功。也亏得方小侯爷对公子一往情深,这才冲冠一怒为‘苍’颜啊。” 转过头,无双眸光流转间流露一须臾的脆弱迷离,微不可闻的一声轻叹:“痴儿……” 忧伤眼神一闪而逝,肖倾宇重新对向林文正,瞳眸里是让人看不清深浅的深沉:“此事乃肖某失察所致,肖某定要亡羊补牢给无辜枉死的百姓一个交代。不知林丞相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老夫自知今日难逃一死……”林文正仿佛解脱了一般,露出明悟微笑,“只希望死后,公子能答应我两件事。” “但说无妨。” “这第一件事……”儒雅老人闭上眼睛。 脑海里浮现起少年时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一顶顶雪白的帐篷,阿妈慈祥的微笑。小伙伴们手拉手围成圆圈唱着歌:“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 “老夫死后,望公子将老夫骨灰送回匈野的敕勒大草原,老夫泉下有知感激不尽。” 无双公子淡淡点头:“肖某答应你。” 林文正迟疑了一下:“这第二件事,便是希望公子能照顾好小女依依。依依天真无知,且从小对公子暗生情愫。还请公子手下留情,放其一条生路,好好照拂于她。” 叹了一口气,肖倾宇微微颌首。 林文正心愿已了:“得公子一诺,老夫死而无憾了。”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63 当林依依冲进左相府,顿时被眼前血腥一幕惊呆! 血。 紫黑色的鲜血,漫延了整个庭院。 黑衣的杀手。 熟悉的面容。 数不清的尸体。 “爹爹?……爹爹?!……”她看见那个慈爱清镬的父亲浸在了血里。 脸色已经一片死白,嘴唇却是乌紫的,胸口汩汩流着鲜血。 那些杀手面前,坐着的是个白衣男子。 清雅绝世的面容,凄艳如泪的朱砂。 白衣上还沾有杀戮留下的未干涸的血迹——那是他灭她满门的罪证! 林依依已无法站起,只觉得自己是陷在一个深深的噩梦里。呜咽着爬了过去,爬入噩梦的更深处,抱住老人早已冰冷的尸体,眼泪如泉奔涌而出! 肖倾宇淡淡瞥过她一眼,冷漠下令:“走。” “肖倾宇!肖倾宇!——”她跪在他身后歇斯底里地尖叫。洇化在地面本已快干涸的大片血迹,被她的膝盖一路拖过,形成了两条长长的蜿蜒的血线。 “你快杀了我!你快杀了我!否则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会让你后悔!!” 肖倾宇连头都没有回,径自出了相府大门。任凭身后谩骂诅咒,就这么静静的,逐渐消失在林依依视线中…… 肖倾宇回宫复命,出来时手上已多了两道圣旨。 回到小楼,原本看守监视他的御林军已全部被抽回。 劳叔瞪大眼,看着自家公子不带一丝感情地,将一卷圣旨投入火盆。 火苗瞬间将黄缎吞没,火光明灭间,映照出肖倾宇闪闪烁烁、不辨悲喜的容颜。 劳叔忍不住道:“公子,这圣旨——” 肖倾宇静静看着圣旨在火焰中灰飞烟灭:“是嘉睿帝承认我为当今太子的诏书。”说完也不理会劳叔震惊的表情,淡淡将另一卷圣旨投入了火堆。 劳叔只觉呼吸困难:“那这?” 肖倾宇没有回答他。 圣旨在火盆里焦卷,燃烧。 劳叔隐约看到一些字样——传位……正统……倾宇太子……继承皇位……——那分明是,嘉睿帝传位于肖倾宇的圣诏! 嘉睿帝命不久矣。烧了那两道圣旨,等于烧掉了无双公子身世的最后证明。 劳叔猛然醒悟:肖倾宇是为了那个男人,才放弃了父亲的承认,到手的皇位。 无双公子静静注视着火光中不断翻卷燃烧的圣旨:即使全世界都知道我的身份,肖倾宇也不在乎,可我只希望,你永远不知道…… 他想到这个名字,胸中一阵抽痛,骤然间只觉多年以来,皇权争斗,权势计谋,已让他疲倦不堪。 挥退劳叔,他手书一张便条,放入白鸽爪间的竹筒中。 玉手轻撒,白鸽扑腾腾振翅,抖落几片雪白的羽毛,带着无数祈盼和思念,在青空中掠过极美的身姿…… 肖倾宇遥遥目送着展翅翱翔的雪白信鸽,启唇:“君乾,倾宇还活着呢……” 第一百二十九章 薄薄的纸张在方君乾手里微颤,上面只有一行字——邀君于袖手崖一观。 清秀隽永的字迹。 没有任何人知道的神秘之地。 是的,袖手崖——不会再有人知道那个地方了,那是只属于两人之间的秘密。 熟悉的,魂牵梦萦的幸福过去。 方君乾脸上表情变幻不定。狂喜、迷惑、悲伤、焦虑、担忧、庆幸……种种情绪一一闪过他的眼睛。最终,所有感情从他眼睑中涌出,汇成泪水滑落他俊美的脸。 他的倾宇——多半还活着呀! 张尽崖看得目瞪口呆,隐隐有些害怕:“你你你……你怎么了?” 颤抖着手摸上脸颊,却发觉满手沾湿,原来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真是丢脸呀,居然在小孩子面前掉眼泪。 方君乾用手遮住眼睛,试图擦去泪水,哪知道却越擦越多,眼泪宛如止不住的血液,从伤口中汩汩冒出,怎么止也止不住…… 那个他世上唯一的牵绊,那个他刻骨铭心的殇恋烙印。 肖倾宇的名字早已熔尽方君乾的骨血,血脉相连。 他的呼吸早已和他的脉搏保持相同的频率 得闻他离去,他的心脏如十指洞穿般绝望疼痛! 如今——用力按住胸口,那本已死寂的心脏又开始在胸腔中缓慢,却有力地 跳动。 晶莹泪水蜿蜒流下——原来,人是真的会喜极而泣的。 他的倾宇——多半还活着呀! 当戚无忧一早见到方小侯爷,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结结巴巴道:“小侯爷,您的头发?”莫不是吃了千年何首乌不成? 方君乾微微一笑,颇为感慨地摸了摸乌黑的鬓发:“本侯将白发染回来了了。” “染回来了?”我们戚军师愣愣地看着他挑了一匹神骏的千里驹,牵出马厩。 方君乾轻轻道:“我不想他看了担心……” 踩镫扳鞍,纵身上马:“戚军师,本侯要去袖手崖一趟。这两三天八方军就有劳戚军师了。” 戚无忧躬礼:“侯爷一路走好。无忧只希望侯爷记得,弟兄们跟着侯爷走到今天,都已经回不去了……” 八方军,已经回不去了。 如若无法攻下皇城,他们面对的,便只有被联合绞杀的一条死路。 戚无忧没有再说下去,但幽深的眼眸分明在委婉劝谏:如果侯爷您还顾念着一点君臣之义,就不要把八方军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方君乾目光迷离:“一直以来都是弟兄们纵容着本侯任性,本侯铭感五内。” 郑重抱拳:“方君乾发誓,有生之年绝不背弃八方军一兵一卒。望军师宽心。” 戚无忧抱拳还礼:“无忧替所有八方军将士感激侯爷。望侯爷能早日迎回公子,八方军庆甚,幸甚。” 方君乾在马上淡淡颌首。 倏地一扯缰绳——“驾!”骏马昂首嘶鸣,疾掉马头飞驰出营。 看着那一骑绝尘的火红身影,戚无忧心中郁结,百感交集。 皇城郊外。 袖手崖。 已至九月下旬,袖手崖上的孤单桃树早已零落满树夭桃,抛洒一世繁华。 树下坐着一个人。白衣如雪,黑发似墨,目迷盛颜华光,眉清凌傲远山。 淡淡晚风里,他缟袂迎辉,素带当风,迷蒙飘渺似欲飞去。 方君乾的视线从刚才起就未移开过。距离越发的靠近,终于再度完全看清了眼前的人。 真的是他!曾经以为天人永隔的肖倾宇,活生生的倾宇啊。 那披星戴月昼夜兼程的疲倦焦虑,顷刻间烟消云散。 无双只觉双臂一紧自己便贴上了一具温暖的胸膛。对方急促的喘息流淌着失而复得的狂喜,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将自己包围。 肖倾宇没有说话,只怔怔任他拥着。 静静感受着怀中那单薄熟悉的身躯,感受着冰冷暗香带给自己的安详平静。自己曾向上苍祷告,若得再度与他相拥,便是叩遍漫天神灵,倾尽所有折寿半生,也在所不惜。 我的倾宇,还活着呀。 肖倾宇细细打量着他。 方君乾屹立崖顶,银铠甲外罩红披风,血红的披风在落日中迎风招展。 以前的方君乾就如一把刚出鞘的宝剑,锋芒毕露,夺目耀眼,即使身处万千人中,还是能让人一眼就认出他来。 而今的方君乾,更有成熟男子的魅力,气质升华而内敛。 深不可测,无懈可击。 宛如藏在剑鞘里的绝世神兵,在未亮剑出鞘时,任何人都无法揣度这柄神器究竟会怎样削铁如泥,切金断玉。 看到他,方君乾明明心里有很多话,却不知如何倾吐,思来想去,最后只问了一句最平常不过的问候:“倾宇,你还好吗?” 无双公子微笑。千军呼啸,万马奔腾,伏尸百万,血流漂桨,飞骑攻破雄关,铁军横扫万里。天下局势因他改变,风云大事因他而出。 但他却只对自己轻描淡写说了六个字:“倾宇,你还好吗?” 那已是——历尽繁华返璞归真的境界了。 落日余晖慢慢散去,袖手崖上,只留下两个沉默无言的绝世男子。 肖倾宇背对着他,方君乾看不清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小侯爷一定要攻打大庆?” 方君乾回他一个字:“是。” 肖倾宇咬了咬下唇,转过轮椅,看着方君乾,伸出手,“方君乾,我们一起走吧。此战过后,我会向嘉睿帝辞去大庆右相之职,从此袖手天下不问政事……” 没有再说下去,说到此处,已是肖倾宇的极限。 亦是, 肖倾宇今生 唯一一次 服软…… 当时,肖倾宇的手离他 只有半尺之遥。 方君乾没有伸手回应。 半响。 那只手终于无力垂下。 “我明白了。” 轻轻四字,无限悲凉。 如此近的距离,方君乾的眼神认真到晦暗忧伤:“方君乾走到了这个地步,已经回不去了。” 到底还是走上了命运安排的那条路——没有尽头,只能一直走下去。 除了前行,就是死亡,没有第三个选择。 “或许,还有一个方法。”方君乾从腰间抽出碧落剑,捏着剑尖,剑柄朝着肖倾宇递到他手边。“杀了我,你就不用再为保住大庆,为保住那个无情无义的大庆王室劳神了。” 他张开手,将全身的弱点和要害全部暴露在他眼前。 血红的披风在山风里猎猎飘扬。 “杀了我。方君乾能死在倾宇手里,此生无憾了。” 第一百三十章 肖倾宇看着手中的碧落剑,夺目的青芒如蛇般在剑身上流窜。最终轻叹一声,调转剑柄,将碧落剑还予了方君乾。 “为何不出手?” “小侯爷何必多此一举,你明知肖某无法对你出手。” 肖倾宇哀伤道,“当肖某扯断手中金线那天,就曾对小侯爷说过,‘我今天杀不了你,以后都没办法杀你了,我等着你来杀我。’” “是的,本侯知道倾宇不会。”收起碧落,方君乾轻轻道——那是相击才相知的直言不讳,“就像我永远不可能杀你。” <br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64 无双公子捂住胸口,那撕心裂肺的疼痛,随血脉的流动在全身不停蔓延。 方君乾 不是肖倾宇不明大义。 肖倾宇一直相信你会是天下百姓的明主圣君。 可是方君乾—— 昨日方嘉睿噩梦般的话语在他耳边纠缠纠结,挥之不去。 “你可知你的母后肖语茉曾是定国王爷爱慕之人。” “他们经常私下书信往来,且私交甚密。” 一封封书信呈交至肖倾宇手上。 “当朕迎娶语茉前夕,皇弟百般劝阻,也曾痛不欲生借酒消愁。甚至在语茉被朕册封为淑德贤亲皇后之后,皇弟也曾当着朕面直言对语茉的爱慕之情。” “皇儿,不,说不定你是语茉跟皇弟的儿子呢……” 他怀疑他的身世,他怀疑他是不是自己亲生儿子! 心口一阵阵发冷:“既然如此,你又为何把皇位传与肖某?” 方嘉睿眼神复杂莫名:“因为现在除了你,再没有人能救大庆。” 多么……可笑! 肖倾宇回过神,定定凝视着面前英挺邪魅的方君乾。 如果真是那样……如果真是那样…… 那自己跟他,岂不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空谷的回音,呼啸的山风,眼前男子温柔的笑语……所有声音混合在一起,尖锐到仿佛要撕裂一切!肖倾宇呼吸困难,胸口的窒息感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原来,真正的爱是一种用整个生命来燃烧的炙热狂烈,不是得到就是毁灭。 上天为何要这般弄人? 为何要这等残忍! 肖倾宇究竟做错了什么呀,要被你如此对待!? 他想笑,却不知笑人还是笑己。 他想哭,可泪早已流干,再流的,只能是血。 只要世人目光投注在他们身上一天,这个真相迟早会被发现。 到时君临天下的你,该如何面对你的子民、平息蜚短流长? 我们,永远无法在一起…… 十指抓紧轮椅,风轻云淡下把心中伤痛一一掩埋:“肖倾宇绝不会坐视小侯爷覆灭大庆。” 方小侯爷收起令女子们趋之若鹜的邪魅微笑,取而代之的竟然是孩子似的满脸满眼的委屈。 “为何倾宇就不能成全本侯?” 这样的表情别人怕是做梦也梦不到会出现在方小侯爷的脸上。 无双公子见状更觉悲痛如斯,不曾有半点减缓:“肖某自有苦衷。” 不甘与愤怒占据了方君乾每一寸神经,每一寸肌体。 “倾宇不是说过要助我登基为帝一统天下么?” “倾宇不是说过会陪着我看遍世间美景么?” “现在八方军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方君乾望着他的眼,一字一字地说“你就不能成全我?” 淡然望着他,墨色的眼眸映照着落日的哀伤,公子无双轻轻垂下头,眼中黯然散之不去。 如果是在昨天,肖倾宇定会与一起。 可是,方君乾——我有可能是你的亲弟弟呀!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呀! 如果真是这样……这样的我们,该以什么方式在世人面前携手相伴!? 不,与其说是害怕世俗流语,不如说是害怕自己。 因为这超过了肖倾宇的承受范围,道德底线! 有朝一日,当真相血淋淋揭露在眼前,肖倾宇该如何面对你? 肖倾宇不是那么超脱的人,血缘,乱仑,世人的目光,我摆脱不了! 这样的压力,我承受不起! 不伦恋,逆天,诅咒、孽缘…… 一开始的美丽相遇,注定是个悲剧。 纵然倾尽天下,却也拼不过宿命。 可是,肖倾宇不甘心呀! 只是想……相爱而已,为什么就这么难? 为什么就这么难?! 于是要你跟我一起走,远离这世俗伦理、流言蜚语。由我独自背负这个秘密,将它永远尘封地底。 即使,要我沦堕地狱永世不得超生!肖倾宇也愿意! 肖倾宇坐在树下,凌凌波光隐隐约约映着他如雪苍白的脸颊,寒似星的眼波隐在暗中:“我不想与你为敌。” 方君乾微抬下巴,语气是义无反顾的傲然:“你拦不住我。” “是吗?”肖倾宇脸上有奇怪的笑意,“其实肖某一直很想搞清楚一件事。” 方君乾负手而立:“何事?” “同为绝世双骄的我们,究竟谁比较强呢。” 他转身,他抬首—— 目光交击!一个灼烈一个清寒,却一般的寒火四溅,凛凛若有声。 “若我胜,倾宇就要与本侯一道倾覆这大庆江山,再不可敷衍推脱。” “若我胜,小侯爷则要袖手天下,与肖某隐退江湖。” 他有他的难处与抱负,他有他的坚持和苦衷。 谁也不肯退让,谁也不肯妥协,一样的强势、强硬、扺掌风云! “以兵马为棋。” “以天下为注!” “成者为王。” “败者为寇。” “茹永城——” “一决胜负!” 袖手崖 风骤起, 夜云四合! 旋身,血红披风飞扬。 肖倾宇静静看着他转身大步离去,亦没有丝毫挽留。 忽然,方君乾停下脚步:“不管胜负如何,本侯来年还是会带倾宇到此间看桃花烂漫。”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不会吧……” 八方城诸将面面相觑——照侯爷这么一说,那他们岂不是要和公子兵戎相见了?! “不要这么看着我,”方小侯爷吓得直摆手,“老实说本侯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与倾宇沙场交锋。” 戚军师苦笑:“那么小侯爷,您现在可以想了。” “戚军师,”方君乾转过脸,让人有些看不清深浅的双眸里有精光一闪而逝,“若您跟倾宇对阵,有几分把握?” 戚无忧实事求是:“没有把握。” 这个答案早在方小侯爷意料之中。点点头,他环视这所有将领:“你们之中,谁又对公子无双有必胜的把握?” 没有一个人敢应话。 众将这才发现:至今为止,公子无双还未尝一败! 然而更可怕的不是他的这份骄人战绩,而是他还能在取得战绩之后一如既往的继续低调,并不惹人注意! 不显山,不露水。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肖倾宇是个聪慧而强大的男子,和他做朋友,做同伴,你会感到安心而充满勇气,因为你知道有个永远击不垮的朋友在支持着你。 然而跟他做对手,那便是敌人无穷无尽的噩梦,怕是到时食不知味、睡不安寝。 八方军悲哀地发现:现在他们的噩梦要开始了。 方小侯爷唇角一勾,忽的轻轻一笑。 “诸位无需摆出一付如临大敌的模样,未尝一败可不代表不会一败。无论胜负,此战定将载入史册流传千古!若没有参与这场绝世大战,想必在座诸位亦会抱憾终身吧?” 方君乾的笑容奇异地抚平了在场诸将的忐忑不安。 老将泰岩发现:以前方君乾身上的那种大起大落有迹可循的东西,在经过一番淬炼之后,此刻已经看不到半点的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敛的沉稳,以及逐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有些 灼人的霸气。 立于帅座前的方君乾,一袭火红披风烈烈灼人,英俊耀眼得让人不敢逼视。 方君乾静静地注视着他们,他有那种优秀将领的天赋,能使每个将士都觉得他正在凝视着自己,特别关注着自己。 “此战,我军占人和,守军占地利,哪方能占据天时哪方就赢得胜利。” “此战本侯将不做具体战术安排,在公子无双面前任何阵法布局都是班门弄斧。眼下八方军的唯一战术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静静看着眼前诸将,方君乾一开口就让帅帐内风云乍起:“本侯争的是气运!” 众将为他气势所感染,不自觉齐声称诺,声音竟是出奇的统一响亮。 方小侯爷优雅地坐上帅座,语调甚是慵懒自得,一点都没有大战将近的压抑紧张: “呵呵,倾宇说此战他若败,就安安心心留在八方军再不推三阻四。” “所以能不能令倾宇回来,就全靠在座诸位了。” 方小侯爷走出帅帐,留下戚军师一个劲在那边唉声叹气:“完了完了完了……” 贾目奇奇怪道:“军师,什么完了啊?” “将军难道没听清小侯爷最后一句话?” 贾目奇回忆:“就是小侯爷刚刚说的,公子会不会回来就全靠我等那句?” “贾将军,听了这句后难道你不觉得如果我们打输了这战,小侯爷会把我们修理得很惨?”戚军师用一种“你很迟钝”的眼神看着贾目奇。 贾将军果然不负众望地摇摇头,一脸茫然。 白了眼死不开窍的贾目奇,戚军师拼命摇了摇折扇,似在扇去心头焦燥:小侯爷可是将毕生幸福全托付给我们了……咳咳,还真是任重而道远…… 明亮的灯火,厚叠的情报,温润如玉的公子,凄厉惨烈的批注。 柔雅的灯光漫上白衣公子初雪般的,恍惚如晶莹透明的琉璃。 日以继夜地预算因计划可能会导致的种种后果,担忧随之而来的兵戎相见,无双公子的失眠症随之加重。疲累身体几近崩溃,偏偏思维还异常清晰。 劳叔为此急得手足无措,想尽一切办法让他安稳睡上一觉,然而肖倾宇哪有休息的闲暇?往往只是沾了沾枕头便要起身处理军务。 “劳叔你来了——他们等很久了?”肖倾宇抬头搁下笔,眉宇间的那点朱砂流溢出淡淡哀艳,直比他笔尖朱批还要绯艳三分。 劳叔沉默地点点头。 白玉般手指在额头轻按几下,肖倾宇淡淡道:“走吧。” 说完也不等劳叔回话,独自转动椅轮渐渐消失在回廊。 待他行出老远,劳叔慢慢睁开疼痛复杂的双眼,攥紧的拳头压在胸口,胸腔溢出一声呼唤—— 公子。 议事大厅此刻吵成一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65 团。 “八方军算什么,一帮有勇无谋的边荒蛮子,我吴晓大将军随便使个计就把他们耍得团团转了,对付他们根本不用脑子,本将军一个人游刃有余。” “是呀是呀,方君乾这黄毛小儿也敢弑君犯上?对付他我贝将军手到擒来。” “游刃有余?手到擒来?”清悦而讥诮的声音令人群徒的一静,肖倾宇催动轮椅进了大厅。 几个茹永城将领首先跳了起来行礼:“公子!”神情间有点狼狈。 肖倾宇点点头,目光又扫向其余几人。刚才正是他们自吹自擂,吵得最为激烈。 在肖倾宇那冷漠似毫无感情的目光逼视下,那些桀骜不驯的将领感到了巨大的压力,一个接一个慢慢地站起来,勉强行礼:“公子安好。” 呵呵,色厉内荏。 无双公子轻蔑地笑笑,淡淡回答:“诸位辛苦了。刚才在讨论什么呢?继续说吧。” 没有人出声。几个将官坐立不安,刚才还在大吵大嚷的吴晓和贝明,早已在无双公子的威压下乖乖不做声了,目光中透露出不安惶恐。 微敛笑意,无双公子眼神冷冽而深不见底。 “不怕告诉诸位,沙场对阵,肖倾宇最不愿碰上的就是方小侯爷。” “别的将领,哪怕是当年号称天镔不败名将的拓跋牧宏,肖某也不曾有这种担忧,因为这些人行军布阵再怎么老道老辣也跳不出陈规条框,他们的一举一动有迹可循。可方君乾不一样, 他用兵天马行空,打仗神鬼莫测,心血来潮之下就完全不按常理出牌。”说到这里无双公子又有点头痛,“肖某从未见过这等令人无从揣摩的天才将领,还担心自己能否自保,没想到诸位对 自己信心十足啊,倒是肖某过虑了。” 他冷冷地说着,俏煞的脸上带着讥诮嘲弄的笑意。 “吴将军您身经百战经验老道,想来也唯有你足以与方君乾抗衡,不如就由你代为出马?” “不不不不!公子开玩笑,属下哪配呀!” “那不如由贝将军上阵,您用兵如神,眼下八方军来势汹汹,这茹永城横刀立马力挽狂澜,舍你其谁?” 贝明大汗淋漓:“公子,末、末将……” 肖倾宇只觉一阵悲哀:这样的人,居然能高居都尉之职,怪不得大庆积弱,国无宁日。 也不期待从这些人口中听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无双公子转过轮椅淡淡下令: “从今天起,军队只需要有一个声音,一个命令。” “明日一早全军操练,演习阵法。” “不遵军令者,杀无赦。”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大地的尽头传来闷雷般的回声,黄褐色的地平线上涌出了一道银亮的白线,这道白线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变成了雪球,然后雪球越滚越大,汇成了汪洋,最终将整片黄土淹没,极目所见 宛若被大雪覆盖一般。 新兵还在目瞪口呆的时候,有经验的老兵已惨叫出声:“八方军!八方军来了!!——” 庞大的骑兵群如雪崩猛的从高坡上俯冲而下,蹄声轰隆滚滚涌来,那种浑如天地之威的震撼,若非亲眼所见根本无法想像。 倏地,高高城楼之上飘出一缕幽渺琴音。 守城官兵回目望去,却看见茹永城的城头已不知何时端坐了那个风华绝代的白衣男子。 忧悒清远的气韵,是遥远的不可触及的忧伤,如微云孤月,只能遥望那天涯的距离。 这样的男子,令人多看一眼,心都要痛起来似的。 冰蚕琴弦在他指尖不疾不徐轻轻拨动着,奇怪的是这乐声在万马奔腾的沙场竟也令人听得清清楚楚一丝不漏。 “公子!”不知是谁第一个喊出声来。像是梦中的人被惊醒了一般,八方军反应过来,叫声在空旷的战场远远地传开去:“真的是公子!是公子呀!” 宛如在兵海中投下一粒石子,混乱骚动一圈一圈蔓延开来。 忽然,所有议论声戛然而止! 一身银铠戎装的方君乾策马到前军,一袭血红斗篷让他在万千人群中依然炫目耀眼! 他兵临城下,身后是雄壮至极的八方军! 抬头。 垂首。 两人蓦然对望,一处瞳眸狂霸,直如龙揽九天,一处眸光清冷,有如寒潭映月。 方君乾静静看着他。 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与这个男子对阵沙场。 早已习惯那白衣胜雪的男子于乱世烽烟中八风不动,孤傲遗世。没想到最终竟是自己将那抹纯净雪白拖入了离厮杀最近的战场。 但是—— 只要打下这天下,就能永远留住他! 方君乾告诉自己:他要这江山妖娆,更要绝世无双的他! 方君乾目光威严,如山一般冷峻且带有森严的杀气。冷冷抽出碧落剑高高举起,锐利青芒在太阳下一片明晃,耀得人睁不开眼睛。 与此同时,随着琴声连续不断的调旋变幻,潜伏的暗哨纷纷现身,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方君乾横剑指着对面固若金汤的茹永城,一声高喝:“八方无敌!”八方军齐刷刷地竖起长矛:“杀!!”排山倒海的呼啸,震得地面都在颤抖! 八方军看起来阵型却没有太大地改变,缓缓的举步,擦擦的脚步声响起来,向茹永城逼近,不急不缓,不紧不慢,却是坚定的无以伦比,有如泰山压顶般让人无法抗衡。 前进,前进,前进。 肖倾宇手指在弦上滑过,宫商角徽羽铮宗乱响,琴音隐隐有杀伐之意! 守军集结竖盾,结成一个奇怪的方阵。 八方军缓缓推进,守城兵不疾不徐,双方终于接触,却没有想象中惊天动地的碰撞!盾牌侧立,守军很快的让出一条通道,蔓延而上,迅疾抢到八方军之后,转瞬盾牌合拢,方阵内,尘 土飞扬。 黄尘滚滚,烟雾迷漫,盾牌林立,挡住了八方军的视线,让人看不清周围的动静。 戚无忧见状大惊失色:“莫非这就是失传已久的‘三十六路伏羲八卦诛神阵’!” “诛神阵?”方君乾一愕,随即一叹,“倾宇为了对付本侯还真是不遗余力呀,居然连失传已久的阵法都摆了出来,太给面子了吧。” 众将: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吧…… 无忧军师毕竟见多识广:“小侯爷,再不出去就要被困死了!” “呵呵。”方小侯爷报以一笑,突然策马疾驰! 他坐下马匹浑身赤炭本就万里挑一,这下那神骏黑马前蹄腾空,人立而起。 马上男子霍然起身,居然踩在马背腾空立起,连取三支铁箭,空中挽弓,弓身满月般,沉雷般声响震颤天际,“方君乾在此,看箭!” 嗤的一声大响后,马像飞,人如龙,箭似电! 长箭闪过,刺透阵心三个挥旗传令兵的背心,从他们心口飞出,带出一道血泉。 所有人看得清清楚楚,马上那将凌空跃起,飞龙在天的天神英姿,令守军悚然动容。 方君乾迅速下令:“机不可失。全军集合,冲出阵去!”说完一马当先往外冲杀! 无双公子一双黑眸璀璨光华,流转间神韵如水,纤长手指在琴上轻轻一拨:“哪有那么容易?” 听到琴声,三十六路伏羲八卦诛神阵裂开一道缝,为八十四个骑士让出足以驰骋的战场! 方君乾一见那熟悉的骑兵身影、斩云刃、黑斗篷,差点没出声! ——八十四云骑!! 自潜龙之渊一役后,八十四云骑就一直处于休整状态,没有参与作战。现在,八十四云骑一色黑衣,从头到脚利利索索,没一丝累赘,强弓硬箭斜背在身后,眼神里露出森森的杀气,精 悍,沉静。 这是无双公子一手训练的奇兵,武艺高强,久经沙场,经历无数惨烈鏖战的洗礼后,早已成为公子无双手下的虎豹精锐! “小侯爷怎么办?!” 方君乾嘿嘿冷笑:“他们在笑话我们八方军不敢突围呢!弟兄们你们敢不敢?!” 方小侯爷的话总能将人鼓动得热血沸腾杀心萌动,排山倒海的呼啸震天而起,几万条嗓子大吼:“侯爷放心,八方军没有孬种!” 激越琴声中,八十四云骑猛扑向前,八方军全线反冲锋! 方君乾,肖倾宇, 同时感到从未有过的热血沸腾——那是棋逢对手的兴奋与振奋! 正如我们是彼此的依靠一般,我们才是彼此唯一的对手,一个难分轩轾的,配得上对方的对手! 第一百三十三章 琴声惨烈激扬,直如万马奔腾,山呼海啸! 以八十四云骑为开路先锋,守军如尖锥缓缓沉入泥沙。 方君乾扬剑:“骑兵反冲锋!将他们打散各个歼灭!” 铁甲洪流仿佛一道金属溪流倾泻于岸,雪亮的马刀映着晨光直扑而来。 黄沙蔽天,尘土飞扬,两方人马犹如江水泛滥,压满了整个平原。 白龙与红蛇死死绞在了一起!不断纠缠,扭曲,相互撕咬! 一个个活生生的生命,飞洒的血肉,背负着无数人的期盼,还有,压在各自肩上的责任与重担。 无双公子的行军布阵,与其说是战术演练,不如更像一门高雅的艺术。 他的精神始终保持在最佳状态,思维清晰,反应敏捷,决策果断。 整个战役的节奏完全掌握在他的控制下,一军一列乃至一兵一卒都宛如他指尖的琴弦,在他的拨弄下进退自如。 肖倾宇的琴声有一种奇妙韵律,行云流水般流利流畅,战斗指挥层次分明。  而方君乾用兵风格独树一帜,善于利用外力为己所用,把握时机的本领无人能及,这是个捉摸不透的男人,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在最令人瞠目的地方,无论你把他逼到怎样的绝境, 他总有办法置之死地而后生! 而且据后世史官统计,寰宇帝能戎马一生无一败绩,除了具有傲人的军事天赋之外,他的运气也好得令群雄抓狂无力! 无双公子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战场形势。沙场上的每一个反应,每一丝细微的变化都被高坐城头的他收于眼底,精密智慧的大脑迅速分析得出最精确的答案,纤细有力的十指毫不停顿地将 命令传达于战场! 劳叔与其他两护卫侍立于侧,两个护卫紧张关注着场上局势的变化,其实不光他们两个,天镔,匈野,倭奴,聊盟……天下群雄又有谁没在关注这场决定大陆版图走向的“双骄之战”! 无双公子忽听耳旁有破风之声,心下一凛——有人偷袭! 金线出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66 袖!轮椅疾退! 不过那人出手极快,而且对无双公子的应敌反应也了然于胸,欺身迫近! 还没等肖倾宇看清偷袭者的脸,胸口就结结实实挨了一脚! 宛如一只断线的风筝般跌落轮椅,重重摔在城楼上,五脏六腑揉碎般剧痛! 气血翻腾,突觉喉头一甜,血丝顺着他小巧下巴蜿蜒而下。 劳叔趁那两个护卫惊呆之际毫不迟疑点住两人穴道。然后紧握双拳怔立在肖倾宇面前,微微侧过身,不敢面对无双公子心痛莫名的眼光。 “我原是定国王爷安插在皇上身边的死士,王爷去后,就是小侯爷的死士。” 近在咫尺地望着劳叔,肖倾宇轻轻的笑了。 原来如此呀—— 怪不得他总是劝自己与方君乾交好。 怪不得,当初方君乾会主动束手就擒,甘愿让方简惠打入天牢,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劳叔身份。这就是他的后招了!即使当初自己没有下令救人,劳叔也不会坐视方君乾被杀!原来那个夜 闯天牢的神秘黑衣人就是劳叔。 城楼上惊人的一幕让战场呆滞了三秒。 劳叔忽然扬声高喊:“公子被杀了!” 守军立时军心大乱! 无双公子一死,这场仗还有什么胜算?打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公子被杀了!公子被杀了!”守军顿时斗志全无,纷纷四散逃命。八十四云骑失去了琴音指挥,又闻此噩耗,顿时进退不得惊疑不定。 到处都是盔甲,到处是刀剑,到处都是兵马,到处是尸首,银铠素甲的兵马如潮水般一股股向上推,宛如一个无底的白色漩涡,把守军不住地吸进去,吐出来的只有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 首,汪汪血水在地面扩大流淌。 肖倾宇清楚地知道,自己就要输了。笼在袖中的右手紧攥着一个啸声筒:难道,真要用到那东西了吗? 望着战场上一个个熟悉的身影,肖倾宇咬咬牙,终还是松开了啸声筒:不行!不能用那招! 先不说这招激进暴烈有损天和,光是想到那个人也在战场上,他就狠不下心来! 无双公子只觉天意弄人也不过如此。自己一手打造的绝世枭雄,到头来终令自己自食恶果。 “叫他们投降吧,不必再造杀孽了。”带着淡淡的哀伤,他下令让守军弃械投降。 大局已定。 未尝一败的公子无双,终于在茹永城终结了他不败的辉煌。 身旁的侍卫黯然泪下! 对公子无双不败的信仰使得他们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想到曾经的辉煌和荣耀,所有人都有种如在梦中的感觉。 匡当一声,不知是谁手上的长枪掉到了地上。 “匡啷、匡啷……”像是着魔般的,守军手中的武器一件接一件跌落地上,被八方军收缴。 黄尘慢慢散去,双骄之战以方君乾的胜利而告终。 肖倾宇看到整个战场一下子安静下来,在见到方君乾登上城楼的瞬间敛襟,屈膝,跪倒在地。 微微一笑,笑容宛若孤寂凋零的桃花:自看见你的那刻起,肖倾宇就知道一定是你,那个君临天下的人,一定是你。 彷佛怕靠得太近亵渎了那绝世男子,方君乾停在了几步外。 虽然败了,但他依然是他,那样的淡然与优雅是任谁也无法描摹的风姿。还是和走的时候一样,白衣,单薄,只是眼中多了些倦怠,惹人疼。 他就坐在那儿,不是天边,也不是海角,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方君乾不敢再往前走上一步,不敢再发出任何轻微的响动,甚至连微风轻轻掠过他都会害怕这身影再次消失。 终于,他靠近他,伸手将他轻轻抱起。将白衣无双的他重新扶上那张华贵轮椅,方君乾站在他身后,静静看着他,随后抬头,远眺那山河壮丽,天地浩大。 倾宇,只有强大如你,才能坐在我身边,陪我看尽这江山的无限繁华。 第一百三十四章 当戚无忧走进房门,看到肖倾宇悠闲坐在书桌前正在写着什么。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洒在他乌墨发上,雪白衣上,温润脸上,执笔的纤细手腕上,白色陈铺的宣纸上。 莫名的,戚无忧的心情就是一静。 小小一道房门,仿佛阻隔了外面整个世界,自成一个方圆。 就连身周流动的空气,似乎都带一种静谧祥和的气氛,让人心境一片平静。 从来没见过有一个人,可以将温雅与戾气融合的如斯完美,用悲天悯人的心说出最残忍的命令,糅杂了生命的温暖和死亡的血腥。 “公子……”戚无忧轻轻出声,生怕惊扰了他。 轻咳了几声,无双公子搁下笔:“戚军师来了?好久没和戚军师下棋了呢。” 戚无忧看着他苍白至透明的脸色,不由担忧:“公子你的伤?” “军师无需过忧,已好得差不多了。”劳叔那一脚踢得甚有分寸,既让他失去了行动能力,又不至于伤他内腑。 “公子,吃药了。”张尽崖端着热腾腾的黑色药汁走进门,一见戚无忧立马怒发冲冠,将药重重往桌上一放! “你来干什么!还嫌我们家公子伤得不够重呀?!我们这儿不欢迎你,出去出去出去!!”他边说边把戚无忧往外赶,就差挥起扫把赶人了。 戚军师委屈万分: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尽崖,”无双公子冷下脸,“为师不曾记得教过你这等待客之道。” “公子~~”张小朋友气急败坏,“您还替他们说话!您被他们害成什么样了!!还有那个劳叔,他居然狠得下心!我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脸来面对公子!” 无双公子语重心长道:“战场之上各为其主,他本就没做错,肖某不怪他。” “公子您大人大量不怪他,可我心胸狭窄小肚鸡肠,我怪!” 肖倾宇寒声:“张尽崖。” 知道公子真的发火了,张尽崖委屈得抿抿唇:“尽崖错了,公子您别气坏了身子,先喝药吧。” 张尽崖走出去后,肖倾宇捧着药碗满是歉意:“肖某教徒无方,让戚军师见笑了。” 戚无忧情真意切:“令高足与公子的师徒之情,端的令人羡慕。” 肖倾宇优雅喝着药,药很黑,很苦,但肖倾宇像是感觉不到苦味般,脸上甚至没有一丝不耐厌烦的表情。 他喝药,就像品茗。 待他喝完了药,戚军师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肖倾宇敏锐察觉了戚无忧欲言又止:“戚军师有话不妨直说。” 戚无忧鼓起勇气——这个问题憋在胸口晚上会睡不着的—— “公子,劳叔突然发难在你预料之外,而在此之前,八方军和守军一直处于胶着状态,那不知如果没有劳叔,公子会用什么计策打败我们?” 肖倾宇淡淡一笑:“戚军师,你可注意到,两军交战之处乃三面环山的低洼之地?” “这又如何?难道……”他眼里突然露出恐惧之意:“难道?” “正是。”无双公子肯定了他的猜测:“近来连降暴雨,山体岩石易破碎崩塌。肖某已派一支分队携火龙炮赶到山上。只要接到肖某啸声筒尖鸣,小分队将立即开炮轰山,到时泥石流前 推后拥,奔腾而下,将整个战场淹没吞噬。此乃天地之威,非人力可以抗拒。” “啊!”想到泥流汹涌滚冲下来,八方军被泥石流覆盖淹没的场面,戚无忧打了个冷战,看向肖倾宇的眼神都变了。 同时也大惑不解:“既然公子能不损一兵一卒破我大军,却为何又手下留情?” “此法杀戮太过,有伤天和,不到万不得已肖某不敢用。” 戚无忧伤感一笑:“可即使已到万不得已,公子还是没用此计。” “八方军与大庆毕竟一脉相连,相互打杀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逐鹿争霸只是过眼云烟,你、我,这里的每一个人,最终还是要为大庆留下一点血脉,为子孙后世留下一点东西。” 看着肖倾宇神情坦荡,语气平静,戚无忧叹道:“胸襟坦荡,视名利如浮云,思虑深远,顾全大局,公子不愧无双。无忧替所有八方军将士谢过公子不杀之恩。” 说完躬身,拱手,心甘情愿朝他一拜。 肖倾宇就端坐于轮椅,大大方方受了他大礼。 一抬头,却发现方君乾立于房门口。 “小侯爷?!”戚无忧惊呼。 “戚军师错矣。这一礼,该由本侯亲自来。”方君乾朝无双公子一礼而下,“倾宇的手下留情,八方军感激不尽。” 说完,他看着他,露出坦坦荡荡的笑:“这一仗,本侯输了。” 输就输,赢就赢,不推诿,不掩盖,不挖空心思否认否定。 方君乾的言语不仅让戚无忧服膺,也让肖倾宇心折。 无双公子深深看着那个红衣如火的男人:“肖倾宇答应与你一道,只要小侯爷答应今后守护大庆,善待百姓。” 方君乾郑重承诺:“本侯答应倾宇。” 当时的方君乾根本不会想到,这个承诺让他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那没有他的岁月里,十六年绝望的思念,十六年,痛如十指穿心的生无可恋。 从这两个年轻人的眼里,戚无忧看到的不是年少得志就目空一切的暴躁与骄横,而是一种宽博和淡然。虽然两人拥有着强硬的手腕和铁血的个性,但同样的,他们也拥有非比寻常的容人 之量,海纳百川,有容乃刚。 这才是男人应有的气度。 戚无忧忽然很庆幸,自己能为这样的男人尽忠。 在平定匈野的庆功宴上,寰宇帝麾下将领夸赞不已:“陛下战功赫赫武运昌隆,南征北战未曾一败,真乃战神转世。” 寰宇帝淡然微笑:“此话言过其实,朕也曾败于一人之手。” 诸将闻言大惊,却听寰宇帝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感情,继续说: “也只有那个人,才能令方君乾败得心甘情愿,心服口服……” 第一百三十五章 出了肖倾宇的营帐,戚无忧忍不住问:“小侯爷,真是您指使劳叔踢伤公子的?” 方小侯爷足顿,偏过头去:“戚军师为何有此一问?” “无忧只是看见当时小侯爷着实怔楞须臾,仿佛根本没料到劳叔会突然发难——故有此一问。侯爷恕罪,无忧僭越了。” 忽然,戚无忧心里一动,只见方君乾长长的睫毛一颤,身子慢慢转了过来。听他自嘲苦笑:“老实说,林文正和劳叔的身份还是父亲在刑场时偷偷告诉本侯的,在小院养伤之时,本侯也 只在那时与劳叔私下接触过……后来则根本毫无联系。劳叔在城头突伤倾宇——别说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67 是你们,就连本侯都吓了一跳。” “不过见出手是劳叔也就安然了。虽不知他这样做的因由,但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对倾宇下狠手。我想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吧,与其让别人没有分寸重伤倾宇,还不如自己出手。” 戚无忧的眼神很锐利,像要直击他的内心:“也就是说,劳叔所为不是侯爷所指使。” 盯住近在咫尺的戚无忧,方君乾目光凝定:“不是。” 戚无忧默默垂下头,不敢接触他的眼睛,却听方君乾冷淡微弱的声音一下下如锥刻般,砸得人心里发疼:“如果知道他事前会伤害倾宇,方君乾定会不顾一切……阻止。” “侯爷不跟公子解释吗?无忧怕公子心里难免有芥蒂。” “戚军师——这种话连本侯自己都不信,又怎能令倾宇相信?” 方君乾突感冰凉的雪粒粘在自己的睫毛上,化成了水,泪般流下。 抬头。 “下雪了呢。”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满城飞絮,一地寒霜。却抵不上心中的冰冷哀伤。 那种哀伤,如此深切沉痛,是哀告无门,是无处着力,也是无可奈可。 “这不是劳大人嘛!”张尽崖皮笑肉不笑,几年不见愈发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不知劳大人升了几品官呀?这大雪天站在这儿成何体统,小的担待不起,莫要折杀小的了。” 劳叔如遭重击,脚步踉跄下,咚的双膝跪倒:“公子,老奴伤了您的心,自知对不住您!您要打要骂尽管冲我来,莫要、莫要——” 肖倾宇兀自研墨写字,不理会,不理睬,连看一眼都显多余。这种漠视比之千言万语的谴责怒骂更令他心如刀绞。 劳叔见状,自知无望,惨笑一声:“公子放心,老奴自会给您一个交代!” 金线如流星划过,圈住他正欲抹颈的剑!食指一弹,长剑叮叮咚咚断成几截跌落于地。 无双公子终于慢慢转头,开始正眼瞧他。 看着他,又不像在看他。仿佛慢慢认出他是谁一般,无双公子微微冷峭:“很好呀,都知道用命来威胁肖某了。肖倾宇看起来就这么像心慈手软之辈吗?” 微张双唇,哑声道:“你,为何要这样做?” 劳叔勉力支撑住抖颤不已的身子,低头道:“公子,老奴对不起你。” “你没有对不起我,”肖倾宇缓缓地道,“你只对不起你自己。” 劳叔无声。无语。 “至少,你对不起你我十三年如兄如父之情。” 他用语很轻缓,但劳叔已愧无自容之地,不过态度一样坚持:“老奴不后悔。老奴想了三天三夜,还是认为小侯爷赢得此仗方为上策。” 无双在玩手中的天蚕金线:“为何?” “公子,您在执着什么呢?这大庆不行了,已由里而外衰老腐朽,迟早是会灭亡的!就算不是小侯爷,还有匈野,天镔,聊盟,甚至连倭奴小国都敢欺辱于她!” “就算公子能保得住大庆一时,还能保她一世吗?” “公子您——不是神呀~~~” “这大庆河山,与其让与蛮夷外族,奴颜称臣,不若由侯爷取之。” “况且公子,您的身子一向不好,如此殚精竭虑速耗寿元,老奴我……看着心疼呀!” “老奴一辈子都没违逆过公子的意思,只有这一次是老奴自作主张——伤了公子,成全侯爷。” 肖倾宇只觉疲惫至极:要怨恨谁?责怪谁?报复谁呢?偏偏每个人都有他不得不去做的理由,都有他不得不令人谅解的立场。如果真要说,也只能说一句造化弄人…… 劳叔走之前留下最后一句话:“公子,此事是老奴一手所成,老奴一力肩担。小侯爷此前毫不知情,还望公子明察。” 肖倾宇看着他远走的背影,浅浅一笑。仿佛自言自语:“所以我没有怪他……” 今冬的第一场雪,微弱如细雨,却在不知不觉中,将大地化作世外仙境。 “公子!外面冷,你快进屋呀!”张尽崖在里屋担忧得直招手。这伤还没完全好呢,万一受了风寒怎么办?! 无双正要答应,忽觉身上一暖,一件雪狐毛皮斗篷就将自己裹住。方君乾一言不发推着他往屋里走,看着他的表情是无法苟同的恼怒和心疼。 两人呼出的气息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了一道道白雾。 风雪渐稀。 所有的烦恼都随风雪逝去,留下的,只有一派既心酸,又温暖的心境。 第一百三十六章 推着肖倾宇进了里屋,张小朋友早已生起了炭火,忙不迭替公子换下湿冷的外衣,顺带甩了方小侯爷几记眼刀。 小侯爷在一旁唉声叹气:显而易见,自己在张小朋友心目中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光辉形象已经完全破灭了。 “张小朋友——”方君乾灿烂一笑,像极了某种尖耳长尾毛绒绒的奸猾动物,“卫伊刚刚还念叨你呢,你这个做师兄的不去陪陪小师弟?” 张尽崖嘻嘻一笑:“这天寒地冻的,公子重伤未愈,受了寒可如何是好,小的怎么放心得下。” 方小侯爷一脸严肃:“放心,有本侯在,这个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就交给本侯了,尽崖尽管去跟卫伊玩吧。” 张尽崖:“正因为有小侯爷在,小的就更不放心了。” 无双公子愕然发现:他这弟子跟方小侯爷混久了,说起话来又痞又邪,完全跟方君乾一个调调! 这绝不是什么好现象!自己这几年四处奔波劳心劳力,对张尽崖疏于管教,没想到竟让他堕落至此。 无双公子暗下决心,今后一定要把方君乾和尽崖隔离开来,免得他误人子弟……(方小侯爷画外音:倾宇你说清楚了,这“堕落至此”和“误人子弟”是什么意思!) 方君乾一脸感动:“尽崖和令师的情意天地可表啊~~~” 张尽崖得意:“那是~~~~” 方小侯爷:“有事弟子服其劳,可叹倾宇整日忧国忧民,张同学却帮不上一点忙。” 张尽崖信誓旦旦:“只要能令公子不那么劳心伤神,尽崖自然愿意替公子分忧啦!” “此话当真?” 张小朋友鼻孔朝天:“自然当真。” “哎呀!”方小侯爷一拍邪笑道:“你不说本侯都差点忘告诉你了!为替倾宇分忧,本侯已专门聘请六位西席,分别教尽崖诗、书、礼、乐、棋和兵法。既然尽崖立志为恩师分忧, 就莫让倾宇为你操心了,好好学习吧!” 说完,他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张尽崖,看着他脸上的笑意突然凝固,脸色由白变红又由红变青,两眼瞪得像要凸出来,一付要扑上来咬人的凶恶表情——老实说,要不是期待看到张小朋友 气急败坏的样子,他才没工夫绕半天圆圈来跟他废话呢! 现在,方小侯爷感到了极大的成就感。 看着方君乾兴致勃勃的样子,无双公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方君乾,真不知道怎么形容他才好。八方军的统帅,被群雄深深忌惮的英武侯,平时倒也一本正经,但偏偏他的性子跟小孩差 不多,喜欢在小地方流露耍顽皮,让人哭笑不得。 无双公子将羞愤欲绝的张小朋友打发出屋,再这么下去,他毫不怀疑倔强的张尽崖会被方小侯爷捉弄到气绝身亡。 “方君乾——” “倾宇好生见外呢,”方小侯爷一脸委屈打断他的话,“都时至今日了,倾宇对本侯的称呼还是如此生疏……” 肖倾宇淡淡道:“那小侯爷希望肖某如何称呼?” 方小侯爷孩子般微笑:“君乾或乾都行~~” 无双公子冷冷斜他一眼:“小侯爷,人不可皮厚到如此程度。” 方君乾邪邪道:“倾宇真没唤过?本侯可记得清清楚楚哦~~~~”俯身在他耳垂边轻轻说了句什么。 和意料中一样,一抹粉红从肖倾宇的曼延,霎时就红了脸!一动不动地杵在原地。下一秒,头唰的一下朝方君乾的方向扭来! 眼神比冰寒,比刀利! 见状,方小侯爷咽了一口口水,有点后悔开了这个玩笑。 明明知道他性子淡脸皮薄,干嘛还要去招惹他……方君乾觉得自己是老寿星上吊——活腻了。 讪笑了几下,小侯爷小心翼翼转移话题:“不知倾宇刚才想对本侯说什么呢?” 无双公子深吸了几口气,先将自己想要杀人灭口的冲动按捺下来。 这才冷冷开口:“肖某想请小侯爷攻下皇都后饶嘉睿帝一命,不知小侯爷……” 方小侯爷出乎意料的爽快:“可以!” 肖倾宇明澈的眼眸中泛过微微的波动:“当真?” “一言九鼎!”他想死得这么容易,本侯还不答应呢! 幸亏无双公子听不到他的心声,否则不知作何感想。 此时,帅帐内。 李生虎正对着帅案上的一张画发愣。画上的男子身形颀长,剑眉星目,发黑如墨,一身红衣劲装更勾勒出他阳刚挺拔的身材。那一双秀气的剑眉,眉梢微微上挑,如展翅欲飞的双翼,仿 佛下一刻便会破风飞去! 贾目奇进帐:“老李你在看什么呢?”旋即他也被画中人物吸引,过了半天才回神。一声惊叹:“小侯爷!” 李生虎鄙视:“没眼力。这是当年的新科武状元方麒英啦!” 贾目奇:“你认识?” “当年参加同科武试,老子我自然见过这位大名鼎鼎的武状元。那时外族嚣张,派遣族内武士来我大庆挑衅,方麒英一人独挫各国十九大高手,为大庆狠狠争了口气。听说人家还是定国 王爷的八拜之交呢!” 贾目奇感叹道:“方麒英真乃神人,此等风姿真是令我等悠然神往呀!但为何这么了不起的人以前竟没听过?” 李生虎叹息:“大概天妒英才吧,当年肖家涉嫌密谋造反,被满门抄斩,嘉睿帝以方麒英为肖家门生为由将他秘密鸩杀。依老子看,那方嘉睿是怕人家声名赫赫功高盖主才对。” 贾目奇:“嘿嘿,原来如此。可我说他怎么就那么像小侯爷呢!连那喜穿红衣的嗜好都一摸一样。” 老李也摸着下巴:“怪不得我一见小侯爷就觉得眼熟,原来小侯爷像我老李故人呢!” 第一百三十七章 历史上的无双公子是个极其矛盾且复杂的人,他位高权重却向慕隐逸,冷酷无情却忧国忧民,他曾亲手暗算暗杀寰宇帝,却在寰宇帝危难之时千里相送。他可以与八方军兵戎相见却在战 败后下决心迅速助英武侯攻城拔寨登基为帝…… 无双公子的脾性令后世史官们抓破了脑袋也无从剖析,而在《倾乾录》中,无忧丞相戚无忧对此只写了四个字——大爱无形。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68 通往大庆皇城的平原上,一支浩浩荡荡的大军朝前进发。 八十四云骑走在全军的最前面,骑士们斩云刃在腰侧,黑色的斗篷如云一样在风中飘荡;紧随八十四云骑开达的,是八方军轻骑师,挎弓提剑,护身的银铠在晨光中灼灼闪亮。肩扛长枪 长矛的步兵大军走在轻骑兵的后面,最后压阵的是头顶钢盔,马身紧裹皮甲,冲击力无可匹敌的重骑兵。粮草辎重井井有条,增援军团装备精良。 各路团队一路接着一路,连绵不绝,仰望后军,密密麻麻看不到尽头。 部队的斗志极其高昂,从旗帜,从步伐,从声势来看,这都是一支精锐之师,无可抵抗,气势沉凝,犹如一座座不可摧毁的大山在移动。 这支大军甚至让人注意不到有多少人马,在敌人眼中,只能看到大军如海浪涌来,无穷无尽。 方君乾勒住战马,眼神是淋漓尽致的恨意和热切:“倾宇,前面就是大庆皇城。”短短不到四个月,八分大军就已兵临城下。 雪白轻纱后缓缓传来清淡悦耳的声音:“我看到了。”停顿了一下,“方君乾,你……喜欢这里么?” 方君乾淡淡道:“不,本侯厌恶这个地方。”忽的漠然冷笑,“因为厌恶,所以毁灭。” 因为厌恶,所以毁灭。 纱帘后无双公子微翘唇角,笑容中略带苦涩:不愧是方君乾呀。 “倾宇认为,我军该如何攻克皇城?”方君乾问。如今的方君乾沉着之中透着三分冰冷的睿智和七分热烈的洒脱,一身雕翎戎装更增添了他的男性魅力和对女人的杀伤力,什么少女杀手 少妇杀手之类的,真要比,估计站在他面前都要自惭形秽。 “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策。”肖倾宇强打起精神,“肖某已将京城防部图尽记于心中,军民无辜,若能减少伤亡自然是好。还望小侯爷留普通兵卒一条生路,莫要滥杀无辜血洗皇都 。” 方君乾郁闷:“本侯长得这么像滥杀无辜之徒么?” 肖倾宇勉强一笑:“如此……甚好。” 方君乾没有听到马车帘幕后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满载辛酸无奈,郁结惆怅尽积其中。 得知八方军兵临城下宫中早已鸡飞狗跳。方君乾将部队驻扎在城外数里处,每天都有为数不少的人前来投诚。 袁清河趁城中守备混乱之际偷出皇城来到八方军的驻扎地。远远望去,只见两座高耸哨塔矗立于军营大门两侧,一道临时木栅护墙紧密地围在军营四周,营帐两两相对,各营区竟无一兵 一卒乱跑乱窜,凸显了八方军军纪森严。排沟、暗营、拦马、绊马绳,防御设施一应俱全,显示八方军军容严整,守备森严。营帐之间,巡逻的哨兵披坚执锐、井然有序。周围的军营层层叠 叠、错落有致;粮草辎重堆积如山,防备严密。这是一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军队,气势雄伟,势不可挡。 “拜见公子,拜见侯爷!” 肖倾宇淡淡道:“清河现任京畿都尉,掌管现下京都安危,是肖某的人。” 方小侯爷依然是洒脱不羁的微笑:“本侯和袁将军有过一面之缘。当年震雄之战前替倾宇传信之人就是袁将军吧?” 袁清河一惊:“小侯爷好眼力,正是在下。属下已按公子吩咐下令,明日辰时京城四门全数打开,恭迎侯爷入京! 方君乾快步上前将袁清河从地上搀起,道:“袁将军深明大义,保全无数城中百姓的性命,避免血流成河之惨剧,本侯就此先谢过了。” 肖倾宇和方君乾一直在等,等皇都守卫主动开城投降。即使所有人都意识到嘉睿帝的政权根基彻底崩溃,但八方军却没有就此展开最后攻击,一来,直接受皇帝管辖的十万御林军余威仍 在,若是硬碰硬势必损兵折将。再者,内战本就可耻,再做无谓杀戮无疑更加难堪。 所以,两人决定:围而不攻,攻心为上。而袁清河的到来,无疑预示着:时机成熟了。 翌日辰时,城门配合着攻城准时大开。八方军将士如狼似虎冲入城门,大军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 “八方军来了!八方军来了!”守兵齐齐惨叫,四散逃跑,竟没有几个敢回头停留原地稍作抵抗停留的。 由于实力悬殊,负隅顽抗的尽忠守兵不消一时三刻,登时土崩瓦解。无双公子下令,大军进京后不得扰民,违纪者斩立决。 交代完毕,八十四云骑身先士卒,带领数千精锐士兵杀入皇宫。 猛将虎贲簇拥着绝世双骄慢悠悠来到了皇宫大门前。 白衣宛如冰雪初寂,火服仿佛浴火燃烧。 冰与火重叠,生与死共舞——这是人世间最美丽,也最残酷的一道风景! 屋宇错落,矗立着九十九根沥粉金漆的蟠龙柱,踏在白汉玉砌成的台阶甬道上,仿佛置身于琼宫仙阙中。无一处无不精雕细刻,无一处不金碧辉煌,无一处不绚丽庄严。 这是大庆权利的顶端,皇权的象征——皇宫。 肖倾宇轻轻道:“终于来到了这里。” 方君乾慵懒语调中是欲揽九天的霸气:“这江山,也该改朝换代了!” 迈上殿前台阶,方君乾刚欲伸手推门,却发现身旁之人的身子微不可察地轻轻战栗。 低头看去,肖倾宇苍白在阳光下宛若透明,单薄的他被包裹在雪白的长袍之中,似乎随时都会随风散去。 温暖的大手覆上他冰凉苍白的手掌,方君乾面上带着冬日暖阳般的浅笑。 紧紧握住他的手,他怕自己一放手他就会消失。 而后,推开门,迈步走进大殿。 大殿的皇位上,嘉睿帝正装黄袍,正在等他。 方君乾冷冷望着他。 空气安静下来。 方君乾走到方嘉睿面前,两人相离不过半臂距离。面对君王咄咄逼人的视线,方君乾连眉毛都未动上一丝。 嘉睿帝忍不住颤了颤,一拍龙椅扶手:“乱臣贼子!” 邪魅一笑,方君乾金石玉响般清冷悦耳的声音懒洋洋响起:“方嘉睿,你还记得你是怎样逼我‘大义灭亲’的么?” 轻缓沉稳的嗓音犹如流质,毒蛇般沁凉黏腻。 方嘉睿觉得阵阵阴寒之气通过地面顺着脊梁骨爬上,冷的全身止不住轻颤。 “本侯早就发过誓,有朝一日定要杀尽所有皇室中人报仇雪恨。”这个龙飞九天,一世之雄的英武侯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冷冷挥手:“带下去。” “杀尽所有皇室中人、杀进所有中人?——”嘉睿帝被侍卫拖着向外走,他不由自主地望向一旁的公子无双肖倾宇也转头看向他,眸子的无悔无怨如斯清澈可见。 嘉睿帝嘿嘿疯笑:“朕等着,朕等着你杀尽所有皇室中人!——” 谁都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率先侵犯大庆的是倭奴,而最后覆灭大庆的,竟是方君乾! 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方君乾深吸了一口气,这龙椅周围的空气,浮动着沁脾的冰冷和血腥。 终是为他,覆了这天下。 红衣男子站在宽广的大殿之中,对坐在轮椅中的他伸手,声音如春风一般轻柔和煦,他说:“倾宇,跟我来吧。” 那日,也是眼前这个男子温柔凝望着自己,伸手邀请:“倾宇,我们走吧。” 肖倾宇只觉眼睛好热,有一道热流想奔涌着流出。 那是,寂寞无助也无法自拔的温暖与悲凉。 晶莹的指尖从宽袖中露出,反射着七彩的炫目光晕。 终于,剔透的五指搭上他岁月磨砺的熟悉手掌。 朗声一笑,他反手握住他的手。 你我,一起缔造这盛世繁华。 新王朝的文武官员尽列于两侧,见证这幕乱世绝殇。 小番外: 遗墨:君乾,倾宇,你们过来下。 方:本侯没空。 肖(无视):…… 遗墨微笑:明天开虐。 方肖:这就来!(作者是上帝!) 遗墨:小侯爷——不,马上要叫陛下了。请问你登基后有何打算? 方(笑言邪魅):本侯怎么知道?问你呀。 遗墨:……那倾宇呢? 肖(冷笑):不要告诉肖某你又要开虐了。 方(愤懑):你就不能让我两安安心心厮守一会儿! 肖:小侯爷没见读者对遗墨兄评价?绝对后妈,太后,后妈作者……就别奢望她大发慈悲了。 方(好奇):倾宇,这“读者”是什么? 肖(一脸平静):肖某也不知,貌似是你我看不到的神秘生物…… 遗墨:咳咳,今天叫你们来,主要是因为很多读者向你们表达了端午节的祝福,让本人代为转达一下。 方:你会有这么好心? 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遗墨(怒极反笑):很好、很好~~~~(老子不虐死你们就让我——吃饭噎死!)另外小侯爷,广大读者都想问在136章中,你对倾宇究竟说了什么。 方(一脸得意):当然是说—— 肖(愈发平静):小侯爷…… 方看了一眼肖,拱手微笑:遗墨兄见谅。 遗墨(理解地点点头):小侯爷,遗墨谨代表广大读者对您表达诚挚的慰问。 方(邪笑):本侯更想要倾宇的慰问。 肖(淡淡):下辈子吧。 方:遗墨兄听到没有?一定要写篇下辈子的番外呀。 肖:…… 遗墨:此事再议。136章的那句话就由读者同志们自己yy去吧。咳咳,有些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肖:你们两个给肖某适可而止。 遗墨:好了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了。君乾、倾宇,对神秘的读者们说上最后一句话吧。 肖:小侯爷先请。 方:还是倾宇先来。 肖:那……肖某先? 方(点头) 肖:……走吧。(催动轮椅走人,无双公子做事就是有效率) 方:……好。(上前为他推轮椅) 某墨(呆滞状) 第一百三十八章 方君乾的成功是那么理所当然,显然没有人去怀疑这场皇权争斗的胜负成败。 八方军将士用毫无掩饰的近乎虔诚的心态崇拜着他,崇拜着这个强悍又可靠的男人。在这个没有信仰的乱世,这个叫方君乾的男人就是他们全部的信仰! 天下间,只有他配得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方嘉睿怎么能跟侯爷比?凭他也配!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69 战功是帝王王冠上的宝石。 作为八方军的统帅,在率领着八方军南征北战无一败绩的今天,他根本不需要任何的表现自我与激励人心的语言,方君乾站在哪里,哪里就是一片敬畏与崇拜的目光,尊崇威严的背后, 是让人高山仰止的功勋与实力。 方君乾从不担心别人会反他,他是天生王者、转世战神,轻言浅笑皆可摄服人心。他越是善待臣子,越是放权部属,众人越是感激他,服膺他,竟而回报他,效忠他,绝无一丝一毫不忿 反叛之意。 一本接一本摊开各地奏折情报,方小侯爷手中的朱砂笔飞快地龙飞凤舞。 现在的他,用一个字来形容:忙! 两个字:很忙。 三个字:非常忙。 四个字:忙到极点! “小侯爷,方嘉睿该如何处置?” 这个问题耽误了方小侯爷宝贵的两秒钟时间,批示只有两个字——养着! 眼下没空理他,先吊着他的命别让他一命呜呼,等闲下来再细细找他算账。方君乾转着手中的狼毫,脸上挂着令人心悸的邪笑:要不然,不就不好玩了? “可是小侯爷……”手下还想说什么,却被方君乾“嘘”的一声制止了。摇了摇修长的食指,不发一语地让他退下。方小侯爷轻手轻脚地缓步走到肖倾宇身边。 无双公子正伏案浅眠,睡梦中的他褪去了几分冷峻疏离,多了几分柔和稚气。然而清丽的面庞却依然可以看出两分难以掩饰的疲惫。 所有人都知道,在这半个月里,绝世双骄每天的睡眠时间不会超过两个时辰,肖倾宇以超人的精力和效率,处理着在这种非常时刻的各种矛盾和突发事宜,大军的整编、民心的安抚、地 方官衙的稳定、逃离京师的各大门阀留下的庞大财产的整合、八方军的未来规划、与各国地下势力的各种幕后交易…… 在绝世双骄的共同努力下,大庆奇迹般的迅速稳定了下来,一切开始步入正轨,令各国势力翘首以盼的动乱并没有发生。 难得看见公子无双如此……不设防备。 大概是太累了,才会不知不觉伏在桌案上睡着。 轻轻用手指勾起他的一缕发丝,揉抚在手中的感觉宛如上好的丝缎。方君乾心中一片温馨的静谧,由里而外,水一般浸润全身。 他的倾宇就在自己身边,即使不出声,但他所在的地方,哪怕是地府血域,也会在不知不觉中化作世外桃源。 肖倾宇容颜一动,被他惊醒。揉了揉眼睛,嗓音还有点睡意甫褪的迷茫,没有怒气,淡淡一声:“小侯爷。” 方君乾温柔道:“倾宇可是倦了?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肖倾宇迷迷糊糊地睁着眼,还带点孩子般的稚气:“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呵呵呵……”方小侯爷闷笑,无双公子莫名其妙的瞅着他,还没搞清楚他为何发笑。 方君乾只觉他刚才那个动作实在可爱,尤其是由平素幽静清雅,雍容华贵的无双公子做出来,可爱程度更是不可言说! 正想亲昵一番,不料一个声音突兀而进。 “禀告侯爷、公子,外面有一女子求见!” 方小侯爷恼怒地瞪着来人。他已认出这人是轻骑兵第五分队的队长,小侯爷暗下决心:以后定要将他罚去夜袭敢死队! “有人求见一律交给戚军师。” “可是——”来人一脸委屈,“戚军师还是请您亲自去处理……” 他们那智深似海动如雷霆的戚无忧戚军师,在看见那女人后着实思考犹豫了好一会,这才交代下一句话:“让小侯爷自己处理吧。” 方君乾难得好奇:居然连无忧军师都搞不定?! “那人叫什么?” 小队长结结巴巴道:“好像是小侯爷您的结发正妻,莼阳公主,毅飞莼……” 方君乾:…… 怪不得连戚军师都搞不定,原来纯属别人家事。 方小侯爷面色微微一变:糟了! 慌忙扭头观察肖倾宇反应! 无双公子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他淡淡浅笑,一脸不动声色的模样让人看不出他内心的情绪。 “小侯爷保重,肖某先走一步了。” 方小侯爷瞪大眼:他这时候想置身事外了?喂,当初是谁为莼阳公主提的亲?! 莫名邪笑:“倾宇想去哪?此事你也是罪魁祸首之一,说到底倾宇也是要负一部分责任。”想撇下本侯让我自个面对毅飞莼,没门! 无双公子淡漠幽远地回他一句:“与我何干?公主嫁的又不是肖某。” 小侯爷险些没被这句话给噎死! 无双公子不再理会他,推着椅轮滑出御书房,正巧与迤逦而来的毅飞莼撞个正着。 许久不见的毅飞莼盘发于上,凤髻高挽,黑发上绾着碧玉发簪,长裙拽地,舒袖暗香;珍珠白的锦缎上落有富贵牡丹刺绣,给人雍容华贵之感。温柔高贵,仪态万千。 眼神万水柔情,仪态娴雅端庄。 肖倾宇优雅行了个礼:“公主别来无恙。” 毅飞莼敛衽还礼:“公子安好。” 肖倾宇淡淡道:“肖某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公主与小侯爷久别重逢自当叙旧,肖某告辞。” 莼阳公主:“公子走好。” 三言两语,公子无双与莼阳公主就告别分开了。 方小侯爷看着逐渐走近的莼阳公主,不由头大如斗,不停玩转着手里的朱砂笔,心里却想着该如何安置莼阳公主的事项。 正如林依依之于肖倾宇,方君乾心目中的毅飞莼绝对是个令他头痛的人物! 对这个只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又是敌国公主更兼救命恩人,对自己情深意重偏偏自己对她无意的人间绝色,方小侯爷真不知该把她如何是好。 最最可恶的是,肖倾宇居然在这个时候给他临阵脱逃了! 岂有此理呀~~ 方嘉睿甩了甩头,重疾与心病让他产生一种错觉——密室的尽头处隐隐闪出了微弱的亮光。 眯了下眼,把胡思乱想甩开。这里是戒备森严的囚室。平时只有送饭的狱卒和治病的御医才会来此,目的就是方君乾绝不允许他如此轻易死去。 但很快方嘉睿又蹙起了眉,紧盯着亮光的方向。因为他发现那亮光是移动的,以缓慢且熟悉的速度一点点向着这里靠近。 木轮在版石上轧过,发出扎扎的声响。 那道亮光在这时已然来到了距离他不过十步的位置,然后火光照亮了一张淡漠幽柔的容颜,也映绯了他眉间的一点朱砂—— 是肖倾宇。 第一百三十九章 叮当叮当——随着方嘉睿的一举一动,铐在他手上的锁链不断发出清脆的声音。锁链另一头与囚牢石壁深深相连,若不能打开锁镣,关在牢里的人怕是插翅也难飞。 方嘉睿冷眼看着他,一双眼睛犹如鬼火般发出绿幽幽的寒光。此时阴鸷深沉的嘉睿帝,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咳咳咳,你来干什么?怎么,没跟方君乾那小贼在一起吗?” 无双沉默不语。 “你这抛宗灭族祸国乱纲的逆贼——你果然不是朕的儿子,朕没你这个儿子!” 忽然阴森森笑起来:“呵呵呵,说不定你真不是朕的儿子呢……亲兄弟乱仑……呵呵呵,哈哈哈哈!……” 肖倾宇一言不发,忽明忽暗的灯火映照在他白皙沉静的秀气脸庞,让人有种幻灭的错觉。 “我送你出去。出宫后肖某自会安排你安度晚年,做个平凡的老人,再也不要回来。” 方嘉睿忍不住讥讽:“朕还以为公子无双是来弑父的。杀人灭口一了百了不是更好。” 肖倾宇悲哀一笑,月华般。 轻轻吐出一句:“我不是你。” 方嘉睿破口大骂:“你忤逆父亲背族弃家,悖逆伦常天理难容!” “肖倾宇只走自己所选的路,不愚忠,不愚孝,只要能拯救天下苍生,就算要肖倾宇,肖倾宇也会将那条路走到底。”这是肖倾宇的回答。这其中的每一个字,饱含着的是这个二十三岁 的年轻男子怎样的决心以及勇气?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容很平静,然而那一双眼睛却淬亮如三尺青锋,瞬间灼痛了方嘉睿的眼睛! “你想怎么跟他在一起。他是你亲哥哥!” “此事肖某自会查明。”无双公子的眼神坚定起来,逐字逐句说道,“肖某不信母后会与定国王爷……有染。肖某不信母亲会是用情不专水性杨花之人!” 无双公子显然不想多谈,正待招死士进来带走他,忽听方嘉睿冷如冰霜的声音:“方君乾——何时登基?” 肖倾宇淡淡回答他:“已昭告天下,登基大典定于正月初一。”说完便想转过轮椅走人。 “皇儿。”他叫住他。 ——如果自己要痛苦,他也容不得别人快乐。 方嘉睿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鲁大师为你做的这把轮椅可真是精巧绝伦呀,鲁大师不愧是鲁班的后人。” 他轻轻地笑着,只觉得心中无比快意。 凌迟与毁灭的快意让他兴奋起来,浑身都在发颤。 “不过朕想,公子无双还是宁愿不要这把轮椅的吧?” 肖倾宇冷冷得听着,冷淡得仿佛他在诉说着一件仿佛与自己无关的事。“如果你想令肖某沮丧的话,那么肖某注定要让你失望了。” 嘉睿帝自顾自接下去:“智绝天下的公子无双难道从没怀疑过,你的父母俱四肢健全,朕的皇儿皇女也个个活泼健康,并无体弱残疾之辈。” “你就从没怀疑过,为何你会是唯一的例外?” “难道你就从没怨恨过上天,在赐予你所有人难以企及的才华后,为何不干脆赐予你走跳跃跑的能力?” “难道你就没有憧憬过,你其实也可以像常人一样行立于地——” 无双手扶在轮椅上,指节因用力而略显苍白,寒声道:“方嘉睿,够了。” 那血淋淋的事实揭露在眼前,排山倒海的痛苦将他完全覆没。他刻意去遗忘,忘记自己的不堪与残缺。刻意选择不去相信不去面对,在风轻云淡下把伤痛掩饰起来,可是,当他以为自己 无懈可击之时,那道愈合的伤疤却被人再一次撕开! 痛得 生不如死。 而那个撕裂伤疤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的亲生父亲。 肖倾宇看着他,轮椅上的那只手的指尖已隐隐发白。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却带着令人惊心的隐忍与痛楚,水色的唇倔强得抿着。 这样的肖倾宇,让人有一种报复的! “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70 没错,就是朕,每天一碗名为安胎大补的慢性毒药,亲手喂与你那初怀胎儿毫无防备的母后——是朕,废了你的腿!” 心里,一阵冰凉。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你说……什么?” “若让你母后肖皇后生下健康无缺的太子殿下,朕还怎么能撼动肖家在大庆的权势地位——更何况,谁知道你是不是朕的亲儿子。” 就因为这个原因!他毁了自己!—— 脑海里分明听到了一根弦不堪重负而断裂的声音! 走到近处就可以看清,白衣少年那两瓣失血的薄唇正不可抑止地微微颤抖。侧过头,素来锐利宁定的眼睛里隐约有泪光闪过。 可即使泪水已在眼眶不停打转,肖倾宇也始终倔强地不肯让它滑下,他挺直的背愈加傲然。 倏地,一双温暖的大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从背后传来的温度是那么灼热且熟悉。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是谁的怀抱。 坚定、有力、令自己眷顾贪恋,从此沉陷轮回挣扎不起。 来不及去想,也没有力气去猜他究竟听到了多少,为何会来到此地的。肖倾宇只希望找个地方躲起来,静静舔舐自己的伤口。 他的双臂圈住他的眼睛、耳朵,他的下巴抵在他的头上,恨不得与他骨血交融。 方君乾温柔开口,声音有几分不同于往日的喑哑低缓:“不管别人说什么,我只知道肖倾宇一直是方君乾的骄傲。” “本侯从没强迫过倾宇什么,但这次,倾宇一定要听我一回。” 语气宠溺:“什么都别去看、别去听、别去想——” “乖乖听话,好好睡上一觉,第二天醒来就会发现什么都没发生过。” 方君乾抬起头盯住方嘉睿,眼里杀气有如实质,剑般逼近眉睫。凛凛寒气扑面而来! “至于这儿,就交给本侯吧。” 肖倾宇被送走时,脸色是从未有过的苍白清冷。 等那白衣荏弱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里,方君乾掩藏的愤怒终於如火山喷发,他狠狠一拳,打得方嘉睿撞上一旁石壁,再趴落在地,半边脸颊高高肿起, “这一拳,是替倾宇打你。” 嘉睿帝目光怨毒,披头散发,鼻血流得满脸狼狈,伏在地上轻轻咳着血。 “方嘉睿,你说本侯该怎么收拾你呢?” 他笑得危险而悠然,然而挑起的眉梢鼓震出不败将军于尸山血海里凝练出的凛然血腥。 杀气纵横。 “本侯平时连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这样伤他?!” 不给方嘉睿喘息的空暇,他上前揪住方嘉睿头发,拖起身:“方嘉睿你知道吗?作为帝王你真的很失败,不,大概你这一生唯一值得自豪的就是——你生下了一个绝世无双的儿子。” “这等惊才绝艳的他,甚至……倾倒了心高气傲眼高于顶的方君乾——” 第一百四十章 “方君乾,你该不会真的爱上了他吧?”方嘉睿看着方君乾,讥笑,“爱上一个男人,一个残废,杀父仇人的儿子,甚至有可能是你亲弟弟!” 又是一拳! 方嘉睿吐出一颗带血的牙齿。 “再让本侯听见‘残废’二字,本侯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本侯不在乎他的性别,缺憾,出生甚至血缘!方君乾爱的只是肖倾宇这个人。他是大庆右相,是公子无双,但他也是方君乾的倾宇,本侯可以倾尽天下换他真心一笑,因为我……爱他 。” 方嘉睿轻轻嘲讽,嫌恶道:“兄弟乱仑——无耻,肮脏,悖离人伦。” “亲兄弟?”方君乾忽的扬声哈哈大笑! “方嘉睿,你可知身为皇室宗亲的我为何没有接替王爷之位,而只被封侯?” 不知方君乾为何会突然提起这事。 方嘉睿睁大浑浊的双目,思绪陷入了回忆中:“当年皇弟说你年纪尚幼,怕你少年封王后难免目空一切飞扬跋扈,便上书求朕封你个‘英武侯’足矣。” “不对。”方君乾俯视着脚下的方嘉睿,宛如看着一条可怜虫,“父亲之所以只为我封侯,是因为——” “本侯不是王爷亲子,也不是皇室血统!” 宛如天空响起霹雳!方嘉睿傻傻地抬起头看着他。 方君乾笑得甚为快意:“古往今来,只有皇室中人才有资格封王即位,没有皇家血统的人至多封侯拜相而已。父亲虽然豁达,但皇家祖训还是不敢违背的。所以,方君乾才被世人称作‘ 小侯爷’,而非‘小王爷’。” 方君乾薄唇一张一合间,惊天秘闻急转劈下! “本侯并非皇室中人,而王位却落入我手中!”看着方嘉睿难以置信的骤然惨白的脸孔,方君乾知道,他的目的达到了。 皇室子孙再怎么争权夺势乃至兵戎相见,那也只是皇家自己的问题,是内部矛盾。可方君乾不是皇室子孙,那也就意味着,政权倾塌,改朝换代。“大庆”这个帝国,从此不复存在! 嘉睿帝可以不在乎身体上的剧痛,然而他不能忍受一个没有皇室血统的外人倾覆大庆最终君临天下!那对他来说比死还痛苦! 而他,就要他生不如死。 “本侯不杀你。本侯要你活着,亲眼见证方君乾登上这至尊之位!” 方嘉睿像疯了一样扑过去,长长的指甲差一寸就扎破了方君乾的脸。方小侯爷连躲都懒得躲,静静立在他面前,一脸似笑非笑的讥诮。 “嚓!——”铁链被拉直!方嘉睿张牙舞爪地拼命抓向他,只差一点点,却再也不能前进寸毫! 疯狂咆哮:“你究竟是谁!~~~~~” 方君乾讥笑,目光生生如恨:“我是谁?方嘉睿,你当真认不出来吗?” 他就这么长身玉立在他面前,红衣炽烈,邪魅英挺。 那同样摄人心魄的外表,同样尊贵魅惑的气质,还有此刻眼中一模一样的神情,与深埋在心底深处的某张脸叠合,刻意遗忘的往事渐渐浮出水面。 方嘉睿瞳孔收缩,急促地喘起粗气! 昏暗的牢房里只剩下两人呼吸的声音。 有时候,沉默能比语言给人更重的压力。 终于,方嘉睿干涩地开口了:“你是——方麒英的儿子……” “没错,难为你这么多年还能记得本侯生父。” 方嘉睿觉得自己快疯了!“你怎么会是他的儿子?” 方君乾淡淡道:“当年生母尹落雪为江南第一美人,与肖皇后是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生母与武状元方麒英相恋,情投意合并珠胎暗结。正当两人要大婚之时,父亲却因肖家之祸被牵连 ,死于你手。” “生母未婚先孕之事只有肖皇后一人得知,肖皇后深感对不起我父母,便把此事转告给王爷,望他能施以援手。定国王爷当年与父亲乃八拜之交,便义不容辞收留了我母子,为防别人闲 话,还娶母亲为正妻,以堵悠悠之口。” “母亲思念成疾,生下我后便……去世了。王爷视我如亲子,兰姨更是为了我几年无所出。这等大恩大情,方君乾粉身碎骨也难报其万一!” 方君乾看着方嘉睿,目光如电,剑眉出鞘,周围的空气无风自动,一股难言的压力向方嘉睿汹涌而来:“你不但害死我亲生父母,还害死了我的养父养母,更伤害了本侯深爱之人——纵 千刀万剐也难泄本侯心头之恨!” 方嘉睿瞪大眼,傻了似的看着他。 看着方君乾,看着方麒英,看着所有被他害死的人! 他来了,他来报仇了……冥冥之中真有因果循环……莫非这就是报应!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众叛亲离? 皇弟方定坤,知交方麒英,儿子肖倾宇,甚至连自己的挚爱肖语茉都—— 方君乾静静道:“其实本侯倒真希望倾宇不是你的儿子,这样本侯就不用如此瞻首顾尾处处掣肘了。”若他不是肖倾宇的生父,方君乾早已下手了,他有一百种方法让方嘉睿生不如死! “可惜——倾宇偏偏是你的儿子。” 方嘉睿怔怔道:“你如何得知?”他为何如此肯定—— “方嘉睿,你真可怜。”他的目光中是深切的怜悯。 “当年你只是宫中一个不起眼的皇子,肖语茉不顾肖家反对一力下嫁与你,甚至不惜三番四次拒绝与自己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且从小爱慕她的皇子方定坤……” 想起肖皇后的下场,方君乾为她感到不值。 “你觊觎王位,她便让肖家动员一切力量支持你即位,你想要天下,她便哀求昔日的青梅竹马助你一臂之力——你不是一直奇怪为何我父亲会尽全力帮你登上帝位么?不是因为你,只是 因为他不忍拒绝那个芳华绝代的女子!” 他盯着狼狈不堪的老人,眼睛幽深莹亮,却又嘲弄无比。 “当一个女人为了一个男人不顾一切时,除了爱惨了他,还会有其他原因吗。” “你又是怎么回报她的——你怀疑她对你不忠,甚至灭她全族,害她亲子,逼她致疯。她这样爱你,你却不懂。” 冷笑:“不过——像你这种人,大概也不配去懂。” 宛如平地炸响了一个旱天雷一样。 瞬间,方嘉睿老泪纵横! ——语茉……语茉…… ——我方嘉睿心狠手辣负尽天下……没料到……竟负你最深! 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难以想象的悲怆、尖锐、凄厉如血——歉疚与苦痛劈头盖脸将他打下地狱! 泪眼蒙眬中,仿佛看见那个灯火璀璨的元宵佳节上,绝丽少女揭下少年脸上的兰陵王面具,好奇看着他,巧笑嫣然…… 纵使悔不当初,纵使痛不欲生,然而那个人,再也不能回来了…… 方君乾看着他,莫名酸楚浮上心头。他庆幸:“幸亏,方君乾不是你。” 第一百四十一章 肖倾宇是被冻醒的。 被褥不可谓不暖和,门窗也不可谓不严实,但肖倾宇就是浑身一个冷颤,猛地从床上振起!神智顿然清醒。 “冷了?”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方君乾走过去——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又是被冻醒的。他的倾宇怕冷,方小侯爷经常觉得“以冰为骨玉为神”这句话是专门为肖倾宇准备的。所以一到 冬天方小侯爷就如临大敌,恨不得用棉被将他严严实实包裹成蚕茧。 “你怎么来了……”话一出口,肖倾宇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极多余的问题。 想来,能在小楼通行无阻自由出入的,也只有他了。 低下头,披散的黑发遮住白衣少年复杂的双眸。 “本侯怕你睡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71 不着。” 肖倾宇静默了一下,话语悠悠:“今年的冬天有点冷。”屈指一弹,烛火瞬间亮起。灯火一亮,方君乾就看见肖倾宇已披起外衣,端然跌坐在床沿。 他很平静。神情淡雅中见几分清贵,态度雍容中显几分风流。只一个剪影,就足见风华。 仿佛,刚刚亲生父亲对他的伤害,只是过眼云烟,无足轻重。 仿佛,他已坚强坚韧到无惧任何打击,已不会再疼再痛,因为已经麻木。 这样的肖倾宇,坚强的让人心疼。 “方君乾我问你……你真是方麒英之子?” 也不奇怪无双是怎么知道的,方君乾淡淡回答道:“是的。王爷在刑场时在本侯耳边说了三句话——林文正和劳叔的暗桩身份,本侯的亲生父母,还有,让我好好照顾卫伊。这所有事情 ,本侯刚刚查清楚。” 因为当时太过惊骇,才对定国王爷突如其来的撞剑自杀一时反应不过来。 他听见肖倾宇轻轻松了口气:“真好。” 方君乾忽然很想知道,如果我们真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倾宇你会如何抉择? 其实不用去问,答案也呼之欲出——肖倾宇一定会永远保守这个秘密,即使此生永远受到这个秘密的谴责折磨。 想到这里,方君乾就忍不住一声叹息:傻瓜呀……你总是让方君乾心痛兼无奈…… 肖倾宇——你真是个傻瓜呀…… 见他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方君乾已经知道他想问什么了:“本侯没杀方嘉睿。”说完愤愤补充一句,“便宜他了!” “方君乾你知道么,”无双公子垂下眼睑,长长睫毛在玉白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肖某以前也曾怀疑过,为何肖某从小就双腿不便,体弱多病……” “肖某也曾想要明察暗访,让自己得知真相……” “可是,一想到那种可能……肖倾宇便……退缩了……” “故意忽视真相,试图说服自己,自欺欺人不敢面对。肖倾宇告诉自己,如果他不说,那肖倾宇就永远不去揭开尘封的往事……” 飘渺的倾诉戛然而止。 肖倾宇再也说不下去了。 对这样的无双,方君乾也有几分不忍。 “本侯一直认为,该笑的时候就该笑,该哭的时候就该哭。倾宇若是觉得悲伤,就痛痛快快哭出来吧,放心,本侯不会笑话倾宇的。” 无双公子淡定了双眸,轻轻道:“哭不出。” 方君乾一阵心疼:那是怎样的悲哀!……痛了,寻找不到宣泄口,无法将哀伤情绪喷薄而出。累了,寻觅不到栖息处,即使明知终点是悬崖峭壁还得不断前行。 肖倾宇是坚忍顽强,傲骨铮铮的男子,是身陷绝境都能谈笑以对的智者,他绝少哭泣,因为他说眼泪是弱者的象征。 八岁亲手杀掉自己母亲时,他没有哭。 失去亲人关爱,孤身一人走南闯北九死一生,他也没掉一滴眼泪。 即使是在得知自己亲生父亲毁掉自己双腿,让自己无法行立,心在当时被狠狠撕碎,不甘与痛楚割得他体无完肤——泪水已在眼中打转,却还是被他生生忍下! 而肖倾宇此生唯一一次哭泣,是在定国府后花园,两人手持红巾三拜成礼后,当着方君乾的面,泪流满面。 这个绝世无双的男子啊,他的泪水不因痛苦而流,只为幸福而落。 倾宇可知?你一个笑容,是方君乾值得用一生苦痛去守护的。 可方君乾却不知道该怎样让你落泪。 而想让你流泪,只是想要你觉得很幸福,幸福到可以泪水决堤—— 方君乾竟自私地希望——终有一日,还能再见你泪如雨下。 “方嘉睿已病入膏肓,怕是时日无多。”就算方君乾不下手杀他,他也活不长。 肖倾宇点点头。 方小侯爷忽然问:“倾宇怕不怕死?” “有什么好怕的?”无双公子好像在议论今天天气般平静自然,“松露人生,朝花夕逝,天地万物又有什么可以长久不灭?人总归是要死的。” “那本侯下去陪倾宇吧!”他毫不迟疑,仿佛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凝视着他雪一样的面庞,方君乾面色温柔。 肖倾宇坐在那,抬头看了他一眼,美丽的眸子清澈流转,却又透着淡淡疏离:“我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你少来烦我……” “倾宇口不对心哦……”他看着他邪笑,“若让倾宇一个人孤零零呆在没有方君乾的地方,倾宇该多冷多寂寞。” 也许,他说的是对的。 肖倾宇的面庞苍白得近乎透明,抬起眼看着眼前红衣炽烈的邪魅男子,定定的。 温柔而落寞的眼神——红尘之中若少了你,倾宇有多寂寥…… 他望着无双的眼神,忽然有些意乱情迷。反手握住他雪色宽袖下露出清瘦精致的腕骨,他的手腕优美,骨节分明。 方小侯爷盯住他的眼睛,神情是孩子般的执拗认真:“倾宇喜欢我么?会一辈子与我在一起吗?” 他还记得当初无双公子的冷血无情——我从不对人说‘我喜欢你’。这四个字,我永远不会说。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当然也不会。” 看着方君乾患得患失忐忑不安的眼神,肖倾宇突然拉下他的衣襟,轻轻靠上他的唇。 方君乾蓦地睁大双眼!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肖倾宇看着他,眼神若沉醉了几百几千年的迷梦。 方君乾安静下来。 他的呼吸流入他的肺腑。彼此的气息混同在一处,渗透在一起,共同体味这万丈红尘的繁芜与悲欢,无论风雨颠沛,生死遥距,只要一息尚存,此生此世便永不分离。 唇分,深感夫复何求的方君乾笑得比蜜还要甜,志得意满道:“这是倾宇第一次主动吻本侯呢!” 无双公子目光清明,淡淡一句:“你太啰嗦。” “啰嗦就啰嗦吧!”方小侯爷伸了个懒腰,揽住他卧倒在床上,“睡了!” 也许是因为觉的不适,无双翻个身,想推开游离于身上不属于自己的温度。 “别动,就这样静静躺着。”将肖倾宇紧紧抱在怀里,他在他耳旁低语,“我搂着你睡,这样就不会觉得冷了……” 叹了口气,无双便这么静静任他拥着。 月静,夜深。 月光洒在小院里的皑皑积雪上,泛起温柔孤清的光华,反射进小楼中的床榻上,映着两个熟睡男子的容颜。 方君乾和肖倾宇静静相拥而眠。楼外树梢上的积雪簌簌掉落在雪地,轻微的声响惊醒了一向浅眠的肖倾宇。他悄悄睁开眼,注视着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 纵使主动吻了他,可自己,终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因为方君乾,我无法轻易回答你呢。 有些答案,是要用一生时间才能得出结论的。 喜欢……一辈子在一起…… 只有过完了一辈子,才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 那就让肖倾宇将这个答案保留到生命的最后……直到走完时间的尽头,再来回答你的这个问题。 第一百四十二章 “皇甫大人,您这是?”看着那面容黝黑的中年人抱着一大摞图纸步履匆匆,戚无忧不禁讶异。 这位皇甫大人可不就是当初在聊盟国都,百草神医余日的知交——皇甫鲧禹! “啊,戚军师!?”皇甫停下脚步,腾出一只手擦了擦满头的汗,“在下正要把这些水利工程设计图交到小楼,公子还等着呢。” 皇甫鲧禹现在官居通奉大夫,位列从三品,专门负责农田水利方面的事物。公子无双一向重视农业,常对大小官员说“民以食为天,食以农为本。苍生百姓,大凡揭竿而起暴动造反者, 非性不淳,反骨天生,实因食不果腹,不得不反。农业乃立家之本,商贸乃强国之途,军队乃护国之剑。只要理清这几点,八方军统一天下之日便指日可待了。” 而擅长水利建设的皇甫鲧禹,几乎是在一谈之后便被肖倾宇推举给了方君乾,在让他熟悉了各部门规程运作后,皇甫鲧禹便被任命为通奉大夫。八方城办事效率之高足以让其他国家羞愧 而死,皇甫鲧禹不止一次看到,下级向上级交份府衙财务清单都要拖上一年半载,遑论提拔一个从三品的官员了。 来这儿真是来对了…… 皇甫鲧禹心下振奋,说起话来也愈发神清气爽:“如若青门堰能于今年完工,奇、谢、烨三川平原五十万里沃土将得到充足灌溉,水稻产量将提升足足三成!” 戚无忧动容:“此乃造福万民功在千秋之举,皇甫大人辛苦了。” “哪里哪里……”皇甫惭愧不已,“下官算得了什么呀,公子才真是为国操劳呢!” 犹豫了一会儿。“戚军师,下官有一事不解,还望戚军师赐教。” “皇甫大人但问无妨。” “侯爷登基后,公子该以何身份面对世人?” 问题之尖锐令戚无忧也不由眉心微微一跳。方君乾登基后便是一国之主,至高无上的君王,以公子无双的傲气,怎可能委曲求全居于人下。到时,他该以什么身份留在方君乾身边? 贤臣,知己,朋友亦或情人? 他们这些人可以接受枉顾伦常世所不容的这一对,因为他们全身心膜拜着这两个绝世男子,他们是两人深情厚意的一路见证。 但是他们能接受,不代表别人也可以。 戚无忧苦笑:“皇甫大人,您这问题有点尖锐……” “还请戚军师不吝赐教。” “无忧当初也曾对此迷茫甚久,和绝大多数人一样,戚无忧也摆脱不了世俗伦理的约束,戚无忧并不是那么超脱的人!” “后来公子回京处理莼阳公主和亲事项,几月之后小侯爷便孤身一人返往京城寻找公子。很快八方军便收到小侯爷在金銮殿上公然对公子表白的消息……那时戚某震惊莫名。戚某早知小 侯爷爱慕公子,却怎么也想不到侯爷居然敢将这不伦之恋公诸于众,闹得天下皆知。戚无忧为两人叫好,却也忍不住为他们心酸——像侯爷这般顶天立地的骄傲男子,要有多少决心才敢在世 人面前承认自己爱上了一个男子的事实?像公子这般绝世无瑕的无双男子,要有多少勇气才会接受一个男子的红线结发……那些人怎么也不会了解,这样精彩绝伦的两个人,若不是相爱甚深 ,何苦做这种悖理败伦之事?” 平复了一下郁结的心情,戚无忧继续悠悠道——也不知是说给皇甫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直到小侯爷要大婚的消息传到八方城,戚某还是不敢相信。戚某简直无法想象,如若小侯爷要娶妻生子,哪个女人配得上他,哪个女人够资格与他并肩而立,骄傲宣称‘他是我夫君’ ?侯爷的霸气、聪慧、邪魅,公子的淡漠、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72 温润、睿智——他们是那样完美,令人自惭形秽。” “戚无忧这才惊觉,既然彼此相爱又何必计较这么多?只有公子才能令侯爷折腰相拥,也只有侯爷才能给公子关爱与呵护。天底下也只有他们彼此才配得上对方,相互辉映又不逊色。” 戚无忧一字一顿道:“无忧觉得,公子与侯爷寂寞了这么多年,若能长相厮守,也好过清冷无依孤独终身。男子又如何,世上还能找出比他们更相配之人吗?” 皇甫鲧禹倏地拉了拉戚无忧衣袖,戚军师心一紧,赶紧停住那番惊世骇俗的言论。缓缓转头,一个女子步履轻盈,从树荫暗处走了出来。她云鬓高绾,蛾眉笼烟,潋滟秋水四射流波,虽 说身着大红色绣牡丹花缎袍,却仍不能掩住她如霜的面色。 竟是毅飞莼。 戚无忧舌头发苦:这话被最不该听到的人听到了。 皇甫鲧禹稽首作礼:“下官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公主请便下官告辞就此别过。”说完抱着他那一大摞图纸飞也似地走人。 都说兔死狗烹鸟尽弓藏,戚无忧觉得自己就是那只倒霉的狗那柄被抛弃的弓。 戚军师做了个深呼吸,这次,换上毕恭毕敬的样子,向莼阳公主拱了拱手:“下官也有要事在身——” “戚军师,莼阳只想向您打听一下侯爷的去向。” 不是找我算账就好。 戚无忧松了一口气,很快答道:“今日了尘方丈将在大相国寺布道说法,侯爷忙里偷闲去了。” “是和肖公子一起去的吗?” 戚军师顿时哑然。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戚无忧还是心知肚明的。 可同样的,有些话就算他不说出来,别人也能从他为难的表情里猜出来。 就如现在的毅飞莼。 莼阳公主无声地笑笑:“本宫没事了,戚军师既然有要事在身就先行一步吧,本宫就不送了。” 无忧军师生怕她反悔似的,忙不迭一声“下官告辞”便逃命似的匆匆离开。 敏锐地注意到,没有人承认自己是方君乾的妻子,即使她是他三媒六聘,用八抬大轿风风光光抬进府的正室,按理,他们怎么也该尊称自己一声“夫人”,但无论皇甫鲧禹还是戚无忧都 只称呼自己为“公主”。 公主……聊盟的莼阳公主…… 毅飞莼默立于花园里的一片枯萎草地上。鹅毛般的雪花落在缎袍那朵雍容华贵的大红牡丹上,竟如牡丹落泪。 “呵呵……肖倾宇呀……” 大相国寺,依然香烟袅袅佛号阵阵。无数善男信女不远千里来到大相国寺,只为听佛界宗师了尘方丈开坛说法。 了尘身披袈裟,眉毛胡须尽皆雪白,大雪中坐于高坛之上娓娓说法,声音向四周远远传了开去,予人一种飘渺且充满玄机的感觉。 了尘道:“有终方有始,有死才有生,乱中存序,绝地逢生,无中生有,有中化无。世事万物皆有因果,天地宇宙循环往复。空了何时,心念种种,执念入相,妄自爱著……” 了尘说到这里,突然察觉到什么,抬头望过去,看见肖倾宇与方君乾竟也远远看着听自己说法。风雪飘摇中,那一领红服,一袭白衣显得这般伶仃孤寂。 了尘觉得肖倾宇孤独和方君潜般,都已入骨。 他们都有惊人的才智,无上的能力,然无可奈何之时,比任何人都要落寞。 “方君乾,你知道么,即使是最宽容的佛门,也禁止同性相恋……” 方小侯爷替他裹紧了雪白裘衣,温柔道:“本侯不信神佛。” 肖倾宇笑了笑,没有说话。 再等了半个时辰,说法大会终于结束。了尘将两人迎至后院。 入了座,沏了茶,了尘目光炯炯地打量着多年未见的方君乾。 方小侯爷见状自嘲:“本侯老了吧?” 了尘稽首正色道:“侯爷年方二十有三,正值旭日年华,怎能说老?老衲只是觉得……侯爷比上会见面之时更加——完美、内敛、无懈可击。” 方君乾笑笑,知道了尘这话也不乏几分诚意。 “侯爷胸怀博大,气运深隆,来日必有龙飞九天之时。然众生悲苦,望侯爷他日君临天下俯揽众生之时,能一视同仁,以慈悲之眼观之,以慈悲之心悯之,苍生大幸,天下大幸。” 了尘的话语重心长,方君乾总觉得了尘的话中似有言外之意,还是专门说给自己听的,自己脑中灵光闪了几下,竟是模模糊糊,似近实远,一时无法把握。 叹口气:“方君乾本就茫茫凡尘一俗人,不过审时度势,趁乱而起,事成以居高位。说的好听点是一世枭雄,说的难听点就是一乱臣贼子。此刻天下大乱,平时俗物繁多,终日蝇营狗苟 争权夺利,内心难得清静,了尘大师居然还要和我说禅?本侯六根不净,禅是什么,对我来说禅就是惨,大师难道想要本侯惨上加惨?” 转头看向身旁的公子无双:“倾宇这几年模样倒是一点都没变。”方小侯爷仔细看着公子无双的脸,果真眉目依旧毫无岁月痕迹,不由摇头,“上天真是厚爱倾宇。” 第一百四十三章 公子无双抿了一口茶,淡漠语气不乏寂寥:“韶华红颜皆是过眼云烟,百载过后不过一抔黄土,美丑贵贱又有什么分别?况且……老天何曾厚爱过肖倾宇?在这万丈红尘摸爬滚打了二十 余载,肖某只觉疲累而已。” 了尘颔首:“老衲观公子眉宇寂冷,戾气迫人,隐隐有劫煞之相。恕老衲逾越,公子本非长寿之相,如此殚精竭虑南征北战,怕是对公子寿元有损。以老衲看,公子应当袖手政务好生调 养才是。” 还没等方小侯爷开口,无双已经婉拒了了尘的提议:“谢方丈关心。不过佛家常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而今肖某却要学学这地藏菩萨了。” 了尘是得道高僧,在佛教界享有崇高的地位声誉。如果有善男信女能得他三言两语指点迷津,会被认为是巨大的福缘。 无双这话带着三分幽默,可谁都笑不出,因为肖倾宇淡淡的一句,无疑是将了尘大师的好意拒之门外,亦将自己的退路全部抹杀。 从大相国寺出来时,雪已停歇。 肖倾宇古怪的瞥了方君乾一眼:自两人走出相国寺大门后,方君乾还没说过一句话。 “倾宇……” 他犹豫着,握住他的手:“本侯将福寿分与你哦,倾宇定会多福多寿的。” 肖倾宇看着他孩子似的动作,忍不住微微一笑:“小侯爷刚刚还说不信命数的。” 方小侯爷苦笑了下:“那老和尚说得一板一眼,都把本侯说怕了……老和尚不是说本侯将来会俯揽众生吗,那本侯一定福缘深厚了,分一半与倾宇,求老天让倾宇和方君乾白首偕老—— 本侯不贪心的。” 肖倾宇淡淡摇头:“如若连福寿都能分,那天下岂不乱了套了?人可以有美丑、贫富、贵贱之别,但生与死却是最为公平。人,纵使再惊才绝艳也难逃一死。生死循环,朝花夕谢,又有 什么可强求的呢?” “怎会?倾宇一定会活得很久很久……方君乾不想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留在世上。” 他简直不敢想象当他再度离去时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那种锥心之痛,自己绝不想体味第二遍! 勾唇一笑,仿佛在笑他痴。他素来清锐的目光,此刻轻柔如梦,如羽毛般拂过他俊美的脸:“大不了,肖倾宇在黄泉路上等你便是了。” 方君乾展颜:“那说好了。” 公子无双白衣轻裘点尘不染,悠远清雅得象是仙人自流霞飞云中的微笑寂静:“嗯,说好了。” 方君乾忽然想到,当初在自己误以为肖倾宇离世后曾向上天祷告,若得再度与他相拥,便是折寿半生也在所不惜。 如果誓言应验,那他定然不会让他等得太久。 也好,也好…… 方君乾不贪求,只求与他生死同在。要不然黄泉路上只剩倾宇一人,他该有多冷多清寂…… 只是方君乾没有想到,当那白衣少年收下他的黄泉剑时,就已注定两人生死相望的殇情。 碧落黄泉,世间最遥远的距离。一在天,一在地,如夜空参商般永远无法相守的悲剧。 方君乾,你终其一生无子无嗣,将毕生情爱倾注在一个活在记忆中的人,孤傲倔强得如同雪地里盛开的红莲。 肖倾宇,你在三途河边守候那红衣如火的身影——这一等,便是十六年。 直到长河落日沧海桑田都在眼中沉淀成一个完美的轮回,只是为了,当初等候他的誓约。 永远——究竟有多远? 连绵起伏的古杜山脉,如一个身材曼妙的绿纱美女横卧在一望无际的平地上,这里是大庆和聊盟的边境。 一个身材瘦长的黑衣人匆匆穿过丛林。奇怪的是,他所过之处兽叫虫鸣悄然偃旗息鼓,甚至连草木都在霎时间枯萎倒地失去生机。 突然,那人转过头来,散发遮住了他阴冷灰白的双眼,在那人苍白的脸上,透露的是视人如草芥的冰冷漠视:“大哥你还真是闲呀,千里迢迢从聊盟追到大庆不就是想要回那株还神草吗 ?” “还神草是你从余家偷拿,身为余家一份子理应讨还。”余日鬼魅般出现在余月身后,“更何况身为兄长,我不能坐视你四处试毒为祸平民。”说话间,余月脚下的枯草竟已奇迹般恢复 了生机活力。 “怎么?”余月冷笑,“大哥还想替天行道?” “二弟,你不要执迷不悟一错再错了!回宗室向族长认错,大哥拼着性命也会保你。” 余月讥诮望着他。那是余日从小到大见惯的表情,至此他已知道,自己的这番苦心又被他付诸东流了。劝告已经没用。 “你这次回大庆想干什么?” “拜祭一个人。” 余日一愣:百毒郎君居然也会去拜祭?当真闻所未闻! “拜祭谁?” “我余月此生唯一喜欢过的女人。”说到这里,余月眼中迸射出强烈的恨意! 是的,他此次就是来拜祭莫雨燕的—— 用肖倾宇的命! “大哥此次又为何而来?该不会真是奉命追杀小弟来的吧?” “我这次是应好友所托,去大庆皇都医治一人。” 余月问:“谁?” 余日:“无双公子肖倾宇。” “是他!?”余月顿时暴跳如雷,“怎么会是他!?你谁都可以治,除了他!”他要致他于死地,他大哥居然想让站起来? 余日追问:“二弟似乎对公子无双很是反感。” 余月冷笑:“这个卑鄙无耻的残废,为达目的不惜牺牲所有人,雨燕爱慕他,他就利用她接近匈野大汗,把爱慕他的女人推进别的男人的怀抱,又毫不犹豫抛弃牺牲——这般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73 无情无义的 小人,大哥你还想治好他的腿?” 余日皱了皱眉。 “不瞒大哥,余月今次来大庆,就是为了来祭奠雨燕——用肖倾宇的人头!” 第一百四十四章 “侯爷,侯爷!大事不妙啦!”戚无忧手抓一份情报风风火火冲进大门。他先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无双公子没在场,这才苍白着脸,将那份跋山涉水才呈递上来的奏折双手呈上。 方小侯爷一目三行浏览着奏折,神色阴晴不定。 “小侯爷,不知为何,公子的正统太子身份泄露出去了,连带着方嘉睿当初拟的那份传位诏书也公诸天下……天下人纷纷说侯爷您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原本龟缩西南伦淳郡的大庆官 员联合起来要迎公子继位。各大门阀公开承认公子为王室正统继承人,并准备以‘勤王诛奸’之名起兵谋反——” “呵,‘挟天子以令诸侯’啊……”方小侯爷方的脸上浮起笑容,他的这一笑极邪,也极冷,仿佛挥手间笑看樯橹灰飞烟灭的淡定从容。 “方嘉睿就在我手里,本侯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了,那又怎么样。登基大典照常举行,本侯倒要看看,谁敢在本侯面前说三道四。” 戚无忧着实愣了愣,半响才反应过来:“那公子那边……” “此事先别急着告诉倾宇。” “是。” 君臣二人皆是一叹,都知道自己是在自欺欺人:无双公子的情报速度比他们只快不慢,连他们都收到消息了,没理由公子无双还会被蒙在鼓里。 此举——权当尽尽人力,聊作自我安慰吧。 戚军师忽然记起此行另一件要紧事:“侯爷,国号帝谓关乎国体,属下等不敢自作主张,还请侯爷定夺。” 方君乾沉吟片刻,终于提笔执毫,饱蘸徽墨,在白如雪的宣纸上一笔一划,郑重无比地落下一字。 看到这个字,戚无忧心下一惊:“侯爷,这——” 一个大大的“倾”字跃然纸上! “庆”的谐音“倾”,肖倾宇的“倾”。 方君乾起身,红衣胜火,他的发扬起在暗夜下,丝丝缕缕荡在风中:“改国号为‘倾’,年号为‘宇’,方君乾登基之年即为宇历元年!” 这“大庆”即将称作“大倾”! 想起那个白衣男子的凝定眉目,清雅微笑。 还有,当初望着自己不疾不徐的声音—— “我要让千百年后的人们依旧牢牢记住‘肖倾宇’这三个字!我要让所有英雄豪杰都在我的名字下黯淡无光!我要让千年之后公子无双之名依旧惊艳惊叹响彻寰宇!” 方君乾唇角浮起一抹微笑——我的倾宇啊~~ 他掷地有声:“至于帝号,就定为‘寰宇’!” 国号为“倾”,年号为“宇”,帝号为“寰宇”,方君乾以那绝世男子之名诠释他的帝国。 这千秋万代的伟业,这俯揽众生的巅峰,会有那个男子永远陪伴着自己。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可是,方君乾没有想到,这即将伴随自己十七年的帝号,竟隐隐昭示着一个无比残酷的箴言。 寰宇……谐音怀宇……是否意味着他此生注定永远孤独怀念倾宇? 倾宇——可是倾倒了寰宇? 还是 寰宇——注定永远怀念倾宇? “公子,侯爷吩咐过小的,您最好不要见他。” 无双公子淡淡道:“开门。” 侍卫万分为难:“可是——” 肖倾宇深沉黑眸朝他冷冷一瞥。 侍卫慌忙去开牢门——巨大压力下,他开锁时手在不停颤抖,连带着铜锁不断发出卡擦擦的声响。 直到无双公子进了牢房,侍卫才发现自己已是冷汗涔涔,湿透重衣。 当他再见方嘉睿时,后者怔怔瞪着自己,嘴张张合合似乎在不断念叨“语茉”“皇位”二词。 看见他,立马不顾形象地从地上爬起拦在他面前。 “宇儿是来放朕出去的吧!快快快!朕要回伦淳郡,决不能让方君乾篡位!语茉,对,语茉也在伦淳郡……语茉,语茉!” 肖倾宇闻言顿了一下,随后冷漠地说了句:“你疯了?” 咆哮:“朕没疯!!” 父子二人都沉默了。 昏暗的牢房,肖倾宇纤细的身子宛如冷月清辉,有点点的落寞,又似有些许怅然和伤悲。 就那样孤独地发着光,有些凉,似乎已这般地过了千百年,也必将再继续千百年。 疯癫过后,方嘉睿的理智渐渐回到了大脑。 无双公子终于发问:“肖某的皇室身份和你的传位诏书,除了你、我、劳叔,还有谁知道?” 方嘉睿目光呆滞:“还有……对了,还有林文正。是的,是的……朕当初将那诏书拟了两份,一份给你,一份交给了左相……” 无双公子绝望地闭上眼,水色薄唇颤抖着吐出三个字:“方。嘉。睿。” “知道你是太子后大臣们都会支持你登基!他休想轻轻松松坐稳皇位。” 他扣住他单薄的肩,力道大的像要把他肩骨捏碎:“你杀了他,然后自己继位!……朕知道你办得到的……他不会提防你,宇儿、宇儿!” “要么杀了朕,要么杀了他!” “为父求你……为父不能对不起列祖列宗,朕不能眼睁睁看着那外人颠覆大庆江山!” “宇儿,杀了他!这天下都是你的!” “宇儿,杀了他!你从小流落在外吃尽苦头,都没机会承欢膝下。从今往后为父一定会好好疼爱你,补偿你!为父发誓!——” 如果是十年前的自己听到这话,自己会受宠若惊,会欢呼雀跃,会幸福的不知如何是好。 可而今的肖倾宇,早已不奢望幸福会降临在自己身上了。 疼爱…… 补偿…… 承欢膝下…… 多么——讽刺! 事到如今,他还利用着自己最后的柔软! 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一样,肖倾宇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只觉眼前发黑,心头剧痛,有什么甜腥的东西不可控制地冲上喉头。 “你真有把我当作过你儿子么?” 他看着他,无比凄凉。 “我为什么……会有你这种父亲呀……” 说罢,感觉到肩头扣着他的力道松了,无双当即将轮椅抽离。 “我不会杀他。” 根本不看方嘉睿脸色。 “肖倾宇绝不会让自己成为某些人荼毒百姓的借口。如果方君乾因为肖某而无法名正言顺登基的话,我会……离开他。” 第一百四十五章 对于登基大典的排场问题,八方城官员争论不休。 方小侯爷坚决反对铺张浪费,理由相当冠冕堂皇:眼下内忧外患非常时期,繁文缛节一切从简! 令众位大臣对其体恤百姓,勤政节俭之心感动莫名。他们当然听不到方小侯爷的心声:麻都麻烦死了…… 一想到登基那天自己要穿着厚重的礼服站在祭台上整整四个时辰,方小侯爷就忍不住翻白眼——一切从简,从简就好…… “不行。”无双公子轻而易举地粉碎了小侯爷的如意算盘,“越是国家动荡不安之际,民众越是渴望一个有强有力的政权能整顿朝纲、维护秩序。君王应以最强者姿态俯视众生,保护万 民,如此才会让民众想归附依靠,新帝才会受万民拥戴。登基大典绝非无用之事,这是向天下显示帝国强大所在,是收拢民心、威慑敌军、凝聚国力的头等大事,岂可草率?” 礼部侍郎跟着帮腔:“公子所言极是!侯爷节俭爱民,不尚奢华,此为明君典范,实乃千万子民之大幸。但新皇登基是国家大事,显乎天子威严,决不可草草了事。我礼部定当把大典办 得风光体面,以彰国家强盛,陛下天威……” 方小侯爷满头黑线。 登基之日越近,王宫越是忙得人仰马翻天昏地暗。整座皇城显得喜气洋洋生机勃勃,大概只有无双公子的小楼才能得一方清净。 将那张薄薄信笺搁上火盆烧成灰,雪白的信鸽跳上无双公子的玉手,乖巧啄食他掌心的谷粒。窗台耀眼的光线,雪白的绒裘,清冷的容颜,纯白的鸽子,构成一幅美绝人寰的精致画面。 肖倾宇无疑是美好的,就算他的美像孤独悬在天边的明月,虽不若方君乾骄阳般明亮璀璨热烈豪放,却用自己的坚持,驱散黑夜,照亮天涯。 叹口气:这已经是第七封策反密函了……不知还有多少人躲在暗处试图以忠君之名行祸乱之实。这根基未稳的新帝国,当真会因接二连三的战乱而分崩离析? 帝国新建,正是修生养息之际,却要因为自己再度卷入战祸? 垂目,长而浓密的睫毛在雪白脸上投落一片阴影。 窗户“彭”的一声大响!一道红影破窗而入。 无双公子只觉一阵头痛。 又是跳窗! 好端端的他为何就是不走正门?! 都快称帝的人了,他为什么还是不长进!? 方小侯爷一抬眼就看见无双公子正怒视着自己,嘿嘿讨好一笑,小侯爷迅速看了看楼下,确定没人跟来后这才大摇大摆地坐下。 无视主人不欢迎的目光,方小侯爷毫不客气地替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无双公子双手一振,雪白鸽子扑腾腾展翅飞出窗外:“小侯爷不在宫中忙登基大典的事,竟跳窗光临小楼,真有闲情逸致呀。” 方小侯爷心有余悸:“本侯整整一天都被礼部官员追着跑,又是裁量又是试衣,还得听大小官员在耳边苍蝇般唠唠叨叨,差点没崩溃呀。” 无双公子挑眉:“现在都忙完了?” “没。”方君乾得意道,“本侯是逃出来的,估计现在要轮到他们崩溃了。” 肖倾宇:…… 王者,就是抛开一切规矩,不讲道理惟我独尊的人中之龙——这句话在方君乾身上得到了最完美的注解。 “公子,礼部侍郎拜见——你!?”张尽崖还来不及对不速之客发出惊叫,已被小侯爷点了哑穴。 “来得这么快?!倾宇,帮我挡一下。”飞快闪入屏风后,方小侯爷露出头,“就说本侯没在。” 张尽崖怒瞪着方小侯爷:他敢发誓方君乾不是一般人——一般人的脸皮绝没有他这么厚! “杜大人请进。”说话间无双公子屈指一弹已解开张尽崖的哑穴。 礼部侍郎杜仪手捧一袭玄黑色的描金龙袍进入大门。 <b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74 r 欠身行礼:“见过公子。” “杜大人辛苦了。”想起方君乾的恣意独行,无双公子这声“辛苦”倒是真心实意。 杜仪开门见山道:“这是根据侯爷身量尺寸,百余织工耗时三天三夜,花费无数人力物力所织就的登基礼服。” “如果侯爷来到小楼,望公子千万留住他试衣,若有问题也好及早修改。” 张小朋友很想问一句:你们怎么知道他一定会来? 肖倾宇视线不动声色地掠过花鸟屏风:“杜大人放心,肖某记下了,小侯爷来时定留下他试衣。” “有公子一诺下官也就放心了,登基大典事务繁多,下官不便久留,就此告辞。” 接过那袭至尊无上的龙袍,肖倾宇轻轻一句:“杜大人好走。” 直到杜仪走远了方小侯爷才从屏风后踱出来,摇着头抱怨:“这些个官员一个个精似鬼,都知道来小楼抓人了。” 无双公子捧起那身龙袍,淡淡道:“过来试衣。” 噎了一下,无可奈何地摇头接过龙袍。方君乾忍不住腹诽:偏偏直点本侯的死穴! 宽衣,解带,脱下火狐滚袍外裘,方君乾穿戴起那套华丽贵重的玄黑描金龙袍。 修长有力的指尖露出绲着金边的长袖。 浓密的黑发被金龙盘珠紫金冠紧紧束起。 翻好双龙领, 扣上玄玉扣, 却在系夜明珠云纹玉带时停住了手。这套龙袍的穿戴过于繁复,看着这条腰带,方君乾一时不知该如何继续。 一双白玉般的手接过了他手中的腰带。 腰腹微微一紧, 肖倾宇将玉带两头穿过龙袍后腰处的龙须,然后让他转了个身,长长腰带回绕他腰身半圈,终于在礼服龙头处汇合一处。 紧贴着他的身体,一缕冷香调皮地在鼻尖缭绕。 “咯嚓”一声,玉带在一双纤细有力的手中完美扣住。 强压下拥他入怀的冲动,方君乾难耐地转过头,呼吸微微加快。 看着肖倾宇微仰着头,有柔软的青丝贴在他玄黑龙袍上,温柔与袍同色。 他替他束带时,神色专注且宁静,仿佛世间只有这么一件事值得他投入,上心。 “好了。”肖倾宇温柔一笑。 “怎样?”他长身玉立在他身前。 颀长挺拔的身形包裹在黑色的礼服中,那上面的金龙张牙舞爪似要破衣而出! 衬着他坚毅的轮廓,飞扬的浓眉,上挑的唇角,唯我独尊的姿态,更令人目眩而神迷。 天地间,只有一个方君乾呀! “很好看,”肖倾宇目光似惊艳又似赞叹,迷离若雾纱,“真的很好看。” 看着为他量身定做一般的华贵龙袍,方君乾惊讶地发现:“倾宇,本侯从没见过这样的龙袍……” 无双公子抿了口茶:“小侯爷当然不会见过。这龙袍是肖某五天前设计的。” 无语,惊骇。 方小侯爷难以置信道:“倾、倾宇,你连这都会?” “这有什么难的?肖某看了几张图纸后就搞明白了。”淡淡的语气没有一丝骄傲,他在陈述一件理所当然之事。 方小侯爷抚额:“我说这大庆王子皇孙怎么一代不如一代呢,原来这皇家灵气都被倾宇一人滋养了呀!本侯理解!理解!” 看着方君乾喜笑颜开的模样,肖倾宇忍不住淡淡一笑:“胡说八道。” 虽在笑,心中却不可抑制涌上郁结酸涩。 方君乾,他如此骄傲的一个男人,却是一直一直,这么小心翼翼维护着自己。哪怕是玩笑,也温柔得不着痕迹。 方君乾,我—— 不知为何,方君乾感觉肖倾宇的笑容有点萧瑟。 第一百四十六章 “尽崖,”那天,一向惜字如金的公子忽然微笑着问他,“我们离开这儿好不好?” “为什么呀公子?”张尽崖一双圆眼睛又黑又亮,“这儿不好吗?” 无双公子拍拍他的脑袋:“这里不属于我,我也不属于这里。” “那公子属于哪里呢?”张尽崖忽然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公子会不会不属于凡尘?是呀,公子这样人,应该只属于天上吧? 肖倾宇属于哪里? “不知道呢。”离开他,不知何处才是肖倾宇的归宿?勉强一笑:“尽崖不是常劝为师放下政务调养身子么。为师近来身体欠佳,想找个地方好好静养了。” 啊,原来如此!张小朋友不疑有他,笑逐颜开道:“公子终于想通了!公子身子骨弱,的确该好好养养身子来着,至于那些政务啦琐事啦就先放放再说。” “公子,跟小侯爷说过了嘛?” 肖倾宇抿抿唇,苦涩微笑:“说了。” 张尽崖满目期待:“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呀?” “正月初一。” “啊!小侯爷登基大典!?”为什么偏挑在这个时候? “对。”肖倾宇声音丝丝缕缕,飘飘渺渺。 张尽崖瞪大眼:“那公子不去参加小侯爷登基大典吗?” 肖倾宇闭上眼:“嗯。” “可是公子不去,小侯爷该有多失望呀……”张尽崖都有点同情方君乾了。 瑟缩了一下,无双轻轻一句:“傻瓜。”正因为那天举行登基大典,他才脱不开身,才不会有人察觉到自己离开,才能走得义无反顾,了无牵挂。 当然张尽崖一个孩子不会想这么多,不过他只觉得公子肯多关心一下自己总是好的,张尽崖小朋友开心之下也顾不得许多了,连忙跳将起来:“那公子我先去收拾一下!哎呀呀,又要走 了呢,该带什么东西好呢……” 看着张尽崖忙里忙外打点收拾,肖倾宇只觉一片空洞。 忘了那泪,忘了那伤,也忘了永远有多长,才抵那山河沧桑。莫非用尽力气只换来半生的回忆?莫非陷入爱中就注定无可奈何分离? “公子……”张尽崖无意中转身,突然瞥见肖倾宇的背影,不知为何,忽然有种苍白无力的感觉。坚韧强大如无双公子,哪怕坐在轮椅上,他的背脊也是挺得笔直。哪里像此时此刻,如 此无助地靠在椅背上,仿佛全部力气流失殆尽。 “师兄~~师兄~~”五岁的方卫伊看见张尽崖,豆丁般的小身子朝这个师兄滚过来。 张尽崖接住他:“你小心点。”随后没好气地补充:“不要叫我师兄啦!谁是你师兄呀!” 嗯……貌似张小朋友一直不承认方卫伊这个师弟的…… “师兄,师兄,陪卫伊玩,玩抓蝈蝈,蝈蝈!” 他们两个一个是方小侯爷弟弟,一个是无双公子爱徒,谁人敢惹谁人敢管?这御花园约等于他们的游乐场,整座皇宫就属他们最牛。 “别叫我师兄!”张尽崖只觉得方卫伊跟他的兄长有的一拼,这两兄弟都能活活把自己气疯! “师兄师兄(张尽崖满头黑线),卫伊好久没见师父了,卫伊要见师父!” 张尽崖嘴角抽搐了一下:“公子才没空见你咧!” “为什么呀?” 张尽崖拍拍他脑袋,宛如在拍一只小狗(泪奔,未来的文成帝呀~~~):“我们最近正忙着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呢,哪有功夫陪你这小不点玩?” 小卫伊一下子慌起来:“师父师兄要走?去哪里?那师兄以后不陪卫伊玩了!?” 张尽崖故作老成:“安啦~过一阵子自然就回来的!” 方卫伊死死扯住他的袖子:“那就好,那就好……师兄什么时候走?” 张尽崖随口就答:“正月初一吧!” “正月初一?”方卫伊扳着指头算,“那师兄一定要早点回来陪卫伊玩哦!” “我是大人了,谁要陪你这个小毛孩玩?”张尽崖同学最爱在方卫伊小朋友面前扮大人,因为这儿所有人都比他大,他也只能在方卫伊面前扮扮大人了…… 说罢,甩开我们未来的文成帝,摇摇晃晃地离开。 迷离纷乱的大雪在方君乾登基大典的前夜奇迹般地落止。 正月初一,方君乾登基之日。 无双公子推说自己身体不适,留在了小楼。转过头,故意无视方君乾强颜欢笑下的失落与失望,肖倾宇强迫自己微笑着送走他。 临走前,方君乾回过头:“倾宇,那晚上的烟花盛典你可会到?” 他答:“嗯,会的。” 看着那个男子心满意足离去的背影,肖倾宇忽然悲从中来,恢复了疼痛的知觉。 驻足凝望的无奈,苍白无力的诺言。 方君乾,我撒谎了呢。 从迷迷糊糊的状态中醒来,方嘉睿第一眼就看见一张清丽绝伦却又哀戚苍白的脸庞。 “宇儿……” “今天是正月初一,方君乾要登基为帝了。”他话语幽幽,“而我,也要离开了。” 方嘉睿蓦地瞪大双眼盯着面前的人。 无双公子淡淡说着,平静语气是世间任何一种力量都无法撼动的淡然:“肖倾宇这辈子就爱了这么一个人,原本希望与他长相厮守的。” 微微讥诮,他看着他,眼神是一季繁华过眼后剩下的荒凉。 “如今肖倾宇如你所愿离开了他,你满意了吧。” “肖倾宇问心无愧于苍生天下,却单单负了他,你满意了吧?” “肖倾宇将他抛在了那个皇位,再也不能陪着他看遍世间美景,你……满意了吧……” 从此,再也不会有人陪自己登上城墙与自己共赏这绚烂烟花。 从此,再也不会有人推着自己走遍大街小巷只为让自己吃上一碗馄饨。 从此,再也不会有人攀上百年桃树只为将那最顶端的美丽桃枝放进自己掌中。 从此,再也不会有人于更深夜寒之时守候在自己身边只为温暖冰冷的梦魇。 也再也不会有人,将那方红巾递与自己手中,发誓说“方君乾爱肖倾宇,此生不渝。” 嘉睿帝颤巍巍地伸出手:“宇儿……” “我不是你儿子。”他挥开他的手,抬头,盯着他。 一字一顿,决裂如斯—— “肖倾宇,只知有母,不知有父!” 肖倾宇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番话来,待他说完这番话后,感觉只有两个字——痛快!既痛且快!强烈的痛苦和缠绕在一起,令他的灵魂瞬间麻痹! 牢门口传来狱卒呼呼咋咋之声。 “快把方嘉睿带出来!” “出什么事了?” “今天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75 侯爷登基,怎可以忘了他呢!” “哦,哈哈哈……” 狱卒的大笑声传入阴暗潮湿的牢房。 方嘉睿猛地扯住他衣角,哑声哀求:“杀了我。” 肖倾宇就这个样子,静静看着他。 “杀了我……”颤抖的声音,“朕不要看着他君临天下……成全朕……杀了朕!” 一声声哀求回响在肖倾宇耳边。 “杀了我!” “杀了我!” 那就,成全他。 扑哧! 利器刺破衣衫的轻响。 方嘉睿觉得胸口一阵剧痛,大骇下睁开眼,只见一柄流金的长剑没入自己胸膛。 肖倾宇再猛然往前一递,直至长剑没柄。 牢房地面在月下泛着清冷的潮湿。 方嘉睿努力地笑,恍惚间想起记忆中的肖语茉,永远的华裳翻飞,相谙静好。 肖倾宇倏地抽出黄泉剑! 鲜血从方嘉睿心口喷出,溅染了肖倾宇雪白的衣袂。 老人的身子跟着软软瘫倒在地。 “你也累了,就这样离开吧。”肖倾宇笑笑,对他说了一句今生从未说过的话,“儿臣,恭送父皇……” 方嘉睿也笑了,有晶莹泪花蜿蜒流下,泪痕斑驳。 “愿来生,莫要投身帝王家。” 闭目,阖眼。 愿来生,莫要投身帝王家。 光线昏暗的大牢里回荡着这句,方嘉睿带笑,可那声音,却是最终低了去。 此生此世,再也不会响起。 肖倾宇静静看着血珠从黄泉剑的剑尖一串串滴落。 俄而才发现那是自己哭了,可眼里却没有泪。 第一百四十七章 杀母弑父…… 杀母弑父…… 杀母弑父…… 牢门关上的那一刹那,他就知道自己再不会回来了。 大雪停落,满地积雪将刺眼日光反射得头脑混沌一片。 “公子?”张尽崖担忧看着一脸苍白的肖倾宇。 肖倾宇茫茫然环视着雄伟庄严的宫殿。 琼楼玉宇,画梁飞檐。 落在眼中,一片白茫茫的空荡。 远处宫殿门口,新搭建的祭台上,传来祭司苍老却嘹亮的高喊:“九夏沸腾,生灵涂炭,国体一日不决,故民生一日不安。天传民心,人心所向,天命可知。是用外观大势,内审舆情, 故天命皇帝,将统治权归诸全国,近慰海内厌乱望治之心,远协古圣天下为公之义。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神圣的颂天祭神后,雄浑而又清晰的谕令自新任天子口中朗朗诉出,声音虽不高昂,周围万民万军竟听得一清二楚。 “唯天明示!改国号为‘倾’,从今往后,大庆子民亦是我大倾子民。改年号为‘宇’,朕登基之年即为宇历元年。朕,帝号‘寰宇’!” 橙红色的太阳霎时转为耀眼灿烂的艳红,硬是将黑暗推挤到天的背面,像是在预示着什么。 “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红日蓬勃,金芒万道。 祭台之下,百姓一个接一个对着寰宇帝跪倒,士兵们整齐地一排接一排的跪下,远远望去,仿佛风拂过一望无际的大草原,翻起滚滚波浪。 无数个嗓音汇集成一片洪亮的回音:“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民俯首,山呼海啸,声若震雷,直达九天。 可是肖倾宇只听到那一夜红衣男子虚弱而决绝的声语:“如果早晚都要拔剑,我宁愿在失去之前先下手为强。如果人生就是如此残酷,我宁可爬到那最高峰,让万千众生统统匍匐在我脚 下!” 公子无双轻轻闭上眼:肖倾宇有生之年,终于得见你君临天下…… 没有什么遗憾,只是觉得有些心疼。 一直记不清你的笑脸,只记得那一年的桃树开满了前世的花,被春风吹得满天,像雨一样落得极是好看。 连你在花雨中的笑颜也落成了咸埃飞花,漫如雨下。 若是我走了,还有谁再陪你,看那一场桃花如雨。 可是——他手指按住轮子,用力一转! ——该离开的总归要离开。 那就! ——这样结束吧。 轮椅滑入轿帘,起轿,离去。 八十四云骑侍立左右。 皇宫太过庞大,也不知走了多久, 雪白软轿终于穿过长桥,宫门。 正待走下九龙白玉阶—— “肖倾宇!!!”一声断喝。 龙袍加身的方君乾,竟出现在台阶上! 看着拦在面前的寰宇帝,八十四云骑皆不知如何是好。 轿中的肖倾宇也没想到方君乾居然会抛下登基大典来阻拦自己离开! 寰宇帝的声音压抑着怒气:“无双公子这是要赶往何处?” 轿中的肖倾宇一言不发。 “要不是卫伊对我说明真相,只怕倾宇又会来个不告而别吧。” 白帘一动,无双公子终于划出了软轿,却看着他,依旧沉默不语。 张尽崖目瞪口呆:公子不是说已经知会过方小侯爷了嘛!莫非没有?!……那他把这事告诉给了方卫伊—— 莫不是自己坏了公子大事! “这里不属于我,我也不属于这里。”他终于开口。空蒙蒙的眼神,但那讥诮却仍是坚硬,半分也不肯妥协。 前所未有的恐惧如暴风雨一般朝方君乾袭来。 无双这一走,是不会再回来了。以他的心性,必会找一个清净的地方隐居起来,不让任何人打搅。难道,从此真的再不相见? 决不能让他走!必须留住他! 他望着他的眼,一字一字地说:“方君乾什么都可以忍,可以让,只要倾宇肯留下……” 肖倾宇只是默然,淡漠的脸上现出倔强高傲的神情:“纵然是天是神,也无法勉强肖某做任何事!肖某若想走,谁也拦不住。” 纵然是天是神,也无法勉强你做任何事…… 他还是这般刚烈决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更何况方君乾不是天也不是神,只是区区一个人间帝王。 悲痛与不甘占据了他身体的每一寸,那毁灭性气息,令人战栗而疯狂。 “那么,你就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倏地胸口一阵剧痛!他抬起眼,难以置信地盯着他。 肖倾宇黄泉剑握在手中,剑尖扎在方君乾的心口, 殷红的血染在玄黑描金龙袍上,晕成了一朵血花,说不出的妖异, 冰冷的剑尖一豪一豪刺入方君乾的身体里, 方君乾没有动, 肖倾宇也没有动, 动的只有剑, 握在肖倾宇手里的黄泉。 方君乾,你不会知道。 那一碗打胎药虽留下了肖倾宇性命,但筋脉断毁,气虚体弱,已为我此生埋下隐疾。 亲手喂下母亲毒药让肖倾宇日夜难安,此后终生气血难平。 助你逃亡千里相送,那强忍的一口气,足够让我折寿十年。 而今,一柄黄泉,亲手葬送了自己的父亲…… 肖倾宇心中,其实是有怨的。 是谁刺痛了谁的心,是谁爱恨了千年只换来完整的忘却。 方君乾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这个男子真会将剑尖刺入自己的心口…… 方君乾轻轻一笑:“上次,倾宇也是伤了我这里。这次,还是这里。” 苍白无力的承诺,肆意悖逆的誓言。 不知融化了谁的思念、谁的殇痛、谁的埋怨。 错综了情与仇、爱与恨、恩与怨。 方君乾左手攀住黄泉剑的剑锋,锋利的剑刃划破掌心,鲜艳黏稠的血珠顺着左手掌缘滴落! “你心里,是恨我的吧?” 他看着他,绝望而沉痛:逼到这个地步,才看出你心中果真藏恨。那又要逼到什么程度,才能让我看清你心中有爱!? 不敢与他对视,肖倾宇松开了杀气横溢的黄泉。 “方君乾,你亲手杀了你的父母,而我也亲手杀了我的父母——你我从此,互不相欠。” 原来有些感情,还可以这样算清呀。 互不相欠?你跟我? 强压住胸口翻腾的气血,方君乾只觉一阵好笑。 鲜血不断从指缝间流出,他抬头,声嘶力竭:“血染江山,倾覆天下,都是为了你呀!” 他淡然的望着他,轻轻地微笑着:“不要把我当作你野心的借口。” 说完这句话后,肖倾宇垂手至椅侧微一施力,便连人带椅转过了个角度,也带过了他此时凄绝的表情。 没有比这句话,更伤人的了! 方君乾片刻里居然遣不出只言片语。胸腔里血气翻腾,要紧握拳头才能立住。 甫一张口,那口心血到底没能忍住,赤淋淋一股,悉数喷上了华贵龙袍。 肖倾宇徒的浑身一颤,十指紧抓扶手,忍得指节发白。 但他终究没有回头。或是,不敢回头。 怕一回头,自己就会心软。 就会,舍不得离开这个男人。 无双公子肖倾宇,从来不是会为一己之私而罔顾天下苍生的人。 可是,他呢? 你怎么忍心,单单舍了他? 目送那顶白色软轿从自己身边擦过,走下台阶,方君乾竟没有一丝挽留。 寰宇帝孤独伫立在九龙白玉阶上,伤口血流不止,脸色苍白虚弱得似乎会随时倒下。远远望去,竟是那般伶仃孤寂。 身后传来那声自言自语般的低喃: “谁能袖手江山倾覆天下只为与你相拥……这是爱是痴,莫非你真的不懂?” 一口腥甜在唇齿打转, 轿帘后的公子无双嘴唇动了动,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回答:“我懂。” 第一百四十八章 宇历元年,正月初一戌时。 “轰咚”一声巨响!<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76 br 街上的民众纷纷驻足,抬头一看,沉沉夜幕染上万里红霞,红霞闪烁着耀眼的金光,向四周扩散开来,那流光溢彩四散开来的点点金光,把夜空装点得闪闪烁烁,灿烂夺目。 又听得“咚”的一声脆响,一朵巨大的嫣红牡丹又在天空盛开,鲜艳花瓣点点飘落,为夜空留下璀璨红颜。 片刻间满天烟花竞相绽放,一朵刚开又来一朵,姹紫嫣红争奇斗妍,直将夜空照耀地如同白昼。 百姓们喜笑颜开,纷纷站在城楼之下观赏这难得一见的绝美礼花。 寰宇帝登基的烟花盛典,格外盛大。 城中百姓欢呼雀跃,沸腾一片。 金銮殿里四门大开,可以从敞开的大门看到外面流光飞舞的盛世烟花。金銮殿的王座之上,坐着形单影只的年轻帝王。 方君乾闭上眼,习惯性地伸手按额,遮住眼睑,忍下那流泪的冲动。 过了今天,他就是新王朝的帝王。 一个杀伐决断,君无戏言的天子,已不能随心所欲的哭笑了。 他还记得那年八方城的除夕夜,他带他一起去城头看烟花。那夜,他看他在漫天繁华中粲然微笑,倾尽芳华——他是喜欢看烟花的。 即使知道当繁华落尽烟消云散后就只余一地的感怀荒凉。 当时的自己手指苍穹,对静坐的他说,“倾宇,这转瞬即逝的美丽会留在哪里?” 他没有说话,只微微一笑,指指自己的心。 并不是什么都没剩下,至少,会留在这里…… 寰宇帝忽觉压抑甚久的两行热泪,就要倾斜流下。 “陛下——” 听到台下传来的陌生称呼,方君乾懒洋洋抬起眼。 “啊,是戚丞相呀……何事?” 何事? 戚无忧不禁苦笑。 按礼部安排,此时的寰宇帝不是应该登上城楼观赏烟火盛典,让万民一睹圣颜,令臣民景仰,与民同乐的吗? 为何会躲在空无一人的大殿,独自怅惘,对影成双? “陛下……” 寰宇帝忽然开口,无比空洞凄伤:“坐在这位子上,真是冷呀……” 戚无忧浑身一震,看着皇位上那那高高在上的年轻男子,忽然心生不忍。困难开口劝慰:“陛下,您少年封侯,战无不胜,年纪轻轻便已君临天下,坐拥如画江山。将来名垂青史,流芳 百世,天底下不知有多少人在羡慕着您……” 方君乾抬头,遥望烟火烂漫的璀璨夜空,安静的绝望:“这天下,只不过是方君乾博他一笑的烟花……可是他不在了,要这烟花又有什么用呢?” 他不在了,这盛世烟花要去博谁一笑? 轻飘飘的声音,令戚无忧心中一片哀戚:是不是每个绝世的人都如此骄傲和,孤独。纵使红尘滚滚,无论绝世繁华,也半分入不了那般孤傲的心。 明明是唯一可以匹配的彼此,为何注定分离? 无法分辨心中的悲哀是为了他,还是为了他。 只是感觉到疼痛……而已。 皇都城郊。 一处缈无人烟的林子里,竟掩藏着一座庭院。远看是普普通通的农家小院,近观才知是一处非常精致的院落。 外表毫不起眼,却是灵秀于内。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撒进房屋,清净雅致中一番暖暖的宁静。 无双默默坐在案前, 日光照在他脸上,初雪般的越显苍白冷漠。 “公子,今儿天气不错,我推您出去晒晒太阳吧!”张尽崖放下新沏的茶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公子无双悄然将自己隐藏到晒不到阳光的阴影中,勉强对他一笑:“公子有点累了呢,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看到公子略显恍惚萎靡的神态,张尽崖明白过来:“公子骗人!” “嗯?”无双公子挑了挑眉。 张小朋友鼓起勇气:“公子不是说离开皇宫是为了养好身子的吗?那公子现在哪有一点宽心养病的样子?什么青山绿水最为养人,尽崖只知道以前还有小侯爷每天逼着公子按时喝药,管 着公子早点休息。现在没有小侯爷在身边照顾公子,我们这些人又不敢违逆公子,公子就趁机折磨自己,毁了自己。” 张尽崖总觉得公子无双活得太累,不能哭、不能恼、不能慌张,还没有什么可以依靠。 原来还有一个方君乾,那个世上唯一可以陪伴公子,照顾公子的人。 可是现在…… 有时候觉得公子是故意的,故意趁着没有方君乾在身边把自己推向深渊。 肖倾宇闻言苦笑不已:真是失败呀,竟被一个小孩子看了出来。 “好了好了……”公子无双忙不迭打断张尽崖的话,“为师知道了,今后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一脸淡定地问:“尽崖,《三都赋》可背熟了?” 张小朋友两眼一抹黑:拜托公子,别转移话题呀! “皇甫大人久等了,陛下传您进去。” “有劳。” 御书房内,寰宇帝方君乾看着手中的奏折,竟有些迷惘。一身华贵龙袍全然浸泡在冷月的清辉中,点点的落寞。 那个人,不在他身边。 皇甫鲧禹叹了口气。 所有人议论纷纷,无非关乎那个男子的去留是非。 大家都认为是那白衣翩翩孤傲遗世之人的离去巩固了新王朝危如叠卵的局面。 或者所有人都认为,公子无双是牺牲小我成全大我,为了离开,甚至不惜出手伤了寰宇帝,亲手斩断两人之间的牵绊。 想到这里,皇甫大人对此行的目的又犹豫起来:该不该说呢? “皇甫何时变得婆婆妈妈了?”方君乾拍了拍手中的奏折,“有话直说便是。” 就算已登基成为寰宇帝,方君乾依旧是方君乾,不喜欢转弯抹角繁文缛节,直接而效率。 皇甫鲧禹迟疑片刻:“启禀陛下,陛下可还记得臣以前向您提起的百草神医余日此人?” 方君乾倏地抬头,盯着皇甫的双目也多了两道精猛的亮光。 皇甫鲧禹心一横:“不瞒陛下,臣跟余日乃至交好友,一月前臣邀余日来皇城替公子治疗腿疾,如今,余日已达京师!” “他现在居于何处?” “余日不喜与人接触,一人独居神农山百草庄园,平日里只有几个好友前去探望。” 寰宇帝起身,轻轻走到窗边。 “倾宇此生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清冷悦耳之声毫不迟疑:“站起来!” “会的。有朝一日,本侯必倾天下之力让倾宇站起来。” 眺望繁星如织的夜空,他的发扬起在暗夜下,丝丝缕缕荡在风中。 可是倾宇,你现在又在哪里呢? “启禀公子,皇城暗探密报,百草神医余日两天前已进入皇城,现隐居神农山的百草庄园。”隐卫的声音微微有点激动,“公子,您的双腿有可能痊愈了!” 张尽崖兴奋得跳起来,抓着无双的衣袖雀跃不已!“公子……公子,太好了!公子可以站起来了!公子可以站起来了呀!” 肖倾宇无可奈何地看着他:“百草神医生性散漫,治或不治在他一念之间,更何况就算他出手,能不能治愈还是未知之数。” “可是……总算还有希望不是吗?如果公子可以站起来,哪怕只是一天,我们这些人也会非常非常高兴呀!” 看着面前两张期待激动的脸庞,想起明里暗里为自己效忠卖命的鲜活生命,肖倾宇无奈一笑。 怎能拒绝呀……怎忍心抹去他们眼中的亮光…… 双手优雅环绕着夺目的天蚕金线,无双公子绽放出那份独有的绝世出尘的芳华:“好吧,就让肖倾宇去会会那位余家的百草神医!” 第一百四十九章 “公子,就我们两个人没问题吗?要不要多带些人?”张尽崖望着眼前一片枫树林,吞了口口水。寒冬腊月,神农山上的枫树林居然还不合时节得火红一片——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肖倾宇翩然振袖,黑发飞扬在赤色风景里,仿佛用万千人的血液侵染出一幅最美的水墨画。 “尽崖,龙有龙道,蛇有蛇道。官场中的那一套若用在江湖中,会被所有武林同道所唾弃。江湖的事江湖人解决,肖某此次前来,只是以一介江湖人身份,带这么多人又有何用?” “可是公子——”张小朋友的脸色有点发白,悄悄挪近无双公子,“我还是有点害怕……” 肖倾宇锐利眼神迅速扫过那片枫树海:这片枫林居然暗合“幻、困、杀”阵法叠加,怪不得神农山五行逆转时节倒换。 “尽崖,等会儿跟紧我了。”无双公子眸中流转着自信的光华。 江湖高人一般喜静,为防生人打搅,通常会在隐居之地布下一些阵法,但是阵法中会留有一个生门,一是因为怕赶尽杀绝而有有伤天和,二则是用来考验一下破阵之人的能耐。 掐准时辰。 三,二,一! “走。”他只一声,潇洒而自信。 张尽崖小脸一青:“公子等等我~~~~”慌忙跟上,小心翼翼亦步亦趋,半步都不敢踏错。开玩笑,稍有差池可是连小命都得搭上呀! 抬头望了望催动轮椅走在前面的无双公子。 破阵时的肖倾宇,云袖飘飘,白衣博带。 行若流云,缓急不惊。静如深潭,风扬不兴。 张尽崖看着自家公子不时弯下腰折起一朵小野花,或金线一闪攀断一段小树枝,心下不由焦急:这都什么时候了,公子还有闲情逸致在这儿“拈花惹草”?! 此刻的张尽崖当然不会明白,肖倾宇的一举一动都暗符天地规律,已在举手投足间破坏掉了神农山阵法。 眼前景物越来越模糊,张尽崖不由抱怨了一句:“好大的雾!” “尽崖,站在原地不要动弹。”无双公子轻轻一句,吓得张小朋友伸懒腰的动作顿在了半空,好不滑稽! “啪”,肖倾宇折断最后一根树枝,清叱一声:“开!” 漫天浓雾烟消云散,天高气爽,清明澄透。 张尽崖差点感激涕零,慌忙跑到自家公子身边:还是在公子身边最安全了,以后打死都不离开半步! 随着浓雾散去,一座简约却不失雅致的庄园出现在两人眼前。 院门大开。 有四人坐在院子里,正好奇地透过院门朝自己张望。 正是百草神医余日和他的三位至交,人称“三棋友”的江湖异人。 “车三进一。阵得兄,你不是刚说自己这阵无人能破吗?”正在下棋的青年戏谑。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77 “人有错手马有失蹄,纯属意外!意外!”心中尴尬不已:那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老夫夸下海口时破阵杀将出来,这不是让老夫自己甩自己耳光嘛!太不道德了! 另一个棋手回望在整理草药的余日:“将六退一。余兄,此人既已破阵,按余兄规矩,少不得又要替人看病了。” 百草神医余日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凡看病者,皆要他看得顺眼,且那天兴致颇高,这才出手救治。如若那天心情不佳,对不起,闭门谢客!——但话也不能说死,余神医还是留了一条活 路的。 但凡能破其门前阵法者,余日便出手替其医治且分文不取! 却听此时,门外传来一个悠扬磁性如音乐的声音:“肖倾宇前来拜会余神医,请余神医不吝赐见。” 三棋友霍然立起:“是无双公子呀!”语气惊喜中不乏敬畏。 却不见余日一听来者姓名就沉下了脸。 张尽崖一脸茫然地看着三棋友兴奋地涌出院门,恭恭敬敬向公子行礼问好。那神态,那表情——颇有点现代追星族的架势! 余日冷眼看着眼前这一幕,干干脆脆丢下两个字:“不医!” 张尽崖差点抓狂了:“你这死老头——” “尽崖不得无礼。”肖倾宇依旧温文尔雅,“敢问余神医,可是肖某无意间让余神医不悦了?” “不悦?不敢当。”余日冷诮:“不知名动天下的公子无双可还记得当年的青楼花魁莫雨燕?” 肖倾宇何等聪颖剔透,一听就知余日拒绝替他医治的原因。 轻声一叹:“肖某无一日忘记莫姑娘。” “那你可是后悔了?” “不。”肖倾宇正色,“肖某不后悔。” 他是公子无双,他要保护他的亲友,他的祖国,他的人民!以最少的牺牲换取最大的胜利,公子无双不得不做这样的抉择!即使抉择的代价是痛苦! 余日气得印堂发黑:“你!——”死不悔改! 余月说的果然没错,此人端的铁石心肠狼心狗肺!枉费那个莫雨燕对他一往情深甚至不惜丢了性命! 这种人,不治也罢! “啪!”那是一拳捶上树干的声音。 “陛下噤声。”皇甫鲧禹慌忙劝阻寰宇帝。幸亏那几位全副注意力放在别处没有注意这边,要不然…… 一边是义,一边是忠……皇甫苦笑:还真是忠义两难全呀! 方君乾咬了咬牙,死死注视着不远处那抹纤尘不染的纯净雪白。 是他! 原本只是跟着皇甫鲧禹来此拜会神医余日,却不想在此遇见了他。 他愈发清冷淡漠,纵使漫然闲坐,依然令四周气氛静谧如深水,让人不舍惊扰。 如此倦如此美。 然而他就这么浅浅笑着,淡淡说着,可听到耳边,竟有一种温柔至尖锐的锋芒,凌厉如刀。 恨不得动用千军万马强留下这个男人,可是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出现在他面前,那么他真会消失的无影无踪,恐怕自此再不露面! 方君乾感觉到绝望,强压住想出现在他眼中的,忍了许久,还是没忍住一时痴惘,轻声问了句:“倾宇,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第一百五十章 这时,只听余日冷冷开口: “要我医治倒也不难,只要你能过三关,我余日一定竭尽所能令无双公子从此行立于地!”余日阴阴地笑,故意刁难。 “哦——”此言一出,三棋友与张小朋友同时喜形于色。 无双公子微微一笑:“余神医请讲。” “不是我余日刁难你,凡要我出手医治者,都要过三关,这是我的规矩。” 三棋友:什么规矩,怕是你刚定下来的吧? “第一关便是破阵法,这一关无双公子已经闯过了。” 好诶!~~~张小朋友激动地望着公子,连带着看余日也不是那么不顺眼了。 余日故作公正:“这第二关么,就有劳贤弟助阵了。” 三棋友同时茫然:关我什么事? “公子必须在棋艺上击败余日的贤弟,方可听那第三关。” 三棋友面面相觑。 最后老大硬着头皮:“那就请公子不吝赐教了。” 肖倾宇风静温恬道:“不敢当。” “慢着!”余日懒洋洋打断他们的话,“余某说的是,三个人!” “你!!”张小朋友险些冲上去与百草神医英勇搏斗! 余日才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只看着肖倾宇:“如果你输了一场,就别怪余某无情无义了,趁早下山吧!” 躲在树后的皇甫鲧禹为难道:“陛下,余兄刚接到下官书信时分明对公子很有好感,听到要为公子医治,虽嫌路途遥远却也答应下来……可现在不知为何……” 方君乾望着那个人,依旧笑得张扬而骄傲:“放心,倾宇没问题的。”——因为,他是公子无双啊! 皇甫打量着面前的方君乾:眉目清逸唇薄如线,那么慵懒邪魅的人,五官轮廓却是清朗鲜明,飞扬的眉眼,更是隐隐挟着霸气。 他是那么相信着他呀! 皇甫鲧禹突然对戚无忧当初所说之言有所感悟…… 却听肖倾宇优雅拱手:“既如此,三位棋友请了。”“虽说三棋友敬仰公子多时,却也不会手下留情。公子,得罪了!” 第一局,三棋友中的老大祁阵得持黑。 肖倾宇持红棋先行:“炮二平四。” 第一局开始! 所有人屏住呼吸。 除了余日和皇甫鲧禹,无论方君乾、肖倾宇还是三棋友,无一不是精通此道! “兵四进一。”“将六进一。” “车三进八。”“将六退一。” “车二进一。”“前卒平五。” “车二平五。”“卒四平五。”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五招过后,方君乾就已知道祁阵得是不可多得的象棋高手!说不担心是假的,他不由暗暗替肖倾宇捏了把汗。 “帅五进一。” 祁阵得微微一笑:“卒六进一。” 寰宇帝暗暗叫了声不妙!此着过后,黑方占据主动权,以后基本上是黑方进攻,红方防守。 无双公子风度恬然,衣不带水:“帅五进一。”“车五平三。” “兵六平七。”“车三平一。” …… 第十四着,“车四平六。”“卒三进一。” 第十五着,“车六进一。”“车一退二。” 皇甫鲧禹一头雾水:“陛下,局势如何?” 方君乾沉着脸:“很不妙。” 无双公子忽的展颜一笑,风轻云淡一挥手:“车六进五。” “好!”捉象兼杀,佳着。方君乾忍不住为他叫好! 第二十九着,肖倾宇从容应对:“车六平二。” 方君乾心下暗赞:暗中保护中兵,正着。 祁阵得皱着眉,不复刚开始的沉着冷静:“卒三平四。” …… 双方你来我往,棋局已进入最后搏杀阶段! 第四十一着,“车三进一。”“将六退一。” 第四十二着,“车三平一。”“车三平七。” “车一退二。”随着无双公子最后一着落下,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终于拉下了帷幕,“承让。” 和棋!竟然是和棋?! 虽然没输,但…… 寰宇帝暗自纳罕:按倾宇的棋力,应该不止如此。 余日更是不屑一顾:什么公子无双,也不过如此!欺世盗名之徒而已! 第二局,老二祁易得持红先行。肖倾宇持黑。 第二局着法之深奥,变化之繁复,连素有排局之王的老大祁阵得也自愧弗如,堪称是江湖排局中的王中之王。 布局结构严谨,气势雄伟,除了一开始就有红方连弃双炮单车再进车杀局的假象这种极浓的江湖排局特色外,其开局阶段红黑双方更是杀机四伏,诡秘异常;中局阶段黑方攻势凌厉,红 方拼搏激烈;残局阶段双方着法细腻绵密,局势多样,最后两难取胜,终成和局。 又是和局! “承让。”无双公子波澜不惊的气态,让我们的寰宇帝隐隐抓住了什么。 第三局,三棋友中的老三祁赋得持红先行。肖倾宇依旧持黑。 第十三着,“车一平六。”“将四平五。” 第十四着,“车六退四。”“车七平五。” 三棋友倒吸一口冷气:黑车平中,凶狠之着,红方步履维艰。以下着法极其深奥复杂,黑方占优势。 五十四着,“帅四平五。”“车六平五。” 五十五着,“帅五平六。”“炮五进二。” 和。 又是和! 肖倾宇风雅拱手:“承让。” 三棋友的脸色很难看。一次可能是偶然,两次也能用凑巧来解释,可一连三次和局! 这分明是肖倾宇步步为营,细密筹划的结果! 和局,通常比取胜更难! 三棋友略带恐惧地注视着面前这个不骄不躁的白衣男子:他是怎么做到的!? 果然如此。寰宇帝缓过神来,发现手心里竟全是汗。再回望肖倾宇古波不兴的表情,不由自嘲:“真不知是谁比谁更紧张……” 即使余日再对象棋一窍不通,也从三棋友神态里知道了他们败得很惨。 心中恼火,表面不动声色:“恭喜公子连过两关。相比于前两关,这第三关着实简单,对公子来说更是不在话下。” “都说医者乃病人再生父母,余日别无他求,只要公子无双向我余日行个跪拜大礼,余日当即为公子治疗腿疾!” 第一百五十一章 此话一出,百草庄园落针可闻。 张尽崖率先发难:“我家公子因双腿不便,即使连皇帝都可免礼不拜——凭你也配让我家公子下拜?你算什么东西!” 隐于暗处的寰宇帝刚闻条件也不由面色大变,却听张尽崖这么一说,忍不住摇头笑叹:“张小朋友火气还是这么大……” “尽崖,休得胡言。” “可是公子!”张尽崖怒发冲冠,“他分明是在刁难你!不医就不医呗,他耍着我们玩是什么意思!?” “尽崖。”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78 无双公子温和的眼神如杨柳春风拂过孩子的眉眼,不知不觉间,张尽崖火气消失殆灭。 肖倾宇转而望向余日,在平和优柔的语气下掩盖的,是巍巍如山的坚持! “肖倾宇一直认为大丈夫行立于天地之间,虽不可有傲气却定不能无傲骨。男儿膝下有黄金,岂能因有求于人而卑躬屈膝?” 淡淡一句,嶙嶙风骨。 余日冷笑:“莫不是无双公子觉得尊严比站起来重要?” 肖倾宇容颜灼灼,漫谈轻笑:“失却双腿已然不幸,如若再失去尊严岂非不幸中之大不幸。” 无双公子肖倾宇自有他的骄傲、睿智与矜持。 “除却天和地,这世上只有一人能令肖倾宇屈膝跪地。可余神医,那人不是你。” 他这么轻轻微笑,悠悠诉说,听到耳边,竟有金戈裂空,严霜凌剑的锋芒。 直到此时,皇甫鲧禹才真正领悟,肖倾宇不是凡夫俗子,而是曾随寰宇帝征战天下,打下偌大江山的国士无双。 余日阴沉着脸一语不发。 “肖某今日有幸结识棋中三友和余神医,实乃三生有幸。天色已暗,肖某就此告辞了。” “诶、公子——”三棋友急得直跳脚。 “哼,你爱医不医,我家公子还不稀罕呢!”张尽崖做了个鬼脸,推着无双公子走人。 方君乾就立在树后,静静翘首觐向他远去的骄傲与坚强,看着他失落和悲伤。 那一笑而过的苍凉。 方君乾望着皇宫大苑落雪纷飞的寒景。 右手轻轻捂上心口的那道伤,是他留给自己的。 眼中浮现的却是那人毅然离去,不再回眸的凄绝。 “陛下传唤下官不知有何要事?”皇甫鲧禹恭敬叩首。 寰宇帝换下了那身龙袍,皇甫抬头一看,只见一袭红衣炽烈如火。 “皇甫,朕要你再带朕去一趟百草庄园。” 领着方君乾,绕过神农山阵法,从隐蔽的羊肠小道再次来到百草神医的隐居之处——百草庄园。 “哈哈,皇甫兄不忙着为国操劳,今日怎么有暇来我百草庄园呀——”看见那个红衣如火的男子,余日诧异莫名,“这位是?——” 风雪飘摇中,他看见那个红衣男子如亘古的骄阳,悠然向自己抱拳:“在下方君乾。” 谁是方君乾? 方君乾是谁?! 天底下只要不是聋子,有谁不知道方君乾的大名? 余日万万没想到,威震群雄的寰宇帝居然会在风雪之日降尊纡贵光临寒舍! 虽说自己不待见这个新帝,但民不跟官斗这个道理余日还是心知肚明的。 “余日只是一介布衣,不知陛下来此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今日此地没有寰宇帝,只有方君乾。” 皇甫鲧禹松了口气,连忙打圆场:“余兄,还不快请陛下进庄?” “不必了。”方君乾深深吸了口气。倏地敛襟,屈膝,跪倒在地! “陛下!——”皇甫面无人色,噗通一声跟着跪倒! 方君乾闭着眼:“余神医允诺只要公子无双向余神医行个跪拜大礼,余神医便当即为他治疗腿疾。” 余日吓得连退几步,脸色变幻不定。 方君乾不比肖倾宇,他是寰宇帝,是整个大倾帝国最尊贵的人! 可如今,他竟以帝王之尊向自己行跪拜大礼…… “当初,方君乾曾承诺要倾天下之力让他站起来。可倾宇只评价了四个字——劳民伤财。” 方君乾笑容略带苦涩。 “寰宇帝不能这样做,因为他肯定要生气。能这样做的,只有方君乾……今日方君乾抛却荣辱跪在余神医面前,望余神医妙手回春,不吝医治公子无双!” 当盛衰荣辱斑驳了绝世,当千载过后洗净了铅华,只余下那个顶天立地的骄傲男子,为心爱之人傲然长跪,无怨无悔。 余日只觉得自己说话有点困难:“他……比你的尊严还重要么?” 红衣男子轻轻一笑:“是的。” 半响无言。 余日深叹一口气:“我余日算是服了……” “不知余神医约肖某上山有何要事?”无双公子单独受邀来到百草庄园,不明余日此次相邀所为何事。 “余某改变主意了,决定替公子治疗腿疾。” 无双公子闻言一愕:“可肖某并没有过神医三关。” “我说治就治!趁我还没反悔你就不要刨根问底了!” “可是……” “行了行了,你就这点不好,凡事顾虑得太多。”连感情上也一样! 想起方君乾最后恳求自己的话——“请余神医切莫把此事告诉倾宇。” “不告诉他,那你为他做的一切不久白费了?他不会感激你,甚至不会记得你——即使这样,你也要瞒着他?” “是的,拜托了。” 忍不住问:“你这样,值吗?” 那个男人是这么回答的:“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想到这里余日就不由一阵气结:两个死不开窍的顽固小孩! 此刻方君乾还在庄外等候消息……百草神医灵光一闪。 “在治腿期间,还请无双公子蒙上眼睛。” 肖倾宇皱眉:“肖某略通医术,从未听过治疗腿疾要蒙上眼睛的。” 余日面无表情:“这是我余家门规,为防外人偷学余家医术,凡我余家子弟在外行医之时,病人皆不得窥探。” 无双公子:“……”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你跟我来!”余日一把拉住候在庄外的方君乾,将他扯入屋内。 房间里,肖倾宇白衣清贵如雪夜月光,正静静坐于轮椅之中等着自己。雪缎蒙住了他灿若流星熠熠生辉的美丽眼瞳,听见脚步声,他不确定地抬头问道:“余神医?” “嗯。”他将呆住的方君乾推到他面前,“这是余某仆人,在你痊愈之前就负责照顾你。虽说他又聋又哑,但余某实在抽调不出人手了,想来无双公子也不会介意吧。” 无双公子笑得如春风般柔软:“怎会?” “那就好。”余日执起他纤长白皙的手,搭入方君乾宽厚的掌中。 方君乾反手握住。他的手,就在他的手里…… 倾宇,你感觉到了吗?方君乾,就在这里…… 第一百五十二章 “咝”无双公子倒吸一口凉气!不知不觉已把嘴唇咬破…… “公子务必忍耐!”余日手拈银针神情专注,额头不断渗出汗珠。 肖倾宇点点头:“请……继续……”语气有点不稳,想必是疼到了极点。即使见惯了各式各样的病人,百草神医还是忍不住对那个绝世男子满怀敬佩:续筋接脉之痛绝非一般人可以承受 ,多少英雄豪杰都在这种痛楚下痛哭流涕只求一死,然而肖倾宇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残疾男子竟然至今未叫一声疼!这是何等之坚韧!?想来关云长刮骨疗伤也不过如是! 又哼出一个破音!旋即肖倾宇的手被一双布满剑茧的大掌牢牢扣住!这双岁月磨砺的手紧握住他的手,传递给他无限的勇气和力量——别怕……方君乾与你同在。 这一天接一天的折磨,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他咬紧牙关满头冷汗的模样,方君乾简直不忍卒睹!那痛,那伤,不止疼在他的身,同时也疼在自己的心! 方君乾有时甚至想,如果自己能代他受罪,无论要自己付出怎样的代价都愿意…… “唔!” 手心突觉一疼!肖倾宇纤长有力的十指深深嵌入他的掌心中!鲜血顺着小巧的下巴缓缓淌落…… 倾宇?! 方君乾惊慌失措!手心一松,却发现无双不知何时竟已痛得晕厥过去…… “倾宇!”将那个气若游丝的人儿抱在怀里,寰宇帝忧心如焚,“倾宇?……倾宇?!” “放心,他没事。”余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只是晕过去了,不会有大碍的。” 轻柔揩去白衣男子唇角的血迹,寰宇帝的声音流露出疼惜:“余神医,还有多久?” “当初余某就提醒过你们,续筋接脉绝非常人所能承受。更何况嘉睿帝那碗打胎药本就是要腹中胎儿性命,他能活到现在是他命大,但毒素侵入肺腑导致双腿筋脉尽废,岂是一朝一夕就 能治愈的?”余日惋惜一叹,“余某才疏通他一部分脉络,这以后的苦痛绝少不了。” 倾宇呀——上天为何偏要如此折磨于你…… 心中悲恸,将怀中之人紧紧贴在自己胸口,不留一丝缝隙。 倾宇……倾宇…… 既然绝代,何必遗憾? 如若无缘,何苦相爱? 如果上苍真的钟爱于你,又为何将弃你在万丈红尘凄苦挣扎?! “陛下,”余日目光炯炯,“余某再提醒陛下一次,余某只有五分把握让公子站起来,治愈的机率……并不大。” “我知道。” “如若失败,公子这么多苦就白受了。” “我知道……”他细心替他擦去额头汗珠,“但这是倾宇自己的选择。” 他的倾宇是堂堂男儿,他可以承担失败的痛苦与代价,无需别人替他决定自己的未来! “方君乾会尊重他的抉择,无论成败与否。” 替他细心掖好丝被,正当方君乾准备出去之时,袖口忽然一紧。 一愣,转头发现肖倾宇不知何时已经清醒。 他没有摘下眼前的白绸,斜倚在床榻之上,静若处子。 倾宇…… 仰起脸,朝他温柔一笑。执起他岁月磨砺的手掌,修长莹白的食指在他掌心一笔一划写下七个字——你一直在我身边…… 倾宇,你……知道是我对吗? 方君乾,一直在你身边呀! 捂住自己的嘴,将眼泪逼回眼眶。 他半蹲下身子,反手摊开他的手:在。 肖倾宇迟疑片刻,再度划出一句话:如果每天这样就好了。 每天这样…… ——可是。 他笑笑,泪水夺眶而出。 ——那不是很痛吗? ——痛呀。 他莹白的指尖在他掌心轻柔摩挲,带来微微麻麻的疼痛触感。 ——可是即使疼痛,也想,这样下去…… ——你,后悔吗?<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79 br ——不…… 那一夜,两个相望不相见的年轻男子,不出声,不动笔,就用手指在彼此的掌心中,用陌生人的身份,画下最贴近彼此的话语。 ——我很爱一个人。 ——是吗? ——可是他把所有的繁华都留给了我,自己却离开了。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他……只能在你面前任性吧。 ——任……性吗? ——因为他知道,如果是你,如果是你的话,你什么都会依他的…… 第一百五十三章 他只希望,当他累了倦了冷了,自己能给他可以倚靠的肩膀,让他得到安慰与希望;当他失败了难过了伤心了,自己并不是只眼睁睁看着他没入黑暗中安静地绝望,而是能,给予他最后 的温暖与力量。 “我说陛下,您再这么待下去,我的百草庄园快要变成您处理政务的行宫了。”余日和寰宇帝相处多日,发现寰宇帝其实是个颇有趣的人。 寰宇帝将皇甫鲧禹带来的奏折堆放到一边:“当初做英武侯之时不晓君王之苦,而今追悔莫及却也悔之晚矣。遥想当年是多么逍遥快活啊,唉~~~~” “这话若是被公子听见,陛下怕是凶多吉少。” “倾宇此刻还在厢房熟睡呢。”寰宇帝满不在乎地摊开一本奏折,开始批阅,“方君乾已经够悲惨啦,还不允许我抱怨抱怨吗?” “陛下不喜欢做这个皇帝吗?还是陛下认为自己不配作为一个好皇帝?” “皇帝?”寰宇帝笑笑,“这天下本就是能者居之!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朕从来不相信什么天命所归之类的话。如果方君乾百年之后是由卫伊继位,那他继位的唯一一个原因就是他有资 格有能力治理好这个国家,而不是因为他是方君乾弟弟,就理所应当让他继位。” 余日听得目瞪口呆:此话端的前无古人振聋发聩呀! “要是朕认为方卫伊不能胜任王位给他带来的责任与荣耀,那么即使是弟弟,方君乾一样会剥夺其资格,并让有能者居之!” “方君乾,绝不会将倾宇守护了一生的江山交与无能者手里!” 余日苦笑:“余某真不知除却公子,陛下还会把什么放在心上。” 寰宇帝大笔一挥就将奏折扔到一边:“当然了,卫伊要是能胜任就最好不过了——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么!退位之前朕会竭尽所能好好培养卫伊的。”(可怜的文成帝呀~~~~) “公子,今天是针灸最后一日。余日会在三个时辰之内将公子双腿筋脉全部续接疏通。之后能不能站起来,就看公子自己的了。但公子切忌急功近利。就像婴儿学步,公子要行立于地绝 非一朝一夕就可功成。” 对余日苦口婆心的奉劝,无双公子温雅轻笑:“余神医所言甚是,肖某受教了。” 手被倏地握紧!方君乾轻轻在他手心写下两个字——别怕。 肖倾宇回他——放心。 半个月的痛苦折磨,十五个日夜的生不如死,所有的企盼,最后的成败,都在此一举了! 方君乾牢牢握住肖倾宇的手,从来不信神佛的他此刻在心里祈祷:上苍呀,求你不要再对他如此残忍,求求你让他站起来吧! 宇历元年二月初三,大倾西南国境线上的伦淳郡。 天空悠远而清淡,虽有日光铺洒,却也敌不过乍暖还寒的时节。虽然只是清晨,但染着冬霜的大道上早已是人声鼎沸,叫卖声络绎不绝。 这条大道是伦淳郡与聊盟贸易往来的主要商路,因为聊盟长久以来奉行中立政策,长久的和平令本是荒郊野外的道路发展成为热闹的大街。 熙熙攘攘的人流,热闹喧哗的集市,车声马嘶人嚷汇成了一片,一股充满了生机和活力的生动气息扑面而来。 伦淳郡是大倾帝国中一个特殊的郡县,他附属于大倾,却被前朝大庆旧臣所把持。那些前朝贵族不承认寰宇帝正统地位(当然,他们的承认咱们寰宇帝也不稀罕,只是现在没工夫收拾他 们,才让他们在西南小郡蹦跶。),坚持认为大庆皇室子孙才有资格继承皇位,至于究竟选谁,支持方简惠和拥护公子无双的又分成两派争论不休。所以伦淳郡虽为大倾国土,却实实在在是 三不管地带。 但就在今天,和平的假相结束了。 当那员身着轻铠的聊盟军官骑着战马走过来时,起初并没有引起伦淳商人的注意。一些小孩子甚至还围过去指指点点,对聊盟官兵那身漂亮的铠甲羡慕不已。 年青的聊盟骑兵军官骑在高头大马上,抿紧了嘴唇构成一抹残酷的笑意,冷峻俯视着眼前忙忙碌碌的大倾子民,轻蔑得像望着一群蝼蚁。 他沉稳地骑在马上,从容不迫地缓步前进。 这时,一个大倾商人善意地提醒他:“军爷,再不能往前走了。再走就越界了。” 那骑兵嘴角边嘲弄的笑容愈发残酷:“越界?”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骑兵一踢马腹猛拉缰绳,战马长嘶一声,风一般冲过了边境线!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间。 望着骑兵军官有恃无恐的背影,大倾子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随后的一幕更让人崩溃!巨大轰隆声中,从骑兵军官出现的来路上,此刻出现了看不到尾的聊盟军队。绘有金盏花的黑色旗帜从聊国境内一直蔓延到大倾伦淳,在这面旗帜地指引下,成 千上万佩戴着金盏花标志的聊盟士兵一队又一队地出现,他们潮水般越过了聊盟与大倾的边界。滚雷般的轰隆声震得人耳膜生生作疼:“大聊万岁!万岁!万岁!” 聊盟士兵呼喊着,大步踏前,攻势一往无前。马蹄轰雷,骑兵的斗篷在寒风中猎猎飞舞着,仿佛巨鹰张开双翼、探出利爪,凶狠地要把眼前的一切都给撕裂! 大倾子民失魂落魄地望着聊盟军队开进伦淳郡,占领了生养自己的故乡。 伦淳郡被黑压压的聊盟兵马蚕食吞噬,铺天盖地插上了金盏花的旗帜。 养兵蓄锐沉默多时的聊盟终于撕开了伪装的中立,露出了凶狠的獠牙! 变天了! 宇历元年二月初三清晨,聊盟大军突然对大倾西南的伦淳郡发动大规模入侵。聊军迅速占领伦淳郡,没遇到有组织的抵抗,身在伦淳郡的大庆官员或束手就擒或卖国求荣,太子方简惠逃 亡,下落不明。 第一百五十四章 听完兵部尚书的上奏,金銮殿众臣个个面色凝重。尤其是西南边境的几个官员更是战战兢兢,不敢作声。 寰宇帝慵懒的托着腮,一下一下敲着赤金皇座上的龙头扶手,平静的表情丝毫看不出端倪:“诸位有话尽可畅所欲言么。” 按聊盟的说法,他们只要伦淳郡后便会罢兵息手,无意染指大倾版图,更何况伦淳郡对大倾也如同鸡肋,被他们聊盟收去后更有利于寰宇帝对大倾的绝对控制。 言下之意——我聊国替你接收了一块不听话的穷乡僻壤,让你这皇帝当得舒坦,记得要好好感激我们呀,少来自找麻烦! 群臣面面相觑,寰宇帝意下如何谁都摸不准,此事可大可小,就看皇位上那个男人怎么处理了。 其实,聊盟来势汹汹,兵威极盛,而大倾根基未稳,邻国虎视眈眈,实在不宜与聊盟正面冲突。 大倾心存顾忌,担心一旦开打,刚刚稳定下来的政局会动荡不安,至于边界的冲突,实在不行,割让一个不听话的伦淳郡也是可以的。 “没想到覆了大庆,诸位的锐气反倒都丢光了!”脾气最火爆的李生虎拍案而起,怒声叱道:“聊盟算什么东西!敢欺到我们头上,不是摆明欺负我们大倾男人都是孬种嘛!” 泰岩慌忙劝阻说:“李将军您先别冲动,军国大事得从长计议。老夫当初亲眼看到,以前大庆决定战和之策时,文武百官在朝堂上要连续争论几天分析利弊,兵部制定计划方针,再由皇 上定夺……总之,没十天半个月是无法决定的,李将军你操之过急了。” “正因为大庆垂头缩尾暮气沉沉,所以才被吾辈夺了天下!”李生虎咬牙切齿面目狰狞,“聊国已经欺上门来了,不打回去不是让全天下人都觉得我大倾软弱可欺嘛!” “好!”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大殿鸦雀无声。此时长身而起的,不是旁人,正是寰宇帝方君乾。 他目闪雷火,眼神如电:“西南伦淳永远是我大倾国土——这点不容置疑,也容不得外人插手!大倾的事大倾自己解决,若吾等低头退缩,不但会失去民心,聊盟也会愈发得寸进尺!” 他毫不动容地说出近乎蛮横的话:“只有我八方军欺负别人,休想叫别人欺负到我们头上!” 所有人都感受到皇座上那人睥睨天下的霸气,武将们热血澎湃:“得令!!” 宇历元年二月初五,大倾特使会见聊盟使臣,向聊盟提出最后通牒:“请大使转告贵国国君,如若聊盟五天之内不退兵,就视同恶意对大倾挑衅。到时两国唯有兵戎相见!” 瞬间,从大倾金銮殿传出来的这句很有力量感的放声,传到了倭奴,传到了匈野,传到了天镔,也传到了聊都。 寰宇帝态度之强硬,着实令各国权贵大惊失色! “启禀陛下,莼阳公主到了。” 方君乾一挥手:“宣。”近日来,越来越习惯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大殿之上,静静品味孤独…… 毅飞莼华服拽地,步履轻盈,飘然若仙。她是个百分百的女人,风华脱俗兼之天香国色,实在让人一眼见到就无法忘怀。 毅飞莼也在看着龙椅上那个男人——步似虎行带煞,坐如龙盘含威。那是令她爱恨交织的男人。 “莼阳参见陛下。” “公主有事?” “莼阳不要回聊盟,请陛下恩准。” “现在两国交恶,你若继续留在大倾,难免身份尴尬。你曾有恩于朕跟倾宇,所以朕才特赦你回国与家人团聚。” 毅飞莼坚持:“莼阳不要回聊盟!” “为何?” 为何? 话语里的漫不经心先是令毅飞莼愕然,继而委屈,她强压怒火,望着方君乾的眼里涌上一层水雾:“为何……你当真不知道吗?” 方君乾忽然感觉自己问错了话。直觉不想再提这个问题:“既然公主坚持留在大倾就依公主意思吧,如果没什么事公主还是——” 毅飞莼再也无法压抑爆怒! “方君乾你醒醒好不好?你这样根本不值得!他甚至不想见你!!” 寰宇帝沉默下来。倚坐在九龙皇座上,冷眼看着毅飞莼失却平日的雍容仪态,朝自己歇斯底里。 “你看看我呀!我就在你面前!我一直等着你回心转意!我才是最爱你的人!” 泪水打湿她的面颊:“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看不到……”为了他,她抛弃了自己的亲人,自己的国家。可付出的这一切,却还换不了他轻轻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80 一顾。 他的眼里心里,全部细细地雕刻上那个男子的一切,他的心中已容不下任何人插足。 她知道,可她不信。 于是一直默默等着那个男人,等着他发现自己,等着他回头看自己一眼,等着他回心转意的那一天。 她要等他明白,自己才是最适合他的那个人,她能够为他生儿育女,延传香火,她才是这世上最爱他的人! 面对她的泪水委屈痛苦不解,方君乾只轻轻回了她四个字:“你不是他。” 你不是他…… 永远代替不了他…… 轻描淡写四个字,就完全否定了自己的牺牲付出。 还有比这个更伤人心的吗?毅飞莼是贤良,是淑德,但贤良淑德并不代表她是木头人,没脾气! “方君乾你个疯子,难道你要因为他一句话把自己一辈子搭进去嘛!” 方君乾静静抬起头,饶有所思望着她。 忽然微微一笑。 不知怎的,毅飞莼感觉那个意气风发的笑容中,隐隐弥漫着哀伤的味道。 “方君乾,早就把一辈子搭进去了……” 他猛地从龙椅上长身而起! “方君乾你等等!”毅飞莼喝住他。 他果然如她所料般顿住脚步。 然而他没有回头,负手背对毅飞莼:“倾宇任性将国运相托。但他,只能在方君乾面前任性,因为他知道,方君乾什么都会依他的。” “因为他是公子无双,因为他够强,所有人都把他当做最后的依靠。他不能哭,不能恼,不能慌张,只能更强、更强、更强……” “所以他只能对方君乾任性,因为方君乾是他……最后的依靠。”任性也罢,依赖也好,这只能证明他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与众不同,独一无二。 寰宇帝看着朱漆铁门外浩瀚璀璨的夜空,语气不无骄傲: “我也知道,这天上地下,再没有一个人能像方君乾一样宠他、爱他、包容他——” 莼阳公主花容惨淡,宛如雍容牡丹凋零枝头。 原来我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替代他在你心中的位置啊……输了……还是输了……不,应该是,彻头彻尾就没被他比较过! 呵呵,莼阳想笑:没有比较,哪来的输赢? 方君乾上前一步,面对正门,冰冷的霜白从门口斜斜倾洒下来,年轻君王沐浴在漫天星辉中,身影伶仃。 “倾宇的心里装的是天下苍生,而方君乾的心里装了一个他,所以方君乾会还他个天下大同,四海升平。” 语气,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坚定。 “如果是倾宇所愿,朕便会依他——坐拥万里江山,尽享百年孤独。” 第一百五十五章 “倾宇,你怎么还不醒呢?”修长的五指轻柔抚过床上人散发下光洁的额头。红衣男子的声音是天鹅绒般的无奈温柔:“再不醒,方君乾就要走了呀……” 注视着床榻上静静沉睡的白衣男子。这个足智多谋惊才绝艳的公子无双,只有在昏睡时才会如此不设防备,如婴儿般的乖巧脆弱。 肖倾宇柔雅面庞如雪般苍白,嘴唇如水般清淡,唯独眉间一点朱砂像是集中的他生命中所有色泽,殷红妖艳,如泪欲滴。 离那最后一天续筋接脉,已经整整三日了。肖倾宇就这样昏睡了三日,没有半点醒来的迹象。 虽然百草神医说医治很顺利,只要等公子醒来便可慢慢学步,但…… “你究竟要睡多久?” 到了申时,刚商讨完军情从宫中回来的寰宇帝就听余日说:“公子醒了。” “那倾宇,站起来了没有?” 方君乾问这话时既期待又紧张。他真担心倘若他站不起来,这样骄傲的人如何面对得而复失的痛苦。 余日淡淡道:“时好时坏。” 冲进房门时正看见无双公子慢腾腾从轮椅上挣起。他依然蒙着双眼,虽不出声,神色却渐渐凝重起来。 慢慢松开了轮椅的扶手,虽然显得有些吃力,但终究是又站起来了。方君乾庆幸感激:如此,还是有希望的。 谁知他忽然脚一软,整个人直直向前跌倒! 倏地,自己撞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千钧一发,方君乾拥住了跌倒的肖倾宇。 跌倒在他怀中的无双怔忡须臾,微微一笑,臂上微微使力,借着那双强有力的臂膀慢慢站了起来。 寰宇帝悄悄捏了把汗,刚才的情形着实吓到了他。再也不敢放心他一个人学步了。 他在他手里写道 ——我扶着你,再试试。 一只手搭上他的小臂,另一只与他的手紧紧扣在一起,也分不清究竟谁更紧张一点。 肖倾宇半起了身子,感觉到身边人的紧绷,忽然抬头冲他一笑。 虽不见他星眸生辉,但那微笑中透出的淡定从容竟像是在安慰自己一般,方君乾心下安宁了不少,却有淡淡的疼痛一点一点地升起。 现在的肖倾宇,就像一个刚刚出生的孩子,蹒跚学步。努力着、努力着让自己站起。 我的倾宇啊…… 方君乾多想亲眼看着你行立自如,跃马扬鞭。 渴望有一天,你我携手享人世繁华,并肩看天地浩大…… 可是—— 宇历元年二月初十,聊盟拒绝退兵伦淳郡。同日,大倾向聊盟宣战,百万八方军秣马厉兵,准备出征。 公子无双在短短五天内的表现简直令百草神医为之赞叹不已,他放话:这样下去不出半月,公子便可行走自如,甚至纵马提兵也不是什么问题! 二月十五。 ——你要走? 肖倾宇的神情淡然而平静。 ——是的,这就要走了。 ——为什么? ——我答应过一人要守护好他所珍视的东西。 他轻轻一笑,清绝出尘。谁也看不到微笑后面深深埋藏于心间的痛苦与歉疚。 手心中温暖未散的话语,只要稍微一扯,所有的回忆都破碎成一个个支离的画面。 寰宇帝在他冰冷的掌心一字一划写下从容决绝 ——我答应过他,就一定会做到。 倾宇,你可知?这国泰民安绝世繁华都是因为你,因为答应了你,方君乾就一定会做到。 只是这次,你不能陪我一起了。 刚刚恢复知觉的双腿还是有点无力。肖倾宇手支轮椅椅背,勉强直立起身体。 但终于,可以站起来了呢! 方君乾欣慰一笑,飞快在他手心写下几个字——有六格台阶,试试走下来。我在下面等你。 他拉住他的手,将他引往六格台阶处。 这双金线环绕,发尽天下暗器的手握在自己的手掌中,冰凉沁软,指节分明。 死生契阔,与子相悦;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是人世间相爱之人最朴实的承诺,最卑微的祈愿。 然而对他们来说,却成为了最奢侈的诺言。 如果能永远牵着他的手该多好…… 这短短的几尺路,他竟由衷希望永远走不到尽头。 即使山高水长,也有海角天涯。 哪有路是没有尽头的呢? ——就是这儿了,试试走下去。 写完,他松开他的手。 旋身,与他擦肩而过。 他已站到阶下。习惯立于万人之巅、睥睨天下的寰宇帝望着台上徐徐走落的白衣男子,眼神温柔。 触手可及的距离,遥远到朦胧迷离,仿佛上一世温柔的邂逅。 这天下间,只有那个雪衣男子才能令寰宇帝露出在人前不一样的温柔。 即使他此刻可以付出唯一的仅存的温柔,只有他自己一人知道。 百草山下,八方军整装待发。号角吹,马嘶啸。几万轻骑奔跑着,漫天灰尘中,一挑绣有“寰宇”金字的黑底战旗赫然醒目。 倾宇,我要走了呢。 他目送着他,一级一级,慢慢步下青石台阶。 流云舒卷,无法见证沧海桑田。晚风轻拂,也只是做片刻的逗留。 倾宇,你会走到我面前,停下你的脚步吗? 肖倾宇没有停下来。 当看着他径直从自己身边擦过,没有任何停滞,方君乾失落地垂下头。 腰腹忽然一紧。 从身后伸出来的一双手圈住了他的腰。 那个人旋身倚贴在他背脊上。 此时的肖倾宇没有了运筹帷幄时的淡定自如,没有了面对惊涛骇浪的镇定从容…… 他从后面紧紧怀抱住他。 那一刻, 风静云灭。 第一百五十六章 修长略带薄茧的大手微颤覆上他冰冷纤细的十指。 早该知你冰雪聪明玲珑剔透,怎么可能识不破这般小把戏? 但却不知,你是何时察觉这装聋作哑的人就是我?是熟悉的温度呼吸,掌心的指尖温柔?还是从我出现的一开始,你就已察觉…… 一如茫茫人海中方君乾第一眼看见的人一定是你。 倾宇……你一直知道是我对吗? 用力将方君乾的身躯抱紧,再抱紧。那个男人为了自己,为了保卫家国,即将奔赴沙场,可能从此不再生还。 “予我一诺,平安归来。” 方君乾什么也没说,只是在他看不见的黑暗里,重重点了下头。 在场目击这一场景的,只有百草神医余日。看到这对被世所不容的痴情男子紧紧地拥抱,看着肖倾宇松开手静静地转过了身子,看着方君乾挺拔的背影渐渐消失消失在苍茫远方,一袭火 红在天地只剩下一个小点,渐渐模糊朦胧。 不知为何,余日感觉鼻子有种酸楚的感觉,默不作声抹去眼中不知名的液体。 忽然,山脚下传来百万大军裂天而起的响亮呼声:“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刀枪铿锵,战马嘶鸣,声音一浪高过一浪,传到远山引起连绵不断的回响。 脚下的土地彷佛都在微微颤动,余日被兵马声威吓得骇然失色。反观静静伫立的肖倾宇,那苍白清丽的脸上是一片难以形容的复杂表情,不知是悲,是喜……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81 宇历元年二月十四,大倾寰宇帝御驾亲征,八方军主力一路兵不血刃的抵达伦淳郡城郊,与聊盟军队设立的大营遥遥对峙。八方军此次南征共计七十五万兵马,其中有五万是骑兵军,大 军分成左中右三营地分驻,放眼望去,旌旗蔽空,枪矛成林,军容极为鼎盛。 大军驻营的第二天,寰宇帝就在一干将领的陪同下登上城头巡视敌情。 “守城将领者谁?” “启禀陛下,是聊盟皇室宗亲毅飞逊。” “毅飞逊?”寰宇帝远眺着固若金汤的城池:“据报聊盟大军一直踞城坚守龟缩不出?” “启禀陛下,”奉命牵制聊军的将领一脸惶恐,“因陛下未到,末将不敢擅作主张出城搦战。” 寰宇帝慵懒一笑,灿灿余辉着血红披风上光滑的丝路:“两军交战,必先挫其锐气。诸位,谁敢带兵搦战?呵呵,这头功不知花落谁家……” 滚滚的尘烟中,一队八方骑兵传来响亮的呼喝:“聊盟小儿,可有胆子出城与我军一战?”剽悍的杀气随著烟尘逼人而来。 聊军置若罔闻。 城楼上的寰宇帝轻轻下令:“开骂。” 方君乾作英武侯时,便是王侯中的无赖(无双公子语),这当上了皇帝以后,无赖性格不加收敛反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活脱脱一位君王中的流氓。 都说什么样的将领带什么样的兵,还能指望八方军文雅到哪里去? 这一骠轻骑兵哈哈狂笑,不但把对方的母系亲属全都问候了遍,还对聊军复杂的宗亲关系表达了无限感慨。 骂得那个尖酸刻薄呀,连一头有尊严的猪听了都会撞墙自杀! 如果再忍下去,那聊盟大军就真的没有一个男人了! 战鼓震天擂响,城门打开,从里面传出轰隆的马蹄声,聊盟骑兵潮水般涌出,卷起滚滚烟尘朝城外扑杀而去。 气势惊人,数量将近是城下八方骑兵的两倍! 八方骑兵毫不示弱的当头迎上,斜斜的一头撞进了聊军骑兵的队伍中! 竟是以区区半数硬撼聊军铁骑。 两军如流星对撞,数百只马蹄扬起了高高的灰尘,黄沙遮目,伸手不见五指。两军就在这一片烟尘中厮杀交战着,谁也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只听得交战的声音一阵接一阵的传来,凶狠的 马刀劈砍声,武器碰撞的铿锵声,战马的嘶鸣和死伤者的惨叫声。 交战声只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便宣告结束,一群银铠骑兵从那沙尘中冲出,直直向己方掠去,风声扶摇着他们的狂笑声带上两军城头:“聊军没种,废物一群,哈哈哈哈!” 战场上被黄沙和灰尘遮掩的战况渐渐被风吹清晰,一目凄惨的景像呈现在双方面前:被砍杀的聊盟骑兵伏尸一地,失去主人的战马孤拎拎的伫立著,不时发出悲凉的嘶鸣。重伤的残兵在 尸堆中哀嚎哭叫。而那些幸存的士兵则六神无主的坐在马上,眼神迷惘,像是无法接受刚刚发生的事情。 面对只及自己半数的八方轻骑兵,他们竟一败涂地。 长久的和平磨掉了聊盟士兵的爪牙。 而那彪骑兵回城时享受到了英雄般的待遇,他们的确是英雄! 寰宇帝投给那彪轻骑兵一个鼓励的眼神:“干得好,记你们头功。” 刚刚在战场上桀骜如火的汉子们此刻居然像孩子般满脸通红手足无措,好半天才记起嚅嚅谢恩:“谢陛下。” 眼前这个至尊至贵的男人,不但是大倾的中流砥柱,还是八方军的军中之魂。得到他的一句赞扬足可荣耀终身!看看旁边那些战友,嫉妒得眼睛都红了,嘿嘿! 一双阴鸷的眼睛死死盯着欢欣鼓舞的八方军,以及对岸城头上那个炽烈如火的的身影。 毅飞逊咬牙切齿冷笑道:“方君乾,趁着现在多笑笑吧。你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皇城,一切依然兴盛如常,街上人来人往,各处摊贩吆喝着招呼客人,四处商贩挑剔着审视货色,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然而这一切,却被一个人的出现所打断。 喧哗的闹市,清贵的公子,一切因那白衣男子的独秀风姿而流淌成静静的桃源。 他翩然行立着,风姿卓尔,形止清雅,淡淡有遗世之风,偏又眉目之间沾染上淡淡哀伤的艳丽朱砂,凭添一股风流韵味,然而他仿佛连呼吸都是清冷的,目光流转间已看淡人世繁华。 第一百五十七章 “这位公子要看看吗?”一个机灵点的少女最早回过神来,连忙出声唤住他。 无双公子转过身好奇地看着她,却不知眼中那若有若无的余光已打动许多芳心。 女孩站在他面前,自然将投向他的许多娇羞的目光收于眼底,绽开春花般的笑容,“我这儿的胭脂水粉可是最新货色呢!公子看上哪位姑娘家,要是送盒胭脂,那姑娘一定心花怒放!” 肖倾宇闻言好笑:“他用不着。” “怎会?”女孩瞪大眼,“只要是女孩子都喜欢这些东西的!” 肖倾宇笑着摇摇头,不置一词,翩然离去。 女孩心中失望,但注意到其他女孩儿那羡慕中带着淡淡的失落的神色,不禁又得意起来,嘴里哼着不知名的轻快小调:这样的男子,能说上一句话不知是自己几世修来的福气。他不记得 自己有什么打紧,自己记得不就成了…… 一转头,瞥见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正一眨不眨盯着那个清贵公子看。少女不禁打了个冷战,那乞丐的表情太恐怖了,仿佛与那白衣公子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乞丐自言自语着,状若疯癫。 那走投无路告地无门的叫花子,竟是大庆太子方简惠! 话说那日聊盟大军攻占伦淳郡,太子方简惠仓促而逃,兵荒马乱之中竟没人注意他的行踪。 由于走得匆忙身无分文,他只得靠人施舍才得以苟活。说也奇怪,不知是不是人品爆发,八方军的重重封锁竟没有截住孤身一人的方简惠。 于是方简惠这条漏网之鱼便靠着一路乞讨来到了民丰物阜的大倾皇都。 而现在,方简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那人……确确实实是肖倾宇!虽然自己一直不愿承认,但那淡静无瑕的容颜,无人可及的风度,令所有站在他身边的人黯然失色。 再不会有别人了。就是他——肖倾宇! 一直以来,方简惠想起肖倾宇就庆幸:幸亏他站不起来。 一个不良于行的肖倾宇就让天下群雄深深忌惮,那一个站起来的公子无双岂不是…… 想起死于非命的父亲方嘉睿,想起自己从太子之尊沦落到如今颠沛流离食不果腹的境地…… 再对比公子无双名动天下的风光,翩翩如仙的风华,还有民间流言不休的正统太子之名……方简惠眼睛血红,充斥着嫉妒怨恨,腮帮子不断,牙齿磨得咯咯作响。 你好,你很好……你把我的一切都抢去了,害的我国破家亡一无所有…… 肖倾宇你等着!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当然,肖倾宇并没有注意到路旁那个貌不惊人的乞丐。 公子无双关注的是天下大势。 当茶馆掌柜进入雅间见到肖倾宇时,那清冷高华的身影正倚在窗台旁,俯视大街上来来往往的百姓。 飘散风中的如墨长发,无声诉说着寂寥。 “公,公子……”掌柜的揉了揉眼睛,扑通跪倒在地!“您终于……终于可以站起来了,老天有眼!” 肖倾宇雪衣玉冠,柔声安慰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保叔应该高兴才是呀。” 保叔羞赧地擦擦眼睛:“老奴只是、只是太激动了……哈哈,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让公子见笑。” “公子,这是各地传来的情报。”保叔恭恭敬敬将薄册呈上。 无双公子一目三行地翻阅着卷册,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已把情报内容全部牢记于心。 忽然肖倾宇浑身一震——林依依于宇历二月初九进入匈野边境,昏于路边,为匈野大汗慕容厉所救。 依依…… 一瞬间,所有回忆纷至沓来将他湮没! 还记得自己从小不良于行,于是在六岁那年,嘉睿帝便将自己寄养在左相林文正家中,对外宣称自己是林文正的远房亲戚。 那时的自己,孤僻冷漠,左相府的孩子都不愿与自己玩耍相处,只有那个娇俏的女孩子,一直一直跟在自己身后,赶也赶不走。 八岁那年亲手弑母,十岁,终于决定离开皇城游历天下。在城门口,那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洒泪挥别。于是这一别就是五年。 五年呀,够自己尝尽人间冷暖,揣摩人心险恶,也足以令公子无双之名震动天下!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当时又何尝不想爬上这乱世巅峰,用最高傲的姿态,俯视当初抛弃自己的人? 终于十五岁,自己学成归来;十五岁,天下盛传“得无双者得天下”;十五岁,官拜大庆右相,钦赐小楼为邸。至此,自己搬出了童年时代的左相府,也疏远了自己的青梅竹马…… 忘不了自己拒绝她时那伤心欲绝的表情,也忘不了目睹家破人亡后她万念俱灰的眼睛。那个俏丽的少女跪在自己身后歇斯底里:“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会让你后悔!!” 真的……回不去了…… “表哥——” 是谁的呼唤从遥远的时空传来,银铃般回响在耳边…… 记不起孩提时,后花园,那个围绕在自己身边,无忧无虑嬉戏的女孩的脸。 只记得那日的天空,特别蓝…… “公子,要不要我们……”保叔做了个“砍杀”的手势。 “不用,大概匈野才是她的归宿吧。”肖倾宇合上卷册,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为何没有西南战况?” “禀公子,西南战乱封锁禁严,我们的暗探没有一个出得了封锁区,所以对西南战况不甚明了。” 不祥感愈来愈重。这几年来,两人虽未时时相见,但他在哪里做什么,他又遇到什么困难,自己都是一清二楚,从未像现在这般音讯全无。 等等! 宇历二月初九……匈野边境……匈野大汗慕容厉…… 那时西南战火如火如荼,匈野大汗怎么会出现在边境地带? 无双公子眉峰轻颦:何况那里是天险古奇拉山脉,无路可通大倾或聊盟…… “公子,公子……不好了!”小二跌跌撞撞地跑进雅间,“西南密探冒死传来急报——两月前古奇拉山脉大地震,天险裂陷,几日前匈野大军已从古奇拉山脉进入大倾西南,寰宇帝措手 不及,八方军重创!” 第一百五十八章 是夜。 一曲殇歌踏碎京华月色,五陵绝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82 响翻作烽火灼天。 公子无双卓于高楼飞檐,凛凛青丝飞舞于夜空。横笛于唇迎风而奏,音韵声中灼烈热血。 楼头雪衣猎猎,竟成绝艳。 金戈铿锵曲纵横,八十四云骑何在? 一醉汉踉踉跄跄跌出酒馆,忽闻头顶笛音盘旋,猛然抬头,眼神一片清明,哪有半分酒气? 街角一夜摊。“小二,上碗牛肉面。” 小二一甩毛巾:“好咧!”忽闻笛声尖亢,穿金裂石! 小二换上一脸讨好笑容:“对不住咧各位客官,小的要收摊了。”送走骂骂咧咧的两位客人,“对不住对不住,两位客官走好。” 文弱的书生,凶悍的屠夫,游手好闲的混混,砍柴为生的樵夫…… 八十四个人,各式各样的身份,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普通! 然而这八十四个平平凡凡的人,换上黑色劲装,抽出寒亮利刃,霎时间化腐朽为神奇——精悍,矫健,眼中战意浓烈! 不到半个时辰,八十四云骑便汇集在了无双公子横笛奏曲之处。 望着高楼之上长身玉立的高华公子,八十四云骑整齐划一地单膝下跪:“参见公子!恭喜公子!” 肖倾宇脸色如水,不起波澜。 收笛。抽出黄泉。一泓流金映亮了他的墨玉瞳眸。 “走!”他只一声,洒脱而气度。 风驰电掣,马蹄扬起烟尘滚滚。 官道旁的行人纷纷吃惊抬头,霍然看见一队马群水般流淌过来,马蹄的急劲声响更是密鼓般敲在人心上! 绝尘奔腾的情景让人难以想象,众马奋蹄,奔起来更是势不可当。马群最前却有一匹头马,浑身毛白如雪,黑暗中极为显耀,有如月光流淌般一骑绝尘的奔在最前,拉开了与八十四云骑 的距离。 那匹马神采飞扬,看起来有如帝王般的气势,奔驰速度快如闪电,路人们回转身的时候,发现它还在百丈开外,可是等到错愕片刻的功夫,那月光般的骏马已经奔的离他们不过十丈的距 离! 当骏马从他们身边飞掠而过时,路人纷纷看呆了眼。 漫在风中的长发,惊如谪仙的面庞。他眉间朱砂似血,是万丈红尘点染的风华。 马背上的白衣男子面若静水,只不过眸中那一点精芒亮若寒星,那是坚定到摄人心魄的璀璨! 去找他!这是肖倾宇此刻唯一的念头。 白衣青丝扯出绵绵思绪—— 方君乾,等我!我想要的,绝不是这个结局。 慕容厉坐于高楼,看烽火灼天,他手中执了一杯酒,望着林依依的眼中笑容闲雅。 下面一场战争,流出来的血已足使天下惊心。 方君乾陷于乱军之中,左右刀光剑影,明明已银铠染血身受重伤,战意却更炙更浓。 这一场战,从黎明至傍晚。 “可惜了林妃,下面的人不是肖倾宇,要不然此战本汗就可替林妃报杀父之仇了。” 林依依一身匈野贵妇装饰,冷眼看着战场上浴血奋战的寰宇帝:“杀了方君乾,公子无双会生不如死,这不是比杀了他更令他痛苦吗。” 慕容厉和毅飞逊对视了一眼,同时举杯,饮酒如血。 万里挑一的神骏撅了前蹄一下子跪倒,幸亏方君乾身手敏捷就地一滚卸去冲力,回头一看,那跟随他南征北战的坐骑终于累垮。 “天助我也!”匈野大汗慕容厉一拍站起身,“尉迟川!机不可失,快快射箭!” “得令!”匈野第一神射手尉迟川挽弓搭箭,锐利鹰目瞄准战场上的寰宇帝。 一瓶毒药递至他面前。 慕容厉冷冷道:“以防万一,尉迟将这药抹在箭头上吧。” 尉迟川霎时脸色煞白! 看着面前的毒药,嘴唇微颤:“汗王,尉迟川是射手……箭头涂毒,是对一个射手的侮辱。” 慕容厉神色微微一变,旋即冷诮:“尉迟将军,在你身为一个神射手之前,你首先是一个匈野人!震雄大战时莫雨燕就在你面前成功行刺父汗,如今本汗让你戴罪立功你居然还推三阻四 ……尉迟将军,你家族世代金戈铁马,满门英烈——你要亲手让祖先英明扫地,九泉之下惭怍无颜?” 用颤抖的手接过那瓶毒药,尉迟川面色阴晴不定。 “陛下!”李生虎大吼一声,宛若霹雳雷霆,声威惊人。他挥舞着双斧,领着五十多个八方好汉冲杀救驾! 八方军攻势一次猛过一次,眼见就要突破围困闯到包围圈中! 慕容厉急了:“尉迟川你还在犹豫什么!?”一把夺过他的箭将毒药倒上箭头,硬塞到他手中。 尉迟川心里一横,终于将箭头对准了战场上以一敌十的方君乾! 仿佛流电飞光,一道锐而啸的银亮破风而来,轻而易举穿过人群之中的缝隙,那气机过于强大,竟生生激起猛烈的风声! 那一道箭矢也映入方君乾的眼中,他迅速闪避!“嘟!”箭矢擦身而过。 旁人吃惊于匈野第一神射手的全力一箭居然只让寰宇帝擦破点皮。 然而那些围攻寰宇帝的聊盟士兵却发现,方君乾的身手开始有点缓滞,连招架都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慕容厉大喜:“百毒郎君的‘心有余’果真厉害!方君乾呀方君乾,这次你插翅也难飞!” 回头,却发现尉迟川正一动不动凝视着手中的铁箭硬弓,那复杂的眼神仿佛在凝视着自己的情人。 慕容厉正待安慰几句:“尉迟将军……” 尉迟川凄然一笑:“箭头抹毒,尉迟川玷污了身为射手的尊严,已无颜苟活于世!”反手抓住箭尾,闪烁着森寒光芒的尖锐箭头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喷出一口血,猩红的血液沾满了尉迟川的衣襟。 “射手的污点只有用血来洗清。”说罢这最后一句话,尉迟川颓然倒地! 匈野第一神射手尉迟川就这么,死了。 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 “方君乾不行了,快杀了他!”一聊兵兴奋地双目! 眼前模模糊糊一片,方君乾只觉手中碧落剑越来越沉,差点让他持拿不住。 “寰宇帝首级是老子的!” 眼前摇晃着聊兵狰狞的面容,他的脸距离方君乾极近,似乎在欣赏寰宇帝临死前的神态。 方君乾抬眼,却是绝然的冷意。 即便要死,也要拉你们陪葬!碧落横推,犹若惊鸿! 那人显然没预料到这种情况,下意识向后躲闪,却未能躲开一剑穿心的命运。 然而这一剑,却耗尽了寰宇帝最后的力气。 要死了么…… 脑海中不停回放肖倾宇返身抱住自己的一幕…… 倾宇, 原来临死前,方君乾最大的心愿竟是再见你一面…… “啊——那是什么!?——” 月光般的骏马冲入战场,肖倾宇一骑绝尘首当其冲! “方君乾!” 吃力地睁开眼,却看见白袍素甲的公子无双。 跃马驰骋的肖倾宇,少了平日的淡静幽弱,风流中多了几分英气勃发。 是梦,是幻? “方君乾!方君乾!” 谁在叫我? 恍惚间,看见那抹流云纯白飞掠向自己。那人俯下身,朝自己伸出手! 落日绚烂似火,耀疼了他双眼。 真的,是他! 他抓住他伸过来的手,纵身一跃,被他带上马背! 披星戴月,日夜兼程,他终于在最后一刻将他从生死一线间拉了回来! 绝世双骄都没有说话。那一刻,只剩下彼此寂静的喧哗。 肖倾宇转首,低声说道:“谁能抛却一生千里相送同你生死与共,方君乾,这是爱是痴,莫非你真的不懂?” 方君乾忽然腾出手扣住他的后颈,迫他垂低头…… 瞬光流转的风华了谁的眼,重重吻上他的唇。 那一刻,红霞喷薄,夕影昏眩。 第一百五十九章 时间仿佛静止,风呼啸刮过,战场上无论敌我都被这一幕惊到呆滞。 乱世中的一吻,足以流转千年。 方君乾拥住绝世无双的他,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心满意足:“千军万马作证,倾宇你再也跑不掉了!” 怀中是他熟悉的温度,令人眷恋的气息,还能感觉到他坚定有力的心跳…… 那男子还活着,真好。 他简直不敢想象,万一自己晚到了这么一刻,那自己,是不是要眼睁睁看着他命葬黄泉!? 想到这里,他颤抖的手轻轻抱住怀中男子温暖的躯体。 轻咬薄唇,阖目:肖倾宇这辈子,从未这么害怕过。 “快拦住他们!!”慕容厉狂吼,“杀了绝世双骄,赏金万两封万户侯!!”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更何况这世上不惧不畏绝世双骄者也大有人在。万马奔腾,声若滚雷!一拨匈野骑兵倾巢而出。匈野本就是马背上的民族,匈野骑兵更是纵横大陆几十年,从古奇拉 山脉到苏克撒平原,都回响着匈野铁骑那震耳欲聋的铁蹄。虽说近年连番征战国力大不如前,但骑师彪悍未减,加之匈野与绝世双骄的深仇大恨,他们是誓死与大倾死战到底了! “公子!老李来接应你们!”李生虎身上铠甲被一层又一层的血迹覆盖,黯然无光。 无双公子调拨马头,忽然右手拇指与食指圈在唇边,吹了个又尖又长的的口哨! 听闻暗号,八十四云骑立马组成半弧向外猛冲!白刃雪花般落下,溅起飞舞的血花!霎时人仰马翻!勇不可挡的八十四云骑瞬间冲乱了匈野骑兵的阵脚。 无双公子坐下白马浴血,身陷乱军之中,聊野大军潮水般永无休止袭来。黄泉剑第一次出鞘就饱饮鲜血,锋芒震惊天下! 林依依趴在高楼上,两手死死抠住栏杆,优雅的胸脯一起一伏:肖倾宇,你为了他,当真连命都不顾! 当自己的青梅竹马以最完美的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浴血沙场却是为了另一个人!这让自己情何以堪! 自己对他,是爱是恨? 不。 林依依仰头,让风呼啸刮过面庞,吹飞眼角湿意。 应该是,由爱生恨吧…… 方君乾,你曾说碧落只有黄泉才能相伴。 站在方君乾身边的,只能是肖倾宇。 那么今天,肖倾宇会让天下人都看看,公子无双是如何与寰宇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83 帝并肩而立的。 相爱,有时并不单单是荣耀时的分享,而是,绝境里的依偎,患难中的扶持。 就像现在,冲杀陷阵血染战袍,只因肖倾宇要守护方君乾,甚至不惜付出性命! 方君乾, 这天下,也只有肖倾宇才有资格永远站在你身边。 “该死!肖倾宇的腿居然好了!”毅飞逊狠狠捶了一记城墙!心中恐惧莫可名状:不良于行的公子无双已让所有人胆寒心惊,那一个站起来的肖倾宇简直是最完美的恶魔! 慕容厉与他心有同感:“看来,我们必须杀了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否则十年之后,五国鼎力局势将不复存在。” 林依依淡然一笑,红唇勾起的弧度有种令人心惊的艳:“大汗,别忘了您答应过我的话。” “那是自然!”慕容厉哈哈大笑,忽的笑声一敛,眼神变得比刀子还要锐利,“本汗答应过,要替依依杀了公子无双,报仇雪恨。” “很好。”林依依忽觉心口那缺失了一块的地方,绞痛不已。 怨毒的美丽杏眼死死盯着千军万马中的绝世男子,抿抿唇,不声不响。 就在这时,肖倾宇与八十四云骑终于和李生虎赶来救驾的八方军顺利会合! 肖倾宇月光般的白马被将士们重重守护在中间。 无双公子猛然抬眼—— 高楼上那昔日的表妹已嫁为人妇,雍容贵气不见当初青涩无邪。 深深地看了她最后一眼,肖倾宇随即拨马转身,留给林依依一个云停渊峙的背影,以及一生一世无法交集的遥远距离。 当肖倾宇搀扶着寰宇帝来到八方军大营,面前立马跪倒一片黑压压的将士。 寰宇帝不动声色下令:“从现在起,朕将军务全权交予倾宇处置。李生虎,泰岩,你两为护国监军,有不尊君命者,可先斩后奏!” 方君乾的信任交权迅速稳定了军心。 别人看不出寰宇帝的异样,但无双公子怎会不知! 此刻的方君乾连站都站不稳,几乎是靠着自己的全力搀扶才勉强站立。近看冷汗涔涔,握在手中的五指冰的吓人。 镇定一下思绪,肖倾宇迅捷清楚地传达下一条又一条命令,大营有条不紊地迅速运转起来。 好不容易将寰宇帝扶进了帅帐:“方君乾,我回来了。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听到了吗?方君乾,别让我后悔一辈子……” 他吃力地笑笑,只觉眼前发黑,肺部撕裂的疼痛,忽然不可抑制地喷出一口血,猩红的血液渐染了肖倾宇的白衣,宛如雪地绽开的点点红梅。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看着他,直挺挺倒在了自己怀中! 第一百六十章 贾目奇忐忑看着凝重为寰宇帝把脉的肖倾宇:“公、公子,陛下这是中的什么毒?还有救吗?” “老贾你闭嘴!”李生虎大吼一声打断贾目奇,“陛下洪福齐天,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小心翼翼向无双公子求证,“公子对吧?” 肖倾宇将食指轻贴在唇边,风华一点,便轻而易举阻止了两个大嗓门将领在病房中的吵闹。肖倾宇有一种魔力,哪怕是最不驯暴烈的醉汉,到了他面前也会不知不觉安静下来。 细心将方君乾的手腕掖进被子里,公子无双的脸上露出八方军所有将士所熟悉的笑容。 那种胸有成竹,运筹帷幄,坐看风起云涌的清雅微笑:“两位将军尽可放心,有肖某在,定然会令他平安无事的。”“那是!”有了无双公子的承诺,贾目奇与李生虎不约而同放下了心 。 无双公子医术天下皆知。要是连他都束手无策,那举国都要给寰宇帝风光大葬了,估计方君乾同学也会成为登基时间最短的皇帝…… 百毒郎君余月研制的毒药“心有余”并非无药可解——起码公子无双和百草神医都可以配制出解药。然而,解药易配,药引难求。“心有余”解药中一味最重要的药引,赫然便是百年老 字号,草药世家余家的“还神草”! 还神草啊…… 余家的震家之宝,几年前百毒郎君余月叛出余家,顺手牵羊偷走了那唯一一株还神草。如今,这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还神草,不在余家手里,而在余月手中。 要是百草神医余日知道肖倾宇在想什么他肯定会大惊失色,因为余月叛门,盗走药草之事是余家最高机密,余家一直对此讳莫如深,没想到在无双公子眼中,余家的机密竟会变成一个笑 话,一个被外人了如指掌的笑话。 方君乾身体里的毒性不能再蔓延了,自己一身医术只能维持他二十天生机。二十天一过如果还拿不到还神草,方君乾必死无疑! 肖倾宇呼出一口气,看着床上面容苍白的方君乾。曾几何时,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他的霸道张扬与温柔似水。总是像一个孩子,一刻也闲不下来,生龙活虎得让人哀叹。可如今, 却这般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失血的双唇透着从未有过的虚弱。 方君乾,肖倾宇定会救你…… 他探手入怀,白皙劲道的五指紧紧抓着一方红巾。 你说,你会将这条红巾送与此生唯一挚爱之人…… 绯艳红缎早已褪色,唯余下还未消散的体温与碧血染就的色泽。 轻轻将红巾按于胸口,他淡淡发誓:“无论,要肖倾宇付出怎样的代价。” “公子,陛下还没醒吗?” 无双公子运笔如飞,迅速在宣纸上落下短短几句指令:“肖某在等待消息。”百毒郎君余月的消息。 “公子,那八方军……”老李一脸苦涩:这仗该怎么打? 无双公子起身,云袖飘飘,白袍博带,神情淡雅中见三分严肃,态度风流中显几分雍容。 “明天八方军便退兵回都。” “什么?!!” “什么!!” “公子你开玩笑吧!!” 将领们纷纷腾身立起,满脸不可置信!这般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居然出自无双公子之口! 在座诸位都深知无双公子为人,肖倾宇温文幽弱的外表下其实是世间绝大多数男儿都无法媲美的强硬坚韧,连他的战术也透露着惨烈入脾的决绝! 公子无双的信仰就是:以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胜利! 没有人会怀疑,如果可能的话,肖倾宇会毫不犹豫地牺牲他自己! 在座诸将怎么都不敢想象,这个永不言败的肖倾宇居然会命令桀骜骄傲的八方军……未败先退。 可就这么回去,八方军有何脸面向父老乡亲交代? 当兵的什么都没有,就是不缺彪悍血性! 丢命事小,丢脸事大呀! 更何况—— 杨虎的脸憋得通红:“公子,末将有一事不明,还请公子赐教?” “请说。” “我军愿不愿撤离尚且不提,这聊盟匈野会放我等安然离去吗? “自然不会。但相信到时他们会自顾不暇。”无双公子淡淡一笑。 自顾不暇?什么意思? 众将正待追问,一股冷风灌进帐篷,一帐烛火瞬间湮灭。但也就是众人一眨眼工夫,帐内烛火又辉煌如初! 这一暗一明的视觉刺激令众将产生幻灭的错觉。等他们回过神来,宽敞的大帐中竟凭空冒出一个人来! 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当即有人踢翻凳子抽出马刀采取戒备状态,一时间大帐之内刀光闪烁晃人双目! 唯有肖倾宇翩然得如同水墨浸染的画中人。 “各位不必慌张,这位是暗鬼王屠煞,被武林中人誉为天下第一刺客。精通伏杀、刺杀、截杀,乃杀手界第一人。” 屠煞的声音给人兵器交接时的冰冷尖锐,让人听了很不舒服:“客气。” 肖倾宇转过头来看着屠煞,目光如剑:“屠兄,昔欠肖某一条命,今日肖某便向你要回这个人情!” “公子对我有过救民之恩,力所能及时屠煞绝不推脱。”屠煞毫无感情地和肖倾宇对视着,“但此事一了,你我便算人情还清,从今往后再不相欠。” 肖倾宇清雅微笑:“可以。”抽出镇纸下墨迹未干的宣纸,递给屠煞,“肖某要你杀了名单上的人。” 屠煞只轻描淡写看了名单一眼后便收进怀中:“成交。” 身形一闪已滑出大帐,当真快如鬼魅! 屠煞前脚刚走,肖倾宇后脚就踏进了寰宇帝的帅帐中。 劳叔早已在帅帐中恭候多时。 见到他,肖倾宇的心情无疑是复杂的。但此时,对自己忠心同时也效忠方君乾,并且武功出神入化之人,实在寥寥无几。 劳叔一进来便跪倒在地:“公子,老奴见到了百毒郎君余月,也转达了公子的话——只要余先生肯割让还神草,公子愿用任何东西来交换。” “他如何答复?” “余先生只是笑笑,交给老奴一张便条,让老奴转交给公子。老怒不敢擅自拆看,又怕耽误时间,立即马不停蹄赶回来了。” 接过信,无双公子静静道:“你先退下吧。” “是。” 肖倾宇拆信。 信上没有多余的话,只有三个条件。 看罢信,一向不动声色的肖倾宇居然霎时面色惨白! 第一百六十一章 宇历元年二月十八,大倾西南的战事阴云也越发浓重。 小镇上临时聚集了不少从伦淳郡逃来避难的百姓。一家简陋的客栈里,一群逃难之人正大谈前方局势。 “这八方军已与聊盟对峙好些日子了,这伦淳郡战况究竟怎么样了?” 这话无疑勾起了大伙儿的关注兴趣。 其中一人神神秘秘道:“据说寰宇帝重伤未愈,八方军已经退兵了……” “胡说!”一客官立马拍案而起,“寰宇帝怎么可能未败先退,定是你这厮造谣中伤!” “年轻人忒的性急,老夫亲眼所见还能有假?”年老者白了他一眼。 马上有人附和:“正是正是!我也见到了,大道上黑压压的军队,一眼望不到头!各个杀气腾腾的,老子腿都怵了!” 年轻人犹自不信,坐在位子上失魂落魄:“八方军……败了……” “不算败退。”一精悍矮小的商贩突然出声。 “怎么说怎么说?”众人的注意力纷纷吸引到他身上,期待从他口中得知什么内幕来。 “你们不知道……我兄弟在聊盟当兵,自然比你们知道得多。”那商贩敲敲手中旱烟管。 众人听他卖关子听得心焦:“你倒是快说呀!”“这位大哥好生急人!”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84 商贩压低声音:“本来这聊盟被八方军打得哭爹叫娘,眼见顶不住啦,幸亏匈野大军越过古奇拉山脉,从背后打了个寰宇帝措手不及。” “等等!你说梦话吧?古奇拉山脉可是天险屏障,自古以来哪有大军翻过古奇拉山脉的?三岁小孩都知道匈野要攻打大倾只有八方城一条道。” “这你就不懂了。”商贩笑得宛如无所不知的神仙,“这八方军运气不好,两个月前西南一场大地震,硬生生将古奇拉震出一条小道来!匈野大军就是靠这条小道偷袭八方军的。” “哦~~怪不得!!”众人恍然大悟,问题也接踵而至:“那后来呢?” “后来……”那人呷了口茶,“眼见寰宇帝身陷乱军就要命丧敌军之手了,无双公子终于赶到。” 众人大惊! “你说无双公子肖倾宇?!” “不可能!无双公子不是退隐江湖不问世事了嘛!” 那商贩:“大概得知寰宇帝有难,无双公子终于坐不住了吧。告诉你们一个大消息,无双公子的腿好了!” 话音一落,周遭人一个个目瞪口呆瞅着他。 他急了:“我兄弟亲眼看见的!战场上的人都看见啦!老子要是撒谎天打五雷轰!” 终于有个承受能力超强的同志犹犹豫豫开口反问:“你是说……无双公子能站起来了?” “对呀!!”那商贩很高兴有人认同了他,“估计无双公子趁隐居那段时间将腿医好了。” 一人迅速反应:“在下决定移居大倾。” “在下也有这打算。” “完美无瑕的绝世双骄……这两人联手,天下群雄谁与争锋!” 终于有一人冷静提出疑点:“既然无双公子重回庙堂,那八方军为何还要撤退呢?聊盟和匈野刚刚大捷士气如虹,岂肯轻易放走八方军?” “这你就不懂了吧?”商贩神气活现,“聊盟和匈野都自顾不暇了,哪有工夫去管八方军?” “这位大哥的意思是?” 那人神神秘秘道:“据我那个当兵的兄弟说,最近他们军队里总是无缘无故死人。人死得蹊跷,全身上下没有一丝伤痕,死前也没有任何预兆,都是一夜暴毙……” 一听众惊骇:“莫不是……瘟疫?” “还是从未有过的可怕疫病!”短小商贩一口咬定,“短短几天已经死好多人了!现在军中人心惶惶,都怕疫情蔓延开来。估计公子无双也是因为担心八方军传染上这种怪病,才下令撤 军的。” 寻常百姓当然不会知道这一切都是肖倾宇和屠煞的杰作。屠煞在两天之内悄无声息杀了十五个人,而这十五个人军职虽有大有小各不相同,但他们都是无双公子精心挑选,在军中人缘较 好死后最容易引起轰动恐慌的将士。这其实也是肖倾宇的无奈之举…… 小小客栈里讨论热火朝天。 “怪不得八方军撤军了!” “我就说绝世双骄不会败退的!” “移居大倾!” “对对,拖家带口一起去。” 商贩咧开嘴露出焦黄的牙齿:“嘻嘻,你们亲眼见过寰宇帝跟无双公子没?说出来羡慕死你们!八方军撤军的时候我就在路边,等呀等终于等到了绝世双骄随军路过!果然是人中龙凤呀 !” 幸亏我们的寰宇帝听不到这话,要不然肯定跳出来揭穿他此刻的谎言! 因为肖倾宇和方君乾并没有随军回都,而是留在了大倾西南一处不知名的小镇里。 当方君乾被针灸从沉睡中刺醒,映入他第一眼的便是肖倾宇坐在床边凝望着他的焦虑瞳眸。 见惯了他悠然淡定处变不惊的从容冷静,此刻的肖倾宇竟让他有种身处梦中的感觉。 见到他醒来,那双剪水双瞳有如风吹湖面,朦朦胧胧,冰雪初融。 方君乾由衷满足:这眼神,独属于他一人。 “我已经让八方军安全撤退了,伦淳郡虽一时无法收复,但只要我军休养一番必能重夺回来。”无双公子将当前情势扼要简述了一下。 寰宇帝微笑着听他述说。待他讲完后,抬头:“我的倾宇……终于能站起来了。” 肖倾宇瞬间静默,撇过脸去看他床头的雅秀盆栽:“余神医说我情况不稳,有可能十几天后又旧病复发无法行立……” “这……”貌似余日的确跟自己说过倾宇情况不稳,时好时坏。 无双见他一脸担忧,不由出声安慰他:“放心,到时肖某会重回百草庄园让余神医治疗。” “所以……方君乾,”他小心翼翼道,“我想趁这十多天回八方城看看,顺道领略一下沿途名山大川。” 他希翼着:“你愿意陪我么?” 第一百六十二章 如此温情脉脉的要求,竟让方君乾产生患得患失的不安感觉。 这突如其来的幸福,让人望如水中花镜中月,直觉这短暂的温柔,一如水中倒影般轻易幻灭。 “你知道方君乾无论如何都会答应的。”他望定他,“可是倾宇,你得保证再也不离开我。” 不能怪我们的寰宇帝多心,因为肖倾宇前科实在太多。 一夜后翌日黎明就独赴国难,生死不卜。 挑灯不眠为自己设计独一无二的龙袍,却在亲手为自己穿戴后便黯然离去,音讯全无。 以上的经验充分证明——战栗的温情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无双公子双眸轻灵如月,朦朦胧胧中扯出绵绵思绪:“再也不走啦……” 话音刚落,方君乾双臂一紧便将他紧紧拥在怀中! 将下巴扣在他的肩膀上,呼吸着对方发梢上,衣褶里那隐隐桃花幽香,难以言喻的喜悦从四面八方揽了过来。 “倾宇你可知,方君乾在濒死的那刻,想的不是家国天下也不是江山社稷,只是……你……” 即使在自度必死的一刻,他梦魂萦绕牵挂的,依旧是他。 他不知道别的人在最接近死亡的那刻想的是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只想再见他最后一面。 “倾宇,那时我就告诉自己,” “其实只要能在一起,怎样都无所谓了……” 闭上眼,肖倾宇微笑如水温柔,轻轻环上男子宽厚的肩膀。所有的喧嚣都在此沉降,唯听到花开的声音。 祁连牧场。 群马奔腾,惊天动地。 不是数马,不是百马,而是万马,万马齐奔是怎样震撼的场面? 纵然天天得见,但马场主的掌上明珠每见此情此景,总觉蹄声好像踩在胸口一样,砰砰大响,令人面红耳赤。 勉强压下心悸,贺兰娇不无骄傲地向身后两个客人介绍:“咱们祁连牧场是方圆千里最大的牧场,各种好马应有尽有,只要你出得起价格,哪怕是汗血宝马我们也可以帮你找到。” 说完偷偷瞄了那两个男子几眼,阅人多矣的贺兰娇心头如撞小鹿:好俊的男子,当真如神仙下凡。看他们的气度绝非寻常人物,不知有了家室没…… 公子无双白衣翩翩点尘不染,眉间朱砂如血似泪,是万丈红尘点染的绯艳。 他牵着一匹白马,骏马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杂色,纯粹美丽如流淌的月光。 “有劳贺小姐。”红衣男子邪魅一笑,贺兰娇顿觉心漏跳一拍,双颊也烧得不像话。 他这一笑端的红尘翩跹颠倒众生。一个词形容——妖孽。 白马在无双公子身边嘶鸣踏蹄,早已按捺不住跃跃欲试。 无双公子无奈一笑,潇洒甩袖,松开了手中缰绳。 马儿一得自由立马欢嘶一声,撒开四蹄冲跃而上! 马群有如黑压压的云彩般压了过来,庞大的数量让人难以想象。 然而群马之首却是肖倾宇的白马,只见那马美丽而矫健,疾驰如风,蹄声轰震,有如月光流淌般的奔在最前,与群马距离越拉越远。 贺兰娇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好神骏的马!”遽然转身,“公子,不知您这马卖不卖?” “贺小姐,实在抱歉了。”肖倾宇温和婉拒。 正当白马一骑绝尘遥遥领先时,一片黑云由远及近! “那那那,那是——”贺兰娇已经语无伦次。 那匹黑马奔起来势不可挡,倨傲气势犹如无上帝王,奔驰速度疾如闪电! 转身的工夫,黑马已后来居上和肖倾宇的白马并驾齐驱!那身乌如泼墨的鬃毛,在微风中轻轻飘飞,衬着一身铜浇铁铸宛若线条流畅结实的肌肉,和蕴含着无比沉猛劲道的修长四肢。 让所有人见识到什么才叫力与美的化身。 “好马!!”方君乾大赞一声! 贺兰娇知他中意此马,不由面色大变!“万万不可!此马性格暴烈野性难驯,已经踢死好几个驯马师……” 方君乾置若罔闻地向无双公子打了声招呼:“倾宇!” 肖倾宇微微一笑,撮口成哨,尖锐穿空的哨声令白马身影一滞,迅速调转马头朝绝世双骄所立之处冲来! 那黑马已经跟它卯上了,岂肯善罢甘休?马尾流云般一扫,不离不弃追将上来。 眨眼工夫两马已离他们不过十丈的距离。 方君乾等的就是这一刻! 就在黑马耀武扬威快冲过寰宇帝身边时,方君乾终于出手! 双手抓住黑马鬃毛用力一扯!骏马吃痛,双蹄悬空乱踢,狂嘶痛鸣! 方君乾趁着这一扯而停的空当矫健翻身上马! 被他如此一扯,骏马吃痛异常,于是愤怒地猛然甩头,扭腾掀跃,无所不用其极,想要甩脱背上的红衣人。 方君乾稳坐马背,随他如何腾掀挪移,宛如一片羽毛般紧贴着马背,丝毫不为所动。 一声长嘶,无比的惊怒夹杂着不甘,万分愤怒混合着仓惶,通灵的黑马终于醒悟到自己遇上了对手! 发狂般前蹄立起,扬高上半身,忽然用力扭臀摆身,不停地蹦弹踢跳,黑马恨不得将马背上的人掀落于地,踹个稀烂! “小心!”贺兰娇看的花容失色! 反观身旁的肖倾宇,他那气定神闲的模样简直令贺兰娇费解! 白马慢悠悠甩着雪白马尾,在白衣公子身边踱来踱去。 不知是不是看花了眼,贺兰娇总觉得那白马看着黑马的大眼睛里有点幸灾乐祸的嘲弄。 被方君乾看上的东西,十之八九脱离不了其魔掌。 一个时辰后。 “咻咻——”黑马讨好般往方君乾胳拱了拱。 此时,这匹傲然独行的帝王神驹,服贴地有如温驯的绵羊,一点儿也看不出它曾是那么死命地抗拒方君乾,直如一个视死如归的战士。 <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85 br 意气风发地朝无双公子笑道:“就是它了!”手一摊,“倾宇,借我点钱!” 咱们智深似海的公子无双愣在当场:“……你没带钱?” 寰宇帝终于意识到了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 “倾宇……难不成你指望一个刚从战场上被你救醒的人怀里会揣着银票?” 望着无双公子无话可说的表情,方君乾叹了口气:“唉~~只能如此了……” “贺小姐——”他迎上前,对着贺兰娇牵起一个令人目眩神迷的魔魅笑容。 从祁连牧场出来时,寰宇帝身边已多了一匹神骏倨傲的黑驹。 肖倾宇无奈扶额,只觉荒唐无比:堂堂寰宇帝居然为了一匹马出卖色相…… 对此方君乾倒是振振有词:“总不能让倾宇出卖色相吧?所以方某只得勉为其难亲自出马了。” 这倒是让无双公子对一句话有了更深的体会——皮至厚则无敌。 第一百六十三章 长风万里,尘土飞扬。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官道行人听见马蹄声全都转过头,望向官道尽头。 两马一白一黑,宛如墨云飞雪般流淌过来,马蹄的踢踏声紧锣密鼓般震响云霄。 惊鸿一瞥间,已看清马背上两人飒爽的风姿。白衣红袂稍纵即逝,只余路人对着绝尘而去的背影空自怅惘。 草原起伏成一种曼妙的柔美姿势,嫩绿细腻的绵延成一望无垠的宽博。 一条清亮亮的小河在草原上弯曲盘桓,承载着破碎的阳光宛如一条金灿灿的玉练。 一白一黑两匹神驹优哉游哉闲散漫步,马上的绝世双骄亦谈笑风生。 “闲聊无趣,”无双公子突然提议,“不如你我赛一场如何?谁先策马跑到河边算谁赢。” “倾宇,你学会骑马还不到一个月吧~~~”寰宇帝伏在马上,戏谑地拖长尾音,“你确定要跟我赛马?” 无双公子清雅微笑:“肖某只知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方君乾眯着一双桃花眼,颌首:“勇气可嘉。”该赞他初生牛犊不怕虎吗? 无双公子一扯缰绳,不温不火的语气下隐隐有桀骜的英气:“怎样,比不比?” 方君乾懒洋洋地挑起眉毛,慵懒中有股子说不出来的自负:“奉陪到底!” 宛如响应主人一般,胯下黑马豁然昂首高嘶,还真有不将任何同类放在眼中的味道。 回应它的挑战的是肖倾宇坐下的白马,沉浑马啸同样自负响亮、高亢入云。 “驾!” “喝!” 同声叱喝,出自方君乾与肖倾宇两人口中,黑、白两道影子随声镖射而出,像两支离弦的箭! 初春的风,带着青草的气息,带着泥土的苦涩,雾一般在草原上弥漫。 绝世双骄伏身于马背之上,只觉得耳边盈满呼呼的风声,两旁景物化为光影倏地倒退。 白马稍稍领先半个马身,黑马则一路追赶于后。 方君乾温柔凝视着前面飞驰的雪驹。 他的倾宇,还是那么争强好胜,不甘人后…… 方君乾一夹马腹,叱喝一声,催促黑马加速赶上丈外的白驹。 眼见双方的距离一点点缩短,墨驹黝黑的身躯,此时近在眼前。 白马不禁昂首怒嘶,四蹄猛地蹬向地面,往前疾射丈寻,试图拉开与黑马的距离。 一眨眼工夫,白马黑驹再度追成头尾相接的情形! 在绝世双骄的加力催促下,两匹马有若流星般,逐渐接近百丈外的河流边缘。 最后的冲刺! 白马墨驹同时精神猛振,昂然嘶啸如龙吟裂空。 就在啸声扬至最为高亢的同时,急若流星的黑驹竟出人意料地身影一滞,而白马却有若怒龙发威,一踏地面,泥土四溅,流光身形如箭四蹄腾空,轻盈跃过清澈河流。 黑驹悻悻收蹄,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 而白马喷着粗气,在河对岸意气昂扬地四处踱步。 这番激烈的赛马下来,肖倾宇额头已微微见汗,凝脂般双颊也浮现一抹及其动人的嫣红。 纵使一向不信神佛,此刻的寰宇帝也不由祈愿这幸福的时光能够久些、久些、再久些…… 目光满溢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他的倾宇,终于能和他并辔纵马了。 方君乾慵懒伏在马脖子上,语带笑意:“我输啦,不知公子无双要怎么处置呀。” 肖倾宇凝眸浅笑,心中满是被人疼惜呵护的暖意。 他知道,方才黑马失常是方君乾故意相让,要不然就凭英武侯苦练十数载的马上功夫,想在马背上赢他无异痴人说梦。 除了他,再也不会有人随时随地让着自己,由着自己,宠着自己。 就这么一寸一寸地陷下去,沉溺在他或张扬或邪魅或温柔的笑容里,于是那片冰封了心里已上万年的寒冷,崩塌得无可救药。 同时也……万劫不复。 想想或许是宿命。遇上了,便是劫之始。 不过感动归感动,赌输的惩罚还是要的。 “什么,赚钱!?”寰宇帝眩泪欲泣,“倾宇……我本来还指望靠你养活的……” 无双公子毫不心软:“肖某身无分文。” 寰宇帝锲而不舍:“倾宇门徒遍天下,随便叫几个借点钱不就成了。” 无双公子:“不。” 寰宇帝盯了他半响,终于“哦”的一声恍然大悟:“原来倾宇是怕丢脸呀!嗯嗯,了解了解,谁也不会想到无双公子也会有囊中羞涩的时候……” 他还敢说! 肖倾宇狠狠瞪住他,秀气的指尖已捏住三枚飞蝗石。 方君乾赶忙住口。逗归逗,但万一自己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可不是闹着玩的。 要知道肖倾宇天性淡漠,耐性奇佳,加上武功高绝——这样的人要把他逗得火冒三丈却又全身而退,绝对是极富挑战的冒险。 而从小到大,小侯爷就有个非常不好的习惯——喜欢冒险。 看着肖倾宇长身玉立,一手负于背后,一手牵着马缰,青丝飘舞,雪衣紫莞,白马温驯。 方君乾不由笑地赞叹:“倾宇可是越发风华绝代,玉树临风了呀。” 无双公子淡淡道:“我以前不也是么。” “呃……”能说会道的寰宇帝顿时哭笑不得。 “咳咳咳!”干咳几声恢复知觉,寰宇帝一本正经道,“那好,就让我再告诉倾宇一句真理——只要长得帅,哪儿都饿不死。” 第一百六十四章 “倾宇有看过日出吗?” “曾在平原和海边看过。” “可有在高山之巅看金乌东升?” 凝滞一顿,若有若无的遗憾落寞:“未曾。” 因双腿不便,除非必要,无双很少登高望远。 他更不忍为了满足自己一己私欲而连累属下。 这是他的遗憾。 黎鼎山山麓下,晓寒劲烈。 天色未明,西方是一片的铁青,东方些微有些白意,有如混沌未开时的宇宙,黧暗沉沉,一体的苍苍莽莽。 山麓下停放着几顶轿子,轿夫们生意清淡,正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唠嗑。 忽然,谈论声戛然而止。 两个人悠悠然出现在轿夫们的视线中。 有些人只见了一面就不会忘掉。 无疑,眼前的这二人就属于一见就无法忘怀的绝世人物。 一个轿夫机灵,最先记起兜揽生意:“两位少爷乘轿上山吧,这山路不好走,坐咱这轿子保证又快又稳!” 一语惊醒梦中人,其余轿夫纷纷回过神来! “坐咱这顶轿子吧!新的,舒服!” “李二狗,你说的啥!?难不成咱这轿子是旧的?客官乘咱这顶,就收你四十文钱!” “嘿嘿,咱们三十文!客官来吧!” 那英挺男子一袭红衣,邪魅尊贵,洒脱不羁,唯独望向身旁男子时眼中流露出不一样的温柔:“倾宇大病初愈,登山会不会太累了?要不要坐顶轿子?” 那清贵无瑕,雪衣翩然的男子轻摇折扇,拒绝了他的提议:“好不容易能站起来,肖某想走上山去。” 他向轿夫们抱歉:“多谢诸位美意了。”温雅的浅笑让一干人等看丢了魂。 方君乾不放心道:“真的不坐?” 无双公子打开折扇压低声音:“你有钱吗?” 方君乾:“……那我们走吧。” 看着那两个红衣云裳的绝世男子逶迤而行,逐渐消失在蜿蜒山道间,轿夫们还久久瞪着两人消失处呆望……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古人诚不欺我。”无双公子立于黎鼎山观日峰上,俯视崖下风云际会纵横捭阖,心旷神愉:“此行不虚呀。” 寰宇帝笑得宠溺:“倾宇如果实在喜欢黎鼎山,大不了方君乾将这片地方划给倾宇便是。” 无双公子古怪地盯着他:“肖某想要什么你就给什么吗?” 寰宇帝点点头:“正是。” 无双公子看着他,冷笑:“亏肖某以前还夸你能成为明主圣君——前言收回。”听听这话,什么千古一帝,这分明是昏君所为! 方同学不由汗颜:“倾宇真是严以律己呀!” 无双公子“啪”的合起折扇,正色道:“一个男人,特别是一个位高权重的男人,权力越大,就越应该克制自己的。因为他站在高处,有无数人仰望着他,等着投其所好,他的 往往会给国家带来深重的灾难。是一把双刃剑,要学会驾驭它而不是被它割伤。一定程度的会加强男人的魅力,然而当超过自身能力范围,那绝对是灭顶之灾。” 顿了一下,肖倾宇目光如刀:“特别是——一、国、之、君!” 听的咱们寰宇帝苦笑连连:“公子无双所言极是,方某受教了……” 他无奈而温柔地笑:“可除了倾宇,谁还能让方君乾倾尽天下换他一笑呢?” “而且方君乾也知道,倾宇的心愿总是那么简单,哪怕是请求也小的令方君乾无所适从。” 他想要的,只是一场荣华谢后,温暖同行。 惊才绝艳,名震天下的公子无双,所要的只是有一个人陪在自己身边,如此而已……他所求的很过分么? 倾宇,方君乾总是希望,你能稍稍提个自私点的要求,然后,痛痛快快哭一场,淋淋漓漓笑一回——爱过,恨过,哭过,笑过,才不枉来人世走一遭吧…… 忽觉袖口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86 动了动! 回眸却见肖倾宇一手扯住他的袖子,一手指着云海边缘那一抹跳动的红线:“日出了!” 观日峰下平铺着弥漫的云气,晨曦初照,峦峰像含羞的少女,在云海中若隐若现,宛若雾霭溟蒙的小岛。 朝阳正被薄云缠绕,放出耀眼的光。 蓦地,天际绽开一抹紫红色的朝晖,瞬间将大山黑苍苍的刀削斧砍般的壁刃涂上一层金黄的耀芒。 红日露出一角,刺目红芒喷薄欲出,金光耀眼。 风吹云散,云海翻卷。飞岚流雾被金光驱赶。 不知是谁最先在天边燃放起大火。红色的火光瞬间蔓延到地面。 整个天地就像一面铺天盖地的巨大火镜,血红的焦点仿佛要燃尽三界! “壮丽若斯!”寰宇帝感慨。 “能与倾宇并肩看天地浩大,方君乾终于得偿夙愿了。” “黎鼎山观日峰固然是观看日出的绝佳之所,但肖某总是在想,在袖手崖上观看日出会怎么样呢?”他明眸风华流转,带着一点孩子般的憧憬,“太阳会从茫茫云海中腾起,桃花破碎成 支离的画面。崖下群山簇立,奇峰叠起,云雾缠绕,山浪峰涛,层层峦峦。看那红日升腾,光耀生辉,千嶂万峰云蒸霞蔚。山河运转,风卷云飞,巍峨之中气象万千——那一定很美吧。” 男子的白衣已被朝晖渲染上一抹玫瑰红,静谧耀眼的让人心疼。 方君乾望着他,不由轻轻附和:“一定很美……” 肖倾宇回身不去看他,长发在风里像墨色的绸缎,飒飒飘荡。方君乾侧首望去,只见他朱砂绯艳,似梦凄迷:“不知无双有生之年能否一了心愿。” 心中患得患失的脆弱一角骤然崩塌!—— 方君乾强笑道:“马上桃花就要开了,到时我一定带倾宇去袖手崖看日出,天天看,月月看,年年看,直到倾宇看腻了,直到青丝熬成华发,直到绝世双骄都……老了,方君乾可不管倾 宇愿不愿意,到时一定死托活拉拽着倾宇每天上山看日出,呵呵。” 很难形容肖倾宇听了这话后的表情。 明明是粲然笑着,却给人落泪的感伤。 倏地朝他清绝一笑:“那很好呀!”轻快语气戛然而止。半响,再度出声:“……真好……” 第一百六十五章 “二位客官,要来些什么?”傻愣愣看着两个神仙一样的男子走进店中,小二才回过神来,忙跟在两人身后小跑上前。 “上二楼。” 在别人讶异和惊艳的目光中,红衣男子径直在二楼找了一个靠窗的台子,拉着雪服清贵的公子懒洋洋坐下。 “先来一壶上好的龙井,一小锅碧粳香米粥。菜嘛,杏香鹿脯,虾鳝双脆,干煸鳗丝,八珍鱼翅,蟹黄嫩鸽松,再四个猪油松花银丝卷——就先马马虎虎来这几样吧!”当真是富贵尽在 帝王家,锦衣玉食的寰宇帝随口点的几样菜就令小酒楼大开眼界。 “不用理他,菜上最便宜的三样就成。”无双公子面无表情。 “倾宇……”方小无赖满脸满眼的委屈。 “还不快去?”肖倾宇淡淡一句将店小二打发。 看着方君乾有气无力的模样,无双公子优雅拔筷,毫不为之所动:“方君乾,我们快身无分文了。”当真精打细算持家有方! “原来倾宇是担心这个。”方君乾抬眼,正巧扫到两个仪态万千的富家小姐出现在二楼的阶梯口。 “呵呵,倾宇不必烦忧。”方君乾莫名邪笑,“你看,这银票不就来了么。” 一个伶俐的小丫鬟指着双骄旁边的那桌道:“大小姐、二小姐,咱们就坐那吧?” 满头珠翠的,打扮艳丽的二小姐一副嫌弃的表情:“本小姐要靠窗的……”瞥见旁边那桌方君乾投来的深邃如星空的目光,马上消音。 方同学薄唇轻勾,魔魅一笑,目光相遇,朝她们礼节性点点头。 二小姐立马作出窈窕淑女的姿态来:“小翠说得对,姐姐,我们就坐这儿吧。”——小翠这丫头还是挺能挑地方的,毕竟还能近距离观赏美男…… 方君乾自言自语:“连天都帮我。” 两位姑娘正要坐下,突然“彭嗒嗒”一声巨响,筷勺盅杯洒了满地,竟是桌子腿折了一条! 就在二位小姐不知所措之际,方同学适时解围:“如若二位小姐不嫌弃,共坐一桌如何?” 肖倾宇不可思议地瞅着他:天底下之无耻莫过于此!这桌子腿分明是他砍断的! 方才那两个女人正要落座,方君乾右手举杯饮酒,左手碧落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桌腿一劈两段!碧落出鞘、横扫、归鞘一眨眼工夫一气呵成,动作着实太快,以致无人怀疑到他头上 。 “这……”大小姐偷瞄了眼眉目如画绝代风华的无双公子,俏脸一红,“那我们姐妹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在富家姐妹的眼中,这两个素未谋面的年轻男子实在是很奇特的组合。 红衣男子说话风趣,从容周游于她们两姐妹之间,不时逗得她们面红耳赤抿口轻笑。虽刻意掩饰,但一身久居高位的尊贵霸气却还是从他挑眉挥手低头间流泻而出。 而那白衣公子,给人的感觉则是——静。 从头到尾,他还没说过一个字。与身旁男子飞扬的男性气概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沉静如水的优雅淡漠。 她们姐妹莺语谈笑时,他举止有度,恬寂依然。 唯独红衣男子说的越多,他的神情就愈发疏离冷淡。 不一会儿,店小二就将饭菜端上了桌。白米饭,咸菜,白菜豆腐汤——汤还是酒楼免费赠送的。 “这……”两位小姐怔怔看着桌上的饭菜,实在无法将这些食之无味的菜肴与眼前两位气质高华的男子联系起来。 方同学苦笑:“让两位小姐见笑了。实不相瞒,方某和肖兄此次回家探亲,路遇山贼,随身钱财被洗劫一空……”(骗人!) 两位小姐马上起了恻隐之心:“那不知两位公子今后作何打算?” 方君乾绝口不提钱财一事,无比洒脱道:“千金散尽还复来,钱财乃身外之物,有甚大碍?”(你心里分明不是这样想的!) 好个视钱财如粪土的英武男儿!二小姐芳心暗许,羞羞答答道:“出门在外,无钱寸步难行。如若两位公子不嫌弃,我们姐妹愿倾囊相助……” 肖倾宇:“……” 方君乾推脱着:“这如何使得!我们兄弟与两位小姐只是萍水相逢……” 大小姐也帮腔:“海内存知己,相逢即是缘分,公子就不用推脱了。小翠,将银票拿出来。” 将一叠厚厚的银票推到绝世双骄面前,“小小心意,望两位公子笑纳。”一双眼睛却直直的盯着面前的寰宇帝。 “噌!”肖倾宇忽然起身,一言不发拂袖而去! “倾宇!?”方同学将银票收入怀中连连抱拳,“方某有事先走一步,两位小姐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我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急若流星下了楼梯,方小无赖总算在一楼门口处拉住了公子无双。 “倾宇来来来,坐下坐下!”将他按在大厅中间的座位上。 方君乾打量着他不善的脸色,不知一向温润如玉进退有仪的公子无双为何忽然不打一声招呼扭头就走。 寰宇帝笑若春花,言词陪着三分小心:“倾宇累不累渴不渴饿不饿?想用什么尽管点!” 无双公子斜过去一个眼神,似笑非笑:“有钱了?” “嗯!”方同学兴高采烈地点头。 肖倾宇笑容一敛,讥诮道:“既如此,陛下还是继续出卖色相去吧,跟着肖某做什么?” “啊?”可怜的方同学被倾宇百年不遇的古怪语调搞得错愕当场。 此话一出,肖倾宇顿觉自己失态,旋即低头品茶不再说话,一副鼻观眼、眼观心的入定模样。 方同学支着下巴,了然神情浮现唇角,抚掌邪笑:“倾宇莫非在吃醋?!” 肖公子玉颊一下子涨得通红,狠狠抬起头! 无语了……方同学,就算是事实,你也不能说出来吧? 就算要说出来,你也应该换个人迹罕至的清净之所吧? 整座客栈的人——包括商旅、游侠、差吏、掌柜、伙计——无不傻傻望着最中央的两个人。 肖倾宇脸色变幻不定。但从他环绕天蚕金线的动作中还是令咱们的方同学感到一股强烈的杀气。 寰宇帝暗叫不妙:再不熄火,估计还没到八方城自己就要永垂不朽了。 讨好般将新沏的茶水推至无双公子面前:“倾宇我错了,喝杯茶消消气……额,倾宇等等我!”抛下茶钱,寰宇帝迅速追上。 肖倾宇径直走向马棚,白马看见主人到来不由兴奋得打鼾蹶蹄。 “倾宇!”方同学尾随而至,还没等他与黑驹亲热,无双公子随手一挥,一把月魂钉以电的速度罩向方君乾! 在战场上死里求生的无数次经验让方君乾在第一时间拔剑在手!微翻碧落剑,迎著气劲斜划而出。迅速旋身!碧落如一条游飞的青龙,以一个幽美的弧圈斩破开气劲! 只闻叮叮当当声不绝于耳,碧落挥洒,几十枚月魂钉尽皆被打落于地! 肖倾宇早已翻身上马绝尘而去,寰宇帝额头悄悄滑落一滴冷汗。 看着满地月魂钉,方君乾同学惊魂未定:“谋杀亲夫吗?” 幸亏这话公子无双没听见,要不然…… 等寰宇帝一路追风终于赶上肖公子时,后者正坐在八方城郊外的茶棚里,气定神闲地将刚刚批示好的密报堆放在左手边。 娱乐之时都不忘工作…… 方君乾伏在马上,笑得温柔而无奈。 下马,随意打量下空无一人的茶棚。 “不用看了。”肖倾宇淡淡道,“方圆一里,无人窥探。” 方同学从不怀疑肖公子的能耐,当下走入空荡荡的茶棚,轻声细语赔笑:“倾宇气可消了?” “跟一帮女人争风吃醋?”手指轻叩那堆纸页,肖倾宇冷笑,“无双还没这份闲情逸致。” 话虽说没有吃醋,但公子……你那一把月魂钉是什么意思? 你说这话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方君乾实在喜不自胜,只觉古时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也未必没有道理,更何况倾宇吃味的可爱表情,又岂是轻易可见的。 估计一辈子也就这么昙花一现,实在是难能可贵,难能可贵啊! “倾宇……”方同学双手搭上他的肩头,下巴轻轻抵在了倾宇肩上。 无双公子身体瞬间僵硬,双手攥拳,轻咬水润薄唇:“方君乾……想死就直说……” 忽然觉得耳垂温热轻痒,却是方小无赖轻轻吻上了他的耳畔——耳鬓厮磨。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87 轩眉一跳,肖倾宇一把推开他!只觉得令自己引以为傲的耐性已流失殆尽:“你,无耻!” 方小无赖不以为忤,还颇有些得意地回了一句:“无耻就无耻吧!” 天底下大概只有这么一个人能令公子无双头痛欲裂又无可奈何了。 肖倾宇只觉得认识他是自己这辈子最大的错误…… 闭上双眼深吸几口气,无双公子迅速平息自己的怒火,冷诮道:“脸皮之厚当真空前绝后。” “那是——”他闻言邪笑,“脸皮不够厚怎么能拐到无双公子呀!” 扶额,郁愤:这个……方君乾! 第一百六十六章 天空被朝霞染成了火红色,流水倒映着桃红云彩,微风乍起,细浪跳跃,搅起满湖碎金。 湖边垂柳婀娜多情的枝叶上挑着几缕乳白色的雾,雾霭里,隐约可见一个清雅的背影正在湖边掬水洗面。 红衣男子右手抓着一捧干草正在喂马,通灵黑驹打着响鼻,温驯地在他怀中磨蹭,津津有味咀嚼干草。 肖倾宇梳洗完后走过来,肤色莹若脂玉,气韵忧悒清远。长长乌发随意用紫玉簪一挽,几缕湿发掠在耳际,隐约有桃香浮动。明眸流转间神韵如水,光华内敛。衬着眉间红艳欲滴的朱砂 ,风流蕴藉清贵无瑕。 “咻——”黑驹嘶鸣了一声,谄媚地往无双公子怀里钻去。 气得寰宇帝忙不迭拉住这匹色马:“黑小子你看什么看?他可是我的人。你平时跟小白打情骂俏我不管你,可是连我的人你居然也敢占便宜?!” 黑驹被教训了一顿,轻轻低鸣着,明亮的大眼睛里水光盈盈,满是委屈。 无双公子心里暗道: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马。 “方君乾,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到八方城?” “沿着小河逆流再行七里就到八方城地界了。”方君乾无比感慨,“真没想到,你我还能重回八方城……” “肖某也没想到,”肖倾宇淡静一笑,飞雾孤灯,“有朝一日还能故地重游。” 那一日孤身赴国难,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临走之前把自己给得起的给不起的都给了他,因为害怕这一别就是永诀。 其实在认识他之前,自己是从不敢奢望有朝一日幸福也会降临在自己身上吧? “回到八方城以后倾宇想去哪里?” 肖倾宇思索了一会儿,颇有点近家情怯的味道:“我想……先回小楼看看……” 寰宇帝心脏有如被一只大手攥住。 “倾宇……”他眼神闪躲着,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小楼已经,毁了。” “嗯,肖某知道。”他强笑,却秋水般的眼眸却在一瞬间黯淡下来,“去看看废墟也好呀。” 方君乾心中歉疚,满嘴苦涩,不知倾宇这话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安慰他。 肖倾宇拍拍他的肩膀,豁达笑笑:“干嘛呢?堂堂寰宇帝居然如此垂头丧气,一点也不像你。肖某认识的方君乾,是‘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天之骄子,可不会作如此儿女之态。” “倾宇……”除了这两个字,方君乾已说不出任何话来。除了这两个字,他不知还有什么能将心中感受尽情诠释。 无双公子眸子流光溢彩:“如果肖某没记错的话,小院地下还埋着两坛‘碧血桃花’。楼毁了,这酒应该还在吧?” “什么?还有?!”寰宇帝瞪着他,“倾宇你老老实实招了吧,究竟还有多少藏私?” 肖公子笑而不答,一脸高深莫测。 方同学一拍脑门:“算我服了你……看完小楼之后呢?倾宇还想去何处?” “去集市上逛逛。” 方君乾笑:“嗯,那是一定要去的。” “那个馄饨铺不知还在不在。” “一定在。倾宇可是怀念五宝馄饨了?” 肖倾宇冷眼:“啰嗦。” 方君乾笑容宠溺:“现在已是二月中旬,这企国桃花也快盛开了,我们不妨在八方城多住些时日,待到三月桃花烂漫时同去企水河边看桃花如何?” 肖倾宇眸子一亮,瞳孔里隐隐有期待的光芒,又有点不安:“可以么……会不会太任性了点?我们毕竟跑出来这么久……” “安啦!”方君乾揉揉他乌亮柔软的黑发,“大不了我们这一路上边玩边批阅奏章,耽误不了大事的。难得出来一趟,当然要玩得尽兴啦!反正少了我们,大倾一时半会儿也垮不掉。” 无双公子失笑:“这语气……当初方小侯爷怂恿肖某去杏花烟雨楼也是这语气。” 寰宇帝满头黑线:“倾宇,别的地方都好商量,这烟花之地是万万进不得的!”万一寰宇帝吃了醋,那些个秦楼楚馆还不跟着遭殃?所以公子,为了给那些可怜女子留条生路,您真的还 是少进烟花之地为妙。 在这个问题上无双公子倒也没有多做纠缠。他本就没这个意愿,是方同学自己草木皆兵。 “方君乾只要倾宇一人,倾宇可不能对不起我……” 忽而邪笑:“不对~不对~~怎么说,倾宇也早已经是我的人啦!” 瞳孔忽然张大!耳朵里清晰听到心脏重重一跳的声响! 寰宇帝甩甩头,想甩去大脑中突如其来的晕厥感。 “方君乾!方君乾?!”肖倾宇慌忙扶住他。虽早已预料到他体内毒性有可能在途中发作,但当真正亲眼目睹,那种痛心与焦虑还是令自己脑海一片空白! 没事儿的,没事儿的, 以自己的医术,绝对可以将“心有余”的毒性牢牢控制二十天。眼下,还剩七天…… 定了下心神,无双公子将二十三根银针尽皆刺入方君乾二十三处要穴——快,稳,准。 “上次你中毒,毒性虽解但余毒未清,我现在以银针控制毒性扩散,你此刻全身无法动弹,稍稍在此地休息片刻就好,肖某这就去前边树林里采两味草药,马上回来。” 方君乾只觉得此刻肖倾宇不见了往昔的从容淡定,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去吧去吧,方君乾保证不跑就是了。” 无双公子不再耽搁,速速离去。 寰宇帝懒洋洋地仰躺在草地上,只觉晨风拂面,鸟语花香,不远处流水环绕波光粼粼,天地间一片静谧的美好。 草丛里传来沙沙的声响。 方君乾脸色一变!绝不是倾宇,来者大概有十人,身带利刃,步履轻盈,显然是身怀武功的高手! 他心下大急!然而此时的方君乾,却是连动一根小指头的力量都欠奉! 第一百六十七章 “在这儿!”一个人低声招呼了一句,听口音,应该是聊盟的。 另一蒙面杀手喝问:“怎么不见肖倾宇?!”听他语气想一网打尽。 果然来者不善。 方君乾拼命想挣扎,坐以待毙绝不是他的作风! 寰宇帝要是不明不白死在几个宵小手中,下了地府都觉窝囊。 杀手喜出望外。 “他现在动弹不得!真是天助我也!” 利刃在阳光下一片反光。 为首刺客阴森森道:“杀了他!” “咻!!——”黑驹猛然斜斜冲出,一个大力撞向刺客!这一撞可把那人胆汁都撞出来了,痛得那人张着口连叫都叫不出。 杀手们不料黑驹竟如此精灵,暴怒万分:“这畜生!” 一杀手恶向胆边生,双手持刀高举过头猛向黑驹砍落! 这一刀若是被砍实,只怕黑驹要马头落地完蛋大吉! 通灵的神马自然知道自己处境堪虞,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黑驹愤怒地掀唇厉嘶,猛挫腰腹的同时,猛弹起后腿,凌空猛踢猝甩,硬生生弹开一尺之后! 蓦地赶在后面的白马抓住时机弹身而入,忽然脑袋一甩,突兀地横向猛撞那人后背! 那个杀手被这股大力撞得向前扑倒,黑驹立马老大毫不客气地人立而起,双蹄悬空乱踢,重重落地后胡乱一阵践踏,直将那人踩得血肉模糊体无完肤! 众杀手大惊失色:好狂悍的野马! 寰宇帝无比欣慰:好个黑小子,平时没白疼你! 被两匹马缠斗了这么久,刺客们开始心焦:“别管那两头畜生,快点杀了寰宇帝!” 话音未落,白马突然倏的偏身,在众杀手的惊叫中扬起后蹄飞踹!那人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踹踢,立马倒地不起吐血不止! 方同学冷汗:看不出小白居然这么狠…… 众杀手一而再再而三被两匹马搅了好事,不由怒火中烧,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先收拾两个畜生!” 带倒刺的长鞭“唰”地甩向通灵神驹。 唏律!”黑驹一声悲嘶,弹身而起。 白马嘶啸连连,横撞前面的杀手! 那杀手突然冲上前,抢先五步,躲开白马的踢踹。方君乾心中一沉,眼看着那黑衣人冲到自己面前。两人离得很近,方君乾甚至能够看清露在面罩外那双眼睛里的嗜血兴奋,疯狂激动! 一道气劲破空而来! “扑哧”箭矢从他喉咙前穿出,血花四溅! 周围人全被这一幕惊呆! “扑通!” 黑衣人犹带着不甘的眼神,直挺挺向前栽倒…… 回头,却看见雪衣白袍的肖倾宇站在三十丈开外,袖袍飞振之时,赫然露出手腕上的八龙袖箭! 风吹来。 草木微动。 肖倾宇安静玉立,如冷月悬夜。 刚刚发射了八龙袖箭的纤细手腕还在不可遏止地微颤。 他抬头,清丽无瑕的脸上是一片惊心动魄的淡漠:“你们若敢伤他,肖倾宇定要聊盟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谁也不怀疑肖倾宇这句话的力度,公子无双一向言出必行。 宛若实质的杀气令一路腥风血雨闯过来的一干杀手们如芒在背。 一刺客用笑声掩饰自己的心虚:“传闻公子无双和寰宇帝情深意重,果不其然。” “噗嗤!” 那杀手双眼凸暴而出,脸上肌肉不断抽搐。 喉咙发出“咯咯咔”的声音,无比狰狞。 “咔”的一声,头一歪,扑倒气绝。精铁锻造的箭矢钉在胸口,箭尾还在轻轻颤动。 八龙袖箭,一弩八发。 威力无比,然而绝杀的代价却是…… 肖倾宇抬头瞟了众人一眼,旋即低下头淡淡摆弄手中袖弩:“你们现在走,肖某就当此事没有发生过。” 黑衣杀手冷笑:“八龙袖箭一弩八发,眼下你已用掉两发。无双公子,莫非你真不要这右手了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88 ?” “哈哈,怕是公子现在连抬起手都很困难——古咯咯……” 看着他死不瞑目的眼睛,肖倾宇云袖一敛,淡淡说了句:“你话太多。” 无双公子睥睨着他们,修长晶莹的手指指住寰宇帝:“把他交给我。” 杀手目露凶光:“你们到地府去做亡命鸳鸯吧!” 肖倾宇抬手! “嗖嗖”——随着血淋淋的惨叫,一枚八龙袖箭带出两道血泉。 方君乾又急又惊,怒声喝止:“肖倾宇!!” “别怕他!他只剩下四枚袖箭了!而我们还有八个人!” “第五个就是你。”手一扬,说话之人轰然倒地! 寰宇帝看清公子无双那风轻云淡的外表下隐藏的痛楚,明明痛的连站都站不稳还要逞强,他真不要命了!? 方君乾看得急火攻心,他一字一顿沉声警告:“肖倾宇,你敢再用八龙袖箭试试?!” 箭矢一闪,刺透黑衣人背心,从心口飞出!“铿!”余劲未消的箭矢射中石头反弹。 无双公子淡然道:“肖某不喜欢被人威胁。” “呵呵呵,现在无双公子只剩下两枚袖箭了吧?”活着的杀手大喜过望,冷嘲热讽。 寰宇帝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跨上黑驹!原来这第六枚袖箭经过反弹,恰恰解开了寰宇帝的穴道。知道自己此刻功力未复,方君乾只能选择骑马走人。 肖倾宇吹了声长哨,白马通灵立即撒蹄奔向他! 肖倾宇想伸手拉住缰绳跃马而上,谁知右手像万蚁啃噬般痛入骨髓!不得已收手,他轻咬水唇,额头已痛出冷汗。 白马在他身边急得直打转。 “上马!”一骑龙驹绝尘而来! 红衣男子轻舒猿臂,一搂,一抓,将无双公子拦腰抱上马! 恶狠狠撂话:“回去再找你算账!” 第一百六十八章 “哗啦——” 一红一白两道身影破水而出! “总算把他们骗走了……”有气无力地笑了一声,肖倾宇的脸色隐隐有些苍白。 想来当那些人看清马背上空无一人时,大概会气得吐血三升吧。 弃马引开敌人潜藏于水中也是权宜之策,一来方君乾功力未复,二来自己的右手…… 公子无双唇角勾起一抹苦笑:绝世双骄何曾如此狼狈过…… “方——呃……”一个猝不及防的吻猛地落到他唇上,激烈灼热狂乱得像要湮灭世界。 方君乾扣住他的后脑勺,疯狂地亲吻和噬咬,不让怀中之人发出任何声响。 肖倾宇低低了一声,这个惩罚性的吻让他呼吸困难几乎窒息,凌凌波光隐隐约约映着他如雪苍白的脸颊,他累且倦,似乎连一丝气力都使不出来了。 “肖倾宇,你混账!”他听到他在自己耳边这么说。 怕自己伤到了他,寰宇帝终于慢慢放开了怀中略显单薄的身体。 感觉到扣着他的力道松了,肖倾宇连忙扯开他,气息渺乱地急换气。 “方君乾——”话说了一半,无双公子忽然哑声。 方君乾见他怔怔望着自己,如月眸光中盛满惊慌无助,不由开始不安:“倾宇,怎么了?”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直到肖倾宇用未受伤的左手勾起自己一缕发丝,墨迹在他玉白的指尖晕染开来,青丝竟成华发! 方君乾瞬间面色苍白,抽回发丝往后退开数步,背对他:“不要看。” “方君乾!”他一把拉住他,“这究竟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少年白发? “方君乾,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上次……以为倾宇去了……”他嚅嚅地解释,“也不知怎的,头发就变白了……很难看吧?” 肖倾宇抬手方君乾的白发,嘶哑著嗓子,一字一句:“怎会。” 他只知道,上一回离开他刺的那一剑,让他痛彻心胸。殊不知,早在更久以前,自己就让他鬓染霜白生无可恋。 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当时的方君乾是如何怀着一颗破碎无望的心踏上覆灭大庆的征途…… 肖倾宇强笑:“为什么要瞒着我?” “我怕你担心。”他眼中的落寞如针扎痛他的心脏,“如果有一天方君乾老了,丑了,倾宇还能不能认出我?会不会忘了我?” 肖倾宇眼中漾起泪光。 “怎会?”无论方君乾变成什么样,方君乾依然是方君乾呀。 幸亏当时肖倾宇没有发射出剩下的两箭,这右手有惊无险得保住了。然而饶是如此,无双公子依然吃了不少苦头。 “八龙袖箭已经被我扔了,以后不要再让我看到这玩意儿!”瞪他一眼,“大夫说你这右手差一点就废了。” “给我老老实实地喝药养伤,不许再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温热的毛巾敷上右臂,令肖倾宇一阵打颤,倏地咬紧牙关。 方君乾眼中满含歉疚与痛楚。 “痛吗?” 肖倾宇皱眉低声:“有点。” 方君乾一听这话又气得不打一处来!没好气道:“你也知道痛呀?我还以为你是铁打的呢!” 肖同学低着头不说话,任由方君乾同学在耳边越说越激动:“你真当自己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呀!居然还没把这破东西扔了?那东西也是你能用的嘛!看你平时聪明得不像话,怎么一到关 键时候就给我犯傻。叫你停手你还不听,你是存心来气我的是不是?” 肖同学的语调一如既往的清冷平稳:“当时情况千钧一发,你又离我太远,暗器无法发挥威力,肖某只能用八龙袖箭。” 还顶嘴!? 方君乾扶额,差点没被他气死——他居然连一点点悔过自新的意思都没有! 气急败坏地一拍桌!“你就没有想到你自己!万一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方君乾怎么办!?” 无双愣愣的看着脸色忽然一红的方君乾,一时间居然发不出任何的声响。 半响,他“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方君乾恶声恶气道:“笑什么!” 没来得散尽的笑意像淡雅丝绸在似水流年的荡涤下随波轻轻地逝去,而留下的笑靥却在寰宇帝记忆深处历久弥新。 忧郁的心情蒸发了。 寰宇帝一本正经道:“如果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你立即走,不要管我,听明白了没?” 无双缓缓摇头。 “你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吗?” 他抬头,悠悠的远山眉下,双眸璀璨若星,长长的睫毛在眼帘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让他带上了几许坚毅与坚决。 “我不会走。” “因为换了是你,你也不会走。” 方君乾唯有沉默。 他抬眉, 他低眼, 两人一个眼神的交汇,便是三世三生的阡陌途中开满了桃花,千年孤寂,风起云灭。 八方城,这个天下商贸第一都,依旧保持着他独特的朝气与活力。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出现奇怪的一幕。 举凡经过五宝馄饨铺的老百姓,总会情不自禁多往里瞧几眼,有的干脆驻足站在那里就不走了。 方君乾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他身着绛红衣衫,深色的衣着将他衬得雍容华贵。他容貌俊美,斑白的鬓发非但没有减弱他的吸引力,反而为其平添了几分成熟的魅力。 而此时,这位令所有名媛千金怦然心动的男子,却只注视着那位缓缓吃着馄饨的雪衣公子,眼神温柔。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两位客官要不要再来一碗?”年轻的摊主一甩毛巾走过来。 寰宇帝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我记得上次的摊主不是你呀,换人了吗?” “这位客官好记性,我爹在两年前把这馄饨铺交予小的来打理了。” 方君乾点头:“子承父业,不错呀。” 摊主笑脸迎客,“看二位客官气度不凡,定是富贵人家远道而来吧。” “这你可看走眼了,我们两个是本地人。”方同学睁着眼睛说瞎话,“只不过我们很少出门,你看时眼生罢了。” 无双公子斜睨了他一眼,旋即低下头,继续吃他未吃完的馄饨:根据他的经验,方君乾同学又要捉弄人了…… 摊主是个直肚肠,傻愣愣道:“两个客官说笑呢,躲在家里有什么趣处?” “当然是——”方同学邪魅一笑,吐出四个令年轻摊主崩溃的字,“金屋藏娇。” 肖倾宇沉默。 有些话自动过滤就好,不必太当真。 可怜的摊主干笑几声:“看来客官与尊夫人当真伉俪情深。” “不是夫人……”修长的手指摇了摇,方君乾的笑令纯洁摊主毛骨悚然,倏地指住清贵无瑕的公子无双,“是他!” 肖公子愈发沉默。 年轻摊主身子摇晃了几下,居然顽强地立住了脚跟! 见他没倒下,我们的寰宇帝颇有挫败感:八方城真是日新月异呀,连一个小小的馄饨摊摊主竟也这般“见多识广”…… “您二位倒是令小的想起一件事来。”淳朴的摊主搔了搔头,“我爹跟我说,以前也有两个客官来这个摊子吃馄饨,老爹见他们两感情笃洽,便以为两人是兄弟,谁知那客官竟当众宣布 :‘他,是我的人。’可把我爹吓得不轻呢!” 摊主自言自语:“不过记得老爹说还有一位公子是坐轮椅来的,好像不良于行的样子……” 绝世双骄:“……” 肖倾宇抿了一口汤,暗下决心:以后休想再让自己陪着他一起丢人现眼…… 摊主还在喋喋不休:“后来老爹回想起来——啊哟!那白衣公子还坐在轮椅上,眉间又有一点朱砂,绝对是无双公子呀!他身边那位颈批红巾风姿飒爽的男子一定是方小侯爷——就是当 今圣上……当时没认出来,把我老爹悔得呀~~——咦?”摊主住了口,怔怔打量着眼前的绝世双骄。 怎么越看越像…… 年轻摊主的语气有点不稳了:“请问二位……莫非就是,莫非就是——” 方君乾笑着问肖倾宇:“倾宇,吃完了没?” 无双公子优雅搁下筷子:“嗯。” 方同学丢下银子结账走人:“那我们走吧!” 摊主激动地红光满面:“二位莫非是……” 方君乾凑到他耳边,神神秘秘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89 道:“我们是谁,回家问你老爹去吧。” “啊!——” 五宝馄饨铺的摊主怔怔目送着红衣白袍的两个男子淹没在茫茫人海中,久久回不了神。 小楼废墟前,看着方君乾掘地三尺挖酒坛,无双公子突然说:“肖某将碧血桃花的酿造方法告诉你如何?” 方同学诧异抬头:“这碧血桃花酒的酿制技巧可是酒中瑰宝,不是一向秘而不宣的吗?” 无双公子点点头:“物以稀为贵,这碧血桃花的酿制方法在外人眼中自是神秘。” 话锋一转:“不过肖某看小侯爷(这里倾宇说溜了嘴,方同学自己也没听出,囧)嗜爱此酒,索性把酿酒之法学了去,省得今后死缠着肖某蹭酒喝。”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方同学应该得意了。这碧血桃花的酿造方法,多少酿酒商挤破了脑袋想得到,无双公子一概婉拒,结果寰宇帝毫不费力就拿到了这无价之宝。 可是寰宇帝的表现足以令所有酿酒师吐血抓狂! 眯着眼懒洋洋思考片刻:“酿这酒麻不麻烦?” 无双公子淡淡道:“仙醴佳酿自然工序复杂。” 方同学身体中的懒惰因子瞬间发作:“那还是算了吧!反正倾宇会就成了,何必再花大功夫去学,想喝可以随时找倾宇嘛!” 看着他赖定自己的无赖样,无双公子无可奈何地一笑:“随便你。” 于是酒中仙品“碧血桃花”的酿制方法一直成为酒业的不宣之谜,直至无双公子逝世,此法也跟着失传,世上再无人能酿制出灵动如诗绝香如画的“碧血桃花”。 而寰宇帝方君乾,也再也没有饮过当初的桃花佳酿。 “啊,挖到了!”神剑触碰到坛瓮的外沿,寰宇帝一声欢呼,忙不迭加快了速度,扒拔拨撬,终于挖出了一个封存严密的酒坛。 无双公子静静望着他。 看到他捧着酒坛,笑容灿烂得犹如一个孩子。 上苍,请再让肖倾宇多看一眼…… 拍开泥封,方君乾深深吸了一口清冽的桃花酒香:“好香——”回眸一笑,“倾宇……” “彭咚!” 酒坛跌落。 摔成一地支离破碎。 还未品尝的美酒在地上溅成一朵巨大的墨菊。 时间凝结。 肖倾宇牢牢抱住倒在他怀中的方君乾。 生怕自己一松手,他就会从眼前消失…… 此刻,离方君乾中毒正好二十天。 将寰宇帝交予八方城守卫,并下令让八十四云骑全天候保护后,无双公子便独自离开了。 山顶,荒庙。 人间早已冰雪消融万物复苏,唯独在这孤山之巅,依旧冰雪皑皑,天寒地冻。 肖倾宇望了望荒庙窗外满地的积雪:“给我还神草,余兄那三个条件,肖某答应了。” 他对面,站着一个身裹灰袍面容阴鸷的瘦高个,正是百毒郎君余月。 “还以为无双公子会不择手段巧取豪夺将还神草弄到手,谁知……” 肖倾宇冷冷道:“百毒郎君杀人如麻,若肖某与你相斗,难免殃及无辜。” “你就不怕余某在你实践承诺后出尔反尔?” 无双公子微微一笑。 明明是他余月占尽上风,然而不知为何,白衣男子的眼眸冷冰冰一片,却越发淡定清澈了,都令他不敢逼视。 “若你真想出尔反尔,最差肖倾宇也会拉你陪葬。” “更何况肖倾宇之所以会答应你,还因为你曾深深爱过莫雨燕。” 肖倾宇微微垂首,敛襟,笔直下跪。 那么骄傲的肖倾宇,那么清高的肖倾宇,曾经宁愿放弃行立也不愿屈膝的公子无双。 如今,竟是这么毫不犹豫地跪在余月跟前。 他这么轻轻微笑,悠悠诉说:“肖倾宇曾对令兄说过,这世上,只有一人能令肖倾宇屈膝跪地——他便是肖倾宇此生唯一挚爱之人。” “这第一个条件,肖某做到了。” 余月阴冷道:“还有第二、第三个。” 他百毒郎君早已发过誓,定要让这个曾令莫雨燕垂青的瘸子尝尝眼瞎目瞽之苦! 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巧的药瓶:“这便是剩下的两个条件。” 接过药瓶,肖倾宇在心里问自己:害怕吗? 不是害怕。 这是觉得有点惋惜。 今年漫山桃花盛开的美景,自己再无缘与他并肩共赏了。 他立于余月面前,白衣胜雪,凭虚御风。 那双纤细有力的手轻轻攥着药瓶,他望着面前的毒药,温柔深情宛若凝望着此生心爱之人。 清辉如月的目光掠过余月森沉的脸,无双公子淡然自嘲:“肖倾宇自认勘破红尘智冠群伦,唯独‘情’之一字,却令肖某穷极一生也无法参透……” 弹出瓶塞,肖倾宇优雅仰首,将瓶中毒药一饮而尽! “肖倾宇,认了。” 第一百七十章 “公子,你的腿怎么——”守城将官瞥过那个孤清冷傲而俊俏的身影,总算没把“废了”两个字说出口。 与其说是不敢,到不如说是打从心里头生起的一种不忍。 也许在见过无双公子后,绝大多数人都会不忍提及他的残缺。 没人注意肖倾宇刹地寒白了脸。寂冷如刀锋的沉默片刻后,他淡漠而有礼地开口:“有劳将军关心。旧病复发而已,肖某的腿疾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根治的。” 转而询问:“肖某带来的那株还神草可给陛下煎服下?皇都那边有何消息?” “回禀公子,陛下已经服下药汁,至今仍昏睡不醒。皇都那边李生虎将军已率军前来接驾。” “嗯。”无双公子看着自己的手,点了点头。 忽的扬声:“云火?” 一个八十四云骑利索出列,单膝下跪:“属下在!” “推肖某去陛下帅帐。” 云火为这个命令怔愕须臾。 以公子的骄傲要强,如果可以的话,他是绝对不愿意别人帮他,遑论这么件轻而易举的小事了。 “怎么?”肖倾宇转向他,依然温润如墨玉的眼眸。 “啊,属下遵命!”疑惑归疑惑,云火还是毫不犹豫地遵从了无双公子的命令。 还是第一次离公子无双这么近,云火敏锐地发现,公子的手紧紧抓着轮椅扶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公子在……紧张? 总觉得公子在回来后变了。 推着轮椅,云火却是心不在焉。 昨夜看到山顶上炸开公子的联络烟火,弟兄们匆忙赶到荒庙门前,却看见那个天下无双的男子静静跌坐在荒庙台阶之上,似乎已等了他们很久很久。 那个白衣无瑕纤尘不染的男子却没有看向他们,只是盯着自己的手。 然后所有人发现,公子他,站不起来了。 公子解释说是旧疾复发,因为双腿的情况本就不稳定。 当然,他们都相信了——八十四云骑永远不会怀疑公子无双的话。 回来后的公子依旧处变不惊,淡静若水。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时候。 然而,这样的公子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感受。 似乎, 变得更孤僻, 更忧郁, 也更纤细敏感。 开始喜欢呆在有光的地方。以前他们从不知道公子竟如此渴望亮光。 甚至晚上睡觉之时,也要点一盏彻夜不熄的油灯。 一有风吹草动便会从睡梦中惊醒,然后怔怔盯着烛火发呆,一夜无眠…… 云火不知道公子究竟怎么了。 胡思乱想间,竟已不知不觉推着公子来到了帅帐前。 云火忙敛心神:“公子,我们到了。” “嗯。”无双公子颔首。 见公子没有进一步的指示,忠心耿耿的云火顿时犯难:是将公子推到这儿转身离去呢,还是将公子推进帅帐? 一时间他进退两难。 不过以公子的个性,应该想自己进去吧…… “云火,推我进帐。”肖倾宇出人意料地下令。 “是。”云火掀起帘门,推着无双公子进入帅帐。 随着离寰宇帝床榻的距离越来越近,云火心头的阴霾也越来越浓重。 隐隐约约中,似乎自己离一个难以接受的真相越来越近。 反观轮椅上静坐高华的公子无双,从他平静的面容上,丝毫看不出些许端倪。 云火只觉喉咙发干:“公子?” 肖倾宇闭上眼睛,不出声。 寰宇帝的床榻已近在他身前,然而肖倾宇竟还没叫停! 忽然之间,这个身经百战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骁勇云骑竟有种想逃跑的冲动! 轮椅止住。 云火再也推不下去了,再往前走,公子就要撞上寰宇帝睡着的床榻。再往前走一步,就要坠落绝望的深渊! 周围安静得屏息。 肖倾宇在看着自己白皙的手心,仿佛忽然间对掌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看得很专心,很仔细。 然后,他攥起了拳头,仿佛,把自身的命运握在了手心。 飘渺的声音流水般荡涤过宽敞帅帐。 “云火……他在哪儿?” 他在哪儿?…… 云火想笑,又想哭! 他就在你面前啊!! 公子,他就在你面前呀! 你怎么会问他在哪里呢!? 既然已经在属下面前瞒不下去了,肖倾宇卸掉了伪装,静静道:“云火,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云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哽咽着:“属下……属下……” 肖倾宇依旧笑得让人如沐春风:“他,在哪里?” 云火发出一声宛若野兽濒死前的凄厉呜咽! 肖倾宇收回放在手上的目光,清冷如月的眼神射向前方:“他在肖某跟前吗?” 边说边探出手。双手首先触碰到了红木雕琢的床沿,冰冷的的触感令他微微一颤。 纤长的手指缓缓游移。 他的手,肩膀,脖颈……终于抚上了那张轮廓分明的脸。 细心的,柔柔的着。 飞扬的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90 剑眉,长长的羽睫,挺直的鼻梁,细薄的双唇。 眉眼,身躯,体温,气味……那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他,早已融入自己的骨血,即使化骨成灰。 肖倾宇终于知道。 有些记忆会被时间焚烧掉,而有些人,是会被埋在心底生生世世的。 第一百七十一章 “云火,你说人世间最珍贵的是什么呢?” 云火抬起头,发现公子脸色如水,波澜不兴:“失而复得,得而复失——得失之间,才知眼前最应该珍惜的是什么。” 不是权势地位,不是功名利禄,甚至不是名垂千秋,只是眼前之人……而已。 从来没有反驳过公子的云火不知哪来的勇气,低声:“如果爱得像公子和陛下那么痛苦,云火宁愿不要。” 无双公子宽容地微笑。一双剪水双瞳却像倒映着夜幕星河灿烂:“所以说,你还不懂……” 云火转过目光,不忍再望他。 “如果有个人可以让你不顾一切地愿意陪在她身边,可以让你甘为她牺牲一切……等到那一天,云火就会懂了。” 这个出生入死的青年勇者的眼睛里出现了名为茫然的色彩:“可是既然痛苦,又何必爱下去呢?” 肖倾宇深深的一个呼吸,笑得静谧如月。 雪衣公子淡淡说:“即使痛,也想爱下去……这才是爱情呀。” 云火霎时泪水盈眶! 这样的绝世男子,理应得到祝福,可为何,上天要让他活得如此艰辛? 一道坎后,又是一道坎。 无穷无尽的痛楚与磨难。 这两人的相遇,是命中注定的不幸。同时也是,最大的幸运…… “公子,”云火擦干眼泪,力求语调的平稳,“公子可否想过,如果陛下苏醒后见公子牺牲若此,陛下会有多痛苦?这比杀了他还让他难过!” 轮椅中的身影微一战栗,却立即稳定如常:“肖某不会让他知道。” 云火大惊:“公子是想……离开?” “离开是迟早的事,但要等他醒来后。” “醒来?”云火茫然了。 肖倾宇动作轻柔地为床上的方君乾掖好丝被:“等他醒来,亲口跟他道别后肖某再离开。” 云火不解:“公子,为何不趁陛下昏睡时一走了之?”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上次肖倾宇的离开已让他一夜白发,”他纤细的手指揉抚着红衣男子霜白的鬓发,笑叹,“如若再不告而别,肖某怕他到时……”心殇若死。 无双公子轻轻说出自己的打算:“待他苏醒后,肖某推说腿疾复发要去寻找百草神医,他必不会阻拦肖某离去。” “陛下绝不会放行的!”腿疾还能用旧病复发推搪过去,可这眼睛又要用什么借口? 天下诸侯在观望,文武官员在揣测,过不了多久,大将李生虎也要率领八方军赶到——众目睽睽之下,公子你又该如何瞒天过海? 肖倾宇朝他微笑:“云火,至今为止除了你,还没有一人注意到肖某已然失明,今后也不会有人知道。” 淡淡威严笼罩着这个目不可视的白衣公子:“肖倾宇即使瞎了,也依然是公子无双!” 他攥起的拳头,简直就像把天下攥在了手中。 “云火,我要你助我一臂之力。” 从帅帐大门到寰宇帝床榻的距离,大约七尺六寸。 出了帅帐偏右二里之处,是八方城的议事厅,进入议事厅直直往前九尺,便是处理各地奏章的桌案。 无双公子高坐于堂,身前桌案上笔墨纸砚摆放得整齐规律。 寰宇帝久睡不起,公子无双当仁不让地接手了寰宇帝留下的所有政务。眼下,他是整个大倾的支柱! “公子,这是聊盟传来的最新密报。”侍卫呈上密函,早有身旁云火接过。 无双公子抬起桌案上的茶盏,优雅浅啜:“念。” “是。”云火压下心头不安,“据探子线报,聊盟研制出新型抛石机,射程为一百七十里到二百四十里,投抛物体最重可达三十公斤。” 肖倾宇不由微微动容:“了不起!” “聊盟国主已下令聊盟绝顶工匠研制投抛机弹药,由于聊盟对此极为重视,下令全面封锁,暗探无法再探取有用情报。” 无双公子沉吟:“如若肖某所料不差,聊盟要研制的必是火药一类弹药——传令下去,要暗探务必密切关注,一有进展马上呈报。” “是!”轻车都尉前脚刚走,一传令兵就来通禀,“公子,李生虎将军已到,现在就在殿外等候。” 云火心一沉:该来的总会来……公子,你能瞒多久? 回头,却见肖倾宇欣喜一笑,轻轻将手中茶盏搁上桌案,姿势行云流水,方位分毫不差,水面甚至一点波纹也无。 只有云火才知道,这个常人轻而易举的动作,由白衣公子做来却要花上百倍的难度! 无双公子深深环视了一遭,当他清冷如水的目光掠过自己时,所有人都有种错觉,觉得他特别关注自己,重视自己。 优雅抬手:“既如此,请诸君随肖某一同出门迎接李将军。” 说完,率先催动轮椅朝大门而去。 早有云火提前为他打开大门。 耀眼的金光从门外洒进来。肖倾宇正面沐浴在阳光里,背面包裹在黑暗中。 仿佛正待踏进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当肖倾宇一步不差从自己身边经过,连云火不禁怀疑眼前这个失明的男子其实只是自己的臆想。 否则为何短短几天,他就能完全适应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那不是,人世间最为恐惧的绝望吗? 当他看着文武百官紧随其后走出议事厅,一股深沉的悲哀漫上铁血战士的心头,鼻子有种酸楚的感觉。 公子,这么多人跟随着你,依靠着你,可你又该靠向哪里呢? “末将李生虎参见公子,公子安好!” 肖倾宇循声望去,带着笑意的璀璨星眸望定说话之人:“多日不见,李将军依旧虎虎生风,可喜可贺。将军长途奔波风尘仆仆,辛苦了。” 肖倾宇虽无官爵在身,但一干桀骜不驯的英雄豪杰却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 武将们甚至对无双公子有点惧怕,试问当初谁没被肖倾宇整治过?背不出书打手心那还是最低惩罚。 李生虎打心底里看不起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除了肖倾宇,天底下还有谁能令性烈如火的李生虎心甘情愿尊称一声“公子”? 张尽崖老老实实地站在李生虎旁边,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这次偷偷跟着李生虎随军来到八方城,违背了公子命令,还不知公子会怎么罚他呢! 所以张小朋友难得一声不吭,保持着沉默。 谁料等了许久,都不听公子出声责罚。 小心翼翼地抬头偷觑,却发现公子的目光根本不在自己身上! 李生虎一拍脑袋,这才记起了还有这么个小不点:“公子,令徒想念你好久了,老李看他可怜便自作主张把他带来了,公子不会见怪吧?” 肖倾宇面色微微一变。 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张尽崖同学扯住他的袖子,撅嘴撒娇,孩子气的不满:“公子,尽崖刚刚就站在李将军旁边,您怎么不看我一眼呀!” 第一百七十二章 无双公子水眸流转,清冷目光瞟了张尽崖一眼,淡淡道:“为师再三叮嘱你要乖乖待在皇都小楼,你把为师的话当做耳边风么?” 完了,公子果然生气了。 张同学企图用撒娇讨好来蒙混过关:“公子,尽崖想你嘛~~~~” “肖某有事要与各位大人相商。云火,命人把尽崖带回皇城。” “是,公子!”早已严阵以待的云火忙不迭一把抓住张小朋友,拖着他就往外走! “公子,我才刚到呀~~~诶~~~公子,徒儿再也不敢了!!…………公子!公子!” 尽管张小朋友惨叫连连,但铁面无私的云火充耳不闻,拖着他越行越远。 而从头至尾,无双公子都没流露出哪怕一点心软挽留的意思。 随行之人看得目瞪口呆,不约而同心中评价:公子还真是驭徒有方。 李生虎小心翼翼道:“公子,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无双公子淡淡瞥过去一个深不见底的眼神。 老李马上见风使舵:“下官什么都没说。” “混蛋,混蛋你放开我!不要以为你是八十四云骑我就怕了你!不要以为你武功高就比我厉害!” “我不要回皇都!我要见公子~~我要见小侯爷~~~” 云火面无表情地纠正:“是陛下。” “都一样!”张同学哇哇大哭,“公子以前不会这样的~~公子变了!~~~公子居然把尽崖撵走~~~~” “公子不疼尽崖了~~~~尽崖大了,公子不要尽崖了!!~~~~” 魔音穿耳,直刺云霄。 云火忙不迭捂住他的嘴巴,但为时已晚——这番话已清清楚楚传入在场所有人耳中!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冲上肖倾宇喉头,他下意识地伸手捂上嘴,不让自己的声音飘散在风里。 大家都装聋作哑,做出一付若无其事的样子。 由于无双公子背对着他们,李生虎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是觉得,公子的背影显得有些凄凉。 云火出手点了张尽崖哑穴,在将他塞进马车的前一刻,云火对挣扎不已的张尽崖语重心长地说:“公子没有变,他依然疼你。” “只不过他现在不能把你留在这儿,你以后会明白的。” 最后一句——“尽崖,你还未长大。” 张尽崖猛然抬起头! 正想从云火脸上寻找什么蛛丝马迹,无奈马车双轮已经开转,载着张尽崖无尽的疑惑驶向大倾皇都。 很久以后,每当回想起此事,已成为一代宗师的张尽崖总会失态失神,随即泪水盈眶。 因为在不经意间,自己伤害了世上最疼爱自己的那个人。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一定会乖乖听公子的话,不惹他生气,不害他伤心,想尽一切办法让他开高兴。 他一定发奋用功,让公子引以为傲,而不是被公子逼着才肯翻两页书。 而当自己名满天下从者如云,值得公子为自己欣慰骄傲之时,那个人,却早已不在了。 伴随自己的,是永不磨灭的歉疚与悔恨。 人总是这样——失去后才知道悔不当初。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91 “公子,陛下这是怎么了?”李生虎皱着眉发问。 肖倾宇的神态很平静:“陛下只是余毒未清,毒性发作才会昏睡不醒。肖某已煎药扎针为他根治,相信不久陛下就会苏醒。” “公子说的话,末将自然相信!戚军师让老李带话,说这段日子辛苦公子了。” 无双公子丝毫不觉自己做的事值得别人感激,云淡风轻应了一句:“肖某分内之事。” 老李知道无双公子性子,当下也不再接话。 有时候感激放在心里就足够了。 就在李生虎率军到达八方城的第二天清晨方君乾醒了。大大小小的八方城官员全挤进寰宇帝帅帐请安问候,现场乱作一团。 云火风风火火冲入肖倾宇住所:“公子,陛下他醒了!” 肖倾宇正在练字。 很难想象,一个失明的人还能将字写得如此飘逸工整,字与字之间的距离简直像用尺量好一般! 闻言,肖倾宇只是搁下紫毫,微微点了点头。 外面这般喧闹欢腾,试问无双公子怎会无所觉? 他醒了。 自己也该走了。 仿佛自言自语般细语:“从这儿到帅帐,要走三十丈三尺,期间经过一个回廊,转三个拐角……从帅帐大门到床榻,大约七尺六寸,避开右首的屏风……” “这条路,已经走了千万遍,练了千万遍,肖某闭着眼睛都能到了……” “见到他后,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语,每一个细节,肖某都反复推敲,无懈可击。” “没有一个人发现肖某已失明……” 他抬头,眼波如水波间生出明月一轮,滟滟千里。 “既然我们骗过了所有的人,那就骗得过他。” 第一百七十三章 “陛下总算醒了,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呀!” “这文武百官可是日夜祈祷陛下平安无事!” “陛下洪福齐天万寿无疆,自然有惊无险啦!” 刚刚清醒的寰宇帝听着周围七嘴八舌的言论,颇有点头昏脑胀的感觉——侍卫官干什么吃的,不知道这样会打搅朕的休息嘛!? 头疼的厉害,脑子仿佛被一片一片撕得粉碎,又似乎有几千只蜜蜂在脑海里轰鸣。 有气无力地倚在床榻上,他右手揉额,脸色是一片萧煞的苍白。 “水。”几天没开口说话,他声音略显嘶哑。 身边的喧嚣倾刻之间湮没无闻。 方君乾睁开眼,却发现围着自己的一大堆官员不知何时只剩下寥寥几个,肖倾宇坐在自己身边,手中端着一盏茶。 “渴了?”他笑笑,望着方君乾的眼眸幽静深沉看不见底。 寰宇帝霍然变色。 肖倾宇将茶盏分毫无误地搁上床榻边的茶几,隐藏起秘而不宣的伤感,眉宇之间浮上澄透的,稍显无奈的笑意:“肖某的双腿病情复发,看来又得麻烦余神医了……” 耳边只听见周围吸气声,却不闻他的只言片语。 七窍玲珑的公子无双隐隐有些不安:“肖某想动身去找寻百草神医,继续治疗腿疾。” 他没看到,方君乾倏地涌下眼泪! 镌刻在肖倾宇再也看不见的眼中的,是怎样一种隐忍不发的伤痛…… “方君乾,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公子无双手指握得发白,许久不曾感觉过的慌乱破天荒地从心底最深处被抓起。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的沉默。 耳边终于响起那个人慵懒的低音:“我渴了。” “啊!”肖倾宇如梦初醒,慌忙端起刚刚放在茶几上的那盏茶,复递到他面前。 白衣男子远山凝黛般的倾城一笑,成了日后寰宇心中永恒的痛。 静静地接过他手中茶水,寰宇帝用盖沿轻轻撇弄着水中茶叶。 不知是不是幻听。 肖倾宇忽然听到“滴答”一声—— 那是,泪滴落入水面的声音。 而那些留在帅帐里的一干将官,早已泪流满面。 宇历二十四年,李生虎么子李从武闲来无事翻看《倾乾录》,当看到“宇历十七年,寰宇帝传位文成帝方卫伊,携公子无双之黄泉剑,于袖手崖桃花树下自刎殉情”后,李从武摇头讥嘲:“这公子 无双真是祸水!时隔十六年竟还能令千古一帝念念不忘,害其不惜抛弃偌大江山英年早逝!这肖倾宇,不妖其身,必妖其人……” “啪!——”铁扇大手狠狠一掌在自己脸上抽了一个耳光。 李从武脸一偏,只觉半边脸火灼火燎般的疼痛,伸手一摸,嘴角竟已被打出血来! 要知道李生虎老来得此子,自是奉为掌上明珠。平日里千般疼万般宠,连责骂都不说一句,更别提出手打他了! 如今却为了一个死人…… 这巴掌令李从武先是愕然,继而不服。 开国大将李生虎一把拎起儿子:“你懂个屁!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对公子大放厥词!?” 李从武强压不满正待反唇相讥,却倏地惊骇于老父眼中的泪水。 “你知道公子为陛下放弃了什么?你知道公子和陛下是怎么风风雨雨一路闯过来的?老子没读过什么书,听不懂你们口中的大道理,老子也不想懂!但我告诉你,所有人都没资格对他们说三道四, 就算是我儿子也不行!” 那个戎马一生战功累累的铁血汉子,瞬间哭得老泪纵横! 他对不知所措的么子哽咽道:“公子走了,陛下也跟着去了……你知道他们是怎样的一种感情?” 当云火见到方君乾时,后者正坐在台阶上。火红的宽大的披风在他周围铺散成一圈血泊,衬托着苍白的虚弱容颜,有一种花落成冢的凄厉哀艳。 云火恭敬行礼:“陛下——” 寰宇帝抬起眼,疲倦低沉的声音让云火联想起自己路遇的一个风雪夜归人。 孤寂,寒冷,疲惫,无奈。 “朕等你很久了。” “陛下趁公子忙于政务而召唤在下,不知有何要事?” 方君乾将脸深深埋进手中,感伤如水一般:“朕想知道,倾宇的眼睛是怎么瞎的。” 云火闻言一惊,旋即一喜,然而最后浮上心头的却是淡淡的、挥之不去的哀伤…… 云火在心中默默道:公子,谁都可能被您骗过,唯独他,是你骗不了的…… 因为,他是方君乾啊。 当下,云火把自己所知的徐徐说来。 云火说完后,寰宇帝默默点头,然后摇头。 吃吃苦笑:“三个条件——下跪,废腿,瞎眼……他全做了。” “肖倾宇,你这个傻瓜……” 人生最悲哀的不是从来没有得到,而是在得到之后又被硬生生的夺走。 只是……这三千红尘,万丈俗世,真的容不下一个完美无瑕的公子无双? 不惜一切地救他,哪怕自己在这一次次的得到与失去中,被一片一片撕个粉碎, 噬心锉骨之痛,想来也不过如此。 倾宇他,一定很累了吧? 云火看着他失血薄唇轻轻一扬,这句话便带上了淡至极致便成深的无助和悲哀—— “如果注定要让他失去,倒还不如从未让他得到……” 不远处的廊柱后,肖倾宇悄悄转过轮椅。 就在他背对过方君乾的那刻,肖倾宇忽然痛得想流泪…… 明明瞒过了天下人,为何独独瞒不过你? 方君乾,为何你能一眼认出肖倾宇已经……看不见了呢? 第一百七十四章 很久以后,当众臣好奇追问寰宇帝当初是如何看出无双公子已失明,是否公子无意中露了破绽。 寰宇帝寂寥一笑,悠悠回答道:“朕也不知原因……只不过,就是知道了。” 或许,没有任何理由。 或许只是因为,他是肖倾宇,而他,则是方君乾。 当天夜里,寰宇帝就下达了三条命令。 全国通缉百毒郎君余月,发现其行踪并提供情报者,赏金百两。重伤余月者,赏金千两。而擒杀余月者,赏金万两,封千户侯! 禁止任何商家与草药世家余家的买卖交易,一经发现,立马剥夺其在大倾的营商资格并逐出大倾国境。 与此同时,在大倾传承了六代的余家众人一大早起床赫然发现,余家祖宅已被凶神恶煞,全副武装的八方军重重包围! 咱们的寰宇帝咬牙切齿吐出一句话:“既然他胆敢害的倾宇废腿瞎眼,那朕就要他惶惶如丧家之犬,就要他永世不得在大倾立足!” 他的瞳仁好似幽深的黑潭犹自还泛着薄薄一层冰冷的气息:“若是找不到余月,朕就将余家从大倾连根拔起!” 回想起在屋中静坐的肖倾宇。 苍白的面容。 黯淡的眼神。 两个轮轴轧过的是他满目疮痍的心。 然后,他抬起手,略显纤细的手腕让人疼得心惊。 阳光一点点透进窗,撒的满室亮堂。 而白衣男子的手仿佛要去,触摸阳光! 只不过,指尖在触碰到了窗户油纸后,宛如火灼般瑟缩了一下。然后,他静静笼袖缩手,端坐高华。 站在门外的方君乾没有走进去,无力倚在门边,不知该怎样擦亮他伤神的眼光。 有时,明明痛的不是自己,但却会比那个人更疼,也更痛。 “让开!都给我让开!”百草神医余日横冲直撞闯进寰宇帝帅帐,倒不是侍卫拦不住他,而是方君乾早料到他要来,事先交代了的。 余日匆匆掀帘入帐,一拍桌案:“方君乾你这是什么意思!?” “大胆!”御前侍卫厉声呵斥,“竟敢直呼陛下名讳!” 方君乾轻轻一挥手,阻止侍卫:“余神医,别来无恙。” 盯着眼前红衣霜鬓的男子,余日先是一惊,旋即强压愤怒:“陛下,为何禁止商贩与我余家来往,还下令军队包围余家祖宅?!” 寰宇帝唇角一勾,挂起冰冷刺骨的微笑:“寻不到令弟,朕只得先拿余家开刀了。” “你明知余月早已被逐出家门,他的所作所为跟余家无关!” “朕管不着。” 余日简直要抓狂! 他心中明了,寰宇如此帝针对余氏一族无非是为肖倾宇废腿瞎眼一事,可也想不到方君乾竟会这般公报私仇:“不是余家有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92 意和朝廷作对不肯交人,实在是因为余月神出鬼没居无定所, 余家找不到他!” “听着,”方君乾收起了脸上自由散漫的表情,飞扬的眉梢,更是隐隐挟着煞气,“余月害得倾宇废腿瞎眼,朕就让他成为过街老鼠,惶惶不可终日。如果五日后余家还交不出余月,就 休怪朕翻脸无情了。”冷漠一笑,深不可测:“当然,余神医也算倾宇跟朕的故交,到时朕可以格外开恩放你一马。” 听他毫不动容地说出抄家灭族的恫吓,余日气得脸红脖子粗:“余家不该为余月的行为付出代价!” 红衣男子眯起眼,余日忽然有种周身被看透的寒意。 “余神医这句话,应该去对令弟百毒郎君说。” 余日这才意识到,能与自己谈笑风生不拘礼法的只是方君乾,而眼前这个红衣如火的男子,是说一不二,君临天下的寰宇帝! 他的身后,是骁勇善战的精兵猛将,是恒河沙数的奇人异士,是整整一个国家! 他的话,自有其威慑力与可信度。 那是面对崇山峻岭一般巍峨不可对抗的存在。 余月告诉自己:不要试图激怒他…… 叹了口气,百草神医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颅:“不知陛下怎样才肯放过余家?只要余家能力所及,必竭尽全力。” 方君乾一嗤:“余家就算了。” 余日想着寰宇帝狠辣果决的手段,有仇必报的性子,不由一咬牙:“余日不才,愿替公子诊断医治,说不定……说不定能令公子重见光明!” 重见光明…… 寰宇帝深不见底的瞳眸盯着心急火燎的余日,沉吟半饷,终于缓缓颔首:“果真如此的话,余家倒也不是罪无可赦。朕希望百草神医尽力而为。” 无双公子的厢房。 寰宇帝笑得一脸温柔:“倾宇,余神医听说你的情况后专门前来看你。”无视身旁余日恨不得将自己剥皮拆骨的愤怒目光,方同学说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余神医悬壶济世不求名利, 果然是医者父母心呐!” 肖倾宇轻轻蹙起远山之眉:“莫不是你胁迫余神医?”果然是知乾莫若宇…… 方君乾面不改色:“倾宇多心了,我怎么会做那种事呢?” 瞪着面有不忿之色的百草神医,寰宇帝一边满目威胁,一边柔声劝慰:“倾宇,人家余神医不远万里远道而来,你怎么说也该让余神医尽一份心力吧?” 第一百七十五章 就在百草神医为肖倾宇把脉检察之际,寰宇帝内心是万虫嗜心的惶痛。 一眨不眨盯着余日的嘴唇,生怕就从这张口中吐出“无药可医”的判决。 再煊天赫地的权势地位,再铁血无情的手段手腕,有时候,也敌不过天命…… 如果倾宇无法行立目不能视,即使杀了余月灭了余家又能如何? 纵然是手握天下,动辄一句话就能决人生死的千古一帝,到了这般地步,还不是爱恨痴缠,血泪洒尽? “余神医,倾宇的情况究竟如何了?” 余日不答反问:“公子当日服下的毒药可是‘不如离弃’?” 肖倾宇颔首:“正是。” 余日看定眼前清贵无瑕的白衣公子,依旧眉目凝定,如丝寂寥。 胸口泛起丝丝不忍心痛,余日叹口气,摇摇头:“公子今生怕是再也无法站起了……” “混账!” 寰宇帝一把抓起他的衣襟,目闪雷火,“朕是叫你来讲这些丧气话的吗?” 余日只觉脖子快被勒断!断断续续解释道:“陛下就……就算杀了余日……公子的双腿也好、好不了……” 肖倾宇苍白的脸颊夹带了一抹不易察觉的落寞:“陛下不必为难余神医,肖某的事情肖某自己清楚……余神医,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无双微微颤抖着卷翘双睫,然语气平静。 目不能视,不意味着不敢正视现实。 “别胡说。”寰宇帝睁眼,黑亮的星眸熠熠生辉,“一定有办法的,绝对!” 策马天涯并肩天下,不该只存在于彼此的记忆中啊! 余日字字斟酌,在不激怒寰宇帝的情况下道出实情:“实不相瞒,公子早在胎儿时便已毒入肺腑,导致双腿俱废。虽经余日医治能勉强行立,却终不比健全之人……这‘不如离弃’又是剧毒之物,毒上加毒,除非神仙下凡,否则公子……”惋惜之意溢于言表。 “哪怕一丝希望……”红衣男子面露绝望——哪怕一丝希望也无? 余日摇头。 方君乾缓缓闭眼—— 这倾尽一生一世的爱恋,惟愿执君之手度华年,莫非只换来苦难半生的梦魇? “方君乾,无碍的。”肖倾宇原本冷亮如寒星的双眸此刻竟水汽氤氲,“肖倾宇不是早就习惯了么……” 习惯…… 寰宇帝自嘲一笑——怎么可能习惯! 你不是说此生心愿惟行立于天地?凄惨挣扎半生,终于得偿所愿。 即已品尝过琼酿,怎能再咽苦酒? 明明已能行立自如,快乐滋味已食髓知味,再让他得而复失饱尝那份难堪与痛楚。 明明眼眸流转倾倒世人,习惯光明所在,却偏偏夺走他瞳中光亮,等在他眼前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该是心里怎样的挣扎辗转,才能在深爱之人面前,说得如此云淡风轻。 “方君乾,你先出去一下好么?”婉约地开口,虽是略带商量的字眼,但是,语气却是不容任何人拒绝,“肖某有话对余神医说。” “好。”寰宇帝拥抱了他一下,丢给余日一个警告的眼神,便返身离开了房间。其间,连一句话都没有。 因为两人之间,已无需多余的言语。 余日心服口服:“天下间也只有公子才能令方君乾听话了。” 肖倾宇肃容纠正:“余神医此言差矣。陛下对肖某不是听任,而是尊重。” 余日神情淡淡的,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不知公子留下余日有何要事?” “余神医与肖某是故交,当初余神医医治肖某双腿,肖某很承你的情,有些话肖某便直说了……” 肖倾宇顿了一下。 “不瞒余神医,你余家世代经营草药,而今战乱频繁,余家大有用武之地。各国权贵早己盯上余家这块肥肉了。” “余家是草药世家,从不介入国家争斗……” 肖倾宇唇角一翘,洞透世情:“余神医怎的这般天真!?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余家既然掌控了药草的流通渠道,不管有无野心,只这一条便犯了当权者大忌!伤兵治疗何等重要,他们岂会放心将这等要紧事交予外人?” 无双公子笑得极冷:“余家此刻想独善其身,不觉有点晚了吗?” 余日听得汗流满面:“公子言下之意?” “既然余家找个靠山已经势在必行,与其被不明不白灭族,倒还不如先下手为强,自己选择一个好主子。” “在当事五大强国中,投靠谁对余家最有利,哪位君主最有容人之量,余神医心知肚明。” 无双公子抿了口茶,点到辄止:“肖某言尽于此。至于如何抉择,还请余家各长老三思。” 余日正色道:“余某一定将公子原话带到。” 无双公子一向冷峻的唇边,居然也有了点欣慰的笑意:“肖某期盼有朝一日能与余神医同殿为臣,共开这万世之太平。” “同殿为臣?!”余日大吃一惊,随即嗤之以鼻,“公子不会让余日禁足宫中,专门替达官贵族看病吧?” “余神医太看轻自己了。敢问余神医,古往今来医之大者,有几个是出身皇宫内菀的?” 云游天下,四海行医——这是余日以及所有医之大者的理想与心愿,亦是他们的生活态度与处世原则。 “余神医一身医术若锢之皇宫,未免可惜,亦非肖某所愿。” “这大倾王朝前途多舛,天灾人祸必不可少,肖某只是希望,到时余神医能以大倾御医之名,以悲天悯人之心,悯之怜之,救死扶伤。” 震撼惊诧于肖倾宇的话语,余日不由肃容正色:“公子博爱之心,令余日惭怍无地,这百草神医之名,余某实在受之有愧。” “今后大倾有难,余日必定加以援手,绝不袖手旁观!” 话锋一转。 “只是余日有一事不知,请公子赐教。” “余神医但说无妨。” 余日语气锋锐:“公子如此深思远谋殚心竭虑,是为了这万里江山还是为了寰宇陛下?” 闻言,无双公子浑身一颤,静默无语,似已痴了。 半饷。 “有一种感情是永远都不能开口说出来的,说出来便是错。” “陛下明知后果还是说了出来,那便是错上加错,一错再错。而肖某,虽从未说过,但心里早已认定了这情缘……” 人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得今生一次擦肩,而需要多少次轮回的眷恋才许得今生一次姻缘? 即使知道是错,是痛,是劫。 “肖某从未告诉过他……但是,肖倾宇是要把这份情,带到黄土之下的。” “肖倾宇自知陷得无药可救,实在配不上公子无双之称……倒是让余神医笑话了。” 余日怔怔望着他。 泪如此隐忍,却也滑落无痕。 大倾王朝第一御医,位列苍凌阁十八功臣之一的余日,控疫病,治恶疾,救死扶伤活人无数,被民间尊为“在世神农”。 倾乾五十问大揭秘(上) 没想到亲们这么快就把五十个问题凑齐了,那我就择日不如撞日,趁今个有空把它写了吧,囧 主持人:戚无忧戚军师。 答题者(被拷问者):方君乾,肖倾宇,还有本文作者…… 特邀嘉宾:张尽崖小朋友 戚军师握着话筒很是紧张:靠,沧海遗墨这家伙真是坑死人不偿命呀……这些个问题,估计采访结束后本军师会被流放到孤岛! 人员到齐,摄像机、镁光灯准备就绪! 戚军师看着采访稿上的问题:“第一个问题是问侯爷(这儿还是称呼小侯爷吧)和公子的,请问两位的基本情况,包括名字、年龄、性别、身高……” 方:“这是四个问题吧?戚军师,做人要厚道。” 肖淡淡道:“肖倾宇(其实姓肖还是姓方还有待商榷),二十三,男,身高……换算一下的话是一米七八。”废话那么多,早回答早完事。 方:“方君乾,二十三,男,一米八二。” 戚:“第二个问题,请问两位最大的兴趣爱好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93 是什么?” 方:“调戏公子无双……”见倾宇面色不善忙改口“咳咳,逗小孩子玩。” 肖:“看书。” 戚(大汗):“玩和学习,两位真是两个极端。” 肖(平静):“不要将肖某和某人相提并论。” 戚(干笑):“继续继续,咱们下一题——第一次遇见彼此时,脑海中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对对方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方:“不瞒大伙儿,本侯见到倾宇第一个念头是——妖精?神仙?总之,不是人……” 肖:“第一印象?少年得志,飞扬跋扈,不听劝告,无聊幼稚……” 戚(擦汗):“看来公子对小侯爷第一印象不佳。” 继续下一题:“对对方是一见钟情么?” 肖:“肖某不信一见钟情。” 戚:“那公子是信奉日久生情咯?” 肖公子懒得回答。 方:“一见钟情还说不上吧,但是真的有似曾相识的亲切感……倾宇上辈子一定欠了我很多钱。” 戚:“第五题,什么时候发现爱上彼此的?” 方:“不知不觉就……本侯自己也不知道。” 肖:“如果肖某能提早发觉,肖某就不会放任自己陷下去了。”言辞之中颇为无奈。 戚:“热身结束,好戏开场——两位的初恋、初吻是什么时候,和谁?” 肖:“初吻?别提了,武斗场的那次轻薄是肖某今生耻辱。”张小朋友插嘴,公子其实你在杏花烟雨楼还是有机会结束初吻的,可惜被小侯爷破坏了。 肖(沉静地呷了口茶):“至于初恋,肖倾宇这辈子就喜欢了这么个人,除了他还能有谁。” 戚军师哭笑不得:公子啊,请你不要用如此平静的口吻说如此深情的话。 方小侯爷皱眉沉默。 戚:“侯爷您呢?” 久久不语。 “侯爷?!” 方君乾叹了口气:“本侯还在回忆……” 戚军师锲而不舍:“那回忆的结果是?” 方:“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肖,戚:…… 戚:“这一题是问小侯爷的——能给公子一个老婆么,方小宝你自己都有公主老婆,为什么我们家公子没有啊,给倾宇个如花似玉的小媳妇吧!” 方小侯爷一脸黑线:“方小宝?本侯什么时候多了这个称呼!!” 戚军师慌忙看看采访稿:“提问者——花花、桃子。侯爷,不关无忧的事儿呀!无忧完全是照着采访稿来的啊!” 方咬牙:“本侯定要让她死的很难看!” 台下张尽崖小朋友起哄:“别转移话题,快回答呀!” 方小侯爷一脸无辜瞅着倾宇:“倾宇,你不会真想要媳妇吧?你对得起我么?” 肖(迅速):“下一题。” 戚:“这一题还是问小侯爷的(貌似那花花桃子和侯爷有仇)——倾宇刺伤过君乾两次,方小宝有想过报复么?” 方:“怎么舍得?当然不可能了!” “第九题,咳咳,这个答案相信许多读者朋友都想知道——在136章里,小侯爷在公子耳边说了什么导致公子脸红了?” 肖(百年难得一见的脸红g) 方(邪笑):“本侯只是在提醒倾宇他在何时唤过本侯名字。” 戚(八卦):“哦?在何时?” 一道金光险险掠过戚军师鬓发,无双公子好整以暇地把玩着掌心夺命金线。 戚(冷汗):“当我没问。” 方(偷偷告诉无忧军师):“详情请参考118章。” “第十题,想问侯爷和公子:下一世还要不要做方君乾和肖倾宇?” 肖:“只希望两人能在一起,至于要不要做方君乾和肖倾宇就无所谓了。” 方:“深有同感。只希望墨老大手下留情,下一世不要虐得太惨了。” 某墨:“看情况……” 戚:“呃……有没有打算收个养子什么的?” 方:“开什么玩笑?张小朋友和小卫伊就令本侯头昏脑胀了,再来一个?”嫌电灯泡不够亮么? 肖:“暂无打算。” “第十二题是问公子的,请问公子到底喜没喜欢过女人?” 肖(冷淡):“肖某在情爱方面生性冷淡,在碰上此生孽缘(指方君乾)之前,对这种事向来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 戚军师掌心冒汗:“十三题还是问公子的——公子期待下一次h吗?” 肖(越发平静):“不期待。” 方(温柔无奈的笑):“可以理解,天性使然。” 肖(淡淡补充):“除非我在上面。” 方,戚:…… 戚军师有些崩溃了:“十四题……还是问公子的——希望下一次h在哪?” 肖:“下辈子。”抬眼,“谁提的问题?” 戚军师连忙翻看提问单:“lrjbjnl?这名字怎么念?莫非无忧已经赶不上时代潮流了……” 肖:“晚上让八十四云骑收拾她……” “小侯爷,您最喜欢公子哪一部位?例如手……眼睛……嘴或者……” 方:“只要是倾宇的,本侯都喜欢。” 果然是眼里出西施! “接下来的三个问题与故事情节有关。十六题,小侯爷大婚的时候,两位是什么心情?” 方:“感觉像一场闹剧。” 肖:“当时……很难过……”(这算不算隐晦的吃醋?) 戚:“公子知不知道小侯爷为了你没跟公主圆房?” 肖:“肖某情报网无处不在,多少知道点。” 戚:“第十八题很是尖锐——如果当初是倾宇娶了公主,会怎么对公主?小侯爷会有什么反应?” 无聊良久的某墨终于插嘴:“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这假设根本不存在可能性!” 台下张小朋友:“又没问你。” 方(使眼色):“既然墨老大都开口了,那就——戚军师,下题!” 戚:“第十九题,是谁先告白的?” 方:“噗嗤!当然是本侯啦!倾宇性子淡脸皮薄,怎么可能先表白!” 肖(指指方):“他。” 戚:“第二十题——对方说的哪句话最让你铭刻心底?” 方:“很多……但方君乾最感动的还是在刑场上倾宇的那句——一直都在,永远都在。” 气氛忽然变得好凝重。 肖:“是在定国府后花园中,小侯爷的那句,方君乾爱肖倾宇——此生不渝。” 戚(擦汗):“接下来的五题都来自柔若冰同学。” “第二十一题,两位的第一次都是什么时候,对象是谁?” 肖:“在肖某准备出发回大庆的前夜,对象自然是小侯爷。”(公子你更彪悍,居然能用如此平静的语气回答这个问题) 方(小心翼翼察看倾宇脸色):“可不可以不回答?” 戚:“小侯爷不要为难在下。” 方:“那好吧。和女人的话本侯实在记不起来了,和男人的话,倾宇是本侯的第一次。” 张尽崖:“公子,偶总觉得你亏了~~~” 戚:“觉得自己是什么性格?” 肖:“淡漠寡言,内敛倔强。” 方:“张扬霸道,随心所欲。” 戚:“那对方又是什么性格?” 方:“公子无双,温润如玉。就是有一点不好,倾宇把什么都藏在心里,无论什么事都揽在自己身上,除此以外什么都好。” 肖(抿茶):“脸皮厚。” 戚偷笑。 戚:“曾经理想中的伴侣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肖:“从没想过。” 方:“除了倾宇,本侯无法想象还有谁配做本侯的‘伴侣’。” 戚:“第二十五题——如果没遇见彼此,又一定要挑个媳妇的话,会选中书中出现过的哪位女子?” 肖:“只要有利于大庆,肖某娶谁都无所谓。” 方(无比哀怨地瞪着无双公子)赌气:“本侯不知,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吧!” 倾乾五十问大揭秘(下) 戚军师(干咳几声):“下面几个问题是问墨老大的——” 某墨(冷笑):“就知道你们不会让我好过……都放马过来吧!” “第二十六题,墨大的大学在哪?有没有喜欢的男生?” 某墨:“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但还是没想到问题会这么八卦……” 倾乾戚军师张小朋友:你也有今天…… 某墨:“浙江,没有——我没兴趣。” “墨墨会不会写番外?番外背景是什么,哪个朝代?” 某墨:“番外?应该会吧(老实说实在懒得动笔),背景为架空,相当于兵荒马乱内忧外患的民国时期。” 方:“话说墨老大很喜欢乱世呀!” 肖:“会虐吗?” 某墨:“看情况。” 方,肖:“你虐了我们一辈子还没虐够?!” “第二十八题……”戚意味深长看了台下张小朋友一眼,张立马汗毛倒竖,“墨墨有没有兴趣写尽崖的故事?如果有是要写bl还是bg?其实大家都觉得张小朋友和卫伊很有爱,来个崖伊(牙医?)吧!” 张(面如黑炭):“坚决反对、反对、反对!谁跟那小屁孩儿有爱了?” 某墨:“应该不会写,如果大家喜欢的话就自己yy去吧。” 张小朋友明显松了口气。(我说你松什么气,你不明白yy比原著更可怕么?) “公子死前最大的愿望是啥?” 肖(莫名其妙):“肖某明明还健在呀……” 方:“谁敢咒倾宇死本侯就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某墨(小声):“死是死定了……真的,人家读者早知道了……” 戚:“第三十题,请问墨大的手机号,住址。” 某墨:“吐血!这怎么能对外公布?!跳过跳过!” 台下张小朋友(得意洋洋):“我知道我知道,她的手机号是——” 某墨(静静微笑):“忽然觉得‘崖伊’这一提议很不错呢。” <b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94 r 张(焉了):“老大我错了。” 倾乾(含泪):“千万不要得罪作者啊,我们是前车之鉴呀~~” “第三十一题……”戚军师满头冷汗,“提问者一夜流水同学。”先撇清再说! “绝世双骄下一次h在什么时候?不会真一生就一次吧?可怜的方小侯爷…番外总可以宽容点吧?” 越说越小声,因为公子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方(哈哈大笑):“那个什么……对,一夜流水同学!问得好!本侯定要好好嘉奖你一番!” 某墨:是问出你心声了吧? 肖(优雅翘了翘唇角):“貌似小侯爷很得意么。” 方(神色一正):“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一夜流水同学,你怎么可以这样问呢?这是不对的!” 某墨:“下一次h?看情况吧。” “第三十二题——”戚军师脸色一变,“这题跳过。” “怎么能跳过呢?”方一把抢过题单,“让本侯看看……啊!?我想知道,戚军师还有没有机会找老公?……” 众人狂笑! 张(擦着眼泪):“戚、戚军师……为什么是‘老公’(咬重音)啊?” 戚(泪奔):“攸然玉纳,我恨你一辈子!” 戚(恢复过来):“下一题,额~~公子会想反攻吗?” 小侯爷呆住。 肖(迷人的笑):“如果可以的话,肖某倒是不甚介意。” 戚:“那公子是想咯?” 张(唯恐天下不乱):“公子我支持你!” 方(瞪):“此题暂搁,回家再议。” 戚:“三十四题——公子来生想当女人吗?” 方(邪魅的笑):“如果可以的话,本侯倒是不甚介意。” 某墨:风水轮流转? 肖(平静):“不想。” 戚:“为何?” 肖(平淡):“为何一定要肖某当女人,小侯爷不成么?” 戚,方,张,某墨:“……” 肖(调皮地挑挑眉):“顺便替肖某感谢那位提问人。”(七年涟漪:“嘻嘻,公子不用客气!”) 戚(半天回过神):“咱、咱们下一题!” 戚:“林依依、莫雨燕、莼阳公主,倾宇最能接受哪一个?” 肖:“论性格的话是莫雨燕,按身份的话是毅飞莼。” 戚:“侯爷,公子觊觎你媳妇呢!” 方(斜眼白戚):“她不是我媳妇。” 戚:“公子对依依是什么样的感情呢,是从一开始就防备,还是后来知道林丞相的身份后才开始的呢,有没有对林依依动心过?” 肖(叹息):“肖某对情爱一事向来敬而远之,对依依并无男女之情。” 戚:“那是什么感情?” 肖:“如果硬要说的话,只能说是青梅竹马的兄长吧。” 戚:“三十七题——当时莫雨燕要吻倾宇的时候倾宇心里怎么想的,如果小侯爷不制止的话,倾宇会怎样做?” 肖:“肖某的想法就是她不是刺客,她没有恶意。” 戚:“公子的想法还真是……焚琴煮鹤大煞风景,难道公子就没有香艳一点的想法?” 方(阴森森邪笑):“戚军师说……香艳?如何个香艳法呀?” 戚:“这个暂且不提,但公子还是得说说当时如果小侯爷不制止的话,公子会怎样做……” 方:“不用倾宇答了,本侯替他说了吧——倾宇八成就从了她了。对不,无双公子?” 肖(喝了口茶):“肖某的确无所谓。” 方(摊摊手):“所以本侯只得亲自出马了。” 戚:“这题是有关家教的——谈谈无小双对张尽崖的培养计划,方小宝对方卫伊的培养计划。” 肖(期待的望着台下张尽崖同学):“为师希望尽崖能文采盖世,一手琵琶倾倒天下。还有……幸福。” 张(眼泪汪汪):“55555,公子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方:“本侯的计划比较现实,把弟弟培养成一代明君,然后将他扔上皇位,到时本侯就可以带着倾宇游山玩水,看遍世间美景了。” 某墨:“愿望是美好的……” 戚:“三十九题——八十四云骑云骑各自是以什么为主?” 方(皱眉):“这问题好含糊。” 肖:“八十四云骑是肖某在游历天下的五年间,从救下的人中挑选出相貌平凡根骨佳的八十四人,花费无数人力物力,打造出的精锐骑兵。” 戚(好奇):“花费无数人力物力?请公子说的具体点。” “具体?”肖(挑眉),“比方说他们手里一把斩云刃,就可以抵你戚军师三年俸禄。” 戚(羡慕):当兵真好……” 戚:“四十题还请公子和侯爷一同回答——对方说什么、做什么会让你觉得无法抗拒?” 方:“倾宇闹别扭的样子超可爱呀。” 肖:“想死就直说!” 方:“对对对!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肖(冷静下来):“小侯爷露出那种孩子般委屈的表情时……当然,原则性问题决不妥协。” 方(露出孩子般委屈的表情):“……” 戚:“那两位在隐居的大半年中,主要都做些什么、玩儿些什么呀?” 方:“读书下棋品茶赏花吟诗作对游山玩水泛舟垂钓——能玩的都玩了!” 肖:“这点肖某不得不甘拜下风,小侯爷天生会玩也能玩。” 戚:“第四十二题,几年里有没有过吵架的时候,都为什么事吵过架?” 肖:“肖某和小侯爷从未吵过架。” 模范夫妻? 方(没好气):“是呀,从不吵架,直接出走。” 戚:“淡定淡定,两位别伤了和气。” 戚:“两人在什么时候觉得对方不爱自己了?” 方(冷冷道):“某人不告而别时。” 肖:“……” 戚:“看来小侯爷一直对公子离家出走一事耿耿于怀……” 戚:“这一题……是问公子的。”(擦汗),“侯爷,戚某能否讨要一块免死金牌?” 方:“本朝没有这个,戚军师您自求多福吧。” 戚(一咬牙):“……最想知道的是倾宇第一次h后的感想是什么……比如身体上啊……心理上啊什么的……” 肖平静如月光的眼神淡淡扫来。 戚:“是那个‘惢吥洅為誰動’问的!公子真的不关无忧的事呀!!不关我的事啊!!” 肖(自言自语):“看来京城要开展‘打黄扫黄’活动了。” “下一题——侯爷您还是流放我吧!” 方:“等做完五十问再流放不迟,军师请继续。” 戚(泪奔):“感觉上了贼船……四十五题,理想是一周几次?” 方(邪笑):“多多益善。”脸一垮,“可惜墨老大不肯,怨念呀~~~” 肖(忍无可忍):“总共才一次,你们问来问去有意思么。” 戚:“请公子别岔开话题。” 肖(冷冷道):“都说了除非肖某在上面。” 戚:“四十六题……总算来了比较正常的提问了——侯爷称帝以后本来是打算怎么安置公子的?收入后宫吗?” 方:“噗,哈哈哈哈!谁敢将无双公子收入后宫?这创意还真是……哈哈哈哈!” 正色:“若是将倾宇收入后宫,那无疑是亵渎了倾宇。其实本侯当时是想询问一下倾宇自己意见的。” 戚:“那小侯爷自己是怎么打算的?” 方(摸摸鼻子):“遣散后宫,本侯可以随时去小楼找倾宇的。” 戚:“那不错,还可以省下一大笔后宫开支。” 戚:“加油加油!快结束了!——第四十七题,公子在侯爷登基后本有什么打算?” 肖:“肖某当时……不知该以何身份留在他身边。而且肖某知道,自己迟早会成为他君临天下的绊脚石……” 方(眯眼,不悦):“原来在那时你就做好一走了之的准备了。” 戚(慌忙打圆场):“和谐,和谐!” 戚:“两位的关系是公开的还是秘密的?对此有何想法?” 方:“戚无忧你还有脸问这个问题?也不想想你这赌局是怎么赢的!” 戚:“呵呵呵,那还得靠侯爷跟公子合作无间啊!” 肖(复杂):“我们的关系,天下皆知。” 戚(激动):“倒数第二题——如果马上要死了,死前的愿望分别是?” 肖,方:“在一起。” 戚:“难得这么默契……” 戚:“终于到了最后一题了!!我戚无忧的苦难终于到头了!!——是否觉得两人之间的爱是永恒的?” 肖:“肖某常说——世间万物没有什么是长久不灭的。” 发现方小侯在瞪他,安抚一笑,深情道:“唯独此情——上穷碧落下黄泉。” 第一百七十六章 当余日一从自己房间里走出来,一个麻袋兜头罩下! 这下,饶是余日有十二万分本事,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搞得措手不及。 “你们在做什么?”轻冷淡漠的声音,但听在一干将士的耳中,不啻于晴天霹雳! 李生虎讪讪转过身,对着那个红衣男子下跪行礼:“参见陛下。” 几个帮凶小兵更是吓得心胆俱裂,忙不迭跪了一地。 余日趁机从麻袋中挣脱出来,整了整身上的衣服,眼睛简直像要冒火! “余神医你没事吧?” 寰宇帝这句慰问真心实意,但听在余日耳中,不啻于一句讽刺:“没事?我像没事的样子吗?” 方君乾苦笑一声,冰冷的目光扫向跪在地上的李生虎:“李将军,你作何解释?” 李生虎垂头丧气:“没有。” “事后自己去军法处领四十军棍,其余士卒各领二十军棍。” 天!四十军棍下来自己还不被打得皮开肉绽?李生虎不服抗议:“陛下——” 寰宇帝冷冷盯着他:“八十军棍。” 李生虎驻守八方城时就以个性暴烈而著称,此刻更是按捺不住:“陛下!老李是专门替陛下收拾这庸医来着!” <br/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5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95 > “庸,医!?”余日被这话激得一蹦三尺高! 这个词实在是名医们的忌讳,特别是余日那种医术好兼心高气傲的医士——他宁愿被人骂作“见死不救”也不愿被人称为“庸医”,这是对一个医士裸的侮辱呀! “你可以骂我这个人,但你不可以侮辱我的医术!!” 李生虎啐了他一口:“治不好公子的就是庸医!” “谁说我治不好他!?”余日气得胡子一翘一翘。 方君乾一震:“余神医言下之意是治得好倾宇!?” 余日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面色大变。 方君乾追问:“余神医此话究竟何意!?” “这个……”余日顾左右而言它,“余某只是一时不忿口快了些……” “余神医——”寰宇帝双唇微动,语气隐隐带上了不悦,“你还是从实招来比较好,在朕面前最好不要有丝毫隐瞒。” 对他而言,伤害倾宇却是最不可饶恕的。 李生虎觉得自己被耍了,吼声如平地一声雷:“你不是说公子没救了嘛!” 余日轻蔑地斜了老李一眼:“余某只说公子永远无法站起来了,何时说过公子不能重见光明?” “你!?” 余日潇洒摊手:“是你自己断章取义,怪得谁来?” 方君乾懒得理这两人攻讦斗嘴,迫不及待道:“余神医真有办法让倾宇重见光明!?” 余日恢复了一代神医的气度与自信:“草民检查过公子的情况,‘不如离弃’虽让公子的双腿无法站起并同时毒瞎了公子的双目,但余某发现,公子还能感觉到光线明暗。” “意思就是说——倾宇还有机会……” 余日叹了口气:“不是余某不想说,只是这方法也是余某无意中从古医书里看见的,讲的是以目换目,再用金针刺激其天阴穴和睛明穴——此法太过凶险而且有伤天和,余某实在不敢说出来。” “也就是说,要治好倾宇需得牺牲另外一个人的眼睛?” “照医书上说,是要将一个人的左眼换给公子,然后余某施针,刺激公子左眼和另一人右眼,如若手术成功,那么两人就都能看见,如果失败的话,从此两人就目不能视终此残生。” 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可是谁又肯冒此风险甘愿换眼呢?”现实很冷酷,俗世很实际,有时兄弟都不靠谱,连都会在下一秒反目成仇。 可是那个红衣男子很平静地望着他:“方君乾愿意。” “陛下万万不可!!”李生虎大惊失色,“陛下龙体尊贵,身系国运安危苍生社稷,万万不可以身涉险!末将这条命是陛下救的,就算把这双眼睛挖下来也毫无怨言!余神医,就让老李去吧!” 方君乾拍拍他的肩:“如果方君乾所料不差,那换眼之人的年岁当是与倾宇越相近越好,而倾宇和朕是同年所生。” 眨眨眼,方君乾笑得俏皮:“老李的好意,方君乾心领了……” 百草神医苦笑:“我说你们们是不是太一厢情愿了,公子万一不愿意呢?” 方君乾淡淡道:“此事由不得他,就算是绑也要把他绑来。” “好了!”他挥手打断臣下劝阻,“朕心意已决,无需多言。” 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让人生出无法抗拒的念头。 他本身便有一种统率群伦的气质,无论是狂放的姿态还是温文的气度,也不过使得这种气质愈加摄人心魄而已。 夜空下,风声萧萧,似乎已带来远方杀伐。 一颗流星划过天际,红衣男子的眼睛投向黑夜尽头,夜幕星河璀璨,漫天星光洒满了苍穹。 “老李你来了?” 李生虎一愣正要行礼,但下午在军法处领的八十军棍却让他生生弯不下膝盖。 寰宇帝见了好笑:“不必多礼了,下次吸取教训。” 李生虎正思筹间,突然听见红衣男子笑着叹了口气。 夜色凉。 孤影独彷徨。 “身份变了,地位变了,思量多了,顾忌也多了……” “我们都已不再是当年的方君乾和李生虎。” “什么都变了,不能像当初那样肆无忌惮随心所欲……也许倾宇说得对,世间万物又有什么可以长久不灭?” 红衣男子转身看他,鬓发落清霜。 “现在见到那些刚入伍的年轻小伙,居然升起一种身为长辈的谬觉……呵呵,明明和他们相差不了几岁……” “陛下!” 当那个绝世男子以那样落寞的风姿,以那样沧桑的眼神看着自己,李生虎蓦然腾起一种恍如隔世的悲凉感。 “好了好了,不说了!”方君乾呵呵一笑,“大概是今夜想的太多,连感慨也变多了。” 语气一肃:“李生虎接旨!” “末将在。” 将一卷皇缎递与他手上,寰宇帝语重心长吩咐:“这是朕拟好的圣旨。手术成功自然最好不过,万一失败,国家大事的处理在这份圣旨上交代得一清二楚,到时李卿公布于众就是。” “陛下!”李生虎接旨,字字泣血,“陛下您不必如此!天底下与公子年龄相同之人多得是,您何必以万金之躯亲身涉险!?” 老李你还不懂吗? 除了方君乾,他不会接受任何人的援手。 无论成功与否,就算他在事后生气、愤怒、沮丧、挫败……最终也必然无可奈何,因为那个人是方君乾。 “李将军无需伤怀,方君乾这么做是有私心的。” 寰宇帝笑得十分开怀,白日里那君临天下的表情早就如烟雾散去,重重一拍老李脊背,恶作剧般害他一记踉跄。 李生虎转过头,却看见那红衣男子将目光投向了无穷无垠的浩瀚星空,笑容温柔而坦荡。 “如果某一天,倾宇再度问起‘世间万物有什么可以长久不灭?’,” “那么方君乾可以堂堂正正回答他——唯独此情,上穷碧落下黄泉。” 第一百七十七章 第一百七十七章 越接近手术之日,百草神医越是坐立难安。 “陛下!” 方君乾从文案中抬起头,看着余日欲言又止。 “有话直说。” “陛下,这医治之法余日只有三分把握,万一失败,不单公子,甚至连陛下……” 搭上余日自己一命不要紧,可绝世双骄关乎大倾安危,万一牵连了余家几百口人命,就算到阴曹地府,余日都难辞其咎! 方君乾低下头,从桌案旁抽出一份圣旨递给他。 “余神医放心吧,朕已经在这份圣旨上写得清清楚楚——无论医治成功与否,任何人都不得留难余神医,更不得以任何名义对余家不利。” 惊讶地接过那道圣旨,余日心湖微微波动。 “当初为令弟之事迁怒余家,是朕不对。” 堂堂一国之君,居然在跟他一个草莽中人道歉…… 余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事实清清楚楚摆在自己自己面前,由不得自己不相信! 第一次,余日真正感受到这千古一帝海纳百川的胸襟。 “余神医无需有后顾之忧,这是方君乾自己选择的路,余神医只要问心无愧就可以了。” “余日一定竭尽所能无愧于心!” 那天夜里,寰宇帝问,为何当初倾宇要本侯等上四年再助我登基? 肖倾宇迟疑了一下。 “肖某是在十岁时离开皇都游历天下的,方嘉睿虽没尽到慈父之职,但毕竟养了肖某十年。” 无双淡淡诉说着,仿佛在讲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肖倾宇十五岁学成归来,便答应为大庆效力十年,待到二十五岁便撒手离去,逍遥此生。” “小侯爷应该还记得,这话是肖某在小侯爷二十一岁时许诺的,离那十年之期,还差四年。” 算尽一切,却还是敌不过冥冥之中的天意安排。 天机莫测,造化弄人,莫过于此。 玄机子当初算的那一卦,果真会应验。 “可是肖某偏偏认识了你……” “当时便想,让你登基为帝也许是这积弱大国的唯一出路……方君乾绝对比大庆历代帝王强上千倍万倍,如果是你的话,肖倾宇就算留在庙堂陪你也未尝不可……” 公子无双果然一手左右着王朝兴衰。 “待到十年之期一过,肖倾宇报了养育之恩,便助你登基为帝,统治这大好河山。” 寰宇帝忽然很想知道:“那太子方简惠可怎么办?” 肖倾宇莫名其妙地转过头瞧向他:“他的死活,与我何干。” 方君乾顿时无语…… 绝世双骄也是人,自然有自己的喜恶。 只不过世人只在乎他们飞得高不高,而不会关心他们飞得累不累。 鸿鹄选择比燕雀在更广阔的天空翱翔,也注定会更孤单。 这唯一的区别,对于绝世双骄来说,就是全部的区别。 除却头顶上惊才绝艳战无不胜的光环,他们也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两个年轻人而已。 “方君乾试了几天不用眼睛过活,结果跌跌撞撞手忙脚乱,心中害怕忐忑莫可名状……” 没有亲身体会过的人永远无法想象那种如坠深渊的绝望。 犹如孤身一人走在绝路上,左边是悬崖,右边是峭壁,后面全无退路,蒙着眼,只能不断前行、前行、前行。 最可怕的是,还不知前方有没有路! “方君乾这才知道,倾宇是多么了不起。” 无双公子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其实失明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不必见不想见之人,不必正视不想面对之事,再无纷繁颜色乱人眼球——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 “更何况,眼睛看不见,感觉敏锐度却是更上一层楼。二十步之内,飞花落叶皆逃不过肖某耳朵。” 手一扬,一枚制钱叮的一声扣入桌案,其上还贴着一只不断振动翅膀的飞蛾。 无双缓缓睁眼,仿佛为了证实自己的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帅帐突然安静下来。 不堪重负的沉默。 空气里只听到烛火燃烧的哔哔剥剥声。 半饷,红衣男子幽幽开口: “可是,方君乾还没带倾宇去企水河边看今年的桃花。” 他曾对他许诺,待到阳春三月桃花烂漫,同去企水河边看桃花。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6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96 “也还没带倾宇去袖手崖看红日蒸腾,花飞满天……” “方君乾答应过倾宇的,一定会做到。倾宇也答应过我,就不能食言……” 拾掇了下情绪,寰宇帝勉强一笑: “倾宇是否渴了。”亲自斟了杯茶水,递到他手边。 无双接过。 手中有杯,杯中有茶,忽微微掀起了涟漪、波纹。 一杯茶,一杯下了药的茶。 喝下后足以让人无知无觉直到手术结束。 肖倾宇端着那杯茶。 他端茶的姿势很优雅,细腻的雪白瓷以那样安静的无力姿态围圈在他手中。 “这茶……” 寥寥二字,没了下文。 方君乾心神一紧——无双公子医术超绝,莫非觉察了这茶水有问题? “可是这茶不合倾宇口味?” “非也。” 肖倾宇朝他惊艳一笑,终是当着他的面喝下了那杯茶。 粼粼眼波从微垂的眼帘下荡漾出来,白衣公子神情淡若柳丝。 “能看见自然最好……若是看不见,有你这般付出,肖倾宇此生也了无遗憾了。” 方君乾疾步上前扶住那个白衣翩飞如蝴蝶般坠落的躯体。 生怕自己一松手,他就会在自己怀中随风逝去。 你是知道的吧? “我的,倾宇啊……”他唤着他。 就像当初,他接下自己指尖红巾时,方君乾在心底轻叹的那般。 方君乾承载了肖倾宇太多的悲欢——前世的,今生的,以及来生的。 第一百七十八章 “陛下,您准备好了吗?”余日手捻金针在火焰上来去为其消毒。 桃花的冷香从方君乾颈部旁边传过来,熟悉而芳香地叫人融化。 他的倾宇,无知无觉地睡在自己身边,脸上还挂着笑意,仿佛一梦好眠。等他一觉醒来,也许就能看见世间美景…… 深深注视了他一眼,与他十指相扣。 绝世双骄并躺在手术台上。 红衣男子闭上眼:“开始吧。” 帐外,大将李生虎如坐针毡。看了旁边站如青松的云火,老李不确定道:“我说……陛下跟公子不会有事吧?” 得到的回答生硬如铁:“不知。” “手术还顺利吧?” “不知。” “那余日靠得住吧?他会不会怀恨在心伺机报复呀?” “不知。” 李生虎眼瞪如铜铃:“那你知道什么?” 还是那两个字:“不知。” 典型的一问三不知让李生虎愤怒得直喘粗气! 云火的眼睛直直投向帐门,完全无视李将军的怒火。 一个时辰过去了。帐中毫无动静。 “怎么还没好……”已经有人沉不住气了。 “闭嘴!”老李气急败坏,“惊扰了医士你赔得起!?哪有手术这么快,瞧你们那点见识!” 此话颇有威慑力。 原本蠢蠢欲动的官员顿时消声屏气,安静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着。 下面的官员终于忍不住提醒他:“李将军,这都两个半时辰了。” 李生虎头也不回答了一句:“四个时辰也要等!” 有时候,沉默能比语言给人更重的压力。 所有官员局促不安,不住的拧着自己的手,嘴唇嗫嚅着,看着李生虎欲言又止。 天色已蒙蒙亮。帐中之人竟还未走出。 “公子和陛下一定不会有事的……他们是人中龙凤天之骄子,一定会得到上苍庇佑……” 别说其他人了,连他自己都不信这话。 云火抿着唇,他神情坚毅,身上衣服早已被露水袭透,整整五个时辰,竟连动也不曾动一下! 突然云火迈步朝大帐冲去! 众官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这个沉默不语的人终于忍无可忍火山爆发了,忙不迭要去拦他! 脸色苍白的余日步履飘忽,掀帐而出。 刚出帐的余神医还没等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就被云火劈头一句:“怎么样了?!” 看看大伙儿兴师问罪的架势,余日倒也不敢犯众怒,乖乖解答:“余某已经竭尽所能了!至于效果如何,还是等陛下醒来后大家自己问吧!” “陛下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午时左右吧,公子要再晚一些,大概得等到申时。” 余日迟疑着:“如果陛下看不见,那就说明公子也不会看见了……” 药香缭绕中。 余日一点一点地解开缠在红衣男子眼上的纱布。 群臣全部屏住呼吸,生怕自己喘口气都会惊了寰宇帝。 这时,猛然刮进一阵风,雪白帐帘飘荡开,雪白的阳光如蝶般飞舞进来。 “陛下,感觉到光线了吗?” 寰宇帝不答。 余日抑制不住心中忐忑,双手也不由紧张地微微颤抖起来。 一圈,一圈,又一圈…… 白色纱布纷纷垂落于地。 终于,百草神医一咬牙! 最后一层纱布萎顿落地。 彷佛一时间受不了强光的刺激,红衣男子用手微微遮住眼。 帅帐里静得落针可闻。 过了良久,红衣男子似乎开始适应这强烈光线。 一点一点移开手。 邪魅的眼睛暴露在众人视线中。 方君乾垂下眼睑,长长睫毛覆盖下的眸子,流动着暗涌。 熟悉的帅帐,熟悉的脸庞。 一张张脸都刻着掩饰不住的担忧和希冀。 寰宇帝感动一笑,抬头掠去的视线里,光彩陆离。 “可以看见了……” 大家看着面前华发早生的年轻帝王,默默无语,后面的将官中,有的人轻轻地哭了起来…… “陛下您干嘛去?” 侍卫眼睁睁见自家皇上打横抱起昏睡未醒的公子无双,拦之不及下,被他跨马而上,黑马一声长嘶,转眼跑得无影无踪。 想到他即将重见光明,方君乾抑制不住的心情激荡,那种心情就跟孩提时踏青郊游一般,激动中带着期盼,跃跃欲试。 待肖倾宇从药效消退下渐渐清醒。 就闻到一股浓郁的桃花香味。 冷中见烈,香味弥久,澈人心肺。 一个人轻轻从后面怀抱着自己,捂住他的眼睛,贴住他的脸颊,他的拥抱如他的人一般灼热而坦荡,叫人安心也叫人软弱。 “倾宇……”他在他耳边这么轻声唤他。 随后,缓缓松开了手。 肖倾宇有些不适应地眨了眨眼。 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美景。 春意盎然,企水河边的桃花正开得繁盛,风虽不大,但也不见有停歇的势头,卷得漫天遍地桃瓣飞舞,在空中旋转交织,夹着清香的花瓣被风吹得摇荡在苍穹。 肖倾宇静坐在草地上,看着眼前这一幕,竟有些迷了。 桃花被片片打落。 只片刻功夫,无双已经满头满身落得落英。 “倾宇等我片刻。” 仿佛时间倒流。 肖倾宇依稀见到当年那个红巾少年,人如翩鸿掠上百年桃花树的枝干,伸手折下了那最顶端的桃枝…… 凝神一看,人非旧,褪去了青涩犀利,霜白的鬓发染尽沧桑。 只是那眼中深情,一如既往。 漫天桃花散去。 他为他轻柔拂落发丝上的落花,温柔笑道:“今日并非祭祀桃花神之日,但方君乾还是将这最顶端的桃枝送给倾宇。” 桃絮纷飞,铺天盖地,明媚的阳光铺洒在眼前红衣男子的身上,他的笑轻柔温暖,散发令人沉溺的耀眼光华。 今生今生与你相伴。 乱世繁华,风雨人间。 肖倾宇抬头一笑。 直到全部力气流失殆尽,恢复疼痛的知觉,手中已接过那株桃花。 忽觉面上濡湿,寰宇帝一愣,用手一摸面颊,竟是一滴晶莹滑落右眼。 看见肖倾宇静静擦去左眼滚烫的泪珠。 他将脸深深埋入膝中,手把桃枝,抱膝而坐。 “别看。” 然后,坚强如你,却在那一刻再度泪如雨下! 方君乾看不见你泪流满面,只知右眼流下的泪水却像决堤般纷涌,便知道是你哭了。 “倾宇……” 他不应。 只有一声从喉咙中挤出的呜咽蓦然响起。 泣不成声。 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哭。 也没有力气去分辨,流泪到底是为自己,还是为他。 同样的情形,同样的人, 只不过,心已满目疮痍,身已遍体鳞伤。 明晓这千载圣明终会化土成灰。 知道这万代江山也会摧枯拉朽。 红衣男子蹲下身,为哭泣的白衣公子温柔摘下青丝间的落红。 夕光笼罩在身侧,风有些凉。 “倾宇,我们等卫伊成人后便再也不管这凡尘俗世了,方君乾陪着你寄情山水袖手天下,你说这样可好?” 肖倾宇不答话,只是拼命点着头! 桃花纷飞,随风来往,舒卷天各一方。 若真能这样,定是幸福到了极致吧……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大倾皇都。 御花园。 难得绝世双骄有闲暇坐在一起喝茶闲聊。 而张尽崖小朋友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练习暗器收发,倒也连得有板有眼。 寰宇帝向往道:“唉,什么时候才能天天如此清闲呀?” “待大倾安定后。” 忍不住相询:“倾宇心目中的‘安定’是指?” “四国平定,天下统一。”无双公子清雅微笑,“只有当那时,大倾才可算真正安定巩固,盛世太平。”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7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97 “不然的话,哪怕各国相处和睦,那和平也只是暂时的。你我哪得真正清闲的日子?” 方君乾深以为然:“一劳永逸果然是上佳之策。” 正说着,突然一枚蓝羽箭向着方君乾飞射过来! 蓝羽箭破空而来眼看就要伤及寰宇帝,方君乾不紧不慢的出手,右手一双象牙筷似缓实疾,在虚空中飞快的幻化出一系列优美的圆弧曲线,几声几不可闻的轻响过后,不但蓝羽箭被其挡下,且使其掉转头去以更快的速度向张小朋友方向飞去。 “妈呀!”张小朋友惨叫一声,忙不迭掉头就跑。 噗嗤一声! 蓝羽箭穿过张小朋友后领将他高高钉在松树上。 “救命呀!救命呀!”再也顾不得面皮了,张同学扯开嗓子大声呼救! 走过去,轻轻松松一手提起张尽崖后襟,像捉猫般将他拎在手里,寰宇帝言笑晏晏:“张小朋友,想暗算我,你还嫩着呢。” 看着惊魂未定的张小朋友,无双公子无奈摇头:“尽崖,为师不求你成为什么武林高手,但这起码的自保功夫还是要的吧?” 寰宇帝丢下张尽崖坐到无双身边,透着几分狂放不羁的洒脱慵懒:“倾宇也无需太过忧心,这小子虽然武功不行,但精灵古怪令人防不胜防。他不害别人就谢天谢地了,谁敢惹他?” 看看身边笑容邪气漫不经心的方君乾,再看看一脸不服还待跃跃欲试的张尽崖,越看越觉得两人是同个模子印出来的。无双公子忍不住腹诽:这孩子究竟谁教出来的,一点都不像我。 一个的小身子“滚”了过来。“师父~~~抱抱,抱抱!”方卫伊一双胖乎乎的小手不断拉扯无双公子的白袍,呀呀撒着娇。 无双公子生怕他摔倒,连忙俯身将他揽在怀里。 孩子的身上还有淡淡的奶香,圆鼓鼓的小脸似乎吹弹可破。 “这孩子从小跟倾宇亲近……”方小无赖巴巴瞅着肖倾宇怀中的孩子,“也不知道他是谁弟弟。” 我说方同学,倾宇和这孩子好歹有皇室血缘关系呀,小卫伊比较亲近公子是理所当然的吧? 寰宇陛下戳戳孩子的小脑瓜,露出狐狸似的微笑:“卫伊,谁是你哥哥呀?” “哥哥~~~~”小卫伊拍拍小手,朝方君乾露出一个大大的可爱笑容。 “卫伊~~~~”寰宇帝邪邪一笑,一手一边轻轻拍打弟弟一掐就能掐出水的柔嫩脸颊。 突然捏住两颊重重往两边一扯! “呜哇!~~~~”方小朋友吃痛后放声大哭! 看着弟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凄惨模样咱们寰宇帝笑得前仰后合! 无双公子满头黑线:恶劣的癖好! 由于小时候经常受到寰宇帝欺骗欺负,这为文成帝方卫伊埋下了不堪回首的童年阴影。 这方君乾总是在耍弄完别人之后,情不自禁地露出足以气死人的可恶笑容。 俊美的脸上带上些孩子似的得意神情,叫人不忍怪罪。 “好了别笑了,”无双公子指着怀中嚎啕不断的小卫伊,“快哄哄卫伊。” “好好好——”寰宇帝起身,从无双怀里接过不断蹬腿的小卫伊,脸上还挂着乐不可支的笑意。 寰宇帝无甚诚意地哄慰方卫伊:“哥哥不是故意的么。乖~~~哥哥给你买糖吃好不好?” 多么恶劣的人呀!你以为一粒糖就能补偿孩子幼小的心灵了吗? 方卫伊不理他,继续哭。 寰宇帝哄诱不成立马翻脸威胁:“再哭?再哭我就松手把你摔下去。” “哇~~~~”小卫伊哭得更大声了,隐隐有魔音穿耳之势,只不过一双手抓紧方君乾衣襟,死死不肯撒手。 方君乾对无双笑道:“可见卫伊是个死不认输又惜命要命之人。” 笑吟吟地转向张尽崖:“等朕先把这小子抱回寝宫,再回来指教张小朋友武功吧。” 张尽崖看着他意味深长的浅容,不由一阵冷颤。 方君乾抱着卫伊刚走不久。 一个宫装丽人远远望着那个纤尘不染的白衣公子。 他静坐之时如古井无波的身姿,虽隔着几步远近,依然能感到道道淡淡然的微压如水而来,无损平日矜持优雅的风姿。 不禁又拿眼打量他,不想无双也在看她。 “公主。” 莼阳公主姿态高贵地走到无双公子面前,微微一笑,绝丽如梦:“看来陛下很喜欢小孩子呀。” 她想说什么? 肖倾宇无奈一叹,隐隐猜到了毅飞莼的来意。 毅飞莼看着前面那人,见他衣襟飘飞,姿态出尘,仿佛便要乘风归去。没来由地,竟从他的身影里看出些孤单的意味来。 “可惜公子是男儿之身,要不然您和陛下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了。” 肖倾宇傲然一笑:“肖某若是女子,那也就不是肖倾宇了。” 人生本就太寂寞,纵情何须问缘由。 “可是公子永远无法为他延续香火!” 图穷匕首见。 毅飞莼语气轻柔,仿佛在说低不可闻的呓语:“如此绝世男子竟由此绝后,公子不觉自己罪过吗?” “他哪里是喜欢小孩子呀!?”张尽崖不可思议地大声嚷嚷,“他只是喜欢逗小孩子玩罢了!” 张小朋友笑地看着不安好心的毅飞莼:“反正陛下注定名垂青史了,照我说不要子嗣也罢!省得后世那些不肖子孙堕了陛下英名。” 第一百八十章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毅飞莼与张尽崖,一个是女子一个是小人,碰在一起绝对是个错误。最最关键的是,两人还相看两相厌! “我家公子是国士无双,能为陛下出谋划策定国安邦,让陛下功垂千秋名留青史!”张尽崖似笑非笑地瞅着她,“你能吗?” 张小朋友是得理不饶人——就算不得理也不会饶人——更何况毅飞莼针对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家的公子! 公子他大人有大量不和你一般计较,我张尽崖可不吃这一套! 被一个小孩当众驳了面子,莼阳公主还能强忍怒火笑得一派娴雅雍容。 “如果公子身为女子,定然天生丽质倾国倾城,不必劳心伤神就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了。” “呵呵呵,”张小朋友皮笑肉不笑,“如果公主出身秦楼楚馆,定然艳压群芳天生,大概也就没京城第一红牌莫雨燕什么事了。” “尽崖住口!”这是谁家教育出来的孩子呀!? 肖倾宇觉得又尴尬又无奈:“肖某管教无方,望公主海涵。” 在这种问题上与毅飞莼争论本就落了下乘失了身份。 更何况,毅飞莼本就是寰宇帝原配正室。 如果可以,无双公子真想退避三舍得让且让。 再也无法维持往日里端庄谦雅的形象,莼阳公主戾气横现。 “公子以堂堂男儿之躯委身君王,任你如何惊才绝艳鞠躬尽瘁,后世留给公子的永远都是‘佞臣惑主,以色事君’之名!” “公子年纪轻轻就名动天下,文采绝世无双,为何偏在此事上授人以柄?毁自身清誉,留千载骂名,你甘愿如此?” 说完,毅飞莼含笑,一眨不眨注视着无双公子,想欣赏他窘迫难堪之态。 话已挑明,不留任何余地。 肖倾宇抬头望着她,眸子如斯清澈可见:“肖某知道。无悔无怨。” 风雨相伴,人生至此再无憾。相爱已是不易,于乱世得一知心之人是上苍恩赐的福缘。至于后世如何评说,对他们而言也已太过遥远。 毅飞莼霍然色变。 张尽崖怔怔:“公子……” 白衣公子悄悄划过轮椅。 “公主,肖某今日会对你说这番话是因为肖某自知有愧于你。要不然就凭你刚才的无礼,肖倾宇绝对会给公主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公主保重,肖某告辞。” 说完傲然离去。 张尽崖跺跺脚,在追上自家公子前甩给毅飞莼一句——“就算你为陛下诞下子嗣,他喜欢的人也不会是你!” 致命一击! 莼阳公主霎时面无人色! 聊都郊外。 四架泛着森幽寒光的器械严阵以待。 离抛石机二百五十里远处,矗立着许多楯车与牛皮帐篷。 聊盟国主毅飞哲与一个工匠并肩而立,在山坡上远远俯瞰着下面的情形。 “预备——”侍卫长一声令下:“发射!” 弹簧一松,四弹齐发! 可怕的巨响!如晴天霹雳般震耳欲聋! 在从天而降的弹药与大地亲密接触的那一瞬间,轰然迸射出万千火焰! 飞沙走石, 地动山摇。 楯车帐篷尽皆糜烂。 炮火将破碎的楯车,以及无数张牛皮帐篷,都炸上了天空——然后是地府。 “恭喜国主!”聊盟第一工匠难禁喜色,“这‘火凰’最远射程为二百五十里,准度更上一层楼。更难得的是此庞然大物可拆卸自如,分批运送,运用于战场是神不知鬼不觉呀!” 毅飞哲满意颔首:“大师功不可没,至于赏赐朕也不会食言。来人,赏黄金千两。” 工匠喜不自禁:“谢陛下!” 看着工匠毫不疑心地接过侍卫递给他的赏金,毅飞哲不由勾起嘲讽的冷笑。 “啊——”惨叫破口而出。 山坡上的气氛徒然一变! 聊盟第一工匠傻愣愣看着侍卫将长剑从自己心口拔出。血泉飞射,工匠瞪大眼倒在毅飞哲脚下,盘中黄金洒了满地。 有命赚钱,没命花钱。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毅飞哲用丝绢擦着保养得当的手,一脸嫌恶:“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居然胆敢和朕并肩而立?” “传朕口谕,将一干参与火凰研制者,就地格杀,不留活口!” 随着这血腥命令的下达,聊盟国主似乎回想起了什么,自言自语:“也是时候联系联系莼阳皇妹了,不知她在大倾过得还顺不顺心……” 第一百八十一章 当大相国寺的主持了尘方丈受邀来到小院的时候,肖倾宇裹着一件雪白宽袍,闭眼安静地坐在小楼的院子里,阳光照在他脸上,苍白的脸庞,失色的双唇,削尖的下巴,越发显得双眸乌黑闪烁。 右手边的石桌上,摆设着一副黑白残局。 注视着公子无双,了尘大师无言叹惋了一声。 见他到来,无双公子双手合什向了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8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98 尘大师优雅行礼。了尘也向肖倾宇双掌合什还了一个礼,一派行云流水的高僧气度。 “了尘大师难得光临寒舍,肖某不胜荣幸。”招呼了尘坐下,早有小楼侍从奉上一盏极品大红袍,然后训练有素地退了下去。 肖倾宇浅浅微笑。岁月没有抹去他身上的东西,唯独这个微笑,多了点耐人寻味的深沉:“肖某许久未跟大师对弈了,这是前不久与陛下下的棋,大师若有兴致不妨和肖某了却这个残局。” “阿弥陀佛。”了尘一如既往地和蔼淡笑,身上有着檀木一样的味道,总能在不知不觉间抚平周围躁动的心灵。 “既然檀越有请,老衲就恭敬不如从命。”执起黑子,了尘仔细观察这副残局。 看着看着,了尘雪白长眉渐渐纠结成一团。 无双公子就这么等着,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淡漠模样,身上看不到半点火气,也没有半点不满。 明明已是人间四月芳菲尽,但他的身边依然萦绕着淡淡的桃花冷香,自有其内在的清灵与芬芳。 “白子杀气太烈,似已浸润五脏六腑。公子你……” 面对着了尘方丈那清澈的目光,公子无双无奈笑了笑。 “纵使肖施主觉得老衲多话,老衲还是要劝公子一句,这般耗竭心血对公子是百害而无一益,公子还是早些袖手政务静心调养,远离权利烽烟,方为长生之道。” 肖倾宇风轻云淡道:“多谢方丈赠言,肖某心领了。” “公子,老衲并非无的放矢!”了尘心头突然闪过丝丝悲凉,“公子从小体弱,早时远离皇宫游历天下,虽是迫不得已却也并非毫无益处。皇宫之中藏污纳垢,屈死冤死之人不计其数,想来公子以 往不喜入宫也是为了躲开这冲天怨气,惜福养命。而如今……公子日日流连宫中,殚精竭虑劳心伤神。再这么下去,公子离油尽灯枯之日也不远了。”了尘觉得肖倾宇很难懂。明明睿智聪慧的看透一切 ,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了解,偏偏还要去踏进这场劫,作茧自缚。 无双公子下意识的抿了抿双唇,说得冰冷且坚定:“大师,这世间没有圆满只有圆滑!肖某也知道只有甘于淡泊乐于寂寞才能续命长寿。但肖某始终放不下心头执念,也不想放下。” 了尘心惊于无双身上刀刃般令人不寒而栗的煞气,莫名有些发冷。 不宽恕众生,不原谅世人,苦的是你自己。 宽恕了众生,原谅了世人,苦的还是自己。 无双公子肖倾宇就是这样的人。 了尘方丈双手合什:“情执乃苦恼的根源,放下情执,公子才能得大自在。” “肖某放不下……” 放下,简简单单两个字,太过虚无缥缈。 “活着一天,便是福气,就该珍惜。” “何况,”无双嘴角情不自禁地泛起如水浅笑,眼波粼粼一片,“陛下也答应过肖某,待卫伊长大成人之时,就陪肖某寄情山水袖手天下的……” 执子之手, 风雨无悔。 生死契阔, 相约看江山无限。 “说好了……肖某会等他。” 了尘回过头,注视着肖倾宇满是憧憬的眼睛,向来无悲无喜的心中竟然升起一丝丝难过。 匈野王庭。 汗王寝宫内,林依依独坐高楼,斜倚阑干。 不施一丝粉黛的五官透露出她这年纪的女子所不该拥有的成熟与妩媚,随意勾唇启齿,水眸流转,便会带动着无限的魅人风情。 如今的林依依出落得艳丽妖娆,在尔虞我诈的后宫争斗中得以上位立足,让她的美艳带上些许血腥与杀气。 匈野大汗慕容厉笑吟吟地将一封聊盟寄来的书信交予她:“林妃看了此信后一定会高兴。” 林依依青葱细指接过慕容厉手上的书信,一目三行看了信中内容。 “大汗,毅国主要攻打大倾?” “是的,毅飞哲邀本汗全力加盟,大概此时,天镔倭奴两位国主手上都收到了这封密函吧。” “攻打大倾是假,刺杀无双是真……”慕容厉一双鹰眼一眨不眨盯住林依依的脸,哪怕她一丝细微的表情都不放过。 天下诸侯心知肚明,若再不抑制绝世双骄,十年之后将再无他们立足之地,各国并立局势亦将分崩离析。 “绝世双骄仇家遍天下,连林妃你都欲杀之而后快,看来肖倾宇当真命数已尽。” 林依依大脑一片空白。 他要死了…… 他要死了…… 他要死了…… 林依依脸上血色霎时间褪得一干二净!她勉强扶住阑干才使自己不致瘫软,整个人恍恍惚惚,魂不守舍。 慕容厉语气阴柔得有点毛骨悚然:“林妃可是舍不得?” 闻言,林依依浑身一个机灵,神智顿然清明! “舍不得?哈哈哈,臣妾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舍不得!?他早该死了!早该死了!我活着的目的就是要亲眼看他死去,看他死!” 这个世界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慕容厉走了,看得出他对林妃的表现很满意。 二十多年跌宕爱恨最终付与一腔平静。林依依的目光呆呆投向碧空。 澄透而无一丝云。 她就这么坐着,看着,宛如一具失了魂魄的木偶。 恍然间忆起肖倾宇的一句话:“人在做,天未必在看,但死了的,埋了的,活着的,都在看。” 爹爹,您在天有灵,定然也在看着女儿吧? 第一百八十二章 流火七月。 随着天气逐渐炎热难耐,人心也开始躁动不安。 “启禀陛下,聊盟边境似有异动,此乃西南八百里加急军情。” 早有执笔太监转呈皇上。 自从上回八方军与聊野联军心照不宣同时从伦淳郡退兵,伦淳郡再次沦为三不管地带。 双方都不敢在这么暧昧不明的时候去挑拨伦淳郡这根敏感神经。 不过这回,伦淳郡很荣幸地再次担任大战导火线。 聊盟军队已集结在伦淳郡边境,估计要再度来犯。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匈野、天镔、倭奴竟不约而同宣称支持聊盟。 方君乾同学郁闷了,为何一旦战争爆发其余各国都会站到绝世双骄对立面上? 大庆时如此,大倾后更是变本加厉。 寰宇帝忍不住自我检讨:莫非自己真不招人待见? 不过—— “呵呵呵。” 喜出望外的神情浮现在他邪魅的脸上。 正愁没有借口挑起战端呢!如今这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竟白白送上门来。 其实上次方君乾同学被聊盟和匈野联手算计,中毒退兵,八方军伤亡惨重不说,最后都没拿下伦淳郡。 倾宇更是为了替他解毒再度废腿,还差点失明! 方同学领兵至今何曾吃过这等大亏? 嘴上虽不说,但明眼人一眼就看出寰宇帝心里着实窝火! 不单寰宇帝心心念念想报仇雪耻,底下一干将领也深以为耻,整日摩拳擦掌嚷嚷着要踏平聊盟。 “即是聊盟所愿,吾等也不能令其失望。”这回不但要收复伦淳郡,还要捎带利息,给聊盟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寰宇帝双目如电,顾盼神飞!“就让那毅飞哲看看谁才是大陆真正霸主!” 殿下群臣纷纷跪倒,同声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什么,戚军师也要随军出征?”御书房内,寰宇帝听了戚无忧的请求后着实吃了一惊。 倒不是他信不过戚无忧,只是这聊盟毕竟是戚无忧故主,一般碰上这种事,戚无忧应该躲都躲不及啊。 “陛下,正因为聊盟是无忧故主,所以无忧才想与聊盟来个了结。” “了结?”寰宇帝慵懒托腮,饶有兴致问道:“怎么了结?” “戚军师的意思是想帮我们兵不刃血拿下聊盟,避免无谓伤亡。”无双公子开口为他解围。 戚军师一躬到底:“知我者非公子莫属。” 无双公子轻摇折扇:“戚军师长年居于聊盟,自是对聊盟地势民情了若指掌,若有戚军师相助相信胜利指日可待。” 寰宇帝目光复杂:“可是这样一来,戚军师叛主求荣不念旧情的骂名是坐定了。” 闻言,戚无忧眼睛飘起一抹感激,原本有些踟蹰的神情被他的这一个笑容一洗而空。 “有陛下一句话,无忧死而无憾了。” 一往无际的刀枪丛林。轻步兵、重甲步兵、盾兵、弓兵、轻骑兵、重骑兵……八方军排着整齐的队伍浩浩荡荡穿过气势恢宏的皇城大门。 此去征战的将士,都是从八方城一路跟随寰宇帝至今的老兵,也是帝国最精锐的部队!尸山血海一路闯来,身上自然有种纯粹由敌人的鲜血与生命淬炼出来的无形煞气。 如此近距离目睹这般刀枪大阵,皇城百姓感受到八方军将士那种钢铁刀锋般的冷冽坚硬气势,不觉口干舌躁。 忽听咚的一声鼓响,在渐次寂静的城门口,这突然而来的战鼓是如此的动人心魄。 “咚咚,咚咚咚……”鼓声越来越快,越来越急,身后一声激昂的号角声响起,众人回头看去,就见一红衣人正驱马狂奔而来。 此人腰悬湛碧长剑,发束紫金冠,胯下黑驹忽然一声长嘶,那人仰首放声长笑! 笑声响彻寰宇,大有睥睨天下的意思!端得是意气飞扬,豪情万丈。 背临初升的朝阳,金色的柔光为那飞扬的发丝镀上一层耀眼金辉,而弛马带起的狂风则卷动红衫烈烈腾起。 此人劲健豪放,确为男儿中的男儿,而他马上放声长笑的神情,又使他多了几分狂放不羁的飘洒! 虽然只是远远看到一个背影,众人已觉此人风采不可逼视, “倾宇!”寰宇帝心血激荡,难以自制转向身旁马车中端静跌坐的白衣公子,“方君乾终于明白——其实我并不是向往那至尊之位,与这孤高寂冷的皇位相比,方君乾更喜欢争霸的过程!” 五国并立,群雄逐鹿。天下风云出我手,宏图霸业谈笑中! 这乱世英雄! 闻言无双公子眼波轻轻流转,收起折扇摇头轻笑:真是个闲不下来的家伙。 “放心去吧,皇城自有肖某替你镇守。” 寰宇帝压低声音,委屈抱怨:“此去生死未卜,倾宇就不会对我说些要好好保重之类的离别赠语吗?” 肖倾宇淡淡道:“肖某已将八十四云骑借与你了,有他们保护还能出什么事?” 果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9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99 见那八十四个骑士跨马挽弓,拥立在一面朔风之中烈烈摆动的大倾王旗下,愈发显得骁勇无比。 听闻远方龙卷风将八方军大呼:“八方无敌!八方无敌!”呼声一声接着一声,如浪潮卷来,响彻原野。 车马蹇蹇,缓缓而行。 他一直送他到皇城郊外。 肖倾宇语气里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此去聊盟,少则三月多则五月,可惜肖倾宇不能随陛下出征了,不过有戚军师替陛下出谋划策,肖某倒也无忧。” “你……保重。”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红衣男子在一片如血夕阳的背景下,对他温柔笑道:“倾宇,等我回来!” 肖倾宇悠悠点头。 两个绝世男子同时在心中许诺:此战过后,你我永不分离…… “我走了。” 最后一句。 拨转马头,那个红衣男子终是在他心中化为一个永不磨灭的背影,与烙印一样刻骨铭心。 静静目送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谁都没有料到,再次相见已然生死无话。 第一百八十三章 红衣宽袍的方君乾挂着邪魅的笑容:“倾宇从未说过自己的生辰呢。不厚道呀,在我面前连生日都要掩瞒。” 自己不语,任由他东拉西扯。 红衣男子不依不饶,像个孩子般晃动着自己衣袖:“说嘛说嘛,说给我听嘛。那时也好为倾宇好好庆祝一番呀!” “肖某的生日便是母后的忌日,有什么好庆祝的。”淡淡的声音,就像月光一样,那么静谧,却有一种凄凉,有种孤独在其中。 红衣男子安静下来。 “怪不得倾宇从来不提自己生辰。” 神容一转,便笑道:“索性倾宇换个生日吧!” 生日还能换?无双公子啼笑皆非。 轻捻自己鬓角长长的垂髫,白衣公子眼含笑意:“那依你看,肖某生日定在哪天比较好?” 男子踱着步,火红长袍在自己面前扬如鹰翼。忽然回头,邪气一笑:“倾宇的生辰肯定比我小。” 虽见不惯他笃定得意的神情,不过自己也不屑于否认事实:“不错。” “八月初十如何?” 白衣公子身体微微一颤。 “不是传闻当年八月初十原本凋尽的桃花一夜盛开倾国倾城吗?方君乾觉得那天作为倾宇生辰最好不过了!” 一丝难以言表的神情滑过他那绝世的容颜,他怔怔看着他。 他怎会猜到…… 红衣男子笑颜和煦:“倾宇,你觉得如何?” 桃花在风中如梦碎离。 落英飘零自成空,春风不语为谁痴。 肖倾宇猛地卧起! 梦,总是在最幸福时,戛然而止…… 虚无缥缈的幻影。 光怪陆离的梦境。 牵强地勾出一丝微笑,肖倾宇捂首自嘲:“怎的想起这些事来了……” 最近梦魇渐多,卜出来的卦象也混沌不清。 这天下,有多少人敬他爱他,自然也有多少人憎他恨他。 是福?是祸? 帘外雨阑珊,挑着几缕乳白色的雾,雾霭里,隐约可见玲珑的太湖石假山。 不知他在远方可好…… “破阵!”随着一声龙泉吟响,寰宇帝手中碧落剑直指敌阵! 战鼓轰雷,万马嘶啸! 如血夕阳中,铠甲染血的骑兵如一道利箭般向着敌军三万军阵狂飚直前。 狂风刮过面颊,刮过火热的胸膛…… 朔风激昂,卷起那面战旗烈烈飞扬! 杀伐之音震天动地。铁骑所过之处,如画河山尽化为修罗血域。 夕阳的金光背投在方君乾的铠甲上,恍若战神降世,耀目得使人不敢逼视。 胸中血液沸腾。这发自内心的呜呼声是如此巨大,以至在瞬时间压过那巨响的战鼓! 乱世建不朽之功勋,盛年开万世之太平。 好男儿,当如是! “拜见公主。”婢女似是无意撞见庭院中的莼阳公主,慌忙跪倒。 毅飞莼今夜似乎有点魂不守舍,打量了那婢女几眼,那婢女年方二八(十六岁),容貌清秀有中上之姿,不过似乎自己从未见过,面生得很。 “平身吧。” “更深露寒,公主小心着凉。”小婢靠上前,将凫羽披风披上毅飞莼肩膀。 异国他乡竟得如此关怀,虽对方只是一小婢,但毅飞莼还是不由心生感动。 谁知自己耳边传来轻不可闻的声音:“无双公子耳目众多,小婢不能久留。昨夜小婢将国主旨意转达给了公主,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毅飞莼霎时如坠冰窖。 “是你趁夜将信放于本宫床头的?” 婢女谦卑道:“小婢该死,公主恕罪” 毅飞莼倒吸一口冷气,随即自嘲:“本宫哪敢降罪与你。” 她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将信放上自己床头,那自然也能躲开守卫盘查,无声无息取自己首级。 这怕是自己大哥的授意,要敲山震虎。 “自公主远嫁他国后,国主甚为挂念,无时无刻不在想让公主摆脱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此次暗杀事关重大,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公主是我聊盟皇族,自会予小婢援手……” “不。” 婢女倏地抬头,目光如淬毒的匕首:“公主说什么?” “本宫说,不。” “公主你别忘了,你是聊盟人。” “现在你们记起我是聊盟皇族了?那当初皇兄下旨令莼阳和亲时,他怎么没想到毅飞莼不单是聊盟皇族还是他的亲生妹妹!!” 枯黄的秋叶随风摇曳,在这深秋时分,毅飞莼一身单薄衣衫飘然而立后园,月光下,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毅飞莼即已嫁给了方君乾,拜过了方家祖宗灵位,那么毅飞莼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婢女的声音却冷酷的比忘川水还要森寒:“公主要背弃聊盟?” “是聊盟先背弃了我!” 久久静默。 婢女忽的嫣然一笑:“小婢话已带到,至于公主怎样决定是公主自己的事,小婢无权过问。” 毅飞莼转过身。 看似挺拔傲立的脊背,其实早已微微颤抖。 “要不要帮我们,还请公主三思。” 毅飞莼挺着微微僵硬的脊背,走出庭院。 “如果我是你,我肯定会这么做。” “他活着,方君乾永远不会把目光放在你身上,如果他死了,公主起码还有期望。” 背对着她,莼阳眼睛里涌出了抑制不住的潮水,时时刻刻都要伺机夺眶而出! 然而,头也不回得消失在婢女视线中…… 第一百八十四章 “公子,聊盟内线传来的密报,聊盟许多工匠无缘无故失踪了,其中包括监造‘火凰’的聊盟第一工匠金大柱。工匠们的失踪在聊盟民间引起巨大恐慌,不过奇怪的是,此事被官府压制下来了。” 无双公子微微颦眉。 他颦眉的样子很俏,也很冷。带着令人心疼的脆弱,仿佛颦到了别人的心里去。 “看来火凰完工了……可有确切消息回报共有几架火凰吗?” “听说只完成四架。” 张尽崖好奇道:“公子,那些聊盟工匠为何会失踪?” 无双公子一合折扇,垂落的长睫浓密也如扇子,遮掩去不忿与杀气:“是被灭了口。” 张小朋友吓一跳:“灭,灭口!?” 无双收拾了下自己的情绪,依旧淡淡的表情。 “将制造‘火凰’的工匠早早灭口,是为了怕铸造之法泄露。而今全天下虽只有四架火凰,却也够八方军头痛了。” 战场之上,火凰绝对可以发挥出巨大威力! “而且火凰虽然射程远威力大,但无法调整投射距离,且换弹药十分不便,往往第一轮投射后便会被对方知晓武器所在之处。” “不过此物体积庞大,要是搬运起来显然困难重重。也幸亏如此,才可以让我们早做防范。” 张尽崖撇撇嘴:“看来那个什么‘火凰’也没什么了不起!” 精美的折扇敲上张尽崖的脑袋:“切不可掉以轻心!聊盟花费无数人力物力打造的武器毕竟利大于弊,岂会如此不堪一击?” 拂袖转身,眉间朱砂清逸出尘:“韩词,立刻飞鸽传书让陛下小心行军,勿中敌人圈套。” “是!” 等黑影凭空消失后,张尽崖立刻拉住公子的衣袖:“公子,快过重阳了,今年重阳佳节我也要去~~~” “去那儿?” “泼墨倾城阁呀!” 无双公子淡然一笑,毫不留情地戳破张小朋友满满期望:“不行。” 张尽崖跳起来:“为什么?” “尽崖现在还不够资格,等过几年尽崖有所大成,为师一定在各宗师面前为尽崖举荐。”(公子,您这算不算开后门?) 张尽崖嘟起小嘴:“以前公子去那儿都有劳叔伺候的,难道今年公子还要带他去吗?” 无双公子颔首。 “为什么他能去我就不能去?我也要去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尽崖也要去!”张小朋友死死攥着公子衣袖,摆出一副“你不答应我我就不放手”的无赖样,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直比初生婴儿还纯洁三分。 无双公子满头黑线:谁教他这招的,该不会是方君乾吧? “尽崖别闹,劳叔能去是因为他武功高绝,乃一代武学宗师。你以为泼墨倾城阁的三楼是什么人都能上的吗?” 说话间,沉稳寡言略显木讷的劳叔走进了书房。 “公子。” 肖倾宇朝他笑着点点头。 张尽崖同学瞪了他一眼,从鼻孔里哼出一个破音。虽说时过境迁,但张尽崖对当初劳叔背叛公子一事依旧耿耿于怀。 无双公子的话语温润中透着淡淡疏离:“劳叔,九月九日重阳节就有劳你陪肖某一起去了。” 劳叔猛地抬起头,呆滞的眼珠仿佛掠过一丝凄怆。“是。” “站在!你们干什么?”尽忠职守的守卫拦住一干准备推车进城的脚夫。 “兵爷,咱们进城呢!” 那几个脚夫满面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100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00 风尘,古铜色的一看就是长年在阳光下暴晒而成。他们推着八个板车,几只麻袋将板车罩了个严严实实。 “把麻袋掀开,检查!”守卫强硬道。 “是是是……”为首脚夫唯唯诺诺答应着,掀起盖住板车的麻袋。 麻袋下尽是一些前所未见的东西。 有的形如铁锹,有的状似铁棒……零零碎碎,奇形怪状。 犹疑地拾起一段长条般的东西,细细检查了番——没发现什么问题,这玩意儿没棱没角不见有什么杀伤力。 “这些是干什么用的?” “兵爷,这都是废铁,城里大老爷要俺们把这些废铁运回城重新铸造,做些锅铲卖钱。” 守卫忍不住腹诽几句,却也没有理由留难那帮脚夫。 挥挥手放行:“你们走吧!” “谢兵爷!谢兵爷!”脚夫们大喜过望,忙不迭推着小板车进入城门。 他没有见到,在他决定放行的一刹那,那些貌似忠厚的脚夫们嘴角竟不约而同露出阴森的笑容。 领头的脚夫桀桀怪笑:“大概无双公子做梦也没有想到,火凰最大的优点不是射程远威力大准度高,而是如此庞然大物居然能拆卸开来分批运藏。” 另一人接口道:“也许他没想到的是,火凰没在战场上用来对付寰宇帝,却被偷偷运往了大倾皇都,用到了他自己身上。” “行了,这儿人多眼杂小心为妙。”为首之人毕竟谨慎,“现在把四门火凰隐藏在皇都东南西北四个角落,烟花为号,重阳佳节按计划行事!” 转眼又到重阳。 静静端坐于泼墨倾城阁的顶楼,无双公子俯视着灯火辉煌的欢庆场景。 整座皇城张灯结彩,星火璀璨。 流动星河盘曲蜿蜒。 楼下百姓欢呼雀跃,你推我搡。 然而九九重阳台上却还是空无一人。 回想起去年重阳佳节,那个火巾男子踢彩球分福是众望所归,那不知今年的重九送福人是谁? 会不会如他这般深得民心? 要是他还在的话今年的重九送福人不知花落谁家…… 不过,也应该不会是他了吧。 毕竟已贵为人君,再参加此类民间活动也不合时宜。 肖倾宇胡思乱想间,却不知在皇城的四个角落,四架火凰已悄悄搭起…… “轰咚!”一朵巨大的紫牡丹在夜空轰然炸开! 以全盛的妖娆姿态滞留片刻后,紫牡丹开始凋谢,夜空徒留落瓣点点。 第一朵烟花揭开了烟花盛典的序幕,转眼间皇都上空百花齐放,争奇斗妍! 忽而满天金波,金光耀眼。 忽而赤日当空,红霞喷薄。 在这样普天同庆的时刻,在光与影的无声交替中,肖倾宇忽然从心底涌起孤寂与空虚。 “吁——”一声清脆凤鸣划破暗穹。炽烈火凰破空出,扶摇直上九重天! 火凰凄艳的火羽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红与黑的强烈对比让烟火溢满了残酷的美感。 漫天血与火, 开遍! 那是火凰的暗号。 与此同时,四架的散落隐藏在东南西北的“火凰”终于发射,毫不留情地投射向“泼墨倾城阁”! 人间乐土转瞬化为修罗地狱。 火药在阁楼附近亲密接触,无数百姓被炮火吓得连滚带爬,哭叫之声立刻被震耳欲聋的炮火声盖过。 “怎么回事!?”负责拱卫京城的御林军急冲冲赶到。 老将泰岩临危不乱,有条不紊地下达命令:“第一小队快驱散人群,免得踩伤踏伤!第二小队负责灭火!第三军赶快查明爆炸原因,如有可疑人物先抓候审,万万不可让他们有机可乘大肆破坏!” 衣襟被一双小手攥住!张尽崖披头散发满面黑灰,见到他不由哇哇大哭:“快救救公子呀!公子还在里面啊!!” “什么?!”泰岩大惊失色。 一声近在咫尺的爆炸,让“泼墨倾城阁”剧烈摇晃。 “公子!公子!”楼下无数将士撕心裂肺地悲鸣。 “咔——”粗大的栋梁从中断裂。 失去了支撑,泼墨倾城阁推金山,倒玉柱,缓缓倾斜下去,屋脊上的瓦片簌簌滑下。 无数人或悲或喜或震惊或不信的目光中,历经三代饱经风霜的“泼墨倾城阁”奄奄一息倾塌。 无双身不由己地往下坠落。 失去意识的刹那间,肖倾宇竟想起那个千军万马中红衣烈烈的男子。 想起他在一片如血夕阳的背景下,对自己温柔地笑。 他说——“倾宇,等我回来!” 帅帐中。 方君乾蓦地抓紧胸口,突如其来的黑暗几乎使他昏厥。 “皇上!”“陛下您怎么了?” 众将大惊,纷纷起身! 红衣男子勉强一笑。 “无碍──”的喉咙里终于挣扎出两个字,深深吸了口气试图平息自己的心悸。 “陛下……”戚无忧轻触自己右眼,无声地提醒他。 红衣男子难以置信地抚上自己右眼,竟是一手热泪…… 第一百八十五章 “公……公子……醒醒,别睡着……” 肖倾宇游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双脚仿佛踩在云端,舒服得让他不想睁开双眼。 一个厚实的声音不离不弃得在他耳旁回响,打搅这种感觉,端的讨厌。 好吵…… 闭紧眼,肖倾宇不愿去理会那声音。 “公子……求求你……老奴求求你,睁开眼睛呀!睡过去就醒不来了!公子,陛下在外面等你……小侯爷在外面等你呀!……公子!” 方……君……乾…… 方君乾?! 无双艰难张开眼。 身体潮水般的刺痛感差点让他再度昏厥! 头顶是劳叔略带颤抖的惊喜声:“公子——” 肖倾宇定睛望去,自己已被埋进一片废墟里,周围黑漆漆一片,不见一丝亮光。 一个身影死死顶在自己上方,为他撑开一方空间。 他体格粗壮,面容憨厚木讷,正是劳叔! 此刻,他正用自己从小练武的强健体魄顶住了重逾千钧的塌梁! “劳叔……”肖倾宇忽然想哭。 一如自己年幼时受了委屈,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那个木讷可靠的男人。 他知道,是他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放弃脱身的最后机会,选择了保护自己! “公子,老奴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了,公子您一定要坚持住!” 撑在地上的手青筋毕露,汉子定如磐石的胳膊也逐渐有了丝难以察觉的颤栗。 “劳叔,你快走……不要管我。”方才仿佛还无甚大碍的肖倾宇,此时竟剧咳起来。 他拿了手去捂住嘴,却有紫黑色的血,从指缝间冒出,直沿着那皓白的手臂蜿蜒而下,触目惊心到了极致。 毫无疑问,肖倾宇在刚刚的楼屋倒塌中伤及肺腑。 “咯吱吱——”一部分还未倒下的建筑终于不堪重负,沉闷的声响听在两人耳中不啻于死亡的召唤。 压在劳叔身上的房板突然一沉! 劳叔张着嘴,想对他笑一笑,涌出口的却是腥甜热辣的血。 鲜血一口一口染污肖倾宇的白衣,也一点一点渗进无双的眼里心里。 “老奴是从小看着公子长大的……老奴知道自己不配,可是,老奴一直把公子当做自己的孩子……” 肖倾宇嚅嚅开口:“劳叔……” 外面传来不甚清晰的嘈杂声。 “快!快点!” “公子有可能还活着,大家快点!” “小心!不要让大楼再度坍塌!只能用手搬用手挖!” “废墟面积这么大,公子究竟被埋在哪里!?” 无双心中一定,虚弱道:“他们一定会找到我们的……我们会得救的……劳叔。” 我们会得救的。 活着,就是希望。 劳叔朝他憨实地笑笑,猛地拔高声音吼了一声:“公子在这里!!!” 这声音宛若平地旱雷,立马让外面的士兵欣喜若狂! “公子还活着!” “声音从那边传出的!公子在那儿!” “快救人!” 不理外头鸡飞狗跳,肖倾宇怔怔盯着劳叔。因为他清楚地看见,劳叔那看似不折不挠的脊背,其实早已微微发抖…… 这风雷门一代武学宗师早已油尽灯枯,只是用自己最后的意志保得自己一身平安! 他撑住的姿势,已经是一座凝固的丰碑。 “劳叔……” 他轻轻唤着他。 眼里, 已是一滴泪也无。 “公子……公子……” 谁在叫我? “公子……公子……” 一米阳光从缝隙间射进来。肖倾宇久未见光的眼睛一时昏眩。 木块、石头被一点点搬开。 缝隙越来越大,声音越来越清晰。 得……救……了? “劳叔,我们得救了……” 他对他这么说。 劳叔朝他勉强一笑,木讷的脸上焕发出的神采,凤凰涅槃般的辉煌。 “啊啊啊啊啊————”仰天大吼一声,面红如血,青筋暴凸,目眦欲裂,狰狞得犹如一只燃尽最后一点力气的野兽! 撑在肖倾宇身上的空间越来越大,伴随着骨头寸寸断裂的爆豆般的声响。 劳叔一把抓住肖倾宇的胳膊,用力将他推将出去! “公子!”早有旁人小心接住! 就在将肖倾宇推出废墟的一刹那,“泼墨倾城阁”再度无情地坍塌! 沉重的木石将那憨实的身影再度掩埋。 “公子,对不起……” 这回,是再也看不见了。 “公子,夜深了。别累着自己,早点安歇吧……” 肖倾宇想哭。 近乎麻痹的痛慢慢地扩散了全身。 也许,他是真的累了。<br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1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01 聊盟境内,八方军大营中。 “朕要回去。” 说话的这个人,两鬓霜白,手按在帅座扶手上,干燥有力,一尘不染,给人一种掌握了无穷力量的感觉。 “可是我军刚刚攻克萱兹郡,前方一马平川……陛下这么做无疑前功尽弃。” “倾宇出事了。”言辞冰冷凌厉如他此刻的眼神。 诸将相顾苦笑连连。 相隔千里,音讯渺然,皇上居然掷地有声如此笃定,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莫非世上真有心有灵犀一点通? 冷风掀开帅帐大帘,灌得所有人脖颈冰凉。 “启禀陛下,皇城有公子传话——九月初九皇城遭聊盟火凰袭击,死伤无数。不过公子身无大碍,此刻正坐镇皇都安抚伤患。请陛下毋以 此为念,大倾百姓翘首以待陛下凯旋而归。” 话音刚落,传令兵惊奇地发现,除了方君乾,帅帐内所有将领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第一百八十六章 在无双公子脱离险境后,离“泼墨倾城阁”的倒塌已有一日之隔。 肖倾宇下令将自己已经安然脱险的消息完全封锁起来,自己则藏身小楼安心养病。 “公子,喝药了。”张尽崖小朋友端着一碗浓稠的黑色药汁步入小楼卧房。 白衣公子无力斜卧在藤椅上,白皙的微显病态的嫣红,神情淡若柳丝。 他手持书卷看得正入神,直到张尽崖进门后这才抬起头。 张尽崖同学一板一眼装着大人:“公子你怎么又不休息!?御医说你脾肝俱损五脏重伤,在休养期间不得操劳运功,需好生用药调理。咱把皇宫里的灵丹妙药都搬来了,什么千年灵芝呀、成型人参呀,还有什么南海珍珠鹿茸茯苓……应有尽有!”信誓旦旦地保证,“咱一定能把公子医好的!” 不忍拂了他人好意,虽说对御医所开的药方不以为然,无双公子还是将那碗药慢慢喝下。 张尽崖笑地接过空碗:“这样才对嘛!要不然等陛下回来又要唠叨了。” 关他什么事? 无双公子虚弱地咳了几声,吓得张小朋友慌忙替他拍背顺气。 肖倾宇淡淡道:”若是有灵丹妙药就可长命百岁,那历代帝王将相岂不人满为患。况且那些御医的医术能比为师高超吗?“ 张小朋友撇了撇嘴:“病者不自医——这可是公子自己说的。” 无双公子看着面前这个自己一手养大的十四岁的少年,宠溺地笑笑。 张尽崖乖巧地将一个软垫塞到公子腰背间:“公子,为什么要把您脱险的消息封锁呀!” 肖倾宇好笑道:“你这么聪明,自己想。” 张尽崖寻思片刻:“公子重伤,不能动武,此举是想让各国权贵误以为公子已遇害,让他们放松警惕?” “此其一。还有别的原因吗?” “这次公子遇险聊盟是元凶,公子是想让远征聊盟的八方军同仇敌忾,早日取得大捷。” 肖倾宇目现欣慰之色:尽崖这孩子平素虽调皮捣蛋了点,但总算大有长进,没辜负自己一番教导。 “此其二,那其三呢?” 张尽崖苦下脸:“还有第三点?” 左思右想,还是毫无头绪,老老实实承认:“尽崖不知,请公子解惑。” 无双公子倚在藤椅上,苍白清透的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一种幽然的宛若极品瓷器般的光泽,这么一个脱俗出尘的人,说出来的话却是翻手为云覆手雨的傲然:“肖某要看看,在得知肖某身亡的消息后,谁会迫不及待蠢蠢欲动……” 张尽崖恍然大悟:“公子是想将潜伏在大倾的线人一网打尽!?” 无双公子颔首:“这是个绝佳的机会。” 张小朋友对这个所谓的绝佳机会丝毫不感兴趣,只是有点担心公子的身体:“公子你受了重伤,还是尽量少管这些事儿吧!八十四云骑随陛下出征了,劳叔也……不在您身边,公子眼下又气息缈乱无法运功,全无自保能力……”张尽崖越说越忐忑,“公子,其实我也不相信那些御医啦!这不,咱已经让人去请余神医了,等余神医一到,有他照顾公子我也放心了……公子你别瞪我呀!我知道这样麻烦余神医不对,可我这不是关心公子么!” 肖倾宇斜了他一眼:“学坏倒是挺快的。” “真热呀……”张尽崖装傻一笑,“这都十月了怎么还这么热,公子是不是也热了?”讨好地替他打扇吹凉,作无比谄媚状。 “尽崖,劳叔的遗体安葬好了吗?” “安葬好了,就葬在古烈陵。” “古烈陵……定国王爷、兰姨、雨燕、劳叔,还有许许多多与肖某有缘有份有情有愧之人都葬在那儿。” “他们在天有灵,定然盼着肖某何时去拜祭……” 小楼的空气散尽浮嚣,弥漫起连绵沉痛哀伤。 肖倾宇梦卧云裳,前尘思量:“尽崖,给为师弹首《浮生若梦》吧……” 张尽崖忙不迭抱出琵琶:“弹上阕吗?” 《浮生若梦》乃大倾琵琶名曲,上阕一如少年风姿,淋漓激扬催人奋进,下阕有感于物是人非浮生若梦,凄恻绝伦催人泪下。 张尽崖这个年纪的孩子,血气方刚风华正茂,是很少喜欢下阕的。张尽崖也不例外,练习时,总是有意无意忽视下阕。 而且,他也不希望公子去听《浮生若梦》的下阕。 无双公子慵懒躺在藤椅中,眼底里的精明锐利早就如烟雾散去,似睡得十分安然。 连声音都飘渺若梦:“下阕也弹了吧,为师想听……” 张尽崖咬咬唇:“……是。” 琵琶声声语未迟,旧梦依稀难寻觅。 红颜老去长相忆,空自悲戚独泪滴。 曲生疏狂,曲尽迷惘…… “林妃,他死了。” 匈野王庭,慕容厉淡淡将手下密报转递给林依依。 这么惊才绝艳的肖倾宇就这么死了……名动天下的无双公子就这么死了…… 也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感觉。 沉痛?说不上。 惋惜?有点。 无双公子肖倾宇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举手投足无不让世人屏气宁息。 他缔造盛世,也搅乱繁华,只可惜身处乱世注定不得善终。 林依依颤抖的手拈过那张薄薄的纸。 纸很轻,轻若鸿毛,接在手中感觉不到丝毫分量。 “九月初九,火凰击大倾皇城,泼墨倾城阁塌,肖未出,死于楼阁之下。” 林依依笑。 似乎想在慕容厉面前掩藏自己的真实情感,可笑着笑着,最终失声大哭。 彻底卸下人前妖娆无情的面具,她只是个失去爱人痛失父亲,背井离乡寄人篱下的小女孩。 看着泣不成声的林依依,慕容厉冰冷道:“林妃,你还爱着他吧?” 林依依不答。 慕容厉只觉胸中冒起腾腾怒火! “你是本汗的妃子!” 林依依梨花带雨,讥讽一笑:“大汗您在说什么呀……你我心知肚明,彼此只是合作,哪来感情?” “你!”慕容厉高高扬起手,作势要给她一耳光。 林依依毫不胆怯地直视着怒发冲冠的匈野大汗,声音静若飞花:“我给你自己的一切,你替我杀了肖倾宇——很公平的交易,不是吗?” 慕容厉脸色忽青忽红,挣扎后最终还是恨恨放下手,强压怒火:“本汗不打女人。” 自慕容战被宠妃莫雨燕刺杀后,慕容厉就不断告诫自己,决不可步上父汗后尘。 一个女人而已,更何况是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 慕容厉冷冷瞪了她一眼,旋即拂袖离去! 林依依呆呆跪在华丽的白绒毯上,仿佛对慕容厉的离去毫不在意。 捂着脸,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滚落毛毯。 上一回,他用冰冷刺骨的微笑说自己永远不会爱她。 而这一次,竟然亲手将两人的过去连同未来一起埋葬掉。 那个白衣男子是不是连死,也决意将她远远推开? “表哥……表哥……” 我曾不惜一切代价想杀死你, 可是 你死了,我又该去哪里…… 不要把依依一个人丢下,这个陌生国度里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 林依依放声大哭! 哭得,像个傻瓜…… “大汗!大汗不好了!” 御花园内,慕容厉正与新来美人寻欢作乐,忽听婢女惊惶来报:“林妃她……自尽了!” 当慕容厉匆匆赶到依水阁,林依依已经奄奄一息。 暗红的鲜血 乱作一团的奴仆。 面容惨白的林依依换下那一袭匈野华贵的裘袄,代之的是大倾水绿长裙,浸在血里。 半截刀身已经没入她的胸口,汩汩流着鲜血。 林依依的死法和他的父亲林文正竟是惊人的相似…… 御医摇摇头:“启禀大汗,林妃已经回天乏术了。” 慕容厉坐在她床边,紧握住她冰冷的手。 “大汗,依依……求你最后一件事……”大概是回光返照,林依依抓着慕容厉衣襟的力气大得吓人。 “你说。” “依依死后,希望大汗……将依依骨灰……送返大倾。虽说,父亲是……匈野人,但依依的故乡……还是在大倾……” 慕容厉冷酷的嘴唇抿起,默不作声。 “大……大汗。”她眼神凄绝。 她在求他。 在哀求他。 慕容厉终是不忍,一字一顿:“本汗答应你。” 林依依嫣然一笑,宛如春花绽放。 喘息着感激道:“谢、谢谢……” 这句话耗尽了她最后的力气。 林依依眼神一阵涣散,终是 黯淡了下去。 她离开的表情,竟是慕容厉从未见过的安然宁定。 就在林依依骨灰送离匈野的第三天,大倾皇城境内各国奸细肃清一空,随即,无双公子幸免于难的消息轰传天下! 当得知这个消息时,慕容厉顿觉血液上涌两眼发黑! 他没死, 他居然没死! 慕容厉忽然想大声质问——无关乎立场,无关乎身份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2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02 ,只是以一个男人的身份问他,问那个名动天下的公子无双。 林依依算什么!? 第一百八十七章 十月。 天气转凉。 肖倾宇手捧白玉盒子,纤长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颤栗着。 盒子,长方形,汉白玉雕琢而成。 其上绘双鹤,刻寿菊。 那是一只骨灰盒。 肖倾宇只觉自己的心在不断往下沉、往下沉…… 窗前的阳光耀眼得刺目,肖倾宇忽然感觉一阵晕眩。 手中的盒子仿佛中若千钧,却又是如此的脆弱,就好像蜻蜓最透明的翅膀,似乎只要轻微的触碰,都能让它在风中粉碎。 “肖公子,这是林妃的骨灰,林妃临终前叮嘱我们要将遗骨送返大倾,若公子对昔日表妹还有顾念之意,就请公子将其好生安葬。” 肖倾宇身体浑然一颤,随即一阵难以言表的神情划过那清雅容颜。 他开口,声音静谧,却有一种凄凉漂浮其中:“我会的。” 张尽崖领着使者退出小楼。 秋季的天空显露出了稀疏舒爽的特点。 菊耐寒,天洁净,风高远。有种大气朗阔的美,却远远不如春草之蓬勃,夏花之绚烂。 终是迟暮之秋。 体内,是突然喧嚣起来的隐痛。 肖倾宇始终不敢再触摸那冰冷的白玉骨灰盒。闭上眼,仿佛还能看见那个微红了脸,娇羞如初绽的少女,对自己羞涩表白:“表哥,我喜欢你!” 阴冷的痛觉如一把小刀在心中戮力翻搅,肖倾宇简直不敢相信,那个活生生的精灵般的少女,此刻就静静安息在了这华丽冰冷的骨灰盒中。 不能想象。 不敢相信。 他将那汉白玉盒抱在自己胸口,用羽毛般轻柔的力道。 素来清锐的眼睛此刻哀伤如水:“表妹……表妹……” “你叫什么名字?” “……肖倾宇。” 真切的怜惜:“你的腿怎么了?” “……” “表哥,可找到你啦!”小女孩跺着小金莲,“又不理我,我来找你都躲着我!” 少女一袭湖绿纱裙,笑容甜美,天真俏皮:“表哥,我长大嫁给你好不好?” 不知怎的,肖倾宇忽然想起了一句诗:人生若只如初见。 林依依的骨灰最终安葬在了古烈陵。 那儿山明水秀,松柏森森,芳草萋萋,鸟鸣鹿游,想来,也不致使她太寂寞。 林依依的死讯无疑让公子无双的病情重上加重。 孩子担忧道:“公子,人死不能复生,您要节哀顺变,保重身体。” “我……害了她。” 如果不是自己隐瞒了在世的消息,依依也不至于早早离开。 谁能想到林依依竟会对他执念至此? 肖倾宇恹恹倚靠在轮椅中,瞳如墨玉,容似皎月,神情却是疏离倦怠的。 知道公子最近整夜整夜梦魇连连。 走了的,还在的,过去的,现在的,在乎的,疏远的……一个个鲜活的、模糊的面容走马观花地出现在自己梦中。 “天气转凉了,公子您要多加点衣服。” “嗯。”无双轻轻应了一声,凄怀满襟。 权重如方嘉睿、慕容战、拓跋牧宏、毅飞飒,忠贞若莫雨燕、俞斌、劳叔,至情像兰姨、肖语茉、尹落雪,还有,执念若林依依…… 张尽崖听到公子轻轻喃出一句:“终有一天会轮到我肖倾宇。” 张尽崖不知道公子说那句话时是什么表情。只知道,公子当时的语气平静得让自己毛骨悚然,一种秋风细雨的悲凉透入骨髓,让人为之打了个寒噤。 宇历元年十月十二。 自皇都西望,这个秋天,烽火未歇,八方铁骑已渐渐逼近聊都。 戚无忧果然不愧曾被誉为“聊盟第一谋士”的无忧军师,不但熟悉聊盟地形民风,甚至连对聊军布局都了若指掌,在他的计划谋策下,八方军气势如虹一举攻克号称“天险之喉”的迷雾大峡谷。 面前,便是一览无余的聊盟国都,方圆几千里,横卧在连绵起伏的楠山山脉上,居高临下占尽地利,进可攻,退可守。 方君乾眺望着那座在风云翻涌下静默矗立的坚固城市,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八方城。 在那段戎马倥偬的岁月里,他挥师百万,远征异乡,那抹清寂雪白的身影必然安静坐在城郊坡畔,遥遥望着大军潮水般流逝在地平线上。 眼眸中永远映着那个红衣炽烈的倒影。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此战过后,再不分离。 而今他的倾宇,在遥远的皇都,会一如既往守着那句“倾宇,我回来了。” 直到天寂地灭。流华逝去。 “陛下,聊盟使者已到。” 戚军师的声音将他拉回冰冷的现实。 寰宇帝的心绪早已磨炼得收放自如:“是来奉命议和的?” “正是。”戚无忧犹犹豫豫道,“陛下见还是不见?” 方君乾思量片刻:“戚军师,我们值不值得用八方军的巨大伤亡来换取聊都的攻克?” 戚无忧沉默半响,摇摇头:“不值得。” 君臣二人面面相觑。 天下皆知聊盟国主毅飞哲早在八方军占领迷雾大峡谷后,就带着一干大臣逃亡摩河避难去了。他们完全可以新立皇都,到那时即使攻取了旧都就完全没有政治利益。 面对固若金汤的聊都,如果强攻夺城,八方军也必将损失惨重。伦淳郡已被收入囊中,聊盟也被杀得抱头鼠窜,再强行攻城完全没有任何得益,反而会激起聊盟同仇敌忾之心。 没有利益的事,坚决不做! 君臣二人忽然“嘿嘿嘿”相视而笑,笑得直比千年狐妖还要奸猾几分。 戚军师笑道:“看来陛下腹中已有璇玑。” 方君乾一扬披风,旋身命令:“来人!将聊盟使者带将上来!” 议和,敲竹杠是少不了的。 寰宇帝摸着下巴:不知此次毅飞哲会花多少代价将“方君乾”这尊大神请出去呢? “什么!!黄金三十万两加五座城池——这就是你这个聊盟第一说客跟大倾谈定的条件!?”毅飞哲手捏议和条款,面色铁青,恨不得将这玩意儿重重甩在使者那张老脸上! “朕养你干嘛?难道就是让你把朕的家当全都败光的么,还不如养条狗!”气急败坏地踢了他一脚,毅飞哲咬牙切齿,“方、君、乾!” “启禀国主……” “滚!老子谁也不见!”毅飞哲面目狰狞。 传令兵吓了一跳,慌忙倒跪了出去,一遍唯唯诺诺地应着:“是是是是……” “慢着。”毅飞哲毕竟是一代枭雄,马上控制好了自己的脾气,换上一副老谋深算的姿态:“谁人求见?” 传令兵被他的反复无常搞得心惊胆战,连回话都不流畅了:“启、启禀国主……那人声称自己是原大庆太子,方简惠。” 第一百八十八章 毅飞哲当然知道方简慧是谁。 要问世上最恨绝世双娇的人,方简惠毫无疑问是其中之一。 身为大庆原太子,方简惠自然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皇室内幕。而这些内幕对毅飞哲来说,恰恰是千金难求的,有些甚至是可以致绝世双骄于死地的绝密消息。 “肖倾宇这个疯女人生下来的残废,父皇留他一命才让他活到今天!他不感恩图报的倒也罢了,还勾结方君乾图谋不轨杀君弑父,祸乱朝纲,害得本宫。。。。。。害得本宫……惶惶如丧家之犬。。。。。。”眼眶一红,眼泪也夺眶而出。 杀父灭国之恨,不死不休。 毅飞哲唏嘘不已:“太子殿下大概也听说了,此战我聊盟大败,方君乾不但杀害我数十万将士,更还得朕不得不割地赔款答应这和谈条约——此等奇耻大辱,我毅飞哲一刻也不敢忘记。” 有了共同话题,两人开始称兄道弟起来。 方简惠多喝了几杯,话也多了起来:“不瞒毅国主,本宫知道皇城外有一条密道直通皇宫御花园。。。。。” 毅飞哲大惊:“竟有这等事!?” “本宫还敢骗你不成?这条密道是我大庆开国祖先武宗帝密建,只有历代皇帝和钦定太子才知道。” 毅飞哲眼睛大亮,强压激动:“莫非。。。。。。连无双公子也不知晓?” “父皇只告诉了本宫一人,别看父皇表面对肖倾宇很好,又是封官又是赏赐的,其实父皇根本不信任那残废,对他猜忌着呢!在父皇心中本宫才是正统皇位继承人! “若不是父皇在八方军逼宫时宁死也不肯从密道走,这大庆又怎么会轮到方君乾做主!” 毅飞哲闻言抿酒不语:方嘉睿再怎么不济,这一国之君的尊严与风度还是有的,至少比他这个不成材的儿子强上十倍百倍。 “既如此,不知太子殿下肯不肯助我聊盟一臂之力——若是杀了肖倾宇,我聊盟定然倾力助太子殿下扳倒寰宇帝,重登皇位。” 的条件,散发着罂粟般的蛊惑味道。 方简惠喜出望外:“此话当真?” 毅飞哲回以肯定的微笑。 方简惠已被冲昏了头脑! 两人同时举杯。于是,一个同盟顺利结成。 肖倾宇同父异母的兄长,这世上唯一一个与他有相同血缘的亲人,毫不犹豫地出卖了他。 此时的方简惠根本没有想过,自己是否有资格与人家一国之主谈条件。 他也根本没有没有想过,自己的举动,为大倾带来了无法挽回的损失与灾难。 “对了太子殿下,不知你可认得此人?”毅飞哲身子一侧,现出身后一个灰袍裹罩的人。 他高瘦,阴恻而神秘。毅飞哲身边的侍从都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却无人见过那人的真面目。 方简惠惊疑不定地盯着那人,轻声询问:“毅国主,这位是?” 毅飞哲耐心介绍:“太子殿下久居深宫,大概没有听说过余月先生的大名,不过在江湖上‘百毒郎君’的威名可是令人闻风丧胆呀。” 方简惠忙不迭抱拳:“幸会幸会。” 见余月爱理不理的模样,毅飞哲言辞深深道:“方兄本是太子之尊,父慈子孝,却被肖倾宇还得国破家亡走投无路……” “又是肖倾宇!”余月愤懑不已,随即对方简惠升起同仇敌忾同命相怜之意。 在他看来,只要是肖倾宇的敌人便是自己的朋友。<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3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03 br 毅飞哲笑道:“余先生出身草药世家余家,他所配制的毒药大罗金仙也束手无策——余先生,不知您的毒药配制得怎么样了?” 余月弯了弯阴薄的嘴唇:“多谢毅国主提供的多种珍稀药草,不然我余月也是有心无力。” 毅飞哲迫不及待道:“这么说已经完成了!” 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表面泛着莹润的光泽。 众人一个个屏息静气。谁能料到,这天下第一毒物就装在这一小小的瓶子里。 毅飞哲感到自己竟在颤抖:“这毒药可是见血封喉?” 余月冷笑:“如若见血封喉,又怎么对得起这凄艳哀婉的药名?” 阴恻恻冷笑:“此药比那还要毒上三分,中此毒者一月之内痛楚难当生不如死,除非气绝,不然苦痛直如附骨之蛆纠缠不去,就像‘情’之一字,魂梦牵萦至死方休。故余月才将之命名为‘上穷碧落下黄泉’。”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一个男人,尤其是一个未及而立的年轻男性,若没有一点恣意汪洋的杀伐锐气,总归是一种遗憾。 方君乾则没有这种遗憾。 年仅二十四岁,崛起乱世,逼宫登基,缔造繁华。继而清洗余孽,收复国土,征南战北,无一败绩。 此次讨伐聊盟又逼得聊盟国主毅飞哲奉上黄金三十万两,外加五座城池。 可谓收获颇丰大获全胜。 庆功宴上,大帐内灯火辉煌,烛光映得君臣面容煌煌生辉。醇香烈酒曳然在杯底,晃晃荡荡,喝下去如刮骨割喉,痛快淋漓。 大倾将领们推杯换盏,个个都喝得酩酊大醉,身为众矢之的的寰宇帝更是被灌得七荤八素,早早回了帅帐。 戚无忧身为文官侥幸逃过一劫——每有将官不怀好意向他敬酒,咱们戚军师就大言不惭地说:“欺负我一个读书人,你好意思么你!” 酒宴一直进行到寅时,大帐里早已醉趴了一片。 唯一一个还清醒着的戚无忧环视这满地狼藉不由苦笑:若是聊盟在此时发动一次突袭,估计八方军就全军覆没了…… 掀起门帘,戚无忧正想去帐外吹吹风透透气,却听马栏外传来骏马高亢入云的嘶鸣。 惊愕回头,却瞧见寰宇帝翻身上马正准备离开大营。 戚无忧顿时睡意全无:“陛……陛下?!” 寰宇帝一顿,被手下捉了现行的人不由他不尴尬:“是戚军师呀,这么晚了还不睡?” 见他眼神清明思维敏捷,哪有一丝醉酒的痕迹? “陛下您不是喝醉了吗?” 方君乾潇洒耸耸肩;“诸位喝的是酒,朕喝的是水,怎么可能喝醉。” 原来如此,真是有先见之明。 戚无忧好笑道:“那陛下这是要去哪儿?” “朕先行一步赶回皇城,军队的事就由戚军师多多担待了。”说这话时他一副撒手不管的惫懒模样,让人哭笑不得。 知道他是在思念那个白衣公子,戚无忧也不忍留难:“此战过后,聊盟对我大倾南方已构不成太大威胁,陛下跟公子也可得一时清闲,修生养息。” 只是戚无忧从来不知道。 有一种鸟没有足,它的一生只能不断地飞翔。乏了,在云里睡,累了,在风里眠。 一辈子只有一次落地的机会,那就是……死亡。 肖倾宇就是这只鸟。 方君乾,也是。 寰宇帝遥望远处群山。 微白的天空下,群山苍黑似铁,雾霭泛起,乳白的纱把重山间隔起来,只剩下墨蓝色的峰尖。 江山如晦,肃穆庄重。 黑亮的眼神缓缓投向深邃的苍穹,这是一个寂静的夜晚。 方君乾远眺天空中那闪烁的启明星,喃喃地说:“愿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第一百八十九章 方君乾入伦淳、下江陵、穿蜀江,一路所闻都是“火凰袭楼,无双重伤”等传闻,虽不详实但与肖倾宇传给自己的消息出入甚大。 方君乾忧心如焚,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往皇城看个究竟。 给黑驹喂饱了秆料,方君乾拍拍它的脑袋,说:“黑小子你加把劲跑快些,我就带你去看小白(倾宇的那匹白马)怎样?” 诱之以利,点其死穴。 黑驹开心的摇头摆尾,把鬃毛一甩,披星戴月撒腿狂奔起来。 方君乾搞不懂小白究竟有什么魅力,迷得自家小黑不眠不休舍生忘死的,可挨个儿又想到自己,不觉有点讪讪的——自己好像也没有资格批评人家…… 原来 那一条秘密通道,竟是通向御花园的一座假山中。 由方简惠带路,数十个来自聊盟的最精锐的杀手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宫中。 领队的,竟是当初威胁过莼阳公主的婢女小茵。 百毒郎君余月也跟来。根据他的说法,他要亲手为莫雨燕报仇,亲眼见证肖倾宇死在自己面前。 一出假山,迎面就碰到一个手捧花果的侍婢。 那侍婢显然没想到皇宫大苑竟会突然冒出这么多来历不明的黑衣人,一时间吓得口不能言。 小茵眼疾手快,右手五指呈鹰爪掐住婢女咽喉,左手捂住她的嘴让她有口难开。 “说!肖倾宇在哪里!” 侍女惊恐地眼珠乱转。 小茵知她害怕,便诱哄道:“告诉我们无双公子在哪里我们马上就放了你,放心,不会有人知道是你告诉我们的……” 婢女浑身颤抖了下,似是妥协了。 指了指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示意小茵放开自己。 “识时务者为俊杰。”小茵满意地放开她。 那婢女忽然放声尖叫:“有刺客!!” 小茵手一捏,“咔嚓”一声,婢女的脖颈软软耷拉了下去…… 然而来不及了! 那女婢最后的示警显然惊动了守卫! “谁!?谁在那里!?” 无数脚步声往这儿赶来,间杂着兵器和铠甲的铿锵。 “该死。”轻声咒骂,小茵没想到一来就会发生这种事! 方简惠早就吓得软了脚。 “放箭!”侍卫长一声令下,箭矢便从四面八方飞射而来! 白光黑芒飞闪来去之际,里圈的杀手还能回剑格开,撤招闪避,但那些站在外围的黑衣杀手,则完全避无可避,纷纷被射成刺猬,哀号气绝。 行动还未开始,人马便折损大半! 小茵咬咬牙下令:“退回密道,出宫后再做打算。” 但她也心知,一旦自己从密道撤出,那这条密道就从此暴露。 想再度进宫刺杀谈何容易? 但眼下,别无他法! 密道另一头,直通皇城郊外。 河水边,人影了了,人声杳杳。 回望大倾皇城,却是人声鼎沸,爆竹震耳。 正月初一,新春佳节,唱不完的盛世喧嚣。 所有人都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 连宫门都进不去,谈何刺杀公子无双? 方简惠忽然想起了什么,多此一举地说了句:“今天是正月初一。” 小茵没好气道:“废话。” 方简惠阴森森笑了:“那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他问得如此一本正经,她也开始认真起来。 “正月初一……”小茵恍然大悟!“正月初一……不是方君乾登基之日嘛!” “也是我父皇忌日。” 所有人都看着他,令人窒息的安静。 “方君乾的登基之日就是父皇的忌日。 “你们想不到吧?” 方简惠疯癫大笑:“是的是的!我知道他在哪儿!——只有我这个同父异母的亲哥哥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哈哈、哈哈哈哈哈!——” 余月迫不及待:“既然知道我们赶快走吧!” “不,”小茵顿了顿,“这此之前,我们得先找一个人。” “你们……”毅飞莼目瞪口呆地看着来人。 莼阳公主最近极少入宫。 自上次小茵入宫后,她便主动请辞,搬出皇宫独居一处。倒也清静自在。 清是清净了,然而人一少,危险也就多了。 向他们这般大摇大摆闯进屋子,竟没有一个人发现阻拦。 早有人上前制住她。 小茵轻巧一礼:“公主,还得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了。” “放肆!你们的事与本宫何干!?快放了本宫!” “公主!”小茵忍不住提高音量,眸子里是真切的忧伤,“仗打输了,火凰也失败了,我们的身份暴露了。今天若杀不了肖倾宇,聊盟只有亡国……” “即使公主再不甘愿,那儿毕竟是生你养你的国家,公主你……真忍心?” 莼阳缓缓阖上眼帘。 纷乱的思绪麻痹不了,一如潮汹涌的痛。 古烈陵。 墓冢青青,人迹踪绝,说不出的凄清寂寥。 冷冽的深秋雾气,像湖水一般拥抱了陵中那个白衣胜雪的静寂公子。 这黄昏,静极。 肖倾宇静静坐在方嘉睿的墓碑前,地上陈设的香炉中还插着三柱清香,正冉冉升腾着轻烟…… 淡定的眸,明静,降落尘嚣。 然而这宁静却被突如其来的喧嚣打断。 “啪!”一记清脆的巴掌声忽然传入耳中。 “,这是什么地方?!” 有人闯进了古烈陵? 陵园中寂坐的白衣男子缓缓抬首。 清锐的视线穿过层层墓碑的间隙,定在一行人中间的美丽女子身上。 无双轻轻的挑起眉——毅飞莼? 昔日雍容华贵的莼阳公主此刻被人推搡着,云鬓散乱,珠钗横斜,模样甚是狼狈。 无双很快就想到了原因,不由一哂:没想到这帮漏网之鱼竟狗急跳墙,企图挟持莼阳公主逃之夭夭。 只听那婢女小茵冷冷开口,貌似卑谦却绵里藏针:“公主,属下们也是逼不得已,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公主多多包涵。不过眼下公主还是乖乖合作,帮属下安全逃离此地方为明智之选。” “本宫真的不知……”毅飞莼声音里有一种莫名的畏惧:“此地位于皇陵东侧,早被寰宇帝划为皇家禁地,平日里只有屈指几人才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4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04 会到此……本宫从未来过。” 余月冷不防问:“雨燕是否葬在附近?” 无双闻言一怔。 就是这一怔,给了余月可趁之机! 待肖倾宇回过神,撼人心魄的孔雀翎已近在眼前! 美丽多情的暗器。 给人的感觉竟是惊艳! 然而,无双就是被这看似柔丽的孔雀翎逼得失了先机! 在绿光一闪的瞬间,肖倾宇一拍扶手疾速翻身。 一转眼,人已端然跌坐地上。 冷然注视着来者不善的八个人,肖倾宇的表情依然是清清冷冷的。 找不到一丝温度。 孤峭的高傲。 第一百九十章 方简惠嚣狂大笑:“肖倾宇,我就猜到你一定在这里! “而且父皇曾说你在拜祭之时,身上是绝不带暗器的。 “肖倾宇,今天你插翅也难飞!是天要亡你!!” 肖倾宇眼中,是驱不散的阴霾。 冷冷盯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兄长,冷锐得肃杀:“方简惠,你当真勾结外敌,卖国求荣。” “是你勾结外人谋朝篡位,颠覆我大庆江山!” “方简惠,”无双手握拳放在嘴边轻轻咳嗽一声,“即使如此,你也不该投敌卖国……” 小茵斥道:“少跟他废话!大家一起上,杀了他!” 肖倾宇随手一扬,一道红光穿过小茵发髻! 绾起的发髻被打散。 披头散发的少女花容失色。 肖倾宇云淡风轻道:“肖某说话,旁人无需多嘴。” 他手捻两柱香。 另外一柱,已被无双用做了暗器。 众人皆为无双这一香所摄。 肖倾宇的功力虽未到飞花落叶皆可伤人的地步,但细长的清香在他手里威力何啻于神兵利器? 谁人胆敢小觑! 美丽的眼环视了周遭一圈后,无双冷诮一声:“闲杂人等太多了。” 双手施力,第二柱香断成无数截,并以“漫天花雨”的手法打出! 霎时, 漫天血雨。 血光大炽。 腥风血雨过后,地上多了十余具尸体。 生还的人,还有四个。 余月是凭自身武功避开的。 而方简惠则是无双有意放了他一马。 至于小茵,在无双出手的瞬间,不假思索地抓起毅飞莼挡在自己面前! 肖倾宇冷哼一声,右手一弹射出一截断香,以更快的速度追上另一截,堪堪将其打偏。 莼阳和小茵这才得以保全性命。 肖倾宇终于将注意力放在这个容貌甜美的小姑娘身上。 挑眉:“夜莺?” “正是。” 肖倾宇颇有些诧异。 没想到效忠聊盟皇室的第一杀手组织头领“夜莺”,居然这般稚气年轻。 真是人不可貌相。 小茵将手中匕首往莼阳雪白的脖颈上抬了抬:“无双公子你可要小心咯,这莼阳公主可是寰宇帝的妻子呀—— “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肖倾宇的语气,冷静得几乎冷酷:“知道肖某平生最恨什么吗?” 还未等夜莺反映过来,无双已经说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肖某最恨被人威胁。” 就在最后一字刚落地的那一瞬,红光也迎面飚到! 香柱穿过夜莺挟持毅飞莼的纤纤玉手,钉在身后树干上,入木三分。 谁想不得不松开莼阳后,夜莺不退反进,拼着一死欺身至肖倾宇面前,劈出一掌!——悍狠若斯! 无双在瞬间提气纵身,却还是晚了一步。 那一掌让无双肺腑颠震,张口吐出一口心血! 但他也借这一掌之力,反而向后飘出了三丈。 恰巧来到轮椅前。 肖倾宇左手一拍轮椅机括! 只听“锵”的一声。 弹出的不是暗器,却是一柄绝世宝剑——正是黄泉! 无双手一放,黄泉剑倏地窜出! 金光灿芒飞闪而去!不偏不倚穿过夜莺心口,带起一股血泉! 片刻功夫,肖倾宇已手刃十来个聊盟精锐刺客,其中还包括聊盟皇室的第一杀手组织头领“夜莺”。 无双明显感到自己的身子开始不听使唤了。 不由苦笑:有伤在身,果然不宜运功动武啊…… 满地残尸。 清幽静谧的古烈陵, 此刻化为人间炼狱。 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多人还是杀不了他? 你杀了父皇,杀了林丞相,杀了这么多人…… 你还想杀我! 你早该死了! 肖倾宇,你为什么就是不死!? 方简惠有点疯了:“当着父皇的面,肖倾宇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呀!!来呀!!” 肖倾宇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看着他:“你以为我不敢?” 方简惠登时红了眼:“你当然敢。 “你弑父杀君,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 方简惠没有把话说完。 因为无双突然抬起头。 于是方简惠瞥见了一双亮得慑人,深不见底的眼睛。 “我不杀你。” 这是他听到的肖倾宇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红芒一掠,已近在咫尺。 正在这时,无双明显感觉到了危险正向自己袭来。 无双出手关键之时,余月这一偷袭险些要了方简惠的命。 原本打算点住他的香柱也刺在了方简惠两眉之间。 方简惠昏死过去。 眉间穴(印堂穴)乃人体大穴。 此番变故后,方简惠就算侥幸保住了性命,怕也一生疯癫。 风冷。 肖倾宇静静跌坐在地上。 风纠起他的衣,吹乱他的发。 也把他的心吹得更乱。 心乱如麻。 冰冷的是身躯,纷乱的是思绪——也许……这样对他来说最好。 不过,此时此刻,已不容无双思量下去。 他把全副精神,全副注意,全副精力都投注到了百毒郎君余月的身上! 对付余月,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让他有任何机会近身。 蓦地, 肖倾宇出手了。 说是出手,只不过是凌空一拂。 钉在地上的七枚孔雀翎霎时被他收入云袖,正是借器打器的暗器手法——“风卷流云散”! 清叱一声:“还给你!” 云袖一拂,七枚孔雀翎组成七七四十九数凌厉杀招,以电光雷闪之势向余月袭去! 妄动内力,无双闷哼一声。 右手按住腹部,只觉腹痛如绞,好似有千万根小针在来回扎刺一般。 余月大惊,慌忙一个“懒驴打滚”,险险避开孔雀翎。 听见身后几声锐器击打在墓碑上的铿锵之音。 千钧一发! 狼狈地爬起。 余月额头已多了一层白毛冷汗。 旋即,桀桀怪笑:“肖倾宇,你死定了!” 是的,此刻的无双因真气逆行,自顾不暇,更别提有能力反击。 却听他淡淡一句:“是吗?” “你还能……” 余月不忿之语噎在喉腔。 旋即,瞪大双眼一头栽倒! 他的背后,整整齐齐钉着七枚淬毒的孔雀翎——无双公子的“风卷流云散”不单是借器打器,更是利用暗器反弹之力一击毙命! 这一击,余月没能避过。 肖倾宇跌坐于地,却仍气度端凝。 只听他冷冷说道:“肖某不会让你死在莫姑娘墓前——因为你不配。” 夜莺死,余月殁,方简惠非死即疯,一众杀手更是伤亡殆尽,不留活口。 肖倾宇双手朝地面一拍,人已飘回轮椅。 经过方才那一场大战。 他已精疲力竭。 “公主。”他无力咳嗽几声,显然此刻的他已是强弩之末。 他的眉间。 写满恹恹的孤寂。 但他却给人一种凄绝艳丽之感。 看着簌簌发抖的毅飞莼,无双同情怜惜之意油然而生。 金枝玉叶如莼阳公主,大概从未遇到过像今天这般惨烈动魄的厮杀。 “公主,没事了。”莼阳惊魂未定,无双只好弯下腰扶起她。 肩头悠忽一凉,紧跟着近乎麻痹的痛慢慢的扩散全身。 半截刀身没入他单薄的肩膀,冰冷刀锋映出肖倾宇此刻难以置信的眼神。 她才是聊盟最后的杀招。 起初的狼狈,只不过是她和他们合演的一出戏。 第一百九十一章 薄薄的刀刃,泛着幽幽蓝光。 正是那柄抹了“上穷碧落下黄泉”的匕首! 毅飞莼握着刀柄的手难以觉察地颤栗着。 蓦地“啊!————”一声尖叫,毅飞莼宛如烫着般忙不迭甩开那柄沾血的匕首,盯着匕首的眼神宛如对待一头洪水猛兽。 她居然……伤了他!? 如琴断弦,如鹏折翼…… 金光在肖倾宇瞳孔里轰然炸开! 毅飞莼顿觉得脖颈一紧,立时感觉呼吸困难! 眼前男子眼神凌厉,杀气凛然。他依坐轮椅,长发披散肩头,荏弱无依中透出毁天灭地的杀伐煞戾!人冷,眸利。 清冷如雪。 傲得萧煞。 “呜……”毅飞莼想叫,可是声音卡在喉咙里,吞吐的只有自己的呜咽喘息。 无双面如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5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05 止水,毫不动容地将手掌天蚕金线慢慢收紧。 金线在她天鹅般白皙的脖颈勒出一道妖艳红痕。有一种触目惊心的凄美。 当起初的惊惶散去后,只剩下满腔的不甘怨怼。 她恨恨盯着他。 纵然知道自己性命全系于肖倾宇指尖的微微一颤,她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懑哀怨。 ——因为你,他娶我却不爱我。 因为你,他成亲二载却依然对我彬彬有礼却也冷淡疏离。 疏离到,从未吻过我的唇,甚至从未碰过我的指尖…… 纵使我什么都没做错,他也会因爱你而防我厌我。 我经常想,如果没有你,他可会爱上我? 肖倾宇,你可知我心中的恨? 这样的毅飞莼,令无双公子无声一叹。 一声叹息,道尽尘世多少哀怨,只道人间纷扰长别离。 肖倾宇轻轻咳嗽一声,说:“你走吧。” 松手。 大口空气立马涌入口腔,毅飞莼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地大口呼吸起来! 她苍白着脸,脑海里不断重复那一幕—— 手中匕首刺破肖倾宇肩头,殷虹的血渍渐渐在白衣裳氤氲开来,宛如冰雪中蔓出的凄艳桃花。 自己竟真的伤了他…… 伤了他…… 难以相信自己竟从公子无双手中得了条生路,毅飞莼指尖还在不可抑制地微颤。 别说逃走,连站起来的力量都欠奉。 “别等我后悔。” ——说完这句话,肖倾宇寂寥一笑,笑得,寂天寞地的苍凉。 毅飞莼终究还是走了。 残阳似血。 无双划着轮椅穿过墓地,寻了块干净的地方,来到一棵柏树下静静而坐。 他并不怕死, 他只是不想和这些人死在一起。 人走, 夜凉。 古烈陵,终是隐没在苍茫寂冷的暮色中。 此刻皇宫里正人仰马翻乱作一团——在将一干刺客一网打尽后,应远在千里之外的寰宇帝竟出人意料地回到了皇宫。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侍臣惶惶跪了一地。 寰宇帝的发丝有些凌乱。日以继夜地打马狂奔,披星戴月地匆忙赶路。 他也很累,很疲倦,但他无暇顾及,也无心顾及。 环视着石阶上那个还来不及被擦洗的血迹,方君乾磁性的声音有一种平静的张力:“发生了什么事?” “回陛下,刚刚有百来刺客从不知名的密道闯入皇宫企图杀害公子,幸亏公子公子不在宫中,且我等又早早听到女婢示警,这才重创了他们,此刻正全城戒严搜查逃亡的刺客。” 方君乾不露痕迹地松了一口气:他安然无恙就好。 眼神梭巡周围捕捉着那抹清灵出尘的身影,随口问:“无双公子呢?” 侍从答,不知。 寰宇帝一转身,便看见毅飞莼刚巧步入宫门。 玉容惨淡,花唇哆嗦,此刻的莼阳公主神魂落魄,直如艳阳下一缕即将灰飞烟灭的孤魂。 方君乾挑眉:“莼阳?” 毅飞莼抬头,便看见斜阳将隐处,一线微光勾勒出颀长而寂寞的身影。 莼阳浑身一震,宛如一潭死水注入了生机,波光粼粼,涟漪点点。 她朝他露出一抹绝艳浅笑,道:“陛下。” 方君乾笑问:“你见过倾宇么?” 不眠不休赶回皇城,他见她的第一句话便是问——你见过倾宇吗。 毅飞莼不觉怔了。 她想笑。 肖倾宇,我时常在想,如果没有你,他会不会爱上我? 其实从一开始我便错了。 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如果”? 在错误的时间,邂逅了错误的人,纠结了错误的感情,蹉跎了错误的一生。 天意的定数里,你我终是擦肩而过的别离。 他带着这一场错过般的眼神,看着她慢慢绽开的笑容。 毅飞莼优雅了神情,高傲了姿态,声音如烟如雾:“公子在古烈陵……” 方君乾说:“谢谢。” 然后,转身,就走。 留给她一个孤冷如惊鸿的背影。 仿如绝望的离别。 这一走,怕是永诀。 毅飞莼闭起双眸,忍不住欲夺眶而出的泪珠。 她伸出手,想挽留他的离去。 却在此时,方君乾抬起右手捂上右眼,恰巧避开了毅飞莼的纤纤玉指。 竟是在不知不觉间,右眼一滴清泪,顺着他轮廓分明的俊美脸庞悄然滑落。 一失神,方君乾就错过了毅飞莼最后的凝眸。 良久,良久。 直到寰宇帝的身影已完全消失在了她的视线内, 莼阳这才发觉,自己抬起的手没有放下去,而是一直保持着一个向前探出的姿势。 ——像是要抓住什么,拉回什么,挽留下什么。 回眸时那已然远去,突然发现那个张扬的身影,早已占据身心。 我终于明白——方君乾,你永远不会爱我。 伤害了他,你只会憎我怨我恨我。 今生今世,绝不会原谅我。 不会……原谅我…… 灯火星星,人声杳杳,歌不尽乱世烽火。 乌云蔽月,人迹踪绝,说不出如斯寂寞。 是夜,莼阳公主毅飞莼于内室自缢身亡。 他是她的劫数,是她的魔。 国仇, 家恨, 错综复杂的烽火乱世中,谁比谁更残忍? 谁欠了谁? 古烈陵。 星碎如银,月华如洗。 方君乾就立在枯叶铺就的小径尽头。 他的衫袍是血红的,衬着铺天盖地的夜,本是耀目至极的艳,却不知为何会显得萧杀而苍凉。 方君乾的步子很稳、很慢。 心却很乱、很急。 他知道他在等他。 就在这里等着自己。 果然,他在一棵柏树下,寻到了他。 远远看去,他的身影一束雪白的亮光,仿佛风一吹便会飘渺无踪影…… 繁华如梦,寂寞如斯。 “倾宇,”他说,“我回来了。” 他没有回答他。 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飘落在两人身侧。 今冬的第一场雪 下得格外悲凉。 第一百九十二章 纷扰红尘世事变迁, 只有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江山易改繁华如梦, 怎比得上你澄澈明静的笑颜? “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中毒之人只剩月余性命。”百草神医余日轻叹了一口气,吐出让所有人如坠冰窖的话,“此毒,无解……” 余日看着方君乾抬起头,面无表情,他刚开口:“皇上……”却见一向镇静的寰宇帝弯下腰,咳嗽得如颠如狂,紧捂着脸的指缝有泪水混合着殷红的液体渗出,滴在地上,鲜艳得刺目。 所有人都闭上眼,不忍再看。 余日抽出一把匕首,猛地朝肖倾宇心口扎下! “你干什么?!!”张尽崖一把夺过余日手中的匕首——这人刚刚竟要刺杀公子!!! 无视众人怒目,余日的语气依旧淡定冷漠:“中了碧落黄泉,只余一月性命,且这一月之内中毒者浑身刺痛,生不如死……你们若真为他好,还是早点让他走吧。” 突然,一个微弱的声音打断了余日!——“我要活……” 肖倾宇慢慢地睁开双眼。 他说:“余神医,哪怕只有一天……肖倾宇也要活下去……” 肖倾宇只字不提病痛,只凝望著方君乾,像要用尽能抓住的每一寸光阴,把他的样子深深地印刻进瞳孔最深处…… 目中的清傲坚毅之色,一如往昔。 ——如果一定要指出有什么变化的话。 ——无非是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少了几分孤寂,多了几分柔情…… 这变化极难察觉,却仍是被方君乾敏锐的眼光捕捉到了。 他心头狂喜,却又瞬间冰冷。 ——如果不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肖倾宇内心的柔弱与柔情是绝不会流露在外的。 余日心下暗叹:公子……你这又是何苦……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房间里点起了小炭炉,烧得很暖。 长夜将尽,烛影摇红,青烟嫋绕。 “方君乾……” “嗯,我在……”他轻轻将他拥入怀中。这一拥,倾尽了自己所有的温柔。 “抱歉,不能陪着你看遍世间美景了。” “怎会?” 肖倾宇感觉有温热的水滴在脸颊上。强自睁开眼,入目即是方君乾倔强的侧脸。高傲的拼命扬着下巴,本就薄的唇抿成一条线。 以为仰着头,就能抑制翻涌的泪水么? 你右眼流落的,不也正是我左眼的泪水吗…… “方君乾……” “唔。” “陪陪我,可好?”覆上他的手,肖倾宇静静凝望着眼前这个男人,想把光阴停滞在此刻。“就一个月,你放下家国大事,就陪我一人,可好?” “好……”方君乾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只觉撕裂了无数苦痛,引得胸中剧痛! 倾宇、倾宇,你可知,孤独一人的感受…… 你答应过我,要陪我看遍世间美景, 你答应过我,要让你我名字流芳千古, 你答应过我,要同我一起去碧落黄泉, 如果是你, 如果是你…… 你答应过的,一定不会反悔吧…… 倾宇,红尘之中,若少了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6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06 你,君乾有多寂寥…… 第一百九十三章 方君乾是不信神佛、不信天命之人。 他计智过人,深谋远虑,聪敏好学,又坚忍悍强,并且一直笃行“我命由我不由天”。 而今,他却诵起了佛经。 一卷《涅槃经》, 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不生不灭三三行,万劫安然自在心。 可他, 不求跳出三界,勘破红尘,只求来世,还能与他相遇相识。 红尘因果论,埋不住刻骨铭心的痴。 此情, 上穷碧落下黄泉。 肖倾宇每天醒来,睁开眼就可以看到他的容颜,伸出手就能触碰到他的体温。 这样, 很好。 这样, 就满足了…… 哪怕,只有短短一月。 肖倾宇不知道碧落黄泉会在什麽时候彻底夺走他的神智,可他知道,只要自己还清醒著一天,就要为大倾,为这个男人,留下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肖倾宇的目光穿过纱帐,遥眺宫门外长天烈日,风云变幻…… 大倾新建,根基未稳。 北有天镔、匈野虎视眈眈,南有倭奴、聊盟趁火打劫。在此四面楚歌之际,大倾局势如覆巢之卵,岌岌可危。 肖倾宇硬撑起痛苦难当的残破身体,提笔挥毫,日以继夜地撰写兵法战例,律法商论,兵器机括,驭人之术,合纵连横。 对此,方君乾无法阻止, 也,无力阻止…… 他知道,肖倾宇是为了他,在与碧落黄泉抢时间。 “方君乾,你不是很想称霸天下么……我让你成为千古一帝……可好?” 喃喃低语,终至细微不可闻。 方君乾突然抬手掩面,泪水夺眶而出! 倾宇…… 你可知,其实,我不愿成为什么千古一帝。 你可知,若能救你, 我不惜覆了大倾,袖手天下…… 肖倾宇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弱。 他身上的每处,若非迫不得已,方君乾都不敢再碰触。 因为肖倾宇会痛。 别说拥抱,就算衣服摩擦过,都足以让肖倾宇痛出一身冷汗。 然而这个绝世男子,竟然还能提笔撰书! 坚忍到令百草神医都为之心酸…… 究竟是什么力量,让他支持到了现在? 余日不懂。 肖倾宇很累。实在撑不住了,他只得安安静静地躺在榻上。 惨白的面色与漆黑长发,对比鲜明到令人心悸。 方君乾不敢碰他,怕弄痛他。 可是,肖倾宇会主动触碰自己。 即使这个小小的动作会令他——痛不欲生。 “方君乾……入冬了。” “是,外面雪景很美。” “冬天过后,桃花就要开了……”肖倾宇在榻上细细咳,声音渐弱,“我……怕是见不到今年的桃花了……” 方君乾猛地攥紧拳头,心痛如绞。 肖倾宇看看他不知所措的表情想笑,笑完了又想哭。 动了动手指拉住他的袖子,仿佛只是不经意的玩弄。 “方君乾……” “是?” “……没什么。你读一段佛经,可好?” 梦里不知身是客。 时间在方君乾磁性舒缓的声音中停止。 肖倾宇终于沉沉睡去…… 方君乾合上佛经,轻轻摸着肖倾宇淩乱散在枕上的头发,心痛如绞…… 第一百九十四章 戚无忧被张尽崖请到了小楼。 刚接到邀请时他很意外,不知无双公子邀请自己所谓何事。 戚无忧现在官拜大倾相国,位极人臣。他亦是无双公子肖倾宇的至交好友。 踏进肖倾宇的小院,第一个感觉是静,小院内听不到任何丝竹人语的喧哗,偶尔清脆的鸟鸣或是脚步踩过积雪发出的咯吱声响,更衬的此处安静宁谧。原本焦灼的心不可思议地平稳下来。 戚无忧推开小楼大门,举目看去,肖倾宇正坐在床头提笔挥毫。黑檀木书桌上,已堆了厚厚一叠纸。 他神态恬静,清贵绝伦。 苍白的面色,俊秀的容颜,眉目之间的一点朱砂,仿佛敛尽了风华,却依然艳丽的妖娆。 霎那间,戚无忧不知该说些什么。 戚无忧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天生就有不容折辱的高贵气质。 他们能在最窘迫的环境里保持自己的气度和风韵,哪怕死亡都不能将其剥夺。 眼前的肖倾宇无疑是其中的一个。 肖倾宇发现他的到来,优雅地搁下笔:“戚军师,你来了。” 戚无忧动了动嘴唇:“公子……” 肖倾宇一笑,牵动肺腑!雪白的衣襟上开出朵朵红梅,令人触目惊心。 “公子!!”戚无忧大惊失色。 “无碍。”肖倾宇只是静静地一挥手。 戚无忧对著肖倾宇苍白面容怔了半天,哀伤地道:“公子,无忧问了御医,碧落黄泉无药可解,只会让你毒入五脏六腑越来越痛。公子你何苦?” 他跟肖倾宇,都是名满天下的智者。他们都会选择最快最好最有效的办法来解决一切——包括,死亡!! 可,生不如死地活着…… 他不懂, 聪明如肖倾宇,怎会做如此选择?! 肖倾宇怔了怔,如画的眉宇间是复杂的感情。 他知道,速死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可是……肖倾宇长睫微垂——死了,就永远看不到他了。 “是为了陛下吗?”戚无忧红着眼圈盯住肖倾宇,“公子,你还要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 “能熬一天是一天。”肖倾宇闭上眼,语调平缓,“无忧,我对不起你们。” 戚无忧扑通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公子没有对不起大倾,是大倾对不起公子!——” 这个绝世男子,本应是天下之主…… 沉默片刻。 肖倾宇微微摇了下头:“无忧,我求你件事。” 戚无忧咬着牙:“只要无忧力所能及,但凭公子驱使!” 久久都听不到肖倾宇出声。 戚无忧略一迟疑,问道:“公子?” 肖倾宇终是自恍惚醒觉。 半响,他从怀中掏出那条红色的长巾。 绯丽红巾已陈旧褪色,上面干涸了的血迹。方君乾曾带着它出生入死,他说要把红巾送予自己唯一认定、要与之携手老去之人。 然后,他把这条红巾,送予了肖倾宇。 弱水三千,我只饮一瓢。 从此以后,方君乾再也没有带过红色长巾。 因为认定了, 他是唯一。 即使人世间有百媚千红, 唯独你,是我情之所钟…… 肖倾宇冰冷白皙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这条红巾。 深情的、隽永的, 伸手,一遍又一遍着红色长巾。 唯一的, 红色长巾。 “我走后,化骨成灰,跟这条红巾放一起,长眠袖手崖桃花树下……” “那陛下呢?”戚无忧脱口而出,他很怀疑肖倾宇一旦离去,方君乾马上就会跟着他去。 其实不单他怀疑,所有人都有这种想法。 肖倾宇沉默了片刻。之后,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瓷瓶。 声音飘渺的仿佛从天际传来。 “这瓶药叫‘过客’,能抹去一个人记忆深处最爱之人。我走后,你就让他把药服下……” 戚无忧的手在颤抖…… “大倾不能没有他。国家根基未稳,国主一死,天下必将大乱。 “这样我死也难安。 “待他服下药后,把我的所有痕迹从史书中抹去。 “就让他……忘了我吧……” 忘了我吧…… 忘了我吧…… 忘了我吧…… 肖倾宇轻轻地说出这句话,轻到让戚无忧以为随时会断掉,肖倾宇随时会扔掉手中的药瓶告诉自己他不再克制、不再忍耐,但肖倾宇手中的药瓶由始至终都握得很牢。 不知道该高兴自己结交这么一个睿智冷静的朋友,还是该痛心自己的好友能如此冷静得对待感情。 冷静, 这两个字此刻让戚无忧觉得格外冰冷、残酷, 正应了另外两个字, 无情。 戚无忧不语,举袖慢慢拭干泪水,好一阵才理顺呼吸。接过药瓶,嘴唇颤抖著想说点什麼,可肖倾宇只是静静地一挥手,宣告谈话结束。 目送戚无忧离开后,肖倾宇顿时像被抽去了浑身气力,慢慢瘫软在榻上。 从此以后,他便是他生命中的过客…… 他今后的那个世界里,不再有他的存在…… 待他走后,方君乾自会回靡丽红尘君临天下,妻妾成群子孙无数,然后福寿双至,寿终正寝。 也许这样, 最好…… 理齐衣冠仪容,戚无忧踏出小楼大门,院中落雪纷纷。满地的积雪,在他履下悉索细响。 方君乾笔挺地伫立树底阴影裏,厚厚的雪积了一肩膀。 他也没有伸手拂落,只看著戚无忧缓步走来,两人同时脚步一顿。随即擦身而过。 第一百九十五章 肖倾宇慢慢张开了双眼,一眨不眨地望住身旁。 方君乾安静地坐著,阖著眼,微垂著头,神情很平和,仿佛只是在闭目养神。 以后,就再也看不见了…… 心脏随著火光一明一暗而颤抖、悸动、……难受得想要将这痛楚的根源彻底挖出来,却又不知道该往哪里放。<br/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7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07 > 肖倾宇就一直看着他: “方君乾……” “怎么?” “……没事。” 方君乾微微一笑,捧起佛经。 不说能懂的吧?你 是你的话。 不说我袖手江山倾覆天下只为与你相拥;不说你抛却一生千里相送同我生死与共;不说我们桃枝为约红巾定情红线结发碧落黄泉…… 不说,就因为时间不够,才不说。 有足够的时间你可会细细聆听?怎么不知道你每次想说什么想问什么。 倾宇,相爱如你我,即使不说,彼此也懂。 毒发至今,肖倾宇便一直徘徊在昏睡和清醒之间。容颜一天天清减,精神却始终不错。 越近临终,肖倾宇睡的时间也越短暂,大多数时候就是挥毫篆书,为大倾呕心沥血撰写《定国五册》。 然而,有时方君乾梦中苏醒,总觉察一双明亮深情的眼眸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的轮廓…… 那里,仿佛有他永远都看不够的东西。 写完最后一笔,肖倾宇搁笔,轻揉著眉心。 终于,完成了…… 他竭尽心智编撰的《定国五册》。 有它,方君乾足以在二十年之内统一四国,并保大倾基业五百年! “公子!”张尽崖忙上前扶住他,泪流满面。 肖倾宇平息了一下胸口钝痛,笑容依旧云淡风轻:“傻徒儿,哭什么?” “公子、公子……”张尽崖愈加泣不成声!“我不懂……” 感受着徒儿的迷茫、痛苦、挣扎。肖倾宇身子一僵,秀气十指轻轻碰上张尽崖犹带稚气的脸,温和地替他揩去泪水: “还好, “还不知道情爱是什么。 “等你知道了, “就痛苦了……” 无双公子肖倾宇留给方君乾的,除了《定国五册》,还有他多年在各国布下的暗桩名单、情报系统以及忠诚骁勇的八十四云骑。 十六年以后,方君乾平定四国,统一天下,改年号为倾乾,论功行赏,大赦八方。 奇怪的是,在功臣席的最顶端,空着一个席位。其上,只寂寂安放着一张华贵轮椅…… 对这个安排,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 没有肖倾宇,就没有后世的寰宇大帝。 五百年后,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大倾一场盛世染尽风霜,终于走到了尽头。 北方游牧民族一路攻城略池,杀入皇宫,结束了大倾五百年繁华。 当草原大汗从宫中搜出《定国五册》仔细翻阅后,感慨万千。 他说,此人智谋,深不可测,若与本汗生于同一朝代,哪还有本汗立足之地。 有资格与这绝世男子并肩看天地浩大的, 大概,也只有那一代圣君寰宇帝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正月的最后一天,京城大雪纷飞,地上足足积了一尺多厚。 放眼望去,白色铺满天地,那些肮脏的美好的统统银装素裹,被修饰的圣洁高贵。 自肖倾宇中毒已过一月。小楼,曾经墨香盈袖的地方,如今只余满室药香。 肖倾宇静躺在床上,脸颊被阳光笼上层若有若无的淡红色泽,眉间一点朱砂敛尽绝代风华。 他今天精神出奇得好。 可所有人的面容都殊无喜色。 谁都知道,这是回光返照。 肖倾宇睁开双眼:“外面可是在下雪?” 方君乾温声慢道:“是,下的很大。在夕阳照耀下,泛着橘红色。” 肖倾宇望向方君乾,眼底有抹温柔和期待:“方君乾,可愿陪我去袖手崖看桃花。” 天寒地冻,哪来的桃花? 方君乾愕然,看着沉浸在夕阳余晖中的人。 这,也许是肖倾宇最后一次向他要求什么…… “好……” 他抱住肖倾宇,阖目,锁住了自己即将溢出眼眶的湿润。 突然一把扯过挂在旁边的貂裘披风,将肖倾宇裹的严实,打横抱起向外走。 带着病弱的肖倾宇去冰天雪地的袖手崖,无疑对他有害无益。可这是方君乾爱人的方式,即使明知后果,即使天怒人怨,他也要实现所爱之人的最后心愿! 方君乾抱着肖倾宇直奔马厩,沿路碰人不知凡几,可无一人敢逆此刻寰宇帝的意愿,眼睁睁看着他在皇宫纵马,带着重病的肖倾宇,飞驰而去。 方君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袖手崖的,只记得沿路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白的刺眼,白的心悸。 肖倾宇躺在他怀里,皮肤苍白如瓷,荏苒不胜衣。 方君乾的身体,还有温度,他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男人有力的心跳。 一点点地加重了双臂的力量,紧紧地,抱住方君乾。 他还是想再多看一眼。 就再,多看一眼…… 等心跳、呼吸都停止,那才是真正的永远。 等他走后,方君乾睁开眼睛后的那个世界里,不再有他的存在。 袖手崖顶,积雪没膝。崖上孤零零矗立着一株百年桃树。在这寒冬时节,花落叶尽,瑟瑟凋零。 方君乾坐在崖顶,头深埋在肖倾宇黑发间,在他耳边轻声道:“我们到袖手崖了。” 肖倾宇右手握起男人手掌,十指紧扣。他虚弱地在他怀里说话,愈来愈低。 “方君乾,我想睡一觉……” 天亮之后,忘了我…… 方君乾凝视许久,轻轻把男人搂紧:“睡吧,我就在这儿。” 怀中之人倦淡了眉目,神色平静,嘴角似乎还带了些微笑意。 轻轻道:“方君乾,我爱你……” 白衣男子在临终前吐出至死不渝的情话,回应了方君乾一生一世的感情。 倾宇……我知道的。 看着怀中的他, 就这样, 静静的, 静静的…… 直至, 呼出最后一口气。 方君乾顿觉心头一空。 难以言喻的寥落悲伤涌上喉头。 手指轻轻扯了他半幅的袖角,没有回应。 这一次,是真正不会有任何回应了。 “倾宇……” 肖倾宇右手无力垂落…… 所有的言语都梗在了喉头! 持子之手,与子偕老。 与子成说,生死契阔。 他轻轻抱过肖倾宇,轻吻了一下男人眉间的朱砂。 他吻得出奇地慢,想把光阴停滞在此刻。 那最后一声倾宇,你可有听到? 漫天风雪中,那株桃树竟在肖倾宇离开人世的那一刹那—— 长枝、冒芽、抽苞、开花。 有如一株孤峭峻逸的寒梅。 在狂风飞雪之中。 在断崖绝壁之上。 迎霜怒放。 花色绯丽,香气袭人,只是那风雪中摇曳的姿态却是说不出的寂寞。 方君乾似乎又听到那人淡漠的话语。 “其实,桃花是很寂寞的花……” 方君乾替他拂去衣上雪花。 蹭着男人余温犹存的清雅面庞,“倾宇你看,桃花开了……很美——”耳边听到的,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气息。 滚烫咸涩的液体终究违背了主人的意志,挣扎着涌出紧闭的眼皮,无声滚落。 桃花之所以寂寞,是因为它为情动之人生长,为伤情之人绽放。 方君乾遇见肖倾宇,便注定他一世寂寞。 第一百九十七章 肖倾宇走后,按照他的遗愿,化骨成灰,与方君乾的红巾长埋桃花树下。 没有人知道,无双公子的陵寝中,多了一柄碧落剑。 寰宇帝方君乾的随身宝剑。 碧落剑伴着肖倾宇,长眠地下。 而肖倾宇的黄泉剑,则陪在了方君乾的身边,随他征战沙场,统一四海,君临天下。 方君乾看着手中的小瓷瓶。里面便是能让人忘记最爱之人的秘药“过客”。 一直以来,方君乾就比谁都更清楚自己深爱的男人究竟有多隐忍无情。 他要自己忘了他—— 方君乾自嘲一笑。 怎么忘得记,忘得掉,忘得了!? 戚无忧立在堂下默不作声。 良久,戚无忧听见皇位上寰宇帝缓缓开口,声音低沉的近乎喃喃自语。 “你放不下大倾,我替你守护。 “等我统一天下后,再来陪你。 “可好?” 戚无忧知道, 从此刻起。 举世上、天下间。 再也无人能够击垮方君乾。 再也无人能够进到他的心里。 时光飞逝。 十六年岁月转瞬而过。 一生的金戈铁马之后, 寰宇帝方君乾终于一统天下。 那个男子,是以透支生命的方式践行着他对无双的承诺。 天历元年,改年号“倾乾”。 五月初五,寰宇帝寿辰。大摆筵席,广赦四方。 大倾丞相戚无忧看向身边的空当轮椅,心情复杂。 那个人, 即使人已经不在了,还在冥冥之中操纵着天下大势…… 斟了一杯酒,戚无忧祭洒于地,溢出一声呼唤。 公子。 宴会时,自从肖倾宇去世后便游历天下行踪不定的张尽崖怀抱琵琶出现了。 然后, 一曲《倾尽天下》。 寰宇大帝泪如雨下! 生辰宴结束后,方君乾下诏让位予天琪王爷方卫伊,天下哗然。 第二日,寰宇帝行踪渺然不知去向。 “戚丞相,您知道皇兄去哪了吗?”年近二十的新帝方卫伊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8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08 恭声询问戚无忧。眼波一转看见一旁怀抱琵琶的张尽崖,忽然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你是……” 张尽崖目不转睛盯着他,莞尔一笑:“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方卫伊一怔,猛地抬头! “你是师兄!?” 张尽崖笑而不答,只抬手轻轻拨弄怀中琵琶:“陛下此时,应该在袖手崖吧。” 第一百九十八章 袖手崖。 桃花树。 自肖倾宇逝去那刻桃花凌霜怒放后,桃花树仿佛在一夜之间被抽去了精魂,渐渐枯萎、僵死。 方君乾着枯死的树干。 十七年前,他在袖手崖上朝自己伸出手,要自己和他一起走,从此两人不问世事,隐退江湖。 自己没有答应。 那时,他的手离自己的, 只有半尺之遥。 待自己伸出手回应的时候, 已是生死无话…… 方君乾手中绕着一绺发。发上系着红绳三匝。 那是肖倾宇去世后他留下的他的一绺发。 当初两人红线结发的约定,如今,终于可以兑现了。 方君乾静静立在树下。 崖下的云海涛生涛灭, 而崖上风声萧萧。 轻轻将那绺发抛下崖底。 看轻柔的黑发在风中如蝶翼般盘旋打转,渐渐消失在云海中。 方君乾疾挥手,黄泉剑乍然出鞘,寒光一闪,狠戾而决绝地划破颈部── 艳如桃花的碧血,瞬间溅染树干。 碧落黄泉,生死相随…… 纷扰红尘只剩下这首乱世之歌,繁华落尽等你来相和。 你看这春风过尽了,桃花也落尽了。 我还唱着这断续的歌。 倾宇,你可听见这最后的歌…… 僵死桃树经过精血浸润,竟奇迹般重焕生机。 枝长,叶展,花开。 花飞满天,落英缤纷。 韶音若逝,淹没前尘。 桃花依然像那年一样落下来,绕着他打转。 他抬头看枝头飘零的花雨, 缓缓的,温柔的,阖上了眼睛。 岁月在那一刻静安…… 等张尽崖一行人赶到袖手崖,那个英挺男子已静静安睡在了桃花树下, 手中握着那把黄泉。 绯红花瓣飘飘洒洒落在桃树下男子的青丝间、衣襟上。 落寞,凄艳。 一道细细的血线从方君乾颈喉蜿蜒而下,染就了这乱世桃花…… 天下昌盛升平的宇历十七年,寰宇帝方君乾用携带了半生的黄泉剑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当一切尘嚣消弭在他安然微笑的嘴角,方君乾肖倾宇的倾世之恋也随着时间湮灭在桃花飘零的季节。 回到那一刹那,岁月无声也让人害怕。 枯藤长出枝桠,原来时光已翩然轻擦。 落英芳菲中,远远回荡着那个红巾少年笃定的誓言:“桃枝为约,苍天为证!此情——上穷碧落下黄泉!——” 不知怎的,张尽崖突地潸然泪下! 方卫伊泪眼朦胧,伸手去擦拭,却涌出更多泪来。 雾散。风缓。 云蒸霞蔚,光耀万里,江山如歌。 河山被黄昏余晖尽情渲染,灵动之中气象万千,看那风卷云飞,山河运转。那是一卷描摹大千世界的绚烂画卷。 所有人都被眼前美景刺痛了眼睛! 张尽崖闭起双目。袖子忽然被人拉扯——“快看!”身旁传来方卫伊难以置信的声音。 睁眼,瞬间瞪大眼睛!—— 是错觉吗? 漫天落英中,那个眉目如画的清雅男子微笑着走向方君乾。 他来到他面前。 站定。 伸出手。 方君乾伸手握住。 这一次,再也不会松开。 相视微笑,两手紧挽,再不离分。 花纷堕,乱红纵—— 一瞬间,尘封了一个千年的传说。 两人并肩而立。 他白衣胜雪,他红巾似火。 夕阳在他们身上投下炫目光圈,美得令人不忍卒睹。 他与他,就在袖手崖上,同看这江山无限,天地浩大…… ——————————《完》——————————————2009。10。3 楔子 声明:此文乃长篇,要看的亲们做好心里准备。 此文既可作为《倾尽天下乱世繁华》的后续,也可以独立成篇。 因本人觉得有狗尾续貂之嫌,所以不支持大家去看。 楔子 倾乾盛世后,大倾帝国一场盛世染尽风霜。 自宇历240年北方爆发浏河叛乱后,原本统一的大陆政权分崩离析。大倾皇室对北方大地统治力日趋减弱。 宇历516年,北方游牧民族首领嘉何氏以破竹之势攻城拔寨,逼近大倾皇都。大倾末代皇帝方祖息在祖灵前自刎谢罪。 宇历517年,嘉何氏统一南北,改年号为延元,成为大陆新霸主。 游牧民族统治下的延朝却只延续了短短五十年,因擅征战不擅政务,苛捐杂税多如牛毛,搞得民怨鼎沸,各地起义不断。 延历四十九年,规模最大的起义在南方耀县爆发。 起义首领顾凤林在沪地登基,号“悍王”,率十万疲兵弱旅打败二十万草原虎狼之师,推翻延朝,建立大越。 两百年时光倏忽流逝,大越王朝覆灭后,李、韩、金、独孤、宇文五大阀东西南北中各占一方,相互攻歼达一百年之久,搞得战乱遍野民不聊生。 一百年五阀七乱后,一个崭新的帝国于战火的废墟上崛起——这就是仅次于大倾王朝的大黎。 大黎王朝歌尽三百五十六载浮华太平,国力愈弱,统治日渐腐朽。与此同时,大洋彼岸的七个国家掀起轰轰烈烈的文艺复兴运动,实行了由封建主义国家到资本主义国家的转变。 随着航海技术的发展,发色肤色各异的外国人纷纷登陆大黎,揭开了这片大陆的神秘面纱。 同时,这儿的财富更是令他们垂涎三尺。 虽然大黎实行闭关锁国政策,但腐朽的工事防御怎敌得过外来的船坚炮利。 大黎皇室卖国求荣,割地赔款,极尽谄媚巴结之能。 在国家存亡之危急时刻,所有爱国志士前所未有地团结起来,大规模起义瞬间席卷全国! 机要如京师重地,偏远至山坳乡村,处处可见革命军的影子。 在国父孙仲凯的带领下,革命军大败黎军与外国军队的联合绞杀,逼得大黎最后一个皇帝宏远帝退位,并成立了华夏国统府,实行三权分立的政治制度。 即将行政、司法、立法三大权力分属三个地位相等的不同政府机构,相互独立,互相制衡。 万众一心,众志成城的伟大民族,让外国人不得不做出让步。 然而,随着孙仲恺因病去世,国统府政权四分五裂。 名义上各大军阀都拥护国统府领导地位,实质上是占地为王,只不过大家都心照不宣罢了。 其中,以“东北王”方洞廖和国统府总统余宜池的实力最强。 公元1928年,“东北王”方洞廖喜得贵子,取名钧乾。 前来喝满月酒的余宜池听后吃了一惊:“方君乾?跟千古圣君寰宇帝同名!?” 同音不同字,余总统显然误会了。 方洞廖闻言哈哈大笑,他性本阔达豪放,也懒得纠正,索性将错就错,将孩子的名字改为“君乾”。 后来余宜池知道原委后不由打趣:“寰宇帝出现了,不知无双公子投胎转世了没。” 而我们的故事,也将从这里展开…… 第一章 公元1935年,年方七岁的方家小少爷就已经把方府内外搅得鸡飞狗跳鸡犬不宁。 秋,东北王方洞廖携其入平都,父子二人就在老友余宜池家小住几日。 平都是国家首都。 大倾的寰宇帝驾崩后,接任皇位的文成帝方卫伊迁都八方城,改都名“平”,以纪念兄长寰宇帝平定四海之不朽功勋。 然而在宇历240年爆发了北方的浏河叛乱后,西北地区动荡不安,瑞安帝方自明不得不再度迁回南方皇城。 延朝嘉何氏入主大倾后,为巩固统治大兴文字狱,烧毁珍贵文物典籍多达五十万件。 皇城被劫掠一空后,游牧民族临走放了一把火。 熊熊大火连续烧了三天三夜,皇城上方的夜空都染成一片血红。 千年古都灰飞烟灭。 “悍王”顾凤林推翻延朝后,在平城建都。 五阀七乱时期,五大家族各自为政,迁都频繁。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大黎王朝统一五阀后再度立都平城,在大越王都的工程规模上进行扩建,形成了如今平都气势恢宏的风貌。 平都,也就是昔日的八方城。 七岁的方君乾好像特别喜欢这个地方。 刚到平都不久就窜出总统府四处游玩溜达。 这也难怪他。 让一个小孩子长时间闷在房间里简直要了他的命。 更何况这东北王的掌上明珠—— 天性好玩、好动、不喜拘束。 好吧,如果单单只是调皮捣蛋,大人们还有手段对付,可偏他聪颖绝顶,常耍得大家团团转。又长了一张可爱讨喜的俊脸,让长辈舍不得打骂。 “什么!君乾又逃了?!你们五个大汉还看不住一个小孩?都干什么吃的!”总统府的客房传出东北王愤怒的咆哮。 保镖们腹诽:有本事你自己看住他呀,又不是不知道他有多难管…… 方洞廖看着手下一副无言以对的傻样,气得不打一处来,一声怒吼:“还不给我去找!!” 手下慌忙作鸟兽散。 <b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9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09 r 大山黑苍苍没边没沿。 幽幽的深谷显的骇人的清静和阴冷。 空气静得吓人,氤氲着不可名状的危险气息。 “呜嗷~~~~~”妖异圆月下,头狼在对月长嚎。 对小小的方君乾来说,这无疑是一场怎么也醒不来的梦魇。 他不敢停下来歇口气,因为身后的狼群会随时一扑而上。 停止脚步就意味着死亡。 在生死一线时,人类的潜能被发挥得淋漓尽致。 至少, 方君乾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方面的天赋。 天黑。 杂草丛生,不辨道路。 一声惊呼! 方君乾被脚下的藤蔓绊了一下,狼狈地栽倒在地。 白嫩的小胳膊被锋锐的荆棘划开了一道血口子, 淡淡血腥味漂浮在空中。 群狼嗅着了血腥味更显兴奋,一双双绿幽幽的眼睛在暗林深处宛如催人性命的鬼火。 恐惧如粘腻的流体,在孩子稚嫩的心中悄悄流动。 脸色惨白,但嘴唇却还倔强地抿着。 虽是孩童,却已见日后英绝天下的雏形。 眼看狼群就要一拥而上,方君乾绝望地闭起眼睛。 倏地—— 低缓的埙声从月中传来。 沧桑、神秘、哀婉。 那一刻,小君乾从埙声中,听到了秋。 一道强劲的气流掀得方君乾往后倒去。 然而被狼群撕裂的痛苦却没有如预期般降临在自己身上。 惊诧得抬眼,看见一头苍鹰从天而降!闪电般挠伤头狼的右眼! 头狼痛极哀嚎。 苍鹰振翅,搏击长空! 凭借空中之力对头狼啄挠抓拍,与此同时,羽毛纷纷如雪落下。 狼群是何时离开的,方君乾没注意。 他实在是太累了。 就这么懒洋洋地躺在丛林中。 连根手指都不想动一下。 只有埙声回荡在上空, 悠远而苍凉。 即使在滚滚红尘中,也让人置身于荒凉的旷野。 纵然暖阳高照,也有种风高云缓的阔朗与空灵。 至静至悲,远离尘嚣。 更何况,是在这般寂寥的月夜…… 小小的孩童不知该用什么言语去形容它。 直到长大以后才知道,这种感觉叫做——神往。 埙声停了下来。 苍鹰也没入了茫茫夜色。 小君乾吃力地站起身, 一眼看见刀削斧砍般的崖顶上 那个雪白空灵的影子。 远远望了一眼,应该是和自己年岁相差无几的孩子。 看不清他的脸,只看见三千青丝随意地铺在背上,白衫漫卷,水波流泻。 方君乾只觉自己从一个梦境陷入了另一个梦境中。 前者是噩梦,而后者是美梦。 崖顶上的孩子转过身, 朝他微微一笑。 静谧得像一个挣扎不起的梦…… 第二章 方君乾同学看着眼前的救命恩人,七八岁的孩童,眉目如画,时至立秋,却只穿了件白色的长衫,清雅中隐见出尘超脱。 他的长发随意飘扬,当他转向自己时,黑亮纤细的发丝追风逐面而过。 浮光月影荡在他的脸上,淡然一笑,连山岳都倾倒在他面前。 似曾相识的感觉。 方君乾忍不住脱口而出:“我们见过吧!” 见过吧? 一定见过。 我们曾携手看桃花无涯。 策马享天地浩大。 你在袖手崖上静等我十六年。 我也在三途河边窥探你来生的容颜。 几番轮回,几世寻觅, 然后,命运安排你我在此时此地相遇。 再然后,我笑着对你说:“我们见过吧!” 我们见过吧? 否则, 为何只是萍水相逢,就让我怦然心动。 心动, 心痛。 白衣孩童点点头,又摇摇头,看着他的眼神有点迷茫。 他似乎不怎么习惯和同龄孩子相处,以致对方小朋友友好亲切的笑容略显冷漠。 不过先开口的还是那孩子:“你是谁?” 方君乾本来还以为他不理自己了,见他发问立马大喜过望:“我姓方,叫方君乾,七岁了。” “你为什么在这里?”他继续问。 说也奇怪,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方君乾竟在这孩子面前紧张腼腆起来。 “我溜出来玩……结果迷了路,就碰上了野狼……” 白衣孩子点点头,见他身子在微微发颤,忽然说:“你是不是冷了?” 小君乾这才发现自己已经露侵衣衿,饥肠辘辘。 “又冷又饿!”方君乾甜甜一笑,凑近他讨好道:“有没有吃的?” …… 白衣孩子似乎很熟悉附近的环境,熟练地拾了一堆枯枝,却在掏出火折子准备生火时,意外发现火折子已湿透。 “啪嗒”一声,小君乾手上火光一冒,柴火已经点燃。 “这是什么?”白衣孩子吃惊得眨眨眼。 方君乾汗了一下:“打火机。” 打火机? 白衣孩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现在打火机在市面上还是稀罕物,通常有价无市。 可见这个叫方君乾的孩子家里定然非富即贵。 白衣孩子将陶埙搁在唇边轻奏几个音符后,那只颇通灵性的苍鹰从天而降,丢下几只麻雀。 方同学目瞪口呆,旋即对面前的孩子崇慕不已:她是仙女吧? 自我肯定:她一定是仙女! 方小宝,你不觉得自己在某些方面搞错了吗…… 四只麻雀架在篝火上,滋滋地冒着油,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方君乾觉得自己就像小红帽的狼外婆:“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呀……要不要来一点?” 白衣孩子摇摇头:“我不吃荤的。” 方小宝再接再厉:“你正在长身体,不吃肉怎么行!” 强迫性地将肉串塞进他手里,不达目的不罢休:“尝尝吧!我的手艺可是一流的哦。” 看着方君乾满目期待,白衣孩子终是犹疑着将肉串放在嘴边轻咬一口。 咀嚼几下后眼睛一亮! “怎么样,不错吧?!”方君乾暗笑于心:破戒了破戒了! 得寸进尺:“那,我都把名字告诉你啦!公平起见,你也应该把名字告诉我。” 白衣孩子皱了皱清秀的眉,似乎不想谈起自己的名字,只淡淡答了一句:“我姓肖。” “肖?萧?是哪个呀?” “‘生肖’的‘肖’!”孩子说这话时似乎有点赌气。 方小宝眨眨眼,果然本少爷套近乎的本事天下无双——原来“她”姓肖啊…… 肖仙女……小仙女? 方小宝眉眼弯弯:好姓! 悄悄靠近,依在他身边,在其耳边轻言:“我们交个朋友吧?你家住哪儿呀?” 对于这样一个孩子实在没有防备的必要,他由着他靠近自己,黏着自己。 “我从小就被父母送到山上的寺庙清修,爷爷嫌我命格不好,不许我十二岁之前进家门。嗯,再过五年我就可以回家了……” “这是迷信呀!迷信!!”小方同学听得义愤填膺。 然后语重心长地教育一脸淡然的小听众:“连皇帝都退位啦,居然还有家长这样封建!现在什么都要讲科学——科学你懂不?” 小听众睨了他一眼,淡淡道:“科学一词起源于大倾国古语,原意为‘科举之学’,近代国父孙仲凯在翻译外来著作时,将英文sce翻译为科学,意为各种不同类型的知识和学问。” 方同学愣在当场,吃惊地微微张嘴:半响后颓然:“咱……班门弄斧了。” 肖同学望着他,眼神有些腼腆,又有点热切:“我还是第一次跟同龄的小朋友聊天呢……你会常来看我么?” 求之不得! 方小宝立马打蛇棍上:“嗯嗯,这儿没什么好玩的,怪不得你会无聊呢!干脆你跟我去东北吧。” “东北啊?”白衣孩子无限憧憬,“听说那边冬天有冰灯……” “是呀,冬天的冰灯可漂亮了!唔,我家就住在东北!” 现在方小少爷满心想把这个冰雪聪明的“小仙女”拐回家去当媳妇儿…… 可怜的方同学已经完全把人家当成了女孩子。 直到两人长大之后再度相遇,肖公子还对此事耿耿于怀。 每当这时方小宝就愤愤不平地喊冤:“倾宇你摸着良心说那次乌龙能全怪我吗!你从头到尾都没提过自己是男孩呀!你说自己从小被父母送到山里修行,我头一个反应当然是你父母重男轻女把你给遗弃了……何况男孩子哪有留这么长的头发的?长得又比我的邻家小妹还水灵……”方小宝越说越伤心,越说越委屈,“还怪我了!?我都没说你欺骗我的纯真感情!” 最后总结—— “肖倾宇,”方君乾一本正经,“你赔我初恋。” 不过此时的方君乾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摆大乌龙。 他一心一意想早点定下他的小仙女,省得别人捷足先登。 上上下下打量着他,最终将目光钉在了白衣孩子挂在胸前的那个陶埙上。 再往他身边挨了挨,方小朋友满脸好奇:“刚才你就是用这个救了我?” 点头。 “送我吧!” “呃?”孩子一惊,估计从未见过这般厚脸皮的人。 见他犹豫不定,方君乾想着如何调节气氛,灵机一动,他漂亮的桃花眼里透着邪恶的神采:“这样吧,我拿这个打火机跟你换。” 手一翻,那只铝制的精致打火机出现在他手掌心。 做工精细,显然是出自大师之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10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10 手。 繁复的花纹,耐用的零件,漂亮的火苗。 再加上表面镶嵌的碎钻与红宝石,更加凸显了它的雍容华贵。 白衣孩子摇摇头:“这太贵重了。陶埙是我自己做的,你想要就送给你吧。” 解开系在脖子上的红绳,将陶埙解下来放到他手里。 “不不不……”方小宝连连摇头,“不能这样,我这人最公平啦!你不要,我也不收。” 看着小仙女为难的表情,方小朋友暗笑于心,表面却还装出道貌岸然状:“这样吧,我借你的埙玩两天,这个打火机就放在你那儿作抵押。等我哪天玩腻了再跟你换回来,怎么样?” “嗯……那好吧。”白衣孩子想了想,点头答应。 看着“她”收下自己的礼物,方君乾忙不迭收起陶埙生怕“她”反悔。 他笑得欢,带着三分喜悦,三分得意,三分邪气,还有一分狡狯:“喏,我们交换了定情信物,就算相互定下了终身。” 什么? 孩子面颊上飞过一片惊讶,怀疑自己听误了。 什么交换信物定下终身? 树林被月光照得白茫茫一片,小仙女身上的桃花冷香在空气里弥漫浮动。 方君乾觉得“她”微微张着唇瞪大眼睛的模样着实可爱,忍不住凑前在“她”唇上一记轻啄:“方君乾对天发誓,今生定当娶你为妻!” 话音未落就见迎面飞来一记拳头! 只听“咚”的一声,小君乾顿觉眼前一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打昏在地! 肖宝宝恼怒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胸口剧烈起伏着,恨不得再上前补上几脚! 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这个混蛋!傻瓜!白痴!无赖! 自己哪里像女的!? 不不不,自己才是真傻。 刚才居然还搭理他…… 当初就该让他被野狼叼走! 小小的孩子,格外骄傲,更何况触犯到了他不容侵犯的尊严,要记恨一个人无需多余理由! 肖宝宝觉得很委屈—— 他再也不想看到这个人了…… 让他自生自灭去吧。 想到这里,白衣孩童跺了跺脚,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苍茫暮色中。 后来,他就再也没见过他。 有些人,越是恼他厌他恨他,反而越是将他铭刻在了心底。 记恨,也是需要时间的。 许是清修的日子太过平静与寂寞,肖倾宇偶尔会记起那个俊俏霸道莫名其妙的小男孩。 和自己极端不同的一个人。 鲜活的,热烈的,精彩绝伦。 古寺中,清庙里。肖倾宇如一株寂寞桃花,茕茕独立,翩然日长。 交错的枝桠记不得岁月更迭,在这段安静而绝望的日子中,甚至连自己的记忆也模糊成一片。 唯独,就那么记住了他。 第三章 “啊哟喂~~~~我的小祖宗!我的小爷!小的求求你上船吧,这船都要开了,你究竟还要干什么去呀~~~~~” 保镖们快抓狂了,泪流满面——小少爷,咱们打工吃饭也不容易呀! 方同学施展出宇宙无敌雷霆霹雳超级可爱的笑容,语气里却是毫不妥协:“我就去找一个人,找到了马上跟你们回家!” 众保镖对方小宝的话抱以十二万分的不信任:估计一去就没影了吧…… 离别的轮船鸣响汽笛,拥挤的人流纷纷挤上船头。 许多人热泪盈眶,拼命挥动着手,叮咛着、嘱咐着,告别的话哽咽在喉,只能强作欢颜向即将分隔两地的亲友挥别。 “你们还杵在这里干嘛!” 一个三十五开外的男人在六七个士兵的护卫下走过来。 他身材高大,高耸的额头与鼻梁连成一道广阔的山梁,双目如电,不怒自威,即使站在人群中,也有一种澎湃的气度。 正是方君乾的父亲——东北王方洞廖。 方君乾吐了吐舌头,乖乖应了声:“爸~~~” 方洞廖冷道:“君乾,怎么还不上船?” “爸,我要去找一个人。” “谁?” “我上次在山里碰到的小女孩,很可爱的,还救了我的命。爸,你不是经常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么,爸,我要去找她!” 估计方小宝还没搞清楚自己挨揍的原因…… 方洞廖沉吟片刻:“她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 “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姓肖——哦,她说她在山里清修!” “清修?”东北王皱眉,转问手下,“洛迦山有道观或庵堂吗?” 手下连忙回道:“据手下所知,没有。”洛迦山倒是有一座清冷的洛迦寺,哪有什么女孩子。 东北王叹了口气:眼下老友余宜池病重,怕是回天乏术。 这总统一死,平城各大势力定会开始新一轮的权利角逐。 到时平城绝对会成为是非之地,实在不宜久留呀! 东北王语重心长:“君乾,洛迦山没有你要找的人。” “不可能!”孩子激动反驳,“我亲眼看见她的,她穿白色的衣服,还跟她说了话……对了,连山上老鹰都听她的话! “她还会吹埙,还跟我一起吃烤雀,她说她一个人在山上很寂寞,要我常去陪她玩——她明明就在山上,什么叫没有这个人!!” 白衣服,听话的鹰,一个人,深山,寂寞,陪她玩…… 方洞廖倒吸一口冷气:这孩子该不会碰上山中精魅了吧? 厉声喝令:“君乾别闹了!快点上船!” 保镖听令,一左一右抓住他将他往船上拖,孩子用尽力气拼命挣扎,大吼大叫:“放开我!我不走!我不要走! “救命呀!有人绑架啊!~~拐卖儿童啊!~~” 凄厉悲惨的童音惊得来往船客纷纷侧目,皆以为发生了什么惨绝人寰的人间悲剧。 方洞廖满头黑线。 一计手刀切在方君乾脖颈上—— 于是 整个世界清静了…… “快走!” 估计东北王这辈子还从没像今天这般丢脸过。 众彪形大汉凶神恶煞地狠瞪周围船客,吓得一些刚起义愤之心的观众立马化身过客,匆匆而过。 眼下这个世道,自保尚且不及,更何况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 “呜——”随着汽笛嘹亮悠远的鸣响,巨大的游轮缓缓驶出码头。 四个小时后,方君乾醒了。 当知道船已离港,所有人都发现,这个无法无天的小少爷变得安静了。 轮船上,一个俊美的孩子站在甲板前,抬起头用满是呆滞的双眼凝望着海平线。 手中,紧握着一只陶埙。 埙孔上系着的红线在随海风飘荡。 孩子自言自语:“你看,你送我的埙都还在……可他们都骗我说没有你这个人……” 小小的君乾皱起飞扬的秀眉,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大人们都要骗他。 他甚至……甚至 ……都来不及跟她说声告别。 第四章 十年后。 京都平城风起云涌,明争暗斗。 自七年前国统府前总统余宜池逝世后,国统府大权由新任总统段齐玉把持。 阳春三月, 名流荟萃,英才云集的平京大学学生干事会。 办公室主任李敬的办公桌上收到一份入学申请书。 入学申请书并不稀奇,作为全国学生联合会的龙头,更兼闻名世界的著名学府,平京大学的办公室每天要收到寄自全国各地的入学申请书。 可是如果这份入学申请书是由段齐玉大总统亲自出面手书的,那可就非同一般了。 照片上的男子年轻英俊,只有十七八岁,与众不同的是他身着戎装,肩袢上缀着金黄色肩章两佩镶红色边饰,肩章底版上各缀有一枚星徽。 这个少年未及弱冠竟已跻身国统军陆军少将! 照片中的少年笑得阳光慵懒,似乎还微微有些腼腆,然而他挺拔的站姿却带着军人不自知的自觉。 李敬细细观察之下,从他轻眯的细长眼眸中探究到某些隐藏在外表下的东西。 有种不可逼视的利芒。 锋芒所至,舍我其谁。 李敬心里一惊,不由轻轻念出照片上这个少年的名字:“方、君、乾……” “砰!” 隔桌的文艺部部长倪晓晓迅速跳将起来,一把夺过李敬手中的学员档案,叫得惊天动地:“啊,清清快来!是少帅诶~~~少帅要成为我们校友了~~~~” “哪里哪里?”文艺部副部长邱清韵也是激动得雪颊粉红,一看后更是幸福得与倪晓晓抱成一团:“晓晓姐,真的诶~~~~~” 李敬同学讷讷的有些不是滋味:“这小子谁呀?” 他身边的张玉函,干事会副主席之一,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斯斯文文道:“寰宇帝方君乾呀,这都不知道,充分暴露你历史没学好。” 倪晓晓干练泼辣,是学校有名的带刺玫瑰,闻言立马嗤笑一声:“张副主席,请你不要不懂装懂好不好?连南统军有名的少帅方君乾都不知道,还说自己关注国家大事呢。” 邱清韵性格文静,听自家部长有得罪人的架势,忙不迭打圆场:“部长,副主席怎么会不知道‘南少帅北虎将’的鼎鼎大名呢?” 旋即又向在场几位男干事解释:“方少帅是东北王方洞廖之子,是今年刚晋升的南统军少将,副主席天天关注国家大事,一定是知道的。” 李敬鄙夷:“原来是蔽承父荫的纨绔呀。” 张玉函大惊:“那个方君乾?” 邱清韵颔首肯定:“那个方君乾。” 张玉函兴奋地直搓手:“居然是那个方君乾!” 李敬茫然:“哪个呀?” “嘿!也许你不认识方君乾,但你一定认识方钧天。” 李敬理所当然:“一手创立南统军,收复南方七省的方钧天,谁不知道呀!除了主席外,我最佩服的少年英杰就属他了。” 倪晓晓古怪地笑:“我说,小李子,难道你不知道方君乾就是方钧天吗?” 邱清韵笑得温婉如水:“今春,大总统在总统府举行授勋仪式,东北王在典礼上看见威名赫赫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1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11 的‘方少帅’竟是自己儿子后差点晕了过去! “东北王一直以为自己儿子去瑛国留学了,没想到方少帅居然瞒着家人偷偷跑去了南方前线。” 倪晓晓也撇下李敬加入话题:“是呀,听说东北王当时吓得脸都绿了。少帅可是方家独苗,什么功名利禄要不得?这要是在前线有个三长两短,东北王他老人家怎么对得起方家列祖列宗 啊。” 张玉函一脸兴致勃勃:“授勋仪式刚刚结束,听说一个月后就是南统军并入国统军的兵权交接仪式,没想到少帅不准备回东北继承父业,竟准备来我们平京大学修学。” 李敬见自己被无视冷落,不禁仰天长叹:“难道我平京学生干事会的帅哥都死绝了吗~~~~” “喂喂喂!”此话马上引起了两大校花的围攻,“你说你自己难看倒也算了,别把我们肖主席扯进去呀!” “就是!” 李敬同学被两位美女你一言我一语说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张玉函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同情遥望了李敬同学一眼,摇头感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 整理好方君乾的入学申请档案,张玉函抱着文档朝学生会主席办公室走去。 李敬同志,你自求多福吧。 当张玉函推门进去时,一个身着白色长袍的少年斜坐在宽大的梨木沙发上,斜对着他。 长长的青丝垂落面颊,丝丝缕缕,缥缈如梦。 此刻,他的手指正把玩着一只铝制打火机。 翻盖,打火,合起。 翻盖,打火,合起。 这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熟练漂亮如行云流水。 明明灭灭的火焰将他雪白的侧影映得瑰红一片。 所有人都知道,肖倾宇总是随身带着这么一个打火机。 铝制,精美。 奢华到不像是他自己的。 习惯使然下就随手把玩。 张玉函下意识地放轻呼吸。 这个少年,出身萧家却不姓萧,只能以“肖”为姓。 这个少年,十五岁时便以一篇《量子问题的哲学释疑》论文轰动国外学术界。 这个少年,入学之初即在学生干事会竞选中击败所有经验丰富人脉广泛的学长学姐,以全票当选平京大学学生干事会主席。 随即集合全国各地十二所高校,成立全国学生联合会,任联盟主席。 这个少年,在瑛国军队强占交州湾,威胁国统军战略要区时,组织大规模示威游行,工人罢工,商人罢业,学生罢课。全国上下联合抵制瑛货,扼制瑛货流通渠道。 短短一月,瑛国在华国的贸易收入整整减少了一半! 在国内外一致的谴责声中,瑛军灰溜溜退出了交州湾。 这个少年,话不多,但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这个少年,将自己隐在幕后,却令所有人都不敢忽视。 这个少年,叫肖倾宇。 与一千多年前的无双公子同名。 即使,他本应姓萧。 看着手里的档案,张玉函忽觉一阵好笑。有种历史在自己眼前重叠的感觉。 难得开口揶揄:“无双公子,您的寰宇帝要来了。” 肖倾宇“啪嗒”一声收起打火机,静静道:“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张玉函立马收起戏谑的表情:“抱歉。主席,这是国统府送来的南统军少帅方君乾的入学申请书,如果没有问题的话还请您签字批准。” 肖倾宇轻叩茶杯,微微抿了一口。 翦水双瞳平淡无波地扫过档案上的照片,唇侧勾起一抹笑纹。 “好了,肖某知道了。” 张玉函并没有离开:“还有一件事……余艺雅小姐邀您明天去洛迦山游玩。” 肖倾宇一怔,随即颔首:“知道了,明天我会去的。” “主席,”张玉函忍不住问,“您真的喜欢余小姐吗?还是只因为她是余宜池大总统的遗孤,和她在一起会得到余系人马的拥戴支持?要不然以她那么娇蛮的性子……” 肖倾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张副主席,一个绅士怎么可以在背后说女孩子坏话呢? “何况,艺雅除了性格刁蛮任性了点,也不失为一个好女孩。男士不就应该包容女孩子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缺点吗?” “是是是!张某受教了,万望肖主席莫把玉函刚刚说的话转告给余小姐。大恩大德张玉函感激不尽。” 张玉函迅速退出主席办公室,轻手轻脚关上门。 门后,肖倾宇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目光随即被桌上方君乾的档案吸引。 拉开右手边的抽屉,取出学生会主席的印章。沾染上印泥后,印章与负责人一栏亲密接触。 稍一用力, 印分。 纸离。 “肖倾宇”这殷红的三个字端端正正出现在入学申请档案的负责人一栏中。 然后 密封, 存档。 (注:国名、事件皆为虚构,偶与历史挂钩,切勿较真。 再注:朋友们有兴趣请加入qq新群21465312) 第五章 平城地处西北,虽缺了一份江南水乡的水汽氤氲,但豪迈健朗,恰似北方男儿的阔朗英健。 昔年的八方城,本就是英雄豪杰蕴育成长之乡。 金鳞酒楼。 “在外头玩了这么久也该回家了吧。”开口说话的中年男子四十五岁上下,整个脸膛看不到多少皱纹,一对浓重的剑眉不怒自威,就是在微笑的时候,也仿佛带着三分凛然的杀伐之气。 与他相对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优哉游哉剥着花生米。 他身形修美,纤长合度。 即使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衫,他的发梢,肤色,气度,眉眼也予人一种惊心动魄的艳色。 如火烈。 如血戾。 是一种纯属男人的阳刚之艳。 见儿子无动于衷,东北王耐不住心中隐忧:“平城终不比东北,现任总统段齐玉貌似宽厚,其实两面三刀唯利是图,绝非良善之辈。你现在立场不明又刚立战功,段齐玉即使器重你也定 会防你一手。你终究难有大展身手之时。” “为父明天就回东北,到了东北,凭你刚建立的战功,我就可以提拔你为北统军上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敢说我方洞廖任人唯亲?谁敢说你方君乾凭父上位! “区区一个南统军少将算得了什么!到时整个东北都是我们方家的,谁敢不看我们父子的脸色行事?” 方君乾扭头望向窗外。 国力不振,内忧外患,然而平都依旧是那个平都。 正如这殿河两岸,霓虹广告扎眼,店铺酒楼繁华。 歌舞升平,日日夜夜。 东北王淡淡道:“是走是留,你自己决定。” “父亲,方君乾不是为了积累晋升资本而去南方,而是为了——” “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方洞廖大手一挥打断方君乾的话,“你究竟跟不跟我回去?” 少年神色一黯,旋即打马虎眼:“这儿的荷风甜点真不错……” “你的意思是不想回去了?”东北王单刀直入打碎少年的东拉西扯。 “呵呵。”方君乾伸了个懒腰后恢复坐姿。 双眼不再躲闪。 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父亲——东北王方洞廖 朝他微微笑了笑:“是的,我决定了。” 方洞廖,这个名副其实的东北之王,倒是对自己儿子的决定没有多大意外。 知子莫若父。 这个决定在东北王意料之中。 “你迟早被自己的决定害死。”方洞廖叹了口气。 “你长大了……再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把你打晕硬把你拖上船了。 “不过让你一个人留在平京,我实在不放心。你在平都没有相识之人,出了事连个靠山都没有……” 少年哀叹一声:“父亲有话直说便是,用不着拐弯抹角的。” 父子俩都是爽快人,当下东北王就单刀直入:“余艺雅这孩子是为父老友余宜池的遗孤,只要她对你有好感,余系人马就会拥戴支持你。万一以后你在平京出了什么事,即使为父鞭长莫 及,你也不会孤立无援。” 方少帅很快就抓到了他言谈中的精髓:“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不就是想让我去泡她嘛!” 东北王恼羞成怒:“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为父让你代为照顾老友之女怎么能说是……能说是……” 那个字实在难述诸口。 这些个污言秽语他都是打哪儿学的? 这无法无天的孩子啊…… “知道了知道了!”生怕父亲又要发表长篇大论,方少帅忙不迭打住,“听你的就是了。” 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事无巨细一一过问,搞得方君乾哭笑不得:“爸,我是在这儿读书,又不是来闯祸的……” “我还不知道你么!”东北王啐了一口,“你小子不闯祸才是怪事!这要是我不在平城,你不把天捅出个窟窿你就不会甘心!” 事实证明,东北王的担忧很有先见之明。 终于交代完毕,少年送父亲下楼。 “不用送了。”方洞廖挥挥手。 仿佛想挥断纠结不去的伤感。 “要是在平京呆不下去了,就回东北吧。” 方君乾点头:“好。” 用力拍拍儿子日渐宽阔的肩膀。 感受着儿子已被战火磨砺得坚硬无比的羽翼。 任何狂风骤雨都无法将其摧折。 他注定高高翱翔,俯视众生。 这是他方洞廖的儿子,他这辈子的骄傲。 “爸走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 “爸!——”少年扬声。 方洞廖转过身。 “爸,洛迦山真的没有女子清修之所吗?” 方洞廖淡淡道:“洛迦山上只有一座洛迦寺。” 方君乾难掩眼眸中的失望。 方洞廖继续走。 眼看就要消失在行人洪流中。 “爸!——” 东北 分卷阅读111 分卷阅读112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12 王停下脚步, 然而这次,却没有转身。 “爸,等我有时间我就回东北看你! “你一定要保重身体!——” 在方君乾看不见的脸上,方洞廖绽出一抹欣慰的笑意。 仿佛一瞬间年轻了十几岁。 方君乾永远记得那天父亲的背影。 苍老,凝重,巍峨,高大。 巍巍如山。 聪慧绝顶如方君乾,怎么也不会料到 ——这将是他见到父亲的最后一面。 晨昏钟在黄昏的栖霞中悠然作响。 沧桑。旷古。 刀削斧砍般的崖头顶天立地,在雾岚的笼罩下,像一幅飘在浮云上面的剪影一般,显得分外沉寂肃穆。 余艺雅观赏着石碑上的铭文,蓦然回首,发现那个白衣少年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反而专注凝视着院落中那几棵高大的菩提树。 “这树有我好看吗?” 肖倾宇微微一笑,没有接话。 余艺雅身着时下最流行玫红色旗袍,低领,双襟,无袖,高开衩。 华贵却不失含蓄,妩媚而不失典雅。 人比花娇。 大发娇嗔:“你这么喜欢看树,干脆去后山的桃林看个够好了!反正眼下桃花盛开,总比这个冷清清的寺院要热闹!” 见肖倾宇不做声,余艺雅愈发气急,怒冲冲便拉着他往后山而去。 春城飞花。 灼灼其华。 桃花承载着太多的缘分与不舍。 轻薄的花瓣纷飞了千年的深情。 寂寞得叫人承受不起。 “五朝乱世之时,依附大庆的企国有一个不成文的风俗——在祭祀桃花神的节日里,若折下桃花树最顶端的桃枝送与心仪之人,则可相爱一生,白首到老。” 余艺雅笑言:“就像千年前的寰宇帝和无双公子?” 肖倾宇淡淡道:“史书上确有其事。” 余艺雅吃惊地瞪着他:“你不会真的认为……那是寰宇帝在跟无双开玩笑呢!他们是君臣,是知己,是朋友。朋友间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这很正常吧,怎么可以当真?” 玩,笑? 白衣少年沉默半响:“你这么想?” “要不然还能怎么想!”她失笑,“让我相信两个男子互有爱慕之情?还是寰宇帝和无双公子?” 延朝嘉何氏的一把大火,将无数珍贵古籍付之一炬。 包括无忧丞相撰写的那本《倾乾录》。 而一部分劫后余生的残本也散落在外,无从考证。 余艺雅眼珠一转:“不过听肖主席这么一说,艺雅也觉得此举很是别致浪漫呢!” 娇笑:“不知艺雅是否有幸收到肖公子递来的桃枝呢?” 一个女生已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如果拒绝无疑会令她无地自容。 白衣少年缓步走向一株桃树。 沐春临风的桃花流光溢彩,开得分外妖娆。 风起,四散起一地的落花。 纷纷扬扬的寂寞,漫如雨下。 白衣少年走到桃树下,仰起头—— 桃花开满平城的三月, 肖倾宇在洛迦寺后山遇见了仰卧在树干上闭目浅眠的少年。 他抬眉, 他低眼。 便如兜兜转转的阡陌小路开满了三世三生的桃花绚烂。 有些东西注定势不可挡—— 比如生, 比如死。 比如黯下去的夕阳, 比如亮起来的黎明。 比如生生世世的执念, 比如摧枯拉朽的爱情。 再比如……宿命的邂逅。 第六章 人说五百次的回眸才换得来世的一次擦肩, 那么前世的你我需要多深的眷恋才许今生一次姻缘…… 风过, 吹得白衣少年满身落花。 朵朵都是前世的企盼。 三千诗篇 也就只是反复吟唱着 千年前的沧海桑田。 方君乾盘坐在粗大的枝干上 俯瞰着树下那落花满身的白衣少年。 花树上,霞光里,向他轻轻的笑了一笑。 随后折下一株桃花,右手一撑树干,轻盈跃下了桃树。 余艺雅惊骇得连退好几步。 冷不防从树上跳下一个男人,换了谁都会恐慌惊讶。 不过…… 余艺雅在男子的注视下羞红了雪腮:这真是个好看的男人。 再看看身边白衣如雪纤尘不染的肖倾宇——微微垂着头,长长的睫毛像覆盖在雪白的眼睑上,安静极了。 又是一种截然不同的俊逸。 两人站在一起,相互辉映又平分秋色。 实在是难分轩轾。 方君乾邪魅微笑:“余艺雅小姐?” “是?”余艺雅吓了一跳,“你认识我?” “艳名远播的平都一枝花,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方君乾出身世家,稍大一点混迹军营,无论官场套话还是市井俗语都耳熟能详信手拈来,言谈举止自不必多论。 讲个笑话啊,套个近乎啊,只要他想,他便能博得任何人的好感。 你看他随口胡诌几句就能哄得余艺雅心花怒放,风度魅力可见一斑。 “这位是?”邪魅的桃花眼盯住余艺雅身边的白衣男子。 肖倾宇静立于侧,微微垂首看着斜阳下自己的影子,显然不想答话。 暮蔼西下。 斜阳一点点没入远天,留下殷红的一抹,毫不吝惜地披洒在纷飞四散的落红飞花。 余艺雅回答说:“这位是肖倾宇。” 肖倾宇。 倾宇倾宇倾宇倾宇倾宇倾宇…… 这个名字 不止千百遍在寰宇帝口里细细咀嚼,反复低喃。 每念及此,便如一把利刃在胸口戮力戳搅,遍体生寒,痛彻心扉。 十六年。 五千八百多个日日夜夜,五千八百多个只如初见。 十六年,碧落等到了黄泉。 方君乾情不自禁地又拿眼打量他,不想他蓦地抬起头。 方君乾看清了他的脸,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清。 只觉那双睿智而淡定的眼,带着丝丝静谧的月华,仿佛穿过千载红尘,遥遥凝望着他。 神情从容而淡漠。 娇嫩的花瓣是如此脆弱,仿佛指尖轻微的触碰,就会让它如梦碎离。 方君乾轻捻桃枝,走近余艺雅。 余艺雅俏脸一红,为难地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肖倾宇,犹豫着自己是否该收下。 谁知 方君乾剑眉一挑,将桃枝塞进肖倾宇手中,邪魅一笑:“送你。” 看着手里清艳的桃枝,肖倾宇有种轻微的不知名的恍惚。 抬头,眼前英俊男子笑容温暖,邪魅依旧。 是不是曾经在哪里,见过同样的情形? ——今生相逢 只因前缘未尽。 余艺雅的一双玉手僵在半空,脸色阵红阵白,尴尬得不知如何自处。 这一刻,她真是要把方少帅抽筋剥皮的心都有了。 方君乾放声肆笑,抬腿便走,经过肖倾宇身边时轻吐耳语:“嘻嘻,谁叫她说寰宇帝不是认真的,气死她。” 这个人,居然也相信那段倾世之恋…… 肖倾宇意外的瞥了他一眼。 方君乾笑着继续他的预言:“我们还会见面的。” 肖倾宇唇角勾起清浅的笑,眼眸锐利且冰冷,态度悠闲而静楚,深深浅浅拿捏不准。 余艺雅看着方少帅的背影,气得姿态全无:“肖主席你认识这人!?” 肖倾宇态度依旧不冷不热,疏远却又彬彬有礼:“南统军的方君乾少将,即将成为肖某校友的新生。”沉默须臾,补充一句,“以前和肖某有些小过节。” “那他为何会把桃枝送给你?”余小姐显然已经气疯了! 肖倾宇淡淡道:“余小姐何必认真。你自己也说不过玩笑罢了。” 古语云: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 是真?是假? “方丈,您今年几岁呀?”小小的肖倾宇抓着洛迦寺住持的雪白长须,一双大眼睛里透露出童稚的好奇。 暮阳下的老人,神容清癯,年华难辨。脸上带着淡淡的笑,自己的胡须被孩子小手抓得生痛却是平心静气毫不动怒:“老衲今年一千五百八十六岁了。” 小倾宇吃惊道:“方丈骗人!” 人怎么可能活那么久!? 别看肖倾宇修在佛门。 其实他是不信鬼神不信命的人。 从小就不信。 坚定地不信。 了尘双手合什:“出家人不打诳语。” 肖倾宇神荣古怪:“方丈,人真的有前世今生吗?” 了尘淡淡道:“倾宇前世就是才倾天下,绝世无双的人物。” 小孩子听到夸奖自己的话,总归是有些得意高兴的。 肖倾宇也不例外,孩子的眼竟也亮了那么一亮,抓着花白胡须的手劲立时加重许多,兴奋追问:“那我是不是多福长寿,人人艳羡了?” “不……” 了尘悲悯地望着他:“倾宇前世只活到二十四岁,便溘然长逝了。 “生前苦了一辈子,痛了一辈子。倾了天下,也乱了繁华。” 肖倾宇不明白了。 既然绝世无双,自己又为何会英年早逝,苦痛一生? “怎么会这样?” 他问。 他不懂。 了尘说:“因为你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年幼的倾宇紧皱远山眉,抬起头,忽然问出一句:“方丈,那我有没有后悔?” 高僧 分卷阅读112 分卷阅读113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13 一怔,似乎没料到小小的孩子居然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 “这个……应该没有后悔吧。” 而肖倾宇的下一句简直让了尘无法招架,他说: “既然不后悔,又怎会不该爱?” 那时的肖倾宇,还没遇见他前世今生的孽缘。 直到七岁,他从狼群爪下救出了命悬一线的男孩。 十七岁,在桃林深处撞见了躺在树上闭目浅眠的少年。 再后来,他便开始怀疑,也许在冥冥之中上苍自有安排。 方君乾的入学在平京大学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入学的第一天,平京大学许多干事便向肖主席建议,能否让方君乾破例入学生干事会。 要说这南少帅,人是极有担待的,战功卓著不说,外表也是万里挑一,逗得无数学姐学妹心猿意马芳心暗许。 而且谈吐风趣,说起话来让人浑身上下熨熨贴贴。 方少帅在战场上呼风唤雨,现在到了平京学府,还是一样。 对部下的建议, 肖倾宇食指有一下没一下轻叩着书桌,淡淡回答一句:“肖某会慎重考虑的。” 很快,干事会的成员名单便公布了出来。 肖倾宇淡淡宣布:“如果没有异议的话,今年的干事会新成员便确定是这几位。” 方君乾随意靠在椅背上,一派漫不经心的雍容华贵,而又气势夺人。 肖倾宇终于被他看烦了,挑眉道:“方同学,肖某有什么不对吗?” 感情方少帅从头到尾都在盯着人家看。 不然以肖倾宇的涵养,能让他忍无可忍的事实在屈指可数。 “啊,肖主席像极了这个陶埙的主人呢。” 肖倾宇脸色一沉。 方君乾的话显然勾起了他不怎么愉快的回忆。 大伙儿的注意力被方君乾掏出来的那个古雅黑埙所吸引,纷纷询问:“这个陶埙到底有什么故事?” “哼。”薄冰似的冷哼从主席位上传来,周遭竟都静了。 肖倾宇神容冷峻,方君乾还在喋喋不休:“方某幼时被野狼追逐,幸得一吹埙女孩搭救。不瞒诸位,方某对其一见钟情,并想方设法与其交换了定情信物。” 倪晓晓眼睛发亮:“就是这个陶埙!” 被问及此处,方君乾眼角眉梢都笑得舒展,像个孩子似的:“她是方某初恋呢。” 女学员个个激动得双手捧心:真是太罗曼蒂克了! 肖主席什么也没说,只冷冷地看着方少帅,嘴角回之一个极浅的上挑——原本都已经忘记了,你却偏偏来提醒我…… “对了肖主席,”方君乾冷不防道,“她跟你很像哦,你有没有姐姐或妹妹呀?” 汗…… 方小宝,你当真不知道死字怎样写! 第七章 会议结束的第二天,方同学就被肖倾宇直接调到了干事会总部。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英明无匹的肖主席对这新来的方少帅青眼有加。 当然,方君乾当时也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三天后—— 倪晓晓无比疑惑:“少帅,你是不是无意中得罪过肖主席呀?” “为什么这么说?”方君乾挑眉。 某干事抱了一大堆文案,“哗啦啦”全部堆放在方君乾桌上:“方少帅,这是肖主席要你在今天完成的所有文档。” 方同学看着摇摇欲坠的“今日”文档,脸色一片死灰。 倪晓晓一口咬定:“主席从没有如此针对过别人,一定是你得罪他了。” 方少帅皱着眉苦思冥想,深深陷入自我检讨中。 最终,他捂脸哀嚎:“我实在想不起来呀~~~~” 他实在记不得自己何时得罪过肖倾宇。 可怜的方小宝显然没有想到童年时代自己的惊世之举。 要不然,估计他就不敢说得如此确定、肯定、笃定了…… 方君乾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那种被困在文件堆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悲惨处境。 肖倾宇这一手轻而易举点中了方君乾的死穴。 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不累死烦死也要被他整死呀! 方君乾认为自己得找个机会解决这件事。 日薄西山,平京大学的佳人湖微波粼粼,湖光跃金。 佳人湖畔的长椅上,坐着一位白衣少年。 从方少帅的角度看去,他漆黑如墨的长发随意垂落下来,温柔的明月像被它汲去了光华,绸缎冰绡似的柔软顺滑。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佳人湖,因那个淡悒出尘的白衣男子,而美好如一卷水墨氤氲的古朴画卷。 见他走近,肖倾宇礼节性地点头致意,随后便再度垂首看书,无意多搭理自己。 方君乾叹了口气,犹疑道:“肖主席,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肖倾宇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波澜不兴地问:“少帅怎么会这样想?” 方君乾道:“我听大伙儿都说你年纪虽小,但心宽如海惜才重才,待人更是接物彬彬有礼……可只有对着我方某人时才冷冰冰的。而且,你都不怎么笑。” 说到此处,方君乾顿了顿,说,“其实倾宇是讨厌我的吧?” 倾宇眼里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同时亦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 不过一些小事,他又毫不知情,没必要故意与他过不去。 估计这些天他也被整得糊里糊涂莫名其妙吧。 方君乾轻声细语:“方某初来乍到,在平都也没什么亲戚朋友。第一次见到倾宇就觉得似曾相识,很想亲近。你我前世定然关系匪浅呢…… “如果无意中有什么得罪倾宇的地方,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放方某一马,嗯?” 声音是极软极软的,如同向家长讨糖吃的孩子。 肖倾宇被他十足认错的小孩样看怔了半响,终于忍俊不禁:“少帅此刻的模样与家弟倒有七分相似——哦,家弟今年刚满五岁。” 见他这么个一贯冷冶清洌的人,此时笑得眉眼弯弯,方君乾心底涌上些满足和成就感,不由得也跟着他微微笑了起来。 “呐!”搭上他淡薄的肩,方君乾一副哥俩好的惫懒样,“一笑泯恩仇,倾宇可不准再报复本帅啦。” 心中些微的嗔怒早被那人的软语吹得烟消云散,又听他如此厚脸皮地直呼自己“倾宇”…… 肖倾宇薄唇溢出一抹清浅苦笑:“肖某定是上辈子欠你的……” 方君乾脱口而出:“所以这辈子以身相许吗?” 言毕立马恨不得一头撞死! 天地良心!他只是一时口快,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吐出这么一句欠扁的话来!(自找的,纯属活该。) 等反应过来已覆水难收。 肖倾宇沉默。 正当方君乾心惊肉跳忐忑不安之际,肖倾宇忽的展颜一笑——纯美若莲花初绽。 “唰!”寒毛直竖! 方君乾顿时毛骨悚然。 却听肖主席以一贯的温文尔雅,不带一丝火气的语调道:“刚才肖某差点忘了,仓库里还有一堆文案正等着方少帅处理呢。” 从此,方小宝便生活在了水深火热的人间魔域中。 最令人无法接受的是,肖主席不允许他在批阅文件时使用钢笔,硬性规定他必须使用毛笔! 这都什么年代了? 还有比这个更惨绝人寰的事吗? 每当方君乾看见那堆积如山的文献都会悔不当初…… 他当时一定是中了邪了才会自讨苦吃! 当然,还有个意料之外的收获——方君乾那手见不得人的毛笔字在一个月之内突飞猛进,简直可以与书法家相媲美! 当手下有人不解问起,肖倾宇便搁下紫毫淡淡一笑:“肖某并非有意刁难。只不过观少帅锋芒太露,木秀于林难免遭人嫉恨。肖某让他每日用毛笔写字,这书法之道,气凝于笔锋,神定 于手腕,最有利于平心静气,磨其锐利,补其不足,增其耐性——这对少帅的将来是极有益处的。” 不过,方君乾的悲惨生活终于在国统军上层会议召开后告一段落。 这事儿还得从头说起。 话说在南统军并入国统军的兵权交接仪式上,方少帅从南统军少将晋升为国统军中将。 可谓史上最年轻的中将军衔。 交接仪式结束后的第七天,方少帅以国统军中将的身份第一次出席了国统军上层军事会议。 会议开始前,大总统段齐玉拉住他一顿闲话家常。 “君乾在平京还住得习惯吧?缺什么要什么尽管告诉伯父。” 方少帅立即谦逊道:“君乾一切安好,大学的同学都很友善,伯父平常对君乾的照顾君乾心知肚明。” 段齐玉眯眼满意:“现在很少看到这么谦逊的年轻人了……君乾这次可来得巧,现在咱们国统军的骨干除了两人外已全到齐了。” 方君乾奇怪道:“一个缺席的自然是被称为北虎将的周武上将,周大哥眼下正在淮江作战无法抽身出席,这君乾是知道的——不知另一个是?” “还有一个,自然是我们的国统军总参谋长了。 “君乾,别说伯父不给你开后门啊。你要愿意的话伯父就将他调到你麾下。嘿,你小子可是大大赚到了!” 说曹操曹操到。 传令兵在段齐玉耳边耳语几句,段大总统转身对方君乾笑道:“参谋长来了,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吧。” 方少帅可有可无随口应承。 大门被卫兵从外打开。 只是那么一个惊鸿一瞥的侧面,方君乾就认出他来了 那个站在戎装将领里的白衣公子,是肖倾宇。 那一身白不沾尘的衣裳,立在人群中,还是如同一束亮光般的清明亮眼。 同样的,肖倾宇余光一扫,连看都不必多看一眼,就找到了他。 毕竟,在一群四五十岁的军官中间,方君乾实在是太显眼了。 方君乾万万没想到,肖倾宇除了任平京大学学生干事会主席、全国学生联合会主席之外,居然还身兼国统军总参谋长一职! 肖倾宇也怔了一下,他显然没有料到会在此时此地碰上方君乾。 却听段总统介绍:“对了肖参谋长,从此南统军并入我国统军,方少帅晋升我国统军中将。 “方 分卷阅读113 分卷阅读114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14 少帅在南方战功赫赫,而肖参谋长制定的决策也令我北方战局未尝一败。 “两位一南一北,一明一暗,皆是国家的栋梁之材,又都是年轻人,自然可以多多亲近亲近……” 可惜这两位“国家栋梁之材”都神情古怪欲说还休,不知在纠结些什么。 “对了,肖参谋长,我已把你直接调入南统系分军里了,以后方中将就是你的顶头上司。” 肖倾宇正待出声反对,却见段大总统抽出一张盖了章的调遣令:“喏,这是调遣令,即日起开始生效。” 军令如山。 抗议全都咽在了喉中。 什么叫人算不如天算? 什么叫风水轮流转? 方君乾差点抚掌大笑! 让你在学校整我! “对了,肖参谋长,”方少帅懒洋洋得眯起眼,望着端坐的他,“下次见面,别忘了向本帅行军礼呀。” 第八章 方君乾坐在总统府的紫檀木蟠龙宽椅上,茶几上的香茶水雾袅袅。 是上好的普洱,灵秀于内。 “君乾很少来伯父家玩呀,两家平日里倒是生疏了。以后要多多走动,这才显得亲热么。” 方少帅冷笑于心。 官场上议论纷纷,一个消息起先在内部流传,后来渐渐尘嚣日上。 段齐玉已和倭桑达成协议,以赔款白银一千万两为代价与倭桑进行和谈。 倭桑皇室的和谈代表仁裕亲王不日便达平城。 方少帅想到这里就一阵不忿! 老子千辛万苦打下江南七省,就是为了给你来挥霍的么! 望了他一眼,不屑地撇开了眼。 方君乾竭力掩饰着自己的真实情绪。 自己浴血奋战好些年,换来这么个卖国贼坐拥江山安享太平,算什么事? 就凭他?他也配! 觉有些气闷,方君乾正准备起身告辞。 这时一个仆从匆匆小跑入客厅,在段齐玉耳边低语了什么。 隐隐听到“和谈使者”“仁裕亲王”等字眼。 段齐玉再也顾不着方君乾了,连忙起身,笑得尴尬:“方贤侄,段某突然有点急事,贤侄不妨到后院走走……怠慢贤侄了。” 方少帅求之不得:“段伯父但去无妨。” 段齐玉急急离府后,方君乾便开始漫无目的地在总统府后院闲逛。 这总统府后院正对着洛迦山,依山傍水,风从鸟鸣,视野开阔,环境极为清幽。 清幽中却又流出一股萧索的意味。 清幽是寂寞的。萧索也是寂寞的。 “少帅,再往前就不是总统府的管辖范围了。”路过的仆人提醒他。 方君乾略感诧异:有人居于此? 好奇心大起,方少帅才不理会仆人的劝告,当下迈步继续前行。 边走边欣赏沿途风景,不想愈走愈深。 林色已从油绿转为墨绿。 偶尔有圆形的小亮斑从茂密的树荫间投射下来。 风一起,无数个小圆斑在地上翩翩起舞。 更显林木郁郁苍苍。 浮躁的心不可思议地沉淀下来。 奇怪的是,待方君乾走过一个缓坡后,地势竟出人意料地平坦下来。 忽然,一个稚声稚气的娃娃音在自己正前方想起:“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留下……” 方君乾好意提醒他:“留下买路财。” “对!”娃娃音一喜,旋即醒悟过来,“不对!谁要你教?!” 恼羞成怒地哼了声。 方君乾只听得耳边“咔嚓、咔嚓……”的声音越来越近。 那是木轮碾过地面的声响。 当方君乾看见这个所谓的“强盗”后险些笑出声来。 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娃娃,蹬着一辆小脚踏车,正虎视眈眈瞪着自己。 他大概四五岁大,的小脸儿,一双乌黑圆亮的大眼睛正望着自己眨巴眨巴。 握着车把的小手胖得都起了圆涡儿。 方小宝坏心眼地想:该不会是段齐玉的私生子吧? “喂,你是谁家的娃儿?” 小娃娃仰头望天,充耳不闻。 方小宝继续逗他:“你该不会是段齐玉的儿子吧?” 小娃娃脸一扬,撇撇嘴:“你才是段齐玉的儿子呢。” 方君乾翻翻白眼,面不改色:“说你没眼光你还不承认。本少爷怎么可能是段齐玉的儿子呢,他有我十分之一帅吗?” 小娃娃瞬间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的眼神仿佛看到了世上最最不可思议的东西。 方小宝大感有趣,猛的蹲下身凑近了孩子的脸:“喂,看呆啦?” “不要脸,我哥才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孩子不服气地亮嗓,蹬着三轮小脚踏车准备走人,“不理你了,我要走了。” “你哥是谁呀,让你这么牛?”方君乾不紧不慢地跟在小脚踏车后头。 树荫里筛进来的满地阳光,在层层林荫间跳跃。 娃娃嘟着红润的嘴:“我哥哥是世上最好最强最完美的人——反正比你好。” 忽然一摸口袋脸色一变:“惨了!” 小腿顿时运转如飞,小脚踏车快如一溜疾风。 有趣的小娃娃。 方小宝暗笑一声快步跟上,一边目瞪口呆惊叹不已:这短短的小肥腿怎么能蹬得这么快呢? “找到了!”小娃娃欢呼一声,抛下脚踏车趴在了草地上。 抓起一只精美的铝制打火机,小娃娃一脸庆幸:“幸亏没丢……” 方君乾的手指猛的一个颤抖,一把抓住小娃娃手腕,厉声:“这东西哪来的?” 那犀利的眼神刺得小娃娃毛骨悚然,脊梁背爬上一股凉意:“哇!!你放开!” 方君乾沉下声:“说,这打火机谁给你的?” 小孩儿拼命挣扎却挣脱不开,小手被他捏得生疼。他急了,叫道:“你再不放手,我就叫哥哥来教训你!” 方君乾纹丝不动,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娃娃惊恐地大哭大叫:“这打火机是哥哥的!我我我……我就偷偷拿来看看!” 方君乾吃惊松开手。 眼神呆滞,古怪地重复着他的话:“你哥哥的……” 为什么不是姐姐? 好不容易挣脱方君乾的魔爪,小娃娃眼眶一红,扯开嗓子就嚎啕大哭:“呜哇哇哇~~~~哥哥!哥哥!” 话音刚落,一阵疾风卷过,小娃娃的身子已被圈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同时白衣少年手中的枪稳当当地对准了方君乾胸口。 小娃娃见了肖倾宇,恐惧与担忧一扫而空。把头埋进少年怀中,牙齿磨咬着他胸前的衣裳:“呜呜呜……哥哥……” 他是他哥哥。 那他不就是…… 方君乾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了个措手不及! 肖倾宇的枪口指住方君乾。 握枪的手指稳定而有力。 树林的空气变得寂静,从山谷吹来的风仿佛静止。 那抹经久不变的纯白,是一场延续了千年的梦。 也是前世光阴里沉默着的爱与遗憾…… 方君乾好整以暇地看着肖倾宇,摊摊手:“本帅只是无意间误闯此地,倾宇这般用枪指着本帅可是相当危险的举动呢!” 犹豫片刻,白衣少年缓缓收起枪,替弟弟擦掉眼泪柔声问道:“小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方小宝恶人先告状:“你弟弟打劫我!” 肖倾宇不可思议地转向他。 方君乾连连哀叹世风日下:“小小年纪就不学好!肖主席,看来你家门风岌岌可危呀。” 萧弈差点气炸了肺!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他自不像方君乾那般能说会道,可以混淆是非颠倒黑白,一时间竟怔怔地憋不出话,只气得亮闪闪的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肖倾宇淡淡道:“舍弟年幼无知贪玩好动,肖某回去定当严加管教,还望少帅原宥则个。” 凭什么哥哥要向他道歉! “哥,明明是他——” 肖倾宇轻敲一计他的小脑瓜。 小娃娃吃痛,只得闭嘴不语。然而一双圆眼睛仍旧狠狠瞪着笑得妖孽的方君乾。 方小宝暗地回以得意的鬼脸。 气得小弈几乎咬碎牙齿。 碰上脸皮厚得堪比城墙的方君乾,谁也没有办法。 方君乾得寸进尺:“本帅远道而来,倾宇不请本帅进屋坐坐?” 他立在他面前,笑容直比满地白亮的太阳圆斑还灿烂耀眼。 山风拂面舒爽。 光影摇曳生姿。 白衣少年沉默良久 忽的展颜一笑:“如果少帅不嫌弃的话。” 方君乾悄悄松了口气,他还真怕被他拒之门外——随即邪魅一笑:“肖主席有请,在下自当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九章 白衣少年拉开紧闭的窗帘。 竹帘子里筛进满地斜阳,风一吹,薄薄的竹帘荡得悠闲。 萧弈红着眼眶看自己哥哥为这个无赖倒水沏茶,心里无限委屈,简直恨死了方君乾。 白衣少年徐徐微笑:“方少帅大驾光临,令肖某寒舍蓬荜生辉。” 方君乾懒洋洋地斜卧在宽大的藤椅上,大概是因为年长日久,这藤椅的扶手被磨得油光华亮。 阳光从竹帘的缝隙间洒进来,方君乾眯起眼,就惬意得不想起来了。 “这儿是倾宇的家吗?” 茶水雾汽氤氲。 随着水汽的袅袅上升,桃花的芳香弥漫于室。 沁人心脾。 心旷神怡。 肖倾宇口中淡淡道:“肖某平日住在学校,偶尔得空回家照顾弟弟。 “此处地处总统府后院,有总统府卫兵日夜保护,安全倒不成问题。何况家弟平时有仆从照顾,肖某自是放心。” 方君乾很想告诉他,那些仆人压根就靠不住,你弟弟出门打劫时本帅可没见有哪个仆人在他身边…… < 分卷阅读114 分卷阅读115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15 br “本帅一路行至此地也没见有人阻拦呀。” 肖倾宇抬眼一笑,像清水晕染开了墨迹。 话语里隐约可见讥诮意味儿:“少帅是大总统的贵客,自是畅通无阻的了。” 方少帅倒是好脾气,被肖倾宇这般冷嘲暗讽居然也毫不动气:“不如此,又怎会误闯肖主席的居所——好香的茶,此茶何名?” 心知他是在转移话题,却也不点破,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这是肖某于今年农历三月初三亲往洛迦山采集的桃花,将其洗净,晒干,加入冬瓜仁、白杨皮,以山泉之水二沸后冲泡。加 盖十分钟后即可饮用。山野乡茶,不成敬意。” 萧弈翻了个白眼,在一旁吹冷风:“哥哥,这桃花茶给他喝不是暴殄天物么。” 方小宝不以为忤,反而有滋有味地抿了口桃花茶,朝小娃娃得意地露齿一笑。 意思很明显:我就暴殄天物了,你能拿我怎么着? 白衣少年微微板起脸:“小弈,没礼貌。” 见弟弟满眼委屈地瞅着自己,肖倾宇淡淡道:“还不进去做功课?” “哥哥……”软软的鼻音,小家伙咬着红润的嘴唇,企图以撒娇蒙混过关。 肖倾宇神容静淡地喝了一口清香的桃花茶,丝毫不为所动。 见状,小娃娃的泪水在眼眶里不住打转…… 终于——“哇”一声嚎啕大哭! 抽抽噎噎地往书房里去了。 当然,临走前还不忘狠狠瞪那个罪魁祸首方君乾一眼。 看着小弈满面泪痕,再回望肖倾宇面无表情的脸—— 方君乾顿时心虚不已:老爸,我这才知道你对我有多好…… “肖某管教无方,让少帅见笑了。” 肖倾宇悠闲的眼神被犀利所取代,就这么静静看着这个慵懒邪魅的年轻男子。 他的脊背挺得笔直。 安静的固执。 笔挺的骄傲。 肖倾宇就这样既不出声,也并没有任何不欢迎的表示,只这么冷漠地盯着他,不说话。 饶是方小宝脸皮再厚,也觉得一阵不适。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讪笑:“看来倾宇不怎么欢迎本帅呀……” 对上肖倾宇冷厉的眼神,方君乾眨眨眼,干咳一声:“本帅还以为,倾宇有很多话要对我说呢。” “比如……”凑近他,方少帅笑得不怀好意,“本帅的定情信物为何会在倾宇手里。” 肖倾宇一愣:原来他都知道了。 眼睑轻垂:“那是少帅小时候有眼无珠错定良人。” 虽然早有心里准备,但经肖倾宇亲口证实后, 这打击对方君乾还真不是一般二般的大,简直可谓晴天霹雳! 最后一丝侥幸也灰飞烟灭…… 肖倾宇忍着笑看着方君乾这么个长袖善舞的人物此时的手足无措。 一向擅长辞令的方君乾,此刻嘴巴张张合合连句话都说不流畅了。 欲哭无泪了老半天,方小宝终于憋出一句:“肖倾宇,你赔我初恋~~~” 肖主席采取无视政策…… 然而—— “你赔我初恋赔我初恋赔我初恋赔我初恋赔我初恋……” 当某人第一千一百零一遍碎碎念时,肖倾宇终于忍无可忍! “方君乾你有完没完!我小时候哪里像女的!” 方君乾不怕死地嚷嚷:“哪里都像!” 死一般的静默。 肖倾宇眯起眼睛。 缓缓吐出一口气:“方君乾,”肖倾宇的声音直比腊月寒风还要凛冽上三分,“想死就直说。” 他绝对不介意亲手了结他…… 直觉,通常是悲剧发生前的预感。 方君乾对自己的直觉一向深信不疑。 所以他恰到好处地闭上嘴——逃过一劫。 后来方少帅渐渐摸清了肖参谋长的脾性。 肖倾宇有三大忌:一忌别人不利于他宝贝弟弟。二忌他人以卑鄙手段威胁利用自己。三忌……方君乾提起童年乌龙事。 眼看肖主席就要下逐客令,方少帅突然福至心灵,迫出急智:“倾宇,这实在不能怪我呀,你看你,小时候留这么长的发,到现在都没剪……都什么年代了,哪还有男生留长发的,本帅 误认为你是女孩子也情有可原么。” 肖倾宇漆黑如墨的长发,柔软顺滑,触手生寒,没有束起时青丝便如水逶迤了一地。 长大后的肖倾宇自是不会让人错认为女生。即使容颜姣好如处子,但那微微抿紧的失色水唇,露显桀骜不驯。宁定的冰冷眼眸,更添睿智犀利。 完完全全是一种由内而外的清贵气质。 连杀气都升华成了高傲。 分分明明。 然而小时候的肖倾宇,长长青丝下的一张秀气的瓜子脸着实惹人怜爱,如勾如画的眉目流动成了一幅江南烟雨图,周身是蒙蒙湿雾,清清灵灵。 也怪不得年幼的方君乾会误会。 “倾宇,你为什么要留长发啊?欺骗我的感情。” 白衣少年眼睑一垂,漆黑眸子被鸦翅般的睫羽轻轻一覆,黯淡下来。 “住持说我命数坎坷,一生多磨多难,故要我蓄发积福,以期消灾长命。” 四周的空气变得寂静。 “其实也没什么,”肖倾宇白衣出尘,雅致的侧面有说不出的静好,“都习惯了。” 方君乾忿忿不平:“真是太狠心了,你当时这么小,他们居然把你送到寺庙里?都说血浓于水,哪有家人会这么做!” 无双淡淡道:“说来好笑……” 他坐在窗边,全身的轮廓在竹帘筛进来的日光下缥缈得要透明了。 话虽说好笑,但白衣少年的声音里却没有半丝笑意。 “只不过肖某出世那天,萧家御用术士为肖某批了生辰八字——祸家之孤煞,救世之大贤。” 说到这里,肖倾宇忍不住微微笑了出来。 “于是肖某这一生就毁在了前五个字手上。” 祸家之孤煞…… 方君乾隐约猜到了前因。 一抬眼却又看见那脂玉的侧脸,唇边那抹悲哀笑意还来不及掩去。 仿佛,想表达下自己的感伤,却已欲哭无泪。 人世间最悲哀的事,莫过于此。 只听肖倾宇悠悠缓缓地说:“救世之大贤又有什么用。萧家几世富贵,人脉关系根深蒂固,世代积累的财富不计其数,即使亡了国也不会亡萧家。他们要救世大贤做什么?” 冷诮的萧煞:“他们只是怕肖某这个‘祸家之孤煞’而已。” 方君乾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怪不得他只能以“肖”为姓。怕是萧家担心一旦将其冠以“萧”姓,就会给自己带来灭族之祸吧。 从小将他送入深山古寺,只想让他日夜与青灯古佛为伴,抹杀于尘世之间。 那个少年越出色,萧家便越是惶恐不安。 指不定哪一天这批语真会一语成箴。 当那个少年羽翼日渐丰满,他们也同时担心着随之而来的惨烈报复! 萧家是真的畏惧——畏惧这个孤清得很是孤独,冷淡得近乎冷酷的少年。 即使身无长物,即使一无所有,即使他们从小打压,都磨不平他那得天独厚的才华,和冷冽锐厉的傲气! 不知怎的,方君乾忽然想起小时候与倾宇初次见面时, 那个白衣小仙子掰着手指对他说:“再过五年我就可以回家了……” 无法忘怀那灿烂的花火在他瞳孔中悄然盛放的绚烂。 绝美而脆弱。 那时的肖倾宇,一天天计算着自己回家的日子,寂寞而不绝望。 那时的倾宇,定是满目憧憬的吧? 想着想着,心中就泛起情不自禁的疼惜。 收敛了平日里的戏谑腔调,方君乾的话让人感受到一种发自内心的真诚:“本帅就觉得倾宇离开萧家,那是萧家的损失。 “他们总有一天会后悔!” 肖倾宇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 只抬手碰杯,一饮而尽。 举杯敬虚名。 一杯醉生梦死,一杯风华落尽。 第十章 这一席话竟谈至深夜。 方君乾走时,肖倾宇是亲自送他至院门口的。 小弈探头探脑躲在门后偷看。 方君乾转身回望。 那抹孤单的清浅身影停伫在鸦青的夜色中,一道柔柔的灯光打在他雪白的衣衫上。 恰似乱世中永恒的宁静。 此情此景,令方君乾不由自主地冒出一句:“我想我会常来。” 白衣少年一愣。 轻勾起一抹在白驹过隙的光阴中,灿若流星的似笑非笑: “南统军方少帅与国统军总参谋长若是私交甚密,怕有心人知道便会恶意中伤肖某和少帅结党营私图谋不轨了。” 肖倾宇轻掩上铁门:“少帅听肖某一劝,早日回东北——否则以少帅性格,迟早会在这暗流汹涌的平都惹出大事。” 被拒之门外的方君乾摸了摸挺拔的鼻梁:“如果本帅真的唯恐天下不乱,倾宇意下如何?” 白衣少年眸色深深地凝视着他。 他的神色如白莲般孤傲清绝,眼中寒意破碎如冰。 他傲然答道:“此乃大争之世。” 大……争……之……世…… 方少帅细细咀嚼这个不算回答的回答,若有所思。 所思为何? 白衣少年关上门,头也不回旋身朝里屋走去。 肖倾宇的话,自有深意蕴含其中。 “哥哥,抱抱!抱抱!” 萧弈嘟起红润的小嘴,伸手撒娇要肖倾宇抱。 肖倾宇虽疲累不已,却还是打起精神,俯身将小弈揽在怀里。 “小弈又重了呢……”贴贴孩子柔嫩的脸颊,“哥哥都快抱不动了。” “哥哥,那个人是谁呀?”孩子胖乎乎的小手扯着少年的衣襟。 “是哥哥校友。” 萧弈直觉道:“哥哥很喜欢他吧?” 肖倾宇惊讶:“为什么这么说?”<b 分卷阅读115 分卷阅读116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16 r “小弈从没见过哥哥跟客人聊这么久,还亲自送他到大门口,以前就算有人来,哥哥也是很快聊完打发了,连段伯伯也不例外呢。 “哥哥,”孩子纯净无瑕的眼睛直视肖倾宇,“你是不是喜欢他呀?” 白衣少年失神地望着弟弟。 小娃娃见他沉默,不安地左右拉扯他的衣袖:“哥哥~~不要喜欢他么!他欺负小弈,是坏人~~~哥哥,不要喜欢他么~~~小弈讨厌他啦~~~” 此时的萧弈当然压根就不会想到,自己以后会跟方小宝的关系如此之铁,左一个君乾哥哥右一个君乾哥哥,天天跟在方小宝后头叫得那个亲热呀,有时连肖倾宇都忍不住微微羡慕。 肖倾宇淡淡一笑,将他抱上小床,温柔地替他拉好被子:“哥哥最喜欢小弈。” “哥哥……”小娃娃乖巧地躺在被窝里,只露出个小脑袋,“爸爸妈妈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们呀?” 肖倾宇唇角的笑容瞬间凝固。 但他立即换上更为温雅的微笑:“因为爸爸妈妈很忙,所以没时间来看我们。” “哥哥你别骗我了,”小娃娃猛地把头蒙在被子里,凸起的被窝里传来闷声闷气的童音,“哥哥……爸爸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谁说孩子幼稚可欺? 事实上,孩子的心思往往更为敏感纤细。 好像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在死一样的寂静中,白衣少年长久而安静地坐在孩子床边,直到孩子憋不住气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才用一种安宁得抚慰人心的声音,道:“他们就算不要我,也不会不要小弈的。” 翌日。 平京大学佳人湖畔。 “肖!原来你在这儿!”两道匆匆赶来身影打断了肖主席的阅读。 无奈将目光从书籍中收回,肖倾宇转头循声望去—— 来者是一对兄妹,带着明显的澳洲人典征,毛发浓郁,鼻梁,眼眶深陷。 兄妹两皆为金发碧眼,身材高挑的外国留学生。 郁闷一叹:“凯文,茱蒂,你们就不能让我消停会儿吗?” 凯文两只翠绿的眼珠在罗马鼻的鼻根凹陷的部位灵活的转动着,显的精明而敏锐:“肖,亏你还坐得住?林海博教授的历史课马上就要开始了!” 肖倾宇重新打开书页:“肖某是哲学系的。” 与我无关…… “那也可以陪我们去旁听呀!”茱蒂兴奋道,“我刚才在讲课的大礼堂看见一位很帅的男生哦,好像是新生!” 凯文对妹妹茱蒂这种见色忘兄的行径表达了十二万分的鄙视:“肖,别听她胡说!我可是诚心想熟悉一下你们东方的历史——特别是五朝乱世和大倾王朝,绝对是让男人热血沸腾的战乱 年代呀!肖,帮个忙吧。你也知道我中文不太好,待会儿就麻烦你做回翻译了……” 五朝乱世?大倾王朝?…… 一股莫名的感伤自心头涌出,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肖倾宇喃喃自语:“林教授今天讲这两个朝代么……” 宽敞的大礼堂中。 肖倾宇和凯文两兄妹坐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 “肖你看那边!”茱蒂兴奋地指着九排十五座的那个男生道,“就是那个帅哥!肖,你认识他么?” 茱蒂的言行过于明目张胆,惹得旁人纷纷瞩目。 这个旁人里,自然也包括被茱蒂意指的少帅方君乾。 “丢人呀~~~”凯文痛心疾首,“还不快坐下!” 隔着远远的人海。 方君乾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浮云悠然的肖倾宇。 然后心下暗笑:人家历史系的课,他们两个旁系的学生过来凑什么热闹? 想必他和自己一样,也对那段历史抱有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强烈好奇吧! 热情地回了个笑脸,谁知肖倾宇视若无睹地转过头去,压根就不理会自己的友好之情。 估计又在心里偷偷为他加上了“无聊”“古怪”等评语。 上课铃声准时回荡在平京大学的上空。 一个耳顺之年的老教授抱着一大摞书本,姗姗走上了讲台。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天青长衫,再加上一头略显沧桑的霜白鬓发,儒雅中见三分无可争议的权威。 林海博,平生著作无数,在二十五岁时就获得了教授头衔,是学术界公认的历史权威学者。 他通过深入了解对比各国历史,进而探讨强国富民之路。 对这样的老教授,学生们多多少少都会在心里抱有几分尊敬。 肖倾宇也是。 所以林海博一开始讲课,肖主席便收敛起全副注意力,聚精会神专心听讲,间或替凯文两兄妹解释下典故,翻译下生僻词汇。 凯文一边疯狂记笔记,一边轻声道:“这老教授讲得是够清楚了,就是无趣得很。” 听他分析完五朝乱世时期各国的重点兵力布局,林海博教授话锋一转,谈到了当年震惊朝野的“金殿结发”一事,并开始滔滔不绝地分析。 “很明显,寰宇帝……哦,当年还是英武侯的方君乾,作出的这番举动包含了很深的政治意图——方君乾同学,既然你跟寰宇大帝同名同姓,你可以分析一下当时寰宇帝的初衷吗?” 老教授笑地叫起方少帅。 方君乾从座位上站起身,看着老教授浑浊的双眼,平静道:“让老师失望了,方某恰恰认为寰宇帝此举不过是单纯表达爱慕之情,没有任何政治动机。” “轰”的一声,大礼堂宛如被捅了一个马蜂窝! 台下偷笑声、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凯文更是唯恐天下不乱地吹了记口哨! 碰碰身旁的肖倾宇,语气是掩不住的兴奋:“肖,好戏开场了!——肖?……” 却见肖倾宇正襟危坐,神容肃穆。 过分安静的姿态在嘈杂喧闹的大礼堂显得格格不入。 此时此刻,他专注于两人的针对。 表情认真得有些吓人。 不知闹了多久,人群终于安静下来。 老教授微怒的声音从讲台上传来:“你是说,寰宇帝胆大妄为罔顾礼法,竟在金銮殿向公子无双表白?” “是。” 回他的只有一个字。 “你认为,寰宇帝爱慕公子无双?” “是!” 第二个“是”字落地, 大礼堂静得落针可闻。 站在礼堂中央的方君乾仿若不觉,笑得洒然桀骜。 老教授气得脸色发青:“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凭什么…… 方君乾目光如电:“就凭寰宇帝在朝堂之上堂堂正正三句——本侯爱慕公子无双!” 这个理由可足矣? “男子和男子怎可以相恋!更何况他们一个才倾寰宇,一个英武无双——如此两个惊才绝艳的人物,怎么可能无视宗礼法度而……” “不行吗?”他截断他的话。 老教授气势一滞:“你说什么?” 少年扬声:“方君乾是顶天立地的男子,一朝倾心,便是至死不渝,光明磊落,何错之有!?” “你——!?” 第十一章 正当林海博与方君乾在大礼堂针锋相对之时,几个好事的学生悄悄溜出,兴高采烈地去通知别的同学来看这场好戏。 伏身潜出大礼堂,几个学生说说笑笑地朝学生宿舍区赶去。 在穿过石桥之际,好死不死偏偏撞上训导主任领着众位老教师过来视察学生上课情况。 “惨了……”学生们暗暗叫苦。 硬着头皮掉转方向,加快脚步往回走,企图蒙混过关。 “站住!” 训导主任大喊一声。 被老师喝止的学生不得不停止脚步,讪讪转过身:“老师好。” “你们匆匆忙忙地要跑去哪儿?” 三个男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推出一个倒霉的代表来回话。 “老师……嘿嘿……其实是因为历史课上方少帅正和林教授争论,我们想叫上同学一起看看……” “简直胡闹!”气急败坏的训导主任正要训斥,一个老人阻止了他。 这个老头发白如雪,穿着朴素,朴素得有些怀旧。但老人的腰背还是挺得笔直,如一根青竹,绝无半丝邋遢。 单看他的满头白霜他就像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然而当你望向他的眼睛时,你会发现连很多年轻人也没有的清澈温润。 却听老人笑道:“学生和老师争论,这很好嘛!有怀疑才有进步,看来我们的学风正在向民主化开朗化发展呀。” 老人转向众位教师,提议:“要不我们也过去看看。” 听到他开口,老教师们纷纷点头称是,看得出来,这老人十分受人尊敬。 一行人离开后,一个新生问了身旁同学一句。 “这个老人是谁?” “平京大学的校长,霍东强!” 男生张大了嘴。 还未走进大礼堂,就听见里面沸反盈天,学生一阵阵起哄,拍桌声叫好声震耳欲聋! 推开礼堂大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反了……简直反了……”眼前混乱不堪的情景气得训导主任语无伦次。 忽然——“老师来啦!!” “哗啦啦”一声,所有视线都汇集到了门口那几个人身上。 骚动的人群安静下来。 现场死一般窒息沉默。已有怕事的人悄悄低下头,生怕卷入麻烦之中。 在垂头丧气的学生中间,孤傲屹立的方君乾更显鹤立鸡群,显眼夺目。 他微微仰着头,完美的下巴流露出一种与生俱来的倔强与桀骜。 校长注视着方君乾,平和的目光中竟有一丝欣赏的意味,“这位是方君乾同学吧,我们只是来旁听的,你不用管我们,尽管畅所欲言。” 又转向一众学生:“这属于正常的学术讨论,校方不会干涉,但大家哗众闹事就不对了,这件事学校就不追究了,希望下不为例!” 面对着这个老校长,那些故意起哄的学生脸悄悄红起来,这个老人身上有一种特殊的人格魅力,对与错在他面前总会显得很分明。 见老师们坐在了最后一排压阵旁听,林海博悄悄松了口气,声量也稍稍大了起来。 “方同学,既然你说寰宇帝钟情于公子无双,那为什么几天之后无双公子便昭告天下 分卷阅读116 分卷阅读117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17 说这是他和寰宇帝联手排演的一场闹剧?又为什么英武侯不久之后便迎娶莼阳公主接受了和亲?” 方君乾毫不示弱!“那为什么寰宇帝终其一生无所出?为什么在位之时后宫妃嫔空无一人?又为什么他正当盛年便自刎于世?!” 他相信,那个男人是如此认真地爱着无双公子,爱着那个同样绝世无双的男子。 即使那上穷碧落下黄泉的深情,被后世史书歪曲篡改得面目全非…… 坐在后排的一个老师终于按捺不住拍案而起:“我们这么多专家学者一致认同林教授的看法,你凭什么反对!?” 方君乾也一拍课桌分毫不让!“寰宇帝敢作敢当,哪像你们这些后世之人矫情掩饰欺世盗名!事实就是事实,即便被掩盖了千年也必将重见天日!” 看着跟知名学者针锋相对的方君乾,所有人都感受到千年前寰宇帝那非同一般的勇气! 一种错觉油然而生—— 是不是当初在金銮殿上的英武侯也是如此? 纵然举世皆非,纵然倾尽天下,纵然要与整个世界站在对立面, 也要堂堂正正问心无愧地说出那句:“本侯爱慕公子无双!” 斯勇,伟哉! 教师们再也坐不住了,纷纷从最后一排起立,怒目瞪视着傲然而立的方君乾。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连嬉皮笑脸的凯文也难得神色凝重:“肖,你说寰宇帝是不是真的爱上了无双公子?——肖!?” 少年笔直的背影上那雪白的颈固执地梗着,然而一向烟轻雨淡的脸庞此刻竟一片哀戚,蒙上一层莫名的凄伤。 兄妹两吓坏了:“肖,你怎么了?” 突然有种,痛到透不过气的感觉…… 抬头,正对上老人明亮睿智的眼,似乎感知到肖倾宇的觉察,霍校长朝他微微地点了点头。 “咦,校长似乎在和我们打招呼!”茱蒂惊奇地低呼声,但似乎又有些拿不准。 “好了。”正当方少帅和老教师们的矛盾要上升为一个顶点之时,校长开口了:“既然寰宇帝和诸位各持己见僵持不下,那这个问题索性由无双公子出面评断吧。 “肖主席,你是怎么看的?” 四周的空气变得寂静。 所有人,包括方君乾都在等待着肖倾宇的答案。 肖倾宇默默站起身。 白衣, 单薄。 茕茕孑立的身影略显萧瑟和寂寞。 孤冷如月光。 肖倾宇不言不语,便将自己的影子停伫在那人的生命里。 “肖某认为,绝世双骄应是相互倾慕的吧。” 师生大哗,难以置信。 笑意浮上方君乾唇角。 眼中的迷雾散去,是是非非在肖倾宇心中恢复一片清明。 “寰宇帝与无双公子的爱恨纠葛向来众说纷纭,肖某也无意争辩谁对谁错。 “只不过史书有载,庆历326年春,英武侯携公子无双前往企国游玩,路经企水河边桃花林,英武侯掠身上树,折下顶端桃枝赠与公子无双,无双慨然接过……” 如果能在开满桃花的阡陌途中与你重逢…… 如果能深深相爱过…… 那么,再遥远的守候 也只不过是 蓦然回首时那短短的一瞬…… 肖倾宇的声音轻柔飘渺,如梦如歌。 “寰宇帝言:‘桃枝为约,苍天为证。此情——上穷碧落下黄泉!’ “其实何必等到金銮殿上的红线结发? “肖某寻思着,应该就在那红巾少年温柔将桃枝递与他的那一刹那,无双就注定为其沦陷了……” 这一场你来我往针锋相对的争论,终是尘埃落定。 肖倾宇独自一人在佳人湖畔。 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坐于长椅上,反而抱膝坐在湖边。 他低头,看到湖面上自己的影子摇摇晃晃。 对影成双。 方君乾终于找着了他。 很自然地坐在他旁边,方君乾也在看着自己湖中的倒影。 冷不防道: “我就知道倾宇当时一定会站在我这边。” 淡淡反问:“为何?” “因为你我都懂。” 你我都懂。 在这个世上有一种感情,世人不冠它以爱的名义,它却偏偏比爱来得魂牵梦萦、刻骨铭心, 直叫一世的骄傲,都化作血泪洒尽。 方少帅从地上随意拾起一扁平石片,放在手中掂量了掂量。 站起身,以一个漂亮的姿势将石片射出!石片在平滑如镜的湖面上激起一连串的水漂。 “倾宇也来试试?” 将手中的石片抛给白衣少年。 “倾宇当时有没有迟疑过?” 笑意千千:“倾宇,你说无双当时有没有迟疑过?” 自嘲一笑,肖倾宇起身投出石片。 不断激起的水漂在湖面荡起惊艳的弧线,缥缈了白衣少年似有若无的轻叹: “肖倾宇当时,定是疯了……” 第十二章 “林教授,这次的事件是肖某的责任,实在很抱歉。” “肖主席,”林海博看着面前这个清华无瑕的白衣少年,无声叹息,“所有老师都没想到,你会和方君乾站在一起。” “你是我林老头生平所见的最出色的学生,聪慧缜密,前途远大,所有人都对你寄以厚望……” 肖倾宇轻垂眼睑:“肖某让您失望了。” 林海博显然余怒未消:“我教了这么多年的书,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的学生!少跟那小子混一块儿!” “少帅心直口快,言语之中若有冒犯之处还希望林教授不要见怪。就当肖某替少帅向林教授求个情。” “出来啦?”在门口等候多时的方少帅拍拍他的肩,同情道:“那老头没刁难你吧?” 肖主席冷着一张脸,语气不善:“再这么下去肖某在平京大学什么都不用干了,光替少帅赔礼道歉的时间就不够。” “那老头——” “不要一口一个老头。林教授一生兢兢业业桃李满天下,肖某是很敬佩的。” 方君乾从善如流地改口:“林教授为难倾宇了?” “少帅因逞一时口快得罪之人不计其数。以后切忌韬光养晦,惹出事来还不是肖某替你收拾烂摊子。” 方君乾嬉皮笑脸道:“一世人两兄弟。本帅天性如此,倾宇就替我多担待些吧!”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肖主席无奈摇摇头扭头便走。 方小宝暗笑于心,连忙跟上。 两人并肩漫步在大学校园里,一个白衣漫卷,纤尘不染;一个西服熨帖,帅气邪魅。 无瑕完美,中西合璧。 同时走在林荫小道上,师生的目光怔怔追随了一路。 方君乾生来就有一种男儿阳刚的明艳,有如露浥红莲,血染山河,杀伐而来。 而白袍宽袖的肖倾宇,总能让人联想到佛前一朵静静白莲,清绝地绽于水上,连影子都是纯白无暇的。 方少帅也在盯着肖倾宇看。 简简单单一件雪白的长袍,穿在肖倾宇身上就比别人多出了一股说不出的味道。 只不过眼下西服盛行,当年国父孙仲恺设计的恺装(参考中山装)更是风靡时下,古典长衫早已无人问津。 其实整个平京大学里,喜欢穿白衫长袍的也只有这么一个肖倾宇。 “倾宇身形修美,穿西装也应该很好看。” “若是所有人都穿西服,肖某怕几年之后真会无人穿戴我华夏服饰。” 方少帅瞥了他一眼:“方某认为国之孱弱正是因为闭关锁国固步自封,我年轻一辈要强国富民自要与时俱进革旧迎新,师夷长技以制夷。 “俗话说衣食住行,这服饰排行第一,服装的改变也正代表着社会的进步。” 肖主席淡淡反驳:“肖某则认为各国文化都要求同存异,一味模仿他人进而失去本民族灵魂,即使崛起于民族之林,也终将随波逐流失去自我。” 方君乾不以为然:“这离我们已太过遥远,倾宇不觉得应该注重眼下吗?” “不远。”肖倾宇说得笃定,“肖某与少帅打赌,五十年后我华夏服饰定会再度复兴继而风靡全球。” 方君乾眯起眼,似笑非笑:“行,打赌就打赌。看五十年后孰是孰非!” 这便是两人的相处模式,偶尔意见有差异有分歧,也会开诚公布坦诚交流, 最终达成共识,形成统一。 方君乾忽然压低声音:“倾宇消息灵通,应该已知道倭桑的那个什么人鱼亲王已到达平都了……” “是仁裕亲王好不好,拜托少帅以后少给别人乱取绰号。” 又被训了一顿。 方少帅郁闷地摸摸鼻子:“嘿,以后本帅定给倾宇取个外号……” 杀人的目光射向方少帅, 寒风索索,冬意瑟瑟。 但很快他就定神静气,恢复了那个御风浅笑、从容淡定的肖主席。 笑得轻点红尘,韶音幽婉:“方少帅尽可试试。” 于是方同学很后悔挑起了这个话题。 “咳!听说咱们的段大总统准备用白银一千万两当做谢礼感谢倭桑退兵呢。” “他们未免想得太简单了。眼下这个局面,哪个国家不想来插上一脚,这般错综复杂的局面他倭桑想侵吞我黎民血汗却是休想。” 方君乾一点即通恍然大悟:“倾宇是想通过这些利益纠纷挑起各国间的矛盾,然后坐山观虎斗?” “正是。肖某定会让他们无功而返。”白衣少年眼眸亮若寒星,冷然一诮,“想从这儿分一杯羹,真当我肖倾宇不存在么。” 方君乾发觉自己也许想错了。 肖倾宇或许是白莲,也绝不是盛开在佛前的那朵。 他纯美无瑕,却也冰冷肃杀。 优柔外表掩盖不了他的凌然锋利。 真正的肖倾宇,是带有三分杀气的。 沉默了一下,清冷的声音在风中转凄迷:“弱国无外交……肖某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方君乾转过头,一瞬间他没看清身边肖倾宇的表情。 只觉朦朦胧胧隐隐约约。 <b 分卷阅读117 分卷阅读118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18 r 埋没了,隐藏了,似远实近。 他是不是不甘心, 一身才情终不能够大展宏图, 满腔热血只落得个苌弘化碧…… 他是……有恨的吧? “倾宇,跟我走吧。” 白衣少年讶异抬起头。 却听他继续道: “段齐玉卖国求荣,想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倾宇说此乃大争之世,方君乾倒是认为,争一争总好过碌碌无为走完这一生。” 只这一句,霸气尽显。 “倾宇,我方君乾定会为这片灾难深重的土地撑开百仞天,定会让那些外来蛮夷再也不敢小觑我们的声音,我定会让这饱含血泪的民族崛起于世界民族之林!” 肖倾宇颔首:“我相信。” 我相信,你会。 方君乾站在他面前,认真邀请:“如果有一天,方君乾要离开这个地方,倾宇能否跟我一起?” 湛蓝的天空如刀口的圆碗,笼罩着两个绝世少年。 风吹,树影摇摆沙沙作响;风吹,人影缥缈白衣翩飞;风吹,暗香浮动落英缤纷。 方君乾只觉平京桃李繁艳,却比不上白衣少年的温柔笑颜。 可是,你怎么能强求他离开这里? 这里有他最疼爱的胞弟。 这里有他爱恨交织的萧家。 他的恩师,亲人,朋友,同学……他一切的一切,都在这里。 你怎么能强求他离开这里? 肖倾宇不答,只安静地望着他。 眼神专注而宁定。 “抱歉,”方君乾自嘲一笑,“方某有点强人所难了……” 白衣少年轻轻开口:“如果……有这么一天……” 没有再说下去。 不完整的话语,意犹未尽。 如果有这么一天,你是否会同我一起步入这不可预知的迷途? 第十三章 望着码头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方君乾怀念地吸了口码头空气中飘浮的河腥味。 十年前,他就是在这儿被带上轮船,离开了平都。 码头上货物装载运卸繁忙,沉重的货物差点把码头工人的脊背压断。 一个照面,眼尖的方少帅见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方君乾差点以为自己看走了眼。 “黑子,你怎么在这儿!?” 方君乾惊喜地冲到那个精瘦汉子面前。 放下麻袋的男子抬起头,露出一张黝黑的脸。在这个快入冬的时节他居然还穿着破破烂烂的衬衣,挽起两只衣袖,精瘦的胳膊从衬衣地袖口露了出来。 在城里人看来,这样的装束只能用四个字形容——“土得掉渣”。 他沉默的脸孔上,有几分难以察觉的疲惫和无奈。 见到他,汉子脸上的表情由最初的惊愕,瞬间转化为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出来的表情。 “黑子,怎么了,是我呀!我是方钧天呀!” 复杂的表情一瞬间恢复平静。 汉子黝黑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麻利地将麻袋扛上肩,从他身边大步走过。 方君乾的笑容顿时僵住。 天下哥们四铁:一铁一起同过窗,二铁一起扛过枪,三铁一起过,四铁一起分过赃。 方君乾跟黑子就属于第二种。 这个质朴憨实的农村汉子,曾背着中弹昏迷血流不止的方君乾狂奔二十里地,硬是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那是从枪林弹雨里闯出来的过命交情。 方君乾挡在黑子面前: “黑子,你不是在南统军吗?怎么会在这里?” 黝黑汉子停住脚步,双目直视方君乾,没有什么客套,好像完全把方君乾当作了陌生人一样:“是方君乾中将么,咱还要干活,麻烦您让让。”说完一把拨开挡着道的方君乾。 “金老黑,够了!”暴躁愤懑的情绪在霎那间充斥了方君乾全身:“你有话就直说!少跟老子装不认识!” 黑子一下子红了眼,却还是笑了笑,甚至笑得很自然。 “方君乾中将吗,您那儿缺不缺人?咱身强力壮什么都能干,杀人、放火、打劫、追债,哪怕给你当看门狗咱也干!您别看我瘦,咱可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曾是部队里单挑好手,哪怕 和南统军精英部队交手也不落下风。对了,我还救过南统军方少帅,获得过南统军颁发的一等功勋章呢,您要是不信,咱可以把那枚奖章拿出来让您看看……” 没有任何征兆,方君乾一拳就打在了黑子的胸膛上,黑子踉跄退后了几步,差点摔倒。 面对方君乾气势汹汹的眼神,黑子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脸上展露出一个撕裂的笑容:“方中将,我话还没说完呢。后来南统军并入了国统军,部队裁员了、解散了,昔日的兄弟揣着上 头发下的每人十块大洋收拾包袱各奔东西。 “部队解散后我只好到码头做做搬运工。米价涨了,老娘跟着我这个没用的不孝子吃不上饭,现在卧病在床,诊金就要一千大洋。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人啊,却连自己亲娘都养不活。” 黑子看着方君乾目瞪口呆的表情,居然有种沉痛的!“谁要是给我一千大洋,就算叫我吃屎我也去干!” “方君乾——”疯狂大叫一声,黑脸汉子一拳砸在方君乾脸上,将他打得倒飞出去。 “你说只有军队统一才能打败鬼子,要南统军并入国统军,兄弟们都没有二话!兄弟们都知道你聪明,目光总是比我们这些人远。大伙儿相信你说的话不会错!” 一脚踢在方君乾腹部。 方君乾咬着牙爬起来,又被黑子一拳打出口血! “你把我们这么多兄弟集结起来,大伙儿跟着你打天下,你现在倒好!撒撒手一句不干了,就丢下这么多跟你出生入死的弟兄!” 长久压抑在心里的话他终于当着方君乾的面吼出来: “我们没有做将军的老爸,所以部队一解散,二小家里的娃就只能饿得嗷嗷叫,周团长现在就在家里种田,那点庄稼交了税只够一家人喝点稀粥,很多弟兄像牛一样给人做工!” 金老黑像一头发怒的公牛,将一腔失望怨恨悲凉不甘宣泄到方君乾身上,毫不留情,拳拳到肉。 方君乾也不知被揍了多少拳。 他既不躲也不让,默不作声地承受着黑子的愤怒。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黑子精疲力竭后, 方君乾一抹脸上的血水,轻轻说了一句:“抱歉。” 斗大的拳头顿在离方君乾脸颊还有一厘米的距离,不动了。 黑子脸抽搐了一下。 泪水滚下他刚毅的黑脸,继而放声嚎啕大哭! “黑子,”方君乾的大手搭上昔日的兄弟,“跟我走。你放心,我方君乾一定会给弟兄们一个交代。” 军需处处长为难地看着方君乾:“少帅,这军需处的每笔物资都要经过段大总统的亲笔签字才能通过……您开口就要替退役手下提取这么一大笔安家费,这不是为难我们吗?” 方君乾咬着牙:“是不是大总统答应你就拨款?” 军需处长脸上带上些很古怪的笑意:“那是当然。我们这些做部下的当然要遵命行事了。” 方君乾:“好!” 大总统府。 “这个……君乾你也知道,咱们国统军的军费实在有点紧,这才不得不裁军省钱……君乾身为我国统军中将,还是得体谅我这个当总统的苦处嘛……” 听了段齐玉的推脱之词,方君乾调头就走。 早该知道段齐玉的那点心思,裁减南统军的议案就是他提出的,迫不及待想要削弱自己兵权的段大总统又怎么会为这事大费周章? 自己蠢到家才会来总统府向他求助。 黑子惴惴不安地拉住方君乾。 “少帅,您不要去了……” 他看得出来,其实方君乾在平京的现况并不像外界传闻的那般风生水起。 那些人表面上器重有礼,暗地里等着看好戏。 方君乾眉梢眼角之间,流露出些许疲惫和憔悴。 勉强地笑笑:“说什么呢,南统军既然是方君乾一手组建的,我说什么也得给兄弟们谋出条活路。” 不知怎么,黑子却在他的笑容中感受到了一种战士折戟,英雄末路的悲凉。 “实在不行便向老爸要钱,大不了我方君乾乖乖回到东北继承父业就是了。” 黑子看着这样的方君乾,忽然很想哭。 他们这个从不肯在人面前示弱的南统军少帅,何曾如此低声下气过…… 当肖倾宇看到等在院子里的小水塘发呆的方君乾时,着实被他的狼狈样搞得一惊。 “肖某还以为一向只有少帅打人,没想到少帅也有挨打的一天。” 方君乾苦笑:“倾宇就别挖苦我了……” 当他笑起来的时候,脸上那些还没好的伤痕就显得不怎么明显了。 胸腔中 却有一种痛。 灼烈如火。 “你什么时候才能安分下来呢?”肖倾宇坐到他身边,“说吧,这回又闯什么祸了?” “这回不是闯祸……”将脸深深埋进膝窝中,方君乾的声音里有种沉痛的疲惫,“倾宇,能借我点钱吗?” 肖倾宇漫不经心地问:“借多少?” 方君乾轻轻吐出一个数目。 其实,他只是随口问问,并不抱什么太大的希望。 他自己也知道,五十万银元,绝不是笔小数目。这笔钱有些人一生也难以企及。 肖倾宇听了也没什么表示,只惊异地挑挑眉:“做什么用?” 听方君乾一五一十地说完后,肖倾宇二话不说转头走进里屋。 等他从屋里出来时,手中已多了个铁盒子。 随手将铁盒子抛给那个愣住的男人,随意地仿佛自己抛给他的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玩意儿。 “倾宇……”方君乾怔怔看着他。 肖倾宇静坐在池塘边。 天阶夜色凉如水。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这些是全国十八家银行钱庄的存款支票,折合银元共计八十万,加上京、鲁、越、沪、川、豫、苏、杭八处不动产,共计一百五十万——肖某的全部家当都在这里了。” 他一身琉璃白,尘埃在他身边降嚣成透明。 玩笑般轻 分卷阅读118 分卷阅读119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19 勾唇角:“如若少帅赖账不还,肖某可真要露宿街头了。” 方君乾胸膛剧烈起伏着,只觉手中铁盒重若千钧。他看着一脸平静的肖倾宇,心口有一些滚烫的东西在汹涌着。 世人向爱落井下石,谁人雪中送炭? 人生只有短短数十载,有多少人能无怨无尤地帮助自己,甚至不惜倾家荡产。 深吸一口气,方君乾抑制住即将夺眶的热泪。 等他睁开眼睛,又扬起那慵懒邪魅的笑脸。 “一世人两兄弟。”他坐到他身旁,勾上他的肩,“到时候我养你呀。” 肖倾宇睨了他一眼,眼睛重新投向虚无的前方,淡淡微笑:“乌鸦嘴。” 有些感情,有种感激,无需宣诸于口。 第十四章 方君乾看着神情有些激动的金老黑,心中一股淌过。 金老黑看着手中的银票,忽然朝这个少年屈膝一跪! 方君乾慌忙侧身一让,避开这一跪。 男儿膝下有黄金。 有谁当得起这朴实汉子的一拜? 至少,方君乾认为自己没这资格。 “黑子,这回你可谢错人了!真正出钱帮你的可不是我,而是国统军总参谋长肖倾宇。” 黑子一听是“国统军总参谋长”,脑海中马上浮现起一个须发斑白,德高望重的老人的形象。 导致他后来见到肖参谋长时,差点把下巴惊得掉在了地上…… “肖……肖参谋长……” 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得不像话的清雅面庞,金老黑像被人迎面打了一个凶猛的下勾拳一样,脑袋一下子就晕了,溜到嘴边的话一下子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倒是肖倾宇落落大方地笑道:“黑子,幸会了。肖某终于见到胆敢打我们方少帅的好汉了。” 金老黑极力掩饰着自己的震惊和刚刚的失态。 手足无措了半响,“啪!”的一声,他立直身体,五指并拢伸直,狠狠敬了个军礼! 这可是国统军总参谋长呀!上将军衔,相当于国统军军区副司令员,比自己这个小兵不知高了多少级,平日里连见都见不到一面。 “肖参谋长慷慨解囊,我南统军上下感激不尽!以后参谋长要是用得着我金老黑,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绝无二话!” 肖倾宇起身,郑重还礼:“金将士言重了,肖某只是略尽所能而已,南统军为国浴血奋战,一力收复南方三省,相较而言,肖某奉出的那些身外之物实在微不足道。” 金老黑嘴唇剧烈颤抖着,低下头不让人看见他虎目中的热泪。 后来黑子感慨地对方少帅吐露心声:“肖参谋长看起来柔弱漂亮,像个女孩子似的,可重情重义,实在是个实打实的好男儿。” 方君乾挑起飞扬的眉,秀气而深深的眼睛不经意得瞥他一眼,语气骄傲:“废话,也不看看是谁看中的人!” 究竟是“看重”还是“看中”,这就不得而知了…… 方少帅飞扬的剑眉此刻微微蹙起:“我南统军原先有五个师,眼下被裁去两个师,只剩下三万五千多人(注:一个师1000012000人左右),幸存的三个师也被段齐玉的亲信把持高位,意 图削弱本帅在南统军的影响力。” 肖倾宇点点头:“段总统对少帅颇为忌惮。” 方君乾邪魅地反问:“对倾宇不也是吗?” 要知道,肖倾宇本来可是国统军总参谋长,相当于上将军衔,却被他调到了自己这个中将的麾下。明升暗降,说不忌惮骗谁呀! 肖倾宇笑笑,忽然问道:“不知少帅想如何解决?” 方君乾意味深长地笑笑,深邃的眼睛暗藏讥诮。 黑子首先吼起来:“那帮兔崽子白日做梦!咱们少帅是一刀一枪自己拼出来的,跟弟兄们那是什么交情!他们除了媚丄欺下克扣军饷以外还会干些什么,一群蛀虫人渣! “别的我不敢说,但老子敢拍着胸脯保证,只要少帅回去一声令下,那帮兔崽子休想活着离开军营!” 肖参谋长暗自心惊:怪不得段齐玉最担心军队哗变,那帮亡命之徒要是发起飙来果然六亲不认。管你是总统还是总理,惹毛了他们照样让你血溅五步!大概压得住他们的只有方君乾这种 从基层小兵当起,一步一个脚印坐到上位的将领。 却听方君乾转向金老黑温和道:“黑子,安顿好家人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或者说,你想做什么呢?”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想法,但方君乾不想强迫黑子去做他不喜欢的事情的,如果黑子有其他的选择,他绝对会尊重他的意见。 金老黑的眼睛亮了起来,但只是亮了一下而已,那道光华并没有在他的眼里停留太长的时间。 “想做什么……自然是和弟兄们扛起枪重操旧业,跟着少帅打天下了!” 肖倾宇点点头,冷不防道:“如果将南统军退役的士兵集合起来,重新聚集到少帅麾下,你有多少把握?” 黑子听到这话先是如同被石化了一样,接着两只一眼睛就如同夜猫一样的放出了灼灼光华。 他的声音也激动得微微有些颤抖:“参谋长,这这……这……” 肖倾宇淡淡微笑:“黑子,你联系得到退役的弟兄么?” 看着眼前这位气度雍容不凡的白衣少年,金老黑“啪”的一声行了个军礼! “只要我老黑有一口气在,咱就算拼了命也要把兄弟们给凑齐咯!” 事后,方少帅曾问过肖倾宇。 肖参谋长这样回答:“除却五十万银元的安家费,我们还有一百万钱币可用,与其让那些弟兄闲置在家为生活所迫,不如组建军队,以后也好让少帅在举目无亲的平都能有个强有力的保 障,不必看人脸色行事。” 有了这么支武装部队,谁若是敢在平京动方君乾,自己也得掂量掂量。 一声叹息落在柔柔恍惚的茶水面,泛起圈圈涟漪。 “方君乾,只有手握重兵,才能在这乱世中立足。” 肖倾宇此举无疑赢取了南统军的拥戴和发自内心的感激崇敬。 而肖总参谋长也由此成为了南统军的第一债权人。 某次,方少帅出言取笑调戏肖主席,咱们一向对此类言语置若罔闻的肖主席突然淡淡来一句:“方少帅,不知您欠肖某的一百五十万银元准备什么时候还?” 方小宝立时张口结舌,继而无语凝噎…… 被逼急了就厚着脸皮耍无赖:“倾宇,就我俩这交情提钱多伤感情呀!你我还分什么彼此,你的不就是我的!” 无双公子不为所动:“亲兄弟明算账。” 方少帅把心一横:“要钱没有要命不给——你自己看着办吧。” 金老黑听得满头大汗。 肖参谋长淡淡鄙夷:“瞧你那点出息,还南统军少帅呢。” “喏,倾宇,”方小宝嬉皮笑脸地偎在他身边,“钱是打死咱也还不出来的,要不……要不……”一咬牙,痛下决心!“要不方君乾以身相许吧!” 肖倾宇:“……” 所以说—— 倾宇,如果你想要回这笔钱,估计这辈子是没什么指望了。 第十五章 “好枪!”的五指抓过桌上的手枪,放在手里把玩,喜爱枪械的方少帅简直爱不释手,“枪长288毫米,口径7。63毫米,重1。24千克——是得国出产的毛瑟手枪!” 白衣少年淡淡接上:“20发弹匣供弹,子弹初速为每秒425米,射击方式连发,速度每分钟900发,有效射程50——150米。” “参谋长果然对枪械知之甚深呀!——不如你我比试一场如何?” 肖参谋长淡淡婉拒:“肖某无意跟少帅一较高下……” 方君乾故意激他:“莫不是倾宇怕了?” 肖主席似笑非笑:“肖某是担心少帅如果输了心里会不好受。” 方少帅一愣,随即挑起大拇指:“倾宇是第一个敢当着本帅的面质疑本帅枪法的人,实在勇气可嘉!” 他笑得豪气万千:“既如此,就来比一场吧!” 平京大学历来重视学生军事训练,所以这射击场较之其他高校不知宽敞先进了多少倍。 而如今,平京大学射击场内,两个英挺的人影各立于两个枪靶前方五十米处。 同时拔枪、上膛、开保险、瞄准、扣动扳机! 一连串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发生前后几乎不到五秒钟时间。 举手投足都巧到巅毫,两人的开枪动作整齐划一到令人叹为观止! 肖倾宇执枪的姿势从容不迫完美无瑕,直到手枪里的子弹一一落在靶子的正中红心里,才优雅闲适地收枪点了点头。 每人各开十枪,枪枪十环,百步穿杨! 方少帅毫不吝惜自己的赞扬:“好枪法!” 白衣少年优雅收枪,清浅微笑:“彼此彼此。” 话锋一转:“大总统昨日请少帅前去问话了?” 方少帅直言不讳:“弟兄们陆续抵达了平都,现在安置在洛迦山的山脚下。平京忽然来了这么多退役官兵,段大总统怎能不亲自过问。” 肖倾宇点点头,看着他的眼神若水清澈:“大总统怎么说?” “他说,”方君乾的笑带点慵懒的邪魅,上翘的嘴角透露出玩世不恭的讥讽,“这不合规矩。” 确实有点不合规矩。 可是规矩是什么,规矩不就是给人违反的么? 只不过,得看你是有实力违反规矩的,还是没实力的。 肖主席一看他唇边的那抹笑意,就知道段齐玉的这番话压根就没往他心里去。 南统军少帅方君乾,又岂会永远屈居人下,又怎会在意别人的闲言碎语? 就算是和段齐玉这样的一国总统在一起,段齐玉也不能掩盖住他的风采,更不用说在气势上把他压倒! “肖某今天上午也被段总统叫去了。” 方少帅好笑:“倾宇,我们俩还真是难兄难弟。” 肖倾宇可笑不出来:“大总统让肖某负责此次与倭桑的谈判。”语气一顿,“最近要忙于安排和谈事项,舍弟小弈还请少帅多多照顾了。” 方小宝嘻嘻一笑:“倾宇这回可找对人啦。虽然小娃娃现在不待见本帅,但看着吧,不出三天,本帅就让他亲亲热热地喊我一声君乾哥哥!” 眉眼一沉,阳光般的表情也染上一抹忧郁。 “方君乾担心的是倾宇……” 肖倾宇静静凝听着,感受着他真切的担忧。 “无论和谈 分卷阅读119 分卷阅读120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20 成与不成,这谈判代表注定千夫所指。” 历来这和谈大使都是吃力不讨好的角色,做的好吧人家不会感激你,做的不好吧,得!等着“贪生怕死卖国求荣”的大帽子扣在你头上吧! 段齐玉此举,分明是想让肖倾宇声名扫地进退两难。 用心之险恶,可见一斑。 “明知如此也得去。”他甩下手枪,浅浅一笑,似是在宽慰他,“放心,肖某只是暗中操作,不会露面议和。” “嗯,这倒是个可行的办法。”方少帅颔首,忽然无奈苦笑,抚额自嘲:“说也奇怪,本帅一直对这次和谈抱有不好的预感……不瞒倾宇,本帅的预感向来出奇灵验,希望这次能失灵一 回,千万别出什么祸事……” 漆黑眼眸斜觑他一眼,肖倾宇淡淡送他三个字:“乌鸦嘴。” 把小弈交给方君乾照顾是肖倾宇此生为数不多的几大重大失误之一。 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五天后,终于忙完和谈事项的肖总参谋长请假回家。 一进门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原本那座雅致的小楼矗立在一片绿油油的草坪上,而今那草坪上竟平白冒出六七棵桃花树。 花期已过,已不见桃花的娇艳芬芳。 但修葺一新的院落还是让肖倾宇顿住了呼吸…… 悄悄走进小院,却见方君乾和萧弈同时趴在池塘边,一眨不眨地盯着池塘里几条摇头摆尾的湖鱼猛看。 肖倾宇暗暗诧异:才短短五天,这两人的关系怎么就好到这般匪夷所思的地步了呢? “君乾哥哥,”小弈兴奋道,“你看到了什么?” 方君乾喃喃自语:“锅仔沸腾鱼……” 小弈咽了咽口水:“家常酸菜鱼。” “还有清蒸鲥鱼。” “剁椒蒸鱼头。” “豆豉烧鲫鱼。” 两人越说越亢奋,仿佛那一盘盘令人馋涎欲滴的肥鱼已近在咫尺,热气腾腾,冒着扑鼻香味。 “五彩酥鱼片。” “松子茄鱼。” “独鱼腐!” 小娃娃和方少帅对望了一眼,异口同声:“活鱼三吃!!” 肖主席在一旁被这一大一小两个活宝搞得哭笑不得。 方小宝满意得点点头:“等倾宇回来就开饭吧。” “君乾哥哥——”小弈咬着胖乎乎的手指打击他,“哥哥他不吃荤的。” “不吃荤?”方同学回想起两人初遇之时自己递给他的那串烤麻雀,邪笑莫名:“小弈,你被你哥哥欺骗了呀,其实你哥他早就吃过荤破过戒了。” 你还有脸说?还不是被你哄诱的! “小弈。”肖倾宇清淡的声音从两人背后传来。 “哥哥!”小弈如乳燕般一头扑进他怀里,仰起小脸天真地笑。“哥哥你回来啦?” 肖倾宇摸摸他的小脑瓜,转而沉声对方君乾道:“没想到肖某五天没来,差点连自己家都不认识了。” 方小宝一脸镇定:“本帅只是觉得倾宇这小院太过单调,便不辞辛劳地为倾宇栽上几株桃树,到了明年春天就会开花啦!倾宇不必太感激,这是我应该做的。” 谁感激你了! 清傲的远山眉微挑:“桃树是少帅买的?” 方少帅尴尬道:“洛迦山后面不是有一大片桃林么。” 肖倾宇不可思议道:“你偷的?” 方小宝一脸被侮辱的表情:“什么叫偷呀!本帅也是出了大力气的好不好!出了力气的事儿能算偷吗?” 果然是偷的。 白衣公子气极反笑:他倒是懂得就地取材! 深不可测地扫了眼池子中那几尾活蹦乱跳的鲜鱼:“那池子里的鱼呢?” “哦,本帅见洛迦寺后头那个大水池里养着很多鱼,反正这么多估摸着他们也吃不完,就顺手牵羊弄了几条过来。” 肖主席——沉默,无语,冷静。 完全被他打败! 可怜的了尘方丈大概快要哭了。 方小宝,那儿是洛迦寺的放生池呀!! 第十六章 “小弈,”月华照在白衣少年的眼瞳中,衬托着那清嘉苍白的容颜,“你很喜欢他么。” “君乾哥哥呀!”灿烂的烟花在孩子小动物似的圆亮眼珠中绽放,拼命点头,“嗯!小弈很喜欢君乾哥哥!超喜欢!” “小弈前几天不是还很讨厌他吗?”真搞不懂方君乾究竟有什么魅力,迷得自家弟弟死心塌地的。 小弈扒着面前那条红烧鲤鱼,扬起一个大大的天真笑脸:“君乾哥哥很疼我,会陪我一起玩。” 刹那的悲戚。 白衣少年搁下手中碗筷,瞳孔浮起一点墨色的悲:“抱歉……” 小弈奇怪道:“哥哥为什么要抱歉呀?” “哥哥平时都不怎么陪小弈……抱歉。” 白衣少年心中忽然涌上对方君乾的感激。 这个看起来总是漫不经心的惫懒男子,其实有种骨子里的细心温柔。 肖倾宇和萧弈,同样孤独的孩提。 只不过命运给了萧弈一次机会。 因为肖倾宇的关系,让他认识了方君乾,从而拥有了一个不再寂寞的童年。 肖倾宇静默须臾,终于重新拿起面前的碗筷,夹了一口清淡小菜:“既然小弈喜欢,以后就多和君乾哥哥亲近亲近吧。” “好~~~~”小弈甜甜地笑了。 “但不许荒废功课。” “嗯,小弈一定会好好学习的!”小娃娃忽然想起早上他的君乾哥哥的话,看看自己面前荤素搭配的佳肴,又看看哥哥面前清淡素净的小菜…… “哥哥,你也吃鱼嘛!” 白衣少年摇摇头:“哥哥不吃荤。” “哥哥……”小娃娃咬着筷子,怯怯说,“君乾哥哥说你早就吃过荤破过戒了。” 这个……方君乾!! 肖倾宇忽然有点后悔自己刚才说的话了:他会不会带坏自己弟弟呀?真不该让小弈跟他多亲近。 孩子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 犹豫一下,怯怯道:“哥哥?” “嗯?” 小弈咬住唇,看着自己白衣无瑕纤尘不染的哥哥,再度低头扒饭:“没什么……” 第二天。 方君乾随口问了句:“小鬼,最近怎么不见你骑那辆脚踏车?” 小弈一提起来就泪眼汪汪:“君乾哥哥,我脚踏车坏了……” 感情他昨晚想跟肖倾宇提的就是这事儿。 五分钟后。 小弈陪着方君乾蹲在脚踏车前仔细研究问题:“君乾哥哥,你以前修过脚踏车吗?” “没有呀!”方君乾随口答应着,站起身,“是掉链子了。这链子长了一节。” 脚踏车链子有一节是接头的,边上多了个卡子。 方君乾打开卡子,用冲子击打链子的中柱,三下五除二就取下了其中一节。然后按原样将那个卡子装好,比对了一下链子的长度,先上好后轮的链子,然后拉住前轮链子用力一提! “ok!” 方君乾露齿一笑。 “待会儿我帮你涂点油,就大功告成了!” 小娃娃欢呼一声,迫不及待地骑上脚踏车一通狂蹬。 “君乾哥哥好厉害!君乾哥哥以前真的没有学过修脚踏车吗?” 方小宝得意道:“这用得着去学吗?修这些玩意儿男人总归有点天赋的。怎么,你哥不给你修吗?” 小弈咬着手指,不好意思道:“我哥哥神仙一样的人,让他去修脚踏车多有损形象呀。” 方君乾正要点头,幸亏马上反应过来! 悲愤不已:“死小鬼你什么意思呀!你哥哥修车有损形象,我就不有损形象了?!” 小娃娃眨巴眨巴了眼,细声细气道:“我哥哥的形象比较重要么……” 方小宝:“……” 正当方同学自怨自艾之际,肖倾宇的声音从大门口传过来。 “小弈。” “哥哥!”小娃娃蹬着脚踏车咕噜咕噜朝门口那个白衣少年骑去。 肖倾宇安静地站在铁门口,没有出声,以一种颇为玩味的神情注视着方君乾所做的一切。 谁能想到这个像邻家男孩一样蹲在地上修脚踏车的年轻人,会是南统军说一不二的方少帅呢? “哥哥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 白衣少年替他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哥哥今天想早点回家来陪小弈。” “好呀好呀!”小娃娃攥紧少年雪白衣袂,“哥哥好久没陪小弈一起逛街了——哥哥,我们去逛街吧。” 肖倾宇爱怜一笑:“好。” 小弈兴奋地转向方君乾,拍着小手:“君乾哥哥一起去!” 呃…… 亲亲小弈,你真是个好孩子! 平京的街头,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路上行人衣冠楚楚。 霓虹广告扎人眼球。 除却平京原本的茶肆酒楼小摊当铺,新兴起来的咖啡吧西饼屋百货商场尖顶教堂也纷纷拔地而起。 而小弈今天就是为了尝尝一家新开张的西饼屋蛋糕,专程拉着倾乾上街。 肖倾宇远远走在后面,望着那个跑在前头的无比兴奋的小小孩童,轻轻对身边的方君乾说道: “肖某只有这么个弟弟,爱之深自然责之切。平时对他严厉了,他自然就有点怕肖某…… “有些事,也不敢明着对我说……所以宁肯找少帅帮忙也不愿告诉我。” 白衣少年眸底沉郁一闪而过:“肖某一直觉得,小弈应该比较喜欢你……” 方君乾凝视着他深隽静好的完美轮廓。白衣少年声音平静,神情淡漠,然而语气里那说不出道不明的悲凉伤感却将他的心丝丝揪紧。 “肖某不知道孩子究竟喜欢什么,想要什么……” 是不是因为,从来没有得到过,也就从来没有想到过。 “哥哥!哥哥!”跑在前头的小弈重新跑到两人身边,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小弈走不动了,抱抱!” 肖主席无可奈何地俯下身:“怎么没走几步又累了……” 话音未落,只听小弈一声惊呼,肖倾宇见方少帅轻舒猿臂一捞一放,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小娃娃抱在了他宽阔的肩膀上。<br/ 分卷阅读120 分卷阅读121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21 > 小弈兴奋地小脸发红,他坐得高望得远,充分凭借高度优势指挥着方君乾:“啊啊,小弈看到那家西饼屋了,君乾哥哥,快快快,往那儿走!” “好咧。” 看着若无其事的方少帅,肖公子有点过意不去了:“小弈,没礼貌,还不快下来!” “没关系!”方少帅嘴角回之一个及其邪魅的上挑,明朗轻笑,“小孩子么,就是用来宠的。” 肖倾宇静谧地看着他。 一袭白衣,风中雾里转凄迷。 繁华梦一世,轮回已千年。 肖参谋长无奈一叹:“你会宠坏他的。” “到了。” 方君乾放下小娃娃,抽出一张钱钞:“乖,小弈自己进去买蛋糕,行不?” “为什么?”小娃娃不乐意了。 方少帅一挑剑眉,理所当然:“因为小弈是男子汉呀,男子汉就应该自己买东西。难道……小弈是女娃娃?” 看着弟弟二话不说抓过钞票往西饼屋里走 肖参谋长难得温雅一笑。 终于不得不承认:“肖某发现,少帅实为男人中的极品。” 何谓极品男人? 就是 和政治家在一起是阴谋家。 与读书人在一起是文化人。 跟士兵在一起是长官。 同爱人在一起是好。 与孩子在一起是朋友。 此正所谓极品男人。 方少帅暧昧地在他耳边低喃:“那倾宇可是被本帅迷倒了?” 肖主席淡淡补充打击:“可惜有点不正经。” 小弈进去后了二十分钟,店门外的两人终于等不住了。 方君乾皱着眉:“那小鬼怎么还不出来,该不会被蛋糕吃了吧……” 肖倾宇已推开店门走了进去。 方少帅只得无奈跟上。 “娘亲~~~~”进门就听见小孩子亲昵甜腻的叫唤。 却见小弈被一个中年美妇搂在怀里。 那美妇气质端方,旗袍华贵,激动地着孩子软软的头发,热泪盈眶。一股血浓于水的母子深情自然流露,无限温情。 肖倾宇宛如被一道雷狠狠击中! 他僵在原地,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慌忙转过身,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 方君乾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个无坚不摧的人居然也会……退缩。 “小弈,妈妈好想你!”妇人的声音温婉如水。她亲亲孩子柔嫩的面颊:“跟妈妈回家住一阵子吧,爸爸和老爷子都很想看看小弈。” 和父母在一起的毕竟是巨大的。 小娃娃咬着手指:“哥哥答应的话小弈就去……” 方君乾一把拉住准备夺门而出的肖倾宇! “哥哥!”细锐的童音传入两人耳朵。 白衣少年不得不放弃逃避。 那中年美妇吃惊地看着越走越近清贵无瑕的白衣少年,尴尬地垂下了头。 肖倾宇走到她面前。 在这个成熟温柔的妇人面前,国统军人人敬畏的肖总参谋长居然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不安地看着她, 水润薄唇张张合合,却发不出一个字。 方君乾看出那个口型分明是——“娘亲”。 那是,想要亲近却害怕受伤的迟疑和犹豫。 相较于肖倾宇的失态,倒是安夫人落落大方朝他伸出手,道:“肖公子。” 肖……公……子…… 她称呼他为——肖……公……子…… 方君乾吃惊地睁大眼! 肖倾宇一怔,终于死死抿住唇。 白如脂玉的绝世容颜悄悄弥漫过心酸的悲哀。 下意识地伸出手和她握了握,蜻蜓点水般礼貌疏离。 他微垂头,柔亮的青丝披散下来:“安夫人。” 眼中的亮光,终是渐渐黯淡了下去…… 第十七章 安淑美年过三十六,依旧唇红齿白,保养得当的水嫩让她在平京上流贵妇中依旧显得光彩照人。 最难能可贵的是,她轻颦的细眉,忧郁的眼睫,自然流露出一股楚楚可怜的风韵。 既想将她搂入怀中轻怜蜜爱,又升起一种肆意鞭挞的凌虐之心。 足以令男人为之疯狂! 这个女人,就是肖倾宇的母亲…… “方少帅,肖某和安夫人还有话要谈,能带小弈出去下吗?” “哥哥……”稚嫩的孩子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懵懂的目光满是疑惧。 方君乾矮下身,朝小弈露出一个灿烂帅朗的笑容:“小弈乖,哥哥这么久没见娘亲了,你总得让他们单独叙叙旧是不?君乾哥哥陪你出去玩好不好?” 小弈咬着手指:也对哦! 方君乾搂着孩子双肩,朝肖倾宇点了点头后,便领着孩子走出了大门。 白衣少年暗暗感激。 方君乾此时此刻的离开,无疑是不愿看他难过难堪。 因为方君乾知道,有时候出言维护,比冷语嘲讽更伤人。 没有人愿意把自己的伤疤血淋淋展现在别人面前, 更何况,是肖倾宇这样高傲清贵,自尊自强的人。 哪怕是方君乾,也不行。 方君乾懂,所以离开。 得国一家咖啡厅中,靠窗的角落里。 肖倾宇和安夫人正相对而坐。 安夫人优雅持着银勺,在咖啡杯里缓缓搅拌。 上好的蓝山咖啡。 香味浓郁,果香四溢,形成强烈的优雅气息。 而放在肖倾宇面前的 却是一杯清茶。 安夫人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刚才那个年轻人是南统军的少帅方君乾?” 肖倾宇低着头:“嗯。” 安夫人担忧道:“方洞廖和我们萧家向来敌友难分,你这般擅自与方君乾结交只会让老爷子更加不喜。” “肖某与何人结交,用不着别人过问。” 肖倾宇纤长无瑕的手指相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萧家既然不曾过问肖倾宇的过去,那也不要来过问肖倾宇的现在和将来。” 安夫人脸上现出复杂悲伤的神情,举起精美的咖啡杯。 蓝山咖啡独特的顺滑甘醇滑入喉管,酸、苦、甘、醇完美地融合成一股芳香。 微微甘甜的香醇喉韵落入腹腔,即转为短暂轻微的苦涩。 看着肖倾宇面前的清茶,安淑美忽然道: “你从小到大只喜欢喝茶。” “肖某喜欢纯粹一点的东西。” 安夫人垂首:“我知道你恨我。可是萧家是老爷子做主的,你父亲只是庶出,我一个妇道人家当时又能怎么办?老爷子虽说迷信了点,但日子久了自然就会相信你,同意让你认祖归宗的 ……” “无所谓了……” 肖倾宇云淡烟轻地抿了口茶。 “已经无所谓了……” 对他来说,什么都无所谓了。 那一声“肖公子”,打碎了他所有的期盼。 蓝山咖啡在阳光下是金黄色的液体。 空气中弥漫的浓郁香味让人不醉也难。 “那小弈……何时回萧家?我们都很想他。我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不想再失去第二个。” 无双心中一紧,觉得一股寒意直向自己浸来。 她是不是想说——万一你真是祸家之孤煞,你会害了他…… 那天晚上,白衣少年曾对弟弟说过一句——他们就算不要我,也不会不要小弈。 如今,这句话,明明白白应验了。 “方少帅请回吧,肖某今天有点累了。” 方君乾不放心地摇摇头,脚下纹丝未动。 池塘如被圆月磨平,点点繁星倒入池塘,淡淡银光如有声。 烟波雾缈,搅碎一池寒星。风起鱼塘,轻舞千层涟漪。 半响,方君乾终于迟疑着开口:“小弈可是跟伯母回萧家了?” 肖倾宇平静道:“嗯。小弈说他想父母了。” 他一定很伤心吧? “那,倾宇,你听我说啊……”方君乾语无伦次地安慰着白衣少年,“你家人不喜欢你,那是他们的损失才对,不过咱也不稀罕他们喜欢!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会有人真心喜欢倾宇,疼 宠倾宇,爱护倾宇!” 白衣少年表情冷漠:“不会有人的。” 不见了自怨自艾, 消失了自怜自欺。 肖倾宇的声音如锋寒慧剑,斩断三千情丝:“不会有人。” 方君乾激动道:“一定有!你得相信我的直觉!” 肖倾宇淡淡问道:“谁?” 方君乾脱口而出:“我呀!” 话一出口,不单肖倾宇,连方君乾自己也愣住了。 肖倾宇的目光随意掠过他的脸,皱眉:“别闹了……” “哪有闹?”他反驳,“你看,我们从小就交换定情信物啦!” 看见肖倾宇转过头对自己怒目而视,方小宝终于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他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蹲下身,直视他的眼睛。 “我们七岁时相识,分离十年后竟再度重逢,这算不算一种缘分呢……”方君乾认真看着他,“我们两个共同执着于那段不被世人认可的倾世之恋,都明白彼此心中的理想与抱负,都喜 欢疼爱小弈,都看段大总统不爽,这又算不算一种缘分呢?其实方君乾心里都明白的,自己在平京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是倾宇不辞辛劳替我赔礼道歉。方君乾有难的时候,是倾宇重情重义倾 囊相助,南统军上下都对倾宇感恩戴德,这情债钱债,方君乾还得打起精神好好还!” “方君乾既然对倾宇说要养倾宇一辈子,就不会食言。 “如果倾宇累了倦了伤心了疲惫了,”他拍拍自己的肩,“本帅的肩膀随时借你依靠啊!” 见他一副大男人的模样,白衣少年转过头,忍着笑:“少帅是男 分卷阅读121 分卷阅读122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22 的,肖某不稀罕。” 某人深受打击。 苦笑着一拍额头,方少帅笑叹:“还有心情和本帅开玩笑,看来倾宇已经从打击中恢复过来了。” 白衣少年抬着头,只默默看着他。 方君乾呼吸一滞。 相对无言。 疏影浮暗香,池中落覃烟。 “方君乾——”肖倾宇低下了头。 月色暗, 星光淡, 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只有声音轻薄如烟:“谢谢你……” 第十八章 为了让他的倾宇再度展颜,方少帅强烈建议肖参谋长去外面散散心。 即使肖主席再三强调自己没什么关系,但最终还是拗不过方少帅的软磨硬泡,只得答应陪他去洛迦山走走。 至于为什么选择洛迦山,第一是因为方少帅要好好见识下肖倾宇长大的地方,二是因为洛迦山就在平京郊外,无双日理万机,难得忙里偷闲也是时间有限,不愿走得太远。 洛迦寺的山门殿两侧,墨书着一副对联。 方君乾抬头,从右往左轻声吟念:“九界众生离求生净土上不能圆成佛道,十方诸佛舍念佛法门下不能普利群萌。横披——南无阿弥陀佛。” 扑哧一笑,板起脸评价:“这横批有才!” 洛迦寺是五阀七乱时期独孤阀所建,也曾香火鼎盛,旺极一时。 然而朝代更迭,几经变迁。 这洛迦寺的香火终是寥落了。 不过,清净自有清净的好处。 曲径通幽处,凡功名都成幻境,一花一世界。 禅房花木深,无少长具是古人,一叶一如来。 一路行来,只见一灰袍僧人正手持扫帚扫着地上落叶,粗糙的竹子在地上划过条条痕迹,发出沙沙的声响。 沉重而沧桑的鼓声从不远处传入两人耳中。 一声接着一声, 连绵不绝。 “寺庙里至今还保留着晨钟暮鼓的古风。早晨敲钟,表示早课开始,晚上击鼓以示结束一天的功课。眼下这洛迦寺僧人的功课应该结束了。” 肖倾宇无疑是个称职的导游:“这儿是洛迦寺藏经阁,东面的是钟楼,西边的是鼓楼,后方便是大雄宝殿。”一袭白衣,在风中净化成一株静静雪莲,“少帅要进殿去参拜一下吗?” “参观一下好说,参拜还是免了吧……”方君乾摸了摸鼻子,尽量不刺激到从小修在佛门的肖倾宇,“其实……其实本帅不信神佛的。” 白衣少年深深凝视着他。 瞧得方少帅一阵不自在:完了,这下可彻底得罪了肖主席。 硬着头皮问了句:“怎么了?” 暗暗嘀咕:他该不会是宗教狂热分子吧?如果是那样…… 为了不让肖倾宇开口将自己扫地出门,方少帅已经迅速在心里拟好了下一步说辞。 正当他惴惴不安之际,白衣少年忽的清丽一笑,慢悠悠道:“其实,肖某也不信……” 方少帅马上醒悟过来:“喂!你耍我?”枉费自己心惊胆战了半天! 少年淡淡道:“哪有?肖某可是一句话也没说。”似笑非笑,“是少帅自己心虚吧?” 方小宝像发现新大陆般震惊不已:“倾宇,你变坏了!” 白衣少年斜了他一眼,颔首作答:“哦,近朱者赤。” 方小宝哭笑不得。 突然发现—— 其实……其实……肖公子也是挺爱损人的…… “无双。” 苍老悠缓的声音从藏经阁大门口传来。 了尘袈裟批身,慈眉善目。 正含笑望着他。 肖倾宇优雅稽首为礼:“方丈。” 了尘笑道:“无双近来可好?” “有劳方丈挂心,无双一切安好。” 了尘礼毕抬首。一见方君乾相貌,立时震惊到不能言语! 这、这是—— 不可能! 两人前世纠缠牵连了一生,莫非轮回到了这一世,悲剧依旧重现?! 这孽缘,莫非当真剪不断理还乱? 因为肖倾宇的关系,方君乾对了尘倒还挺客气:“是了尘大师吗?方君乾久仰大名了。” 他只站在那里,飞扬跳脱中还有些孩子气,但隐隐然显露出纵横捭阖,睥睨天下,纵千万人吾独往矣的气度风蕴。 方、君、乾…… 不会认错的。 那懒散尊贵的气度,还有独一无二、漫不经心的口吻—— 了尘一句“陛下”险些脱口而出! 他悲伤望着台阶下那两个风华绝代的少年。 岁月寂寥,人世沧桑。 冥冥之中,这无形的红线再度将两人紧紧纠连。 了尘不知这一世两人是执手偕老、相约白头,还是生死遥望,一生伤痛? 其实,并不希望这一世的绝世双骄有深沉若此的羁绊。 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若能两两相忘,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方施主,眼下九州沸腾,现世颠簸,生灵涂炭,施主乃应运而生,自有天降大任。无双辗转托世,历尽磨难,再经不得轮回之苦。老衲想奉劝施主一句,情海无涯,妄自爱著只会误人 误己。望方施主好自为之。” 方少帅听得懵懵懂懂糊里糊涂。 心里暗骂莫名其妙,表面仍装出一副恭敬受教的样子:“大师指点的是,方某自会谨记于心。” 暗地里朝肖倾宇挤挤眼:喏,本帅够给倾宇面子了吧! 告辞了尘大师后,肖倾宇继续带方君乾参观洛迦寺。 有一个小沙弥匆匆跑过来和肖倾宇耳语几句。起见,方君乾特意让开了点,倒也没偷听到什么内容。 当那个小沙弥退下后,方君乾这才笑吟吟道: “倾宇,刚才了尘大师叫你——无双?” 方君乾怀疑是不是自己听差了。 “了、空、无、相,肖某刚好排上‘无’字辈,方丈赐法号‘无双’。” 方小宝瞠目结舌:“太巧了吧?” 肖倾宇?无双? 于是某人厚着脸皮大言不惭:“倾宇你看,我是方君乾你是肖倾宇,我们注定天生一对呀!” 肖公子认真看着他:“方君乾,你是想让肖某改名吗?” “嘻嘻,可别!”方小宝笑着摆手,“这名字挺好的!挺好的!” 暗笑不已:什么叫缘分,这就是啦! 不知不觉,天色已暗。 “不若本帅今夜便在寺里住一宿吧!”方少帅虚心求教,“倾宇,这洛迦寺是否留客?” “少帅方才在参观天王殿时可有注意弥勒佛后面的那尊韦驮菩萨?” 方少帅老老实实摇头。 谁会闲着没事去注意一尊菩萨? 肖倾宇耐性为其解惑:“韦驮菩萨手中的降魔金刚杵可告诉人们寺庙是否留客。韦驮手持金刚杵的姿势有两种:一种是双手合掌,横杵于手臂前方,意为欢迎云游四方的和尚进庙吃住, 一切随缘;另一种是手握杵拄地,表示寺庙不接待云游僧人,他们不可在此处白吃白住。洛迦寺的韦驮菩萨便是双手合掌,横杵于手臂前方,自是欢迎四方来客了。” 肖倾宇边解释边带路,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后院厢房。 白衣少年推开紧闭的房门,许久为转动的门轴发出寂静的“咯吱”声。 “客房简陋,少帅不要嫌弃。” 由于年长失修,再加鲜少有人来寺中投宿。刚一推开门,一股冷风就直灌方少帅衣领。 “倾宇你忍心把本帅扔在这间破屋子里?” 无双淡淡道:“肖某的房间不比此处好多少。” “呃~~~”方君乾眼珠一转,坚决道,“本帅决心和倾宇同甘共苦。” “噌。”纤白手上的打火机燃起小小的火花,白衣少年裹在一圈淡金色的光圈中。 烛芯在寒夜里炸开又瑟缩,终于平稳地燃烧起来。 一豆烛火一双人。 肖倾宇环视着空旷的大殿,淡淡道:“这便是肖某住宿之处了。” 方君乾:“这么大的地方就倾宇一个人住?”他不会感到……冷? “洛迦寺人烟稀少,总共才十五六个僧人,房间自是空余。肖某不喜与人同住,从小便搬来此处独居。” 门窗虽已紧闭,但方君乾仍觉冷风灌领,寒意刺衾。 “倾宇独居一隅,不怕吗?” 白衣少年若无其事地提笔蘸墨:“习惯了。” 习惯了…… 听到这三字,方君乾先是一惊,后是一冷,最后化为满满的心痛怜惜。 肖倾宇住处最吸引人的不是别的,而是书,随处可见的书籍横溢,塞得几个大书架都书满为患,只得堆放在桌上几上地上。 分门别类,整整齐齐。 肖倾宇见他把目光投注在了那堆书上,便随口道:“少帅若睡不着不妨看书解闷。肖某把藏经阁里所有书籍都誊抄了一遍,也省得少帅特意跑趟藏经阁。” “所有藏书!?”方小宝大汗:“不愧为学生干事会主席,果真是所有学生之典范。” 无双搁下笔,宁定的目光毫无笑意地直视方君乾。 “不是肖某愿意…… “只是因为如果不找些事情来做,会发疯。”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过着青灯古佛的生活,那种深入骨髓的寂寞寒冷简直会让人癫狂! “少帅先睡吧,肖某还得誊写三遍《般若心经》。” 方君乾看着灯下的少年。 破败的寺庙,清冷的少年。 每每想来便觉不可思议—— 洛迦寺这种地方,偏生出了肖倾宇这般精致无瑕的人。 闻着被褥上弥远清淡的桃花冷香,方君乾感到一种久违的安心。 仿佛,心不再是空落落地缺失一片,上穷碧落下黄泉,终于填满了心痛已久的空缺。 “倾宇也早些歇息吧。” “嗯。”听见他淡淡应了声。 方君乾满足地闭上眼。 < 分卷阅读122 分卷阅读123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23 br 一夜无梦。 一宿好眠。 睡熟后方君乾自然不知道,无双待他呼吸变得绵长之后便收拾了一下笔墨便走进藏经阁中。 了尘早已在阁内等他。 两厢沉默片刻后,还是无双最先开口:“不知主持让空痴师弟唤无双深夜到此有何要事?” “无双,这藏经阁中的书籍你已翻遍了吧?” “无双只是粗浅翻阅。” 无双的“粗浅翻阅”相当于倒背如流。 了尘笑容哀戚:“其实无双还有一本未读……这本书,老衲原是不想拿出来的。 “只不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已容不得老衲将它束之高阁。” 他返身,小心翼翼地打开锦盒。 柔亮的绸缎上,赫然安躺着一本《倾乾录》。 肖倾宇吃了一惊! 却听了尘解释道:“虽说延朝嘉何氏一把大火将绝大多数《倾乾录》付之一炬,却仍有少数流落民间。其中一册,便在洛迦寺尘封了数百年。 “无双的前世,尽记载于此。 “相遇相爱,便是劫之伊始,亦是这无尽伤痛的根源。 “无双只要一翻此书,便知原委结果。 “看完这本《倾乾录》,无双再做决定也不迟。” 白衣少年接过那本《倾乾录》。 纸张薄脆,书页泛黄。仿佛用手轻轻一碰便会让它从此灰飞烟灭于世间。 怔忡半响。 白衣少年洒然一笑,物归原主。 “不必看了。无论无双公子的结局多么悲凉,肖某只知他一生爱过无悔便已足够。我想如果寰宇帝和公子无双早早洞悉了凄怆结局,他们也还是会在一起。 “下一世再苦,那下下辈子再来,千秋万世,矢志不渝。终有一生,能够彼此携手,永不分离。 “薄薄一卷《倾乾录》,又如何能够书写得了、记载得尽绝世双骄的辉煌?” “何况,即使这便是肖某前世又如何?莫非前世公子无双爱上寰宇帝,就注定今生肖某会爱上方少帅?这未免太过荒谬。前尘过往,爱过谁恨过谁,对肖某来说已太过虚无遥远。” 他唇角的微笑优雅而安详。 前世很重要吗? 不。 “肖倾宇注重的是今生。” 骄傲的少年,终是没有翻开那本凄美如凤凰挽歌的《倾乾录》。 “喂,你去哪儿了?”推开门,便听见那个男子担忧关切的声音。 一豆灯光下,有人在等着自己回家。 “一睁眼就不见你,害我担心了老半天。” 方君乾抱着棉被,像个孩子似地抱怨:“大晚上的乱跑什么,那个《般若心经》也别给我写了,早点睡觉才是王道……” 如果这一世依旧无法相守,那么,就转到下一个轮回,生生世世,此情不移。 第十九章 “倾宇,以前本帅认为,只有集合全国兵力,形成统一战线才能御敌抗辱,实现国之崛起强盛。 “然而在民族危难之际,愿为国尽忠肝脑涂地之志士前赴后继,却也永远不缺崇洋媚外卖国求荣之人! “我让人一步,人却不敬我一分。” 方君乾目光冷竣,语气冰凉:“是方君乾错了,想得过于美好天真。已经错过一回,就不会一错再错!” “这兵权,还得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洛迦山下,南统军驻扎的官兵不但没有散去,反而有越聚越多的趋势。 “难道他想把整个南统军搬来不成!”段大总统气急败坏如坐针毡! 挥手招来暗中监视方君乾的下属:“方君乾近况如何?” “还是老样子,上上课读读书,偶尔去干事会转转,溜到洛迦山练练兵,跟平时没什么不同……” 段齐玉疑心:他有这么老实? “他平时没什么过激言行吗?”比如说对自己对国统府的不满—— 助理仔细回想了一下:“没有。” “没有?”段齐玉冷笑,“他哪来这么多钱给属下做安家费?他怎么支付得起这几万人的日常开销?也不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 一定有人暗中帮助方君乾! 一定! “方君乾平时跟谁走得比较近?” 助理为难道:“这……方少帅跟同学们的关系都不错,上次还听说肖参谋长带少帅去洛迦山游玩。” “肖倾宇?” 这个一向对人不假辞色的总参谋长,怎会无缘无故带人上山游玩?! 更何况是入京不久,从未有过交集的方少帅! 这两人一定有交情,还交情不浅。 段齐玉咬牙切齿,“肖、倾、宇——果然是他!” 恍惚间,似乎看见那个白衣少年缓缓抬首,朝自己看来。 带着深深的探究,莫名的嘲弄,自己的龌龊无耻卑鄙肮脏在他冰冷锐利的幽深瞳孔中,完全无所遁形。 虽不愿承认,但对着这个深不可测的肖总参谋长时,段齐玉有一种莫名的畏惧。 “你说这肖倾宇怎么这么好运呢,当初早该被萧家扔掉喂狼了,偏那余宜池横插一脚,相信他是什么‘救世之大贤’,向萧家施压将他保了下来,还送他到洛迦寺清修,说什么听天由命 。要不然他哪能活到今天?” “他要是死在襁褓中也省了本总统许多麻烦!” 他早就恨上那个少年。 无关乎金钱和地位,完全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自卑。 为了生存,段齐玉什么都干过。 端过盘子,洗过碗,闹过革命,卖过鸦片,拐过妇女。 他知道,只有不断往上爬,才能把那些以前侮辱看扁过他的人统统踩在脚下。 弱肉强食,他也认为这没什么不对的。 后来跟了孙仲恺,这是他发家的开端。 他的伪装骗取了国父的好感。同样,他的会做人也令一些大族权贵满意不已。 孙仲恺病重逝世后,段齐玉在新任大总统的争夺战中得到了萧家的全力支持,终于如愿以偿坐上了国统府大总统的宝座。 可是,没有人知道。 在孙仲恺弥留之际,陪在他身边的不是自己,也不是孙家任何一个人。 当时他身边,只有一个肖倾宇。 年仅十岁的肖倾宇。 没有人知道孙仲恺在遗嘱究竟吩咐了些什么,除了肖倾宇。 打从第一面见到这个白衣少年,段齐玉就无法喜欢信任。 那个少年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 志得意满意气风发的段大总统就像被当头泼了桶冰水! 那锐利的眼神带着显而易见的戏弄和轻蔑,让他的呼吸都为之一窒。那种感觉,就像一个乞丐面对着一个亿万富翁,有一种更本能的自卑与嫉妒。 同样的,段齐玉也憎恨方君乾。 方君乾的年轻,方君乾的桀骜,方君乾一手立下的战功还有在军中民间的声望,都让他下意识地感到:自己已经老了…… 自己已是垂垂老矣,精力不再。 就像一只被拔了毛,被关在铁笼里等死的秃鹰。 而方君乾,却是一头刚刚断了奶,正待啸傲山林的猛虎。 方君乾,肖倾宇…… 早该想到两人会走到一块儿去。 “连名字都取得不好——一个寰宇大帝一个无双公子……哼哼!” 虚伪的笑容在他爬满皱纹的脸上慢慢定格,渐渐凝固。 “不过眼下这两人都不好动呀……那个肖倾宇虽不像方君乾有军队在手,但余艺雅一直钟情于他,余系一派不好得罪。” 助理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段总统:“大总统,听说余艺雅小姐想等大学毕业之后就跟肖参谋长成亲。” “什么!!?”这下连老谋深算的段大总统也大吃一惊! 虽说肖倾宇和余艺雅可谓郎才女貌,一直是众人看好的金童玉女,且余艺雅对肖参谋长的情意他也心知肚明。 不过段大总统心里却一点都不矛盾。 总而言之一句话——他们两个要结婚,那是休想! 要是让肖倾宇掌握了余系一派的全部力量,那还得了! 段齐玉面容阴沉:“肖倾宇对此事反应如何?” “参谋长暂无表态。属下愚钝,也猜不透肖参谋长究竟是何心思。” 段齐玉揉揉自己皱纹纵横的老脸:“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肖倾宇一向以国事为重,为此可把儿女私情尽抛在一边。他不表态,余艺雅的打算多半要落空了——肖倾宇最近在忙些什么 ?” “哦!”助理慌忙回答,“肖参谋长最近正在安排与倭桑的和谈事项。” 段齐玉眼神飘忽,缓缓自言自语:“和,谈。” 随后, 总统府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要击倒对手,首先要了解对手。 这样才能一击致命,不留后患。 肖总参谋长一直是这条至理名言的忠实信奉者。 “参谋长,属下已打探到仁裕亲王平素喜好。” 小楼书房内,隔着明亮的光束里起舞的尘埃,白衣少年静静端坐品茶:“说吧。” “早在倭京,仁裕亲王就爱去花柳巷,人送绰号‘花王’。” 肖倾宇淡淡一笑:“花王?寻花问柳之王?” 手下似乎有点难以启齿: “仁裕亲王虽好色,但只好男色……” 肖倾宇眉头一挑,面上掠过一丝青气。 忍住淡淡的不舒服的感觉,肖参谋长的回答很简单:“平京娈童虽少,却也不是没有,林助理你去安排吧。” 国统府议事结束后,肖总参谋长走出议事大厅。 还未出国统府大门,迎面走来两个人堵住了他的道路。 肖参谋长不得不停住脚步。 来人是一个身材矮胖的中年人,长得倒也算周正,然而从他粗乱的眉毛显露出暴戾与邪佞。 鹰钩鼻更突出他刻薄狡诈的天性。 还有一个,估计是他的翻译。 肖倾宇淡淡道:“仁裕亲王?”出于本能的机警,肖主席不想过多理会他。 “原来是认识本王的机灵人!”仁裕笑得 分卷阅读123 分卷阅读124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24 得意。 远远一眼已是惊若天人,近看果真天成,无可挑剔。 他安静的站着,海天纯净,浮云悠闲。 游离寂寞之中,淡漠繁华之外。 这种繁华的寂寞让仁裕升腾起一种强烈的。 “这位是?”他用倭语问。 翻译慌忙介绍:“这位是国统军总参谋长肖倾宇阁下。” 仁裕显然大吃一惊,油肥脸上的轻佻亵玩的表情一下子收敛了许多。 毕竟,不是任何人都能坐上国统军总参谋长这个位子的。 “参谋长阁下,久仰大名。”仁裕伸出手,眼睛却直勾勾地盯住对方纤细有力,毫无瑕疵的手。 肖倾宇没有伸出手,只冷冷看了他一眼。 仁裕忽然觉得一堵寒冰一下子撞了过来,紧紧挨着自己的鼻尖,他皮肤上的毛孔,包括呼出去的热气,都可以感受到这堵冰墙所凝结的寒气和不可侵犯的森严——只一眼,就让人感受到 那种凝重的压迫! 仁裕的心颤抖了一下,有了往后退两步的冲动。 脸色铁青地收回了手,一向作威作福的仁裕亲王何时受过这种冷遇?! 用他那蹩脚的中文叫嚣着:“参谋长可是看不起我倭桑帝国的王室代表?!我倭桑帝国兵强马壮,要不是你们国统军被我们打得丢盔弃甲,你们会来赔款求和吗!” “啧啧,莫非是本帅记错了?”慵懒邪魅的声音从肖倾宇身后传来,“在南方被本帅打得哭爹叫娘的难道不是兵强马壮的倭桑帝国么?” 方少帅一身黑色学生装,看上去就像一个帅气阳光的大学生。 他径直走到仁裕亲王面前,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打量了一番。 仁裕那两撇小胡子瞬间愉悦了他。 不是他不懂人际交往时的礼貌,实在是……实在是因为那两撇八字胡……太有喜感了! 这么想着,就忍不住轻谑笑出了声! 肖倾宇反肘狠撞他一下—— 两国将帅的对峙,他居然在暗自取笑对方的胡子! “抱歉抱歉……”方君乾咳嗽几声,再度忍俊不禁,“实在是忍不住……” 他还笑个没完了他! 仁裕虽听不大明白方少帅究竟在说什么(中文水平有限),但用膝盖想想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转头问翻译:“他是谁?” 翻译压低声音:“这位是南统军的少帅方君乾,现在是国统军中将——”看仁裕亲王一脸懵懂的样子,忍不住补充一句,“就是那个方钧天!” 仁裕瞪着方君乾的眼神都变了! 谁都想不到这个学生模样的少年,居然就是在南方连战连胜,打得他们落花流水铩羽而归,被倭桑军事委员会列为头号危险人物的的方钧天! 仁裕八字胡一抖:“他刚才说什么?” 翻译为难地看看双方,正准备为两国和平外交贡献点自己的才华。 不过,还没等他来得及美化下方少帅的言辞, 白衣少年已从口中淡淡吐出方少帅言词倭语翻译版。 地道的倭京语,字正腔圆。 翻译大惊:“肖参谋长懂倭语?!” 白衣少年不动声色地暗讽:“肖某略通十二国语言,这倭语却是最后才学的。” 被方君乾这般痛揭伤疤,即使仁裕亲王再能装,在这种时候也气得眼皮抽搐青筋直跳。 “你有胆子再说一遍!”这话是用中文说出。 方少帅是谁? 跟他比嚣张,估计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再说一遍?难道是本帅说得太好了?……真是个奇怪的要求。好吧,既然你诚心诚意地祈求了,那我就大发慈悲成全你好了!”清了清嗓子,方少帅的声音清晰的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 人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漏,“莫非是本帅记错了?在南方被本帅打得哭爹叫娘的不正是兵强马壮的倭桑吗?还有,人鱼亲王你这两撇小胡子实在太有喜感了。” 第二十章 仁裕走的时候脸已经完全气黑了,再不走,估计会被方君乾气到吐血。 毕竟不是自家的地盘,贸然和方少帅与肖参谋长起冲突,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就算单挑,估计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仁裕用仅剩的最后一点理智强迫自己不要扑上去搏斗。 这笔账,他迟早要算回来! 还有……那个肖倾宇。 嘿嘿嘿…… 自己纵横花丛数十载,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却从没碰上过这么一个人。 出尘若谪仙,有种游离尘埃、不染俗世的美。 与他相比,自己的那些美貌禁脔当真如粪土瓦砾,不值一提。 “本帅又得罪了一个人,真是不好意思。”方少帅嘴里说着不好意思,可语气里却一点忏悔的意思都没有。 白衣少年隔着明亮,望着桀骜邪魅的他。 忽的悠然一笑:“没关系,反正平京的权贵你也快得罪光了,不差一个外来的。” 方君乾被那个笑容恍了一下神。 莫名的感觉油然而生。 江水流涌,波涛翻滚,水鸟远在天际的呼唤,一望无涯的芦花在风中摇曳。 纯美的宁静。 “方少帅?” 方君乾一恢复知觉便撞进白衣少年温润如玉的眼眸中。 脸一红,尴尬得低下头。 仿佛为了掩饰刚刚的失态,他忙不迭转移话题:“倾宇,那个人鱼亲王该不会对倾宇不安好心吧?” 肖参谋长淡淡打量了方君乾一眼,哼了句:“乌鸦嘴。” 他自是不信仁裕敢对自己下手。 肖倾宇不是随处可见的普通百姓,他是华夏国学生联合会联盟主席,更是国统军总参谋长,素有人望,权重一时。 即使仁裕心存不轨,也该自己掂量着看看。 “倾宇,别说本帅没提醒过你呀。不知怎的,我一见那人鱼就有点心惊肉跳。小心驶得万年船,倾宇还是离那人鱼亲王远一点吧!真不知那倭桑王室是怎么想的,居然派了这么个猥琐男 全权负责和谈,莫非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肖倾宇冷眼看着他,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辞。 “不过呢——”方小宝一掌拍上白衣少年略显单薄的肩,玩笑般道,“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心脏忍不住微微一颤。 很轻,很微 但毕竟,还是感动了。 大概是从没被人如此对待过, 肖倾宇默然发现, 其实,被人维护的感觉,真的很好…… 自嘲一笑: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多愁善感了? 只一刹那,肖倾宇已收拾好了情绪。 波澜不惊道:“少帅平时如果能稍稍安分守己一点,肖某就感激不尽了。” 那一瞬的感动,已是烟消云散,水过无痕。 和谈进行得很顺利。 仁裕亲王提出的条件出人意料地宽松,宽松到让段大总统颇有受宠若惊的感觉。 “亲王阁下如此宅心仁厚,我国上下必会牢记亲王阁下的大恩大德。要是没有什么问题,阁下还是签了这份和约吧。” 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仇恨,只有永远的利益。 早上还在打个头破血流你死我话,转个背大家就嘻嘻哈哈握手言和,然后普天同庆世界和平。 仁裕亲王执起钢笔,却在签上最后一个字时故意顿住了。 直把段大总统急得额头冒汗:“这……不知亲王阁下还有什么问题?” 仁裕亲王支开众人。 “实不相瞒,本王想跟段总统要一个人。” 看他那急色模样,段齐玉心中有数:早就听闻过仁裕的花名,想必这回又看上哪个美貌男子了。 “不知亲王看中了谁?” 仁裕回道:“肖倾宇。” 段齐玉吓得脸色都变了,愤然拒绝:“肖倾宇是我国统军总参谋长,素有威望,这要是传了出去,我国统军颜面何存!?更何况,他虽不被萧老头承认,但他毕竟是萧老头的亲孙子,是 萧家人!” 万一萧家为此事跟自己扯破脸皮,自己这大总统还坐得稳吗? “那就不要让别人知道嘛!只要段大总统能说动萧老爷子,让本王一亲芳泽,这和谈不就……”仁裕油肥的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这……”段齐玉为难地看着桌上的合约,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仁裕软硬兼施:“段大总统,你不觉得和两国长久和平比起一个人来,这分量孰轻孰重,嗯?” 当天下午,不知什么原因,段大总统前往萧府拜访萧老爷子。 两人在客厅聊了很久,所有人都不知道国统府两个处于权力顶峰的老人关上门私下谈论了些什么。 只知道,段大总统离开萧府时就像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头, 笑容满面, 步履轻松。 “爷爷!”小弈扑向面如沉水的萧老爷子。 一见到自己乖巧的小孙子,萧古左阴沉的脸上终于挤出一丝笑容。 安夫人跟在孩子后头喊:“小弈,跑慢点!急什么?!” 孩子抬起头:“爷爷,小弈求你件事……” “乖孙子,你就是想要天上的月亮,爷爷也把它摘下来给你。” “小弈不要月亮—— “爷爷,我想哥哥了……”白白嫩嫩的小娃娃咬着肥嘟嘟的手指,眼闪亮光,“咱们把哥哥叫来吧。” 老爷子本来笑得慈蔼的古铜脸慢慢凝固,化为不可违逆的家主威严:“小娃娃懂什么。你哥哥姓肖,他不是萧家人。” “可哥哥就是哥哥呀!他是小弈的哥哥,就是萧家人!”孩子不懂为什么大人这样说。 老人铁青着脸,愤然用拐杖击地!“他不是,他是萧家的灾星。” “哥哥才不是灾星!”孩子大声反驳,不可思议,“上次爷爷闹哮喘,还是哥哥好不容易找了药托人带给爷爷的。哥哥这么关心你们,你们居然还说哥哥的坏话!” 安夫人惊异地轻捂:上次老爷子闹哮喘,全家都束手无策。恰巧那时,老爷子的一个朋友送来了国外最近研制的新药,这才救了老爷子一命,此后那朋友月月送药来——难道是倾宇 这孩子? 萧老爷子愕然一惊。 阴沉着脸,字字绝情,句句诛心:“嘿嘿 分卷阅读124 分卷阅读125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25 ,好深的心机……他不要以为自己这样做,我就会让他认祖归宗。” “你胡说!”气急之下孩子早就把什么尊敬长辈丢掉九霄云外去了,“哥哥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我不许你这么说哥哥!” 老人一把推开怀里的孩子。 要不是被安夫人慌忙接住,小小的孩子早就摔伤了。 萧弈“哇”的一声放声大哭! 安淑美吓得花容失色:“老爷子——!?” 小弈从母亲怀里挣起,一张小脸上布满泪痕,愤怒叫道:“你们不要哥哥,我也不要你们!” 说完便抹着眼泪冲出了屋子。 “小弈!”安夫人追上去阻拦。 “走!”老爷子咆哮,“让他走!!不许追!萧家没有这个人,叫他永远别回来!!” 第二十一章 “还请肖参谋长稍等片刻,大总统等处理完事马上就来。”警卫奉上香茶。 白衣少年静然端坐,玉雕般的手抬起白瓷茶盏。 玉手与白瓷混淆,同样晶莹剔透,细腻柔润,一时间竟不辨颜色。 优雅轻抿了口盏中茶水。肖倾宇淡漠道:“段总统深夜召肖某来总统府商议,想来有十万火急的事吧。” “这个,小的不知……”警卫员拘谨地回答,一脸为难。 有人目光冷竣,有人语气冰凉,而这冷,似乎是无双天生的气质。 无双沉默了一下:“那萧老爷子呢,段总统不是说萧老爷子也会到场吗?”如果段齐玉不是搬出了肖倾宇的爷爷,这夜深人静的,无双还真不一定会卖他面子。 依旧冷淡的语调。 不,与其说是冷,不如说是淡漠。 游离繁华的淡,遗世独立的漠。 “这个……属下不知。”典型的一问三不知,警卫的声音似乎有点紧张。 客厅外人影匆匆,戒备森严。 压抑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惶恐气氛。 无双忽觉头有点晕。 纤长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晕厥感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更甚。 无双心中蓦地升起不安。 茶水有问题! 警卫假意关切道:“肖参谋长,你看起来很难受呀,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事……”少年强撑着站起来,“肖某忽然记起今晚还有要事在身,就不久留了……” 正要告辞,只觉得身子一软,全身骨骼都似化了一般。 大门“砰”的一声被撞开! 一队凶神恶煞的人马冲进大厅,将中间那个白衣少年团团围住。 肖倾宇撑着椅背勉强站立。虽骨软筋酥,动弹不得,但他的眼神依旧清冷,带着刀锋似的利,与寒。 “你们敢动我,就不怕死无葬身之地。” 这不是普通的威胁警告,完全是久居高位杀伐予夺所积压的无上威严。 森寒的语气让那些身经百战的卫兵心里打了个突。 “肖参谋长,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得罪了!” 肖倾宇一时竟摸不透段齐玉的用心。 他究竟想做什么? 这么做究竟对他有什么好处? 摇摇欲坠间,有人用手帕掩住他的口鼻。 刺鼻的化学药剂冲入鼻腔,肖倾宇只觉两眼一黑,仿佛轻飘飘跌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陷阱,梦魇。 “接下来该怎么办?” “快把人送到倭桑领事馆,仁裕亲王还等着呢。别走正门,往后院走,从小院那条道下山,千万不要惊动山脚下的南统军!” 洛迦山小道上,一行彪形大汉带着一个人事不知的少年匆匆赶路。 他们边走边笑。 殊不知自己的一切皆已落在一个孩子的眼中。 看着一行人经过。 听着他们的对话。 躲在丛中的小弈阵阵发颤,不知所措。 孩子本来是想偷偷躲在路边给哥哥一个惊喜。 谁知竟目睹了这一幕。 小孩子碰上这种事情,头一个想到的当然是自己的家人。 “对,找爷爷,爷爷一定有办法救哥哥的!” 他抹干眼泪不再害怕,疯狂地蹬着脚踏车朝萧家大宅骑去! 就这么一犹豫,耽误了一点救肖倾宇的时机。 小弈拼命拍打着萧府大门:“爷爷!……妈妈快开门!快开门呀!!” 一双白白胖胖的小手已敲得通红。 萧老爷子冷冷道:“不许开门!他不是说自己不是萧家人嘛!” 孩子就在门口整整哭叫了二十分钟。 “哥哥出事啦!爷爷,快开门呀!哥哥真的出事啦!” 安夫人大惊失色:“老爷子,倾宇他?!……我们把小弈叫进来问问吧!” 萧老爷子的脸一下子变得无比难看。 冷森森道:“那就更不能开门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黑漆铁门依旧巍然不动。 毫无一丝打开的痕迹。 “怎么办……怎么办?”从小到大都没碰上过这类事。 求天无路告地无门。 小娃娃一下子六神无主起来。 有谁?有谁可以救哥哥? 小娃娃拼命在脑瓜里搜索—— 对了!还有君乾哥哥!君乾哥哥一定会帮哥哥的! 再不迟疑,小弈迅速调转脚踏车车头,用尽吃奶的力气朝洛迦山脚下蹬去! 方少帅随意披着一件上衣走出营帐,睡意未消。 从美梦中生生被拉起,任何人都没有好脾气,方君乾也不例外:“小鬼,如果你说不出个好理由你就死定了。” 小弈接下来的一句话宛如平地响起的一声惊雷! “君乾哥哥你快想想办法!哥哥被人抓走了!” 方君乾大惊失色! “你说什么!?”谁敢动国统府的总参谋长?当真活腻了吗? 连珠炮似的问题射向孩子:“时间、地点、被谁抓走的、捉到哪儿去?” 小娃娃哭丧着脸:“我我我……我不知道!我只认得一个是段叔叔手下的保镖,他们说要把哥哥送到什么桑什么馆……君乾哥哥,怎么办?” 忽然——“少帅,刚才有人送了一封信给你!说是跟肖参谋长有关的,十万火急!” 方君乾急忙拆信。 段齐玉与仁裕的密谋,大总统跟萧家的交易,事情原委始末,在这封匿名的信件上交代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刚好弥补了小弈不清不楚的叙述。 倭桑领事馆! 那个人鱼亲王! 方少帅重重一拍桌子! “都的给本帅爬起来!有人想找你们肖参谋长的麻烦了!” 巨大的声响惊天动地。 大营里先是一静, 旋即从营帐中传出吵吵嚷嚷的声音—— “敢找我们肖参谋长的麻烦,谁活得不耐烦了!” “老子打爆他的卵蛋!” “靠!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南统军驻营地宛如被捅了的马蜂窝——哄得一声沸腾了! 方少帅掏出锃亮的手枪,仔细看看了枪膛中的子弹。 微微一笑:“小弈你在这里等着。放心,君乾哥哥一定会把你哥哥平安带回来的。” 孩子伸出手指,拉钩钩:“一定?” 少年洒然一笑,蹲下身。 勾住了孩子的手指 郑重保证:“一定。” 肖倾宇渐渐恢复了知觉。 吃力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华贵的天花板。 一面白底红日的倭桑旗帜挂在雪白的墙壁上。 肖倾宇只一眼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这儿是倭桑领事馆。 自己陷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中间,宛如刀砧上的鱼肉。 忽然记起那个传闻:仁裕最大的爱好就是那些毫无反抗能力的少年。 是的,不用矫情掩饰,就是裸的! 肖倾宇试图用力使自己坐起来, 却发现自己全身酥软,不得不再度跌回软床。 “肖总参谋长?”仁裕亲王得意地招呼。 床上的白衣少年只这么冰冷地盯着他,没发出半点声音。 没有怒叱,没有疑问,没有哀求。 只不过,那一双温润如玉的眼眸,此刻竟如严冬冰棱,冷酷无比。 剑刃般的利芒,割得仁裕体无完肤。 即使此时此刻,那个少年看着他的目光依旧凝结着鄙薄与不屑。 仁裕亲王有点受不了他的眼神:“都已经在本王床上了,还不好好讨好本王?” 无双不属于尘世的清雅容颜上没有一丝表情。 仁裕痴肥的脸上露出一个极其残忍亵猥的笑。 “你以为本王没准备就敢对你下手? “你是国统军总参谋长又怎么样,本王一开口那个段齐玉还不是巴巴将你献给本王? “还有一件事……你一定还不知道…… “萧家老爷子,就是你的亲爷爷,早把你卖给本王了!” 无双只觉得“轰”的一声。 巨响在耳边环绕。 如果说段齐玉的出卖他还能一笑置之。 那么萧家的作为如一柄锋利的小刀,生生将他的心剐得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他再也控制不住脸上波澜不惊的淡漠表情。 肖倾宇一双手死死抠进掌心,青筋浮现。 微微颤抖的浓密睫毛下,如同水晶般的眸子盛满了绝望与伤痛。 垂下眼睫,不让自己的脆弱暴露于别人的面前。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在苍茫岁月的磋磨中,渐渐变得强大起来,不复幼时的稚嫩脆弱。 没想到,在面对这样一场亲人背叛家人出卖的事实的时候,自己竟会如此轻而易举地,溃不成军。 哀莫大于心死。 仁裕发出了一阵淫秽刺耳的狂笑。 “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笑声尖锐而刻薄。 分卷阅读125 分卷阅读126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26 油肥的身子覆上躺在床上,骨软筋酥浑身乏力的肖倾宇。扯住他上襟的纽扣,细白的春光从敞开的衣领流泻出来。 无双绝望地阖上眼。 倏地! 下流的笑声戛然而止, 一支冰冷的枪口抵住他肥胖的后脑勺。 仁裕肥肉一抖,浑身僵直。 方君乾冰冷霸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敢再碰他一根手指,本帅就活剐了你。” 第二十二章 在自己后脑勺被枪顶住时还能谈笑自若的人实在太少了。 就算有,也轮不到色厉内荏的仁裕亲王。 仁裕两腿抖如筛糠,从脊椎骨里冒起一股寒气。 “你这……咳……你这是什么意思?”仁裕亲王一想到自己的身份,恐惧感立马减弱几分,“本王是倭桑王室第三顺位继承人!方少帅,你这样做不怕挑起两国外交纠纷吗? “本王……本王只是请肖参谋长来领事馆坐坐,根本没有别的意思……”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他的脖子已经被方君乾捏住了,没有办法发出声音来,接着一声枪声响起!人鱼亲王的脸上一下子就爬满了汗珠,眼睛仿佛要一般鼓了起来,身子如死蛇般的扭 动了几下,却因为喉咙被掐住,嘴里“呜……呜……”的始终发不出声音。 右腿中枪,鲜血汨汨冒出裤腿,此刻仁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蜷缩在地上,张着口甚至根本发不出惨叫。 方君乾手枪的枪口还在冒着轻烟。 “你是在找死。”方少帅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点波动。 简直不敢想象,如果倾宇真被那头猪玷污,以他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格…… 开枪的那一刻, 他确实从心底里生出了一种想要将仁裕千刀万剐的冲动。 仁裕蜷缩在地上不断。 他确确实实感受到了方君乾一瞬间所迸发的杀气。 那个男人,真会杀了自己! 肖倾宇有意转过头去。 他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一定极其难堪脆弱。 而此时,一向桀骜不驯玩世不恭的方少帅却迅速替他掩好衣物扣上衣扣,有些腼腆地解释:“是小弈叫本帅来的。” 白衣少年咬住唇,尽量以接近平时的口吻说了一句:“谢谢。” “谢什么,本帅说过会保护倾宇的嘛!” 无双脸上滑过一抹感动兼绝望的笑意。 这个样子的倾宇。 是方君乾无法想象的。 他虚弱道:“方君乾,扶我起来好吗?” “嗯!”方少帅有点手足无措地点头,“好的好的!” 轻手轻脚将浑身酥软的白衣少年从床上扶坐起来,感受着少年柔若无骨的身躯倚在自己肩膀上,温存绵软的气息漫洒在自己脖颈。 还有那萦绕在侧的若有似无的桃花冷香。 似乎想缓解此刻的尴尬,方少帅嬉笑道:“肖主席难得这么听话哦!” “方君乾,你听着……”无双倚在他肩上,声音微微颤抖,“这是肖倾宇自己的事,与你无关。” 方君乾不以为意地耸耸肩,一脸满不在乎:“人都打了,枪都开了,这会儿说此事与本帅无关谁信呀。” “现在倾宇和本帅同坐一条船,跑不了你也逃不了我。” 方君乾说这话时,忽然有一种 宿命的感觉…… 兜兜转转,生生死死,跑不了你,也逃不了我。 看着地上如死狗般大口喘气的仁裕亲王。 悄悄附在他玉雕似的耳边轻语:“倾宇,这次祸真的闯大了!完了完了,平京是绝对呆不下去了——要不咱们私奔吧!” 方君乾眉宇间玩闹的神色里是暖人心脾的笑意,神情坚定。 无双唇角微微一勾。 看着那男子无怨无悔的坚毅面庞,他知道,他是真的不惜为了自己抛弃大好前途,叛出国统军…… 但自己,怎能累他至此。 肖倾宇低下头,掩住眸中的决裂凄伤。 思绪回转间,眼色已有了搏命的意味。 方君乾一怔,自己的手腕已被人握住。 无双腕骨纤细有力,手指晶莹润泽,连弯曲的弧度也完美无瑕。 趁方君乾失神的空当,肖倾宇已从他手中夺过了手枪。 枪身入手冰冷,肖倾宇甚至闻到了淡淡的血腥硝烟味。 旋即! 抬手扣动扳机! 一股血浆喷出仁裕的心口! 带着仁裕亲王难以置信的眼神,脖子一歪,死不瞑目。 这一枪耗尽了肖倾宇仅剩的一点力气。 他重重跌回软床,闭上眼:“仁裕亲王对我国统军总参谋长意图不轨,已被肖某当场格杀,少帅晚到一步已无力阻止——这便是整个事件的原委。” 肖倾宇用一种接近平时的、冷静的近乎冷酷的声音开口:“少帅记住了吗?” “没记住。”他翻翻白眼,“本帅的记性一向不好。” “方君乾,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我没在开玩笑!” 安静。 白衣少年一眨不眨地看着方君乾,忍不住畅快地笑起来。 笑急了,微微带着微喘轻咳。 没想到、没想到,最后站在自己身边的,居然是他…… 迷离的眼眸清晰分明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药性慢慢褪去, 无双终于恢复了一点力气。 他双手撑床半躺着仰头看着他。 月华照在他的眼瞳中,方君乾发现他的瞳眸染有一点暗夜的深,积雪的沉。 “方君乾——” 彼此安静地眺望。 “若是我们这次能够平安离京,”他低低发出了一声浅叹,“肖某便跟你一起走……” 一直以为,这些话是不用急着说出来的, 因为他在这儿,自己也一直在,来日方长。 现在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无奈,叫做身不由己。 方君乾扶着还有点乏力的肖倾宇走出倭桑领事馆,忧心如焚的南统军将士纷纷围上来。 有关切:“参谋长你还好吧?” 有担忧:“有没有受什么伤!” 有胡猜乱测的:“那帮混蛋抓您是不是为了从您这儿掏出什么军事机密呀?” 还有洋洋自得:“幸亏咱们没来晚!” 方君乾没有告诉他们自己被倭桑盯上的真正理由,这让肖倾宇暗暗感激于心。 “少帅,究竟是谁敢害肖参谋长,你说出来,咱们非把他揪出来剁成肉酱不可!” 众人纷纷附和:“是呀是呀!” 方少帅苦笑:“不用麻烦了,他已经死了。” 南统军全体一愣。 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大欢呼:“杀得好啊!” “真是爽快!” 有人提议:“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咱们放把火毁尸灭迹,把这破劳子的领事馆也烧了吧!” 方小宝听得满头大汗。 肖参谋长若有所思地望着无地自容的方少帅。 他终于明白方君乾的性格是怎么形成的了。 一部分是先天因素,而还有一部分则归功于后天环境熏陶…… 第二十三章 “哥哥,君乾哥哥好久没来了。” 小弈怯怯望着默坐于藤椅上面无表情的白衣少年。 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总感觉,哥哥变了…… 肖倾宇一直是安静且骄傲的。 只不过 以前的他,安静骄傲如夜幕中猝然绽放的盛世烟花。 而如今的他,却如闪烁于凄冷冬夜的遥不可及的寒星。 白衣少年正闭目养神。 听见弟弟发问, 长而细密的睫毛轻轻颤动几下,睁开了眼睛。 “你君乾哥哥暂时不能来了。” 闯了祸,总要有人承担后果。 仁裕亲王一死,和谈告吹,倭桑王室怒而屯兵于两国边境,准备侵占南方。 段齐玉大发雷霆,将一力承担杀人罪名的方少帅软禁别院,准备以战犯名义移交军事法庭,势要将其置于死地。 想及此,无双失去焦距的目光开始清明锐利起来。 “哥哥,”小弈伸出小手,触摸着少年柔亮顺滑的长发,“你的头发好像短了……” 肖倾宇淡淡道:“哥哥觉得麻烦,就剪短了些。” 那夜,白衣少年当着方君乾的面,匕首一闪挥断三千青丝。 纷纷扬扬的落发,宛若破碎的祈祷,飘零的愿望。 随后,一言不发地将那柄匕首丢入水潭。 匕首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花,伴着不断上冒的气泡缓缓下沉潭底。 仿佛埋葬了一场爱恨, 一个秘密…… “方君乾,” 那个夜晚,白衣少年静静对他说:“肖倾宇……再也不要将命运交到别人手上。 “不属于任何人,不屈从任何人,更不会屈身于任何人!” 肖倾宇的眼神锋芒逼人,伤人深,伤己更深。 方君乾怔怔看着他,垂下头 沉默…… 秋, 空的凄惶。 仁裕亲王的死当即轰动整个平都! 与此同时,肖倾宇在平都十数载布下的庞大关系网也悄无声息地开始运作起来。 “你真的决定了?”发须皆白的霍校长满目沉痛惋惜。 他面前,那个白衣少年清若幽梦。 他一字一句地说:“肖某决定了。” 霍东强的所有言语在碰上肖倾宇的双眼时便偃止了。 无奈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也许一年半载,也许……一辈子。 “人是肖某杀的。无论如何,肖倾宇一定会救出方少帅。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分卷阅读126 分卷阅读127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27 霍东强点头:“老夫马上联络教育界知名人士向段总统施压,希望能略尽绵薄之力吧。” 肖倾宇优雅欠身:“这件事,就拜托校长了。” “主席!”张玉函眼镜片后闪过敬畏的光芒,“消息已传至各大高校学生会,各地学生义愤填膺反应激烈,声称如果国统府不在四十八小时内释放方少帅,那么5月24日的学生大游行即将 再度上演。” “学生游行虽对当局构不成实质威胁,但社会影响甚劣。又有各国媒体闻风蠢蠢欲动,段齐玉是死要面子之人,断然不想给国际媒体造成恶劣印象。” 肖倾宇颔首:“很好——有否联系平京文艺界知名人士?” “前辈们纷纷表态会鼎力相助。” “替肖某致电感谢他们。” “是。” 留学生会所。 当凯文和茱蒂听完白衣少年请求后不约而同地皱眉。 “老实说,肖,我们老爸虽是奥里亚驻中国领事馆的老大,但这件事……”叹口气,“实在棘手。” “不过,”话锋一转,“既然是肖拜托的,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失望啊!” 茱蒂笑声如银铃:“就算要我们兄妹打滚哭闹拽裤腿,也一定逼老爸开口帮你的忙!肖,你就等我们的好消息吧!” 对他们,肖倾宇只说了一个字:“谢。” “今个儿是什么日子?!肖参谋长居然亲自打电话给我这个铜臭满身的糟老头。” “秦老您说得哪里话,您是平京总商会的会长,大风大浪阅历丰富,肖某资历浅薄,还要向您多多学习才是。” “得!完了完了——你小子现在说话越客气待会儿求的事也越难办,我的总参谋长,您该不会又想让我们全体罢商吧?” 电话那头的清越声音停顿半响:“秦老,这回肖某需要整个平京商界的支持。” 将事情原委跟秦老交代了番,当然,其中隐去了若干片段。 “原来是这样……”秦老苦笑,“我说你小子平时听听话话从不惹是生非,怎么一闯就是弥天大祸?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也不是这样用的吧? “这件事要是别人求我那肯定是爱莫能助。但既然肖参谋长亲自拜托,我平京商会自然不会坐视不理。秦某这就去召开商行大会,希望能帮得到肖参谋长吧!” ………… 挂断电话,肖倾宇转身问李敬:“东北王是否收到了肖某的电报?” “东北王听从了主席的建议,没有起身飞往平都,反而将北统军屯集于松户河沿岸,向段齐玉施加压力。” 白衣少年眼神清澈:“东北王是爱子心切当局者迷,熟不知眼下最有效的救法便是以北统军兵力遥遥牵制段齐玉,让其不敢轻举妄动。 “至于南统军,大概段大总统早在为他们头痛欲裂了。” 李敬心悦诚服:“主席算无遗策,方少帅定能成功脱困。” “算无遗策?……”白衣少年的声音轻若浮羽。 李敬扭过脑袋,一瞬间,他没看清身边坐着的是人还是一片白雾,只感到朦朦胧胧影影绰绰。 算无遗策? 不。 水唇勾勒出一抹苦涩的笑意:应该说是百密一疏才对…… 要想救得方君乾,那个人的支持不得不争取! “什么,要我救他!?不可能!”余艺雅对肖倾宇的到来喜出望外,然而少年的恳求却让她板起了俏脸。 “我这辈子从没讨厌过这么一个人,他活该!” 没想到两人初次见面时方少帅的戏弄,竟让余艺雅记恨至今。 “余小姐,少帅若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肖某替他陪个不是。可是这次,请余小姐务必施以援手,否则少帅在劫难逃。” 余艺雅嘟嘴:“他是你的谁,让你这么护着他?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天你奔波忙碌还不都是为了他的事!” 肖倾宇正色静静道:“他是肖某此生极为重要之人。” 他愈是维护,她便愈是气恼。 “他是你极为重要之人,可与我无关。我是你的谁,凭什么要我帮他?” 白衣少年抿紧薄唇,一言不发。 见他眉头微皱,面露不悦之色,余艺雅也不禁有点惴惴。 不由改口:“不过要我余家帮他,也不是不可能。 “除非……” 她偷偷瞄了他一眼,娇羞地垂下头。 “除非你答应娶我,我……我便什么都依你。” 第二十四章 段齐玉这才知道,这个平素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美少年竟有这般心机,这种手腕。 其人脉之深广,消息之灵通,布局之宏大,谋略之深远。少年在平京的能量,已渐渐浮出水面,初见端倪。 这个肖倾宇,居然把自己掩藏得这么深! 如此费尽心机处心积虑,他究竟意图何为? 也许,他是在策划一起针对自己的阴谋…… 想到这里,段齐玉就不寒而栗。 如果真是那样,这个方君乾万万留不得。 谁知道他跟肖倾宇暗地里达成了什么协议? 放了他岂不是纵虎归山! 为如何处置方少帅的问题 以段齐玉为首的元老派和东北王为首的少壮派各执一词争论不休。 正当两派人马正为方少帅的事吵得不可开交,眼看就要大打出手之际,一传令兵匆匆跑到段大总统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 段大总统当即脸色大变! 腾起身! “啪”的将手中瓷杯掷于地! 所有人瞪着地上那摊水渍,懵了。 段齐玉面目阴鸷,双目雷火闪动:“吵!吵呀!倭桑军队已经向林茂市开进了!你们还在为这个祸首吵个没完!战事是方君乾挑起的,他就是战犯,理应交送军事法庭惩办!” 却听议事厅大门口传来铿锵有力的声音:“倭桑对我华夏狼子之心一直不死,屠戮我子民不计其数,而今国统府却要为一个敌国权贵诛我民族英杰,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门从外面被打开。 一个男子,白衣胜雪。 静静站在所有人面前,冷月无声,雪落无痕。 “肖总参谋长!” “参谋长!” 意识到肖倾宇的到来,全场的人都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 “战火将起,正是用人之际,段大总统却一意诛杀有功之将,就不怕寒了民心,丧了军志。” 群起大哗! 少壮派军人顿时鼓噪起来,纷纷大声为其喝彩。 白衣少年雪玉似的面颊在雪亮日光的映衬下 竟是如许绝烈! 风拂过,飞扬起少年垂落的衫摆,吹散了少年眼中的迷雾。 “但请段总统释放我国统军少帅,启用封存武器,十天之内,我国统军可再组织两万南统支军,开往前线誓死卫国。倭桑若要动武,我等不惜性命,必将烽烟烧遍整个华夏地区,以血火 玉碎之志,破倭桑奴役灭族之心!” 话落,傲气凛然,热血沸腾! “咚!” 一道刺目的阳光突然泄了进来。 方君乾看着阳光中的白衣少年,许久未见阳光的苍白脸颊竟显出一抹令人心动的笑意。 “方君乾中将,肖某奉我国统府大总统之命,令方中将编整南统分军,三日后启程赶赴前线,死守林茂市,将功补过。” “方君乾接命。” 四目相望。 两人皆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如隔着弱水三千,百载千年。 显然,让方君乾再住回学校宿舍已经不太合适了。 方少帅只得暂住于无双家中。 婉言谢绝无数访客后,无双紧闭门窗,拉下帘子,遮住无数窥视的目光。 还没等方君乾松一口气,却听少年正色问道: “不知方少帅今后有何打算?” 方少帅挑眉:“打算?” 肖倾宇为他指出一条明路:“令尊是东北王,只要少帅中途折路返回东北,谁都奈何不了你。” 方君乾望着长衫雪亮的他,一双眼睛亮得慑人,却也深不见底。 “那还有一条路呢?” 肖倾宇直言:“领军赶赴南方,前途多舛,生死未卜!” “那倾宇的选择是?” 白衣少年颔首:“肖某自有打算。” 他早已决定,即使没有人陪自己南下,他也要独自赶赴前线。 虽不觉自己有错,但这战事毕竟是因自己而起。 无可推卸。 肖倾宇绝不会逃避自己的责任。 人生在世,有一些事情必须去做,更何况是肖倾宇这般有担当的男子。 方君乾洒脱一笑,却是骄天傲地的峥嵘:“如果方君乾这次逃回东北,那么这一生一世,方君乾将愧对头顶这片天,亦再难抬起头来做人!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所以方君乾选择后者!” 南下御敌,生死无悔!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肖倾宇忽的展颜一笑。 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风情,在不知不觉间,颠倒了众生,倾尽了天下。 让人惊艳一叹。 方君乾伸出手,一眨不眨看着傲然出尘不可折的肖倾宇,道:“倾宇,你会帮我的,对吧?” “对。” 他也腾出右掌。 两手相击。紧握。约定。 傍晚。 肖倾宇悄悄关上门,走出小院。 “要出门吗?”冷不防从后面冒出一句。 回头,发现方君乾已不知何时倚在门边,嘴角噙着邪魅的笑。 肖倾宇沉默片刻:“有件事想求证一下。” “马上就好,”他对他说:“你别跟来。” 就这么一步慢似一步地走着,远远的,直到单薄的身影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天凉如水。 萧家大宅。 祖孙二人默然以对,气氛怪异。 “今天来,只想问一句——”白衣少年淡淡开口,“真的是你答应将肖某作为交换条件出卖给仁裕的吗?” 少年眼中有不知 分卷阅读127 分卷阅读128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28 名的光芒,那是仅剩的期盼,唯一的念想。 回答他的,是自己亲生爷爷毫不迟疑的答案:“用你一人换来肖家几世富贵荣华,值!” 如一声惊雷在耳旁炸开。 然后—— 沉默。 看着肖老爷子枣红色的肃穆面庞,肖倾宇知道,已经不用再问下去了。 是呀,萧家的当家老爷子,当然不屑于说谎骗自己这个“祸家之孤煞”…… 隐隐约约听到了一种像是什么东西碎掉了的轻不可闻的声音。 那最后的火苗,也在少年眼中熄灭。 明明早就知悉答案了,为何心脏还是忍不住地狠狠纠绞,无休无止? 不过,绝望了也好……也好…… “我明白了。” 白衣少年冷冷道:“肖某有要事在身,萧老爷子,告辞。” 生平第一次,他称呼他为萧老爷子,而不是爷爷。 出了萧府客厅,迎面走来一对夫妻。 女的气质柔弱,温婉大方,正是肖倾宇的生母安淑美。 而现在,安淑美搀扶着一个男人。 男人很瘦,形销骨立,面黄肌瘦,双目深陷,黯淡无光。 他看见他,朝他温和一笑。 “宇儿要走了?” 肖倾宇停住脚步:“父亲,母亲。” 那个男人仿佛病入膏肓的男人,竟是他的父亲,安淑美的丈夫,萧古左的二儿子——萧励勤。 萧励勤拼命咳嗽起来,急得安夫人慌忙替他拍背顺气。 “走吧,走吧……”萧励勤带着安淑美转身离去,声音里似有安慰,“鹰,是注定高高翱翔的……” 肖倾宇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萧家大门的。 只觉黄昏夕阳无限悲凉。 置身其中,肖倾宇突然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无双的思绪。 看见他,马上的骑士猛拉缰绳!坐骑一声长嘶,高抬前蹄,急刹住风也似的去势。 缓缓带了几步, 潇洒下马。 方君乾一身墨色的呢子将官军装,立领,长筒靴,肩膀上两枚星徽闪闪生辉。授勋军装礼服后抖落鲜红的斗篷,英挺俊美得让人不敢逼视。 只字不提萧家,他走至白衣少年面前,伸手邀请:“倾宇,我们一起南下吧!” 天边红日耀华。 而少年元帅灿烂的笑容,直比这落日余晖还要温暖耀眼。 第二十五章 小弈天天在行军队伍里上蹿下跳不得安宁。 大概因为他是肖总参谋长的弟弟,将士们爱屋及乌之下对这个精力充沛的小娃娃格外关照喜爱。 那些士兵个个都有看家本领。 他们能将地上的青草编成一只只神态各异栩栩如生的蚱蜢蝴蝶,他们操起小刀随手几下便能把一段枯木雕出一张憨态可掬的笑脸。 他们会扎风筝,糊灯笼,编草鞋,做水枪……这些个小玩意儿都是小娃娃爱不释手的宝贝。 在小弈眼里,这些在达官贵族眼中的兵痞子大老粗无异于世上最最可爱最最神通广大的人。 孩子的喜爱与崇拜是人世间最为纯洁的珍宝,不沾一点功利污秽。 “君乾哥哥,你跟哥哥是怎么认识的?你是不是先认识小弈再遇到哥哥的?”小娃娃一直以为是方君乾当初得罪了自己才碰见了哥哥。 方小宝得意道:“我跟你哥哥认识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等着投胎呢!” 骗人—— 所有人的眼里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刻着这两个字。 “你们那是什么眼神?不信的话去问倾宇呀,我们在七岁那年就认识啦!” 真的假的? 所有人面露狐疑。 小娃娃更是满目不信:“君乾哥哥骗人!那为什么我哥哥从来没有提起过?” 肖倾宇……从来没有提起过…… 从来没有提前过…… 沉默,无语。 小弈被方少帅的眼神盯得毛骨悚然。 方小宝忽然露齿一笑,笑得阳光灿烂雍容华贵,足以让所有女子心跳加快娇羞不已。 拍拍小娃娃的脑瓜,方少帅宛若一个关心孩子的好长辈:“小弈,我忽然想起今天倾宇还给你布置了背书任务……” 亲亲小弈,你实在不该说那句话的。 方君乾掀帘进帐。 果然,那个白衣少年,依旧静静坐于案前,朦胧间似有一团雪白的柔光将他包裹其中,刹那芳华黯然失色。 “倾宇。”他唤他。 烽燧上,战地只剩残阳。 断刃旁,岁月悄然流淌。 唯独他,容颜清冷风云不动。 有时候方君乾竟有一种错觉,莫非尘世间的风风雨雨变得怎样风云际会纵横捭阖,也换不来他稍稍一个动容? 这短短的半个月,肖倾宇就让所有人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总参谋长。 作战指挥、战备建设规划以及军事训练、组织编制、兵役动员和行政管理。迅速建立起南统军的总参谋部,其组织机构经过多次调整改编,设有办公厅及作战、情报、通信、电子对抗、 军训、军务、动员、兵种、陆航、外事、管理等部门。 方君乾这才知道,平京里的肖倾宇是在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才华。 他是不是在怕……家人的恐惧与忌惮? 肖倾宇抬起头,淡淡瞄了进帐的方少帅一眼,重又低下头。 方少帅摸摸鼻子,心知肖总参谋长对自己这些天的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相当不满。 “倾宇不要恼火啊,本帅已责令小弈进屋背书去了!”分明是公报私仇,你还好意思邀功…… 白衣少年的脸色稍稍缓和了点,颔首:“今后少帅不要过于宠溺孩子,平日里要多多督促他看书识字。” 方君乾连连答应:“是是是,本帅今后一定多多督促他学习!” 白衣少年怀疑地看了他一眼。 方君乾也觉得自己的保证实在靠不住,心虚之下连忙转移话题:“倾宇,本帅怎么也弄不明白那余系人马居然会为本帅差点和‘断气鱼’撕破脸皮,想想本帅的面子似乎还没这么大。” 这“断气鱼”估计是方君乾为段大总统新取的绰号。 咱们的方小宝有这么一个很让人无语的习惯。堂堂南统军少帅,手掌重兵,威名显赫,偏偏有时候性子跟小孩子差不多。 喜欢随便给人取绰号;在别人的兴致最为高昂时冷不防浇上一盆冷水;用热情关切的语气打击对手——直让人哭笑不得啼笑皆非。 某天肖公子问金老黑,这“黑子”的称呼是不是方少帅传开来的。 事实证明,肖总参谋长的推论是无比正确的。 问这个问题时,肖总参谋长正在研究复杂多变的南方七省行军地图。 闻言,白衣公子神情淡淡的,带着几分漫不经心,道:“看来少帅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余小姐的确不愿出手相助。” 方君乾好奇追问:“那她后来为什么又改变主意了?” “哦,肖某答应如果她这次肯救少帅,那等肖某下次回平京便与其成亲。” 波澜不惊的语气险些让方少帅一口气提不上来:“什么?!!!” 无双对他的所制造的噪音显然相当不满,远山秀眉轻颦:“有什么问题吗?” 有! 当然有!! 方君乾千言万语梗在喉头不吐不快:“不成不成这不成!” “嗯?”他奇怪地望向他。 “她配不上倾宇!” “余小姐家世外貌都是万里挑一,怎么就配不上肖某了呢?”他反问。 方小宝无限伤心:“你居然帮她说话……” 白衣公子淡淡道:“肖某只是在就事论事而已。” 方君乾咬咬牙:“可是她刁蛮任性!” “无伤大雅。” “人也不聪明……” “过于聪明未必是福。” 忍无可忍:“你又不爱她!” “爱?”少年冷笑,“这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啦!”方小宝顿时找到了突破口,立马滔滔不绝劝解道,“你又不爱她,两人勉强在一起也不会幸福的。与其事后后悔,不如趁婚还没结早点断了她绮念。快刀斩乱麻,不要 误人误己呀!总也言之本帅的态度很明确,她不适合你配不上你,早点跟她断了吧!!” 肖倾宇很郁闷地看着方少帅在那边抓狂:“又不是让你娶她,你激动个什么劲?” 方君乾声音一滞。 嘴开开合合,似乎想说出个所以然来,却始终无法用言辞描绘自己内心的感受。 终是一声叹息,消散在风中。 “方君乾……希望倾宇能幸福……” 肖倾宇蓦地睁大眼睛,转向方君乾。 从来没有一个人,祝福过自己要幸福。 “幸福”这个词,太过奢侈。太过遥远。 遥远得如悬崖之花,九天之月,那是耗尽自己一辈子也无法企及的高度。 方君乾低着头,看不见此刻他脸上的表情:“若是,若是倾宇为本帅搭上了自己一辈子幸福,那方君乾也会痛苦内疚一辈子。 “找一个倾宇深爱且深爱倾宇的女孩,与她携手到老相伴终生,本帅认为这便是世间最浪漫的事了。” “所以倾宇,你一定要幸福呀……” 肖倾宇有点无措。 听着他温柔的话语,不知怎的,居然有种渗入骨髓的凄伤。 迟疑了一下,无双悠悠道:“哪个女子若能得方少帅照顾一生一世,她定是世上最为幸运幸福之人。 方君乾笑:“本帅倒是想照顾倾宇呀!可惜本帅是男的,倾宇又不稀罕。” 感情方少帅把肖主席的那句话一直记在心头,今天终于有机会翻翻旧账了。 无双垂下头继续研究地图,不再理他。就在低头的一瞬,他错过了方君乾眉宇神色间那一点明媚的笑意,若光温暖,若水清澈。 “那倾宇喜欢余艺雅吗?” 肖倾宇专注于眼前的行军图,头也不抬地摇了摇头。 没必要欺骗他,自己对余艺雅确实没有男女之情。 方小宝嘻嘻暗笑不已,同时打定主意这辈子 分卷阅读128 分卷阅读129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29 都要离平京远远的! 那个余艺雅不是说要等倾宇下次回京才跟倾宇结婚嘛! 那就让她永远在平京等着吧,也不算自己失言,对不? 岁月寂寥。 山河峥嵘。 两个少年望着脚下连绵起伏的如画江山,望着犹如长蛇般在山腰低峦蜿蜒曲折的兵马车粮。 也许男人或多或少都喜欢掌控一切的感觉。 那一刻,闭上眼,当真有天地为局,兵马为子的玄妙感觉。 崖顶的肖倾宇白衣萧萧,从容不迫:“都说南少帅、北猛将,那么少帅对这军阀林立、列强虎视的南方七省了解多少?” 工商界,学术界,帝国租界,黑道势力,各大门阀,革命党人……整个南方就像块蛋糕,稍有实力的人都想割分一块。 良莠不齐,鱼龙混杂,风云变幻,诡谲莫测。 他转朝他,梦呓似的问:“方君乾,你能否在这片大陆立足?” 他微微一笑:“有倾宇在。” 无论成败,他都在。 “你我,共开这辉煌时代。” 这是一个壮怀激烈的时代。 中西文化的激烈碰撞, 内忧外患的家国民族。 冷热兵器的交锋, 强权民主的交替。 是时代创造了英雄, 还是英雄引领了时代? 第二十六章 黄昏。 一群满身疲惫憔悴的军人,宛如行尸走肉般朝南统军方向走来。 他们的衣服不知是被烟熏火燎,还是被泥水浸泡,或者是鲜血浸染,抑或三者皆有,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有的衣服甚至不能称之为衣服,那只是挂在身上的破碎布条。 脸上尽是烟熏血染的痕迹,以致无法看清他们原本的肤色。他们的头上,胳膊上,腿上还绑着渗着血的绷带。 双目呆滞,垂头丧气,没有目标也没有了希望。 很明显,这是刚从战场上溃败下来的散兵游勇。 他们与衣甲鲜明,自信从容的南统军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方君乾勒住战马,面对满是灰尘的面上那一双双饱经沧桑的渴望眼睛,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少帅,已经问出来了,他们是南统分军二师三旅的骑兵团,在林茂战役中伤亡惨重,不得不退下战地。” 方君乾和肖倾宇对望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 “林茂市……失陷了?”怎么会这么快?林茂市兵源充足装备精良,怎么说也足以撑到援兵赶来呀! 传令兵的声音压抑着愤懑:“战斗还没开始,第二师的师长丢下军队临阵脱逃,带着全家老小奔到了玉亘市,第二师群龙无首军心涣散,结果……结果……” 方少帅呆呆看了他,眼神空洞: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一手创建的南统军,呕心沥血经营的庞然大军——如此多的兵马,如此强悍的部队,如此英勇的战士,竟因为一个贪生怕死的指挥 官,转眼间就这样灰飞烟灭了吗? “第二师的师长是谁?老子枪毙了他!” “方少帅——”无双温润平和的目光如一道清泉,霎时让暴躁郁愤的心情平复下来。 “如果肖某没有记错的话,这南统分军第二师的师长曾伟是方少帅离开军队后,段总统一手提拔到师长之位的,也可是说是段齐玉安插在南统军的耳目。” “段齐玉能纵横政坛无人可敌的最大法宝,不是他的军队战斗力强,而是他最善于对自己对手的内部进行收买、分化、瓦解,当初竞选大总统的曹、林、秦、刘,哪个不是一代豪杰,然 而在这些招数面前还不是一个个载得很惨?更有甚者,家破人亡,永世不得翻身。” 望着白衣少年忧郁的莹润眼眸,方君乾知道他在为自己的前途担忧。 “倾宇说我们下一步该如何走?” 肖倾宇当机立断:“立即放弃林茂市,改道玉亘!” 方君乾双目精光暴射,旋即阳光一笑,笑容中是说不出的愉快,还有一点心有灵犀的暧昧。 他说:“英雄所见略同。” 玉亘市,伤兵处处,心旌摇摇。 两人并没有急着进入市政厅,而是从东城头出发,沿着城墙防御巡视了各处重点地段,各处都是从林茂市退下来的伤亡惨重的部队。 阵地上呈现一副极凄惨、残酷的景象。 触鼻的血腥,窒息得人都喘不过气来。 方君乾心中悲愤莫名,低低咬牙:“曾伟,你还我军队!” 快到达市政府所在地时候,远远就听到人声鼎沸,一眼望见一大帮气势汹汹的溃兵与暴民正朝市政府赶来。 他们手里拿着酒瓶瓦片,甚至还有人拿着步枪,人群爆发出可怕的怒吼! “把曾伟交出来!!把那孬种交出来!” “不许包庇他!!” “杀了他!让死去的弟兄安息!!” 维持秩序的警察被愤怒的人群冲得七零八落,酒瓶石块雨点般砸向警察,地方警察头破血流狼狈不堪。周围居民的玻璃一个接一个被砸得粉碎。 接着就是响雷般的口号声:“交出叛国贼!交出叛国贼!”怒火冲天,声势惊人。 最最恐怖的事发生在两人面前——军队,哗变了! 眼看场面就要失去控制,冲击的士兵和民众已压近方君乾和肖倾宇,而两人身边只有二十来个贴身守卫! 警卫长金老黑赶忙道:“少帅,现在情况失去控制,我们得先避避!” 方君乾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对方暴民中一人高声怒喝:“前面有一队兵!一定是跟曾伟一伙的!” “杀死卖国贼!”随着杀气腾腾的叫声,大群人赤红着眼睛冲向他们! “保护长官!!”黑子厉声叱道,随身的国统军精英猛冲向前,排成两道人墙,将两人紧紧保护在身后。 步枪全部持起,枪口一致对外,人数不多却也显出一派肃杀气象。 乱军中一人粗言秽言地乱骂:“有枪了不起呀!老子也有!!” 边说边推拉保险栓就要火拼! 尖锐的枪响刺破苍穹! 却是黑子对天开了一枪。那个精瘦汉子杀气腾腾地下令:“谁敢再向前一步,格杀勿论。” 溃兵们一时被震住了,不敢再冲。 有人躲在人群中大叫:“你们长官是谁,叫他出来!” “对!叫他出来!叫他出来!”那一张张愤怒的脸,那一双双冒出火焰的可怕眼睛,要是民众群起攻之,区区二十几个贴身护卫绝对顶不住! 方君乾刚想上前,冷不防两只手臂拦在他身前。 “不行。”肖倾宇冷冷拒绝,“一军之帅岂能以身涉险?” 黑子毫不妥协:“万一少帅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金老黑就是南统军的罪人!少帅要出去,可以!只要能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南统军的沉默激起了意料之外的强烈民愤! “他们不说话,一定是跟那些官老爷一伙儿的!” “他们临阵脱逃,害死了我们的弟兄!” “让他们血债血偿!” 双方剑拔弩张,火星四射,流血冲突一触即发! “黑子,保护好少帅。”肖参谋长静静望着方君乾的眼睛,“我去。” “不行!”方少帅一口回绝! 迎着他锋芒逼人的坚定目光,无双含着笑吐字清楚:“肖倾宇是少帅麾下总参谋长,少帅不能以身涉险,只能由肖某出面,也只有肖某才有资格出面。” 这个男人,比任何人更明白自己的职责所在。 也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 骚乱像是石头投入水中掀起的波纹一样从中央向四面八方扩散。 黑子沉声道:“少帅、参谋长,我们拦住那帮暴民,你们趁机走!” 无双远山秀眉一挑,分开守卫走上一步,面寒似水:“我是南统军总参谋长,你们有什么话尽管跟我说。” 少年往那儿静静一站,周遭的喧嚣仿佛到了他身前就自动往两边分开了。 雪白的长衫在太阳下如同一团柔和的白光,一瞬间,人们仿佛看见了降落尘埃的仙人。 有些人,天生就拥有庞大的气场。淡漠中透着不容忤逆的倨傲,肖倾宇冰冷眼神环视了一周,他眼神扫过之处,无法无天的暴民一一低下头。 空气似乎凝固。 方少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有话就跟我方君乾说。” “少帅!!”人群里响起一声惊呼! “正是本帅!”方君乾站到肖倾宇身边,举起手示意有话要说。 于是顷刻间,人群肃然。 千万人聚集的街道,安静得就如同荒山野岭。 四面八方都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头,人们自动簇拥上前,却奇异地没有一点声响。 方君乾的声音似带有奇异的魔力,在人群里远远传播开去:“你们没有认错,本帅回来了,我方君乾回来了!” 消息轰然传开了:“是少帅!真的是少帅!”士兵们顿时把那个倒霉的曾伟抛到了脑后。 “真的是少帅吗?太远了我看不清楚!” “真的,我看到刘根子了,还有黑子!那个人一定是少帅没错!” 民众是如此热情兴奋,宽阔的街道竟被堵得水泄不通。 “这次回来,我带回了我的总参谋长,他与千年前的无双公子同名,他也是我的无双公子!” 无双惊诧地转向他,却见方君乾对他灿烂一笑。 看着两个风华绝代的少年,人们仿佛看到了千年前的绝世双骄,看到了扭转乾坤的希望。 第二十七章 “幸亏少帅和参谋长来得及时,要不然这市政府非被这群暴民拆了不可!”圆球似的蔡环耀蔡市长殷勤跟在两人后头,顺带拍拍警卫员的马屁,“南统军出来的果然非同凡响呀,看这几 位大哥都杀气腾腾气宇非凡,嘿嘿嘿!” “曾伟在这里?”懒得和他套近乎,方少帅开门见山。 “啊,不错,曾师长正是在我们这里。” “本帅要马上见他。”方君乾平静地说,那口气却是不容置疑的。 市长眼皮一跳,看了看方少帅和身后那些彪悍的卫兵们,神色明显流露出不安。 市政府外民众的吼声震得大门和窗户的玻璃都在飕飕颤抖。 要是方少帅现在撒 分卷阅读129 分卷阅读130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30 手便走,愤怒的民众非把自己抽筋扒皮不可。 权衡再三,蔡市长小心翼翼点头应是,转身对警卫吩咐:“快把曾师长请出来。” 不一会儿曾伟便畏手畏脚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个造成战败的罪魁祸首,此刻蓬头垢面眼窝深陷,原本的啤酒肚此刻也萎靡不振地耷拉下来,一看就是酒色过度模样。 这样的人,方君乾连多看一眼的也没有。 蔡市长在一旁嘻嘻哈哈打圆场:“方少帅,这位就是……” “不用麻烦了。”方少帅打断他的话,“《国统军军法守则》里,对临阵脱逃导致战事失利者,应处以什么刑罚?” 玉亘市市长擦擦额头油汗,声音微微颤抖:“临阵脱逃导致战事失利者,应该……应该……” “说!” 蔡市长肥肉一抖,低头不去看目露哀求的曾伟,咬咬牙:“应处以极刑!” 方少帅和颜悦色地说:“那你还在等什么。” 蔡市长一愣,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方君乾冷酷英俊的侧脸。 “啊!”他明白过来,结结巴巴地劝阻:“可是……可是……曾师长是段总统亲自任命的……” 方君乾嘴角冷酷地翘起,不出声。 曾伟面如死灰:“少帅!少帅!我是直属于段大总统的,您无权处置我,我要向上级法院上诉,我要……” 方君乾看着他的眼神,宛如在看路边一只死狗。 优雅地挥挥手:“带下去。” 几个卫兵一拥而上将他按倒在地:“你有什么话,就对阎王爷说去吧。” 曾伟哀嚎一声,拼命挣扎起来! “少帅饶命呀!下官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你不能杀我呀!我是段总统亲自任命的师长,你无权先斩后奏!方少帅,方将军,方爷爷饶命呀!” 卫兵们倒拖着将他拖出房间,他已完全陷入歇斯底里的状态,边挣扎,边用不成声音的凄厉嗓子讨饶惨叫。 “少帅饶命呀!你不能杀我呀!法院流程不是这样的!——少帅!少帅!” 几万军民聚集在市政府门口竟静得鸦雀无声,大家都在侧耳倾听着,直到一声枪响,惨叫声嘎然而止,人人如释重负地长吐一口气。 随即民众爆发出一阵如雷的欢呼和热烈的掌声:“杀得好!” 听着门外浩大的声势,蔡市长打了个冷颤,偷觑了一下方少帅冷峻的面容,强笑:“方少帅当真是大公无私雷厉风行。” 方君乾看着他,冷然一笑。 鲜红的斗篷在风中旋过一道血痕,方少帅一语不发转身离去。 从进门到现在,白衣无瑕的肖倾宇一直将自己隐在方君乾背后,低调而安静。 此刻眼看两人都要走,蔡市长慌忙拦住了肖参谋长,颤颤巍巍询问:“肖参谋长您透个口风吧,少帅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白衣少年微微一笑,语重心长:“变天了。望蔡市长好自为之。” 什么叫做要变天了? 在蔡环耀心中,这“天”自然是指段齐玉段大总统。 那变天的意思岂不是—— 自那天肖参谋长对自己说了那番话后,他越想越不安。 方君乾与段齐玉的芥蒂自己也略有所闻。他们高层人物争权夺利斗个你死我活,自己这个小小的市长可不想牵涉进去。 思量再三,终于决定摆下一桌酒宴探探口风,于是好不容易请到玉亘市头号交际花,姚于倩姑娘作陪。 “于倩姑娘,今天的宴席到场的可都是大人物,你心思眼睛可要活络点,万万不能出什么差错。” 玉亘市的当家花魁姚于倩,最为心思玲珑,善于察言观色讨人欢心。 她的相貌虽只能算得上清秀,并不属于那种令男人惊艳的类型。 但她是那种令男人越看越想看,越看越好看的内秀型女子。 尤其是那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柔媚的眼波在细长双眸中流转荡漾,简直让人色授魂与。 这么想着,蔡环耀就忍不住一脸色迷迷握住了她的纤纤玉手。 姚于倩飞快地抽回手,冷若冰霜说了一句:“蔡市长请自重。” 蔡市长尴尬地笑笑将肥手收回,心中暗骂:一个还装什么清高,到了床上还不是给男人操! 丹心阁外忽然传来呱啦呱啦的大笑声,来客讲的正是倭桑语。 姚于倩脸色一变,却见两个倭桑人推开房门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蔡市长连忙摆出一付谄媚的嘴脸:“两位大臣来啦!蔡某等了你们好久了。” 殷勤地替他们拉开座位:“今个儿蔡某好不容易才请到方少帅和肖参谋长,待会儿就到。大家有话坐下来好好说嘛,何必打打杀杀的呢,多伤和气呀!” 其中一个倭桑人显然很满意蔡环耀的表现,露出两排焦黄的牙齿:“环耀君一直是我们倭桑人民的好朋友,这我们是知道滴!其实我们倭桑人是很热爱和平滴!” 另外一个则对着席上的姚于倩猛流口水:“这个花姑娘,大大的漂亮!” 姚于倩的脸色很难看,似在强忍着什么。 蔡市长忙不迭赔笑:“这位是姚姑娘,小泉大人要是有意,蔡某倒可以做回月老嘛。” 姚于倩忍无可忍地起身告退! “诶,花姑娘你要干什么去?”一人眼疾手快拉住她,“陪我们一会儿,只要让我们高兴了,你的好处大大的有!” 姚于倩用力甩开他! 三人同时一愣。 蔡环耀没想到她一个小小的居然也敢摆脸色给他们看。 大失面子下破口大骂:“想让你伺候是看得起你!你不就一个嘛,装什么装!” 姚于倩冷冷转向自己,噙着复杂的笑。 “没错!我是,我是贱,我水性杨花我见钱眼开我人尽可夫——但起码,我知道我是华夏人。我不会像某些人,连自己的祖宗姓甚名谁都忘得一干二净! “别人杀了我们这么多同胞,你还屁颠颠去拍那些人马屁,将他们奉若上宾,你还有没有一点羞耻心,你还是不是人!”狭长的丹凤眼闪着嫌恶鄙夷:“蔡环耀,你真是比我这个还 贱!” 蔡市长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姚于倩整了整身上华美的旗袍,理好云鬓,嫣然一笑,明艳不可方物:“于倩之所以会答应蔡市长来参加宴会,是因为蔡市长说方少帅和肖参谋长会出席。于倩敬他们是民族英雄,又急 欲一睹其风采,这才自告奋勇前来陪坐——至于那些倭桑人,于倩没有理由也没有心情去奉承讨好,恕不奉陪了。” “啪啪啪。”清脆的掌声响起。 白衣少年站在丹心阁门口。 回廊檐下灯火轻柔,欲诉还休。 绝世无双的少年白衣出尘,全身的轮廓在灯华的光泽下缥缈得要透明了去。 鼓掌声正是出自他手。 “可惜今天少帅有事不能前来,不然鼓掌的也就不是肖某一人了。” 姚于倩惊讶得微启。 他是……他是国统军总参谋长肖倾宇! 肖参谋长居然在为自己鼓掌?! 虽然从没见过肖参谋长,但所有人打从第一眼见到他就会知道——这个人,就是肖倾宇! 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肖倾宇庄重向她行了一个军礼:“丹心阁丹心二字,今日只为姑娘一人闪耀。” 姚于倩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想回个军礼吧,好像又不符礼数,想敛衽为礼吧,好像又不合场合,一时紧张得手都不知该往何处放。 众所皆知肖参谋长不行军礼,哪怕是见了段大总统也从不见他有几分恭谨。 至今为止,肖倾宇也只给两个人行过军礼。 一个是金老黑,一个是姚于倩。 一个是小兵,一个是。 相比段大总统,他们的的确确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而偏偏,就是这两个小人物,得到了肖倾宇发自内心的尊敬。 第二十八章 很多年后,一代红颜姚于倩已是白发苍苍的优雅老人,但依旧旗袍华美,发髻在脑后盘得一丝不苟。 当她轻摇团扇坐于摇椅,闭目回想着自己的一生时, 永远记得那个黄昏, 有一个白衣少年微笑着对她说:“姚小姐愿意换一种人生么。” 他静谧安然的微笑如撕裂阴霾的第一缕阳光。 灰暗的人生,霎时间流光溢彩。 于是姚于倩心想:再渺小再卑微再任人践踏的小人物,内心也许都有一丁点儿不足为外人道的自尊的。 还记得那个白衣少年曾笑着对自己说:“有什么地方的消息比妓院流通的更快?有什么地方的秘密比烟花之地得来的阴暗庞杂?” 掌控了全省的妓馆,相当于在省市布下了一张庞大的情报网。 从那天起,身为玉亘市第一交际花的自己一跃成为卖艺不卖身的全省秦楼楚馆的幕后人物。 也是从那天起,谁也没有再见到玉亘市的蔡市长和他请来的那两个倭桑客人。 仿佛,他们从此在人世蒸发…… 悠闲的午后。 虽时至金秋,阳光却依旧温暖如母亲的手,拂在身上轻柔如羽,引人昏昏欲睡。 肖参谋长白袍清冷,阳光覆在他身上丝毫不见温暖,反而凝结成突兀的霜寒。 他对面,姚于倩秀眉蹙起,手拈棋子犹疑不定。 姚于倩只觉眼前白影一闪,却看见白衣少年手中的书卷又翻过了一页。 自己竟然让日理万机的肖参谋长整整等了二十分钟! 意识到自己罪大恶极,姚于倩慌忙落下一子。 白衣少年抬起头,随意扫了一眼棋盘,温和问她道:“下好了?” “下好了下好了。”在肖倾宇旁边,她总是感到莫名的紧张忐忑。 当然,并不是指肖参谋长态度恶劣冷语相向,相反,肖倾宇话虽不多,然而他虚怀若谷,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和风沐雨,连最挑剔的人也挑不出一丝失礼。 年纪轻轻,平时低调行事,让人难测其深浅,峥嵘偶露则气度森然。 严以律己,宽以待人。 他是谦谦君子。芝兰玉树,温雅清贵。 只不过这样的肖倾宇,反而更令人自惭形秽。 姚于倩只敢偷偷抬眼飞觑他一眼, 虽说她是玉亘市头号交际花,认识自己的男人都称赞她兰心蕙质,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无一不精。 然而在这个少年面前,像自己 分卷阅读130 分卷阅读131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31 这种人……自己这种人,只怕连多看一眼都是对他的亵渎。 不单是她,几乎所有人都有这种感觉。有时候,肖倾宇愈是宽容谦和,下面的人愈是小心翼翼如坐针毡。 参谋长还没说什么呢,他们已经在那边自我检讨过失差错了。 思绪像长了翅膀似的游荡九天之外,白衣少年温雅一笑,捻起棋子摆下,随即又捧起了书卷。 “啊!”姚于倩回过神来一声惊呼! 肖公子非常体谅道:“要不姚姑娘重新来吧,想好了再落子。” 肖倾宇与其说是在和人下棋,不如说是在迁就消遣。 姚于倩讪讪道:“不、不用。” 就算肖参谋长宽容大度不介意,自己实在无颜厚着脸皮得寸进尺了。 姚于倩专注地盯着纵横交错的棋盘。 其实,和肖参谋长下棋是一件很舒心愉快的事,因为可以无限制地悔棋。 一般而言,肖倾宇对女士是极有风度和耐心的。 肖参谋长只有在和方少帅下棋时,才会坚持原则寸步不让。 每当某人涎着脸准备悔棋时,我们的肖参谋长就会淡淡来上一句:“落子无悔大丈夫。” “那凭什么她们就可以悔棋?” 肖参谋长笑颜清丽如初雪:“她们又不是大丈夫。” “?!!……” 于是无所不能的方少帅只能望棋兴叹——他再厚脸皮也不能承认自己是女人吧! 为此我们的方小宝还哀怨抱怨过无数次:“为什么单单不许本帅悔棋,倾宇你重女轻男!” 想到这里,姚于倩不由噗嗤一笑。 白衣公子抬头望着他,眼神依旧如水温润。 “肖参谋长,其实您和那些将士下棋时也是允许大家悔棋的呀,为何就方少帅……呵呵呵!”姚于倩笑得说不下去了。 白衣少年玉雕一般的手指捻着一颗玲珑剔透的磨砂白子。 姚于倩一时间竟辨不清他手和棋子的颜色。 清幽一叹。 “他,是不同的。” 他是与众不同的。 独一无二。 “少帅将来定然成就非凡权倾天下,肖某只是想让那时的少帅永远记住,做事前应当考虑后果谨慎筹谋,这世上没有多少错事可以后悔。” 弯起的唇角有细碎的纹路:“所以肖某不能纵容他养成这个坏习惯。” 姚于倩巧笑嫣然:“公子还真是设身处地为少帅着想,而少帅也对参谋长十分关心——”毕竟出自烟花柳巷,看人眼光敏锐。 “两位站在一起简直就像千年前的寰宇大帝和无双公子呢。” “肖某不是公子无双,少帅也并非寰宇大帝。”肖倾宇神色平静。不是强调,没有起伏,只是在淡淡陈述一个事实。 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经历,白衣公子温润眼眸浮现厌恶与煞气。 “这是肖某平生最为厌恨之事,谁若敢对肖某抱有这种想法……”声音一沉—— “我就杀了他。” 白衣少年端坐抿茶。 态度高傲中见几分冰冷,神情萧瑟里显三分杀气。 谁也不会质疑,肖倾宇话中的决心。 当姚于倩走出房门时,冷不防看见窗外站着一个戎装英俊的少年将领。 姚于倩不知道他是何时来的,但他似乎已在外面站了多时。 看见她,方君乾礼貌地微微一笑后,转身就朝外走。 往昔意气风发、独步天下的背影,此刻,竟隐隐弥漫着哀伤落寞的味道。 第二十九章 “天!”一个新兵被诡异渗人的埙声吓得从床铺一个鲤鱼打挺! 简直要抓狂了:“大半夜的谁在鬼叫!!” 旁铺的一个兄弟明了道:“兄弟,新来的吧?” 新兵不好意思得抓耳挠腮:“嘿嘿,小弟的确是新来的,这位大哥怎么知道?” 旁铺地朝旁边那个呼呼大睡的汉子撇撇嘴:“看见没,这样的人才算正宗南统军老兵。” 新兵蛋子羡慕地盯着那个能将刺耳魔音置若罔闻的前辈。 “不用羡慕他。当你被这玩意儿折磨个几年,你也能够如此淡定。”旁铺的兄弟拉起被子准备入睡,“另外这不是鬼叫,是少帅在吹埙……老实说少帅吹埙还真不怎么样。” 这兄弟厚道,给足了方少帅的面子。 何止不怎么样? 简直是乱七八糟,不堪入耳。 军营旁的一个小山坡被冷月笼罩,忧悒,凄冷。 一如方君乾此刻的心情。 方少帅默立于那座荒坡上,心中充满挫败感:这陶埙好歹也在自己手里十年了,自己怎么就连一首曲子都吹不好呢? “拿来。” 一双雪白的手平摊在自己面前。 这样一双手, 美而不柔,强而不妖,冰冷沁软。完美到极处便是一种哀伤。 这样一双手, 是值得用一生细细呵护的。 就是这样一双手,如今平摊在自己面前,索要着某物。 抬头,却见白衣仙人对自己露出淡淡的无奈的表情:“给我。” 方少帅立马像护宝贝般将陶埙护在怀里,誓死捍卫所有物:“倾宇你不待这样的,送出去的东西泼出去的水,你好意思讨回去?!” 肖公子叹口气:“吹得太难听了,三更半夜扰人睡眠。” 无奈摇头:“泣痕在少帅手中十年,怎么还吹得如此差劲呢?” 原来,这个陶埙是有名字的。 泣痕。 让方君乾一下子联想到秋日原野上如泣如诉的悲凉风声。 空旷凄凉的寂静峡谷,一只鹰孤独翱翔。 场景一转, 又见三月桃花绚烂,铺天盖地的寂寞迷离成幻境。 一个人,白衣无瑕,在漫天花雨中渐行渐远。 终是无迹可寻。 尘世千载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万代江山,敌不过男子眼中滑落的清泪一滴。 方君乾失神凝望着自己手里的陶埙。 果有一点指甲盖大小、形如水滴的斑点,宛若泪痕。 泣痕。 无双轻轻一笑,径自拿过方君乾手上的陶埙,沉吟片刻,便放在唇边悠然而奏。 悠远的旋律从埙孔飘出。 层层叠叠,遥遥远上。 听的久了,心底莫名地生出远离尘嚣的悲缓幽长。 因个性所致,方君乾是不喜欢感伤的。 然而,自他第一次看见肖倾宇起,就爱上了埙声。 像是翱翔在狭隘天空下的鹰,也有着牵挂的忧伤。 这样沉静优美的埙乐,适合在寂静的夜寂静地欣赏。 肖倾宇的埙,纵有落寞缠身,也不自怨自伤。 营地千帐灯火,埙声将篝火的哔哔剥剥声沉降压下。 军营上空,哀而不伤的埙声悠悠回响。 方君乾转头凝视着闭眸吹埙的白衣少年。 心中一片柔缓,那些争权夺利尔虞我诈忽然离自己遥远起来。 方君乾的唇边挂着不自知的微笑,望着白衣无瑕的绝世少年:只有在他身边,方君乾才能有现在这样的宁静满足。 一曲而终。 无双握着久别重逢的古雅陶埙,久违的亲切感油然而生。 记忆中稍稍嫌大的乐器,此刻用一只手便能轻易掌握。 肖公子微笑:“这陶埙似乎变小了……” 方少帅深深凝视着他:“是我们长大了。” 我们,长大了。 长大的孩子,便可以自由选择自己未来的道路。 也有能力有资格决定自己的情之所钟。 无论这爱,将会让自己付出怎样的代价。 方君乾冷不防问:“倾宇,你相信命吗?” “什么?”肖公子看着手中的陶埙,漫不经心道。 少年元帅凑到他身边,神神秘秘道:“告诉倾宇一个秘密,本帅会看手相哦。” 雪白冰冷的拳头冷不防被他火热双手包裹, 就在肖公子一瞬失神的空当,方君乾已摊开他掌心。 只见方少帅剑眉轻挑,的食指细细摩挲他掌心的掌纹。 无双只觉炽热流焰从他指尖流出,透过掌心直窜自己心底,苏苏麻麻。 耳旁传来那人一本正经的声音:“倾宇的手相告诉我,倾宇会在今年遇上一个命中注定之人。” 手被人握住的感觉令白衣少年感觉颇为不自在,方君乾预言般的言语更是令他尴尬不悦。 淡淡抽回手皱眉:“别闹了。” “倾宇不信本帅的话?” 他无声一笑。低着头,刘海轻轻覆住他邪魅的双眸。 白衣少年理所当然地摇头。 无双自然是不信的。 同时心中暗暗奇怪:他明知道自己和他一样,笃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既然明白彼此都是不信神佛不信命之人,为何还要明知故问? 肖倾宇真有些搞不清方君乾究竟想做什么了。 却听面前那低着头的男子幽幽道: “那方君乾就和倾宇打赌,赌倾宇会在五年内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且和那人一生一世纠缠不休。” 方少帅抬眼看他,大拇指指指自己的心脏部位,认真的表情直让肖倾宇心底一颤。 “赌注,就是方君乾的命。” 第三十章 肖倾宇不是傻瓜。 何况,方少帅的话,只要不是迟钝到无药可救的人都能听出点什么意味来。 肖倾宇不傻,相反,他很聪明。 他自然听得懂。 峭立的山坡蒿草丛立,被冰冷夜风压倒一片。 万籁俱寂的夜,只剩下风的呼啸,以及两个少年压抑的呼吸。 无双忽的莞尔一笑:“少帅别开这种玩笑,有什么事值得用性命赌上呢。” 方君乾的声音像是倒在掌心的水,一滴一滴从指缝流淌干净:“如果我不是在开玩笑,那倾宇——” 忘了哪年 分卷阅读131 分卷阅读132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32 哪月的哪一日,那个英俊少年在自己心底刻下一张脸。 一张忧伤的,微笑的,温柔凝视自己的脸。 也许经年之后,那张脸会被时光的洪流无声卷走。忘记了他的声音,忘记了他的容颜,忘记了他的笑脸,但是那种感觉,永远不会改变。 “少帅是肖某生命中极为重要的人。”无双淡淡婉拒。 无双没有让他把话说下去,沉声接道,“有些话,说出来便是错的。” 白衣少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眼神冰沉如九霄寒月,凌厉如开锋剑刃。 那是明明白白的拒绝:如果再有下一次,我们也许就形同陌路了。 “所以少帅,把今晚忘了吧。” 如果不能忘记,就再也不能回到过去。 无法形容方君乾那时的心情。 有些人,你永远也看不到他寂寞时候的样子,因为只有你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才最寂寞。 或许,多年后的方君乾一直会记得那一个夜。 直到很久以后,他的一个朋友从一张照片中发现了那个不为人知的秘密,震惊之下找到了当时已统一南方七省,收复了国家半壁江山的方君乾。 犀利的言语一层层挑破方君乾对那个白衣男子的暧昧情意, 终于在方少帅的默认中得到了这个令自己无法招架的答案。 斥责了两人有悖伦常的感情,分析了当前内忧外患的局势,挑明了两人注定一拍两散的结局,然而在面对方君乾唇角的苦笑后,朋友却最终还是关心问了句:“他答应了?” 方君乾耸耸肩,笑容隐隐透出落寞。 这回轮到友人吃惊了。 他还以为两人早已在一起了。至少在他的印象中,方君乾做事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他认准的事物,耍尽心机用尽手段也要得到手。 一旦疯狂任性起来,怕是毁天灭地也在所不惜! 哪里像现在,瞻前顾后顾虑何多?! 忍不住说:“怎么会这样!我认识的南统军少帅方君乾,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一世枭雄。只要想要,就没有得不到!” “他不一样……”忧伤的声音丝丝缕缕飘散在风中。 这个样子的方君乾,是熟识他的朋友无法想象的。 “那个人不一样。”方君乾悲哀地笑笑,凄迷的目光逐渐转为坚定,深吸一口气,他一字一句,斩钉截铁:“有些人,因为不想失去,所以绝不染指!” 白色是最纯洁的颜色。 一尘不染洁净无瑕,纯粹的让人不忍亵渎。 同时,白色也是最为复杂的颜色。 因为太过纯粹,反而拒绝任何一种颜色的亲近。 方君乾经常想,倾宇像极了这样一种白色。 不。 他很快就否决了自己的想法——也许,肖倾宇本身就是白色。 “方少帅?”无双轻轻一句唤回他的神魂。 方君乾这才知道自己刚刚走神了。 看着旁座上宁定如故风轻云淡的肖参谋长,方少帅这才深刻体会自己不动如山的养气功夫还远远不到家。 是的,自己永远做不到像他这般若无其事举重若轻的洒脱。 “如果没有异议,就按刚才的提议办吧。” 等了几分钟,没有人提出异议。 方少帅很干脆地宣布:“散会!——肖参谋长,能留下来陪本帅走走吗?” 两人并肩而行,一路无话。 方少帅想着该如何打破尴尬的范围,打开话局。 方君乾不说话,肖参谋长自然更加不会开口。 不知不觉,两人竟来到防御工地上。 无数军民正在打靶子,练刺刀,挖壕沟,拉铁丝网,修葺城墙。 方君乾仔细观察了下防御布置,心悦诚服:“方某一直自以为对工事布置了如指掌,等看了倾宇的防御安排才明白,本帅那点微末见识根本不登大雅之堂。” “军民同心则众志成城,并不是肖某的功劳。”微微一笑,“没有无敌的个人,只有无敌的集体。”白衣少年从来不居功自傲。 望着工地上一片热火朝天争分夺秒的景象,方少帅若有所感。 “是啊,他们是那么信任地将命运托付给我们。” 起伏的胸膛无法压抑沸腾的热血! “倾宇,我无法想象那帮强盗肆无忌惮地侵占这片美丽的土地;也无法眼睁睁看着他们屠戮我们同胞,焚烧我们家园。” “段齐玉只会扯我们后腿,本帅也从没指望过他。 “南统军的账目倾宇比本帅更清楚,军饷被国统府克扣得七七八八,剩下的也被那几条蛀虫贪污一空。” “没钱没粮没武器,南统军的境地从没如此困难过。老实说,方君乾对这次守不守得住玉亘市,真的毫无把握。” 可是有一些事,明知不可为,也要为之。 不单单是对得起家国百姓,也是为了对得起自己。 起码,尽力了,无悔了。 少年元帅的声音是青锋无声断的决然:“守不住,方君乾就以身殉国。” 肖倾宇只回了他一句话:“我们不会让所有相信我们的人失望。” 沉默半响。 “还有……”方少帅捂额抑郁道,“昨晚抱歉,本帅不应该带头宣扬封建迷信的。” 肖倾宇闻言微微一笑,温润的眼睛注视着前方,没有转头去看身旁的方君乾:“昨晚发生了什么事肖某已忘得一干二净了。” 方少帅终是将满腹言语化为轻悠一叹:“谢谢。” 飘散在白衣少年身后的话语 半是庆幸,半是失落。 或许,这样最好。 起码,不会失去他…… 收起思绪,方君乾脸上重新扬起灿烂的笑脸:“倾宇呀,你那‘泣痕’也该还给本帅了吧!怎么说它也是本帅的东西,你总不能就这么没收呀。” 比起肖公子,细心保留了它十来年的方君乾的确可算得上“泣痕”的主人。 肖参谋长点点头,将系在腰间的陶埙摘下,还给他,顺便奉劝了句:“以后不要再吹了,瘆人。” 方同学接过‘泣痕’小声嘀咕:“吹吹也不行吗……” 懒得理会他那委屈样,肖参谋长正待转身离去。 忽然—— “倾宇!” “怎么?”白衣少年转过身,意外看见我们的方少帅正用难得一见的严肃表情盯着手中那只陶埙。 肖倾宇心下一怔:莫非‘泣痕’有什么问题? 肖参谋长下意识地将注意力投注到陶埙上。 “倾宇,我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扬扬手中陶埙,一本正经地问,“昨晚我们那样算不算间接接吻呀?” 等肖公子反应过来后,方少帅已经迅速撤离现场! 第三十一章 战争会造就英雄豪杰,会荡涤一切污泥浊水。懦夫会让自己的恐惧感战胜责任感,而英雄恰恰相反。 责任感是英雄气概的精华。 金老黑望着这两个埋首地图仔细研究军情的少年。 忽然升起一种感觉—— 他们为匡世经纬而胸怀天下。 也会因救世济民而万世称颂。 白衣少年清冷的声音悠悠响起:“玉亘市是我军最后一道防线,不到迫不得已不要将其暴露于倭军眼线中,更不要与其正面交锋。 “倭桑的先锋部队不日抵达玉亘,领军的正是第一支进入林茂市的‘血军’大佐土肥渊三郎。” 方少帅笑起来:“土肥……” 肖参谋长没好气打断他的话:“不许取绰号!” 方小宝震惊:“倾、倾宇,你怎么知道我要取绰号!?” 白衣少年冷然一笑,理所当然:“我还不知道你嘛……” 方小宝暧昧打趣:“这算什么?心有灵犀一点通?” 白衣少年冷冷瞪他一眼,不想在这方面与他纠缠不休。纤长手指轻敲地图上一点,重新扯回话题:“与其死守玉亘坐以待毙,不如反守为攻,在这里打个他们措手不及!” 方少帅剑眉一挑,一双明目射出慑人的光彩:“这里……” “此战就让少帅亲自出马吧。” “什么!?” 这是方少帅和金老黑异口同声惊呼。 不过一个是惊喜,一个是惊骇。 惊喜的是方少帅:“倾宇,本帅还以为你会千方百计阻拦本帅呢!” “肖某只是说出你的心声而已。”白衣少年波澜不惊,“反正无论肖某怎样劝阻,少帅还是会跑去凑热闹的,不如顺了你的意。” 一场小小的战役没必要小题大做,何况看这方君乾命也大得很,又有士兵重重保护,怎么也总比他偷偷摸摸上战场安全得多。 “倾宇万岁!”方小宝欢呼一声,如同一个解放了的孩子。 肖倾宇语气沉下来:“方君乾,我要你活着回来,听到没有?” “放心吧!”方少帅心血来潮,“倾宇你要那个土肥大佐的指挥刀吗?本帅弄来给你好不好?” 无双随口应道:“好呀。” 肖公子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一时戏言竟让方少帅养成了一个怪癖:喜欢收集倭桑军官指挥刀。 每当方少帅收缴一把指挥刀便献宝般送给肖倾宇,以博无双一笑。这直接导致无双公子房间里刀满为患,后来不得不腾出一间楼阁来专门放置各式各样的指挥刀。 由于当时倭桑只规定了刀鞘和刀柄的统一制式,而刀身的选择则是相对自由的,因此并无“什么级别佩什么刀”的硬性规定。军官可以采用兵工厂用机器制造的刀身,也可以另外购买由铸剑师手工打造的精品,所以一些贵族出身的军官虽然军衔不高,但佩刀却也是祖传的名刀。有的甚至是天皇御赐的镶金嵌玉的古代宝刀。 龙胆纹,葵纹,唐花菱纹,木瓜纹,三星纹,六连钱,桔梗纹,梅钵纹,鳞纹,酢浆草纹,柏纹,藤纹,鹤纹……倭桑各种族徽应有尽有。 而刀穗是倭桑军刀重要的饰物,丝带内侧的色彩,以金、红、蓝为区分将、佐(校)、尉军阶的标志。 在无双公子的小楼阁中,挂有各种颜色刀穗的指挥刀也是交相辉映。 后来肖公子索性开了个倭桑军刀展览会(倾宇,不厚道呀~~)。 展览会上各式各样的军刀当真琳琅满目五花八门,直让来宾看得瞠目结舌啧啧称奇。 也让倭桑脸面丢尽无地自容。 方少帅出去后。 白衣少年叮 分卷阅读132 分卷阅读133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33 嘱金老黑:“黑子,肖某将他交给你了。少帅打仗喜欢身先士卒,你帮肖某看着点,别让他没轻没重以身涉险。” 身负重任,金老黑啪的一个立正敬礼:“参谋长放心,只要我黑子有一口气在,就保证少帅连根毫毛都不会掉!” 白衣少年满意颔首,透过办公室玻璃窗,望见操场上那个正在打靶例不虚发的家伙,想起他的胆大包天肆意妄为不由头痛欲裂。 思虑片刻,淡淡补充一句:“必要时可以先打昏拖回来再说。” “长官,您的电话!是军长大人打来的。” 一个倭桑士兵恭敬地将话筒递给土肥渊三郎。 土肥渊三郎像那个年代大多数倭桑男人一样,矮矮的个子、罗圈腿、身材壮实、分不清脖子和脑袋的粗细,猛一看就像一只平地移动的大水桶。 他的脸上带着倭桑军官惯有的神态:冷酷和坚毅。他是个随时准备为天皇陛下献身的武士,自然从来没拿自己的生命当回事。 一个连自己的生命都感到无足轻重的人,怎么能奢求他将别人的性命当回事。 土肥毕恭毕敬地接过电话。 电话里传出小泽阴冷的声音:“是土肥大佐吗?” “卑职在!” 小泽劈头一句:“土肥大佐,你已攻克林茂市,不日便要进军玉亘,你可知道驻守玉亘市的将领是谁?” 土肥眼皮一跳:“卑职不知,卑职失职。” 对方传来咬牙切齿的回答:“是南统军少帅方君乾。” 土肥心下一颤:方少帅的鼎鼎大名他可是如雷贯耳,难道这次跟自己对上的竟是他? 一提起方君乾,小泽再也保持不住平静阴冷的语调,在电话里吼得声嘶力竭:“土肥大佐,我倭桑帝国尊贵的亲王殿下正是被方君乾所杀,这是我倭桑国的奇耻大辱!上级命令你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玉亘市拿下!杀掉我帝国之死敌!土肥大佐你听到没有!” 即使看不见,也能想象出话筒那端小泽双目赤红鼻孔喘气的可怖模样,吓得土肥忙不迭点头:“是!是!卑职一定完成任务!” 那声音太恐怖了,事后土肥回想起来,大概那时候军长要自己剖腹自杀他也会一口答应的。 土肥渊三郎的三旅军团杀人如麻悍不畏死,是倭桑的皇牌军团,被倭桑军部誉为“血军”。 他们也是倭桑派来攻打华夏的先头部队。 由于曾伟临阵脱逃,倭桑军队兵不刃血地攻占了林茂市,没有遇上主力部队的反击,血军三旅在林茂市一路杀人放火掳掠,如入无人之境。 土肥坐在军用吉普车上,肥胖的身子在车子里一抖一抖颠簸。 他正专心致志地用一块白缎子擦拭着他的爱刀,这是他心爱的祖传之物——倭桑天皇御赐的飞狼军刀,精美的金色狼头图案上,两颗狼眼绿宝石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这苍鹰岭是林茂市通往玉亘市的门户,易守难攻。 土肥坐在舒适柔软的军车坐垫上,摸着油肥双下巴开始意淫起来:第三军兵不刃血地攻下了林茂市,这个天大的功劳任谁也抢不掉。只要自己的部队第一个打开了玉亘市的大门…… 那些繁华商铺里的金银珠宝,那些滋味十足的美丽女子,那些手无寸铁任自己宰割的平民百姓……想到这里,土肥的脸上浮起猥琐嗜血的笑,像豺狼般伸出舌头舔了舔肥厚的嘴唇。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的命和他的刀,很快就不属于他自己了。 第三十二章 土肥在望远镜里看到玉亘市固若金汤的防御工事,面色沉重:看来要攻下玉亘市绝非易事,自己还得从长计议才行。 土肥渊三郎是倭桑陆军大学正牌毕业生,经过几场战火历练后迅速成为一个出色的战术家。 毕竟能坐上大佐这个位置的,没有几分真才实学是不行的,天生的谨慎小心让土肥迅速下令:“全军止步!就地扎营!” 肥胖的身躯钻出车子,土肥观察着苍鹰岭的地形,下令:“狙击手,占领制高点。” “啪”的一声枪响! 土肥头上的军帽被斜斜打飞了出去! “唉!这手气!~~”开枪的狙击手暗骂晦气——不然那一枪就可以直接将土肥送上天了! 倭桑“血军”都怔怔盯着地上那顶破了一个洞的军帽,静得鸦雀无声。土肥渊三郎早被这神来一枪吓得面无人色! 他喜欢杀人,喜欢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自己手中无力挣扎,,咽气……但他从不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成为那些贱民里的其中一员。 有生以来第一次,他感觉自己离死亡是如此之近! 中埋伏了! 方少帅懒洋洋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不好意思,制高点已经被我们先占了。” 岭下,土肥渊三郎咬牙切齿:“方、君、乾?!” 回应他的,是南统军免费奉送的一千颗手榴弹! 霎时间,短促连续的爆炸声震耳欲聋,横飞的弹片带着死亡的气息呼啸而下! 正午猛烈的烈日光晕下,耀眼的炸弹处处开花,炸起一片片泥土石瓦。 还没反应过来呢,第二批手榴弹呼啸飞至! 在倭桑士兵眼中,从天而降的手榴弹犹如带来死亡的乌鸦群,军车被炸毁了,营帐被炸毁了,人的躯体也被炸的血肉横飞身首异处! 几千颗手榴弹在一场战斗中也许算不了什么,但在一分钟之内,在苍鹰岭如此狭小的山道上,几千颗手榴弹所产生的杀伤力无疑是死神的镰刀。 “八嘎!”根本来不及整理队伍!土肥抽出指挥刀大吼一声:“天皇万岁!给我杀!” 方少帅一偏头,恰恰躲过了迎面一枪。 这可把周围士兵吓了个半死,偏那方少帅还若无其事地露齿一笑:“再来一次!把那帮龟孙子都炸上天去!” 不到七秒钟,尖锐的呼啸声再次撕裂了倭桑士兵的耳膜,手雷群又一次光临,目标赫然就是刚刚朝方少帅开枪的那个方向。 倭桑血军已损失大半,前面的倭军刚刚倒下,后面的候补射手又迅速补上,其悍不畏死让方君乾也暗暗惊叹。 双方杀红了眼,有些倭桑士兵杀得性起,竟毫无遮拦地端着刺刀迎着弹雨进行反冲锋,但顷刻间就被打成了马蜂窝。 如果说土肥渊三郎是战术人才,那么肖参谋长无疑是军事天才,他设计构筑的野战工事很是别出心裁。 苍鹰岭高地顶端是平面圆台,按常规,守备一方的工事位置应构筑在山坡平台的棱线部,这样可以对进攻一方的动态一览无余,也便于居高临下发扬火力。 可无双偏偏把环形工事构筑在高地的平面圆台中心位置。 倭桑部队在坡下看不见南统军,直射火力便失去作用,而倭桑军队迫击炮之类的曲射火力又在南统军第一轮手榴弹突袭之下炸毁一空。 血军冲锋部队刚刚冲上陡坡,只要一露头就立马被南统军的狙击手打倒。 即使将士凋零大半,剩下的倭桑士兵还是潮水般嗷嗷直叫攀上苍鹰岭,越战越勇,坚不可摧的南统军防守阵容也出现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方君乾陡然提高了声量:“全军上刺刀!拼火力老子不怕你,肉搏更不怕你!” 众将齐齐吼道:“全军领命!上刺刀!” 主营外,传来了冲天的应和,那是三军将士跟着狂吼:“全军领命!上刺刀!” 方少帅露出邪魅的笑,冷冷叮嘱:“那个土胖子我要捉活的,本帅还惦念着他那把指挥刀呢!” 玉亘市城头上,白衣少年从望远镜里遥望着苍鹰岭战局。 参谋部的参谋员以及未投入战斗的军官如众星拱月般围在他身边。 在南统军内部流传着一句至理名言——“永远不要试图从总参谋长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因为他们肖参谋长无论喜怒哀乐,脸上永远平静如水,唇边永远噙着一抹深不可测的神秘微笑。 一如此刻遥望战情的无双。 “大局已定。”白衣少年放下望远镜。 果然,远远就看到南统军潮水般涌上阵地,几万多把刺刀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那排山倒海的喊杀声,以及倭桑军人惊恐的惨叫连这边都隐隐听得到。 只听白衣少年淡淡下令:“调二团四团上去,尽快结束战局。” 他不知道方少帅想玩到何时,但肖倾宇绝不会给敌人东山再起反败为胜的机会。 为人处世,需低调行事。然而真要下手之际,就要峥嵘毕露,一击必杀。 “送你!”他走到他身边,笑着将一把倭桑指挥刀递至白衣少年面前。 刚下战场,还未来得及歇息,方君乾此刻满身血污,脸上的笑容却是灿烂耀眼如朝阳。 少年怔愣一下,缓缓伸手,接过了那柄镶金嵌玉的名贵军刀。 刀身上那黄金狼头狰狞突兀,刀柄末端更是精雕细刻了土肥家的族徽——飞带纹。 “啊?……”少年见多识广,看着手中指挥刀的眼神不由自主流露出惊喜,“这是两百年前瑞河天皇御赐给土肥世家的飞狼军刀,是价值不菲的名刀。” 抬起头,语气略带迟疑:“少帅真的要送给肖某?” “当然了!本帅答应送给倾宇的呀!” 肖倾宇展颜一笑,那是万里迷雾尽消散,三尺冰封今始融的温暖多情。 捧着军刀的双手悄悄收紧。 这是方君乾答应送给自己的礼物…… 还是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的礼物…… 看着白衣少年眸中如雪消冰融般悠暖的笑意,方少帅忽然有种说不出的自豪与满足。 他的倾宇,好像很喜欢呢…… (注:两人初遇时方君乾给倾宇的打火机只能算作交换,不能算作“送”,所以说,倾宇真的还是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给他的礼物呢!) 第三十三章 倭桑军官残忍嗜杀,死在其刀下的华夏子民不计其数。 久而久之冤魂缠绕不去,军刀怨煞冲天,杀气伤身。 后来绝世双骄隐居海外,无双公子将除了方君乾送与他的第一把“飞狼”与最后一把“军魂”外的两百多把军刀,全部捐献给了抗战博物馆。 时至今日,抗战博物馆依旧陈列着一柄柄寒光夺目,泪浸血染的倭桑指挥刀(此事件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如此堂而皇之的在博物馆里供人展览观赏评头论足,仿佛在彪炳着那两个男子的绝世战绩。 此事被所有倭桑人视为奇耻大辱,足以让他们几辈子抬不起头来。 而平京抗战博物馆更是被倭桑人视为避如蛇蝎的尴尬之地。 然而,如果让他们知道方少帅纵横沙场所向披靡,疯狂收敛所有战败敌将指挥刀的原因,竟然只是为了博自己心上人展颜一笑,不知 分卷阅读133 分卷阅读134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34 他们作何感想…… 玉亘市虽说只是一个市,但因它乃沿海大省淮省的省会,位接淮省与苏南省,更兼此地为早期开放的通商口岸,物阜通流,各种势力盘根交错。其繁华隐隐辐射着周围几个省市,并与当初的大庆皇城,也就是现在的庆京遥相呼应,被同时誉为“华夏双明珠”。 玉亘市道上,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宁惹阎王下地狱,莫惹清帮杜阳箫。” 在玉亘市,你可以不知道市长是谁,但你不能不知道清帮的老大杜阳箫。 一手掌握南方八省百分之八十的军火交易,身为令人闻风丧胆的全国最大的黑道帮派清帮的帮主,杜阳箫这三个字,无论从哪个方面都有令人侧目的能量与实力。 几乎没有人知道,杜阳箫出身书香世家,祖上曾是状元出身,到后世偌大家业渐渐衰败,但读书氛围依旧浓重。其父亲虽没有考取一官半职却饱读诗书学富五车。 耳濡目染之下,杜阳箫自然而然被熏陶成了一个文人雅士。 对,就是文人!这个词用来形容杜阳箫最恰当不过。 几乎所有第一次见到杜阳箫的人都会无法相信,这个在黑道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的清帮老大,居然是这么一个气质儒雅,带着浓浓书卷气的中年文人。 而此时, 这个权大势大人人敬畏的杜帮主,却在和一个少年人下棋。 他白衣漫卷,身影单薄,长发轻披,面色苍白如雪,眼眸凝利似漆星。孤独中带着忧悒,温雅中带着疏离。 少年坐在那里,竟给人悠冷的感觉。 一点坐看风云的悠冷。 “肖老弟,苍鹰岭一役南统军大获全胜,为什么你看起来还是不太高兴啊?” 肖倾宇捻子,冷淡道:“一场再大的胜利也无法丈量出真正的和平,懦弱的官吏贪图的只是繁华都市的粉饰笙歌,前线的战情于他们来说不过是一个夸大的传说。 “何况,肖某知道等倭军卷土重来之际,这座城市将会遭到最为猛烈的报复。又有什么可值得高兴的呢?” 杜阳箫垂眉,他的眉梢本就有点低,以致他看上去总是像在沉思。 沉默一会儿,却吐出截然无关的话:“杜阳箫家道中落,本是在街头卖字画为生的落魄书生,当年在玉亘长街被地头蛇硬收保护费,遭人欺压时,万万想不到会有今天这般风光。这一切,多亏了肖老弟。” 那一日,他在长街写字作画,却因无钱上缴保护费从而得罪了一个地头蛇。被那帮地痞无赖暴打一通,正倒在地上无助吐血之时,一个还可以称之为孩子的十三四岁的少年,将身上所有财物全部抛掷在他面前,对他漫声道:“好男儿有此才华志气,何苦折辱于宵小之手?何不以此做拼搏奋斗之本钱,既然赴京博取功名已然无望,那么做一方枭雄只手遮天也未尝不可!” 那一日,满天灿烂的阳光犹如他白衣耀眼。那一日,杜阳箫的一生就此改变。 白衣少年落下棋子,洒然微笑:“那是杜帮主自身之功,肖某不过偶然路过巧极赠金。” 杜阳箫却一口咬定:“没有肖老弟当时的闲极赠金,杜某人永远是长街上卖字画的小人物,哪里会有今天!” 肖倾宇但笑不语。 “当初闻得方少帅开枪打死仁裕亲王,又得知肖老弟随南统军出平京赶赴南方,实在震惊莫名。今天,又见肖老弟大驾光临我这军火贩子家中,更是令杜某大感好奇。 “肖老弟,你这国统军总参谋长要是被传与我这人人唾弃的黑道老大有私交,怕是麻烦不小呀……” 白衣少年笑容闲雅:“有些事总得有人来做。 “既然方少帅是天生王者,注定辉煌在阳光下。那么,就由肖某一个人替他行走于黑暗中就好。” 杜阳箫更是好奇:“究竟是什么人,能得肖老弟倾力相助并推崇至此?杜某倒真想见见他了!” “他既能让肖老弟追随,定然是人中龙凤文武双全吧?” 无双淡淡回道:“部兵行军,这‘武’字方面方少帅自然出类拔萃。” 至于这文吗…… 肖总参谋长没说下去。 杜阳箫想当然地颔首:“文才一定也差不到哪儿去了!” 肖公子还来不及苦笑,却听杜阳箫说道:“既是肖老弟看重的人,我杜某自然要给面子的,放心,南统军的军火供应就包在杜某身上了!” 肖公子正要松口气说谢谢,不料杜阳箫忽然来了句:“但肖老弟一定得让杜某见方少帅一面,如果他不能让我杜阳箫感到满意,嘿嘿,恕在下不能拿清帮的前途做赌注。” 玉亘市市政厅。 原本玉亘市官僚兴办舞会花天酒地的地方此刻早已成为南统军临时办公场所。 “什么,杜阳箫要见本帅?” “嗯,如果一星期后少帅的文学水平无法达到杜老大标准,那么南统军的军火武器就危险了。” 方少帅咽了口唾沫:“那……倾宇的意思是……” 为什么会有不祥的预感!? 肖参谋长眼眸深深:“放心,肖某定然会竭力帮助少帅补习功课的。” 方少帅面色狂变,惨不忍睹的经历一一掠过脑海,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大学的那段不堪回首的苦难时光。等回过神,拒绝的话已脱口而出:“天!不要!” 肖参谋长也不说话,只意味深长地看着不知所措的方君乾。 如剑锋般犀利的目光沉默地看着这一切,无声冷凝着。 方少帅见状马上改口:“本帅很乐意学习。” 说完后郁闷地直想哭。 棋艺茶道谈吐坐姿,书法绘画诗词音律…… 在方少帅的欲哭无泪中,暗无天日的地狱之行向他拉开了序幕。 对吹了十年陶埙还一无长进的某人,还能指望他在音律方面有所建树? 指点了半天器乐,无双公子最终摇头无奈:“天赋所限,非人力所能转圜。” 其余种种,或摇头,或叹气,或眼神古怪,或一言不发…… 最后颓然一叹:“虽说少帅天赋异禀,无奈一星期时间实在太短了……” 第三十四章 说完这句话后,连自己也升起相当无力的感觉。 白衣少年唇角掠过无奈:毕竟……毕竟还是太勉强了呀。 再惊才绝艳的人,也难以在短短一星期之内变得才华横溢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呀。 “倾宇?”他见他凝神静气,秀气凛然的远山之眉微微轻垂,便知他在恼恨自己。 倾宇,你可知方君乾宁愿你明明确确对着方君乾表达自己的失望之情,也不愿你这样不声不响,独自背负许多秘密,为别人的过错而自我谴责。 倾宇,我的倾宇…… 夜。 将圆未圆的明月,高悬夜空。市政府的后院,仿佛笼起一片轻烟,袅袅上升,让人如坠梦境。 晚云飘过之后,水一样的清光,冲洗着柔和的秋夜。天高露浓,清冷无边。 “肖参谋长,还不睡呀。”守夜的士兵行了个军礼后关切询问。 白衣少年温和点头:“是呀。” 他为第九军将士伤亡抚恤问题一直忙到现在,现在只觉睡意上涌,疲累不堪。 神情恍惚地环视了下周围,却发现方君乾房间里还亮着一盏柔柔的灯光。 心中纳罕,口中便不由自主问了出来:“少帅房里的灯怎么还亮着?” “报告参谋长,最近几天都这样,这灯彻夜不息。” 肖倾宇颔首,忍不住走近柔和着灯光的房间。 深秋的后半夜.月亮沉没下去,只剩下一片乌蓝的天;四周万籁俱寂,除了夜游的神魂,万物都已安然入睡。 白衣少年轻轻靠近窗户,抬起的视线透过透明的玻璃,看到身披大衣的方君乾坐在台灯下,正专心致志地看书做笔记。 他剑眉轻皱,薄唇紧抿。 明明是不喜欢不愿意不高兴的,却在一个个寂寥的夜,拼了命般不眠不休用功学习。 见惯了他散漫不羁,惫懒无赖的样子。这样认真的方君乾,却让肖倾宇升起淡淡的心疼的感觉。 夜里窗外的肖倾宇就这么带着淡淡的忧伤,静静地靠在窗栏下,注视着他。 挑灯夜读的少年元帅,倦怠的眉梢涌动的却是一片决然坚定。 倾宇,方君乾不想见到你眉宇间浮现失望的神色。 可是如果真想为你分担忧虑重负,那么,是不是就该为你竭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七天之约如期而至。 “方君乾,我们该出发了。”白衣少年淡淡道,“可不能让主人久等。” “倾宇,”方少帅一身戎装,英姿勃发,笑容依旧慵懒邪魅,右手按着自己胸口,“虽不尽如人意,但方君乾真的尽力的!” 白衣少年慢慢地抬起头,慢慢地走到他身边,慢慢地用双手努力地拥抱了他一下。 那清灵如月华的目光,分分明明在告诉他——肖倾宇知道。 无论成败, 也无需他人评断, 你我知道就好。 两个少年相视而笑,异口同声:“走吧!” 玉溪路九号。 走进大宅门,迎面是一座影壁,上面刻着“借问梅花堂上月,不知别后几回圆”。 杜阳箫的住宅是一座颇为气派的灰色仿园林建筑。 此时,杜府一间书房内,一个雪衣公子和戎装少帅正凝神静气地看着一个半老文士在那里挥毫泼墨。 书房里开着一扇窗,在窗户外面,一条迂回的曲栏的两边,金灿灿的菊花正盎然盛开。在萧飒西风中泼洒出浓墨秋意。 书房窗前陈设着一道檀木桌案,书案上铺着一卷宣纸。 杜阳箫一袭马褂,左手扶着案纸,微微弓腰,凝神于狼毫笔尖。右手笔走龙蛇,落笔如有神,杜阳箫手中的毛笔最后重重一点,金黄秋菊跃然于纸上,长长吐出一口气,杜老大搁笔。 来了! 肖参谋长知道关键时刻终于到了,不由暗暗为那个漫不经心的方君乾捏了把汗。 万一杜阳箫忽然兴起让方少帅水墨作画,那就等着出师未捷身先死吧! 杜阳箫一言不发地打量着身旁的方君乾。 剑眉星目,戎装勃发的方君乾静静站在白衣少年身旁,自有一股宠辱不惊的气度。 他只静立于侧便如龙盘虎踞,举手投足气势逼人。 杜阳箫微微一笑,将紫毫递至方君乾面前:“杜某江郎才尽,不如就由少帅为这秋菊图题字如何?” 题字!? 悄悄地,肖参谋长和方少帅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方少帅安然接过:“杜大哥有请,那方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分卷阅读134 分卷阅读135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35 br 沉吟半响,龙飞凤舞地在菊花左侧题上一首耳熟能详的小诗—— 飒飒西风满院载, 蕊寒香冷蝶难来。 他年我若为青帝, 报与桃花一处开。 虽不出彩,却也应题应景。 方少帅应该感激肖主席,要不是当初在平京大学被肖主席刁难磨练了整整一个多月的书法,又怎么会有今日的大放异彩?! 偷偷补充一句——肖主席也只对他的书法淡淡评价过一句:“强差人意。” 在文化素养方面,咱们的方小宝也就那手毛笔字还拿得出手了…… 连肖公子都忍不住怀疑:方君乾,当真是你人品爆发了吗? 杜阳箫仔细观摩着方君乾写下的诗。 字体张扬霸气,勾撇折捺间如天马行空,自成一格无法揣度。 字贵有风格风骨。 杜老大不由暗暗赞叹一声:好字。 不过—— 他由万千诗词中单单挑选了这么一首,是否有深意在其中? “青帝”…… 杜老大深深望了他一眼:好狂的人,好大的志向。 杜阳箫显然高估了方少帅,大概也只有肖参谋长知道方君乾之所以选那首诗,只是因为完全想不起别的罢了! “方少帅果然学究天人,杜某失礼了。那批军火杜某会如数奉上,从此以后,只要是南统军的交易我清帮一定竭力相助。” “什么,这就结束了吗?”方少帅的反应像被人迎面打了一拳。 杜阳箫大度一挥手:“观其字知其人,不必再考了。” 怎、么、会、这、样!! 此刻的方少帅恨不得抓起杜阳箫领子疯狂摇晃朝他大吼大叫:“你考我呀你考我呀!” 自己辛苦钻研琴棋书画,自己深更半夜效仿古人悬梁刺股研诵诗词歌赋……难道、难道都白学了!? 虽说能够安然过关本帅是很高兴没错, 可是、可是…… ——我说杜老大你就不能多考一点吗?比如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什么的……你这样子,那本帅这几天来日以继夜不眠不休岂不是完全徒劳无功打了水漂!? 方少帅郁闷得只想哭! 就好像一个学生开夜车狂背了一晚上的历史,惴惴不安等待考试,结果第二天开考了竟发现自己要考的不是历史而是英语——其悲愤抓狂可想而知! 第三十五章 经过这件事,肖参谋长终于做出了一个改变南统军全军上下的英明决定——让方少帅补习小时候落下的功课。 理由十分充分,有备无患,为了今后避免此类情况再度发生,少帅还是未雨绸缪勤学苦读吧——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 一般来说,在某些方面肖总参谋长的话更有效力点。 方少帅仔细察言观色了半天,当他终于意识到肖公子不是在开玩笑后,慌忙做最后的垂死挣扎:“倾宇呀,不是本帅不想学,实在是因为俗务太多,又要督促小弈学习(就你?),本帅实在是分身乏术……” “不劳少帅费心,从此往后家弟会和少帅一起学习的。”肖公子淡淡一句打碎了方小宝仅存的希翼。 方小宝不但自身难保,还将人家弟弟拖下了水。 典型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肖倾宇认定的事,一切理由都不成理由。 明媚的秋天,带着落叶的清,秋露的寂翩然而来。高天淡云,澄清又缥缈,时间以晨曦为翼,飞遁永记有一刹那极其绚烂地为你展开。 于是薄熙。 微冷的秋天清晨,正应该窝在暖烘烘的被窝里打鼾做梦睡懒觉的。 然而因为无双新定下的规矩,小弈每天从早上六点半到八点都要到书房去学习功课。 天色还未全亮,小娃娃裹着厚厚的秋衣,抱着一大摞图书摇摇晃晃走进书房里,却发现自己并不是最早到达的。 红大衣披肩的少年元帅早早坐在了书房内,正一脸哀怨地摆棋谱,看见萧弈到来也不吃惊,只是朝小娃娃露出一个同命相连的苦笑。 “君乾哥哥?你怎么也来了!”小娃娃很是惊诧,本就圆亮的大眼睛此时瞪得更圆了,纯净清澈如一头小鹿。 歪着小脑袋:“难道……难道君乾哥哥和小弈一样要被古诗三千首吗?” 方小宝扯了扯孩子的脸颊:“你君乾哥哥比你惨多了!不但要学习诗词歌赋,还要涉猎琴棋书画——这世上还有比你君乾哥哥更惨的老大嘛!” “君乾哥哥!”孩子无限同情。 “小弈!”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抱头痛哭! “小弈……”方少帅期期艾艾道,“你哥哥是不是很讨厌我呀?” “没有呀!”丝毫没有意识到某人眼底的意味深长,小娃娃毕竟是小娃娃,就这般毫无心机地回答,“哥哥其实很喜欢君乾哥哥的!” 啧啧,什么叫做打入敌人内部?有这么一个小间谍在,能不明察敌情才是怪事! 方少帅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英明神武了! “哦,为什么?”方君乾笑吟吟套孩子的话。 “哥哥和君乾哥哥在一起时,虽然不说,但小弈知道哥哥其实很轻松,很快乐。总之,哥哥就是很喜欢君乾哥哥啦!” 一抹雪亮的光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槛边。 两人迅速分开作正襟危坐状。 方小宝捧起那本棋谱专心致志钻研起来,小弈更是吓得埋首书堆大气也不敢出——他十分惧怕无双,毋庸置疑。 肖总参谋长也没说什么,目不斜视地从两人身边经过,坐到自己的书桌边。 “参谋长。”早有人将今天要无双过目的重要文档恭敬送上,堆放在侧。 无双向那人点点头,抽出最上面的那份文档,摊开,钢笔在他手中温驯起舞。 肖公子开始一目十行批阅。 书房里落针可闻,只听见精美的钢笔在纸上流利书写,笔尖摩挲纸张沙沙作响。 三分钟后。 正在批阅文件的肖参谋长忽然头也不抬来了一句:“方少帅……” “啊,倾宇在叫本帅吗?”方少帅一副沉溺棋道,刚刚从痴迷中被唤醒的迷茫表情。 小弈一脸崇拜:君乾哥哥好认真! 白衣公子食指优美轻弹桌面,淡淡指出:“书拿反了。” 方少帅低头定睛一看手中棋谱……再度泪奔! 方少帅有个很无良的习惯—— 受苦受难的日子开始后,本着“独受罪不如众受罪”的方针原则,方少帅在南统军开展了红红火火的“文化研究运动”。 当将士们泪流满面地捧着小本本向方少帅质问时,方少帅一脸从容:“啊,本帅最近潜心钻研,颇有心得。这才意识到以前对部下的思想文化教育实在是太过欠缺!这是本帅的失职呀! “幸亏肖参谋长一语惊醒梦中人,咱们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这不,本帅特地下命全军学习知识,这完全是为你们好呀!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对,知识就是力量!——什么,你们说太难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们一定要相信自己!”拍拍手下的肩,语重心长,“本帅看好你们!” 方君乾说这话时,脸上笼罩着圣洁的光芒,宛如耶稣下凡。 唬得众人面面相觑,更有甚者感恩戴德,为自己没能理解方少帅的一番苦心流下了悔过的眼泪。 当所有人都出去后,方小宝圣洁的表情立马变得无比邪恶,狰狞哼笑:“我方君乾不舒坦,你们也休想好过!” 后来当别人——无论敌友——提起当初那场轰轰烈烈的“南统军大学习运动”时,都交口称赞绝世双骄高瞻远瞩,有先见之明。 奇怪的是,每当有记者提问这场运动的起因,方少帅总是支支吾吾含糊其辞。 而与此同时,无双公子总会露出一抹淡淡的、不同以往的无奈笑容。 某天,方少帅终于忍不住埋怨:“反正也没机会让本帅秀秀了,干嘛还要学这些呢!?” 肖参谋长倒是毫不动气,静静翻过一页书:“跟少帅说‘书中自有黄金屋’这类的话,少帅大概会嗤之以鼻。但往后少帅接触的人多了,其中不乏一些附庸风雅之辈,多学学总是会派上用场的。” 男子笑睨着眼前风华绝代的白衣少年,漫不经心:“有什么打紧,这些事倾宇出面就好啦,反正有倾宇在嘛!” 有倾宇在,只要他一直在,永远在,那么即使天塌地陷也如一片微尘,可轻轻拂去。 白衣少年淡淡一笑,抬起头。 他的眉间, 写满恬静的孤寂。 声音轻灵, 轻如浮羽。 眸色清澈, 清若幽梦。 轻柔一叹:“有空,多读读书吧。” 有些人,终会长大。 有些事,总要学会。 “肖某总不可能陪少帅一辈子……” 方君乾盯着那斜阳将隐处,一线微光勾勒出的颀长而寂寞的身影。 细细的薄唇微微抿起,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执意、执念、执着、执恋。 与萧萧落叶,皑皑初雪般的哀伤和寂寞。 第三十六章 “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骑兵师以后会没用!?” 虽说对肖参谋长毕恭毕敬,但此事关乎骑兵们的颜面问题,骑兵连连长自然不能点头同意! 在南统军里,肖参谋长的“公子”之名在某天方少帅脱口而出后,迅速被全军将士接受并发扬光大。 肖参谋长听闻后倒是悄悄松了口气:总算方君乾没取个乱七八糟的绰号,自己已是喜出望外,不敢要求过多。 肖公子表情淡定无波,悠悠分析道:“骑兵通常担负正面突击、迂回包围、追击、奔袭等任务。其行动轻捷来去如风,受地形、气象影响较小,和传统步兵联合成一体,部署在战场上担任作战时的主力部队。五朝乱世时期的匈野实行百户千户制,全民皆兵,军官世袭。“上马则备战斗,下马则屯聚牧养”的政策使得匈野铁骑闻名天下。如此骠悍的匈野铁骑唯独败在八方军手里,而寰宇帝正是靠八方骑兵纵横大陆统一天下的。 “若是在百年前,全军骑马作战,一击即中后立刻上马远遁,即使战况不利也能迅速撤退,脱离战场。然而等到可以连发的来福枪取代了早期单发的火枪后,骑马的战斗部队在面对步兵时,逐渐显得毫无招架余地。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伊洛伐柯之战’,两万装备精良的骑兵在面对区区五千持枪步兵,竟一败涂地无人幸免。由此可见,大规模骑兵冲锋的战术即将彻底退出历史舞台,未来的战争是远程武器的天下!” 分卷阅读135 分卷阅读136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36 他袖袍轻扬,右手往下一挥,就连淡定如方少帅,都被着一刹那的风姿所折,遑论将士们心中的赞叹崇敬。 ——这个白衣清雅的少年挥袖分析局势时,自有一股指点江山的气概,好似成竹在胸沙场点兵,森然,却适闲。 一切权术在他指掌间玩转翻覆自如,万事万物总能如他所愿般变化发展。 他是最不适合战场的人,而他却偏偏属于战场。适合他的应是这一袭白袍翩翩公子清谪仙,而他却偏偏中意亮银甲胄玄铁寒光。 “以后随着技术装备的发展,特别是军队摩托化、机械化的发展,骑兵将会逐渐失去原有的兵种地位。届时,各国军队只会保留少量的骑兵,用于执行巡逻、警戒和运输等任务。当然,眼下骑兵的战场作用还是举足轻重的,肖某说这些,只是想让诸位好好反思,不要将眼光滞留在当前,与时俱进改革创新亦是不可或缺的素质能力。” 言毕,将领们纷纷垂下头,开始反思自审。 离开了会议室,时间尚早,太阳才刚下山。 与会的诸将纷纷敬礼散去。 一个颀长的身影静静从帅座上站起来,方少帅凝视着白衣无瑕的清贵少年,轻轻说了句:“谢谢。” 无双微微一笑。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转头看向外面的风景。 “要不是倾宇说了此番话,本帅的裁减骑兵计划又得搁浅到明年了。特别是骑兵师那几个家伙闹起来,方君乾又要整日整夜不得安宁。” “分内之事而已。” 白衣少年摇摇头,丝毫不以为功。 他只不过将他不能说、不便说、不宜说的话事先挑了开来,说了出来,让军队里的改革阻力小了一些。 呵呵,分内之事啊……方小宝笑容暧昧不清。 “喏,倾宇,”方少帅玩闹地说,“假如有朝一日方君乾坐上了大总统宝座,倾宇就做总理吧!你我并肩作战,齐头前进,天下谁人能挡?” 无双公子看他一副理应如此的模样,不由对他的厚颜无耻感到好笑。 嘴角回之一个极浅的上挑:“当真自恋。你以为当国家总统是办家家酒,这么容易?” 他摇摇头起身,走向会议室大门。 就在拉开门的那一刹那,他转过头,招呼一句:“方君乾,你跟我来。” 出门,上车。 夜色深沉,路灯朦胧,街道黯淡,沿着玉亘市的主干道,军车快速驶出城门。 这两个小时的路程,方少帅很明显地感觉到,车子应是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走,因为接下来的路崎岖不平,军车开始有节奏地晃动,发出清脆的“咯咯”声。 一路向南,方君乾估摸着很可能是进入了玉亘市东边的环亘山脉,因为闻到了森林那种特有的树木清新气息,忍不住抬头望向窗外,一轮巨大的圆月悬在起伏不停的山峦上空,军车正行驶在林间的小道上,两边都是黑黝黝的树木和荒草,一轮皎洁圆月下,许许多多溪流泛着银白的光芒。 军人的职业病让方少帅立马联想到其实环亘山区实在是绝佳的根据地,水源充足林木茂密,人往深山老林一藏任谁也找不到,打打伏击玩玩埋伏,只要没有老马识途的当地人领路,敌军想全身而退那是白日做梦呀! “倾宇……”他忍不住想和那人切磋讨论, 转头, 看见白衣少年闭着眼一言不发,似被那沉重夜色催眠了一般。 月光笼罩在清雅贵公子的身上,如白衣上的一层薄纱。 他是真的累极了。 方君乾微微一笑,不由屏息静气,不忍吵醒了他。 一束雪亮的灯光从军车的玻璃窗射进来,眼前出现了晃动的人影和长枪刺刀的亮光。 军车停了下来,两个举着手电筒的武装精英在窗口出现:“军事重地,闲人莫入!” “是我。” 军车后座传来悠冷清静的声音,悦耳如溪水碎冰潺潺流淌。 肖倾宇不知何时已然清醒,幽深瞳眸正无比明利地注视着两个哨兵。 士兵肃然敬礼:“公子!” 方少帅顿时失笑:“怎么你们也叫公子?” “南统军不是都这么叫吗?”士兵的表情很茫然,“没什么不对呀,挺贴切的。” 这就叫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方少帅心中大悦,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 而另一个则奇怪打量着方少帅,显然对方君乾的身份来历有些迟疑。 却听自己无所不能的肖参谋长淡淡一句:“方少帅,该走了。” 两个士兵马上愣在当场! 军车又缓缓前行。 但是走不到几步又要停下接受检查,然后又前进——方君乾细数了一下,在不到一个小时的路程里,他们经过了十三道关卡。 戒备越来越森严,检查也越来越仔细,甚至连车子也要经过严格检查,以防有窃听设备。 这让方少帅暗暗咂舌,心知无双公子此次带自己前来绝对是要告诉自己一个人所未知的秘密。 最后,军车停下了,外面有人打开了车门,肖倾宇率先下车,方少帅紧随其后。 忍不住问:“我们这是去哪里呢?” 白衣少年淡淡道:“很快就知道了。” 转过一个假山后,道路旁山谷两侧的植被,隐约有人为修剪过的痕迹,清幽宜人,赏心悦目,没有那种自然的凌乱感。这个坡很长,也很蜿蜒,简直是顺着靠近湖边的几座山的走势绕着上来的,幸亏今晚月色明亮,要不然这山路还真不好走。 转过一座小山,眼前景致豁然开朗。 饶是以方少帅的镇定功夫,也不由被眼前这幕弄得瞠目结舌。 肖参谋长若无其事地将他领进那幢四四方方的古怪建筑内。 两人站在格斗场二楼的休息室里,居高临下,透过一层厚厚的玻璃,看着下面的徒手搏击。 “喝!”其中一个人嘶吼一声,脚上一用力,只听“蹬蹬蹬”声不绝于耳,连续把对手给快速逼退了七步,然后趁对方力气一歇,以灵活的步伐侧身让过对方由下而上的犀利拳头,整个人借势跳了起来,右腿如闪电般当头向对方踢下! 这惊险的场面让方少帅大吃一惊,场上这两个年轻人的绝不是在比试,而是真真正正的以命相搏! 方少帅也是行家,自然可以从声音的间断高低里分辨出来,场上那两个年轻人在两秒之内发出了八声轻响,也就是说他们在这么短短地一瞬间已经连续对抗了八下,这是相当可怕的速度,更可怕的,还是从那个声音当中传出的凶猛力度。 “智光原是少林寺的武僧,苦练少林二十四腿十余年。岳江荣则是湖鄂南拳岳门拳的嫡传弟子。” 当民间高手融合了军事化简洁有效的武术训练,那么…… 还未等方少帅将那番话细细消化,肖参谋长已经向另一个地方走去。 热闹的靶场里,每一个靶道上,此刻都有一个人持着手枪,对着五十米外的目标“啪……啪……”的扣动着扳机,一夹子弹打完,又快速利落的换上一个新的弹夹。 两人所站的地方,自然可以毫不费力将打靶成绩看得清清楚楚。 一百五十米移动手枪靶,枪枪命中靶心,说出去似乎都没有几个人相信,但这样的事,就发生在自己面前。 而且还不止两三个。 肖参谋长微微一笑继续往前走:“这是肖某选拔的神枪手,等少帅有时间了可以找他们一较高下。” 迫击炮区,电报区,武器研发区……越是往里走,嘈杂声就越小,环境也越是清幽。 “国学研究所?”方少帅很是诧异,“这都有!?” 肖参谋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少帅没看错,正是国学研究所。”似不愿打搅屋里的专家学者,白衣少年拉着他轻轻从门前走过。 随后才解释:“肖某一向推崇国学,一般来说,国学是指以儒学为主体的中华传统文化与学术,也包括医学、戏剧、书画、星相、数术等方面。当代国学大师邓石在老先生说得好:‘国学者何?一国所有之学也。有地而人生其上,因以成国焉,有其国者有其学。学也者,学其一国之学以为国用,而自治其一国也。’,强调了国学的经世致用性,肖某很是欣赏。眼下内忧外患,我华夏国学之宗旨,正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方少帅忍不住叫好! 通道急转直下,方君乾感觉两人似乎在往地下室走。 金属牌上的标语在方少帅眼里一闪而过。面前出现一道门,白衣少年用门边一条小铝棍敲了长长短短的几声,门无声地打开了。 两人从那扇小门进去,方少帅刚踏入里面,门立即又在他身后关上。 门里面还有一道铁门,这扇厚实铁门里,一排排奇形怪状的金属工具、车床摆放整齐,一时间,方君乾也无法知道这些工具的用途。 虽然已经是深夜,但厂房内灯火通明,每个车床旁边都有人在工作,运送材料的小推车穿梭不停,人声鼎沸。 两人就站在外门没有入内。 白衣少年指指里面那个身着白大褂,神情严肃古板的老人:“这位是罗航舰教授,在黎朝末年留学美利坚,致力研究尖端潜艇导航系统将近三十五年,是美利坚导航系统的核心成员。最令肖某敬佩的是当罗教授在海外听闻华夏国统府成立后,毅然抛下在美利坚的优厚待遇申请回国,虽被当局恐吓阻挠,但教授一心报效祖国不为所动。最后肖某将罗教授接回了国内,请他继续研究导航技术。” 方少帅好奇:“不知倾宇用什么条件换得罗教授回国的呢?” “肖某释放了六个美当局的高级间谍,换得罗教授安全回国。” 方少帅咂舌:“好大的手笔!” 六个高级间谍,美利坚不知花了多少人力物力训练栽培,就被肖总参谋长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说放就放,啧啧。 可以想象断气鱼当时该是多么急火攻心面青如鬼! “人是肖某抓到的,换人也是肖某决定的。肖倾宇既然可以抓他们一次,也就可以抓他们三次四次。这些只是一时得失,无关大局。” “然而沿海边防如果固若金汤,就可在海战中立于不败之地,就是功延万代泽福苍生的大事。”无双公子眨眨眼,露出狡狯一笑,“区区几个高级间谍换来我华夏沿海百年安定,是肖某赚到了。” 那一笑,方君乾眼瞳中映出那个俏皮出尘的倒影,仿佛抓住了童年时那不可捉摸的梦,然后,再也不放开。 三月流水荡漾,桃花扑朔。 一种恬静、和煦、温馨的安定,慢慢、慢慢地扩散到喉头、漫延到四肢、填满了整颗心。 第三十七章 看着他为自己能保住栋梁之才喜不自胜,如孩子般得意地说自己赚到了。 不过倾宇你知道吗? 遇上你,才是方君乾真真正正地赚到了。 肖总参谋长看看墙上的 分卷阅读136 分卷阅读137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37 挂钟:“很晚了,我们该回去了。” 方君乾温柔道:“好。” 两人并肩走出基地。 晚风轻拂过两人面颊,也拂过静默的心的原野。 夜色温柔朦胧,似埙乐撩拨倾诉。 空旷凄凉的黑色峡谷、峭立的的被岁月剥蚀风化了的岩壁,还有笼罩在月晕中的林木葱茏。 让两个绝世少年有一种远离尘嚣,有一种超然物外,有一种待月千年月终全的感觉。 两人都沉浸在微妙的气氛中,悠然漫步,沉默不语。 一场秋雨一场凉,前几天一场秋雨过后,郊外的泥土气息渐渐浓郁起来,连吹来的风带有习习凉意,混杂着野花杂草沁人心脾的清香,伴随着秋蝉沙哑的悲鸣。 “方君乾。”无双忽然停下脚步。 “啊?”方少帅惊讶地望着他。 月下的肖倾宇,出尘缥缈如白衣仙人,仿佛一不留神就会化为了一阵星屑,一泓湖光,消散在纷扰红尘。 白衣仙人微微一笑,忽然将一物塞进他手掌:“给你。” 方君乾只觉手心一凉,一块冷冰冰沉甸甸的东西出现在自己手里。 低头定睛一看:是一枚小巧玲珑的玉雕。此兽形如长了龙角的豺狼,双角向后紧贴背部,怒目而视,形态狰狞。 龙生九子不成龙,七曰睚眦,龙生九子老二,嗜杀喜斗,好腥杀。常刻镂于刀柄剑鞘,起威慑之用。 方少帅转过睚眦玉雕,见其腹部以凸起的阳文刻了一个“肖”字。由于玉雕腹部平滑,那个“肖”字倒可做印章使用。 方少帅爱不释手。 喜悦抬头,神色中颇有点受宠若惊:“送我的?” 肖参谋长郑重点头:“少帅一定要随身携带,千万别弄丢了。” “那当然,倾宇送的东西,本帅就算丢了自己也不能丢了它呀!” 肖参谋长摇摇头,已对他的言辞近乎免疫,也拿他的无赖无可奈何。 “呵呵呵!”方少帅拿起玉雕对着皎洁月光遥遥赏看,玉睚眦越发显得冰晶如洗,清辉溢耀。不由露出孩子般的喜悦笑容来:“好漂亮呢!” 看着他喜出望外的俊朗眉目,无双的心也不由变得柔软起来。 他盯着他的眼睛:“不知少帅今天看了这个基地后有何感想?” “感想?千年前天下盛传‘得无双者得天下’,要本帅说,现在站在本帅面前的倾宇丝毫不比当年的公子无双逊色半分。” 有倾宇在身边,果然万事无忧。 白衣少年忍不住追问:“你不担心吗?我手掌这般强大力量所为何事?是否会对你不利?是否有心觊觎南统军实力?方君乾,你不疑心吗?不会日不安食夜不能寝吗?” “不会,因为你是倾宇。” 肖倾宇浑身一怔,复杂的表情一掠而过。 “你真天真!你知道当初段齐玉知道刘学成中将少报了军队人数后是怎么做的吗?你知道如果萧古左知道我背着萧家暗中培植势力会有什么反应吗?” 方君乾截口:“我只知道如果当初倾宇将手中力量暴露于众,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把倾宇卖给倭桑亲王!” “是的……是的。”他微微一笑,“他们绝不敢……” 忽然心生疲惫、身伤神悲——而肖倾宇,也将永远失去天伦共享的机会。 这个世界不是天堂…… “肖倾宇只是想在这乱世中……有自保的力量。” “低调行事收敛锋芒,只是……想给自己一个机会。” 一个争取亲情,重获天伦的机会。 “方君乾,你知道吗?” 他笑:“我小时候……好想姓‘萧’……” 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令方君乾心痛得呼吸流失。 他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个如月光般的少年。 虽然他平静得丝毫不需要安慰。 “其实本帅觉得姓肖比姓萧好呀!‘草肃’为‘萧’,有点草木肃杀的悲凉之意呢!你看这‘生肖’的‘肖’,下面是个‘月’字,在方君乾心中,倾宇就像夜晚照亮天涯的明月呢!” 是的,他是他心中的明月。 “这是少帅刚刚胡诌的吧?还说的似模似样的,可见近来文字功夫大涨呀。” 无双被他的解文说字逗笑了。 他笑。他也笑。 如果当初的肖倾宇暴露了真实实力,也就没有段萧二家联手出卖,也就不会有后来的杀仁裕,救少帅,远走他乡。 也就不会和方君乾联手抗敌,患难与共,生死相依。 也就不会在这幕山晚林中,皎月辉星下,娓娓倾诉,交心慰藉。 更不会有日后的血泪成殇,情倾乱世,引世人嗟叹扼腕。 或许只能说 一切都是天意。 “倾宇,”他说,“把你的力量公诸天下吧!” 他认真地盯着他:“方君乾给你番号,那支军队由倾宇全权掌管,本帅不插手这支部队的任何事项。让那些人看看,我的倾宇没有他们,只会迸发出更加耀眼的光芒!” 寻寻觅觅的灵魂在那一刻契合为一。 白衣少年不知不觉吐出一句:“不枉我……” 不枉我什么? 白衣少年缄了口。 直到方君乾知道后,已是过了很久。 “至于部队番号,就叫‘八十一军’吧!”看了看手中的玉睚眦,方少帅得意一笑,“代号‘睚眦’!” 至于为什么是“八十一军”?是否有什么特殊含义? 方少帅振振有词地回答:“这是本帅的幸运数字,我喜欢!” 肖参谋长先是无语,然后轻笑,最终无奈妥协:他喜欢就他喜欢吧…… 南统军历史上有一支极其特殊的队伍。 里面的士兵个个身怀一技之长,有人擅长爆破,有人擅长驾驶,有人擅长电报收发,也有人能轻而易举徒手杀人,暗杀狙击枪法如神。 所有人都知道,这支令倭桑闻风丧胆的锋锐利剑由无双公子组建执掌。 八十一军,代号“睚眦”。 峭厉的西风把天空刷得愈加高远。 陌上的孩子望断了最后一只南飞大雁。 辽阔的大野无边的青草被摇曳得株株枯黄。 面对如此萧瑟秋景,彼此的心中却是温暖温情。 “马上就要到到冬至节(农历十一月二十二)了呢。咱们北方‘冬至大如年’,每年都有吃饺子的习俗,并且有“冬至的饺子夏至的面,谁不吃谁是王八蛋”的说法,呵呵!” 肖倾宇静静地听他说着自己的家事。 “小时候每年过冬至,我爸就要祭天祭祖,老爸那天会格外严厉,我虽不情愿却也要跟着三跪九叩,又烦又累!” 很奇怪的,越是战功卓著的人,越不愿意谈论战争。闲暇的时候,他们宁愿谈谈家乡的亲人,美丽的风景,心爱的宠物——就是不愿意谈论战争。 许是觉得日常的战火已够残酷血腥,所以格外怀念美好和平的岁月。 “后来到了南方,这才知道南方在这一天是吃冬至米团、冬至长线面的。可是由于战事吃紧,有时连米团面线都吃不到。”他转头,笑意盈盈地问,“倾宇呢?西北的冬至节有什么习俗 吗?” 肖参谋长愣了愣:“肖某小时候长在寺庙,出家人四大皆空,自然没有过冬至的习惯。” 方少帅压低声音:“原来如此。” “不过——”肖参谋长似乎想起了什么,秀气的脸孔浮现别样的温柔,“后来小弈来了,折腾不休下肖某也会包饺子给他吃。” “啊!”某人马上激动起来,厚着脸皮道,“我也要我也要!” 于是肖参谋长很后悔自己说了那句话…… 第三十八章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心愿越是美好越是容易破灭。 就在方少帅心心念念惦记着无双公子的饺子时,突发战事将安稳现世轻而易举地撕碎、践踏、打断。 “少帅,参谋长,报告两位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接线员的表情有点奇怪。 “由于玉亘市和林茂市的信号十分相近,我军刚刚截获了倭桑军部的电话。经翻译人员翻译,倭桑二十万精锐部队即将在三日后抵达林茂市,企图将我军一举击溃。” 方少帅和肖参谋长面面相觑:电话信号撞车,这就意味着…… 接线员无可奈何道:“坏消息就是……在我军通话的时候,敌军偶尔也可以接听到。” 此时,是农历十一月一日,离冬至节还有二十一天。 收到敌军即将进攻的消息,方少帅很快投入了紧张的备战当中。 由于信号频频撞连,南统军的接线员们已经面临崩溃境地! 其中还闹出了不少令人啼笑皆非的事。 接线员杨石头一把拎起电话接入本部,谁想话筒里传来生涩的中文,显然是倭桑鬼子的嗓音! 杨石头最近被搞得苦不堪言,听出来后自然没有好脸色,恨不得凭着唇枪舌剑对对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于是抓过电话筒破口大骂:“混帐!混帐!” 对方接线员一听愣了:南统军的接头代号不是一向都是什么“爱民”“复国”之类的么,怎么今天改成了这个? 不过他也无暇顾及,扯着嗓子大声回答:“我是混帐!我是混帐!请回答!请回答!” 搞得杨石头又好气又好笑,啪的一声挂断电话! 然而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电话通讯的泄密情况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正常的指令传达。 参谋总部亦同时为这电话干扰问题伤透了脑筋。 情报部的部长将自己所搜集的情报分享给在座诸位:“我军现在使用的是玉亘市电话设备。由于连年战乱,南方通信设施经常遭到破坏,再加上蔡环耀长期投靠倭桑,为了讨好倭桑人, 玉亘市的邮电通信一直在倭桑军部的控制中。出于战争需要和企图长期统治华夏的目的,倭桑大力收买贿赂当地官员,打通关节,得到了改造和扩建了电信网络体系的许可,通过在技术、设 备、维修、管理等方面对玉亘市的通信进行控制,所以我军的电话才会经常和敌军撞车。” 肖参谋长点点头,示意情报部长落座。他微微垂着头,似在闭目沉思。几缕长发俏皮地覆在雪白面颊上,肖倾宇自然而然地伸手将头发捋在耳后。 随后两手交握,安放于会议桌上。 “相信大家都已知道我军现在的处境。我军无论在兵力和装备上,都无法与倭桑相提并论。” 他的声音依旧悠缓冷淡,予 分卷阅读137 分卷阅读138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38 人参不透天机的深沉莫测。 “我军唯一的优势就在于出其不意的战术方针,如果连这点优势都消失殆尽,那么此战必败无疑。” 然而这是技术问题,除非将全市的电话设备都重新翻修,否则南统军怕是永远无法根除这个问题。 肖参谋长当机立断:“传令下去,在新命令下达之前,通讯部放弃电话通讯,改用电报传令。” 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电报的安全性能虽较高一筹,然而在速度上却远远逊于电话。 美丽且锐利的眼睛转向右手两个人脸上。 “通信部门、电子对抗部门,你们尽快拟出一份可实施的解决方案,两天之内,肖某要在办公桌上见到这份文件。” 他白衣清尘,甚至连呼吸都是淡漠疏离的。偏偏,说出的话就是令人只能遵从,无法抗拒。 “作战部门,立即拟定一份作战计划呈递上来。好了,散会。” 在说完这番话后,肖倾宇忽然觉得,自己已在时光巨大年轮侵袭之下,成长成了锋利无比的杀人利器。 叹一口浊气换的筋骨片刻舒逸,脸上依然是坐看涛起云灭的闲适笑容。 方君乾,纵使前方荆棘满地,也让肖倾宇陪你走这一程吧! 方少帅身边最近新调来一个小守卫,听说叫杨石头,还听说他原来是通讯部的接线员,因为最近全军停用电话,无事可干的他就被调到了方君乾身边。 当方少帅知道他是钱湖人后立即热络起来。 只要方少帅想,他便可以轻易和那个人打成一片,有时自来熟也是人格魅力的一种。 “到色头,弄则法呢遣返啦?”方少帅笑地操着一口熟练的钱湖话问杨石头。 翻译过来就是:大石头,你怎么还没吃饭呢? 方少帅是东北王膝下独子,世家子弟,贵气天成。当初偷偷跑到南方参军时,因气质形象与普通士兵实在差异过大,遭到了全体新兵的排挤孤立。 为了改善和战友的关系,方少帅下了大工夫去学习各地方言,以拉近和大家的距离。同样出门在外,乍一闻乡音,定然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不是游子无法体会这种感觉。 杨石头果然心生亲切之情,立即用方言回答:“欺压起色了,阿里缺了罗繁哦!”(气也气死了,哪里吃得下饭哦!) “萨维四蹄?”(怎么回事?) “法就是抵牾嘛!”(不就是电话嘛!) 方少帅剑眉一挑:原来是为了这件事……看来参谋部为此大伤脑筋呀! 旁边的一个警卫员忍不住发问:“少帅你们在说什么呢,俺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方少帅得意一笑:“本帅这口钱湖话可是从军时跟旁铺的一个老家在钱湖的弟兄学的,怎么样,地道吧?” 警卫员倒是服气:“嘿!还真别说,少帅和石头一开口,咱就两眼一抹黑,听得雾沙沙!” 杨石头得意道:“那是,你要不懂咱钱湖话,别人就算骂了你,你还傻乎乎笑着以为人家在夸你呢!” 一道霹雳直击脑海! 方君乾灵光忽闪,一拍! 邪魅的桃花眼中尽是慑人的光彩:“有了!” 肖参谋长安静而坐。 他坐在那儿,如月色一般的空灵。 静,且清,好像一团谁也抓不住猜不透的气质,又好像一片入手即化的纯美冰晶。 听完方少帅的建议,肖参谋长面无表情地确认:“少帅的意思是,将所有接线员都换成钱湖人士,通话一律用钱湖方言?” “对!”方少帅笑得邪恶,仿佛做了很得意的恶作剧,“既然改变不了电话设备咱们就换语言!那些倭桑的接线员也许听得懂我华夏官方话,可这地方方言,借他们十对耳朵也听不明白 ,玩不死他们也累死他们。倾宇,你说怎么样?” 他望着白衣少年的侧面, 很美。 很朦胧。 却也很沉默…… 正当方少帅忐忑不安之际,白衣少年忽然回过头对他展颜一笑:“方君乾,你实在是个天才!” 第三十九章 方少帅做事天马行空神鬼莫测,往往不按常理出牌。 心血来潮下的神来一笔,常常令无双公子也赞叹不已。 “不好了不好了!”倭桑接线员捂住电话筒,“报告长官,南统军发明了一种从来没听说过的密语!” “什么?”倭桑少尉新野升之助三步并作两步抢过他的话筒,果然听见话筒中传出闻所未闻的奇怪语言,南统军两个接线员正兴高采烈地对话交谈,其嚣张程度像生怕自己听不见似的! 通讯部的新野少尉精通倭桑语,瑛语,华夏语,也算是见多识广,然而细细一听南统军对话,却不同于自己以往所知道的任何一种语言! 莫非南统军真的在短短四天之内发明了秘密暗语? 想着想着,那新野少尉不由汗流浃背,毛骨悚然! 升之助眼睛,鼻翼不断扇动,有细密的汗珠顺着鼻翼缓缓滴落。 要是敌军对自己了如指掌,可自己对他们一无所知,那攻克玉亘市无疑是天方夜谭! “快给总部发电报!快!!” 一电报员马上准备就绪,严阵以待。 新野少尉缓缓深喘几口气,平复自己内心的暴躁与焦虑。 “天皇万岁!倭桑帝国万岁!报告指挥部,我军于今日早晨发现南统军使用暗语通讯,通讯专员无法破译,无法破译!通讯部请求专家支援!请求破译专家紧急支援!!” 当那群国内知名的权威专家学者马不停蹄日以继夜地赶到林茂市后,面对那和外星语言一样的暗语时,一个个都傻了眼。 埋头研究了n天,一干专家学者终于围在一起交流心得。 “这绝对是南统军蓄谋已久的阴谋呀!!”某一学者的发言迅速得到了全体专家的拥护。 “这暗语的咬字变化,词汇语法,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善的,由此可见,南统军致力于开发暗语通讯已经很久了!”(方小宝:“我冤呐~~~”) 平常深藏不露,当大战进行得如火如荼时候再来个致命一击! 他咬牙切齿:“那些该死的支那人,实在太狡猾了!” 另一个研究多国语言的权威点头发言:“照我看,这种语言有点类似太平洋某一岛国的神秘语言,不过又带着浓浓的华夏国语的味道,但它的卷舌又有点类似发国语!” 于是众人纷纷惊叹:真是太复杂了! 为了增强说服力,那个老学究还专门查阅了相关资料,揪出地图上面用肉眼几乎看不见的某个蜗沟渠渠的小岛说:“快看,就在那儿!那个神秘岛国!” “不对不对,这怎么是岛国语呢!根据我多年研究密语的经验,这分明是由厄洛斯话改进而来的!” “你们说的都不对。照我说,这是失传已久的古巴比隆语,至少也有六百年的历史了!” 于是通讯部大楼内,一大堆语言专家学者争得面红耳赤,拍案掀桌,差点捋起袖子直接上演全武行! 而我们罪魁祸首的方少帅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这灵光一闪竟让倭桑通讯部忙了个人仰马翻焦头烂额! 农历十一月初八,那群权威专家还没分析出个三六九来,突然觉得房屋开始剧烈颤抖起来,灰尘石瓦从屋顶簌簌掉落,将不少养尊处优的学者们砸了个头破血流。 林茂市,炮火连天,血红遍地! 第一轮炮轰过后,焦土遍野,地面上留下一个个宽阔的圆形巨坑,巨坑漆黑一片,在巨坑四周呈放射性的倒下无数的烧焦了尸体,地上是熔化后涓涓滚动的铁流,再往外一些,是还在燃 烧的尸体,突然到来的热浪把尸体上的衣服全部剥去,所有人像烧熟的大虾一样倦缩着倒在地上。 新野升之助只觉眼前血红一片,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然而,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尸恶臭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开炮。”山坡上的白衣少年淡淡下令。 千架大炮齐发! 霎时间,天崩地陷,地动山摇! 风,撕扯着林茂城上悬挂的倭桑国旗。 那面白底红日的旗帜在猛烈炮火的轰炸下, 渐渐倾斜…… 滑落…… 摇摇欲坠…… 漫天火光下, 方君乾与白衣少年并肩而立。 一身黑色军装,猩红的斗篷在身后猎猎飘扬。 居高临下地俯察下面的战况。 “方君乾,也许后世不会记得余宜池段齐玉、甚至连国父孙仲恺都可能被遗忘,但必定会有我二人重重一笔。” 方少帅回头,看见那双温润如玉的眼眸中是悲天悯人的伤痛。 “公元1945年十一月初八,方君乾、肖倾宇下令炮轰林茂市,与五万倭桑士兵同时葬身火海的,还有古籍图书浩如烟海的林茂图书馆,自大越王朝就保存至今的大竞技场,历史文物展览 馆,埋葬着历代镇南将领的将军陵,以及无数文人真迹,名刹古寺。 “古往今来名家大师的墨宝手迹,雕塑建筑,诗歌绘画,园林庙宇。历史和人文的精华,华夏文明上千年的积累,一代又一代天才的智慧结晶,都在一个短短的命令中化为尘烟焦土,灰 飞烟灭。” 下面炮火纷飞,烽烟遍地。 那面倭桑旗帜摔落尘埃,人马拥挤,相互推搡,地上的旗帜早已被践踏得不像样子。 肖倾宇峭立崖顶,一幅凄美而悲壮的画卷铺展在他面前。 静静说:“千年古城毁于一旦。” 无双知道,自己罪孽深重。 他也知道,自己虚伪无情。 此刻为这荼毒天下的浩劫感叹,然而正是自己毫不犹豫地亲手将苍生拖进这场浩劫,目睹着满目疮痍、血流成河—— 只为了胜利。 方君乾闻言微微一笑, 那笑容是对一个知己的坦然。 “方君乾不后悔,如果玉亘市沦陷了,还有什么能阻挡得住气势汹汹的倭桑军队?到那时我华夏损失又岂是区区一个林茂市所能衡量?” 方君乾看着在自己脚下疯狂惨叫凄厉挣扎的倭桑官兵,语调与其说是冰冷倒不如说森然,宛如猛兽的低声冷笑,显然正欲择人而噬。 那个表情比森然更恐怖,比死志更狰狞。 “方君乾镇守南方,除非身死,否则任何想灭我国家屠我子民之人都会落得身首异处尸骨无存的下场!” 肖倾宇明显感受到了他身上迸发的强烈戾气 分卷阅读138 分卷阅读139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39 ! 心惊回头,却见方君乾邪魅的桃花眼微微眯起,似笑非笑。完美的下巴倔傲抬起,隐隐有不可一世,睥睨天下之姿。 血戾缠身,破煞横现! “方君乾……” 白衣少年担忧皱眉—— 好重的威煞。 第四十章 新野升之助无力地跪倒在地,听着通讯部外面炮火震天,透过碎裂的玻璃窗看着血流成河的惨象,早已软了腿脚。 他什么也做不了,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像个懦夫一样眼睁睁看着战友在自己面前死亡。 林茂市将重新落入南统军的手中,那时,倭桑又要用多少士兵,多大代价才能重新夺回这南方咽喉? 几万?几十万?几百万? 这个残酷的事实如一把锋利的刀插在新野升之助的心口上,形成了自己永远无法宽恕的痛。 这时,催命的电话铃响起。 处于职业本能,新野升之助机械般抓起电话筒:“喂。”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这才缓缓吐出一句话:“你想杀方君乾,想最后一次为倭桑帝国尽忠吗?” 魔鬼的。 黑色的轿车如滑翔的幽灵般轻轻停在市政府不远的一块空地处,方君乾和肖倾宇一前一后走下轿车。 黑暗的夜幕中,一个鬼魅般的红点瞬间爬上了方君乾的额头…… 红外线夜视仪! “趴下!”无双飞身从侧旁冲出,扑倒方君乾。 “啪”的一声,刚刚方君乾所在的地面出现了一个焦黑的洞,冒出一缕青烟。 根本来不及给人以愕然的时间,方君乾就地一滚,借势推开无双,那枚子弹恰好跟无双擦身而过! 这一连串动作兔起鹤伏,快捷无比,这时他才有时间往上一望——市政厅对面大约五十米的大楼顶端,一个清晰的红点正在闪烁。 “来人!”方少帅大喊一声,吸引了门口警卫的注意! 又是一声破空尖锐的枪声! 方君乾只觉眼前一花, 自己已被一个纯白无垢的纤细身影带倒,并紧紧护拥在怀中。 定格了视野。 定格了身影。 定格了那一瞬间眉宇间的痛楚担忧。 “倾宇……”第一声,他的话音像梗塞在喉。 方君乾难以置信地反手搂住他,伸手触摸到的尽是粘稠的鲜血,从亮目的净白中透出来…… 乌黑的发凌乱粘着苍白皮肤,肖倾宇微弓的身,护住方君乾的要害。 他为他,陷入这血肉横飞的泥泞血腥。 “少帅~!公子~!”附近传来几处枪响,新野升之助被十几把步枪射成了马蜂窝,绝望倒地。睚眦护卫于千钧一发时匆匆赶到! 然而此刻方少帅的眼中,三千色相一亿声闻已空白成模糊尘埃。 静静趴在他身上,失血的昏厥让肖倾宇呼吸逐渐困难,头脑一阵嗡鸣不清。 “倾宇!!” 第二声。方君乾悲愤欲绝,睚眦欲裂! 那是他要用命保护的人啊! 幸亏那枚子弹穿过了无双肩膀,没有留在体内。 只是失血过多,多多调理一下就没了大碍。 不过那一颗子弹让他发了两天的高烧,整个人都烧得糊里糊涂,清醒的时候便看见床边方君乾清减内疚的俊脸。 没有了往昔的意气风发,整个人透着一股凄凉的憔悴,见到他醒来,宛如即将溺毙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眼中迸发的焕焕生机让无双顿觉心中一暖:“方君乾……” “嗯,我在我在!”忙不迭抓住他的手,他连声应着。 握住手的力道很大,捏得肖倾宇手骨生疼,尖锐的疼痛起来。 仿佛 生怕自己一个松手,眼前之人便会消失不见。 “倾宇,不待你这么吓人的……”声音闷闷的,掩饰不了的委屈。 见他平安无恙,已两天两夜不眠不休的方君乾睡意突然上涌。 当一个精神极度紧绷的人突然完全松弛下来的时候,随之而来的便是疲惫。 刻骨的倦。 和累。 “你……”无双迟疑着,“你一直没合眼?” “你让我怎么放心去睡觉。”方君乾眼底有淡淡的阴影。 无双只觉有一股暖意从心底悄然窜出,侵润四肢百骸。 “少帅快点去好好睡上一觉吧。”他劝他。 依旧淡淡的悦耳的声音,一如水过无痕。 “那你让过去点,我睡觉。” 肖公子睁大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听错了吧? “少帅是说……睡这里?” 方少帅回答得有理有据,无可厚非:“本帅的床都让给伤号了,难道倾宇忍心让我睡地铺!?” 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无双对某人近乎死皮赖脸得寸进尺的做法不由气结。 不过…… 看着他的眼底浮现的黑眼圈,以及脸上怎么也掩饰不住的虚弱憔悴,冷漠寂静的心不由一软。 就这么一次吧…… 就一次,应该没关系吧…… 微微叹了口气。 肖倾宇侧身往里墙挪了挪,腾出些床位。 方少帅倒是毫不客气地霸占了肖公子的床铺,颇有点雷打不动天塌不惊的意思。 无双犹豫了一下,有点迟疑自己这个决定的正确性。 终了,轻轻丢下一句:“睡吧。”说完朝里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无双昏睡了两天,此刻毫无睡意。 他只是躺着,静静躺着,看着雪白的床褥被单出神。 耳边响起那人略带蛊惑的清朗声音:“倾宇整日穿着白衣,又睡在白色的床上,不闷么?” “倾宇身子骨明明不好,还要替我挡那一枪,怎么看倾宇都不像这么疯狂的人呀!以后不许这样,我又不会感激你!” 肖倾宇没有转过身,似乎已经入梦。 “倾宇……”忽听方君乾喃喃地自语。他整个人都像是被魇住了似的,身体因恐惧而微微发颤,“要是你当时醒不来,我可怎么办……” 无双只觉得心里一痛,不由轻轻回了句:“肖倾宇不是一直陪着你么。” 明显感到身后轻贴的脊背一僵,然后慢慢放松柔软。 即使背对着他也能想象到,阳光般的灿烂笑容重新回到那个人的脸上。 方君乾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声音慵懒里多少有些撒娇的味道:“我好累,要睡觉了。” 扯过棉被把无双裹得严严实实,快入冬了,天冷,可不能把人给冻坏了。 好累啊,倾宇。我们一起休息下,梦醒了,一切都会好的吧。 “倾宇又救了本帅一命,方君乾真要以身相许了。” 听了这话,无双终于决定不再理他。 闭上眼睛,睡觉。 在战斗取得胜利时,军队统帅和参谋总长就在玉亘市境内,就在离市政府不到一百米的距离内,被人狙击枪射差点命丧黄泉!睚眦成员们事后都把这件事看成“奇耻大辱”。 “公子!您处罚我们吧!” 身为睚眦的队长,竟让自家主子中枪受伤身处险境,刘楚飞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次失职,是睚眦自创立以来一个抹不去的污点! 眼前的肖倾宇一身琉璃净白,微仰起低垂的容颜,眉目平静从容。 他是典型的古典男子,温润如玉,风采无双。 一派冷郁悠倦,仿佛千年冰山上一株悄然绽放的幽兰,那样冷静,那样含蓄。 内敛的幽雅。 此刻,这个既幽且雅的男子轻轻勾起了嘴角:“两天之内,查出这次暗杀的前因后果。” 刘楚飞猛地抬头,细长的眼睛爆射出令人胆寒的光芒:“是,公子!” 公子…… 什么时候连血火睚眦都开始跟着叫自己“公子”了? 无双忍不住心中无奈,微微苦笑。 隐约有种预感——自己这一辈子都摆脱不了这个称呼了。 第四十一章 国统府四大族——余、萧、方、曾。 余家是西北望族,历经六代长盛不衰。无论军界、商界、政界各个层面都扎下根基,虽然上届大总统余宜池的去世让余家开始低调,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余家依旧荣宠不减。 与之并称“平京两大族”的还有萧家,家主萧古左手腕铁血,心思深沉,为家族利益可不择手段六亲不认。 当年余宜池病重去世,段齐玉正是靠着萧家的全力支持才力排异己,一举登上大总统的宝座。 作为助现下总统登位的第一功臣,萧家气焰正盛,谁人能与其争锋? 至于东北方家则一直是国家军队支柱,家主方洞廖被尊称为东北王,膝下独子亦为人中龙凤,独闯异地创下偌大基业,少帅方君乾是方家不容置喙的下一任家主。 后继有人,东北王老怀欣慰。 四大家族里最后一个,和东北方家交恶的大族就是南方曾家。 曾家在南方经营数十年,势力庞大,即使在平京政界高层,曾家也有根深蒂固的关系和人脉,与萧家和段齐玉相互勾结,被收买的达官贵族更是不计其数。 肖倾宇看着手中的账本,只觉触目惊心。 记录上受贿人数之多、结交范围之广、官员等级之高当真耸人听闻!当金钱、权力、人脉和法律勾结在一起的时候,曾家宛如一头可怖的怪兽,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膨胀生长,爪牙遍布军 政各界。 合上账簿,无双悄悄吐出一口气:“果然是曾家。” 刘楚飞连头都不敢抬,恭恭敬敬禀告:“此次少帅和公子遇刺是曾家的管家曾多金啜使,听说曾家不但与萧家关系深厚,且长久以来一直暗中私通倭桑,大发国难财,从倭桑掠夺来的财 富中分得一杯羹。” 无双只觉胸口闷酸。 他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打算来揣摩人心的,却也万万想不到在国难当头时,有人会卑劣无耻到这种地步。 私通倭桑?何止如此! 曾家已不单单满足于从倭桑掠夺的财富中分成了,他们甚至假扮倭桑人烧杀抢掠,直比真正的侵略者还 分卷阅读139 分卷阅读140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40 要凶残万分! 曾家的暴富崛起,从头到尾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流淌着肮脏的脓血,令人作呕。 他们要杀方君乾,是因为方君乾处置了那个临阵脱逃的南统军师长曾伟。 曾伟是曾家人,是曾家家主曾宏的二子。 杀子之仇,家族之恨,怪不得曾宏会暗起杀心,恨不得将方君乾置之死地而后快。 如今,方君乾没死。 而曾家和南统军已撕破脸皮…… 现在就是跟曾家抢时间,要在曾家反应过来之前一举拿下,斩草除根。 决不能让国统府插手! 无双淡淡道:“传我命令!” “是!” “让情报处严厉监视曾家动向,盘查城门过往行人,这两天凡是与曾家有关的人想出玉亘市的通通扣下。 “曾家人若负隅顽抗,可采取一切措施格杀镇压,所抓获的人犯不必上报国统军军情处,取得口供后就地处决。” 曾家骄横一世,血债累累,也该是他们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通知睚眦暗杀队过来,肖某有任务交代他们。” “是!” “另外请方少帅过来一趟。”静静补充一句,“立刻。” 玉亘市,曾家大宅。 往昔早已熄灯就寝的曾府今夜却是灯火通明。 “方君乾没死!” 曾家家主曾宏听着管家的回报,不由倒吸一口气。 冰冷的空气从鼻腔涌入,冻住肺腑,重如灌铅。 管家曾多金汗流浃背:“小的把方君乾行踪告诉给了倭桑人,没想到那个新野升之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居然失手了。” “这次要不是那个肖倾宇出手搭救,方君乾肯定在劫难逃……” 该死的肖倾宇! 曾宏咒骂一声,迅速镇定下来:没事!自己什么破绽都没有露出,袭击方君乾的是倭桑疯子,任谁都不会想这件事会和自己有关! 书房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就是急促的敲门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门一开,家仆就跌跌撞撞冲了进来,一句话,险些跳将起来,“老爷,方……方……方少帅到门口啦!” 方少帅的意外来访完全出乎曾宏的意料! “让下人们机灵点,等会儿看我脸色行事!”曾宏吩咐着管家,此时曾家家主的干练和精明一下子又附体到了曾宏身上。 三十来个南统军卫兵训练有素的跑过来,排成两队分开众人,一下来就训练有素地担负起了警卫职责,锐利的眼神四处一阵巡视。 一个瘦长精悍的汉子先从黑色轿车上下来,为后座的人开门。 车门打开,一个年轻得有些不像话的男人穿着一身英武戎装,头一低,就从车里出来了。 站在曾宏的角度,他最先看到的是一双锃亮的短筒马靴,然后就是笔挺得没有半分褶皱的黑色军装,军服的银质钮扣闪闪发亮,左胸前是一排勋表,肩章上,那两颗被青松和橄榄枝围绕 的金星闪闪耀眼…… 放眼整个南七省,有资格在肩章上佩戴两颗金星的,只有一个人。 倏地抬眼,方君乾和曾宏蓦然对视。 早就听说过这个男人很年轻,曾宏也早有心里准备,不过当他见到从车里钻出来的方君乾时,方君乾年轻英俊的面孔,还有那双有些邪魅秀气的桃花眼,还是让曾宏像被人迎面打了一个 凶猛的下勾拳一样,脑袋一下子就晕了。 他与方洞廖争斗一辈子,这次终于不得不承认:方洞廖,你生了一个好儿子。 “方少帅大驾光临,曾某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寒暄几句,殷勤地将不请自来的方少帅迎入府中,请上座,奉香茶。 曾宏语气真挚:“……少帅十六岁时在横绝岭一战成名,以南统军初创之旅,缺兵少将弹尽粮绝的境地,还把倭桑军队打得鬼哭狼嚎,进退维谷,打出了我华夏军人的威风。方少帅悍勇 之名,连远在倭京的倭桑天皇也如雷贯耳。” “横绝岭之战,南统军数千英魂马革裹尸埋骨青山,要论气节威风,那也是他们用血用命打出来的。将不畏死,则兵不惜命,方君乾当时不过身先士卒而已!” “那是那是,不过少帅的功劳是谁都抢不去的嘛!”曾宏还搞不清楚方少帅的来意,继续客套着:“少帅此次又立战功,兼之家世显赫,今后定然是一世之雄,前途无量,风光无限。” 方少帅淡淡地回应:“风光都是表面的,其实本帅的日子过得可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最近被人袭击暗杀,还累得肖参谋长流血受伤。” “真是丧心病狂!”曾宏立即义愤填膺,旋即语锋一转,“不过少帅武运昌隆,那些倭桑宵小自然不能伤少帅分毫。” 方君乾笑得意味深长:“曾老爷怎么知道刺杀本帅的是倭桑人?肖参谋长可是把消息都封锁了。” 曾宏顿时一阵头晕目眩,这才意识到自己落入了圈套! 他在怀疑自己!莫非事情败露了?! 不,即使事情没有败露,只要他有一点点怀疑…… 决不能让他走出曾府! 杀机顿生!曾宏侧身转向管家,在方君乾看不到的角度朝管家提手做了个虚斩的手势——杀! 随后镇定自若道:“少帅刚刚大败倭桑贼寇,那些人当然恨少帅入骨,所以少帅说自己遭到暗杀曾某第一个就想到了他们!” 方君乾眼神如刀,似笑非笑:“曾老爷真是消息灵通。” 曾宏干巴巴地笑:“哈哈,少帅真爱说笑,哈哈哈哈哈……” 方君乾也笑。 两人眼里却连一丁点笑意也无。 第四十二章 三个小时前。 南统军军营。 “是曾家……”方少帅霍然动容,旋即讥诮,“嘿嘿,曾宏好大的胆子。” 灯光下,白衣少年微微抬起头,肃然警告,“曾家的真正实力并不在于军队,而是在于平都。他们与平京高官层层勾结,势力根深蒂固。如果他一纸诉状上告国统府说少帅你兵权骄人, 镇压屠杀无辜平民,意图叛变,那么,平京会不分青红皂白降罪于你。” 毫不留情地戳穿现实:“段齐玉会很高兴有这么一个能打击构陷少帅机会,隐藏在背后的那些形形色色人物会浮出水面来,南统军会遭遇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 “曾家财大势大,跟他们较量正常法律程序,我们绝对会处于下风。对质争辩、搜集证据、言辞狡辩,少帅不是那些政客的对手,更别提曾家收买的高官贵族不计其数,有人会存心偏袒 。”肖参谋长言辞深深,“方君乾,手中之枪只杀死有形之人,但如金钱权势等更为可怕的无形之物,却是杀不死灭不了斩不断的。” 方少帅疾步在原地走动几圈,忽然一拳捶上墙壁:“英雄气短!” 回头,若有所思:“曾家已动杀心,我们就决不能坐以待毙!倾宇的意思是?” “绝不能坐等平京的指示,在外围与曾家纠缠那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正中他们下怀。我们要在平京干预之前,先下手为强,以雷霆万钧之势,彻底粉碎曾家的势力!快,狠,斩草除根 绝不留情!要先斩后奏,等平京刚刚收到消息时,曾家已成为历史,南方局势亦尘埃落定!” 宛若平地一声惊雷。 心中犹豫和彷徨已经一扫而空。 方少帅沉吟片刻,缓缓点头,眼神坚毅冷酷:“我明白了。” 白衣公子欣赏地注视着他——一旦下定决心,便雷厉风行杀伐果断,是真正成大事的人! 优雅一笑。 白衣少年平静的声音暗藏风雷涌动:“方君乾,拳头永远打不倒真理,但可以打倒维护真理的人。” 这已不是较量,而是一场战争!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闲聊无趣,茶后散步,曾老爷子引方少帅来到曾府后院。 后院红枫胜火,秋菊傲霜。 方君乾轻柔拽过一株含苞欲放的金菊放在鼻尖轻嗅,唇角勾勒起一抹诡异邪魅的微笑。 “少帅你看这个品种的菊花,它看上去没什么特殊之处,是金灿灿的黄色,但您仔细看,它的花瓣很别致,圆圆的像桂花。这个品种叫中山矮黄菊,适合盆栽,它开得最盛的时候一株的 高度可以达到两米左右。” 方少帅向上斜挑的眼睛冷冷睨着面前这个曾家家主,微笑:“花是好花,可惜落入这污浊之地。” 你来我往,刺探侧击。话中自有机锋。 细细品味着方君乾所说的话,曾宏的心渐渐沉入了谷底。 今天这件事,注定不能善终了…… 他暗暗向管家使了个眼色—— 曾多金心领神会,不着痕迹地躬身退下,没惊动任何人。 大事一定,曾宏心中一块大石头便落了地。端起茶盏,苍老的脸上再度浮起轻松惬意:少帅少帅,年少轻率……方君乾,不要怪我心狠,怪只怪你锋芒太露。你活着只会成为我曾家的祸 害! 曾府里气氛陡变,空气中流动着诡异杀气。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警戒在周围的曾府家丁,已经悄悄地把这个庭院给围了起来。 方君乾面沉如水,他静静看着曾宏,“曾老爷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曾老爷子脸上的笑容在这个时候甚至有一种慈祥的味道,“方少帅年轻有为,让我这个老头子心里不安呐。你还有什么话就直接对曾某说吧,我一定会实现少帅最后心 愿的。” 方君乾轻蔑一笑:“就凭你?” 曾宏还没有回过神来,但管家曾多金却反应极快,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枪就要向方君乾扑去,还未等曾多金的口中发出半个音节…… “噗!”的一声,曾多金脑袋炸出一蓬血浆,仰天就倒。 狙击手!这个让人脊背发凉的认知刚刚出现在曾宏脑海里,曾家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见屋顶上冒起一个个人影,一帮帮凶神恶煞的南统军士兵持着枪迅速冲进大门,曾府的 家丁一下子就被缴了械…… 局势风云突变惊心动魄,看着一脸惊骇与痴呆的曾宏,方君乾的某种恶趣味和性格中叛逆因子开始作祟,顿时心情大好,笑容满面:“曾老爷子难道认为本帅会毫无准备拜访贵府?那你 未免也太小看我方君乾了。” 一脚踹翻曾宏,那个不可一世的曾家家主浑身上下像没有了半根骨头般趴倒在地,鼻血流了满脸,狼狈不堪。 他面色煞白,一双眼睛死死盯住方君乾,宛如毒蛇般的怨毒目光令人不寒而栗。 <br 分卷阅读140 分卷阅读141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41 方君乾压低颀长的身子,漂亮的眉梢微微一挑,笑容闲适而冰冷。 “你知道你错在哪儿吗?”讥讽的冷笑染上戎马百战的血腥杀气。 “你错就错在,”冰凉粘腻的声音钻入曾宏的耳膜,“竟然伤了他……” 位于玉亘市中心地段的曾家府邸此刻朱门紧锁,如狼似虎的南统军将其重重包围,封锁得滴水不漏。 曾宏趴坐在地上干巴巴嚎叫:“我曾家名门望族,南统军无权这样对待我们!你们这是屠杀平民,天理不容!你们会遭报应的,你们出门就遭雷劈,被车撞!” 方少帅还有心情欣赏这满园金菊:“不会呀,本帅觉得自己是在为民除害积累功德。万民敬仰爱戴尚且不及,又怎会遭天谴?” “方君乾,我大儿子曾光是平京军事委员会副委员长,我们曾家更是东南望族,你不能这么随便带兵搜查曾家府邸!大总统知道后绝不会放过你!” “他不会知道的。” 在这一片肃杀森严的氛围中,这声悠悠叹息格外突兀。 从大门到院子的通道上,几十个睚眦精兵披挂整齐,目不转睛兀然挺立,眼中精光森冷似雪,那种杀人如麻的冰冷表情令人不寒而栗。 一抹雪白身影伴随这声叹息迈步跨入。 “三天前,曾老爷子派往平京的信使已在半途死于非命了。” 剑拔弩张的院子因他的出现而像是另一个世界:干净、纯粹,不染纤尘。 金灿灿的菊花热烈而安静地繁茂着,一滴两滴露水,一片两片花瓣,悠悠地转落而下。 现场诡异地安静。 突然,曾宏像是疯了般猛然跳起向无双冲过来,长长的指甲几乎戳到了肖倾宇的眼睛,卫兵连忙把他拖开来,他仍在不住地叫骂道:“肖倾宇,你敢抄我曾家,你爷爷绝不会放过你!我 儿子绝不会放过你!嘿嘿嘿,我儿子一定会为我报仇的,他会出几千万买杀手要你的命,我要你这辈子都不、得、安、宁!” 白衣少年温润如玉的眼睛直视那干瘪的曾老爷子,没有丝毫的怜悯和同情:“曾光副委员长于昨日突然暴毙府内,死因不明。” 除恶务尽是肖倾宇的信条,而潜入平京的睚眦暗杀队也没有让他失望。 曾光……死了? 曾宏脸色发白,惊骇欲绝,甚至连声音都哆嗦起来:“光儿……死……死了?” 闻知噩耗,曾宏嚎啕大哭,声嘶力竭地诅咒:“方君乾肖倾宇!你们不得好死!我诅咒你们爹娘通通早死!我诅咒你们后继无人断子绝孙!” 方少帅眼神一凌,手起枪响,尖锐的枪响后是短促的惨叫,鲜血喷湿了绝世双骄身前老大一片衣襟。 看也不看那个还在抽搐的躯体,方少帅随手甩下身后斗篷罩在无双血染的衣服上,淡淡的语气,却有着最为温暖的威慑力量:“他没资格让倾宇双手沾血。谁也没有这个资格!” “这种事,本帅来就好。” 方少帅阖目沉默了一会儿。 睁开眼,一言决人生死:“曾家私通外敌、谋逆弑上。杀!” 第四十三章 当平京的使者风尘仆仆赶到玉亘市,顾不上喝一口水就直冲南统军总参谋部。 心急火燎地拍上肖总参谋长的书桌:“肖参谋长,段大总统要求南统军立刻停止对曾家的屠杀行动!” “曾家?”白衣少年眉眼盈盈,看着他的眼眸尽是迷惘,“什么曾家?” 使者不得不提醒他:“就是曾宏和他的家族!” 在遥远的历史记忆里追溯了半天这个模糊答案后,肖总参谋长终于恍然大悟:“哦!原来是那个曾家。” “正是那个曾家!”使者喜出望外,马上义正言辞道:“请南统军立即停止这种令人发指的行为!” 白衣少年轻抿一口清茶,清雅微笑:“您来得太迟了,现在哪还有什么曾家?” 望着玉亘中心那空无一人的曾家大宅,使者目瞪口呆,哆哆嗦嗦地转向陪同的肖倾宇:“人……人呢?” “枪毙了,都埋在后山公墓。需要肖某派人挖出尸首让使者大人过目吗?” 领悟了肖倾宇的意思,使者浑身窜流过一阵寒栗,霎时面色发白。 那边平京曾光刚被人刺杀死因不明,这边曾家就被人灭了满门,只怕曾光死时方少帅被人狙击的消息还没传到平都呢! 使者骇然望着身边这个衣不带尘,优雅清秀的白衣少年:这个看似柔弱漂亮的少年,竟有这般雷霆手段霹雳手腕!反应迅速、动作狠辣——怪不得大总统如此忌讳眼前这个年轻人。原来 在必要之时,肖倾宇绝对是能杀伐果断的。 见事已至此,使者很干脆地告辞走人。 临走前语重心长道:“公子在佛寺修行多年,一身净华憎恶杀戮,似您这般人物本就不该多沾血腥,也许在下根本没资格教导您,但军队利器是用来刀口向外对付外敌的,而不是用来屠 戮平民的!还是希望公子能好自为之,不要落得曾家那样的下场。” 肖倾宇凝视着他。 三千烂漫,一朝开尽。 只余满地灰烬,四散飘零。 只听他缓缓道:“大人你错了,这也是一场生死较量,如果这次肖倾宇不能将曾家彻底铲除,若等他们死灰复燃,那么不但肖某,就连少帅和南统军都会惨遭曾家前所未有的激烈报复。 何况曾家鱼肉乡里,骄横多年。杀他们,肖倾宇问心无愧。” 当使者走后,白衣少年伫立风中,遥遥暮色回荡着他的低喃细语—— “修行多年,一身净华?” 自嘲一笑,白衣少年冷淡中隐约有破釜沉舟的杀气。 “肖倾宇,早就在这腥风血雨里浮沉了……” 短短几天,在东南经营了数十年的曾家全军覆没,而曾家在东南诸省的所有财产也都被南统军抄没。 不说曾家名下所有银行、工厂、农庄和土地通通被南统军徵收。 只单单说当推开曾家金库厚重的大门时,绝世双骄那目瞪口呆的怔愕表情就足以证明曾家财富已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程度! 曾家世代高位,气焰嚣张权势滔天,搜刮起来的珍宝堆积如山不计其数。 金银珠宝不消多说,那些稀世奇珍,名器古玩,也是数不胜数。 金库里的宝气珠光万千瑞气简直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即使绝世双骄对金钱这般淡薄的人,也差点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财富冲昏了头脑。 更别提旁人目瞪口呆的晕眩欲倒。 “倾宇……”方少帅吞了吞口水,无意识道,“我们发财了。” 旁人小心翼翼地问:“少帅、公子,曾家留下的财富该怎么处理呀?” 怎么处理? 于是方少帅大笔一挥:“全部充公,收缴国库!” 国库在哪里? 国库就在方少帅的后腰包里。 与此同时,在南方,曾家的反击报复也开始了。 查抄曾家所引发的一连串事件令许多人始料未及,由曾家一个身在国外的长老主持,几个曾家的远房亲戚联合放出狠话,愿意出资两千万大洋——“要杀方君乾和肖倾宇为曾府上下报仇 雪恨!”。 于是在这段日子里,睚眦与国内外大大小小的杀手交火不下数十次。 许多人等着看南统军的好戏。毕竟这两人成名太早崛起太快势力太大,要是方君乾或肖倾宇能出点什么事,怕是许多人都翘首以盼的。 然而那些人期待的意外还没发生在倾乾身上,反而是那些人的“意外”马上就来了。而且来得极其猛烈! 那个曾家长老主持了这个会议没几天,他自己就在倭桑家中死于非命,连带着他的妻子情妇也同时“殉情”。倭桑媒体还为此轰动了一阵,据说那个长老也是作恶多端,在国内混不下去 了才移居倭桑的,倭桑媒体纷纷对政府这么容易就批准逃犯移居倭桑表示质疑,故此什么流言都有,搞得倭桑政府焦头烂额。 曾长老的死只是一个开端,在接下来的三天里,分布在全国各地的二十多个有权有势的高官政要无一例外全都死于非命。 这些都是曾家远房亲戚,参与或间接参与过那次会议的人——标准的斩草除根。 就在曾家长老在倭桑出事的时候,世界各国的黑道也随之动荡了很长一段时间。 与曾家关系密切的那个黑帮老大在坐车时不知是司机打瞌睡还是怎么的,径直撞上了易燃物品被炸了个面目全非。 华夏国这边几个在地下负责与国际杀手组织联系生意的中间人一个个都死得凄惨无比……在美利坚的几个曾家的生意伙伴也在的火并中殃及池鱼丢了性命……一些从国外来华夏国 观光旅游的老外,刚到玉亘市没几天便频频死于各种意外事件,或被人打黑枪、谋财害命,或一时想不开卧轨自杀,溺水而死什么的。 直到多年以后,许多人才从肖参谋长的一份资料中,得知这些人都是国际有名的独行杀手,私底下接手了曾家的暗杀生意。 国际黑道上风起云涌,得势的下台的每日一变,暗地里死的人还不知道有多少。 由肖倾宇率领的睚眦与曾家的这场战争让所有存心看戏的人都不寒而栗,睚眦军就像一台恐怖精密的战争机器,高效,冷血,只问结果不问手段,在肖倾宇接手整合以后,其恐怖程度远 远超过了许多人的想象。 南统军的第八十一军“睚眦”名噪天下! 最后为此事画上句号的,是段大总统声称查明曾家投敌叛国咎由自取,南统军有功无过。还有其余几个有份量的政要在私底下通过各种渠道向外界放话,曾家与他们向来疏淡,曾家的作 为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这一仗,肖倾宇赢得漂亮,漂亮得令人侧目。 “倾宇,怎么还不睡?”方少帅揉揉眼睛从床上坐起,见灯光温柔下,那个白衣男子还坐在桌边,提笔誊抄。紫砂茶杯冒出的热气,缠绵缱绻地倾诉着那段属于两人的岁月。 等等!问题不在这儿——方小宝,你为什么会在公子的房里,还是在倾宇的床上!? 无双公子无奈一叹,颇觉头痛好笑——自从认识方君乾,这种情绪就和自己结缘了。 “少帅准备什么时候回自己的房间去睡?” “这个么——”方少帅翻翻白眼,吃吃地笑,“倾宇的就是本帅的,你跟我就不用分什么彼此了!反正这床也够大,睡上两人也不嫌挤。” 对他这番话,肖倾宇只淡淡评价了两个字:“歪理。” 第四十四章 “什么歪理,明明是至理名言!” 方君乾随手披上一件外套跳下床,疾步走到肖倾宇身后。 弯下 分卷阅读141 分卷阅读142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42 身,紧挨着那袭寂寞雪衣,在他耳边幽幽道:“让本帅看看倾宇还在写什么?” 《往生咒》 全名《拔一切业障根本得生净土陀罗尼》。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 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 阿弥唎哆。毗迦兰帝。阿弥唎哆。毗迦兰多。 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娑婆诃。 持此咒须身口意悉皆清净,虔诚持念,即能消灭五逆(杀父、杀母、杀阿罗汉、出佛身血、破和合僧)、十恶(杀生、偷盗、邪淫、妄语、恶口、两舌、绮语、贪爱、憎恨、愚痴)、谤 法(毁谤大乘经典)等重罪。现世一切所求,都能如意获得,不被邪恶的鬼神所迷惑和扰乱。 而肖倾宇所誊抄的,正是《往生咒》。 方少帅拾起一张宣纸。 端庄小楷跃然纸上,笔势灵动如流水行云,鸾翔凤翥。 如果说肖倾宇的书法出尘飘逸,灵秀中透着风骨嶙峋,孤冷傲气。 那么方君乾则是和他完全不同的风格。 他笔锋遒劲,铁画银钩,字如其人霸气凛然,即使誊抄的是佛经,也予人剑拔弩张,血染山河的腥伐杀戮。 放下手中宣纸。 看着厚厚一叠《往生咒》,方少帅邪气一笑:“啧啧,倾宇也开始迷信了吗?” “杀戮过多,只求心安。”白衣少年手不停毫,奋笔疾书,“少帅若没有什么事还是早点睡吧。” “倾宇要抄多少遍?” “一千。”白衣少年头也不抬,“今夜姑且先誊抄五百张。” 姑且……先…… 方少帅闻言不由直翻白眼:这般日以继夜劳心伤神,他淡薄的身子怎么受得了!? 揽上他优美的肩头,方同学以困顿不堪的语气撒着娇:“睡吧睡吧,抄书这种事可以慢慢来么。倾宇不熄灯本帅就睡不安稳,本帅要是睡不安稳,他们明早就要倒霉喽!” 这是危及南统军上下的威胁。 将无可奈何的肖倾宇拉上床,温柔地替两人拉上棉被。 喑哑说了一句:“睡了。” 然后,方君乾便陷入了沉默。 仿佛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其实,世间种种,最令人刻骨无奈的,莫过于习惯。 忍不住感慨:习惯是一种可怕的病毒。 肖倾宇侧身而卧,温柔宁定,绝对令人满意的好睡相。 这几日,两人朝夕相处,抵足而眠。 很微妙的感觉。 有些新奇,有些温馨,亦有些让人眷恋不舍。 后背紧贴着他温暖的胸膛,心里涌起一股浓烈的柔情。 这股柔情只在十三年前,胞弟萧弈出生的时候才油然而生过。那时小小的婴儿他抱起来还很困难,但是小弈在他怀里攥紧了衣襟就不松开…… 想着想着,无双的呼吸渐近绵长,终于抵挡不住重重倦意。 悄然入眠。 门窗是关着的。 窗户关得严严实实。 皎洁的月光从透明的玻璃窗透进来。 窗外的夜景,一览无遗。 一声叹息落在柔柔恍惚的月色中。 方君乾悄无声息地睁开眼。 他的倾宇是真怕冷。 就如此时此刻,身边一点点温暖就觉得了。翻了个身,自然而然往那唯一的热源依靠。 本能让无双不由自主想汲取温暖,然而不属于自己体温又令他微微排斥。 矛盾的一瞬,他一会儿抱紧了方君乾的胳膊,一会儿却又开始挣扎推离方君乾的钳制。 方君乾察觉到他别扭的反应,哭笑不得。 想了想,索性张开双臂,将他的倾宇整个儿揽进怀里。 无法摆脱他的怀抱,无双终于不再挣扎。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肖倾宇体温偏低,呼吸微凉,这凉意正好平缓中和了方君乾炽阳般的热度。 再没有一个人可以像他一样与肖倾宇这般亲密缠绵。 忽觉倾宇有些不安的躁动,不知呢喃了句什么,小脑袋在自己怀里轻拱了一下。 轰! 方君乾只觉大脑一片空白!本能地想做些什么,可理智硬生生让他动弹不得。 脸上一阵阵地燥热,像是吃了地道的蜀川辣椒,浑身烧成一片。 倒抽一口冷气! 心脏突如其来地“擂鼓”弄得他几近耳鸣。 等他反应过来时,忙不迭跟无双扯开一段距离! 方君乾只觉喉咙发干,汗流浃背。 睡梦中乖巧纯净的肖倾宇,简直比任何洪水猛兽还要令他生怖发慌! 方少帅现在是十万个后悔。 也许真不应该与他同榻共眠的…… 现在可好,燥热难安,偏偏进退不得。 方君乾何曾这么委屈过自己? 看着肖倾宇在月光下格外雅致隽丽的容颜,看着他那散了一身的漆黑发丝,方君乾只觉屋里顿时闷热起来…… 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方君乾,你完了。 知道无双一向浅眠,生怕吵醒了他,方君乾小心翼翼地起身准备去冲个冷水澡,心中极度怨念:本帅简直比柳下惠还柳下惠! 无双起得一向比方君乾早(可以理解,小宝你昨晚又没睡好嘛!)。 天色未亮,时辰尚早。见他还赖在被窝里酣睡,无双也不忍这么早叫醒他。 随手整理了一下昨晚誊抄的经文,蓦然发现自己书桌上那叠《往生咒》下面,竟多了厚厚一倍的纸张。 惊讶地抽出一张,入眼的是他张扬狂放的笔迹。 突然间明白过来,肖倾宇轻轻漾起动人笑容。 似乎有一阵伴着桃花之香的暖风吹进了自己体内,心底如一幅悠然舒卷的山水画轴,曼然铺张开来,从亘古的过往,直至遥远的未来。 抬头望向在床上辗转反侧,似睡得极不安稳的方君乾, 听到他含含糊糊说着梦话:“这辈子……再也不要碰了…… “五百遍……五百遍呀……我恨往生咒……” 第四十五章 无双长眉如远山凝黛,闭上了秋水灵漾的眸,将手中账本平静地合上。 右手侧是堆积如山的账本——曾家亡得太快灭得太早,那些无法公诸于众的秘密账本都来不及销毁。 方少帅将账本甩手交给了肖倾宇,他相信无双比他更能利用这些账本的内容。 于是,曾家账本全部落入了无双公子手中。 收受曾家贿赂的名单和数目,与国内外各种势力的交易内幕,还有曾家世代聚敛的奇珍异宝——尽皆细录于册。 而现在,无双公子正在核对曾府金库里的宝物。 原本这些小事是不用无双出马的,然而府中宝物却是良莠不齐鱼目混珠。有些宝物虽有价值却也不算稀有,加之不易收藏,最好变卖成黄金作为南统军黄金储备。 而有些却是国宝奇珍,绝无仅有价值连城,不能以金钱来衡量。 这些是应当留给子孙后代的东西,无论如何都应该妥善保管。 正因如此,肖倾宇不得不亲躬现场,一一鉴定宝物分门别类。 无瑕天空总少不了一轮如火骄阳,他的身边也总有一抹红色如影随形。 方君乾黑色军服,罩着一袭血红将官斗篷,正对着满室辉宝发表自己的感慨:“都说曾家富可敌国,看到这个宝库才知道传闻所言不虚。” “这不是曾家的。”冰冷的言语冻结了肖倾宇的唇,“这些都是国之瑰宝,只属于国家与人民。” 他平静地低下头,绸缎般顺滑的长发便如水披泄下来。 无双长眉紧锁,将三千青丝随手拢向耳后。 他是嫌长发有点烦了。如果不是了尘方丈让他蓄发养命积福,以肖公子的性格绝对会干净利落地剪短三千烦恼丝。 方少帅今天是特地来实践的,前几日看了些关于鉴宝方面的书籍,苦于无法结合实际,好不容易等到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宝物齐集的机会,岂能错过? 有无双公子这个鉴定大师在旁边指点讲解,天生聪颖的方少帅一点即透,很快就将理论与实践相结合,掌握了其中诀窍。 看着方君乾兴致勃勃鉴赏着古玩名器,肖倾宇那微微轻颤的眼睫,才悄悄泄露出那一触即发的复杂欣慰——方君乾,果然是旷世奇才…… 只要自己稍加点拨,他就能举一反三推此即彼,绝佳的记忆力和灵变的头脑思维,根本无需别人重复第二遍。 不得不承认,有些人,注定与众不同傲然于世。上天既然赋予他们常人一生难以企及的天赋,那么他们也注定背负起更大的责任。 时代选择了那些最为聪慧勇敢的强者,那么强者就注定在风口浪尖掀起万丈潮头,把握时代脉搏,引领天下大势。 例如方君乾,再例如肖倾宇。 完完全全是被这个时代选中的天之骄子,深陷洪流,身不由己。 不过,幸亏有彼此。 “送给你。”一支羊脂玉的发簪子冷不防撞入无双眼帘。 无双一愣,将头平静地抬起。 方君乾望向这张无暇的脸,如望向冬月下的千山暮雪:“倾宇把头发用簪子束起来就不必烦心啦。” 声音温柔似烟波缈缈,低哑如暮雨潇潇。 “玉簪子,很配倾宇。” 恒河沙数的奇珍异宝里,他只挑出了这么一支小小玉簪子据为己有,送给他绾发。 这是方少帅一点小小的私心,希望他能收下。 因为知道,过于贵重的礼物无双是不可能接受的。 但这么一件小物什,任谁都不能说什么,无可厚非的小事一桩。 “倾宇就让本帅小小的自私一下吧。” 白衣少年不知道望了他多久,直到,幽深的叹息终结沉寂。 轻轻推拒了他手中的羊脂玉发簪,少年温润的眼好象被雨洗过的天空。 “方君乾,这不是我们的东西。” 这是白衣少年的原则与坚持。 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是为局势所迫就不该据为己有。 更何况身处上位就更加应当严以律己以身作则。 后来,方少帅曾很感慨地跟部下说了这么一句话:“如果有这么一个人,会因为担心给你造成困扰而拒绝你送的礼物,那么就请好好珍惜她(他)吧!因为她(他)是 分卷阅读142 分卷阅读143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43 真的很爱你。” 倾宇,方君乾何其有幸,竟在茫茫人海中碰到了你…… 金老黑军装笔挺,站在方君乾面前汇报情况:“少帅,这个月的军饷是否可以发放了?” 方少帅点点头:“这个月多加一成军饷,兄弟们平日操练打仗都不容易。” 反正这钱也不是他的,曾家留下的家财他花起来自然毫不心疼。 “特别是那些已经牺牲了的弟兄,他们的父母子女,南统军都是要照顾妥当的。千万别让烈士死不瞑目。” 想起那些为国捐躯的战友,黑子虎目含泪,沙沙嗓音应了句:“是。南统军永远不会忘记他们。” 为了缓解这凝重的气氛,金老黑吸了吸鼻子,岔开话题强颜欢笑:“少帅在干什么呢?” 灵活的手握着一把小刀,方少帅在一节色泽暗红光泽细腻的桃木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削刻着。 不一会儿,桌上便落了一堆散发着桃木清香的薄屑。 “在做簪子。” “簪子?”金老黑的表情宛若吞下了一个鸡蛋。 “是呀。这是东南方向的桃木枝,有镇灾辟邪的功效,本帅特地选它做原料。这桃木结实而有弹性,用来做发簪最好不过了。” 黑子马上八卦道:“给谁呀?” 不能怪他,方少帅的八卦新闻一向是南统军将士最津津乐道的热门话题。 独家不容错过! 方少帅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要你多事!金老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本帅那些个绯闻还不是从你嘴里传开去的。你要是再敢多嘴小心我罚你扫厕所!” 黑子吓得立马闭嘴! 方少帅绝对是说得出做得到的。 看着手中初具雏形的桃木发簪,质地轻薄,做工粗糙。 完完全全的廉价物,放到集市上去卖也值不了几个钱。 很难想像肖倾宇这般眼高于顶的人会收下它。 方少帅苦笑:“不过,我怕他会嫌弃……” 第四十六章 “哥哥,今天就是冬至了。” “嗯。”无双心不在焉地抿了口茶。 “哥哥,”小弈再次提醒,“过节了……” 无双知道自己今天是躲不过了,放下文卷,抬起头。 清澈的目光注视着孩子急切的眼。 华夏国南方多雨,总是丝丝细雨,仿佛下的不是水滴而是烟雾。 肖倾宇就像潇潇暮雨下的碧桃的雪白花瓣,干净的不染纤尘。 摸摸孩子的头:“乖,哥哥今天忙,明年吧。” 小娃娃闷声不响。 “哥哥今天给小弈买了一件新衣服呢,小弈来试试吧。” 小弈任由无双将蓝色的绒布童装套在自己身上,像木偶般任无双摆布。 “很可爱呀。”看见弟弟面无表情的模样,“怎么,小弈不喜欢吗?” “哥哥每次都这样……”小娃娃的表情像要哭出来,“哥哥去年冬至节是怎么说的?说今年一定给小弈包饺子,结果呢?!” 无双低头不语。这样说起来,好像真是自己欠了他似的。 “呜哇~~~”小娃娃一往地上一坐一躺!撒泼般滚来滚去,直弄得簇新的衣服搅成了脏兮兮的一团布。 一边打滚一边放声大哭:“我不依!我不依!我不依!哥哥说话不算话,哥哥坏——哥哥坏——!” 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可爱的小脸抹成一只小花猫,脏兮兮的惨不忍睹。 “哟!造反呀?” 好巧不巧,方君乾同学刚刚在这个时候踏进门槛,见状不由大奇。 肖参谋长还没解释,小弈已经开口告状了:“君乾哥哥你来评评理!” 原原本本地听完事情起因经过,肖参谋长已经心烦意乱,偏偏方同学还在一旁火上浇油:“啊呀呀,原来倾宇有时候也会言而无信呀!本帅今天可算见识到了……” “方少帅,这是肖某家事,与少帅无关,无需少帅插手。” 方少帅一本正经:“怎么叫与本帅无关呢?倾宇上次答应过本帅冬至要包饺子给本帅吃的,难道倾宇忘了。” “肖某好像没有答应吧?”肖参谋长不可思议道。 “可倾宇也没有拒绝呀,那就是默认了。”方少帅将自导自演的天赋发挥到了及至,“哈,关乎本帅切身利益的事,怎么与我无关?” “方君乾——”肖倾宇盯着方君乾。 这个让他笑让他恼让他头疼让他无奈的方君乾,发现自己实在很难真正生那个人的气:“皮厚到你这种程度也挺不容易的。” 方少帅坐在客厅,外面是碧空如洗,艳阳高照,回头,则是在厨房中忙着和面做馅儿包饺子的肖倾宇。 心里忽然流淌过温馨喜悦。 他喜欢这样的相处的模式。 很有家人的感觉。 温馨,快乐,轻松。 三个小时后,热腾腾的水晶虾饺出笼了。 某个完全是来蹭饭的人夹起一只水晶虾饺,只见表皮晶莹剔透,透过面皮似乎能看见里面红绿的馅料。 咬了一口,面皮口感柔韧不黏牙,馅料丰富,鲜美多汁。好吃的差点让人连舌头都吞下去了。 “让本帅猜猜……馅料有草虾,猪肉……唔,还有玉米粒。调料有白糖、香油、胡椒粉……” “肖某还加了点国外进口的色拉油。”肖公子淡淡微笑,“其实这水晶饺子的馅料只求色彩鲜艳,通常以红、黄、绿三色为主,其余倒是和普通饺子无甚差别。少帅不妨来猜猜这水晶饺子的面皮是如何做的。” 想考我? 方少帅再度夹起一只水晶蒸饺,心满意足地咬了一口细细回味。 “晶莹剔透,爽口不黏,是澄粉和生粉按大约十五比一的比例混合,加80度左右的开水搅拌成团——不过这饺子口感如此与众不同……对了,倾宇一定包好饺子后用冰冷藏了十分钟!这样可使虾饺皮的口感爽口而不黏牙!不知本帅说得可对?” 肖参谋长淡淡评价了句:“少帅的嘴果然很刁。” 心中为他未来的媳妇哀悼了五秒钟——别的不说,光满足他的口腹之欲就足以让一般人头痛不已了。 方少帅看着他邪笑:“本帅是典型的眼高手低,比不得倾宇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小弈呢? 他此刻根本无暇顾及别人在说些什么,他只知道自己一开口就来不及吃东西了…… 深红色的桃木发簪,木质细腻,线条流畅。发簪的尾端雕成流云状,简约大方。清香的桃木味让人不由自主地心清神定。 桃木簪,是用来辟邪绾发的。 第二天下午,这样一支桃木簪出现在无双眼前。 “昨天吃得高兴,忘记把这个冬至节的礼物送你了。”其实是因为小弈在,不好意思送。 “我自己做的,不值几个钱……”他恶声恶气道:“不许嫌弃呀!” 俊脸上一阵阵燥热,方君乾惊讶地意识到,自己竟然脸红了。 肖倾宇楞楞地看着他,忽然捂住唇,却止不住笑意不知不觉溢上眼角眉梢:从来没想过方君乾也有那么纯情的表现。 “笑什么?!”方少帅被他的炫目笑容晃得有些眼花,心脏不争气地“怦怦”乱跳轰鸣起来。他双手握拳,深深吸气,可是没用,心跳继续加快。 他故意撇过头不去看他,却适得其反,心跳越来越快,忍耐不住此时此刻的羞恼与尴尬,方君乾咬唇瞪眼:“喂!你到底要不要——” 其实心中忐忑:万一他不要…… 一双白玉般雕琢而成的手接过那根桃木簪。 方君乾愣神。 低首,却看见肖倾宇正坚定地望着自己,眸色中有自己看不懂的情感:“要。” 这么粗糙的发簪,他……收下了? 自从学会喝酒后,方君乾只觉自己从没像此刻这般醉过,笑过,失态过。 白衣少年凝视着他,丝毫不觉心中有什么不可抑制的东西在萌发,滋长,抽芽…… 他郑重其事地将桃木簪纳入宽袖中,方君乾见状不由奇怪:“倾宇不戴吗?” 少年不再看他一眼,低头继续看书,没好气道:“弄坏了怎么办?你赔?” 表面若无其事的他,却珍爱珍重珍惜这支桃木簪到舍不得戴。 若不是知他甚深,任谁也无法从此刻面部表情的肖倾宇脸上看出些许端倪来。 无双远山眉轻挑,神情静楚。 只有那微微轻颤的睫毛,才悄悄泄露出那一触即发的温柔与感动。 此刻的方君乾根本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还能为那个男子亲手戴上这支桃木簪。 身体中的恶劣性格再度发作,方少帅忍不住就想逗逗他,看他手足无措一下,再让他懊恼下。 故意凑到他耳垂边,语带暧昧:“倾宇要是喜欢,本帅就算每天做发簪也无所谓。” 肖参谋长敲敲手中书卷,冷笑:“方少帅看来很闲嘛,办公室那堆积如山的文件都完成了?肖某这边还有一大叠亟待批阅的档案,方少帅也顺便代劳了吧。” “……”乐极生悲的方小宝。 对付他,肖参谋长根本不必浪费自己的脑细胞。 第四十七章 公元1946年。 方君乾和肖倾宇年满十八。 只要过了这一年的生日,他们就会被华夏国法律承认为成年人。 虽然,早已没有人意识到他们还未成年。 1946年正月十八,南七省跟东北的电话终于全线开通。 当方君乾和方洞廖,这两个一东南一东北的最高领导人接通电话的那一刻,连续三个月为之努力奋斗的通讯部全体成员,不管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不管是要好的还是曾经有过口角的,都如兄弟般紧紧抱成一团,哭着,笑着,吼着,狂欢着,尽情着自己心中的激动。 而肖倾宇,这个在幕后出力最多的人,则静静注视着眼前这一幕,无声微笑。 可以接通东北电话后,方少帅偶尔会打个电话回家,每当这时,白衣少年便会从文案里抬起头看他一眼,目光中满是羡慕。 玉亘市到平京的电话是早在肖倾宇到来之前就接通了的。 可肖倾宇却没有什么家人能让他打电话报平安。 奇怪的是,方洞廖倒是很喜欢跟无双谈话,曾不止一次对方小宝说:“你要是有倾宇这孩子的一半我就心满意足了。” 接着对肖倾宇说:“君乾那小子就麻烦你了,你多管管他,他要敢有什么意见你只管搬出我来!”<br/ 分卷阅读143 分卷阅读144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44 > 然后便是方少帅抢过电话筒,对着远在千里之外的老爸抱怨连连:“喂,老爸你不能帮着儿媳对付自己儿子呀!” 紧随的便是东北王的不满:“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以及南统军将士习以为常的爽朗哄笑。 再然后,方少帅第二天的办公桌上就会多出几倍的工作量来…… 偏偏方君乾一而再,再而三地重蹈覆辙,死不悔改。 于是,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那一天,肖倾宇外出。 方君乾在电话里问父亲:“爸,你对平京萧家怎么看?” “萧家呀——”电话那头的东北王沉默半响,回答他的只有一句话。 “君乾,你迟早有一天会和萧家对上。” “爸,昨天,倾宇的父亲给倾宇打了个电话,倾宇没在,是我接的。他祝倾宇新年快乐…… “爸,萧励勤……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东北王很久都没有说话,似乎是在缅怀着什么,悼念着什么。 是缅怀昔日的雄心壮志,还是悼念年少的岁月轻狂? “萧励勤啊,是你老爸年轻时的知交,也是萧家除了倾宇这孩子外,唯一一个我看得上眼的人物。” “他被誉为百年来不世出的奇才,虽然是庶出,却破天荒成为最有可能接替萧家家主之位的继承人。” “如果,萧家的家主真是他,也许现在萧家会有一番新面貌也说不定……” “可惜这么一个人物,竟毁在鸦片上。” 方君乾脱口惊呼:“什么?鸦片?!” “对,他不知什么时候竟被人骗着抽上了芙蓉膏,等知道后想戒掉已经太晚了。”方洞廖的声音是惨淡与惋惜,“中毒太深,戒掉等于要了他的命。这几年完全是靠名贵药材吊着一条命。他的日子……也不多了。” 一个男子静坐在曲廊边,他形销骨立,面色惨黄,风一吹便咳嗽得如癫如狂,身子瑟瑟发抖。 只有从他柔和清绝的完美轮廓中,才能够隐约看出他昔年俊秀儒雅的风姿。 身旁的美貌妇人忧切道:“励勤,天冷,我帮你去拿件皮裘。” 等安淑美匆匆取来皮裘为他温柔披上后,萧励勤忽然道:“我昨天打电话给宇儿了。” 安淑美浑身一颤。 “看得出,方少帅很关心他。这样他一个人在南方,我也能放心了。宇儿要的从来就不多,只是想要个人能关心自己……” 安淑美眼睛已然泛红。她吸吸鼻子,应了声:“嗯,他所求的永远都不多。” “淑美,宇儿其实不是祸家之孤煞吧。” 石破天惊! 安淑美惊骇地连退几步,瞪大美目。 萧励勤似乎毫无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依旧直勾勾望着月亮,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安淑美这才发觉自己竟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男人。 她十七岁与他成婚,至今已有二十载。安淑美发现,自己从未看透过他。 这个自己的丈夫,孩子的父亲,萧老爷子的儿子,曾被萧家长老一致公认为几百年不世出的天才,也是最有可能将萧家带上另一个高峰的家主继承人! 萧励勤依然病弱,被鸦片腐蚀得瘦骨嶙峋的身子依然弱不禁风。 然而他双目灼灼,就这样定定在月下望着她,眸如冥火,直刺人的要害:“宇儿只是救世之大贤,祸家之孤煞另有其人,对吧?” 耳闻惊雷,可安淑美竟感觉不到惊怒、惶恐、或者迷茫。或许是等待真相来临的这一刻等得太长太久,真正事到临头时,竟叫人把一切惊恐都给暂时遗忘,只余一片空白。 萧励勤淡淡道:“如果我猜得没错,祸家之孤煞应该是小奕。” 他竟然知道? 终究,什么都瞒不过你。 安淑美温柔地替他裹紧棉衣:“当初欧阳大师对我说,我一生中会有两个孩子,第一个孩子是救世之大贤,第二个孩子是祸家之孤煞……” “大哥怕宇儿会成为他当上家主的障碍,便害死了欧阳大师,命我说倾宇不单是救世之大贤,还是祸家之孤煞。” 她本就听命于萧励才,他的命令不得不从。 “后来,小奕出生了,我就更不敢说了…… “小奕当时那么小,刚刚出生的孩子就躺在我怀里,连眼睛都睁不开,什么都不懂,似乎轻轻一用力,就会把他扼杀……倾宇是救世之大贤,有余总统保他,而且他坚强聪明,他可以熬过来。可小奕不一样,如果、如果萧家人知道他才是祸家之孤煞,他就是死路一条!” 为了保护一个孩子,她牺牲了另一个无辜孩子。 “是我对不起倾宇!可是我……我没办法!”美丽的母亲捂住泪流不止的眼,已是梨花带雨,“小奕他……更需要我。” 萧励勤揽住她的头温柔倚向自己:“我知道……我都知道……” 安淑美将头靠在丈夫肩膀上。 萧家大院,明争暗斗,你争我夺,波涛诡谲。 而此时,在花前,在月下,二人享受着难得的静谧温情。 “励勤,你知道吗?其实我是你大哥那边的人,甚至连当初我们相遇也是他一手安排的。” 萧励勤一手着她柔顺的长发,在她耳边悄悄回答:“我知道,我都知道。” 依旧是那句话。 我知道,你是大哥特意安排在我身边的。 我知道,你我的邂逅不是美丽的萍水相逢而是一个陷阱一场阴谋。 我也知道,那害得我无药可医的芙蓉膏也是大哥指使你骗我吸食的。 但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少女身着雪缎旗袍,于烟雨迷雾中,乘一叶轻扁舟,撑一把紫竹伞,仿若画中仙女,乘风乘云乘水而来。 她朝自己嫣然一笑,就这么,翩翩然进驻在了自己的生命里。 他们初遇的那个春天,柳枝正绿,春水正暖,杏花正闹, 她雪缎旗袍上的那枝红梅也开得正当红艳。 “我不明白的是,萧励勤已经病入膏肓药石罔救,再也不会有人跟大哥抢家主之位了。淑美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为什么还答应与我成婚,为什么还不离开?” 为什么? 萧励勤,你这么聪明,看穿了一切虚迷幻境,但说到底,还是一个傻瓜。 安淑美含着泪微笑:“因为,我爱上你了呀……” 她吻着他消瘦的面颊,心中无波无扰,无思无虑。 萧励勤,其实,我早就爱上你了。 你到哪儿,我便跟你去哪儿。 安淑美这辈子欠你的,来世一一还你,可好? 第四十八章 “什么事?” 听见市政府的大门外吵吵闹闹,黑子出门探个究竟。 “报告长官!”守门的卫兵为难道,“这个女人要见公子。” 这种小事也值得闹半天?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她有手令吗?” “没有,她说来得匆忙忘带了。” “没手令?那先搜个身,如果没问题的话就去问一下公子,让公子决定见不见。” 卫兵为难道:“问题是……她死活不让搜身呀!” 黑子奇怪地看向她,却见姚于倩一双灿若流星的凤眸正恶狠狠瞪着自己,俏脸通红:“我有事要见公子,至于搜身……休想!” 自脱离火坑后,她早已发誓不让男人碰自己一个指头,更别提让陌生男人搜身轻薄了。 黑子冷下脸:“没有手令,想见上级军官就得搜身,这是为了上级的人身安全考虑,是军令!” 姚于倩凤眸微眯:“这种借口我见多了,还不知道你们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黑子随意打量她几眼,淡淡鄙夷:“放心,我还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 身旁的卫兵慌忙打圆场:“黑哥,姚姑娘是公子的手下,这回大概真是忘带手令了!” “军令就是军令!”斩钉截铁!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不知好歹不知变通的男人! 即使当初身处青楼,姚于倩身为玉亘市头号交际花,那些男人即使心里再怎么不屑,至少在表面上也是对她客客气气彬彬有礼的! “你叫什么名字?”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金,名老黑。” 姚于倩嗤笑:果然人土名字也土! 这时一个传令员匆匆跑过来,对两人道:“姚姑娘,公子等你多时了。” 大获全胜,姚于倩终于狠狠出了口恶气。 她早就看这个不通人情,土里土气的乡下汉子不顺眼了。 趾高气扬地踩着高跟鞋从他身边踩过,顺便丢下一句:“像你这种不解风情的人,就算全世界的男人死光了,我也不会看上你!” 跟方君乾跟久了,黑子想也不想随口冷笑:“要是全世界只剩下我一个男人,你以为我还会看上你吗?” 姚于倩气得差点吐血:“你——!!” 姚于倩和金老黑从此结了仇。 很长一段时间,这两人见面就没有好脸色,冷嘲热讽针锋相对,大有不打击到对方誓不罢休的精神。 姚于倩和黑子掐架的消息在第一时间传遍了南统军。 他们一个是肖参谋长手下身份神秘的军中之花,一个是方少帅的贴身警卫员,生死之交。 大伙儿都翘首以盼本年度最值得期待的大戏将如何进展收场。 “黑子,你自己说犯了什么错误。” 金老黑看方少帅一本正经的样子着实吓得一愣:不会吧,难道他已经知道是我几天前向公子打得小报告?咳咳,扯远了……那就是上上次—— 思前想后了半天,金老黑终于决定——不能自露马脚。 黑子小心翼翼地问:“少帅指的是?” “你小子,还装什么傻……”有力的臂弯一把箍住呆滞的金老黑的脑袋,露出是男人都会懂的笑容,“整个军营都传遍了!” “黑子,你和姚姑娘掐上了吧?” 金老黑:“……” 方少帅的语气是兴奋的,暧昧的,幸灾乐祸的:“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看你一副忠厚老实相,实在想不到你还有这手!真有你的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啧啧啧,牡丹花下死,做鬼也!姚于倩可是公认的军中一枝花啊,呵呵,好好把握机会还是大大的~” 谁说男人不八卦的?谁说的,站出来! 金老黑神情僵硬,已被搞得头昏脑胀,却听肖参谋长悠闲淡雅的声音从少帅身后传来:“少帅,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谢天谢地! < 分卷阅读144 分卷阅读145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45 br 黑子如闻天籁,看着肖参谋长的眼神宛若看待再生父母,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公子说的对!公子英明呀!” 无双公子挥挥手让金老黑退下,黑子如蒙大赦,一溜烟蹿得无影无踪。 方少帅把眼一斜,似笑非笑:“谁叫他先编排我的。”让你乱传本帅的绯闻!金老黑呀金老黑,你也有今天…… 肖公子上下打量方君乾一眼,根据相书上说,男子唇薄则寡情,魅眼则桃花旺。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们的方少帅绝对是那种桃花缠身且负心薄情的典型代表。 他唇薄如剑,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不笑时也自有三分勾人笑意,兼之举止,年少扬名,怪不得绯闻遍地传,红粉满天下。 于是肖参谋长忍不住说了句:“自己行为不检点,就不能怨别人胡编乱造。” 这可真是冤枉了方君乾。 从小到大,也不知怎么的,只要方君乾跟女生稍稍走近些,多说几句话,就一定会有人风传他怎么这么样,绯闻也会随之铺天盖地而来! 几年后就这个问题,倾乾的莫逆之交,被称为北虎将的周武将军也曾发表过自己的疑问:“为什么每次就听你们疯传方少帅怎么怎么样,难道没有人喜欢肖老弟吗?怎么看肖老弟在某些方面绝对不比少帅差呀!” 这个问题遭到南统军上下的强烈鄙视:“谁说没人喜欢公子呀?其实暗恋公子的姑娘多的是。不过少帅是用来人前人后花痴的,公子是用来心心念念恋想的,完全不同的两种类型嘛!” 某一不怕死的参谋脱口而出:“何况我们要是敢疯传公子怎么怎么样,少帅还不冲过来一脚把我们踹进臭水沟!谁敢?!” 所以说,有些人天生就是那种是非多,争议大,注定站在风口浪尖的人物。 就算方君乾自己不去找麻烦,麻烦也会找上他。身正不怕影子斜这个道理在他身上完全行不通。 总而言之就是众口铄金三人成虎,然而探寻实质,我们的方少帅还是个洁身自好的新时代好青年…… 姚于倩,金老黑,这两人可都是有荣幸得到过肖参谋长军礼待遇的人物…… “倾宇,你不觉得这两人很有发展潜力吗?”某方摸着下巴嘿嘿阴笑。 肖参谋长蓦然发现方少帅可真够闲的。军事练兵要管要训,政治经济要一把抓,他居然还有时间插上一脚绯闻八卦。 淡淡摇头,肖公子依然是君子端方,风度翩翩:“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倾宇你可要入乡随俗呀,要知道咱们南统军个个都很八卦。本帅觉得与其被别人八卦,还不如去八卦别人。” 是呀,你这个做老大的带头八卦! 肖参谋长颇有感触:“什么样的元帅带什么样的兵。” 方小宝郁闷了:“倾宇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肖参谋长一双出尘的清净的眼眸凝望他,用杯盖优雅撇去桃花香茶上的茶沫,“反正肖某的睚眦军是绝对不会像某人一样乱嚼舌根的。” “啊!——倾宇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方小宝哀号一声!一把扯住无双的袖子像个小孩子般摇来晃去,整个人几乎就黏在了他身上,“我哪有每天乱嚼舌根!”(q版爱~) 方君乾胡作非为,方君乾专横霸道,方君乾是非不断,方君乾脸皮奇厚,方君乾挑剔毒舌,方君乾无理取闹…… 这样的方君乾。 无双很无奈,看着这样的方君乾,轻轻说了句:“除了肖某,还有谁能容忍你。”意味深长的话,温暖而略带宠溺,还有点无奈的认命。 说完后,他摇了摇头,在水雾氤氲里,在花香满楼中,朝他淡淡一笑, 方少帅忽然觉得,如果笑容也能化做湖水,那此刻这一池湖水定然风过漾波,点点涟漪。 第四十九章 姚于倩这次带来的情报全都关于一个很美丽的女人。 “龚旭玲,商业巨子娄海平的远房表亲,三个月前母亲去世前来投奔娄家。”肖参谋长静静分析着龚旭玲的情报,“容貌姣好,头脑机敏,善于察言观色结交权贵,怪不得在短短三月之内就能在玉亘社交界迅速走红。” 方少帅挑眉:“这女人有问题?” 无双公子淡淡道:“有。” “娄海平的确有个龚姓的远方表亲在何夕市,但他们家唯一的女儿龚旭玲早在四个月前就因病去世了,民政局档案里记录得清清楚楚。肖某也派手下去何夕市专程调查,证实了龚旭玲已死的事实。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龚旭玲’绝对有问题。” 在场的都是信得过的军官。 有人立即提议:“公子,把她抓来拷问一下不就结了!” “不行。”肖参谋长摇头否决了这个提议,“顾虑太多,而且容易打草惊蛇。” “要不派人接近那个龚旭玲打探下?” 美男计? 无双公子不是没有想过,可是…… “谈何容易。”肖公子秀眉轻挑,“此人不但要相貌出众气质绝佳,还要熟知各种社交礼仪,擅长讨女孩子欢心,更要随机应变忠心不二……” 话音未落,所有人的目光全部看向坐在上首的方少帅。 方小宝顿觉脊梁骨一凉:“你们怎么都这样看我——”而且目光如此无良…… 无双满意颔首,笑意吟吟:“肖某究竟在烦恼些什么呢,眼前不就有个不二人选么。” 方君乾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什么?——我!?” 就是你! 南统军军官都看着他不厚道阴笑,发出“嘿嘿嘿”声直让方小宝汗毛倒竖。 方少帅没好气道:“本帅最近魅力下降,军队里人才济济你们另请高明吧。” 南统军的兵痞子们奸笑着起哄:“少帅不用妄自菲薄啦,如此重任舍你其谁?” “俺记得少帅曾说过只要你亲自出马,什么女人都逃不出你的五指山对吧。” 方君乾几乎要抓狂了:我不就两年前无意中说了这么一句嘛,你们有必要念念不忘到现在?! 肖公子似笑非笑:“哦,原来少帅还说过这句话……” 方少帅满头大汗:“倾、倾宇,那是几年前大家闹着玩的,你别当真呀!” 金老黑身旁的刘安福(这同志是东北王手下的干将,专门被派来保护方同学的)恰到好处地开口:“少帅太谦虚了,当初东北王他老人家让您去勾搭余艺雅小姐,我可是亲耳听见您不假思索答应下来的。嘿嘿,要是没那个自信您能答应得如此爽快?!” 肖公子优柔一笑:“……勾搭余艺雅小姐……嗯?” 完蛋了。 方少帅咬牙切齿:刘福安你给我等着! 一直默不作声的黑子说了一句公道话:“少帅这条件是没话说的,不过堂堂一军之帅去牺牲色相套取情报的确不太体面……” 烈火炼真金,患难见真情。 这才叫兄弟呀! 方少帅感动得无以复加:黑子,本帅以后再也不编排你和小姚的绯闻了…… 黑子语锋一转:“不过为了国家利益,血染沙场马革裹尸都不在话下,区区牺牲色相又算得了什么!” 方小宝一口血噎在喉咙差点没喷出来! 金老黑……你够胆! 富丽堂皇的“永恒”歌剧院,一辆橙色的鲜亮轿车悠悠停在了大门口。 穿着光鲜的门童恭恭敬敬地打开车门。 最先映入人眼帘的是一双手。 一双十全十美,毫无瑕疵的手。 就像是一块精心塑磨成的羊脂美玉,没有丝毫杂色,柔软细腻,增之一分则太肥,减之一分则太瘦,丰盈而不见肉,纤美而不见骨。 哪怕最会挑剔的人,也绝对挑不出丝毫毛病来。 春葱般的柔荑盈盈一掬,带出一条完美的手臂。 既不太长,也不太短,手本来已绝美,再衬上这双手臂,更令人目眩。 一个年轻人挥推门童,殷勤地让那只纤纤玉手搭上自己的手心。 年轻男子身材颀长,五官俊美,锦衣华服,美中不足的是举止带着微微脂粉气。 无双坐在黑色的轿车中,透过车窗看到这一幕。 “商界巨子娄海平的独子娄子舒。少帅,你这次任务的情敌出现了。” 方少帅懒洋洋地倚在沙发上瞅着他邪笑:“本帅的情敌不在这儿。”那个余艺雅还远在平都呢! 肖参谋长奇怪地瞟了他一眼,便再度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大剧院门口。 纤浓合度的迈下车门,一个发髻高盘的旗袍美人出现在众人惊艳的目光中。 人们不得不感慨国父孙仲凯设计的旗袍的确是一项伟大的发明。 女人想让自己变得更有女人味应该去穿旗袍。 旗袍的设计完全将女人玲珑曲线挥发得淋漓尽致。 无双不禁赞叹:“手美,人更美。” “很美吗?看不出来。”方少帅笑嘻嘻地搂住无双的肩膀,带着三分调笑,七分认真,“和本帅身边的美人相比,所有美人都黯然失色。” 无双觉得头又开始痛了。 “行了行了,杜大哥已经等候多时了,快下车吧。记住,安全第一,情报为次,如果感到不对劲立即停止行动。我要你平安回来,听到没有?” 见他关心自己,方君乾心花怒放,用拖长的语调向他保证:“听到了!——我会小心行事的。” 手已按上了车门门柄,方少帅忽然喃喃自语:“要是她想以身相许可怎么办?该不该答应呀?” 无双公子冷眼道:“当然是拒绝了。” 方君乾朗声大笑。 顾盼回眸,清朗笑容说不尽千古:“就知道倾宇舍不得把我送人!” 龚旭玲在娄子舒的陪同下刚刚进入“永恒”大剧院,却听门口一阵骚动,惊呼声抽气声此起彼伏。 龚旭玲惊异地回首望去,却见一个年轻男子在南七省黑道老大杜阳箫的陪同下走进了剧院大门。 刘海微长,半遮住那双邪魅的眼睛,那身雪白的西装熨帖着他挺拔健美的身体,挥洒自如间尽显男儿英气。 顾盼神飞,气势夺人。 他一出现便夺走了绝大部分人的眼球。 “是方少帅诶~~~” “好帅哦!” 身旁的女眷交头接耳,不时传出吃吃的笑声。含蓄点的用小巧的檀香扇遮住花容,只余一双多情的眼睛不时投去羞涩的一瞥。 龚旭玲神色如常,其实心底早就掀起滔天巨浪。 他就是南统军少帅方君乾——! 方少帅旁若无人地走向贵宾席。 在经过龚旭玲身边时,凌厉视线猛地朝她射来! <br 分卷阅读145 分卷阅读146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46 暗潮涌动,深不见底,就像一只蛰伏在草丛中的猛虎,对着自己的猎物伺机扑食! 龚旭玲吓了一跳。 心一抖,手中的檀香折扇“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方君乾停住脚步。 俯身,拾起地上的檀香扇。 优雅递到她面前,邪魅的眼睛颇有兴趣地注视着她。 “这位美丽的小姐,您的扇子。” “谢谢。”龚旭玲沉稳地接过折扇,平静道谢。 方君乾点点头,忽然冒出一句:“你很漂亮。” 方少帅有种魅力——明明接近调戏的话,从他口中说出偏偏不让人生厌。 傻瓜都看得出方少帅眼中的兴味盎然,娄子舒的脸登时涨得通红!“少帅不觉得自己这话流于轻薄了吗?” 方少帅淡淡的不以为然:“本帅此话发自肺腑,何来轻薄一说? “更何况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娄少爷的反应未免太大了吧?”他转向龚旭玲,魅惑一笑:“龚小姐,不知本帅说的可对?” 龚旭玲的白嫩脸颊不知不觉涌上红晕,旋即对自己的不争气恼上心头。 她轻咬红唇—— 这个方君乾的举手投足简直像会勾人! 实在危险! 第五十章 方少帅追求龚旭玲的消息很快便轰动玉亘市的上流社会。 作为,龚旭玲觉得方少帅简直无可挑剔。他年少英俊,权重多金,体贴而温柔,一直对自己很有耐性又深情款款,而且举止绅士,从不对自己有不轨之举。 只不过这样的方君乾,完美得有点虚幻而不现实。 也曾问过他为何独独中意自己。 他的回答简单得奇怪,却偏偏挑不出毛病:“一见钟情。” “公子,少帅打电话来说龚旭玲小姐约他去喝咖啡,怕是下午不能回来了……”接线员还未说完,无双公子冷冷打断道:“随便他。最好叫他永远别回来!” 让他去套情报,他倒还乐不思蜀了他! “公子说随便您。”那孩子是个厚道人,不会掩饰说谎。便一五一十转达着肖公子的话,“最好叫您永远别回来。” 电话那头的方君乾着实听得一愣。 然后,接线员便听见自家少帅那愉快的大笑,久久不歇…… 龚旭玲见方少帅打完电话后一直唇角含笑心情愉快,不由暗暗纳罕。 心情大好的方君乾,愈发神采飞扬,汪洋恣肆,举手投足皆令人目眩神迷。 这样的男儿,本就世间少有。 不对, 是绝无仅有。 这样的男儿,怕是世间没几个女子能不为之心动的吧? 一时情浓,龚旭玲脱口而出:“少帅已有意中人了吧?” 她盯着他,期待着从他的口中能说出自己的名字。 “有。” 他淡淡回答:“方君乾已有意中人。” 他虽看着她,但龚旭玲却觉他在透过自己看着另外一个人。 眼神蒙眬而飘渺,绝望而深情。 夜。 一道苗条倩影飞快闪进一条小巷,快得让人以为昙花一现。 那影子速度灵敏,动作矫捷,闪躲轻盈,竟是身怀绝技的高手。 飞快钻入一个私人小院,秘密拨通电话号码:“我是小泉纯子,密函已于昨日收到。一定遵照密令在五天后亲手交与平京线人。” 抬起头,灯光打在她较好的脸上,赫然是白日里社交界新宠——龚旭玲小姐。 电话那头传来沙哑的命令:“信在人在,信亡人亡。” “是!” “对了,听说方君乾在追求你?” 小泉纯子脸一红,但还是应道:“是的!” “哈哈,英雄难过美人关。纯子你貌美如花,也难怪那个方君乾会看上眼……听着,这是个绝好的机会。” 电话那头的声音喘着粗气:“三天后,你约方君乾到‘永恒’大剧院。我们会在贵宾席布置炸弹,到时纯子你借机离开一下,呵呵呵,南统军就等着给他们少帅收尸吧!” “方君乾一死,我们倭桑大军长驱直入,整个华夏国还不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张狂大笑,声如夜枭。 却不知此时的南统军通讯部,两人的对话正一字不漏地被人窃听。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肖参谋长云淡风轻道:“是时候收网了。” 方少帅是带着肖参谋长前来赴约的。紧随而来的还有自诩为护花使者的娄子舒大少爷。 方少帅这几日施行美男计,那娄子舒没少出现过——苍蝇般赶都赶不走。 这不,知道美人约方君乾一起听歌剧,便死活要来。 小泉纯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肖倾宇,这个传说中的南统军总参谋长。 波澜不惊的疏离表情,清雅出尘的灵秀面容,还有,纤细如少女般的手指,如玉,隐隐有光泽流转。 随和有礼中暗蕴清贵高华,有种不自知的目下无尘。天下间好象没有什么事值得他动容,人世间的一切权利争执情爱纠葛皆似于他无关。 小泉纯子下意识地想:如此人物,这红尘俗世确实是配不起的。 看着并肩坐在贵宾席上的方君乾和肖倾宇,小泉心下一叹。 再怎么绝世无双,也注定今天尸骨无存命丧黄泉。 小泉纯子起身:“少帅,参谋长,娄少爷,旭玲有事要失陪片刻。” 娄子舒忙不迭发扬自己的绅士风度:“小姐有事先请,不用管我子舒。” 方少帅漫不经心道:“龚小姐要出去?是不是因为这贵宾席快被炸上天了。” 龚旭玲背影一僵,慢吞吞转过身。 强笑:“少帅你在说什么……” 方少帅依旧笑,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让龚旭玲如闻惊雷毛骨悚然。 “是吧,龚小姐。或是应该称呼你为纯子小姐?” 龚旭玲一惊,突然发现整个剧院不知在何时已悄悄清空了观众。 小泉纯子镇定下来:“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方君乾的回答是毫不留情的残忍:“一开始。” “很好!”小泉纯子嫣然一笑,如春花待放,然而出手却是毒辣无比,目标正是还处在云里雾里,且手无缚鸡之力的娄子舒! “小心!”肖倾宇一把拉开一脸痴呆的娄子舒。 因为娄子舒错失先机,无双自己已是躲闪不及! 小泉纯子手中寒光一闪,薄薄的刀片紧贴无双的咽喉。 那娄少爷吓得一声惨叫,屁滚尿流地冲出了剧院。 原本十拿九稳的事竟因娄子舒突生异变。 典型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方少帅恨不得将其捉回来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小泉纯子贴在无双背上,右手食指和中指夹住刀片,而手掌心捏着一个手雷。 恨恨道:“没想到我还有一个炸弹吧。” 引爆它,也许方君乾能逃过一劫,但肖倾宇断无逃生的可能! 见小泉纯子得意忘形,无双很想说那个手雷里面的炸药也早被偷换掉了,没有任何危险性。 见方君乾惊惶担忧,无双很想跟他说一声自己自有分寸,不要紧。 不过离小泉纯子这么近,自己并没有十足把握可以毫发无伤地避开她的杀招击晕她。 于是再忍忍吧。 等她引燃炸药的那一刻就是自己动手的时候。趁她怔忪惊愣时将她一举拿下,方为上策。 无双一向很耐心,也很能等。 他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只是他知道,方君乾不知道。 于是肖倾宇淡淡道:“方君乾,你先走。” 隔得很远,方君乾听得却很清楚。 方君乾没有动,没有答话,只是很安静,很安静地站着。 安静得不像是那个跳脱潇洒的男子。 最后,他只回了他一个字:“不。” 那样轻微的字,那如骄阳般,映照得天下英雄黯然失色的男子,在自忖必死无疑的时刻,在生命的最后,喃喃回答了这个字。 而在最后一片尘埃落地的一瞬,那个轻如蚊呐的字,极轻极轻地响在了肖倾宇的耳边。 这样的方君乾,让无双不忍心说出任何指责的话。 “听着,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方君乾声音低沉而沉寂,“放开他。” 他静静抬起头,看了小泉纯子一眼。 只要他安然无恙…… “我放你走,决不食言。” 那一眼极冷,极寒,彻骨的平静无波。 再也找不出以往的慵懒自若,以往的漫不经心,以往的柔情蜜意。 小泉纯子反而有些愣了,本来想说的许多话,到了唇边,却又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只觉心中酸涩,无法言表。 一见钟情是假的,一往情深是假的,柔情蜜意也是假的…… 方君乾,你对我,有什么是真的? 小泉纯子右手刀片架在无双咽喉处,左手入怀掏出一张纸,抖开。 无双看了一眼,站在他的角度,可清楚看见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军情密令。 小泉纯子冷笑:“方君乾,你接近我无非是为了这张纸。现在我就把他毁了,让你功亏一篑,让南统军到死都得不到!” 玉手轻搓,薄薄的纸张碎离成一只只雪白蝴蝶。 风一吹,碎末四散无踪。 然而那个男子,唇含冷笑,连眉梢都没挑动一下。 小泉纯子极慢极慢地睁开了眼,眼神有一瞬间的迷离,然后很快恢复了冰冷无情。 她身为倭桑帝国最出色的间谍,身负重任。早在来华夏国之前,她就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美丽的脸此刻满是狰狞,面目可憎:“有南统军少帅和总参谋长给我陪葬,我还是赚了!” 同归于尽,玉石俱焚! 方君乾,即使要死,你也要跟我死在一块儿! 一拉炸药引线! 无双等的就是这一刻! 小泉纯子脸上狂喜还未散去,白衣少年一计小擒拿手死死扣住她的右手手腕,小泉纯子大惊之际肩胛忽一片冰凉,死目瞪去,方君乾已行止自己面前,短刃饮血。 分卷阅读146 分卷阅读147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47 肖倾宇甩手将小泉纯子摔将出去,方君乾将短刃自她肩后拔出,带出右肩鲜血喷涌淋漓,小泉踉跄一下跌倒在地,感觉右手再无力握起,已然是废了。 身下血洼蔓延。 炸药落地,十秒的缓冲时间已过。 就在方君乾自忖两人都将尸骨无存的一刻,他一把勾过面前的肖倾宇,攀住他单薄的肩膀,低头攥住他的唇! 方君乾在死之前想让你知道——我爱你…… 无双蓦地瞪大眼睛! 他的眼中映出自己的身影,似乎要将自己的模样永远刻在瞳孔中。 死后也不要忘记。 他拥抱他的力道很大,简直像要把自己揉碎在自己臂弯里。 永远不再分离。 无双吃痛:“你——” 他的话吞没在模糊的唇齿间。 被吻得几近窒息,肖倾宇头昏眼花,脑海里一片混乱,丝毫没了平时的自若冷静。 公子无双千算万算,唯独算错了方君乾在明知必死之后的反应! 那一刻,方君乾想,这一生已经值了。 紧抱他闭上双眼,等待死亡的降临。 预料中的粉身碎骨却没有如期到来。 炸药冒出白烟,在地上转了几圈后便毫无动静。 寂静的大剧院,落埃无声,只剩下三个人此起彼伏的喘息与吸气。 静静伏在无双肩头,方君乾察觉到了这出人预料的局势发展,慢慢睁开眼。 小泉纯子跌坐在地,看着这两个至死都要相拥的人。 想起他曾对自己坦言:“方君乾已有意中人。” 此时此地,她终于明白了当时他眼中的绝望从何而来。 “好极了。”小泉纯子如梦呓般吐出那三个字。 突然又哭又笑! “方君乾,你真是好极了!” 第五十一章 小泉纯子死了。 正中心脏,一枪毙命。 肖倾宇眼神锐利,面如沉水。他右手拿着一把枪,枪口还在冒着轻烟。 目睹了这种事,小泉纯子不能不死。 无双抬头,冷冷盯住面前默不作声的方君乾。 “对不起。”他轻轻对他说。 就像一个犯了错想法设法逃避家长责罚的孩子。 他道歉,是因为他的感情造成了无双的困扰。说到底,方少帅还是有点心虚的。 “肖某说过,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眼中杀意涌动。手如霜雪,食指轻扣住手枪的扳机,抵在方君乾的胸口上。 此刻的肖倾宇,像一把出鞘神兵的的剑气,浑身上下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方君乾早就知道,肖倾宇是开了锋的利刃,是碰不得的。一碰,便是皮破肤裂,鲜血满手。 明明是长于绝壁的空花,他偏偏要去接近、光赏、采撷。哪怕一脚踏空,从万丈悬崖上失足跌落,尸骨无存。 “倾宇。”满是伤痛的声音,“我骗不了自己,我喜欢你——” “不许!”冰冷的枪口顶住他的心脏部位,无双眼神犀利起来。 方君乾勾唇一笑:“我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除了方君乾自己,没人能说不许。” 他这人就是这样,勇于认错,死不悔改。 “或许还有另一种解决方式。如果倾宇杀了我,方君乾就不可能喜欢你啦。” “你以为,我不会?”肖倾宇是堂堂正正的男人,谁也不能践踏他的尊严,纵然那个人是方君乾! 感到了无双身体瞬间透出的冷冷寒意,以及这要命的骄傲。 可是…… 那个人是方君乾呀。 那个曾在七岁那年递给自己一串烤雀的方君乾,那个为了自己被迫离京与国统府反目的方君乾,那个笨的怎么也吹不好埙的方君乾,那个曾说要保护自己的方君乾,那个将倭桑军刀当做礼物送给自己的方君乾,那个将小弈视为亲弟的方君乾,那个缠着自己要自己包饺子吃的方君乾,那个亲手做桃木簪送个自己绾发的方君乾,那个总在寒冷冬夜温暖自己的方君乾,那个喜欢八卦却不许别人编排自己的方君乾,那个哀伤地对自己说“我骗不了自己,我喜欢你——”的方君乾。 无欲则刚,心平则静。 这是无双最引以为傲的冷静超脱。 而今,无波无澜的心境竟被毫无预兆地搅乱。 心口莫名地痛起来。手也在微微颤抖。 “砰”的一声枪响! 子弹从方君乾鬓边擦过,在少帅身后的墙壁上留下浅浅的弹痕,如果那石壁会流血,定然也要叫痛的。 方君乾似乎还能闻到枪膛与子弹摩擦所产生的淡淡硝烟味。 月光很凉,从大剧院的圆顶玻璃照进来,洒下一地的霜。 无双右手持枪,在他胸口轻点三下,宛如连开三枪。 随后,肖倾宇摊开手,手枪从他掌心滑落。 转身,甩手就走。 幽幽丢下一句:“方君乾,你真是我命中的劫。” 他是他的孽缘,他的劫数,他命定的魔。 一张细腻宣纸平铺在无双的办公桌上。 搁下笔,肖倾宇怔怔盯着眼前的白纸黑字。这是小泉纯子宁死都不愿交出的绝密情报,如今,一字不漏地浮现在无双的笔下。 她不该将那封密函抖开在肖倾宇面前的。 公子无双聪慧绝伦过目不忘。 虽匆匆一瞥。 虽只一眼,却也够了。 想想或许都觉得可笑,居然在自己认为大局已定尘埃落定之时,他会冲上前吻住了自己。 那一吻,完全打乱了他的所有部署计划。也让他至今难以面对心乱如麻。 为什么偏偏是方君乾? 肖倾宇问自己。 如果换了别人,他定会毫不犹豫拔枪开枪,让那人血溅五步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那人是方君乾……让他哭不得笑不得,爱不得恨不得,痴不得怨不得,杀不得留不得的方君乾…… 那最后的一吻,那最后的深情或许也是一种绝望吧。对这种禁忌之情的绝望。 肖倾宇不是个喜欢逃避的人。可这次,他真希望这一切是一场梦,一切都没发生过。 他是方君乾,他是肖倾宇。 与千年前的绝世双骄同名。 世人都说绝世双骄绝世无双。 绝世无双…… 是不是意味着,绝世双骄注定无法成双。 一直以来,肖倾宇便是如此诠释“绝世无双”的。 七岁初见,他莫名其妙地夺去了自己初吻,让自己记恨了整整十年。 再度相遇,他不由分说就将桃枝塞进自己手里,张扬霸道地让自己一眼认出了曾经的身影。 如果没有方君乾…… 无双这样想着—— 如果没有方君乾,他也许会按照余总统的遗嘱,待羽翼丰满之时杀掉段齐玉,再和余艺雅结为伉俪。 接着履行自己“救世之大贤”的使命,权掌国统府,振兴华夏国。 然后, 萧家再不敢无视这个当初被他们抛弃的孩子,会战战兢兢看自己眼色行事,不敢有丝毫怠慢。 再然后呢? 肖倾宇忽然觉得冷。 一点一点冰寒入骨…… 一点一点,麻木。 没有什么斩不断丢不下舍不掉的,也就没有然后了。 第五十二章 “少帅,我们为什么要撤退!?”脾气火爆的陈振团长一甩帽子拍案而起。 方君乾带出来的手下都是狼。 无双淡淡道:“少帅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小泉纯子的情报已经泄漏,不出一月,倭桑十五万大军就会逼近南七省,强攻玉亘。以我们现在的兵力,玉亘市绝对保不住。” “可我们一腔热血!南统军里没有孬种!我们只要守住一个月,平京就会抽部队来支援我们!兄弟们都有决心守住这一个月!老百姓也会和我们同甘共苦的,没有人愿意背井离乡!” 看着陈振闪着希翼的火热目光,方君乾和肖倾宇几乎不忍心面对。 他们不敢告诉那些在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国统府不会派遣一兵一卒支援南统军。 小泉纯子的那封密函就是一纸和约。 国统府准备与倭桑议和,双方罢兵止戈。 条件就是,割让南七省。 没有人会来支援他们了。待倭桑大军一到,玉亘市便是四面楚歌孤立无援。 倾乾不敢将真相说出。 如果南统军将士得知自己一腔热血换来的只是丧权辱国的一纸和约,军心必然大乱,军志必定动摇。 方君乾不冷不淡道:“不必再说了。敌我力量悬殊,我军要保存实力。玉亘市的妇孺百姓、技术人才以及主力部队得先行撤离。 “本帅会带两万士兵断后,至于撤退的事项……将由肖总参谋长全权负责。” “方君乾——”无双怔怔抬起头,满目难以置信。 细腻瓷杯中冒出的热气,缠绵缱绻地将那属于年少轻狂的岁月剪成数不仔细的段落。 方君乾盯着他,眼眸如星。 如果只能有一人活下来,方君乾希望那个人是你。 一爱至斯尽付笑谈:“肖参谋长与平京各大势力交往甚深,我军退往平都需有一人从中斡旋照应,肖参谋长是不二人选。” 肖倾宇看着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的方君乾,只觉心中疲惫。 大黎改成了国统府,依旧是那副扶不起的样子。居然……居然需要靠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来支撑大局力挽狂澜。 方君乾他,甚至还没有过今年的生日。 他甚至还未满十八周岁。 肖倾宇苦笑着。 你以为凭你一人就能从万军丛中全身而退? 力挽狂澜虽说是种魄力,却也需要实力。 或许,你也知道无力回天,便思忖着跟这座城池共存亡? 说到底,方君乾的骨子里还是那样不管不顾的类型。 离开的最后的一日,肖倾宇没留下只言片语便不辞而别,方君乾也没有前来送行。 相见徒增尴尬,不如不见。 两个都是决绝的人。<b 分卷阅读147 分卷阅读148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48 r 怎能不知对方的想法,却只是这样心照不宣地离开,然后此生无缘。 “哥哥,我们这是去哪儿呀?”不明所以的孩子扯着无双的衣袖,看着车窗外的队伍背着铺盖拎着行李,扶老携幼行色匆匆,心头莫名不安。 大战将至的气氛让人如坐针毡紧张莫名,连孩子都觉察到了。 “没事。”无双摇上车窗,将外面的喧哗吵嚷统统拒之门外,温柔道,“哥哥带你回平京去见爸妈。” “回平京!?”孩子立即兴奋了,拍着两只胖乎乎的小手,“终于要回去啦,小弈好想爸爸妈妈哦!那君乾哥哥呢?他不跟我们回平京吗?” 最近君乾哥哥每天早出晚归,忙得不见踪影,已经很久没来找自己玩了…… “小弈!”无双断声打断孩子的话。 小娃娃被吓了一跳,傻愣愣地看着一向波澜不惊的哥哥,大眼睛里一片惶然。 无双:“对不起……” 一阵无力的疼痛感传来,无双微微喘息着。 慢慢睁开眼。 无双的眼神不再迷茫阴郁,如破月,如碎星,亮的慑人。 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小弈,你已经长大了,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如果以后哥哥不在你身边,还有很多人会帮你……” 温柔亲了亲孩子光洁的额头,带着点歉意,带着点怜惜。 如果哥哥回不来,这今后的路,就要靠你自己了—— “少帅,”警卫员奇怪地看着他,“您不去送送肖参谋长?” 方君乾将目光从道路尽头收回,微笑。 以往无论前途多舛艰险重重,他的身边总有一抹白色如影随形。 而这次…… “他不会回来了。” 知道他无法面对。所以索性放手让他走。 “其实,挺后悔的……” 如果没有那一吻,没有那句话,他的倾宇现在大概还在自己身边吧。 即使无法回应自己的感情,但起码还会一直陪伴着自己。 以前他曾如此决绝地说过:“肖倾宇不希望,从此与方少帅形同陌路。” 他原谅了自己一次。 而这一回,怕是真的形同陌路了吧…… 如果……如果他能回到身边,即使一辈子不说这句话又有什么关系呢? 虽不甘心,但起码还能以这个自欺欺人的相处模式,一辈子在一起。 “励勤你听说了吗?南统军的方少帅不知怎么了,竟然命令部队大部分转移。也不知他发得是什么疯,那玉亘市可是东南门户,兵家必争之地,他不好好呆在那儿积蓄力量发展实力,居 然还要转移部队,实在想不通。” 萧励勤皱着修长的眉,右手握拳微微在唇边咳着。 “除非倭桑大军倾巢来犯,要不然以玉亘市的易守难攻,的确不必这么劳师动众。眼下老百姓最需要的是休养生息,宇儿不可能不明白这层道理。” 这么做一定有什么理由。 萧励勤思来想去,始终没理出个所以然来。 安淑美奇怪道:“就算倭桑倾巢来犯也不必害怕呀。只要南统军坚守一个月,平京就可以抽调出大军前去支援……” “等等!”萧励勤灵光一闪,随即一股寒意窜上脊椎骨,他怔怔望向自己妻子:“你说什么?” “我说……”安淑美被他的森寒表情弄得一时惴惴,“我说只要南统军坚守一个月,平京就可以抽调出大军前去支援……” 是了。 萧励勤只觉后背发凉。 只要南统军坚守一个月,平京就可以抽调出大军前去支援。那为何南统军还要放弃守城退居二线…… 所有古怪举动被一根线穿起,原因竟是如此简单! 怕是平都和倭京早就达成协议,要割让南七省求和,而一直拱卫南方的南统军得不到一兵一卒的支援! 萧励勤激愤之下重重一拍茶几,杯盏一跳茶水四溅! “父亲,你糊涂呀!” 忽然,老管家匆匆前来禀报:“二少爷,二夫人,肖参谋长到了。” 夫妇二人面面相觑。 玉亘市到平京起码十天,他居然这么快就到了? 在客厅见到了久未见面的儿子。 无双没有落座,只沉静站在大厅中央。 风轻云淡的守候,淡雅温柔的寂寞。 他这么轻轻一站,便把所有光芒都聚集在了自己身上。 长高了的娃娃紧紧攥着他的衣服,乌溜溜的大眼睛满是兴奋与生怯。 “小弈!“安淑美激动地抱住萧弈。 然后,抬头略带歉意地唤了一句,”倾宇……” 无双平静点头:“安夫人。” 安夫人…… 安淑美的手,僵悬在半空。 没资格悔恨了,是她亲手将这个纯净乖巧的孩子推离了自己身边。 那个总是用渴望的目光望着自己的孩子,那个软软叫唤自己“娘亲”的孩子,那个只要自己离他近一点就会喜出望外的孩子,早被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推开伤害给亲手扼杀了。 肖倾宇着弟弟柔软的头发,淡淡道:“我把小弈交给你们了。” “倾宇,你要干嘛?”安淑美慌了。 肖倾宇的语气,简直就像在交代后事! 白衣少年站在他们面前,笑得安然而忧伤:“如果这次回不来,我最放心不下的是小弈。现在,我把小弈交给你们了。” 一直闷声不响的萧励勤忽然开口:“淑美,你带小弈先进去。” “宇儿,回玉亘市不会有好结果,你……真的决定了?” “国家需要我,南统军需要我,他更需要我。” 肖倾宇心中感叹:方君乾,你终究是赢了。 爱上你,何需五年? 在某个瞬间,欣喜若狂而又措手不及的一场相遇相知,便注定你我一生一世纠缠牵连。 真真应了那句话—— 第一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恋。 萧励勤哀伤看着他。 看着这个聪慧绝顶智冠群伦的无双公子,自己永远歉疚疼爱的儿子。 聪明如你或许真的寂寞太久,明知飞蛾扑火竟也舍不得丢下他。 “宇儿,不值得。” 父子二人默默凝视便已知晓对方心里的话。 “父亲,我想问你一句,当初娘亲害你深中毒瘾无法自拔,你……后悔吗?” 萧励勤:“不后悔。” 肖倾宇:“我也是。” 萧励勤一滞。 无双已经转身:“我还要在平京逗留几天,处理一切手续事项。我的时间不多了。如果我回不来,请代我照顾好小弈。” 返身。 一个结实的拥抱。 “爸,我走了。” 说完这句,肖倾宇便真的抽身离去,再也没有回头。 午夜时分,挥手告别,踏月而去,是无双公子一贯的风雅。 第五十三章 “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清亮的月光默默从云层洒下来,大街上空荡荡的让人害怕。 少女等在街头路灯下,纤细的身影在初春寒风中微微颤抖着,连声音都哆嗦如深秋落叶。 “你回来已经三天了,我一直在等你主动来找我,谁知连人影都不见。” 看着他走下车门,慢慢走近自己。 余艺雅冻得雪白的脸上现出了一抹红晕:“你不是说下次回京就娶我么,我一直等着呢。” “艺雅,我要走了。” 如同当头一盆冷水浇下来,余艺雅的喜悦一下子给淋得无影无踪。 猛地抬头:“你要去哪里?” 肖倾宇沉默不语。 像猛然醒悟到了什么,余艺雅颤声道:“你……你要回玉亘?!” “你疯了!倭桑随时会卷土重来,段齐玉连一个小分队也不会往南方派去的!留在玉亘只有等死,方君乾没有任何希望!” “肖倾宇就是他的希望。” “你还不明白吗?段齐玉早想削弱南统军实力,跟着南统军没有好下场。就为了那几个南蛮子,值得吗?” 肖倾宇静静地看着她,目光中流露出无声的哀伤。 也许方君乾真的说对了。 自己和方君乾为之抛头颅洒热血,为之毕生奋斗的事业,在余艺雅这种出生优越的天璜贵胄眼里,不过是“几个南蛮子”而已。 截然不同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充满矛盾的理想与信念。 自已和她,存在着无法弥补的鸿沟,遥远似天堑。 “无论以前还是现在,我对你的心意始终没有变过。”余艺雅妙眸凝视着他,“你想想,如果我们在一起,整个余家,包括现在的国统府,都是你的了,东北方家一直对你有好感,萧家也会站在我们这边。那时你再向倭桑宣战夺回南七省也不迟呀!” 说到这里,余艺雅的脸颊抹上羞怯:“为了这些,难道你就不能留下来吗?” 肖倾宇静静地说:“不能。” 女孩的身体骤然一僵,眼睛中泛起泪光,她认真地说:“如果是为了你,我愿意放弃我家族继承人的地位。” 肖倾宇幽幽的,又好似无声无息:“我却不能。” 在这一刻,多少熟悉的音容笑貌浮现眼前,万千英烈青山埋骨,无数军民倒在与倭桑大战的血泊中,再也没有站起来。 那些死去和活着的人们,奉献了自己的、灵魂和热血。 将这个衰弱帝国的未来托付在自己手中。 自己肩负着无数人的期望,以及一个古老民族重新崛起的梦想。 人生,并不是只有爱情。 还有责任、牵挂、承诺、信仰—— 以及那个人,期待的目光…… 忽然才发现,自己跟方君乾最多的相处模式竟是相顾无言。 默默凝视便已知晓对方的一切。 偶尔会心的一个微笑或眼神交汇,便是开遍千树桃花,融融心暖。 余艺雅一下子毫无血色,她失声强调:“你说过你会娶我!” 无双的视线飘过余艺雅,仰望着漆黑的夜空。 不知什么时候,乌云已经全部散去了,皎洁的月亮在朦胧地照耀着大地。 分卷阅读148 分卷阅读149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49 余艺雅看着月光中的他,好似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你就当我……”温柔而残忍,“说谎了吧!” 终于意识到他即将离自己而去! 不应挽留。 视线,凝结成冻。 “你现在去也改变不了什么!” 肖倾宇头也不回:“至少可以……死在他身边。” 方君乾。 肖倾宇不能爱你,但可以一辈子陪着你。 视线变得好模糊,明明没有下雨,为何眼中会有雨水? 余艺雅颤抖的声音入尾多了一丝哽咽,每一声都像要将人心绞破:“你要为一个无法改变的结局赔上自己的一切!?” 这几段唏嘘几世悲欢,尽皆消散在风中。 “少了肖倾宇地球不会停止运转,可方君乾不能没有肖倾宇。” 第五十四章 铅灰色的乌云笼罩着天空,寒风把大地鞭打得更加凝重。 浓烟滚滚,血染长天。 玉亘市的护城河早被尸体所填满,有南统军的也有倭桑军的,无数倭桑士兵惨死在机枪的扫射下,陆地上是横尸遍野,护城河里黑压压的人体随着河水上下浮沉,血水把河面都染红了。 会杀人的,那就活;不会的,那就死。 不断有受伤的士兵被担架抬下前线,军医和护士忙得分身乏术。 “医生!医生在哪儿!快来个人,他伤得很重!!”又有两个士兵抬着担架风风火火闯进来。 一个头部包着绷带的士兵无奈道:“军医现在都恨不得多生出两只手来,哪有工夫分神?” “怎么回事?”方少帅走过来。 “少帅,小疯子中弹了,子弹还留在腹部!” 一见伤员那还在潺潺流血的伤口,方君乾当机立断:“拿把消毒过的刀,还有药、绷带!快!!” 手下匆匆跑去又匆匆赶回,手上只多了伤药、绷带、镊子和手术刀:“少帅,没有麻醉药了!” 方君乾咬咬牙,对年轻的小战士吩咐:“来不及了,我马上为你取子弹。你忍着点!” 士兵强忍痛楚,信任而坚定地点头。 小心翼翼地剪开伤口处的衣服,方君乾定了定神,下刀! “啊!” 一声惨叫,那个被叫做“小疯子”的伤员呼吸都停了下来,只有喉头嘶哑地抽着冷气的声音。 他脸色铁青,牙关打架,仿佛在经历着极大的痛楚。 方少帅一见情况不妙,习惯性地喊道:“倾宇,快把他嘴巴塞住,别让他咬断舌头!” 话一出口才意识到,他的倾宇,已经不在他身边了…… 吸了吸鼻子,将涌上眼睛的酸楚硬生生压下。 就这么一愣神的工夫,一只完美无瑕的手从旁边伸过来,将干净的布揉成一团塞进士兵的口中。 方君乾睁大了眼睛看着身边的白衣出尘,差点以为自己身处梦中! 莫非是最近太过劳累,一直出现幻觉? 无双一见他傻愣愣的样子,忍不住唤醒他:“别发愣,继续。” 现在不是倾述离伤的时候。 “哦。”方少帅迅速回神。 划开伤口,将带着脓血的血肉从伤口处迅速剔除,方君乾迅速找到了子弹镶嵌的位置,镊子钻进伤口,夹住子弹,用力一拔! “唔!”豆大的汗珠泌出额头,恨不得将口中布团咬碎。 见子弹顺利拔出,肖倾宇立马将要敷洒在伤口处,打上绷带。 两人不置一词,动作却默契非常。 战场上的人命如草芥,能救一条是一条。更何况是这般年轻鲜活的生命。 方君乾看着伤者那年轻率真甚至还有些天真无邪的脸庞,心头怒火噌的一下蹿上来! 居然把十六七岁的孩子留在战场,这帮混蛋脑子进水了! “谁是他团长,老子回去非剥了他一层皮!” 他的声音又冷又硬,目光坚冷如铁。 “少帅……”少年挣扎着,轻声道,“您……您别怪团长。团长劝我走,是我主动要求留下来的。” “啊,这?”怎么都想不到他会说这句话,方君乾一下子愣在当场。 “我爹是福来乡的乡长,我娘是一个乡绅的女儿,后来倭桑入侵南七省,我爸死于非命,我娘因不堪凌辱咬舌自尽了,还有堂弟、表姐、林叔、祥嫂……都死了。这么大一个村子就我一个人活了下来。是躲在草垛中才幸免于难的。逃出来的那天起,我就决心一定要为我父母,为父老乡亲报仇。少帅,真的……真的谢谢你!谢谢你赶走了那些倭桑人,谢谢你为我们全村报仇雪恨!谢谢……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少年语无伦次地说着,眼泪从沾满烟灰的脸上滑落,泪水斑驳。 “这次是我主动提出留下来的,团长命令我撤走,我死也不肯。少帅……你别怪团长。我……我实在不知道该去哪儿……家没了,家人都死光了,我到哪儿都是一样的,还不如扛起枪多杀几个鬼子……” 方君乾喉头滚动了一下,张了张唇。 不知如何,比起授勋仪式上官员贵族的阿谀奉承掌声如潮,此刻面对这个失去父母、失去家园,最终不知自己该往哪里去的孩子,面对那脏兮兮脸上的斑驳泪水,他更感到手足无措。 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有任何值得骄傲之处,方君乾从没觉得“南统军少帅”这个头衔是如此的虚伪,对在战争中深受伤害的千万民众来说,自己竟是如此无能为力。 一双纤白的手握住他的紧攥的拳头。 肖倾宇的手,手指长而细,有点像女子的柔荑。掌心冰冷,即使捂热了,但只要稍稍松开,便会很快冷下去。 就是这么一双手,将自己的痛,自己的无助,自己的辛酸,牢牢地、温柔地全部包容。 想起已经过世的母亲曾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 “乾儿,在这个世上的某个地方,一定会有一个无论你是强悍还是软弱,都可以完全包容你的人。 “一定会有……” 娘亲, 方君乾看着面前白衣无瑕的肖倾宇—— 我找到这个人了。 即使风吹雨打波澜诡谲,只要他一直在我身边,方君乾就有了最后的温暖和力量。 只要有他在,方君乾就不会绝望。 金灿灿的阳光撕开天空的阴霾,骄阳从铅灰色的云层投射下耀眼的金光。 绝世双骄携手站在炫目的光圈中,几只鸽子从两人的上空飞翔而过,宛如破开那层纵横阡陌的光网,几片洁白的羽毛扑棱棱飘落。 相视一笑,一眼看尽,繁华千年。 残阳如血,涂满了西天一片紫。 并肩走在空旷的街道上,呼吸着傍晚的凉风,方君乾思绪纷乱,久久出神。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无双无声一叹。 看破书卷,仍看不破世间情为何物。 既然舍不得,放不下,断不掉……就只好陪他一路走下去了。 方君乾……唉,怎么说呢,总之就是个麻烦。 心头不知是喜是悲,淡淡回了句:“你这么让人不放心,我怎么走。” 宛如一把盐洒在伤口处,方君乾痛了起来,仿佛那沉淀了一千年的脆弱苦痛,在这一刻,全然爆发! 再也按捺不住胸腔剧痛,方君乾忽然转身,紧紧拥抱住了他! 只有在他身边,心才不会空荡荡的有空缺。 只有在他身边,才会在这兵荒马乱之中,感到平静与满足。 “如果明天我战死沙场……” 话还未说完,已被无双打断。 方君乾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见他铿锵有力的声音:“我陪你。” 拟写这欺世谎言,只为陪他看遍沧海桑田。 他认真问他,倾宇,我永远不说那句话,你永远陪在我身边,好不好? 他盯着他明亮的眼睛,说,好。 第五十五章 一场厮杀过后,玉亘再度恢复了沉寂。 战场上充斥着阴森血腥的气息,汽车残骸在周围的杂物中死灰复燃,忽明忽暗,像魑魅魍魉眨巴的眼睛。 方君乾站在营帐中,面对着面前庞大的沙盘。山川河流,树林山地,敌我阵地组成、兵力部署和兵器配置等情在这个简易沙盘上一览无余。 南统军的军官如众星拱月般围在他周围 “倾宇,”他问身边的少年,“东北军赶得及援助吗?” “少帅问的是几天之内?” “……本帅仍健在之时。” 无双一笑, 新月初晕,花树堆雪。 “我等能不能等到东北军救援尚未知晓,不过少帅肯定是能等到的。” 方君乾惊:“没想到倾宇对本帅竟这样有信心!” 无双公子淡淡道:“俗话说‘祸害遗千年’,所以少帅一定寿比南山。” 所有人:“……” 看着平常整死人不偿命的方少帅吃瘪,南统军诸心中暗爽,偷笑不已。 不过他们不敢喜形于色,生怕得罪了有仇必报的方老大。 不知为何,在好笑的同时,大家竟把对倭桑大军的恐惧抛到了九霄云外。 很奇妙的,一种微妙的自信和安全感在军官中慢慢滋生起来。 少帅和公子还在说笑呢。 帅帐中的欢声笑语,竟比一篇精心炮制的雄壮演讲稿更能安定军心。 “少帅,公子!”帐帘被掀开,惊惶焦虑的气息扑面而来!“有个倭桑军官在城下要和少帅说话。” 绝世双骄对望一眼,彼此间交流了一个深邃难明的眼神。 方少帅平静道:“本帅倒要听听他有什么好说的。” 随处可见的尸体,燃烧未尽的汽油味,眼前的一切提醒着刚刚发生的血腥战斗。 身在异乡的孤独,朝不保夕的死亡阴影如沉重的乌云,笼罩了所有人的身心。 平谷秀之,平谷家长男,十六岁即被送往倭桑陆军军事学校学习,二十岁以全优成绩毕业,凭借自身努力与家族权势,二十八岁即位列中将,现任倭桑陆军第八军司令(今年三十二岁)。 可说是倭桑军部新一辈的领军人物。 他狡猾如狐,凶狠如狼,但此人有一点可取之处就是:他不赞成大肆屠杀手无寸铁的平民,所辖的第八军所过之处也不曾传出骇人听闻的杀戮事件。 然而,他对其他部队的烧杀抢掠 分卷阅读149 分卷阅读150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50 行为,虽不赞同,却也不会阻止。 倭桑将领的威严与阴沉在他身上得到了最明显的诠释。 多如蚂蚁的倭桑士兵簇拥着策马的平谷秀之,更显其鹤立鸡群的风姿。 与此同时,平谷秀之也在打量着城楼上的绝世双骄。 经年后,有幸从战场上逃得性命的平谷秀之感叹:那两个少年,一个惊艳了时光,一个狂肆了岁月。 若非后来发生了始料未及的事,让绝世双骄远走他乡,怕是世界格局又要重新划分了。 “方少帅、肖参谋长,久仰大名。”出乎意料的是,平谷秀之的华夏语很标准——起码跟那个人鱼亲王不在一个档次上:“这次冒昧请两位出来,是想送两位一份大礼。” 冰冷的声音:“带上来!” 五个高级军官被押上前。有倭桑人也有华夏人,他们尘灰满面,身上皮开肉绽,喊得凄惨沙哑。 “冤枉!冤枉!”“太君小的冤枉呀!” 无双一见这五人,水润的唇慢慢抿紧,手也握成了拳头。 “这五个人,是肖参谋长潜伏在我军内部的奸细吧?真是佩服。要不是肖参谋长没发现身边的刘家维少尉早已弃暗投明投靠了我倭桑帝国,那这个大亏我可是吃定了。” 南统军所有人的目光如刀插在刘家维身上。 完了——刘家维怎么也想不到他的平谷将军居然会把自己供出来,一时如滩烂泥般瘫软在地。 平谷秀之一挥手,五个倭桑士兵持刀站在了五人身后。 “杀!” 一声令下。 五个士兵手起刀落。 股股血浪飞舞上半空,五粒人头骨碌碌在地上打滚,脸上犹带着愤懑古怪的表情。 肖倾宇的脸色顿时惨白如纸! 自己一时失察,竟让他毁了南统军反败为胜的唯一期望! 血泊浸红了尸体身下的土地。空气中的粒子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 “这五粒头颅,就当我平谷秀之送予南统军的厚礼吧。”三十二岁的平谷司令似笑非笑,勒转马头准备回营。临走前忽然问了句:“对了,诸位应该已知道南七省已被国统府割让给我倭桑帝国的事儿了吧?” 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 平谷秀之心中畅快难以言表:用华夏国兵法对付华夏人,方君乾,这滋味不错吧? 南统军得知自己被国统府出卖后,一定军心涣散无心作战。至于那个刘家维,帮自己找出那几个叛徒后也就没什么利用价值了。 这个孬种就让方君乾自己处置吧。 嘿嘿,我倭桑可不会养一个没用的废物。 跟我平谷秀之斗,方君乾你还嫩了点! 着腰间军刀上的草花纹图徽,平谷秀之笑得志得意满—— 此战我倭桑帝国不胜都难! 玉亘市城头 凝结着令人窒息的气氛。 就像深海下的火山,沉默中积蓄着毁天灭地的能量! 谁都不知道这火山何时会爆发,毁灭。 “少帅,”一个军官最先开口,白净的脸因愤怒而涨红,“杀了他!” 一石激起千层浪。 “对!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义愤填膺下,无数狂热的嗓子响起,将士们激动挥舞着刀枪,声浪震得城头都在簌簌颤抖。 “少帅,少帅,我还不想死!我想活下去!”刘家维慌忙抱住方君乾的,哭得涕泪横流,“少帅饶命呀,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而已。我胆小,我懦弱,我不像少帅和参谋长那样视死如归,我怕死,我想活,想活下去呀!” 绝望嘶哑的咆哮如濒临绝境的困兽。 方君乾静静看着他,只感觉莫名的悲哀:“这里没有一个人想死。” 远离战火烽烟,好好活下去——每个人都这么想。 谁也不比谁高贵,谁也不比谁轻贱。 听了这话,刘家维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眼睛布满血丝,他忙不迭建议:“少帅,我们向倭桑帝国投降吧,这样大家都不会死了!少帅,我是刘家三代独苗呀,刘家就靠我一个传宗接代了,我不能死呀!” 一个铁扇般的巴掌狠狠掴上刘家维的脸,刘福安呸了一口:“我家少帅可是东北方家五代单传,人家水里来火里去可曾埋怨过什么?你丫的还有脸说了,你们刘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居然还跟老子同姓,老子真替你害臊!” 刘家维死死抱住少年元帅的不肯撒手,只哀声求饶:“少帅,少帅……饶命呀!我从没犯过什么错误,您不能因为我只做错了一件事而杀我呀!我不要死……少帅……” 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 有些错是不能犯的。 因为那是弥天大错。 一旦铸下,无可挽回。 方君乾闭起眼,面无表情:“不杀你不足以平民愤——拖下去,枪毙了吧。” 凄惨的求饶声回荡在玉亘市城头。 直到“砰”一声枪响,惨叫声戛然而止。 方君乾在漫天血色夕阳中,对着城上城下数以万计的士兵说:“自瑛国船炮第一个轰开华夏门户之后,我华夏子民四十八年来一直在绝境中挣扎,血火中求存。有人说,这是我华夏民族的屈辱史,是家国不幸的开端。但我方君乾认为——恰恰相反!这是民族崛起,自强不息的号角! “面对国破家亡,有人选择了背叛,有人选择了逃避,但有更多的华夏子民投身到这场前赴后继的巨大战斗中,我泱泱华夏无数英烈,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筑成了新的钢铁长城。 “有人说,国统府出卖了我们,出卖了在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有人问,这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么自己所做的一切不是毫无意义了吗? “现在,我就明明白白回答你:不错!国统府是背弃了我们。” 群起大哗! 不安骚动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漾起一圈圈绝望的涟漪。 “但是——” 方少帅的声音虽不高,但有种巨大的穿透力。 奇异的,全场一静。 方君乾一身黑色的军装,没有多余的装饰,但一言一行,却自然而然澎湃着一种无声的威严。 “……我方君乾永远不会背叛你们。” 已经不能用感动这样的字眼来形容此刻南统军将士的心情了。 好多在战场山中枪受伤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的铁汉,当场掉下眼泪来。 然而谁也没有去笑话他们。 血红的落日余晖给远处的衰枯平原洒上了一片绯,枯黄的平原上漂浮着一层嫩黄近绿的东西,那是钻出泥土的新草。 是呀。 国统府不要他们不打紧,只要这个男人,这个叫方君乾的男人跟他们承诺一句就好了。 第五十六章 肖倾宇是南统军的大脑,方君乾是南统军的灵魂。 安定军心后,南统军高层迅速召开了紧急会议。 “肖参谋长身为南统军总参谋长,掌管内务情报军情机要。刘家维一事,肖参谋长大意失职,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方君乾负手,冷酷凛然。 “犯此大错本应按军法处置,但本帅姑念在此用人之际不宜重责大将,先将你押入牢房两天,不供吃食。你……可有不服?” 军官们大惊,纷纷求情:“少帅,万万不可呀!”“对呀少帅,肖参谋长只是一时不察,这次就算了吧。” 众所周知,无双体虚畏寒,又常常因料理国事而导致饮食无规律,早已落下胃病。牢房内空气浑浊,阴冷潮湿,夜间寒风更是像从墙壁缝里钻进来一样,渗得人发慌。 两天牢狱之灾,再加上不供吃食,这不是要了他的命嘛! 方少帅负在身后的双手已紧捏成拳,青筋毕露。可面上仍不动声色,无视众人求情,只冷冷盯着面前的肖倾宇:“你……可有不服?” 白衣少年茕茕独立,孤单的身影略显决烈:“肖倾宇身为军情指挥官,刘家维通敌卖国却没有被执法处查处是肖某失职,少帅的处罚合情合理,肖某绝无二话。” 自绝世双骄接手玉亘市后,整顿吏治打击豪强,使得玉亘市风气一肃,一派海晏河清路不拾遗的风貌。 别说横行霸道几乎绝迹,连小偷小摸都很是稀少,以致玉亘市警署大牢犯人寥寥无几。 而此时,昏暗的牢房内,却有一个人静华端坐一角。 白衣黑发,月鳞镀其国色,剔透展其风华。 似乎感觉胃部剧痛,纤长手指轻按于腹部左边,依旧是不动声色的淡然。 “啪啪啪”三声。 无双讶然抬头,却看见那个俊美而不失英气的男子正隔着房顶的采光天窗冲自己招手。 无双还没回过神来。 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坚不可摧的铁窗被男子轻易整个儿提起来扔在一旁(可见早有准备),粗大的绳子放下来,方君乾拉着绳子纵身一跃,火红的风雪斗篷瞬间绽放,人已潇洒落地。 见到他,无双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温声漫道:“你怎么来了,没被人发现吧?” “没。”方君乾的声音有点闷闷的,“倾宇,我们出去吧,你别在这儿受苦了。” 无双瞄他一眼,缄口不语。 方君乾在他跟前蹲下身,正色道:“平谷秀之已经上当了,他听信刘家维的话杀了自己的亲信,现在倭桑大军抽调了一半的军队去北线布防东北军突袭,谁会想到我们真正的盟军是周大哥的猛虎团?倾宇,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没人会察觉我们的计划。” 无双早在半个月前就得知了刘家维投敌叛国的情报,将计就计,把假情报通过刘家维之口传给平谷秀之,让平谷秀之误以为自己身边那五个得力干将是南统军奸细,不由分说将其就地格杀。 肖倾宇巧妙地利用他铲除了那五个熟悉玉亘市兵防的倭桑军官。 为了瞒过刘家维,绝世双骄在高级会议上有意无意透露过东北军会支援玉亘的消息,果不其然,平谷秀之闻言大惊,忙不迭抽调一半兵力赶往北线布防,这才让北虎将的猛虎团有了可趁之机。 肖倾宇做事,从来不会前功尽弃。 见他微笑摇头,方少帅便知道他是坚定了心志要按计划行事。 以仁为心,以韧为情。 肖倾宇一旦下了决心,定了主意,便是无可更改的坚持坚决坚定。无论是谁都无计可施,哪怕这人是方君乾。 可是这个计策,却要累着他这谪仙般的人在阴冷的牢里受罪。 “倾宇……”他歉疚地看着他,“对不起呀。” 无双语气淡淡的,却又像在不着痕迹地安慰他:“肖某主掌内务情报,此次失利追究责任,肖某当然是首当其冲。你这一军之帅不责 分卷阅读150 分卷阅读151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51 罚我怎么能让将士信服,又怎么能骗得平谷秀之深信不疑呢。” 故布疑阵,只为请君入瓮。 方君乾,能做的我都替你做了。 接下来便要看你的了。 那清冷孤傲的身影端坐于这破败的囚房中,夜晚银白的星光倾泄在少年的白衣上,仿若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纱。 倾宇,你可知。 此战若胜,到时可澄清一切都是你我计策。要是败了,你在军中的威信就会一落千丈。 将自己的名声,信誉,前途,威望,全部押在了方君乾这场胜负未卜的战役上,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让方君乾心潮起伏,难以自持。 “倾宇,此战若败……” 白衣少年微微一笑,平静的语气里尽是坚定决然:“你不会输。” 方君乾,绝、对、不、会、输。 自你我相识,肖倾宇便一直一直这么相信着。 “我信你。” 年轻的少帅看着喃喃:“肖倾宇,你这傻瓜……” 望着他全然信任的清澈眸光,方君乾暗暗道:我是你这辈子的赌注,我怎么舍得让你输。 其实,只要你在我身边支持我,方君乾便是不败的神话。 无双没听清:“你说什么?” 方君乾转过视线。 “没什么……” 心头默默念着:肖倾宇,你这傻瓜。 “是不是胃痛得厉害?”见他指按腹部,修眉微皱,便知他的胃病又犯了,“快吃药!” 将随身携带的药瓶塞到无双手里,无双倒出一颗,就水服下。缓慢呼吸间,胃痛渐渐平息了下去。 手中的药瓶还留有入脾的体温。 记得当时方君乾非常霸道地将自己的药瓶没收,像大人一般郑重叮嘱:“你自己再买一瓶吧,这瓶我替你保管。那么如果倾宇哪天忘带了,本帅这儿还有。” 当时无双被他搞得又气又乐,又拿他无可奈何,只得自己再买了一瓶。 那胃药的药效很不错,吃了一阵子后,胃病渐渐好转,无双自己也差不多将这事忘记了。 却不想他依然天天随身携带。 “先吃药,待会儿吃些馒头垫垫胃。”方君乾不由分说地掏出一个油纸包塞到他手里,“过一会儿再吃——你笑什么?” 垂下头,无双紧紧捧着油纸包,隔着油纸,似乎还能感受到暖暖的关怀和牵挂。 长长的睫毛垂落眼睑,他轻声慢语:“都说男人在认真时最有魅力,看来方少帅也是如此呀。” 方小宝厚颜无耻地附和:“方君乾若是连这点魅力都没有,怎会得肖公子倾心相随?” 慢着,这不是重点! 方少帅暗恨:被他迷魂汤一灌,差点就让他糊弄过去了! 笑容一敛,恶狠狠放话威胁:“谁让你平时不好好吃饭了?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呀,让你再这样下去迟早痛死你!” 无双只是温柔笑笑,也不反驳,也不辩解,由着他一路越说越急越说越气。 方小宝邪魅的桃花眼扫过快要凉掉的馒头,手一挥:“你先吃着,我继续说!” 此话一出,我们的肖公子彻底无语…… 这个方君乾真是——也不知该怎么形容他才好,总之无法用普通人的思维方式来衡量。 摇摇头,无双打开手中的油纸包,两个白白胖胖的大馒头。 方君乾看着他优雅地撕了一点馒头,细嚼慢咽,吃起来端的是尊贵清雅。这食之无味的粗粮,肖倾宇竟像是在细品精烹细饪的人间美味。 有些人,天生就有一种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方少帅满目歉疚:眼下战事吃紧,粮草也即将告罄,他能给他的,只有这么多了。 不说肖倾宇在平京时的额外收入(公子极会赚钱,这国统府月薪还不及他额外收入的一个零头),光说他身为国统府总参谋长的月薪就有500大洋(相当于现在50000元人民币。这方面资料不好查,大家看看就好,表较真哈)。 他出身高贵身居高位,即使脱离国统府,凭他的本事人脉何愁不能自立门户? 这样的绝世男子,本应在那烟雨温柔之乡弹琴作画品茶看花,享尽人间富贵红尘荣华的。却因为跟着自己,羁旅匆忙劳心伤神,竟没有过过一天清净日子。 “倾宇……对不起呀,现在只能拿这些给你。” 肖倾宇抬头看着他,轻描淡写的一句:“将士们吃什么,肖某就吃什么呀。” 不用多说什么了。 他的难处他都知晓,他的心意他也都明了。 方君乾不禁庆幸:有知己如此,夫复何求? 捺不住心中激动,他一下坐到他身边,解下风雪斗篷罩在两人身上。 二月的夜还是很冷,昏暗的牢房里,冷风发出尖锐的哭号,刺骨的寒。 火红的风雪斗篷下,两人同坐一处,相依相偎。无双只觉热量源源不断从他身上传递过来,沁了心,暖了胸。 这冰窖般的夜晚,竟似也不这么难耐了。 “倾宇。”他在他耳边说,“等以后和平了,南统军也安定下来了,我一定每天逼你按时吃饭,把你养得胖胖的——你也实在太轻了……”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无双昏昏沉沉地听着。 “倾宇,等战争结束后我们就在玉亘市安居下来吧。一座庄园,种上几株桃花树,再养一条大狗,看谁不爽就让他咬谁(⊙﹏⊙b汗),再把小奕接回来,我们就这么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好不好?” 铁血大牢依然阴冷灰暗,火红斗篷下却是脉脉温情,竟是令人意外的安心。 这胃药本就有让人轻度嗜睡的副作用,身旁传来的温暖气息更是让无双恹恹欲睡。 “倾宇你不能这样睡着呀,会着凉的。” 无双把身子蜷成一团,默然无以应。 方君乾知道他睡迷糊了,右手一揽,将他的小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以便让他的倾宇睡得舒服些。 即使知道他没在听,却还是压低声音,继续说着自己的憧憬与梦想。 月上柳梢头。 更深夜阑珊。 方君乾的声音越来越低,终至湮不可闻,似已沉沉入梦。 过了良久。 直到静谧荒芜了时光。 一个忧伤的声音低低响起。 “我答应过倾宇你不说这句话的……” 佛家有禅——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就是错。 “不过既然倾宇现在听不到,那我就偷偷地说了——” 微薄誓言飘散在深夜晚风,醉花满天流逝于过眼云烟。 “倾宇,我爱你……” 第五十七章 残酷的厮杀。 一声紧挨一声的枪炮。 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沉重倒下。 大片大片的鲜血犹如鲜艳的红花,密集地绽放,最终无数红花汇成汩汩流淌的血河,在脚下静静流淌。 血腥味刺鼻。 方君乾靠在城垛上,雪白的信纸平铺在上面,不知在奋笔疾书写什么。 “在写什么?” 方君乾笑容灿烂:“遗嘱呀!” 吹吹纸上未干的墨水:“万一本帅阵亡了,好歹还能给亲人留下几句话嘛!” 无双是见惯了死亡的人,却从未见过有人论及死亡是能够这般谈笑风生,坦然而自若。 无论面对豪强权贵还是凶残屠夫,方君乾都是斗志昂扬气势夺人,甚至连死亡都无所畏惧。 无双淡淡道:“这世间果然没有少帅惧怕之事。” 却不料方君乾小声反驳:“有的……” 他自然也有怕的人,怕的事。 无力腹诽:方君乾不怕天不怕地,就怕你不高兴。 无双微微羡慕:“方伯父对你真好。” “那是!因为母亲生我时难产,所以在我两岁时就死了。我爸从小又当爹又当娘,真是难为他了,呵呵呵。” 以方小宝的顽劣调皮,可想当初东北王的日子是何等水深火热。 无双公子轻轻道:“有人惦念,有人担心,有人会为你伤心哭泣……少帅是有福之人。” “倾宇呢?”方君乾随口一问,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无双沉默了一下,微微冷笑,声音透着几分勘破世事的悲哀与讥诮:“母亲生我时也是难产(好吧,某墨承认这是安淑美不喜欢倾宇的其中一个原因),更加坐实了肖某祸家之孤煞的预言。小时候除了父亲,全家人都不喜欢我,萧老爷子恨不得我某一天死于非命。” 慢慢垂下头,优雅如天鹅般的脖颈莹白如雪,平静掩盖了那深入骨髓的绝望:“如果,萧家对我能有方伯父的一半好,无论叫我去做什么我都愿意。” 方君乾忽然很想问:如果有一天要用方君乾的性命来换取萧家对你的认可,倾宇可愿意? 其实不用问出口方少帅也知道答案了,倾宇一定会认认真真从头到脚打量他后,再淡淡吐出一句:“少帅眼下还没让萧家大动干戈的资格。” 两人相视而笑。 不知不觉间,一些名为沧桑的东西已悄悄铭刻在了两个年轻人的眉宇中…… 玉亘宛如一座人间魔域,整整一个月,倭桑军就是对这座城池无可奈何,难以寸进。 玉亘市更像一头不知满足的怪兽,贪婪吞噬着倭桑士兵的,鲜血,生命,以及信心。 相较于倭桑军阵地上尸横遍野伤亡惨重,南统军同样困惫得无以复加。 驻扎北面城墙的南统军第三团几乎全军覆没,阵地上枪炮喧天,士兵们对头顶飞来的子弹与炸药的碎片视若无睹,抱着枪枕籍于残破城墙的阴影中,汩汩血流地顺着衣角淌湿了地面。 团长邓立波的左腿只剩下一层皮和身子连着,他望着跟着自己浴血奋战的部下,轻轻地说:“弟兄们,俺老邓是活不长啦。可怜俺家中还有一个老娘没人供养,俺希望活下来的兄弟如果可以的话,能把俺这几年存下来的几十枚大洋交给俺娘,替俺向老娘问声好,就说我这个儿子不孝,但死得堂堂正正,没给她丢脸!” 邓团长随即命令:“小疯子,这儿你识字最多,你来记。” 那个最小的战士也是当初倾乾救下的那个小战士立马抽出一支笔一张纸,打起全部精神准备记录。 伤兵们一个个开口: “罗狗娃,是菜根县人,住在胡子巷刘栋口,那棵老槐树下的屋子。如果俺死了,请把俺的阵亡通知和抚恤金寄给这个地址的罗小丫,她是俺妹子。” “我叫文宣,江阴市人,家住江阴市朝阳 分卷阅读151 分卷阅读152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52 区三五零三号,请告诉我的新婚妻子江爱如女士,就说我对不起她,如果我阵亡了就让她改嫁吧,别等我了。” “顾小铭,来自平都白马小区三栋七五六号,请寄给我的父亲顾爱国先生。” 小疯子摇着笔杆,哭得泪流满面。 “俺叫赵老幺……俺就算了吧,俺一家子除了俺一个都没剩下,都不知道寄给谁。喂,小子你哭啥,老子还没死呢!晦气!”庄稼汉子笑得豪爽,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小疯子,你可要负责把大哥们的信寄到呀,要不咱们可饶不了你!” 邓团长威严道:“左晓风列兵!” 小疯子下意识脚跟一磕,挺胸收腹:“在!” “现在我命令你——活下去!活下去,不计任何代价地活下去!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 左晓风的反驳脱口而出:“团长我不能!” “这是军令!” “团长,”少年泣不成声,“让我跟你们一起战斗吧……我不怕死!真的!你们都像我大哥哥一样,还有少帅和公子,我要跟大家同生共死!” “你还年轻,还有更艰巨的任务。”邓立波一脸神秘,“你得负责把大伙儿的东西和话都带到呀!这么多人,这么多话,这么多东西……反正老子是记不住的,这个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至于我们——”邓立波环视众人,狂吼道:“就让我们壮烈吧!祖国万岁!” 众人眼里流出了泪水,雷霆般齐齐呼喝:“祖国万岁!” 第五十八章 无双公子经常说的一句话——“尽人力顺天意,如此而已。” 数不清是第几次的搏杀,记不清自己是何时杀了人。 远处响起了倭桑兵那刺耳的鼓噪声与轰鸣的爆炸声,倭桑士兵一次次进攻,又被一次次击退。 南统军伤员们苍白的脸泛起了红晕,他们眼睛发亮,表情却是安详平静。他们默默聚到一起,用枪射,用刀砍,用拳打,用牙咬,浑身上下都是武器,有人甚至不闪不避一把抱住敌人,默不作声纵身跳下十几米的城墙,与敌人同归于尽。 平谷秀之看着战局,又是恼恨又是敬畏。 正是那些形容憔悴、衣衫破烂、疲惫不堪的华夏国士兵,就是这样的残兵弱旅,他们抵挡了倭桑精锐军团的前进步伐,整整一个月寸步不让,人人视死如归。 激战正酣处。 西北战线却是一派平静安宁。 大约一两千人的倭桑部队正朝这儿开进。 “停下!你们哪个部队的,来这儿干什么!” 领队的负责人笑得一脸谄媚,用结结巴巴的倭桑语说道:“长官,咱们是佐佐木将军派来的援军。” “原来是援军。”守卫看着他们明显是倭桑军人的服饰,点了点头,“佐佐木将军的援军怎么这么晚到,你们延误了战机你们知不知道!?” 那领队军官一脸苦大仇深:“唉,兄弟真是惨,碰上北虎将周武,弟兄们损失了大半,只剩下这么些人了!”抽出一支烟,忽然问道,“兄弟,借个火。” “哦。”那士兵从口袋中掏出一盒火柴。 那军官笑脸一敛,尖叱道:“动手!” 惊变骤生! 倭桑士兵还来不及反应,沉默的“援军”纷纷拔出了身藏的利刃,插进他们的小腹。 一时间,刀光绰绰,血肉飞溅,那小队长还来不及发出惨叫,就听见匕首捅入的扑哧声。他呆呆看着对面的金老黑,着想说些什么,可是腥甜涌出哽住了他的喉咙。 沉重的躯体扑倒在地,带起大片尘土,鲜血将褐黄的土地染得一片腥红。 金老黑呲牙一笑,鲜血喷得满头满脸,狠戾得就像一匹狼,哪还有半分唯唯诺诺的傻样! “怎么回事?!”远处几个倭桑伪军一闻异动,立即冲过来大声喝问,“你们要干什么?” 话音未落,冰冷的子弹穿透他的胸膛。 临死之前,他看见金老黑的狠笑。以及那句回答:“要你命。” 猛虎团士兵如狼似虎地越过路障,迅速击溃了措手不及的倭桑士兵,并毫不停顿地向倭桑中军杀去! 绝望的惨叫声和哭号声回荡在战场上空,鬼哭狼嚎般,让人听了牙根发酸。 几千个猛士冒着枪林弹雨撕开了倭桑脆弱的防线,手中的刺枪置若罔闻地平端刺出,带出来的黏稠鲜血染得地面一片猩红。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倭军魂飞魄散,残存的倭军尖声高叫:“他们不是援军!他们是敌人!!” 听着前方传来的惨叫和哀嚎,平谷秀之一下子变了脸色:“怎么回事!?” “平谷将军,西北战线被不明军队撕开了!眼下他们正冲着我们杀来!” 平谷秀之骇然失色,举起望远镜。 一幕令他肝胆俱丧的战况发生在眼前:右翼的部队被墨绿色洪流冲散,障碍物被推翻烧毁。雁翼阵型转眼间被他们截成了几段。 是北虎将周武的猛虎团! 没等到东北军,反而被猛虎团来了个迎头痛击。 一瞬间,平谷秀之的脑子里只闪过一个念头:上当了! 该死的方君乾肖倾宇,联手演的一场好戏! 绝望中,平谷秀之慌了手脚,战机已失,不能让子弟兵做无谓的牺牲!他不甘心地高声怒喊:“撤!!” 平谷秀之是一步错,步步错。 如果他再自己观察一阵就会发现,其实这支部队只有区区一两千人,只要他调遣一支部队前去镇压,待他们士气一过,就会像海面上的泡沫瞬间消逝,根本动摇不了眼下局势。 他和绝世双骄差就差在这一点上。 无双很快就发现了症结所在:“方少帅,猛虎团大军估计还没到,黑子带领的先锋部队撑不了多久!趁现在平谷秀之浮躁胆怯,即刻带兵出击!如果让平谷秀之看出端倪卷土重来,我军万万抵挡不住!少帅,决不能让倭军察觉倭军兵力空虚,请少帅当机立断!” 胜负成败,家国兴亡,在此一举! 黑发遮住了方君乾的眼,他猛地一下拽过无双,强而有力的臂弯拥抱住他,截金断玉:“知道了!” 迅速放开手,两人四目相对。 无双深深凝视住他,想要把他的轮廓铭刻在心。 剑眉入鬓,星眸含情,挺鼻薄唇…… 颔首:“保重!” 乱世中,保重。 方君乾毅然转身,振臂高呼:“弟兄们,跟我上!” “杀!杀!杀!”低沉的呼喝声犹如闷雷一般,回荡在玉亘市上空。 一队队兵马跟着那个骄阳般的男子消逝在平原尽头。 平谷秀之所欠缺的——肖倾宇的宏观与决断,以及方君乾的运势和勇气。 倭桑士兵来不及拉栓上膛,猛虎团的士兵已经扑至身前。近身战枪械等同累赘,许多人把长枪就地一扔,拔出军用匕首应战,还有些则直接上刺刀。 转眼间方君乾带领的南统军支援杀到,几个倭桑士兵在人潮中恍若大海中的几朵浪花,瞬间就被乱刀砍得血肉模糊,湮没无闻。 面对着猛虎团和南统军毫不留情的杀戮,倭桑士兵怒吼着反而迎了上去,他们近得几乎是贴着敌方的脑袋,用刺刀,用军刺,用匕首,用指甲,用牙齿,恨不得将对方脑袋狠狠砸得脑浆崩裂! 乱了! 场面极度混乱。 由于猛虎团的援军和倭桑军穿着同一款式的衣服,而除了黑子,猛虎团和南统军又相互面生得很,杀红了眼后就开始敌我不分。 往往两人用刺刀拼杀了好一会才发现不对劲——大水冲了龙王庙。 场面混乱之极! 谁能掌控局面,谁就是胜利者!就看谁能更快更准纠集自己部下了。 容不得多想,方君乾作出了一个令所有人跌破眼镜的疯狂举动! 只见他跃上一处土坡振臂一呼:“南统军猛虎团向我靠拢!” 所有人惊到呆滞。 天呐…… 肖倾宇双手倏地攥成拳头,温润如玉的双眸尽是忧色。 莫非他疯了! 所有人都这么想,无论敌友都目瞪口呆望着他,大脑陷入僵化状态,场面竟在一瞬间陷入鸦雀无声的诡异安静。 眼下局面混乱敌我不分,几千兵马相互践踏,人人自顾不暇,生怕一不小心引起别人关注被当做出头鸟棒打,他倒好,登高一呼主动引火烧身。 过了好一会儿,几个倭桑士兵才反应过来,在南统军把方少帅重重保护起来前,怪叫着朝方君乾开枪! 然而更令人瞠目的事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 枪林弹雨,血肉横飞。密集的炮火网中,身为众矢之的的方君乾竟连颗流弹都没有擦到,硬是毫发无伤! 这运势已经不是福大命大之流了,只能用两个字形容——邪门。 黑子大喜过望,尖叫着向方君乾所在之处靠拢:“猛虎团的弟兄们!刚才那个就是方少帅,大家快向他靠拢!” 猛虎团的援军顷刻之间军心大定,以百川入海之势飞快向方君乾所在地奔去,霎时间汇成一处抱作一团! 目睹奇迹,南统军所有将士立时信心满满:主帅气运如此强悍,何愁此战不胜! “少帅!”金老黑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激动得热泪盈眶。 要知道,方君乾刚才无疑是把自身安危置之度外,这个举动等同于在这兵荒马乱的战场上救了自己一命! 见到了许久未见的金老黑,方少帅一本正经地问:“黑子,大半个月的朝夕相处,和小姚进展如何了?” 闻言,所有人都有一种想翻白眼的冲动。 第五十九章 事实证明,得罪了谁也不能得罪方少帅,一旦他盯上了你,那你就时刻准备着被他公报私仇打击报复吧! 在某些方面,方小宝绝对是君子的典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典型(说白了就是有时候爱记恨小心眼)。 金老黑为当初陷害方少帅咽下了苦果,估计他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而平谷秀之也是如此。 平谷秀之快疯了,被人从玉亘市追到林茂市,倭桑军队也跟着快疯了! 于是道路上出现了很有趣的一幕,如果有人坐飞机从上往下看去就会发现——蝗虫般密密麻麻的大军居然被一小撮军队逼得无路可走,像无头苍蝇般被人四处追杀。 方君乾那赶尽杀绝有恃无恐的气势更让平谷秀之笃定了自己的推测——没有伏兵,他怎敢如此嚣张?!(郑重告诫:不要跟他比嚣张!) 南统军的倭桑语翻译员拿着大喇叭喊话:“平谷秀之进军,我家少帅久闻将军大名,想和将军来场徒手公平决斗,如果将军获胜,我南统军将放将军与您一 分卷阅读152 分卷阅读153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53 干下属安全离去。” 平谷秀之阴沉着脸:“如果我输了呢?” 方少帅点点头:“那就请平谷将军留下龙翼军刀,给本帅做个纪念吧!”(强烈鄙视假公济私行为……) 结果换来一句怒吼:“方君乾你不要欺人太甚!”平谷秀之差点被逗得失去理智。 方小宝悄声问金老黑:“黑子,本帅哪里欺人太甚了?”条件明明宽松得很。 金老黑也无法理解:“靠,他那把破刀难不成比命重要?” 平谷秀之平息着自己的怒火,强自用冷静的语调说:“你们华夏国有一句话叫‘士可杀不可辱’,虽立场相对,但我平谷秀之一直敬重方少帅年少英雄,也请少帅尊重我平谷秀之身为军人的尊严!” 方君乾的目光依然锐利,然而比起当初的飞扬跳脱,如今的方君乾却显得内敛而沉稳。 看待事物,也从当初的爱憎分明,渐渐通透多面起来。 “枉本帅还当你平谷秀之是一号人物,结果真是令人失望。莫非在平谷将军眼中手下几万大军的性命还比不上你手里的一把刀?” 方君乾讥诮一笑:“如果本帅是你,绝对愿意用这一把刀来换取手下士兵的平安撤离。” 方君乾,东北王方洞廖之子,十五岁时化名方钧天到南方参军,迅速纠结起南方十六部,组建南统军。 两年军旅生涯,经历大小战役十八场,以战风凌厉凶狠让敌人闻风丧胆,十七岁之时收复南七省,被尊为“少帅”,与北方的周武并称为“南少帅,北虎将”。 公元1945年,十八岁不到的方君乾再度领兵南下抗击倭桑侵略。与之同行的是国统军总参谋长肖倾宇。 1946年,倭桑陆军第八军司令平谷秀之挥师攻城,绝世双骄撤走大部队,只率领二万死士坚守玉亘。 此战是绝世双骄的巅峰之作。 在平谷秀之中计后撤的过程中,方君乾率部奔袭两百多里,以三千的损失数量,歼敌二万多人,俘虏少校以上七人,其中包括少将以上两人。 这还不罢休,在猛虎团赶到之前,方君乾一路追杀,一直将倭桑赶出林茂市,一直追到祁临沂特山一带。 就在这里,方君乾暂作停顿,后与平谷秀之达成某种协议,放其归国。 之后,方少帅班师回兵,结束了这场震惊中外的“血海大战”——因此战投入兵力多,作战规模大,双方死伤无数。 南统军第五营、第九营全部战死,第三团除了一个小兵外全军覆没。 倭桑大军更是损失惨重,十五万士兵折损过半。玉亘市连攻一月都僵持不下,倭桑大军未过东南门户便折戟沉沙。 公子无双曾为那一战感慨说:“但凡那一战存活下来的人,全都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 所有人深以为然。 “血海大战”因此得名。 平谷秀之回国后,公子无双悄悄放出些风声,平谷秀之立即因通敌叛国的罪名被军法处扣押,理由是血海大战时方君乾无故放虎归山,军方强烈怀疑其与南统军达成了某种协议。 其实在方少帅追击前,公子无双已悄声叮嘱:“如果可能,少帅不要伤他性命也不要生擒于他,放他平安回国。肖某还有地方用得着他。” 平谷秀之得知后大恨:“我就该猜到方君乾绝对是故意的,他早就跟那个肖倾宇串通好了!” 后来发生的事是倭桑人预料不到的。 倭桑几大家族平素不合,只是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关系,如今平谷秀之出了这么一趟子事,各大家族当然很高兴有这么一个削弱平谷家势力的机会。 而平谷家为了保住长男,毅然和几大家族翻脸,倭桑军部立时陷入一片腥风血雨。 于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公子无双抬盏浅抿,悠然评价:“活着的平谷秀之果然比死掉的有用多了。” 闻言,南统军诸将全部悚然。 清理完战场后,方君乾和肖倾宇坐上了金老黑的车,马不停蹄赶往林茂市处理战后大小事项。 当方少帅坐进车厢后座,看见驾驶副座上的姚于倩后,立马冲着金老黑不厚道地坏笑,黑子被他笑得满脸不自在。 无双看不过眼,咳嗽一记:“姚姑娘是肖某请来的,肖某还有事得劳烦姚姑娘。” 坐上车,淡淡吩咐,“黑子,开车吧。” 从玉亘到林茂有三个小时的路程,黑子专心致志地开着车,眼见车子已驶进林茂市市区,后座的两个长官却仍未发出半点指示。 不由开口:“少帅,公子……” “嘘,你看,少帅跟公子都累坏了,你别吵着他们。”姚于倩轻轻点了点后座的绝世双骄。 黑子一愣,透过反光镜看到及其温馨有趣的一幕。 连续几天几夜制定计划熬夜布局,倾乾真的累了。 他们那一向清贵出尘,无论遇上什么事都能淡定自若的肖参谋长此刻安安静静地靠在方少帅的肩膀上,酣然好睡,不声不响。 而方君乾则理所当然地枕着无双的脑袋,连睡觉都睡出一副我是无赖我怕谁的王霸之气。 柔和的阳光洒在两张年轻的脸庞上,沉淀出静谧的纯净安然。 此刻这两人哪里像刚刚力挽狂澜的绝世双骄,那般安静无邪,那般不设防备,分明是还未长大的孩子。 黑子见状,不由自主地放慢车速,以便让两人多休息一会儿。 姚于倩恨不得掐掐两人的脸。 掩唇轻笑:“实在是太可爱了!” 可惜当时还没流行“萌”这个形容词,为之扼腕。 就在姚于倩正看得入神之际,车祸差点发生! 黑子的吉普刚刚开到玉亘市的西大街,因为后座两人都睡着了,所以车开得很平稳,转了个弯,金老黑猛地看见一对人马浩浩荡荡往这边杀来,慌忙一个急刹车! 无小双和方小宝由于惯性差点跌下座位,身子不由自主往前栽倒,脑袋更是双双撞在了一起! “啊哟!”“痛!” 一人抱着半边脑袋,姚于倩甚至还能看见两人大眼睛里的闪闪泪花。 “方君乾!”无双说话声低而短促,语气严厉,“脑袋挺硬呀!” 方少帅可怜兮兮地瞅着他,满目委屈却不敢回话。 “怎么回事!!”金老黑肚子里的火一下子冒出来。少帅和肖参谋长就坐在后座,万一自己开的车有什么三长两短……黑子一个激灵,自己都不敢想下去。 第六十章 欢腾的士兵潮水般向街道中路涌来,将车子团团围住。 街道两边的每个房门都打开了,还有军民不断从窗户里冒出头来。 “少帅!公子!”他们拍打着车子的门窗,迫切的脸孔尽是激动与喜悦。 他们的确有骄傲的资格。 在猛虎团大部队援军赶到之前,以二万残兵弱旅整整坚守玉亘一月有余,不让十五万倭桑大军雷池一步,更逼得倭桑名将平谷秀之败退沂特山,打出了南统军赫赫威名! “国统府的晋升令已经下来了,少帅你跟大伙儿说句话吧!!”“对呀,少帅和公子一起跟大伙儿说几句吧!” 这才知道,国统府刚下的命令:方君乾已被授予国统军上将军衔,史无前例的国统府最年轻上将。 无数渴望的眼睛倒映着那两个绝世男子的身影。 方君乾和肖倾宇一前一后踏出车子。 身为保镖的黑子如临大敌,一双利眼时刻警戒着周围的士兵,生怕一不小心就会窜出个亡命之徒。 见两人出来,人群自然而然让出一片空地来。 “少帅,跟咱们说几句吧!” 方君乾转身,把视线转到了身后无双那里。 这个安静而低调的少年,永远是白衣如雪镇定自若,默默筹划着一切, 让自己在阳光下辉煌,代替自己一声不吭地行走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 然而他的倾宇,偶尔峥嵘毕露,便是血火玉碎,远胜世间任何男子的夺目耀眼。 随着方君乾的目光,南统军一时竟然都把目光转到了无双身上。 “不管以前走过多少崎岖的路,以后还有多少崎岖的路要走,方君乾永远不会感到孤独,因为我知道,即使倒下,我的公子无双也会一直站在我的身边。” 眼眶有点发热,肖倾宇朝他用力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有时候,沉默无声比信誓旦旦更加有力且坚定。 因为前者付出的是声音,而后者付出的是灵魂和性命。 他拉过他的手。 霎时—— 掌声,雷鸣般的掌声。 巨大欢呼声如浪如潮席卷苍穹! 大街上,无数帽子被甩向天空,此起彼落。 他们吼着,喊着,着,崇拜着,期盼着,渴望着。 一遍遍,一次次的呼唤着千年前那力挽狂澜的不败神话——“绝世双骄”! 就在这澎湃鼎沸中,肖倾宇看着身边那神采飞扬的英俊男子,一股不知是悲还是喜的情绪左右了他的所有思绪。 这是方君乾。 他知道自己应该为这个国家的未来做些什么,他知道怎样利用自己手上的资源去打天下,让世人认可自己,仰望自己,膜拜自己。 这个男人是方君乾。 不管今后世事如何变迁,与肖倾宇同生共死的人只能是方君乾。 远处河山迢递,云烟卷天青,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方君乾静静看着他:这江山逶迤,然而方君乾今生惟你…… 南统军战胜后的阅兵是一个仪式,也是一种决心。 方君乾站在阅兵台上,微仰着首。向晚的夕光照着他的军帽帽檐,勾勒出他刀削斧劈般的坚毅轮廓。 一股纵横睥睨,激扬勇决,凛然不可轻犯的气概喷薄而出。 台下一个接一个的声音响起。 “南统军一旅一团团长薛义代一团所有将士向您致敬!” “南统军一旅二团团长林思琪代二团所有将士向您致敬!” 一个个正步出列,一个个大声汇报。 轮到一旅三团时, 十六七岁的小战士踏前一步,一个标准的军礼,扬声汇报:“南统军一旅三团列兵左晓风,代三团所有阵亡将士向您致敬!!” 他的身后,空无一人。 小疯子略带稚气的脸,泪流满面。 南统军第三团,除左晓风一人,全体阵亡。 有风刮过他身后空荡荡的路面,尘埃在艳阳下飞舞,带起烈士们一张张灿烂的笑颜。 全场静默。 方君乾慢慢摘下军帽,微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眼中的晶莹。<b 分卷阅读153 分卷阅读154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54 r 五指合拢,缓慢而有力地向这个第三团唯一的幸存者敬了个军礼。 “敬礼!” 唰的一声,人山人海的大道顿时举起一片军礼的海洋。 巍巍哀思,如山肃静。 无双也敬礼。双眉秀挺,容颜如玉,更衬得双颊苍冷。 淡淡的悲伤从肖倾宇墨玉般的瞳孔中散发出来,一种风雪夜归人的悲怆。 绝世双骄同时在心里默念: “向所有死了的、活着的、远去的、还在的浴血奋战的战士致敬。” 第六十一章 “于是本帅华丽丽地升官了。” 言毕随手一甩,那一纸薄薄的升调令不知飞往了何方。 扔完后方少帅立马后悔了:怎么就这么扔了呢?折个纸飞机打个草稿也好呀,真是太浪费了…… 肖公子一边在沙盘上排列模型,一边淡淡说道:“以两万残兵弱旅大破倭桑十五万大军,凭一己之力保住南七省令倭桑元气大伤,你的功劳太大。即使段齐玉再忌讳你,为堵悠悠之口也 不得不将你提拔到上将一职。” 方少帅好奇道:“本帅是南统军元帅、国统军上将。那倾宇呢?还有升官的空间吗?” 肖公子的骄傲的微笑如水般澄澈:“肖某是国统军总参谋长,相当于国统军军区副司令员(上将军衔),除非段大总统肯将司令一位让我,否则肖某已经升无可升了。” 男人都有好胜心,更何况是骄傲如斯的绝世双骄!? 方少帅邪邪一笑,“你我谁的军衔比较高?” 无双懒得理会他笑容中的得意,淡淡道:“这就要看南统军是不是附属于国统军了。” 如果方君乾承认南统军附属于国统军,那么肖参谋长的军衔高于方少帅,如果方君乾想拥兵自立,那么他和段齐玉同为一军统帅,实力地位不相上下,自然比肖参谋长要高出一截。 方君乾沉默。 何去何从? 现在牵扯到一个很敏感的话题:南统军是不是还附属于国统军? 这个问题,牵扯到华夏国军政农商层层面面角角落落,怕是段大总统做梦都要吓出一身冷汗来。 论实力、论威望、论背景、论家世,现在的方君乾完全足以跟国统府分庭抗礼,哪怕他自立门户,段齐玉也不敢说一句不是。 然而这么做,无疑是将华夏国一分为二。 方君乾显然在做激烈的内心挣扎。 明亮的眼睛有炽烈火焰熊熊燃烧,他是天之骄子,天纵英才,胸藏百万甲兵,无数能人智士甘愿终身追随。 他这种人,自是不甘屈于人下的。 可是—— 这样的人却回答说:“南统军附属于国统军,这是不容改变的事实。” 抬首,铮铮铁骨写着千秋大义:“除非段齐玉通敌卖国证据确凿,否则方君乾绝不会背叛国统府自立为王!维护国家政权与国土统一,是原则,也是底线。” 无双依稀回眸一刹那,赞赏欣慰的流彩在他月眸一瞬而逝。 那一刻看着他眼中的赞赏,方君乾只觉心中有淌过,自豪与骄傲充斥心胸。 心上之人的态度,要么使人成熟,要么让人堕落。 很幸运的是,肖倾宇无疑让方君乾成熟。 “少帅。”半响,无双悠悠开口。 “嗯?” 无双抬头看他:“肖某想向少帅要个人。” 于是,当左晓风不明所以地被传唤到绝世双骄面前时,眼睛左顾右盼,稚气未脱的小脸上尽是忐忑不安。 他听见南统军的灵魂方君乾,自己高山仰止的偶像对自己说:“从今天起你就在肖参谋长手下做事吧!” 小疯子着实一惊。 抬起头,呆呆望向一旁温润如玉的公子无双。 无双微笑着向他点点头。 那双温暖而清澈的眸子遥遥注视着自己,恍若穿透了红尘,破开了虚空。 突如其来的好消息令小疯子手足无措,好一阵子才嚅嚅道:“我……我怕做不好。” 说罢惴惴低下头。 他怕自己辜负公子的期望。 肖倾宇静然安坐,背影看上去有些伶仃。 一袭白衣竟像沾染了一身月华。 “不要担心,有不懂的地方我会教你。如果你不嫌弃,就跟着肖某做事如何?” 小疯子一下子红了眼眶。 看着他,重重点了下头。 公子无双自认是个冷血专断、天性薄凉的人。 血海大战之时,自己向第三团团长下达了简单的命令:“死守北城!” 当时,三团团长邓立波毫无怨言地接下了任务,并保证:“哪怕战至一兵一卒,我们也会完成任务!” 现在想来,天底下自私残酷莫过于此! 以区区一千三百人,独立抵抗全盛时的倭桑主力部队,这无疑在让他们送死。 但他们一丝不苟地完成了任务,真的战至了一兵一卒,那是真正的血肉山河,视死如归! 可是,肖倾宇又能如何呢? 肖倾宇别无选择。 即使再来一次,他依然会向三团下达这个死命令:“死守北城!” 战争的残酷就在于此。 除却胜利,任何牺牲和鲜血都只是战争的附属品。 两天后,风尘仆仆的周武上将终于带着猛虎团大队人马赶到了。迎接他的,是重建得七七八八的玉亘市,以及久候在城门口的绝世双骄那年轻的明澈笑颜。 北虎将周武是东北王的得意门生,自然和方君乾相交已久。 他豹眼狮鼻,体格健硕,笑声中带着军人独特的豪爽。 倒是有五分像东北王方洞廖。 怪不得方洞廖经常吓唬小时候不听话的方小宝:“你再皮!再皮我就收你周武大哥做儿子,把你卖给人贩子。” 为此方小宝同学抑郁了一阵子,也乖乖老实了一阵子。 所以相较于无双一贯的清贵有礼,方少帅那坏坏的笑容就颇有点让人玩味了。 接风洗尘。 应无双之邀,咱们周大哥决定在玉亘市小住一阵子。 第六十二章 在周大哥在玉亘市小住期间,天下太平,社会和谐。 于是无所事事的某人,经常会拉着幼时的弟弟方同学闲话家常。 某天北虎将在和南少帅闲聊之时,周武上将对自己的军棋水平相当自信,吹嘘自己从小得名师真传,后来青出于蓝,举凡跟人下棋没有不赢的,当真是扫遍天下无敌手,等等等等诸如此 类的话。 本来方少帅是没什么反应的,但周大哥千不该万不该说了这么一句:“无敌也是一种寂寞呀!即使我用猛虎团半年的军饷和人赌一盘棋,别人都不敢跟我下……” “什么!一盘棋赌半年的军饷!?”方少帅的眼睛贼亮贼亮,散发着野猫子般的幽幽寒光。 有经验的人应该知道,此刻无论方少帅跟你说什么话,你都应该谨慎谨慎再谨慎,哪怕他是在问你天气你都应该考虑三四遍后再回答。 不过,糟就糟在北虎将对方少帅知之不深,以致后来每当提起方君乾,我们的北虎将就会以一副悔不当初的口吻:“当时我年幼无知……” “那是,我周武在军棋盘上怕过谁!叫你们南统军的高手出来吧,我猛虎团的军饷等着他来拿。”周武同志胸有成竹,再拿一把羽毛扇,估计就能唱空城计了。 在我地盘上居然敢如此嚣张? 方少帅阴森森地笑:这回不让你输得泪流满面我就不姓方! 最近南统军军费捉襟见肘,这可真是解了燃眉之急,顺便还能打击打击周某人,灭灭他的嚣张气焰,何乐而不为? 在门口随手抓了一个守卫,低声嘱咐:“快,请你们肖参谋长过来,就说财神爷送钱来了。” 小兵心领神会,顺带鄙视了一下房间里的周武同志:跟公子下棋,这不是“老寿星上吊——找死”么! 匆匆领命而去。 军棋的棋子各方均有二十五个,分别为军旗、司令、军长各一;师长、旅长、团长、营长、炸弹各二;连长、排长、工兵、地雷各三。 军棋的棋子从大到小排列是:司令,军长,师长,旅长,团长,营长,连长,排长,工兵。 小棋遇大棋被吃,相同棋子相遇,则同归于尽;工兵能排除地雷,其他棋子不能排雷;炸弹与任何棋子相遇时同归于尽。 军棋棋盘包含铁路线、公路线,每方包括五个行营、二十三个兵站、两个大本营。 十五分钟后。 方君乾:“真是,一不小心就赢了。” 四十分钟后。 方君乾唉声叹气:“唉,赢得本帅都不想赢了。也太没挑战性了吧!” 无双淡淡斜了他一眼:又不是他下赢的,有什么好得意的。 一个小时后…… 第三盘激烈的厮杀接近尾声。 周大哥满头大汗举棋不定:连输两局,这已经是第三盘了,自己再也输不起了!猛虎团的家当非被自己败光不可。 方小宝殷勤地替无双公子打着扇:“真是辛苦倾宇了!”笑得那个灿烂夺目心花怒放。 讨好地将一杯茶移至无双手边,一边狐假虎威地揶揄打击:“看周大哥这水平也和我差不多嘛!居然还大言不惭要与我南统军高手对弈。什么叫不自量力,这就是活生生的典型呀……” 周武没好气白了他一眼:“我算看透了,你小子就是这么对待自己救命恩人的!”言罢,恶狠狠用一个旅长吃掉了无双的营长。 白衣少年面含微笑,不动声色。 清灵如吹雪的眼睫轻轻抬起,看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出手:“不好意思。” 于是周武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军棋被无双的小工兵扛走了…… 幡然悔悟:不知在什么时候,自己的三颗地雷早就被人家工兵挖的一颗不剩! 正当他捶胸顿足懊悔不已之时,方少帅还火上浇油补充了句:“已经欠我们一年半军饷了哈!” 周武上将那堪比迫击炮的视线直射方少帅,无奈方少帅那脸皮连巡航导弹都要甘拜下风,区区迫击炮威力实在不够看的。 “唰”地一下打开折扇!雪白扇面上“财神到”三个大字墨水淋漓,格外扎眼…… 方小宝:本帅终于有机会秀秀书法了! 周武为了自己的血压着想,终于决定不再理会方君乾,转而向坐在对面的肖倾宇打商量:“那个……肖参 分卷阅读154 分卷阅读155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55 谋长,这明棋咱实在不拿手,要不来几盘暗棋?” 无双公子:“悉听尊便。” 军棋有两种下法:一种是字朝下摆的(也叫翻棋、明棋),还有一种是立起来的(也叫暗棋、竖棋)。 周武见肖倾宇下明棋时攻击思路清晰,经常是下了几步以后,就对自己的布阵已经有了很准确的判断,全部战斗的思路一开始就清晰无比。善于在乱局中迅速把握重点,充分发挥其兵力 资源给予自己致命一击。 如果说明棋是凭着超强的计算和判断来论定输赢,主要依靠的是算步用兵的能力,那么暗棋则很大程度上依赖于运气,靠感觉去选择碰或者不碰对方的棋子。 周武苦笑:但愿能时来运转吧!自己可是再也输不起了…… 下暗棋需要一个第三方来做裁判,当然方少帅是绝对不合适的(公平起见),于是随便拉了一个参谋做裁判,那那个参谋一下子被夹在许多大人物的争斗纠纷中,战战兢兢甚是可怜。 而我们的方少帅索性搬了把椅子坐在了倾宇那方,一把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专注看着棋局发展。 正当周武将军摩拳擦掌准备一雪前耻,无奈天不从人愿。 两局暗棋过后,周老哥悲哀地发现:肖公子不但对于全局的判断和把握无人能出其右,连运气也不比自己逊色几分! 计算判断精准,杀棋果断凶狠,棋风如行云流水却杀机暗藏。 而且他还善于伪装:常以小子装大,大子藏于野。军旗边上常放小子,以装空城之像,虚虚实实变幻莫测,对方莫敢抗之。 吃还是不吃? 周武内心煎熬,犹豫不决。 一咬牙:拼了! 无双淡淡微笑。两子翻开暴露于光天化日下,转眼间周大哥的师长灰飞烟灭。 最可恶的还要数方君乾,好死不死在那边朗声背诵《孙子兵法》:“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攻其 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无双颔首,对他近来的学业表示满意:“不错,大有长进。” 方小宝眉开眼笑。 无双认真道:“方少帅,这打仗就如下军棋。暗棋重知兵,明棋重用兵,只有将知兵和用兵两者完美结合,才能算一个真正的好统领。” 少帅嬉皮笑脸:“嗯是,本帅受教了。” 周老大暗恨:你们不要太得意了! 再来一盘棋, 也许连老天都嫉妒无双战无不胜,终于让周武翻身农奴把歌唱。 局至临末,陷入僵局。 眉目静楚的白衣少年盯着棋盘,显然碰到了棘手的选择:“这棋,不好下。” 能让无双公子束手无策,周武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胜败在此一举! “肖老弟,咱们来打个赌吧!如果这盘你赢了,那么我猛虎团输你三年军饷,如果这局你输了,那我欠南统军的军饷一笔勾销,如何?” 方少帅唾弃:“你本来就输了六盘棋,那三年军饷早就是咱们的了,什么这局赢了一笔勾销,横竖都是你赚呀!” 眼下是孤注一掷,就看无双能不能吃掉军旗旁边的棋子了。 要是那个棋子比他大……那真真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白衣少年转而询问方君乾:“那少帅的直觉?” 方少帅剑眉一挑:“本帅觉得该下!” 无双轻轻一笑,云袖轻抬,毅然碰棋! “肖某赌了。” “倾宇?!”方少帅紧张地手心冒汗:这纯属一种感觉,他自己都没什么把握…… 空气就此凝固。 窗外飘飞的是春日的光线,青草的气息带着沁人心脾的温暖。 裁判看了看双方的棋子,很怯场地说:“周将军,你又输了。” 方少帅愣住,惊喜地一蹦而起! “赢啦!” 无双唇角噙笑,发梢眉眼俱是倾城,瞬间一现,胜过百媚千红,绝世清艳。 悠然而沉稳道:“肖某相信少帅的运势。” 方君乾张了张口正要说话,屋外响起踏踏的脚步声,金老黑满头大汗的推门而入,一边不住叫道:“少帅,国统府下拨给我们的奖金终于到账了!” 周武惊喜地喊道:“金将士,你怎么来了?” 顺手把棋盘上的棋子全部拨乱:“啊呀方老弟恭喜你了,年纪轻轻一升再升,前途无可限量呀,老哥端的羡慕——金将士,姚于倩姑娘的腿伤好了吗?” 黑子呵呵地憨笑着:“有劳周将军关心,姚姑娘的伤好的差不多了。” “黑子,你比猪还蠢!”方少帅冷冷说。他嚷道:“周武你别耍赖,这盘你输了啊!一盘棋赌半年军饷,总共三年的军饷,三十万银元拿来!” “这不还没下完吗。啊呀,这局棋什么时候乱了?肖老弟,我看我们还是算平手好了!”周上将若无其事地说。 方小宝冷笑:“你想耍赖?” 周武仿佛没听见方少帅的话,亲切地拉住黑子:“我听手下说你在战斗中中浑身浴血奋勇杀敌,真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呀——你们南统军的伙食怎么样?我还真有点饿了。” 金老黑感激涕零:“承蒙周将军看得起。您和少帅这么忙,居然还有空关心我们这些厮杀汉,实在是……” “黑子,思想有多远你就滚多远!周武,你欠我三十万银元!三十万!”方少帅把双手拢成喇叭状,凑在周武的耳朵边大喊大叫。 周上将再也不能装作充耳不闻了,负手鄙视道:“方少帅你至于吗?好歹也是镇守一方的军队统领,拿出点气度来么!搞得像乡下欺压良善的土地主一样。区区三十万银元,难道我堂堂猛虎团上将还会赖你不成?” 方少帅手一摊:“那就给钱呀!” 周武噎了一下,立马矮了三截:“只不过我出门没带这么多钱,等以后有钱了连本带利一起还你。” 方少帅哪有这么傻? “也行,不过你得打个欠条,签字画押!” 三十万银元……周武打了个寒战:靠,打死了也不能还! 打了个哈欠:“今个儿天气真好呀,我去打个盹先。人老了,不中用了。” 方少帅勃然大怒:“老子还就不信了!在我的地盘上要治不了你这赖皮家伙,咱就把方君乾这三个字倒过来写!告诉你,今天你这欠条不签也得签!” 肖参谋长在一旁坐山观虎斗,笑意浅浅:“行了,周将军,这三十万银元我们也不想要了。” 方小宝可怜兮兮:“倾宇……”这可不是一小笔钱呀。 周将军精神一振:“肖参谋长就是深明大义!不像某些人……” “肖某话还没说完。三十万银元我们不要了,不过将来猛虎团的军火物资,我军希望能与周大哥长期交易,合作愉快。” 细水长流,未雨绸缪。 周武低头思考了很久,眸色深沉。半响,终于抬头说了一句:“我终于知道,段大总统为什么这么忌讳你们了……” 第六十三章 无双说,以后南统军和猛虎团就是患难与共的兄弟了,望合作愉快。 方少帅说,以后我们就是一丘之貉,哦不,是拴在一根线上的蚂蚱,谁也别想跑。 周武同志雄赳赳气昂昂地来了,却是惨兮兮灰溜溜地离开。 只感觉自己误上了贼船——还是打上印盖上戳一辈子都抹不掉清不除的那种。 “得,周武向您告状了对不?哼,只有没出息的人吃了亏才会找人告状。” 东北王在电话那头气得胡子一翘一翘:“当初就该把你卖给人贩子,还省得我老来受气!” 方小宝连忙笑嘻嘻道:“嘿嘿爸,你别气坏了身子。”然后一通马屁疾风骤雨般拍上。 反正是免费奉送的,这奉承话自然信手拈来无比纯熟,早已臻至炉火纯青大巧不工大音若稀的至高境界。 虽然知道儿子的话有讨好嫌疑,不过方洞廖听得还是很高兴。 “君乾。” “嗯?” “为父有一件事情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方少帅难得被勾起了好奇心:“什么?” “我想收倾宇这孩子为义子。” 什么叫震惊? 方少帅的表情完美诠释了“震惊”两个字! 偷瞄了眼不远处正专心办公的肖倾宇,方少帅压低声音,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回了一句:“可他是你的儿媳妇呀,你再收他做义子这关系不就乱了吗?” 东北王为之气结! “既然你自己不愿意就算了!我是看倾宇这孩子聪慧能干,而且为父跟萧励勤当年都是南辅军校同窗,很有些交情,收他做义子可以让你们相互有个照应,再说倾宇这孩子的确讨人喜欢 ,人家小小年纪既懂事又孝顺,不像某人,哼哼。” 方小宝被老爸一席话打击得无地自容:“那我回头问问倾宇意见……” “还有,”方洞廖语气一肃,严正指出,“这些疯言疯语你在自家人面前说说也就算了,熟识你的人知道你有这毛病可以一笑置之。但别有用心之人可不这么想,万一他们故意散布流言 蜚语……倾宇这孩子不比你,他背景复杂,身份特殊,清誉来得殊为不易。儿子,你是不怕那些蜚短流长,但也要为他想想。人言可畏呀!” “对了,差点给忘了。”东北王在电话里说道,“你小姑姑要来南方做生意,大概会路过玉亘专程来看看你。南方是你的地盘,你多多照拂着点。” 惊起一滩鸥鹭! 方君乾惊惶大叫:“什么,姑姑要来!?老爹你等等!” 方洞廖就听见儿子在电话那头大声嚷嚷着:“倾宇倾宇,我们去桃芳坞旅游吧!明天就出发,不,今天下午就走!黑子你马上帮我收拾行李越快越好!……算了算了,现在收拾行李也来 不及了,带上钱就行——” 自言自语,“兵贵神速,可千万别被小姑姑堵上呀……” 忽听警卫的回报声:“少帅,外面有个女人说是您姑姑,专程来看你了!” 方洞廖只听一个震耳的“啪嗒”声——那是话筒掉落于地的声音。 呃……其实他刚才正想告诉儿子,他小姑姑眼下应该已经到了玉亘市来着…… “少帅,见不见?” 方君乾头痛欲裂,想也不想道:“就说本帅没在!” 无双抬起眼,眸子里是淡淡的不满:“亲人远道而来,少帅居然将人亲人拒之门外,实在失礼之极。杨警卫,快请方女士进来。” 方小宝郁闷 分卷阅读155 分卷阅读156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56 地闭目抚额。 “小宝啊~~~~姑姑我来看你了!”伴随着一阵雅淡香风,无双眼前就出现了一位飒爽丽人。 无双见过不少美人,此刻却也眼前一亮。 方水华少了余艺雅的盛气凌人高贵娇蛮,不同于安淑美的楚楚动人惹人怜爱,也没有姚于倩的兰心蕙质善解人意,但那深隽秀美的五官,顾盼神飞的神采,还有因长年奔波而镀上一层小 麦色的健康,让她有了种有别于一般女性的英姿飒爽,最显眼的是她穿着一身西式紧身男装,让其平添了一种巾帼不让须眉的豪爽硬朗。 不过还没等无双出声招呼,只见一阵风刮过——方水华和方少帅已不见了踪影。 方少帅将这个所谓的小姑姑推出了房门,确定无双听不见也看不见后才道:“不许叫我方小宝!!” 表情称得上咬牙切齿,声音当得起气急败坏。 “可是……”方姑姑委委屈屈道,“你的小名本来就叫小宝呀。” 大概只有方家人才知道,东北王独子,南统军少帅,身为华夏国闺中少女梦中情人的方君乾,有个与其形象极其不搭的小名——方小宝…… 她还叫个没完了她! 方少帅几乎要抓狂了:“我说不行就不行!” 以方水华的口无遮拦,不出半天整个南统军都会知晓自己的小名,到时候…… 方少帅不禁打了个寒战。 靠,那帮兔崽子一定会笑得下巴都脱臼! 绝对的威信扫地颜面无存呀! 方姑姑青葱般的食指指住方少帅,期期艾艾道:“天呀,我家小宝长大了,不要我这个小姑姑了,你小时候又又可爱的,真是男大十八变啊……” 万一让倾宇知道,想起他白皙的脸上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嘲弄。 啊呀呀,要疯了!! 这个小名太丢脸……绝不不能让它泄露出去! 望着这个为老不尊的姑姑,方少帅迅速下定了决心。 邪魅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悠缓的语气渗透出淡淡的威胁:“小姑姑,别说外甥没提醒过你。你要是敢把外甥的小名四处乱传,到时水华公司在南七省赚不到一分钱可不要来怪我呀。” 方水华一下子垮下了脸,偷偷瞄了眼已经高高帅帅的亲外甥,哼声:“真是的,一点都不可爱……” 终于搞定了自家姑姑,方少帅功德圆满地回到办事厅。 无双埋首于文案之中,只对方姑姑的去向轻描淡写问了句:“方姑姑呢?” “哦,本帅叫人带姑姑下去休息了,她远道而来,劳累了。” 无双颔首,眼眸如青空澄澈。 方小宝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可没忘记小姑姑刚进门时还脱口喊了一句“小宝”。 方君乾紧张地盯着雪衣无瑕的公子无双:倾宇他没听见吧?小姑姑貌似只不小心说了一句,何况距离隔得那么远小姑姑说话又快,他应该没听清楚吧…… 肖总参谋长起身,不动声色地开始整理桌上文件。 他十五分钟后还有个重要会议。 见状方少帅悄悄松了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喜上眉梢笑逐颜开:果然没听见呀,谢天谢地。 快步翩翩走过方少帅身旁,无双笑着丢下句:“方小宝?唔,这小名挺别致的……呵呵,方小宝……” (存稿全部发完了,又要进入写一章发一章的黑暗岁月了……于是同志们,我尽量一天一章,当然如果两三天一章也别感到诧异,毕竟,某墨还是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 第六十四章 “倾宇……”方小宝软软地唤了一声。 怪只怪他如此华丽的小名落入无双手中,估计要被肖公子揶揄调侃一辈子了。 肖公子自然知道他要说些什么,忍着笑一本正经:“放心吧,肖某才不会像某人那样多嘴多舌。是不是,方少帅?哦不,是小宝同志。” 方君乾只觉乌云压顶,电闪雷鸣。 不过流氓就是流氓,总有办法在绝境中撒野耍赖反败为胜。 于是方君乾手一摊,肩一耸,索性破罐子破摔:“行行行,倾宇尽管这么叫吧!叫得尽人皆知才好呢!” 闻言,肖参谋长倒是有点诧异了。 方君乾灼热的唇紧贴无双那白玉雕琢般的耳垂,邪气笑容艳且勾魂:“小宝这个名字,只有我方家人才能叫。如果倾宇想成为我方家人,本帅不介意的……” 一抹绯红瞬间晕染上脸颊,无双气得轻咬水唇:“你!……” 方少帅的警告还是有作用的,起码无话不说的小姑姑就收敛了很多。 接风宴上,主宾三人倒也算其乐融融宾至如归。 茶余饭后,方水华提起方少帅小时候的趣闻糗事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肖参谋长你知道吗?你不知道这小子小时候有多皮,大哥光每天给他处理突发事件就心力交瘁了。”无视方少 帅射向自己的杀人眼刀,方姑姑继续揭着方君乾的老底,“当时我就在想,大哥能活到现在真不容易呀!换了个意志力薄弱的人怕早就神经衰竭了。” 无双但笑不语。 他总是静静地听,一双温润的眸子专注地望着你,让说话的人有一种被重视的感觉。 恰到好处的微笑,水到渠成的颔首,即使再愤世嫉俗的人,与他谈心时也会有如沐春风之感。 除了打气鼓励的言语和一针见血的提议,肖倾宇从来不会随意打断别人说话。 这也是肖倾宇为何能在短短时间内成为南统军全体将士爱戴的原因之一。 闻言,肖倾宇静谧微笑。 那种花开紫陌,烟散天际,于无声处倾红尘的微笑,让方姑姑一下子恍了神。 她喃喃道:“这孩子……长得真俊。”拉过身旁的方君乾,指着无双笑:“被比下去喽!” 方小宝嬉皮笑脸:“怎么,你嫉妒呀?嫉妒也没你的份,倾宇可是本帅的人。” 方水华笑骂:“脸皮越发厚了,这种话都好意思说出来。” “可惜了……”方水华细细打量着面前气质高华,清贵出尘的肖倾宇,摇头惋惜。 可惜什么? 方水华无非是在惋惜无双不是女儿之身。 要不然这两人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了。 不过……如果肖倾宇是女人,他也就不是肖倾宇了吧。 但凡世间之事,总无十全十美,非有一丝缺憾才显能容于世。 思及此,方水华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白衣倾城的清贵男子。 他仿佛在低头沉思着什么,星眸微闭,水润唇瓣弯起浅浅的弧度,领口露出一截白如玉的优雅脖颈,一派娴静安楚。 忽然察觉自己在打量他,忽然抬头朝自己礼貌一笑,眼波流转间秋水潋滟。 方水华不由赞叹:“说起来无双倒是很像我这外甥从小惦在心上的‘小仙女’呢。” 此话一出,绝世双骄立时傻住了。 方君乾还来不及阻止,他那知根知底的小姑姑就兴致勃勃地出卖了他:“啊哟,说起来别提多有趣啦。打他七岁从平京回来后他就像中了邪似的,一口一个要我们还他的小仙女,每天摸 着一个陶埙还不让我们看!”想起方小宝小时候满腹委屈控诉无门欲哭无泪的可爱模样,方姑姑笑得直打跌,“我们都以为他当时年纪小,等日子久了自然也就忘记了,可无双知道后来怎么 样了吗?” 故意卖了个关子,见无双神情淡淡的,方姑姑愈发有逗他动容的兴致。 方水华一拍:“不是姑姑我自吹自擂,我这外甥从小交桃花运,可每当有小女生向他表白他就拒绝,然后喜滋滋地告诉人家他已经有小仙女了。” 方少帅差点把头低到盘子里,无力:“求求你别说了……” 此刻他真恨不得把自家姑姑那张喋喋不休的嘴缝上,再把她打包邮递扔回家! 没脸见人了,他不要活啦! 想他方少帅什么时候丢过这么大的人?还是在倾宇面前…… 无双不动声色地饮茶,柔柔吐出句:“哦,是吗?” “那是!”方姑姑以为无双兴致来了,更是恨不得将自家外甥的底子全部掏给无双听,“为这事,他从小到大可没少打架!” 歇口气继续:“拒绝了那么多漂亮女生,自然有很多男同学看他不顺眼,找麻烦的一手一把抓,隔三差五的不是单挑就是群殴。” “不过!”重重放下茶杯! 方水华扬眉吐气,自豪无比:“我家君乾从小到大打架就没输过!” 倾乾二人:…… 侍卫领着方水华去客房休息。 方姑姑走后,餐桌上只剩下默然无语的绝世双骄。 肖倾宇在看着自己手中的茶杯。 茶杯有水。 茶水清淡。 一如最淡的心事。 这样的无双让方少帅有种拔腿溜人的冲动,一边讪笑一边往门口退:“呃,倾宇,如果没事的话本帅就先走了……” “哼。” 肖倾宇抬起头,淡淡的,一针见血的来了句: “知道肖某不是女儿身后,方少帅是不是感觉挺失望的?” 方君乾:…… 不过方水华当时还没意识到肖倾宇对于自己外甥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而她后来能够得知肖倾宇在南统军的重要性,也全赖她在无意间撞见了方君乾与肖倾宇的一局沙盘对战。 这是绝世双骄常玩的一种战争模拟推演游戏,通过各方面情报在沙盘上的汇总,结合地形地貌,从而完成红、蓝两军在战场上的对抗与较量。运筹帷幄、决战沙场。 每当此时,南统军诸将也会在一旁观摩双骄对阵,无双则会在终盘后指出双方战略战术上存在的问题,从而提高指挥员的作战能力。 虽然……方少帅从没赢过。 又输了! 方少帅气急败坏地推倒沙盘。 无双淡淡道:“哪天少帅战胜肖某,就算出师了。” “再来!本帅就不信这个邪了!”方少帅目光炯炯,“这回要是再输,本帅就将八十一军交给倾宇!” 无双公子波澜不惊:“睚眦本来就是肖某的部队。” 所有人汗了一下。 方少帅:“那本帅就把刚进的那批军备物资……” 肖公子截口:“那也是肖某的,不好意思。” 方小宝咬咬牙:“从国外刚购进的新式枪械——” “都是肖某花的钱,是我借给少帅的。” <b 分卷阅读156 分卷阅读157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57 r 所有人都看着欲哭无泪的方少帅,无限同情。 方小宝豁出去了:“好,本帅就把自己赌上!” 肖倾宇很奇怪地看着他:“你人不是早归我了吗?是少帅自己说要以身相许的。” 方小宝:“……” 看着南统军上下暗暗憋笑的模样,以及方君乾一副被吃得死死的模样,一丝阴霾悄悄驻上方水华的眉宇。 方水华在玉亘市呆的时间并不长。 毕竟她每天经手的大笔买卖分布大江南北,她必须一一过问谨慎决策,能浮生偷得半日闲已是不错,哪有闲情逸致与外甥久叙家常? 其实像他们这类人,时间总不像是自己的。 方水华走时,方少帅亲自将她送至城门口。 无双本要来送,却被方姑姑以“肖参谋长事务繁忙,要是还来送我那我可真是过意不去了。”的理由给婉拒了。 玉亘城郊外,芳草萋萋,绿树荫荫。 方水华不由感慨:“春天到了呀。” 严冬悄然而过,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是呀,春天到了。”方君乾也轻叹一声。 “君乾,有些话姑姑不得不对你说。”临走之前,方水华盯紧自己外甥那双邪气深邃的眼睛,凝重道,“军政大权一定要牢牢抓在自己手中,决不能假以人手——哪怕你对这个人有多信 任多看重。君乾你记住,君臣不分是上位者大忌。有些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方君乾默然柳树下。 方水华一字一顿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方君乾淡淡一笑:“姑姑是说……倾宇?” 方水华说的,正是那个素衣缟袂的清冷少年。 “既然你已知道,姑姑就明说了。”方水华褪去直爽的表象,竟是深沉冷静得像一个政客,“肖倾宇深受南统军上下爱戴,部队军需钱粮的收支全部经由他手。而他掌管的睚眦军个个身 手不凡且只听命于他。 “如果……姑姑只说如果,肖倾宇哪天神不知鬼不觉将你杀害,凭他在军中的地位信誉,南统军上下哪个敢怀疑他?到时军政大权易主,你辛苦打下的江山就给他做了嫁衣。” 方君乾剑眉一沉,任春寒来袭:“小姑姑不是很喜欢倾宇吗,今日为何对本帅说这番话?” 方水华理所当然:“我虽然喜欢倾宇那孩子,但他毕竟是外人,而你才是我方水华的亲外甥,方家未来的家主,于公于私我都应该向着你。” “君乾,你对他推心置腹,他未必对你有情有义。”她咄咄逼人,步步紧逼,“你敢保证他从来没动过这种心思?” 第六十五章 方家是很传统的家族,世代男主外女主内,家主之位只传男不传女,方家媳妇不得插手方家军政经济大权,而从方家嫁出去的女儿相当于泼出去的水。 如若方家嫡系子孙出意外无法继承家业,则由方家几大长老共同商议,从旁系中择一子,冠以“方”姓,继承祖业。 生母有抚养教导之职责,但不得插手方家大小事务。 总而言之,女人在方家是没有什么地位的。 而方水华完全是一个异数,因为方水华很小的时候便展露出经商才华,且方洞廖从小疼爱小妹,自然不想让她的才华埋没。 再加上社会剧烈变革,重男轻女旧思想遭受冲击,方家族人便也把族规慢慢放宽了。 后来嫁为人妇,夫家实力再加上哥哥庇护,方姑姑这才得以投身商界,翻云覆雨,一展才华。 在尔虞我诈的商场打滚十余年,方水华早已看透世情冷暖。 如今, 她问:“你敢保证他从来没动过这种心思?” 锋芒毕露,见血封喉,就像在商场上与人厮杀争斗针锋相对,不给对方一点喘息时间。 谁敢保证? 谁敢! 方君乾淡淡道:“我信。” 方水华顿时哑然…… 一场悲喜似水无痕,尽付笑谈里。 “用不着机关算尽,只要他对方君乾说一声,方君乾就会将南统军军政大权拱手送上。倾宇坚毅果敢,才智能力更胜我一筹,交到他手里方君乾反而放心。” 方水华紧盯方君乾,仿佛要从他眼中看出一丝动摇与迟疑。 最终,她扭过了头,浓密的睫毛合起,无奈道:“反正我已经提醒过你了,希望到时你不要后悔。” 看着小姑姑坐进轿车,方君乾隔着车窗对她说道:“这是方君乾自己选择的路,哪怕粉身碎骨死无全尸方君乾也会走到底。” 方水华冷冷看了他一眼,视线重新投向前方:“随便你。” 摇上玻璃窗,司机发动汽车引擎。 方君乾目送汽车绝尘而去,久久无言。 曾府,这个曾令玉亘市百姓避如蛇蝎之地,此刻却成为老百姓心目中最向往的神圣府邸。 无他,只不过曾家被灭门后,为了减少经费开支,空着的曾府就成了南统军的指挥所。 而绝世双骄就在此地办公休憩,接待来自各地的朋友和贵宾。 而如今, 无双就坐在书房案桌前。 他的衣裳也很白,脸色很白。 那种白,是将中秋的月光捣碎,揉入飘逸的云,冰冷的霜,迷蒙的岚,仿佛被迷雾笼罩了般,淡尽星霜。 浓密的羽睫静静睁开,直勾勾盯住桌旁那叠来自平京的情报。 或许,这场仗不该赢得这么漂亮。 血海大战让方君乾的名声如日中天,终于还是引起了萧家的警惕关注。 这个昔日不是萧家同一等级的少年,如今终于有资格站在了萧家的对立面,成了萧家旗鼓相当的对手。 想及此,肖倾宇的感觉是复杂的。 欣慰,担忧,似乎还有点不知该如何自处的迷茫。 透过书房的玻璃窗,看见那人正坐在池塘边托着腮钓鱼,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那一幕印入无双明丽的眸中,水润的唇角不由弯起浅浅的弧度。 “公子!”小疯子风风火火跑进来,“公子,外面有个从平京来的人,说是萧家下人——公子,见是不见?” 无双远山眉轻蹙,淡淡颔首。 那人一进来便一稽到底:“公子安好。” 无双眉挑锋芒:“萧老爷子的人?” 信使低垂着头:“是。” “说吧。” “老爷子要我给公子带句话。” 信使若有所指地瞥了池塘边正闲极垂钓的方君乾一眼:“再聪明绝顶的人,如果被夺去最珍惜的东西,他也会崩溃。” 肖参谋长猛地睁开眼睛! 如薄冰般犀利刺骨的目光沉默的看着这一切,无声嗤笑。 “如果有人想夺走肖某所珍惜的事物,肖倾宇就会让他失去一切。” 明明是和煦的春日,传信者却仿若置身冰窖雪窟之中,觉一股寒意正从脊椎升起,流窜到指尖,止不住得瑟瑟发抖。 肖倾宇说的很慢,很优雅,这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也是天生的气度,不管情绪多么的差,处境多么艰难,公子无双仿佛永远都不会失去他的平静和风度。 他笑:“萧古左应该知道,肖某在本质上和他是同类人。”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遇神杀神,佛挡弑佛。 白衣男子看似优柔雅致,实则发起狠来,事情便会做得狠绝、断绝、烈绝! (本人已经从绍兴旅游归来了。累死了,旅游果然是件体力活儿啊。不过两天半时间太短,我还来不及去大禹陵和柯岩风景区(怨念……),以后有机会补上吧。绍兴夜市不错,值得一 去。还有绍兴东湖风光秀丽,吼山的桃花很漂亮,可惜没有全部盛开,而且那天游客实在太多了。拍了很多照片,都放在空间相册了。谢谢皇妹的陪伴和依依的款待。玩也玩够了,又要开始学习码文了!) 第六十六章 园中有花,火红色的绛桃弥漫了远天,开的正艳。 花下有人,那是个比三月绛桃还要灼烈的邪魅男子。 看见自己后,男子朝这个方向潇洒挥手,灿烂笑道:“倾宇——” 春光霎时间璀璨了岁月。 无双望着他,黑亮的眼里盛满了温暖笑意。 男子快步走到他面前,阳光笑颜毫无预兆的一戚。他问:“倾宇,如果有一天要用方君乾的性命来换取萧家对倾宇的认可,你可愿意?” 于是心底抽痛,怅然若失。 薄薄的唇瓣不时翕动,无双拼命想出声,想答话,喉咙却宛如被人扼住,硬是发不出一个字。 如果要用方君乾的性命来换取萧家对倾宇的认可,你可愿意? 你可愿意…… 可愿意…… 愿意…… 愿…… 意…… 无双心中焦急,无奈就是开不了口。 一声枪响! 血花飞溅。 时间停滞在这一秒。 血,铺天盖地的血,幕天席地的红。 腥红的血色将空气浸染成绯色,也模糊了无双的眼睛。 “倾宇……” 他最后一次柔声唤他。 然后,瞳孔渐渐涣散了下去。 他倒下的背后,是萧古左狰狞冷酷的脸。 肖倾宇猛地从床上挣起! 亵衣已被冷汗湿透,纤白的手指还在不可抑制地颤抖。 方君乾被惊醒了,爬起来,俊美的脸上犹带着五分迷糊睡意:“倾宇怎么了?做恶梦了?” 无双不答话,只静静看着他。 看着眼前这个介于男孩与男人之间的,活生生的方君乾。 往昔一双风清云淡笑傲群雄的眼眸此刻竟满是伤痛阴霾,还有,不自知的恐惧。 悄悄垂下头,终是低落了声音:“没事……” 在无双肩窝处蹭了蹭,方少帅嗅着无双柔软清香的发丝,漫声细语:“你呀,就是把自己逼得太紧了。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儿顶着呢,凡事船到桥头自然直么。” 出乎意料的是倾宇居然没有推开他,甚至没有往日的冷眼以对。 方君乾见他浓密轻柔的睫毛一颤,水唇紧紧抿在了一起,流失了本来的淡定自若。 触手可及的是他邪魅英俊的容颜,感受到的是他热力十足的体温,他就在自己面前说着、笑着、无赖着、柔声安慰着。<br 分卷阅读157 分卷阅读158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58 “真好。”细碎的破音从肖倾宇唇中溢出。 停顿一下,再度吐出庆幸感动的呓语:“……真好。” 某人受宠若惊:倾宇今天怎么这么乖? 不过方小宝乐得大吃豆腐,巴不得他的倾宇每天都这么听话呢! 重新睡下,后怕地裹在锦被中,感受着身旁人传递过来的温暖气息。 肖倾宇忽然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他还在,真好…… 大争之世,风云突变。 1946年三月八日,平京大学生示威游行活动轰轰烈烈开展起来。 起因是三月五日夜晚,一个女大学生被三个美利坚大兵,美兵态度嚣张拒不认罪,国统府不愿得罪美国政府,有意偏袒罪犯,这种行径激起极大民愤。 全国大学生义愤填膺,平京大学现任学生会主席张玉函迅速组织起学生游行示威活动。 然而当游行队伍行至北带桥时,奉命前来镇压学生活动的国统军二营与示威学生发生激烈冲突,游行队伍遭受血腥镇压。 五十三个学生当场死在部队枪下,两百多人受伤,酿成震惊中外的“北带桥惨案”。 《华夏日报》记者亲眼见到国统军暴行,捡回一条小命的他立即撰写了一篇洋洋洒洒文章大肆报道了“北带桥惨案”。 在文章后面,记者用一句话描述了当时的惨状——北带桥下清凌凌的河水,那天被血染成了红色。 无双心痛如绞:死伤的都是国家未来精英呀! 最可悲可叹可怜的是,这些精英没有死在敌人铁蹄下,竟是命丧在自家军队的枪炮下…… “张玉函……居然这么沉不住气。” 在无双印象中,身为学生会副主席的张玉函温文儒雅,沉着冷静,行事三思而后行。 所以自己才放心在离开平京前,把这关乎华夏国整个教育界的重担交付给他,可如今—— 无双忽然意识到什么:“那个被的女生是谁?” 睚眦军队长刘楚飞恭声回答:“消息是对外保密的,不过睚眦军暗探打听到那个女大学生好像是平京大学文艺部的部长倪晓晓!” 第六十七章 “少帅大概已经知道了,平京出了大事。” 方君乾点头承认:“本帅知道。” 纵然平日里与自己谈笑不羁称呼随意,兴之所至甚至连“方小宝”这种昵称也会脱口而出。 然而论及正事,无双一律是用“少帅”称呼自己的。 该说他太过公私分明吗? 方君乾疾步在原地转了一圈,沉声分析:“其实,平京那儿闹得越大对我们越有好处。” 段齐玉越是不得人心,越是闹得民怨沸腾,对方君乾就越是有利。 此消彼长——这个道理方君乾懂。 落霞熔金中,拓印出一坐一立两个绝世少年。 一个戎装英挺斗篷猩红,一个白袍清冷灵透出尘。 料峭的春寒清风吹入襟怀,刮得两人衣袂柔柔翻飞,泼洒出水墨淡雅,写意。 方少帅望着坐在窗边的肖倾宇,夕阳照在他苍白的脸上,透明得让人心疼。 “肖某得去。” 方君乾一叹,怅然若失:他就知道他会这么回答…… 肖倾宇转过头,淡淡道:“何况肖某还有其他要事必须亲往平京处理。” “什么事?” “南统军粮草衣物、兵戈武器、人脉关系、银钱账目,哪样不要处理呢?” 还有,萧家…… 萧古左的威胁是无双心中一根刺。 肖倾宇握拳,眼神锐利冰冷如剑芒。 自己只有回平京才能震慑住萧家,不让他们轻举妄动。 “何况段齐玉的任期就快到了,这次总统选举断不能让段齐玉连任,肖某得回京早做布置。” 国统府大总统是可以连任的,总统选举每四年举办一次,段齐玉已连任两届,对这届竞选也摩拳擦掌势在必得。 “大总统选举啊……”方少帅悠悠一叹,“时间过得真快,本帅差点就忘了这事。” “方少帅有意竞选这届的大总统吗?” 方君乾失笑:“我?” 无双公子的语气依旧淡淡:“对。方少帅今年满十八周岁,在法律上已经有了选举权。” 方少帅终于意识到肖倾宇不是在开玩笑,不由也随着他的思路考虑起来:“如果真要选举怕是很难成功。一、本帅年龄太小;二、资历太浅;三、时间太紧,准备不充分;四、阻力太大 。平京各种势力纠结,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本帅登上总统之位。” 无双神容有一种出世的隐遁:“肖某能解决的问题都不算问题。” 他容颜平静,却不知又会有多少天下大事从他手中而出。 “只要少帅想当,肖某就可以办到。” 风雷烈变,天翻地覆,这等悠然话语竟隐隐有铁马金戈之声。 方家独子的身份注定方君乾未来会步入政坛或投身军界,方君乾也早有这种觉悟。 只是,方君乾的天性桀骜让他下意识地排斥这种被铺排好的未来。 并不是说他不喜欢这些。只要是男人,多多少少都是喜欢权势这种东西的。 只不过依方君乾的性子,他喜欢什么东西,就要用自己的能力去抢、去夺、去取。而不是依靠家族的实力。 见他兴趣缺缺的模样,无双不由失笑:“就算这次竞选失利,但少帅积累了民望和经验,对将来也是极有好处的。” 听他说得百利而无一害的样子,方少帅也不由有点心动:“试试就试试吧,反正也没什么坏处。” “嗯。” 无双柔声一应。 下一句话便把方君乾的好心情完全打碎:“我明天一早就走。” 方君乾失声:“这么快?!” “既然都要走,早些晚些有什么区别吗?” “我还以为……”少年有些黯然道,“起码可以喝到倾宇今年新采制的桃花茶。” 阳春三月将近,桃花也快开了。 肖倾宇会在每年的农历三月初三亲自摘选桃花,汲取深谷山泉,再配以多种药材,泡制成桃花香茶。 “算了。”方君乾展颜一笑,晦暗阴霾一扫而空。 暗忖:既然倾宇来不了,本帅去找他也是一样的。 初春的清晨还有点寒意。 冥冥早雾中,有两道身影相携而行。 白衣灵秀,斗篷火红,竟如画里神仙中人般遥遥而来。 见他那冻得苍脆的脸,方君乾不由分说便解下随身斗篷披在他单薄畏寒的身子上:“天冷,披上吧。” 这斗篷是从方家带出来的,斗篷边上镶着华贵的皮毛,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雪白的长袍裹在火红斗篷中,更衬的美人如玉,风华无双。 不厌其烦地叮嘱:“到了平京后记得打电话。 “记得按时吃饭,胃药也要按时服用,我会让小疯子看住你的。 “晚上睡觉要是觉得冷,别忘了搂一个热水袋。 ”还有还有……“ 听得小疯子连翻白眼,暗地里向无双抱怨:“方少帅好啰嗦呀!” 无双拍了拍他的小脑瓜,但笑不语。 心中明澈:其实,他只是关心则乱罢了。 忽然—— 方少帅认真抬起头:“倾宇,我爸想收你做干儿子,你觉得呢?” 无双显然有些吃惊,痴痴看了他半响才回过神来。 展颜一笑,应道:“好啊。” 这一笑落入方君乾眼中,竟赛过远山含黛,春光明艳。 见他开心,方少帅的心情也跟着明媚起来:“那好,我这就去跟爸说。” 说着,笑着,玩着,闹着。 方君乾一路谈笑风生滔滔不绝, 然而等肖倾宇真正钻进了车子,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 无双朝他清雅微笑:“我走了。” 沉默一下:“你,珍重……” 方君乾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珍重。” 车窗缓缓摇上,隔断了彼此的凝视。 方君乾目送着那辆黑色轿车渐渐消失在自己视线中。 这一去,差点就成了永诀。 无双只觉自己一生都在争斗。 与人争斗, 与天争斗, 与命争斗。 回平都以后呢?是不是又要孤身一人面对尔虞我诈,算计厮杀? 无双忽然有点倦倦的。 他轻轻抚上肩头那火红的斗篷。 好像,好像一个极倦怠的人握住了至亲至爱之人的手。 “肖主席要回来了!”高校学生自治联盟欣喜不已。 “公子回来了。”无双的手下、好友欣喜若狂。 “肖参谋长要回来了!”军中热血男儿欢呼一片。 “肖倾宇……终究还是回京了。”自然还有冷漠敌视的声音。 肖倾宇回来了。 这个人的到来,令本就风起云涌的平京更为诡谲莫测、杀机四伏。 这个人的到来,搅得八方云动,天地翻覆! 第六十八章 “张玉函你记住,你欠下了五十三条人命!”这是无双见到张玉函后的第一句话。 沉沉的语调带着七情不动的愤怒:“思虑不周,贸然行事,有勇无谋——这次的过错,够你赎一辈子的罪。” 说完,无双径自走入医院。 文艺部副部长邱清韵坐在医院长椅上,偷偷抹着眼泪。 见他到来,邱清韵唰地站起来,吃惊哽咽道:“主席……您怎么来了?” 无双一声叹息:他怎么能不来? 无双朝她做个了噤声的手势,悄悄推开病房的房门。 倪晓晓正静静坐在床脚的阴影中,不言不动。 无双轻轻掩上门:“晓晓她怎么样了?” 闻言,邱清韵眼泪再度在眼睛里打转:“都怨我,晓晓都是为了救我才会被他们给……。那天太晚了,我们两个一起回家,路上遇到他们,他们喝得醉醺醺的,还不断对我们拉拉扯扯。部长拉着我跑,我没用,跑得慢,落在了后面。” 泪水像是决了堤,止也 分卷阅读158 分卷阅读159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59 止不住:“部长原是可以走的,可她又折回来救我,结果被他们缠上。她叫我先走,等我叫人过来救她时,部长已经……” 她说不下去了。 这么不堪、残酷、痛苦的回忆,如果可以,邱清韵希望永远都不再提起。 掩面抽泣:“我不该一个人先走……我不该抛下她的……我不该……” “晓晓醒来后,已经割了三次腕。要不是每一次都被我们及时发现,她早就……主席我好害怕!我现在都不敢离开一步!要是部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无双拍拍她的肩膀:“不要太自责。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如果这句话出自他人之口,别人总会抱有三分怀疑,但如果这话是肖倾宇说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肖倾宇打开房门进入病房。 进去后一把拉开窗帘! 温暖的阳光洒进病房,金色光线在两人身上轻舞飞扬。 “老是呆在病房会把人憋坏的,天气这么好,陪肖某出去走走怎么样?” 倪晓晓呆呆抬起头,望着他。 “公子……” 一声轻唤,眼中忽然泪珠滑下。 无双的请求,很少有人可以拒绝。 无双陪倪晓晓在医院的花园里随意散步。 两人都没说什么话。 只是慢慢走着, 直到迟暮的余晖在一片暗沉里,渐渐遥远,悄悄逝去。 往昔热情活泼、能歌善舞的文艺部部长,娇艳可人而又火辣扎人。 倪晓晓,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红玫瑰。 而今,圆润的脸瘦成了尖尖的下巴,一直低着头,一副怕见生人的模样。无神迷茫的大眼睛惊恐地打量着四周,充满小动物似的无助不安。 天有点凉,少女出来时穿着单薄,此刻不由冷得瑟瑟发抖。 却因为无双在侧,强咬着牙不出声。 肖倾宇毕竟细心,知道少女是吃不消这春寒料峭,于是停下脚步,将方君乾的斗篷解下放一边,却将自己雪白的外套披在倪晓晓的身上。 “天冷,穿上吧。” 翩翩然的君子风度。 倪晓晓有点纳闷地看着公子无双重新穿上斗篷。 为什么他宁愿脱下自己外套给她穿上,却不愿把这件斗篷留给自己? 况且,肖倾宇是从不穿这种华贵显眼的红色斗篷的…… 不过倪晓晓很快就把自己的疑问忘掉了。 因为肖倾宇问了一句:“晓晓知道肖某当时为什么会离开平都吗?” 无双头一句话,就勾起了倪晓晓想听下去的: “为什么?” 肖倾宇闭上眼睛,一幕幕回忆着那个耻辱的一夜。 他讲给这个女孩子听。 他讲得很慢,每一字、每一句都仔细斟酌。 那原本已经愈合的伤疤再度揭开,血淋淋的痛。 “当时,段齐玉和萧家联手将肖某出卖。若不是少帅及时赶到,肖某怕早被仁裕给……” 一个男子,一个像肖倾宇那样傲骨铮铮的男子,要用多大的决心和勇气,才肯在一个异性面前坦诚那段阴暗的、屈辱的、羞耻的、近乎不堪回首的往事? 倪晓晓紧张地抓住肖倾宇的胳臂,瑟瑟发抖。 对这个少年当初的绝望、无助和悲愤,她感同身受:“公子……” 忽然觉得自己比肖倾宇幸运多了。 起码自己的亲人与朋友始终坚定不移地支持着自己,可他……似乎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可是肖倾宇坚持下来了。” 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 “晓晓,你有疼你爱你的父母,关心爱护你的朋友,热情友善的同学。你想想,如果你死了,他们会有多么伤心难过? “为什么你有勇气死,却没勇气活下去? “还有玉函,他喜欢了你这么久——若不是太在乎你,以玉函的沉稳冷静,断断不会犯下这种错误。 “看得出,你也喜欢他对吗?” 那个斯斯文文总是微笑着的张玉函,无论自己说什么都从不反驳的张玉函,在自己赶夜班时特意带宵夜给自己的张玉函,那个在自己人生最低谷时默默陪伴自己的张玉函…… 倪晓晓只觉得极冷,冷得让她只想用双臂环抱自己。 “我已经……我配不上他了。” 娇躯颤抖如风中落叶,毫无血色的嘴唇哆嗦着:如此肮脏的身体,她还配得到幸福吗? 见她如此纠结痛苦,无双不由蹙眉:“你是在瞧不起自己,还是在瞧不起玉函?” “既然选择了他,就应该相信自己的眼光。何况这件事不是你的错,如果玉函真因为此事嫌弃你,那你应该庆幸才对。早点认清事实总比将来悔之不及要好。肖某相信玉函是有担当的男子,他心胸开阔、体贴细心,不会在意你的过去。” “真的吗?”倪晓晓猛地抬头。 “要不——我们来证实一下?”无双狡狯一笑,如烟花绽空。眼波流转,衬得眉眼愈发清逸。 退出病房,无双和张玉函一起走在医院的林荫道上。 “还是公子有办法,您一来,晓晓的脸色马上好多了。出事以后,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笑呢。” “可是晓晓的父母似乎还无法接受。”无双叹了口气,“倪家虽不是名门望族,却也是清白人家,出了这种事,让晓晓在邻里乡亲中怎么抬起头来? “有时,流言蜚语是能杀死人的。” 张玉函一下子白了脸。 无双沉默一会儿,猛下一计重药:“玉函,我决定明天就向晓晓父母提亲。” “啊!什么?”张玉函大惊失色,原本斯文的脸再也斯文不起来了。 狠狠脱口:“这怎么行!” 无双故作诧异:“为什么不行?” “我喜欢她,已经喜欢很久了。” 无双心中暗笑,面上仍不动声色:“喜欢她?” 丝丝讥诮浮上无双唇角,“肖某能给她名分,保护她,照顾她。肖某不会在乎她的过去,愿意娶她为妻,愿意一生为她挡风遮雨。你能给她什么?” “你能给的我都能给,你不能给的我也能给!” “天底下还有什么肖某不能给的东西吗?”无双公子给不起的东西,寥寥无几。 张玉函深吸一口气:“也许你能一辈子对她体贴,一辈子对她温柔,但你骗不了自己,你并不爱她。” “你娶她只是为了责任、为了道义,但那绝不是为了爱。可是,我却能够把心掏给她!!” 大功告成! “那好,肖某最后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爱定了倪晓晓,终此一生,不离不弃?” “张玉函爱倪晓晓,终此一生,不离不弃。” 无双的眉间多了几分严肃凝定,认真盯了他足足三分钟,忽然甩手就走。 凛凛风中长发飞扬,他背对他,淡漠的声音随风飘散在林荫间:“张玉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你都听见了。” 无双停下脚步,对着空气突然冒出一句。 树林阴暗处传来一阵簌簌声响,倪晓晓从林中钻出,红着脸点点头。 无双淡淡道:“玉函是个好男人,他不会负你。” 倪晓晓猛然抬头! “公子,你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无双安静地看向她,温润悠淡的明眸墨瞳,安然得天地也一片宁静。 眼中隐约透出询问之意。 倪晓晓凝视着他,若有所思。 “怎么说呢……以前的公子,冷淡、遥远、神秘,除了家国天下,似乎对一切漠不关心。而现在的公子,似乎变得更柔情、更温暖,更有人情味。” 倪晓晓苍白的脸颊染上一抹红晕:“起码以前的公子是绝不会想出这种主意来的。暗地里套别人的话……公子似乎被少帅带坏了。” 看着那沉静清雅的面容微微一怔,旋即莞尔:“是吗?” 倪晓晓认真道:“可是这样的你,更容易得到幸福。” 肖倾宇一怔。 趁他怔愣间,一个极轻极浅的吻印上他清丽完美的侧脸,如蝴蝶轻点柔嫩花瓣。 倪晓晓宛如梦呓般低语:“知道吗,你是我的初恋呢。” 无双下意识捂上被偷袭的右颊,讶异地睁大眼。(小宝不要吃醋,以后吻回来就是了!) 隐约夜风起,少女粲然一笑,颜色绝丽,艳光动人,却是不辨悲喜。 “所以,倾宇你一定要幸福啊。” 说完这句,她如一只欢快的百灵鸟轻盈掠过无双身边,去追寻她今生的归宿。 肖倾宇是她的一个梦。 每个少女心中总有这么一个梦。 藏在心底最深处。 虚幻、美好、却遥不可及。 而张玉函,则是实实在在的,要与自己一生一世风雨相伴的人。 第六十九章 平京萧家大宅。 灯火通明的书房大门,影影绰绰映出两个人影。 一个身形佝偻,另一个瘦长挺直,站在老人身边却似十分谦恭。 苍老的声音蓦地响起:“段齐玉那个白痴,处理个学生游行都不利索,这么点小事居然闹得这么大。 “闹闹闹,把肖倾宇都闹到平京来了! “这眼看总统大选就要举行了,肖倾宇这回可真是来者不善呀。” 段齐玉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这次萧家不能再把筹码压在他身上了…… 那个瘦长人影附和道:“父亲说的对,居然还有无知贱民认定他们两个是寰宇帝和无双公子的转世,真是可笑之极!” “转世?”佝偻的人影一敲拐杖,“哼!就算他们真是绝世双骄,也别想动摇我萧家的地位! “当初曹林秦刘四家是怎么被一一击破的,你还记得吧?” “父亲的意思是——分化、离间?” 苍老的声音发出低沉的,夜枭似的笑:“嘿嘿,等着瞧吧。 “肖倾宇……方君乾……” 而此时,平京大学学生会。 肖倾宇和张玉函也在谈论此次的总统竞选。 “论家世,方家九代名门,少帅得天独厚。论才智,少帅聪慧过人,实乃天纵英才。论战功,除了北虎将周武整个华夏无人能与之抗衡。论民望,少帅更是有口皆碑,声望如日中天。” 分卷阅读159 分卷阅读160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60 方君乾是人中龙凤,天之骄子。如果真要鸡蛋里挑骨头的话,只有一点,也是致命的的一点。 “可是,”张玉函叹了口气,“方少帅太年轻了。” 十八岁,真是年轻得不像话。 年轻是把双刃剑。 手中握有大把青春,可以屡败屡战,可以从头再来,可以等,可以忍。 然而,难免给人一种资历浅薄,经验不足的印象。 这个硬伤,无关能力,只关年龄。 一般而言,总统候选人都是年龄段在四十岁到六十五岁之间的,老成持重精力充沛的中老年人。 张玉函奇怪道:“莫非公子真有意帮方少帅夺得大总统之位?可未及弱冠就执掌国家大权……这种事情前无古人呀!” “前无古人?”无双淡然一笑,看向自己的手,颜色略显玉白,洁净、莹润、晶莹剔透,柔美到极处偏透出一股子纵横捭阖、所向披靡的剑气! 仿佛自问自答:“有何不可?” 1946年三月十五日,第五届大总统提名大会在国统大会堂召开。 上午九点,与会人员入场。 九点半,国统府领导就坐 让我们来看一看坐在主席台上的大人物,亦是当今华夏国的掌权人物—— 国统府大总统兼国统军总司令段齐玉; 政治部主任兼财政部部长萧古左; 外交部部长余朝弼(余艺雅的大伯); 大学院院长霍东强(平京大学校长); 国统军上将兼国防部副部长周武; 北统军元帅,国防部部长方洞廖(缺席); 南统军元帅,国统军上将方君乾(缺席); 工商部部长兼预算及决算委员会会长秦高阅(就是当初帮无双出力救过方君乾的那个秦老); 民政部部长萧励才(萧老爷子的大儿子,萧励勤的兄长); 还有,立法院院长兼国统军总参谋长肖倾宇。 而立法院内又分成内政及民族委员会、外交及侨务委员会、科技及资讯委员会、国防委员会、经济及能源委员会、财政委员会、预算及决算委员会、教育及文化委员会、交通委员会、司法委员会、法制委员会卫生环境及社会福利委员会十二个常设委员会。(资料就这些,不全,人物姓名纯属胡诌,大家将就看看哈!) 随着这些大人物的陆续落座,耀眼的镁光灯纷纷闪起,记者们全部严阵以待。 肖倾宇白衣清雅,容颜无双,坐在其中宛如鹤立鸡群,实在太过显眼,顿时谋杀不少胶卷。 无双秋水般的眸子一一扫过在座几位:坐在这主席台上的,有盟友、有前辈、有恩师、有亲人、有仇雠、也有态度暧昧,敌友难辨的人。 这些人,哪个不是权掌一方,跺跺脚华夏国就要抖三抖的风云人物? 果不其然,第一个被提名的是已连任两届总统的段齐玉。 段齐玉表面故作谦虚,四处颔首答礼,然而从他控制不住的上翘嘴角看出他的喜不自禁。 无双不动声色地用茶盖撇去漂浮的茶沫。 上好的君山银针,由甘甜山泉冲泡。 此时,茶叶如一根根黄色的羽毛直直竖立杯底。 清幽的茶香沁人心脾。 坐在无双右手边的北虎将周武悄声对他笑:“肖老弟可真能沉得住气,到现在都波澜不惊纹风不动的。” 肖倾宇点点头,忽然道:“这总统选举周大哥不想试试?” 周武思虑再三:“想再等几年。眼下周某三十二岁,再等个七八年才是竞选总统的黄金年龄,就暂且不去趟这浑水了。” 无双但笑不语。 抬手饮了口银针茶,醇厚回甘,高雅隽永——无愧茶中极品。 “肖老弟呢,这回也和往年一样冷眼旁观?” “不,”出乎意料的是,一向坐看风起云涌的公子无双竟淡淡回道,“肖某心中已有一位总统候选人。” 周武着实一惊:“肖老弟心中已有人选?得,不用说,老哥我相信你的眼光,到时定当鼎力相助。” 无双不着痕迹地笑笑,清雅的容颜隐在氤氲水雾间:“无论那人是谁?” 周武言之凿凿:“既然肖老弟胸有成竹,那人肯定不会令周武失望的!” 无双优雅放下茶盏,看着不远处得意洋洋看似十拿九稳的段齐玉,唇角上挑起一个讥诮嘲弄的冷笑:“请周大哥稍安勿躁,到时自有分晓。” 他的笑像秋末初冬的风。 捉不着,摸不透,却能让人从心底莫名一冷。 萧古左端坐主席台。 容颜苍老,鹤发鸡皮,闭着眼睛就是一个不起眼的老人。 猛地睁开眼,眼神毒亮得让人不寒而栗。 恰巧无双的视线也朝这边看来。 一老一少眼神交锋,在空气中擦出冰冷的火花。 段齐玉正感觉这届总统宝座非自己莫属。 肖倾宇正准备将自己心中的总统人选报出。 萧老爷子已拄着拐杖,颤颤巍巍从主席台上站了起来。 耷拉的嘴角挂起阴测测的笑:“本人提名国统军总参谋长肖倾宇。” 周武第一个反应过来,腾身大叫起来:“什么!!” 于是, 全场震惊! 群起哗然! 第七十章 “只要你当上这个大总统,萧家就让你认祖归宗!” 从国统大会堂出来,在萧古左和肖倾宇擦身而过的霎时,肖倾宇听到萧古左这么说。 “段齐玉这次可栽了,你没看见他那张脸,像个死人似的。看来这次萧家是决定一脚踹了他,可怜段大总统刚才还志得意满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过河拆桥连声招呼都不打,萧家果然是翻脸不认人的主!” 周武负手施施然从里面走了出来,颇有深意道:“肖老弟真有意角逐这大总统之位吗?” 无双沉默不语。 周武继续道:“虽不知道肖老弟心中的总统人选是谁,不过如果是肖老弟要当这华夏国总统,我周武肯定无条件支持!想必这方家、余家、霍校长和秦老也是这么想的吧!嘿嘿,这萧古左做了一辈子孽,总算做了件好事。” 无双可不觉得哪里好。 只觉得有一个惊天阴谋笼罩着自己。 无双闭起眼。 这天地,极寒,极冷,冷得让他想伸手用力环抱住自己,冷得让他无可抑制得怀念起,过去的悠悠岁月中,那个总是拥着自己悄然入眠的温暖怀抱。 “对了,肖老弟还住在平京小楼吗?”周武冷不防冒出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少年不知何意,但仍谨慎回道:“肖某近期都在外头处理事务,除了晚上睡觉外基本不在小楼。” “得,你还是给方少帅打个电话吧!” 周武同志一副“果真如此,被你害苦了”的表情:“他打了好几通电话到平京小楼,你总是在外四处奔波联系不上,晚上又怕打搅你休息不敢打。于是那小子只得来骚扰我,让我遇上你时跟你说声——快点给他回电话。” 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肖老弟你就可怜可怜我吧!赶快给那小子回个信,不然我非被他搞疯了不可!” 周武同志的一番诉苦,让肖倾宇决定忙里偷闲放了自己半天假。 阳光明媚的春日,少年手持书卷,悠悠闲闲坐在池塘边的石凳上。 微醺的春风吹得人浑身懒洋洋的舒服。 去年方君乾在院中栽下的桃树已抽出了的花骨朵儿,光从树叶缝隙中倾泻而下,沐浴其中的花苞,晶莹剔透,仿佛一掐就能冒出水来。花未开,先闻香,细细腻腻,馨香醉人。 连那伴着花香的风也有了温度。 温暖,柔缓,吹进了少年心扉,痴缠着最后一点不舍与牵挂。 于是左晓风刚从小楼出来便看到了这一幕。 他跟了肖倾宇不久,然而不管是外交上剑拔弩张的交锋,还是政坛错综复杂的局面,无双公子永远是应付自如。 他从未见过那个雪衣公子在春日阳光下,捧着书卷,完全舒展着眉眼,以一种悠闲放松的心态享受着闲暇时光。 忽然觉得很眼熟。 这样的姿态,这样的神情…… 对了,在玉亘的南统府内,闲来无事,总能见到方少帅汲着一双木屐,身穿一件红色宽袍,睡眼惺忪,一副衣歪襟斜,懒懒散散的样子。 当他决心不务正业地在花园草坪上睡上一觉时,只有那个白衣公子才能把他叫醒。 左晓风的脚步忽然轻了起来,就怕惊扰了一个不真实的清梦。 连回报声也跟着轻了:“公子,少帅来电话了。” 无双闻言微微一笑,收起书卷,也不多言,转身径自进楼。 “我不打来,倾宇是不会主动给本帅打电话的。” 叹息般的抱怨。 传入耳中的声音依然张扬清朗,带着微微地魅惑气息。 “倾宇你……在平京可好?” “还好,你呢?” “我也好。” 两人一时沉默。 “肖某被提名为总统候选人了,少帅收到消息了吗?” 其实,远在玉亘的方君乾早已收到了这个消息。 像他们这类人如果消息不灵通,早就不知死过几百次了。 无双轻轻道:“这次我失策了。” 肖倾宇没来得及提名方君乾,萧古左已经先下手为强。 “他说,只要我当上大总统,萧家就让我认祖归宗……” 方少帅恨恨道:“早看出那小老头没安好心!都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不好好在家颐养天年,净干些挑拨离间的勾当!” “倾宇……” 他心里是极不愿倾宇当选大总统的。 并非觉得倾宇配不上这个总统职位,也非质疑倾宇的人脉能力。 而是深深知道:他这一就任大总统,两人是真的有缘无分,情断今生了。 肖倾宇不是方君乾。 方君乾潇洒自我,任性偏执,可以无视流言蜚语,可以冒天下之大不韪。 可肖倾宇绝不会让总统之名蒙上任何污点,也绝不会给敌人任何攻歼自己的借口。 “倾宇……”他喃喃着,欲言又止。 电话那头,无双察觉到了方君乾语气的忧伤失落。 “怎么了?” “倾宇,你不要当这 分卷阅读160 分卷阅读161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61 个大总统好吗。” 话筒紧贴在无双耳边。 抬头望向窗外。浮生春日,风染幽香,只觉缱绻一夕朝华。 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飞扬跋扈的少年元帅一如既往的霸道自我:“萧家承认又怎样?控制了国统府又怎样?这种用条件交换来的承认和力量不要也罢!” “倾宇想要什么,只要方君乾有,方君乾全部给你;就算方君乾没有,哪怕去抢去争去夺,方君乾也会给你! “国统府大总统又有什么了不起?做方君乾的倾宇才真正了不起!” 第七十一章 他说,国统府大总统又有什么了不起,做方君乾的倾宇才是真正了不起! 这个人呀,还是这么唯我独尊,自信过度。 无双苦笑。 偏偏心中却是一烫。 烫在自己冰封的心上, 烙成印, 结了疤,一眼万年。 他说,倾宇想要的东西,方君乾有的话就全部给你,就算没有,那么抢来夺来也要给你。 一股幸福感涌上胸口。 肖倾宇知道,这世上再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像这个男子这样对他好了。 其实,肖倾宇想要的,惟愿相伴而已。 深吸一口气。 无双什么都没表示。他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只淡淡说了句:“我知道了。” 便挂断了电话。 1946年三月十八日,第二次总统提名大会依旧在国统大会堂召开。 当一系列的提名接近尾声时, 萧老爷子一脸慈祥地转向一直若有所思的雪衣公子:“关于老夫上次的提议,肖总参谋长考虑的如何了?” 他笃定无双不会拒绝,因为他知道,这是无双的软肋,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肖倾宇谦虚道:“肖某阅历不足资历尚浅,怕是难当此重任。” 萧古左干瘪枯瘦的脸上竟现出一抹欣慰笑容来:“自古英雄出少年,大总统之位本就是能者居之。肖参谋长过虑了。” 萧古左自认幽默地补上一句:“我等也不是墨守成规不知变通的老头子嘛。” 肖倾宇还在犹豫:“肖某还是过于年轻,怕只怕到时有人出面质疑……” “年纪轻又如何!?”萧古左面罩寒霜,龙头拐杖一锥地面,“谁敢质疑,谁就是跟老夫过不去。” 无双起身:“既如此,无双就在这儿谢过萧老太爷了。” 矫而不躁,柔而洒脱,一举一动,进退有仪,君子如玉。 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在肖倾宇身上。 不, 不单单是华夏国,全世界的目光都聚焦在这次的国统府大选上! 华夏,这个领土面积和人口总数都在世界排名中位列前茅的超级大国,他的领导者当然为各国政府所关注。 谁能掌握这片孕育着强大生机的广袤土地? 会是那个白衣清雅的绝世少年吗? 只要他开口宣布参选,他就是这届总统选举中最有力的竞争者。 来日当选大总统,执掌国统府,绝对权势骄人,声威一时无两! 聚焦在全世界媒体的揣测瞩目下,白衣少年目光平静,淡淡宣布:“肖某决定,退出此次总统竞选。” “啊!”所有人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面对世人张口结舌、言语不能的呆滞神情,肖倾宇再度扔下一颗重磅炸弹:“肖某提名南统军元帅、国防部上将方君乾担任华夏国大总统。” 语不惊人死不休:“此次大选,肖倾宇将全力支持方少帅参选。在座诸位原来有想把票投给肖某的,就请转投给方少帅,肖倾宇在此感激不尽。” 方君乾这个人看似吊儿郎当、不羁,实际上最是执着,然而这世上能令他执着的事物并不多,所以只要不触动他的底线,他对什么都透着一股无拘无束、满不在乎的潇洒。 而这种无拘无束到了无双那儿,则内敛成了对苍生的尊重与平等。 所以方君乾走到哪儿都能如鱼得水,一呼百应。 所以肖倾宇才能不以出身论英雄,和三教九流之人打成一片,广交天下英才。 几乎可以预见,当肖倾宇出言力挺方少帅后,方少帅注定成为本届大总统选举里最为炙手可热的热门人选。 萧古左气得血压狂飙,浑身发颤。 右手直愣愣指着肖倾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方君乾唯一一处“太过年轻”的硬伤还是被他亲口反驳否定的,萧古左可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过现在没人去关注萧老爷子的脸色了, 国内外记者蜂拥而上,摄像头照相机纷纷对准主席台上的白衣少年。 或尖锐或温和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纷至沓来,令人应接不暇。 “肖参谋长无意竞选此次大总统吗?” “如果您参选大总统绝对是十拿九稳,是什么让你放弃了这次选举?” “方少帅远在玉亘,他会参加这次选举吗?” “您为什么会支持方少帅参选总统?” “肖参谋长对这次方少帅的总统竞选有必胜把握吗?” 在混乱一片的会场,肖倾宇一一回答着记者的提问,态度滴水不漏。 风度翩翩,镇定从容。 当肖倾宇从会场出来,与正在门口的萧古左碰个正着。 无双并不想过多搭理他,却不想萧老爷子先开了口:“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没有好好把握珍惜。” 一字一字,恶毒无比:“你这辈子,别想再进萧家。” 白衣少年停下脚步。 望定萧古左的眼神依旧淡漠静楚、无波无澜,只是这般淡漠中竟有丝丝尖锐,混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悯讥诮: “不是萧家不要我,请萧老爷子记住,是我肖倾宇不要萧家。” 第七十二章 “你居然……敢跟老夫这么说话……” 无双冷冷抬起头,冰封雪剑凝上他远山之眉。 恩怨如玉碎。 “当初是因为心心念念想回家,肖某才会百般忍让。可当肖倾宇不再稀罕萧家时,你以为你是谁?” 萧古左气急攻心,一张脸由青白涨为紫红,噔噔噔退后几步,仿佛不认识这个白衣少年般。 有时候,肖倾宇那种古井无波,淡漠无痕的语调表情,的确是有把人气疯的本事的。 “父亲!”早有萧励才从旁边扶住他。 肖倾宇知道,当自己说出这句话后,就是真的没有退路了…… 那个家,注定回不去了。 放学的钟声悠然响起。 一个仿若谪仙的少年静静站在走廊口。 风拂过,飞扬起白衣仙人垂落的衫摆,吹散了明润眸中的氤氲。 如果真有神仙,必是像他这般,凌虚空,弄清影,乘风而去。 偏偏他站在那儿,有种出世的冷然淡漠,孤清孤傲。 所以好多放学的孩子只敢傻傻地围着他看,却不敢过分靠近。 喜爱美丽的事物是每个人的天性,无关年龄。 “那个,请问……”一个小女生痴痴望着清雅无双的肖倾宇,伸手,终于小心翼翼拉了拉无双的袖子,怯怯弱弱道,“你是不是神仙啊?” 那个少年,雪衣长发,沾染了一身月华,犹如一株悄然绽放的雪白幽兰。 无双低头,朝她温和一笑,这一笑,霎时将孤冷融化:“我不是呢。” “哥哥?!”小弈难以置信揉了揉眼睛,终于确定等在学校门口的正是肖倾宇后,爆出惊喜地欢呼,“哥哥!!” 飞奔而来,一头扑在无双怀里。 见不明所以的同学围在旁边,小弈拉着无双向小朋友们骄傲宣称:“这是我哥哥!” “哇~~~”小朋友们发出惊艳的呼声。 不约而同冒出“如果他是我哥哥该多好呀”这个念头来,于是望着小弈的眼神也多了丝艳羡。 被同学们的目光环绕,小弈犹如一只骄傲的孔雀,洋洋自得,黏着无双寸步不离。 无双揉了揉弟弟的头发,转而向小朋友们微笑:“以后小弈还请大家多多照顾呀。” 小弈拉着无双走在学校树林的小道上。 “哥哥你为什么不当大总统呀?” “你怎么知道的?” “学校里的老师都在谈论这件事……”小弈嘟起嘴。 孩子不懂什么厚黑权术,只觉当大总统是件威风好玩的事,他也与有荣焉,可以跟着沾光。 所以当知道无双退出大总统竞选后,说不出的失望抑郁,闷闷不乐。 肖倾宇失笑,淡淡安抚孩子:“你君乾哥哥当也是一样的。” 小弈似懂非懂:君乾哥哥当?好像真的没什么不一样诶…… 想通后大咧咧应了声,转而兴致勃勃地问,“哥哥今天怎么来了?” “哥哥想小弈了。”宠溺地看着黏在自己身上的小娃娃,这个世上唯一与他血脉相连的亲弟,“来看看你,顺道接你回家。” “嗯,好!哥哥我们走吧。”孩子高高兴兴地拉着无双朝萧府走去,浑然把要来接自己放学的家仆忘在了脑后。 “萧励才!”一声清喝,安淑美叫住了正准备从后门进府的萧励才。 萧府后门僻静,平日里也无人出入,正是谈话的绝佳场所。 “萧励才,你把小弈弄到哪儿去了?去接小弈放学的家丁都没看见他。” “小弈?”瘦长青年嘲弄道,“你自己的儿子自己不看好,反倒来问我,真是好笑。” 安淑美爱子心切:“不是你还有谁?”他早就视小弈为眼中钉肉中刺,除了他,谁还会想对小弈不利? 萧家大少爷饶有兴致:“啧啧,还真是血浓于水呀。不过我怎么从没见你这么担心过你大儿子肖倾宇呢? “真是奇怪,明明都是你的儿子,你竟然会那么厚此薄彼……” “不关你的事!”她破口截道。 “不关我的事?”萧励才森森冷笑,“你敢保证他不是我儿子?那鼻子,那眉眼,简直越看越像……” “住口!”那龌龊不堪的回忆重新涌入脑海,安淑美痛苦地大叫起来。 “我偏要说!”她越是痛苦,萧励才越是开心,“你被我后不久就生下了肖倾宇,连你自己都搞不清他究竟是谁的儿子,对吧?” “明明小儿子才 分卷阅读161 分卷阅读162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62 是‘祸家之孤煞’!哼,你把罪名嫁祸给大儿子,还不是为了保全你跟萧励勤的孽种。” 安淑美眼神怨毒:“萧励才你不得好死!” “我不得好死?怕先死的是二弟吧?”他嘲弄冷笑。 “等二弟一死,你就是我的女人!”一把抓住她纤细的手腕,萧励才狞笑道,“到时看你还能逃到哪去!” “他死了,我就陪他一块儿死。”清厉的声音出自安淑美口中,她从阴影中慢慢抬起头,眼神比那刀剑更冷,“你这种人,不配跟他相提并论。” 安淑美冷笑,笑容比眼神更冷,笑得让人背脊发凉。 “的确,无双从小又聪明又听话,可一想起他有可能是你的野种,我怎么可能喜欢得起来。” 语气里的森冷与憎恨让天地为之一寒。 “要不是励勤防范得严,而且以后还要靠他给小弈顶罪,我早就亲手掐死了他!” 安淑美姣好的脸蛋面目扭曲,带着生生的恨,深深的憎。 她捂住双耳,歇斯底里的叫——如果憎恶能杀人,萧励才和肖倾宇怕是早就下了阿鼻地狱。 “你们为什么都不去死?!” 她问,声声是恨。 “为什么不去死!!” “啊!”一声惊呼,嗓音稚嫩。 安淑美和萧励才惶然回头,撞见一个白衣伶仃的身影。 那单薄骄傲的少年正拉着孩子静静站在一棵枯藤老树下。 温暖的阳光透过枝叶缝隙倾洒在他雪白的长衫,竟让人无端感到透骨彻寒。 无双垂下头,不让任何人看见他此刻的表情。 就这么孑然融化于阴影里,孤寂的背影让人的心霎时揪紧。 孩子怔住了。 萧励才怔住了。 安淑美也怔住了。 所有喧嚣就此定格。 第七十三章 “倾宇……” 安淑美美丽的脸上一片苍白。 她歉疚地朝他伸出手—— “肖某不是‘祸家之孤煞’,对吗?” 无双直直望着她。 藏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在掌心抠出一道道血痕而不自知。 安淑美颤抖,欲言又止。 “肖某是你的耻辱,对吗?” 安淑美美目噙泪,无言以对。 见状,无双只觉心脏在狠狠战栗,,绞痛。 花落了、泪干了、麻木了、绝望了,也就再也感觉不到了。 原来,肖倾宇不是一场悲剧,只是一个笑话…… 心灰意冷, 心殇若死。 那个白衣少年站在枯藤老树下,素袂飘飘,让人蓦然腾升起一种错觉,好像稍不留意,这人便会随风消逝了去。 想笑,可这笑到了唇边,便化成了不可抑制地颤抖。阖眼,将泪水悄然埋葬。 少年的身影轻飘飘,连语气也是轻飘飘的,惹人疼。 他轻飘飘地质问:“如果你不爱我,为什么又要生下我……” 一地翩然的落花,别无他话。 很多年以后,那个昔日可爱无邪的小弈已长成令少女脸红心跳的翩翩美少年。 但他永远记得那个改变了自己一生的下午。 他的哥哥——那个振兴了华夏的无双公子肖倾宇,这样问母亲:“如果你不爱我,为什么又要生下我……” 然后,小弈忽然明白—— 这个看上去强大,柔韧,无坚不摧的人,原来也是会伤心的。 “娘亲,我把《资治通鉴》都背完了呢。”小小的倾宇捧着一大叠又重又厚的书,献宝似的捧到安淑美面前。 圆亮的大眼睛里满是憧憬,期盼着能得到娘亲一句夸奖。 对肖倾宇来说,娘亲一句淡淡的赞扬是可以让他兴奋好几天的。 安淑美不置一词。 小小的倾宇虽难过,却并不气馁。 终于有一天—— “娘亲,我把房间里的书全部背完了呢。”小倾宇拉住她的衣服,讨好似的撒娇。 安淑美忽然尖叫一声:“别碰我!”狠狠推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小的倾宇茫然望着她的背影,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不过,娘亲要是不高兴了,那一定是自己不够努力,做得还不够好。 于是,小倾宇只能更加用功,更加努力。 他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 “娘亲,我学会下棋了哦,连棋苑里的老师都不是我的对手。” …… “娘亲,实战特训只有我一个得了全优哦。” …… “娘亲,你不是最喜欢听音乐吗?我什么乐器都会了,我弹琴给你听好不好?” 一次次,安淑美置若罔闻,面无表情。 小倾宇不断安慰自己:或许因为自己是祸家之孤煞,娘亲难免有些害怕。 在他十二岁那年,安淑美再度怀孕。 “娘亲要生小娃娃了?”好奇地将小手放在她圆鼓鼓的腹部,“会是弟弟还是妹妹呀?” “啪”的一下挥开肖倾宇的手,她说:“不关你的事。” 一缕受伤的神情在孩子的眉眼一闪而逝。 缩回被打得通红的小手,低低说了句:“对不起。” 一次次争取,一次次失望。 失望转变为绝望,再由绝望平静为麻木。 无论他怎样努力,都无法换取母亲的喜爱与认同。 人,毕竟是有限度的。 终于有一天,长发白衣的少年最后一次软软问她:“娘亲,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为什么不肯对我笑一笑呢?”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对我笑一笑。 为什么…… 拨通南统府的电话。 肖倾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地打电话给他。 待他回过神想挂断的时候,那人懒洋洋、独一无二的嗓音已从话筒里传来:“喂,哪位?” 听到他声音的一瞬,不知怎么,无双的心竟在一瞬间被填满。 “喂,请问是哪位呀?” 慵懒好听的声音一下子被惊喜所填满:“倾宇?是倾宇吗?” 无双感觉想笑:自己从未主动给他打过电话,方才更是连一句话都没说,真不知他是怎么听出来的…… 一种迫切与冲动直冲胸臆,有一瞬间肖倾宇甚至感觉到——死而无憾。 “方君乾,” 电话那头的方君乾屏住呼吸。 无双疲倦地笑笑, 有些从未说过的话突然毫无预兆地脱口而出:“我想回家了。” 生命里总会遇见这么一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或许并不明了,但等到离开后,便能体会到他是那么重要…… 话一出口,便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对不起……”肖倾宇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哽咽出声。 颤颤缓了口气,语调已恢复成一如既往的平静淡然:“我开玩笑的……” “倾宇,究竟出什么事了?你的声音像要哭呀!” “只是最近有点感冒,我真没事。嗯,我挂了。”无视电话那头郁愤抓狂的咆哮,无双轻轻挂断电话。 玉亘市。 南统府。 少年元帅瞪了那只电话老半天,仿佛要把这电话瞪出一朵花儿似的。 黑子莫名奇妙地望着他:“少帅你这是在干吗?” 方少帅一下跳起来,狠狠一拍桌子:“走!去平都!” 某墨清明节要去衢州玩了,星期一回来,期间的更新就……(被华丽丽拍飞g),听说衢州有三头一掌:兔头、鸭头、鱼头;鸭掌。啊呀,要去一饱口福了,幸福的日子呀! 第七十四章 六年前的秋季。 安淑美平安诞下一子,萧家上下欢喜一片,萧老爷子更是爱逾性命,亲自为其取名“萧弈”。 而那时,洛迦寺香雾袅袅,如梦如烟。 一如既往的清冷寂静。 肖倾宇在藏经阁里翻阅着佛经。 一身白衣如月影憧憧,雪莲清华。 年仅十二岁的孩子,已基本不会为贪嗔喜恶怒所惑,为悲欢哀怨妒着迷。 一个小沙弥走了进来:“小师叔,萧施主和安施主来看你了。” 无双欣喜若狂地抬起头。 一阵风扑入门楼,隐隐传来萧励勤气喘的声音:“无论如何,孩子是无辜的……” “如果你实在不愿意进去,就和了尘大师聊聊天吧。” 喜悦的光华一下就从小倾宇眸中湮灭。 白衣孩子楞楞垂下头。 “宇儿。” 乍闻这个略显陌生的称呼,肖倾宇倏地抬头向门口望去。 近一年不见,萧励勤的模样竟似又憔悴了——也是,年初又得了一场大病,几乎丧命。无怪容颜清减了许多。 萧励勤怀中抱着一个小婴孩。 无双第一眼就知道,这个婴儿一定就是自己父母的孩子。 果然,没见安淑美进来…… 萧励勤抱着孩子蹲下身,与他平视: “宇儿,他是你弟弟哦,叫萧弈,你就叫他小弈好了。” 小小的婴儿蜷缩在襁褓中,正睡得一脸香甜。 一百天的小孩,已经长开了。 无双望着白嫩嫩胖乎乎圆鼓鼓,似乎颇有些重量的小婴儿,一种血浓于水的情感霎时汹涌而来——这是他的弟弟呢。 一个稚嫩的、脆弱的、需要自己呵护怜惜的小生命。 从今以后,他在世上又多了个亲人。 萧励勤笑道:“要跟弟弟玩玩吗?” 小倾宇急忙摇头。 他不想被母亲讨厌。弄疼了弟弟,母亲知道后必然要生气的。 “没事。”萧励勤鼓励着肖倾宇,“弄哭了我哄他。” 小小的倾宇眼睛一亮,终是抵不住,小孩子好玩的天性促使他伸出手,好奇地戳了戳婴儿柔嫩脸颊。 正在做着美梦的小弈被打搅 分卷阅读162 分卷阅读163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63 了,肥嫩的小胳膊乱挥一气,搅得萧励勤手忙脚乱。 见状,小倾宇捂着嘴偷笑不已。 忙活了半天,小婴儿终于安静了下来,咂了咂嘴,翻了个身继续熟睡。 这一翻身,将脖子上挂着的平安锁露了出来。 平安锁,锁平安。 萧老爷子亲手为孩子戴上的平安锁,代表了一家老小对于孩子的美好祝愿。 肖倾宇轻抚着挂在孩子脖子上的平安锁,沉默。 看出他眼底的艳羡与悲凉,萧励勤不由感觉微微抱歉,强笑一声:“对了,宇儿还没有吧?” 摘下脖颈上的玉坠,慈祥戴在小倾宇纤细雪白的脖子。 入手温润,冰冷沉甸。 那是一只玉雕的睚眦挂坠。 无双睫毛一颤,吃惊地看着父亲为自己戴上的玉睚眦,颇有点手足无措的感觉。 萧励勤摸摸孩子的头,慈蔼一笑: “宇儿,他会保佑你的。” 不过,与平安锁的寓意截然不同的是, 睚眦,嗜杀喜斗,主威慑,好腥杀。 这是萧励勤的贴身饰物。 当萧励勤将玉睚眦交给肖倾宇,是否在冥冥中预示着, 父子二人将面对相同的命运——一生处于刀光剑影中,争杀不休。 后来,肖倾宇在睚眦的腹部篆刻出一个“肖”字,惜若珍宝、随身携带,做印章之用。 再后来,也不知是出于什么考虑,将玉睚眦转送给了方君乾。 1946年三月二十八日晚,第三次总统提名大会顺利落下帷幕。 大会结束后,肖倾宇挥退左右,一个人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隅边巷。 有时候人是需要独处的。 特别是在八面埋伏四面楚歌的环境里,冷静对一个人极有好处。 无双现在就极度需要清醒——无论家事、国事还是天下事。 所以他散心。 刚至城门口,一辆小轿车打斜地里窜出,一个刺耳的刹车声,硬生生阻在无双面前! 气氛立时紧张起来! 无双眉一挑,一把小巧的手枪滑入掌中。 车门被打开了,一个修美的人影踏出车内。 看不清面容的男子挟着凌厉的惊人的气势径直向他走来。直到汽车灯打过来照在他脸上,无双一瞬间看清了他的容颜——怎么可能?! 男子一把拉过还在诧异中的肖倾宇,拥他入怀。 七天的披星戴月,七天的日以继夜,方君乾的身上还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却是莫名的让人心安。 “本帅偷偷溜出来的哦。” 少年元帅飞扬了眉目, 举樽共饮折煞世人情狂。 天阔雪漫温暖与你同航。 他说: “倾宇,我们回家吧。” 第七十五章 面前红衣如火的男子飞扬了眉目,对他说:“倾宇,我们回家吧。” 有那么一瞬间,肖倾宇就想这么不顾一切跟他走了。 远离尘世纷扰。远离权利烽烟。远离尔虞我诈。远离让自己身心俱疲的国仇家恨。 然后,抛弃所有地跟他走。从此天阔地远,山高水长。 不过迷离也就这么短短一瞬,无双很快便清醒了过来:“方君乾你为什么会——” 肖倾宇有时,简直理智得让人痛恨。 方少帅嬉皮笑脸道:“听说有人欺负我家肖参谋长,本帅特地赶回来为倾宇报仇。怎么样,感动吧?” 无双指尖一颤,旋即面色一白:“胡闹!你以为平京是什么地方?” 他跟段齐玉和萧家的争斗已接近白热化,平京风云几日一变,杀机四伏,有多少人恨不得将这个自己力挺的方少帅除之而后快?! 眼下人人自危避之不及,他倒好,毅然决然一脚踏进这泥潭沼泽。 不由分说将他往车子里推,“趁现在萧家和段齐玉没收到你入京的消息,还不快走!” 方君乾挑眉邪笑:“好,倾宇跟本帅一道走!” 这人,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肖倾宇怎能在此时抽身离去!? “肖某还有俗务在身,不便离开。请少帅以大局为重,即刻从乱局中抽身而出。” “随便。”方君乾摊摊手,一副“谁都拿我没办法”的惫懒样,“反正倾宇不走本帅也不走。” 无双明利的眼眸不善地眯起,开始考虑起将他直接打昏送回玉亘的可能性…… 方君乾收起笑容,明魅的眼眸竟是有些哀伤:“倾宇不是说要永远陪着方君乾吗?将本帅支开,自己一个人面对一切处理一切,这便是倾宇所谓的‘陪伴’?” 你担心我,我又何尝放心得下你? 怎能眼睁睁看着你在黑暗中沉沦? 能让无双公子改变主意的人屈指可数,方少帅绝对是其中之一。 两人对视半响, 看着方君乾眼中的坚定无悔,肖倾宇叹了口气,作出让步——“随便你吧……” 自言自语:“肖某定是上辈子欠你的……” 翌日清晨,无双早早出门办事,将爱睡懒觉的方少帅留在了小楼中。 于是,一大早前来走动的余艺雅大小姐便看见了极其难以置信的一幕! 除了护卫与侍从,没有人能在小楼过夜。 这是无双雷打不动的规矩。 可是那个男人,大咧咧地霸占了无双的床,醒来后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驾轻就熟走进餐厅。 熟练得竟像走入了自己家! 余艺雅一把拉住左晓风,隔着窗户,指着餐厅里的方君乾颤声问:“他怎么会睡在你家公子的房间里?” 小疯子觉得好笑:“少帅不睡在公子房间里还能睡在哪里?” “那你家公子睡哪儿?” “当然是和少帅一起睡啦!”其实身为无双手下的人是不许乱嚼舌根的,可偏偏余大小姐问的是左晓风同学。 这小疯子跟在倾宇身边的日子不长,又是少年天性心直口快,想说便说倒也不怎么顾虑。 余艺雅身子一下颤抖如秋风落叶:“他们……睡一起?” “这有什么?”左晓风奇怪地看着她,仿佛在笑她大惊小怪。 很诚实地回答她:“少帅和公子一直都是睡在一起的呀。” 这句话的冲击真够大的,余艺雅的俏脸顿时一阵红一阵白:“一直……睡在一起?” “嗯,是呀!”小疯子言之凿凿,奇怪地打量着余艺雅不断变换的脸色,心中惋惜:这位余小姐漂亮是漂亮,可惜好像有点精神失常…… “方君乾!!”于是咱们的余大小姐气势汹汹地闯入餐厅,正看见方少帅正惬意地享用着早点。 见是她,方少帅重新将注意力投注在美食上,毕竟,美女再美也是不能填饱肚子的。 “方君乾,你……你跟他究竟是什么关系?你、你们俩有没有……” “哦,你说这件事呀。”方少帅早就听见了余艺雅和小疯子的对话,脸上的笑意便含了挑衅的意味。 挑眉轻笑,冷冷的邪邪的,活脱脱就是个地痞恶霸,纨绔子弟。 “倾宇早在玉亘就跟本帅同榻而眠啦!” 反正他说的是事实嘛,至于余艺雅会怎么曲解那是她思想不纯洁,倾宇知道了也不能怪在自己头上。 这手玩得极其高明。深得虚虚实实之兵法精髓。 当然,方小宝是不会承认自己误导余艺雅的,他堂堂七尺男儿,自是不屑去唬人的,顶多是糊弄,对,就是糊弄! 糊弄着余小姐做做消遣。 余艺雅霎时杏眼噙泪! ——因为当初无双曾经说过,我们走的路不同…… 所以,她抛弃华服美食,纡尊降贵,顶着炎炎烈日去做慈善,冒着严风寒雪去拉赞助,学习经营管理,筹谋权术。 拼命、拼命想跟上那个少年的步伐, 只想成为他心目中最完美、最出色的女人。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她都还来不及跟他说, 方君乾就以横空出世之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生生阻隔在了两人之间,轻松霸占了那个雪衣少年的全部视线! 好 恨! 余艺雅只觉心在滴血。 方君乾呀方君乾,天下美人何其之多,红男绿女任君挑选,你为何偏偏要与我争? 自己……怎么会输给一个男人!? 这是什么道理! 她郁结,她嫉妒,她愤恨难平。 不过愤愤不平的余艺雅似乎忽略了一点—— 有时候,爱情就是毫无道理可言。 “方君乾,你给我等着。” 方少帅剑眉斜挑,游离的视线落在余艺雅愤然花容上。 阳光底下,少年元帅已显略长的头发披散了一层在肩上,秀眉俊目笑容邪恶,漫不经心回了声:“我等着哈。” 说罢,低下头继续吃他未吃完的早餐。 其实从头到尾,方少帅都没把余艺雅当做同一等级的对手看待过。 至多她也就是倾宇名义上的未婚妻。 与其担心她,还不如担心无双强烈的责任感呢! 要说方少帅和余小姐——这两人初次见面就没有好印象,后来接触多了,更是相看两相厌。 说也奇怪,余艺雅平素最注重淑女形象,而能令方少帅反感的漂亮女生更是寥寥无几——莫非是前世宿怨,八字不合? 无双回来时正远远撞见余艺雅怒气冲冲摔门而出的一幕,不由皱皱眉,淡淡发问:“怎么回事?” “谁知道呢?”方小宝无辜地耸耸肩,推得一干二净,顺带描黑一下余小姐,“这女人莫名其妙。” 看他表情,就差在脸上写上“我是一只纯洁的羔羊”了。 面对他,无双忽然升起很无力的感觉,只能淡淡叮嘱了一句:“眼下斗争复杂,余系一派敌友未定。少帅能少得罪一个就是一个吧。” “公子,少帅,萧府送来的请柬!”小疯子匆匆跑来,将一份大红描金请柬呈上。 字是小楷,清瘦古朴,显示出自萧古左的手笔。 “得闻少帅昨夜入京于公子家小住休憩,萧府上下久仰绝世双骄风姿,今夜特在寒舍备下薄酒,请少帅与公子务必赏光,萧某不胜惶恐。” 昨夜入京,今天一早便递上请 分卷阅读163 分卷阅读164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64 柬。 一来示威,以彰显萧家消息之灵通,眼线之广布;二来,这封请柬上萧古左如此低声下气,未免有和解之意。 自然,不成友便为敌。 这次宴席,指名道姓要两人一同前往。 摆明了是吉凶难卜的鸿门宴。 去,还是不去? 第七十六章 “老爷子,萧大伯,你们一定要为我做主呀!”余艺雅坐在萧府客厅中,哭得梨花带雨、声泪俱下,“那个方君乾明明身为男子,居然还妄想染指无双。我实在看不过眼呀! “你们是无双的亲人,也一定不愿他误入歧途毁了一世清誉的。你们一定要劝劝无双,艺雅拜托了。” 方少帅一番误导逗弄居然逼得余艺雅上门诉苦告状来了,这绝对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情。 送走余艺雅后,萧老爷子和萧励才面面相觑。 萧励才犹豫着开口:“父亲,您说这是不是真的?” 萧古左坐在檀木太师椅上,一手把玩着两粒圆溜溜的玉球。 “无风不起浪。” 想起方君乾为了救肖倾宇不惜杀仁裕被迫离京与南统府敌对…… 想起肖倾宇为了帮方君乾登上大总统之位甚至不惜与萧家决裂…… 萧励才的表情宛如一只嗅到了血腥的狼:“父亲,估计这事儿错不了!” 男子相恋本就悖伦,更何况是他们?一个南统军少帅,一个国统军总参谋长——如果捅给媒体,绝对会引起十七级地震。 如果消息被证实,让绝世双骄身败名裂易如反掌。 萧古左沉思片刻:“方君乾这种人,能拉拢就尽力拉拢,结为盟友相互合作当然最好,如果实在不行,就要斩草除根,千万不能给他翻身的机会。” 萧老爷子顿了一下,沉声补充:“当初曾家就是迟了一步才被方君乾灭了满门。” 萧励才冷笑:“父亲过虑了,那曾家不过一个暴发户,怎能跟我们萧家相提并论。” “小心一点总是好的……”萧古左对大儿子的不以为然略带不满,“你跟励勤差就差在这点上,他思虑深远,而你太过自以为是。励才,你将来是要当家主的人,记住,凡是都要三思后行居安思危!” 萧励勤萧励勤,又是萧励勤! 萧励才转过头,不让父亲察觉他在一瞬间流露出的狰狞。 萧励勤又怎么样? 他老婆勾引男人,连生下的孽种都能勾引男人。 等自己登上家主之位,第一件事就是把萧励勤的痕迹从这世上完全抹去! 却听萧老爷子毫无感情的声音传来:“方君乾要是真对无双有意思,为了拉拢他,我们也不妨做个顺水人情。” 傍晚,绝世双骄还是如期赴约。 晚宴开始前,两人闲极在萧府后院品茶赏花。 两人坐在一起轻言谈笑,风姿绝世,此情此景绝美如画。 “倾宇……”一个柔怯的女声从花丛后传来。 两人同时回头——却见安淑美直直钉在原地,歉疚地望着倾宇。 如果要问世上谁伤他最深,这人无疑是眼前这个柔柔弱弱的绝美少妇。 不等无双开口,方少帅很自觉地起身:“伯母、倾宇,你们慢聊,本帅先去别处转转。” 肖倾宇低着头,却在方君乾走过他身边时,以微不可闻的声音轻轻说了句:“谢谢。” 无双坐在凉亭里,注视着湖中摇头摆尾的锦鲤。 “倾宇,对不起。”安淑美毕竟心怀愧疚。 “没关系。”他淡淡地原谅。仿佛是在原谅一个陌生人不小心的冲撞。 “肖某想通了,既然脱离了萧家,那么萧家一切恩恩怨怨跟肖某也没什么关系了。” 他真的累了,再不想跟萧家牵扯不清。 “还有,” 无双的声音像远方之琴,飘渺愀然空灵。 “谢谢你,让小弈平平安安活了下来。” 肖倾宇一直将小弈当做上天赐予自己的珍宝。 “真的,谢谢你……” 安淑美一下子失去了言语的能力——任何词汇在这个白衣少年的面前,都显得那么贫乏、苍白。 其品格之高尚纯粹,更让她自觉鄙陋、自惭形秽。 话说方君乾离开后花园后,迎面走来萧家的大少爷萧励才。 萧励才见了他,笑容堪比午后的灿烂阳光:“少帅,能否借一步说话?” 方君乾挑挑眉,一言不发地跟上。 一进屋,萧励才当即开门见山道:“少帅觉得肖参谋长如何?” 方君乾不知他要说些什么,只能斟酌再三:“很好。” “有多好?” 方君乾认真回答:“绝世无双。” “如果少帅有意,这个绝世无双就是少帅的了。” 方君乾冷冷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家希望与少帅长期合作,共同治理这大好河山,为表诚意,萧家将送给少帅一份厚礼。” 方君乾瞪大眼睛。 萧励才宛如毒蛇般的声音传入耳朵:“从今往后,他便是你的附属品,只属于你一个人的绝世无双,不知少帅意下如何?” 虽然对萧家当初出卖倾宇的行径十分反感,但方君乾还是不敢相信这种事情居然会发生在自己面前——这个人,肖倾宇的亲大伯,居然当着自己的面,把蒙在鼓里的倾宇明码标价卖给了自己。 方君乾的手指在颤抖,忽然有种被侮辱的感觉。 不单为自己,也为他的倾宇。 强压愤怒:“他是你亲侄子,是你们萧家的子孙!” “少帅有所不知,那肖倾宇可不是萧励勤的亲儿子。” 方君乾猛的抬头,面露惊骇。 自然,萧励才更不会承认无双是自己的孩子,冷笑着解释:“他怎么能算是萧家人,不过是个不讨安淑美喜欢的野种罢了。” 这话完全点燃了方君乾体内的暴虐因子! 话音刚落,方君乾突然一把揪住萧励才的头发,抓着他的脑袋狠狠朝冷硬墙壁连撞三下! 萧励才披头散发,鼻血流了满脸,头部因剧烈撞击而产生短暂晕厥。 不给萧励才喘息的空暇,方君乾拖起他一个抬膝,膝盖重重撞上萧励才的腹部,痛得萧励才差点吐出胆汁。 将他扔在地上,提脚踩住萧励才的头颅,方君乾的眼神掩盖不住阴狠的杀意与狂烈的愤怒:“老子活了十八岁,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当着我的面侮辱我的人。” 他一脚踢飞萧励才,萧励才向前滚了几圈,被赶上前的方君乾一把踏住头颅,冷笑着用力碾压:“人猥琐,胆子倒挺大。野种这个词也是你骂的?” 第七十七章 方君乾将萧励才随手丢在地上,宛如在随手丢垃圾。 这样暴虐嗜血的方君乾,偏生让人有种胆寒的、炫目到极致的艳,嘴角挑起的冷笑阴狠无情,直如来自修罗炼狱的妖孽。 痛楚太过强烈真实,萧励才早已受不了晕厥了过去。 方少帅啐了一口:“真是没用。” 气定神闲地走出房屋,掩好房门,方少帅若无其事走进正厅参加晚宴。 “去哪了?”白衣少年回过头含笑问道。 方少帅施施然坐在无双身边,只字不提刚才发生的事:“没事,只不过刚刚碾死一只蟑螂。” 他举樽饮酒,抬手闭目,一饮而尽。 在萧家地盘海扁了萧大少,居然还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胆不怯心不虚堂而皇之地参加萧家晚宴,估计天底下也就方君乾一人了。 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方君乾见他目光游移,颇有点心神不宁的样子,不由发问:“倾宇怎么了?” 无双回过神,悄然一叹:“我有点想小弈了。” 自那天下午自己心神恍惚离开后,便再也没有见过小弈。也不知……他在萧家过得可好。 方少帅漫声附和:“嗯,提起那小鬼,我也怪想他的。” 不一会儿,萧老爷子便从后厅走入了正厅。 一身绸缎马褂,里面着一件长衫,鹤发鸡皮,身形佝偻。 他慢慢地踱到正厅,手中龙头拐杖在地上发出一下一下沉闷的敲击声。 无双端然静坐,坐看烟云。 方少帅斜倚在那张宽大的梨木太师椅上,眯起那双邪魅的桃花眼,冷眼旁观。 萧古左进来后先抱拳行礼:“我萧家人丁稀薄,二儿子励勤常年患病,无法见客。犬子励才这回不知到哪儿去了,许久不见人影,让贵客见笑了。” 方君乾不由想笑:被打成这样他要是还能出席这宴会,老子跟你姓! 却见萧古左凌厉的目光朝自己射来:“不知少帅有没有见过犬子萧励才?” 萧励才找方少帅谈话本就出自萧老爷子授意,他当然知道儿子的失踪和方君乾脱不了关系。 出卖倾宇的事果然有他的份! 这老头果然知情! 一瞬间,方君乾对萧家的印象降至最低点,还有往负数增长的趋势! 慵懒随意地靠在椅背上,方君乾轻轻地笑,然而这一次的笑里,没有一点善意和暖意:“本帅离开花园后便随处走了走,并没有碰见大少爷。” 他回答得斩钉截铁毫不迟疑,再加上那茫然无辜的表情,不知情的人定然会被他糊弄过去。 连萧老爷子也迟疑了:“少帅真没见到?” 方小宝掷地有声:“没有!”死不承认,抵赖到底。 方少帅冷笑:他就不信那个萧励才还能跳出来指证自己! 说来也巧,萧励才找方少帅谈话的事竟没有一个人耳闻目睹——这种事毕竟不光彩,捅出去有辱萧家门风,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这时一个小厮跑过来向萧古左汇报:“老爷子,东厢房西厢房后院大厅都找过了,就是找不到大少爷。” 这是怎么回事? 本来准备撕破脸皮的方君乾也愣住了:不会吧?自己明明记得把萧励才扔在西厢房的! 他伤势颇重毫无意识,绝不可能自己爬出房间。 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飞了不成! 正在诧异,却见萧古左举起酒杯向自己致歉:“犬子大概有事出门了,是老夫错怪少帅了,来来来,这一杯老夫先干为敬。” 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萧古左毅然决定先不得罪方君乾,化干戈为玉帛。 毕竟,多一个朋友要比多一个敌人有利许多。 分卷阅读164 分卷阅读165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65 更何况这个人是前途无可限量的方少帅。 方少帅不动声色得喝下萧老爷子敬来的致歉酒,心中暗道:能屈能伸,必要时能心狠手辣六亲不认,这个萧家老爷子不好对付。 不过…… 方君乾饮酒如血! 怪只怪你犯到了本帅头上,方萧两家注定要斗上一斗了! 除了萧励才同志没有出席,这顿晚宴的气氛总体来说还算不错。 当然,如果萧励才同志出席的话,估计我们的小宝同学估计就不顺心了。 期间,萧老爷子离席过一次。 无双淡淡把玩着手中细瓷茶杯:“少帅把萧励才怎么样了?” 方小宝失笑:“倾宇怎么知道是我?” 肖倾宇忧悒沉静的眸子轻轻瞥了一下方君乾:“除了你还有谁。” 不是疑问,是肯定。 想起萧励才那副令人作呕的嘴脸,方少帅恨恨道:“没把他打死就算不错了。” “伤得很重?”无双皱眉。 “那是当然!”声音里颇有点洋洋得意的意思。 转头看向身旁的白衣少年。 从容,冷清,睿智,暗藏光华。 美得不沾凡尘。 这样一个绝世无双的人,居然被他们当做物品卖来卖去—— “倾宇,”他为他感到悲愤不值,“他们不是好人!” 相较于方少帅的义愤填膺,无双显得格外平静:“他们本来就不是。” 闻言,方君乾不由哑然。 “相较而言,肖某比较关心的是少帅此次的处事手段。” 无双笑意浅浅,叹息深深:“少帅什么时候才会懂得三思而后行呢?” 方君乾理所当然道:“要是碰到这种事情都能三思而后行,方君乾也就不是方君乾了!” 当方少帅平平安安走出萧府大门,他还不敢相信自己竟能毫发无伤地从这里走出来。 看来自家祖坟不止冒青烟,简直是在喷火呀! 倾宇还在里面探望父亲,方少帅抱着臂等在萧府大门口。 渐渐地,皱起好看的飞扬的眉: 真是奇怪……是谁把萧励才藏起来的? 为什么要帮自己?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萧府大宅。 一处僻静的宅院内,不时传出几声刺耳的干咳。 “这回方少帅得罪了萧家,萧家绝不可能放过你们,宇儿,你得早做准备。” 无双握住萧励勤枯瘦的手,点点头:“放心吧。他们伤不了我。” 这句话让萧励勤恍惚忆起,小时候的肖倾宇。 每次,自己要离开洛迦寺时,总会细心叮嘱: “宇儿,你自己一个人在洛迦寺,千万要小心。” 因为当时小小年纪的肖倾宇,就有不少人对他虎视眈眈,意图加害。 而每次,小小的倾宇总是点点头,着脖颈上的玉睚眦,语气是跟一个孩子的年龄全然不符的悠然自信:“父亲放心吧。他们想杀我也不是这么容易的。” 当那个年龄的小孩还在父母怀里撒娇时,肖倾宇已经在为如何活下去而深思熟虑。 当那些孩子为得不到手的玩具零食伤心哭闹时,肖倾宇已经能从容应对杀手们的袭击刺杀。 萧励勤不由一阵心酸。 萧励勤静静道:“我的时间不多了……”望着肖倾宇欲言又止的表情,淡淡微笑,“不必安慰我,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顶多就这一两个月。” 无双哀伤地看着他,沉默不语。 他是公子无双,能一言决人死,却无法让人活。 更无力阻止死神临近的脚步。 肖倾宇不是神,也会有无能为力,虚弱无助的时候。 “我走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和小弈。” “淑美她是一个好情人、好妻子,却不是一个好母亲。” “到时,小弈可以依靠你,可宇儿你又能依靠谁呢?” 小弈可以依靠你,你又能往哪里依靠呢? 肖倾宇紧紧握住他的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挽留得住这世上唯一疼爱自己的亲人。 “我会照顾好小弈的。” “希望宇儿你,不要步上我的后尘……” 说到这里,萧励勤仿佛有点累了,合眼闭目:“回去吧,此地不宜久留。方少帅还在外面等着呢,别让人家久等了。” “嗯” 肖倾宇应了声,只觉喉头一片酸楚。 起身:“父亲,等我有空再来看你。” 萧励勤闭着眼,不置可否。 当肖倾宇走到门边,却听萧励勤咳嗽几声—— “对了……方君乾……”萧励勤依旧闭目养神,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自言自语,“这男人,不错……” (嘿嘿,祝我自己生日快乐!) 第七十八章 无双一颤,已走至门边的身子停了下来。 冰雪聪慧如他,却也不甚明白父亲的意思。 但肖倾宇知道:“他是真心对肖倾宇好的人。他想要什么,肖倾宇都会给他。” 即使这份感情虚幻缥缈,一如镜花水月稍纵即逝。 忽然想到自己,放弃了一切,是否只是因为——安淑美是第一个真正对自己好的人? 无论初衷如何,她是第一个真正爱自己的女人。不是爱萧家二少爷,不是爱萧家最有可能接任家主之位的不世奇才,只是……爱萧励勤这个人而已。 萧励勤看着他,忽然一阵悲凉。 宇儿,我们太像。 都是,只要别人对自己一点点好,便会恨不能把全世界美好的事物都送与他。 甚至连心,都掏给对方。 一时间,萧励勤不知该哀伤三叹,还是该大笑三声! ——原来你我父子二人,皆为情种…… 父亲和大哥,注定和肖倾宇站在对立面,不死不休。 与其被迫应战处于被动,倒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萧励勤自知太过软弱多情,结果被逼得退无可退,以致连累妻儿。 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也沦落到同样的下场。 “宇儿,为父跟你说最后一句话——” 萧励勤抬起头,依旧瘦骨嶙峋,依旧满脸病色,然而眼中两簇跳动着的幽幽冥火,依稀可见昔年睿智冰冷的风采。 儿女情长尽数埋葬! “等我死后,你杀了他们,自己做家主!” 无双没有回答,只停顿了下,径自走出了房间。 任这句话伴随撕心裂肺的咳嗽,消散在夜间的尘埃中。 1946年四月一日,完全是值得纪念的一天。 因为这天方少帅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萧励勤——倾宇他爸! 因为萧励勤说好下午三点来小楼看无双,然后故意提前了两个小时,所以和刚进门的方少帅碰了个正着。 方少帅压根就不知道会在此时此地碰上无双的父亲,可谓毫无准备。 这一下分寸大乱,连最起码的礼节性问候都忘得一干二净。只傻傻地瞪着萧励勤发呆!(某墨抓狂大吼:方小宝!这可是你未来的岳丈大人,你不好好讨他欢心傻愣着干什么?!) 后来方少帅在无双面前提起初见萧励勤的情形,尴尬地坦诚:“老实说,当时脑袋一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太紧张了。” 肖公子揶揄道:“原来少帅还会紧张?肖某还以为少帅早不知紧张为何物了。” 方少帅哼了声,暗暗心道:他要不是你老爸我会如此紧张他的看法?敢情你见了岳丈不紧张啊? 幸亏萧励勤打破了沉默,不然这两人大眼对小眼不知要到何时。 “东北王可好?” “啊啊?哦!”方少帅终于回过神,“家父身体康健,无病无灾,有劳伯父挂心。” 萧励勤见他拘谨不安的模样不由一笑:这哪里是儿子口中不拘言笑随性张扬的方少帅呀! “世侄无需如此紧张,”萧励勤淡定地说着冷笑话,“我不做老大已经很多年了。” 方少帅也为自己的失态而好笑。 闻言,和萧励勤的距离霎时就拉近了。 这个看起来一本正经,古板寡言的萧家二少爷,竟也会忽然幽人一默。 他身上有一种和肖倾宇极为接近的气质风度。 方君乾忽的明了一笑:这个男人果然是倾宇的父亲。 这是谁都无法抹杀这个事实—— 强大的遗传学在那儿摆着呢! “说起来,萧某还欠少帅一句谢谢——多谢少帅对宇儿的照顾了。” 方君乾顺口接到:“这是本帅应该做的。” 想起战场上同生共死,想起失意时不离不弃之时,想起拥有彼此在身边的每个日日夜夜—— 方君乾的笑容多了温柔与温馨:“其实……还是倾宇照顾本帅较为居多。” 两人都是年纪轻轻就名动天下的天之骄子,却仍是青涩懵懂,只不过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彼此的存在,纠缠牵连,难割难舍。 “不,是萧某要谢谢你。宇儿两次被家人出卖抛弃,两次都是多亏了少帅。” 方君乾猛然忆起一年前—— 倾宇家人的联手出卖,欲念作祟的仁裕,差点被侮辱的清贵少年,还有那封及时得恰到好处的信…… 方君乾恍然大悟:“原来当初送信之人是伯父!”心念一动,“那萧励才的莫名失踪也是伯父私下帮的忙咯?” 萧励勤叹了口气:“也是凑巧,当时我正在西厢房后面的凉棚中,正巧听见了少帅和大哥的谈话,等少帅出来后就知道大事不妙,于是就将大哥藏了起来……” 方少帅奇怪道:“伯父把他藏到哪了?” 萧励勤笑了笑:“扔进了后花园的枯井。” “……”一滴冷汗自方少帅额头悄然滑下。 萧励勤淡淡道:“昨天大哥已被仆人发现在枯井里。少帅那几下可真够狠的,我大哥到现在还昏迷不醒,萧老爷子最近满脸阴沉,大概也已经料到是你打的人。 “少帅打了萧老太爷的儿子,萧家绝对不会放过你。我大哥就更不用说了,他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今次得罪了他,少帅务必当心。 “等他一醒,萧家的报复一定会接踵而来!萧家不比曾家,他的手段必然更加卑劣激烈甚至惨烈。萧某建议少帅还 分卷阅读165 分卷阅读166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66 是去东北或南七省避避风头。” 方君乾慎重地点点头:“本帅会考虑的。” 萧励勤忽然感叹了一声:“如果宇儿能做萧家家主就最好不过了,可惜……” 他深深望了方君乾一眼,双眼黑白分明,亮得如两点烛火:“他连大总统都不肯做,又怎会稀罕做萧家家主。 “如果控制不了萧家,那灭了萧家倒也罢了——可惜……” 方君乾剑眉一挑:“本帅听倾宇说萧家早已将祖产转移海外,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在华夏国无论如何打压萧家,都无法伤其筋骨。” 萧励勤沉默了几秒,颔首:“不错。” 萧家的根基眼下已不在华夏,早在二十年之前,就陆续将资本转移到国外,开始发展海外市场,而像萧古左萧励勤他们的国籍也早就改成了美利坚。 就算萧家在华夏国遭遇打击元气大伤,只要海外根基在,随时都可以东山再起。 方少帅倒是对当初提出这个方案的人十分向往,感慨道:“远见卓识,手笔非凡,萧家能立足华夏百年不是没有道理,萧家子孙也非皆为碌碌无为之辈啊。”语锋一转,“不过此人助纣为虐,实在可恶!强烈鄙视!” 萧励勤尴尬地咳嗽几声,紧紧闭了嘴。 事后方少帅兴致勃勃地问肖参谋长:“倾宇呀,当初那个决定将萧家产业转移到国外的是不是萧老头呀?” 肖参谋长正在看报,闻言头也不抬说了句:“不,是我爸。” 方小宝顿时内牛满面。 (如果同志们有意请加新群95113566,此群终于升级,偶是这个群群主……) 第七十九章 当天晚上,无双冰冷了话语:“少帅见过我父亲。” 方少帅一愕,沉默地点点头。 萧家的事他究竟知道多少? 无双只觉一股寒意蜿蜿蜒蜒冰冻了唇尖话语,冰封了内心深处。 有些事,所有人都可以知道,肖倾宇却独独不愿他知晓。 “我问了萧伯父一句:‘如果倾宇不是你的孩子,你会怎么办?’。” 一丝张惶迅速掠过他的眉眼。无双只觉指尖在发颤,心更是跳动得快要碎裂崩坏。 方君乾轻轻一笑:“他说—— “无论如何我萧励勤都把他当自己的儿子,这不就行了。” 一瞬间,酸楚梗上无双咽喉! 白衣少年悄悄转过头,闭上眼,不想当着任何人的面哭泣。 萧励才卑劣狰狞的质疑,母亲深恶痛绝的诅咒,小弈惊惶不定的眼神…… 他更怕,从小疼爱自己的父亲知道后会厌恶他。 一直强迫自己遗忘,偏生记性是从小该死的好,想忘记都难。 无双淡淡诉说着那个不堪的下午, 一腔悲怒哀怨已化为平静,只是想要个人听他倾吐—— 当说到萧励才那句“你敢保证他不是我儿子?那鼻子,那眉眼,简直越看越像……”时,方少帅终于忍不住跳起来! “靠!太不要脸了!!这种天打雷劈的话他都好意思说出口,他要是有倾宇万分之一帅气,本帅就把头割下来给他当球踢!” 房间倏地一静,仿佛有阳光悄然凿开了坚冰上的一道缝隙——霎时冰消雪融,春暖花开。 肖倾宇忽然展颜,不可抑制捂了唇轻轻地笑,舒展了如画眉目。 倾尽风华,惊艳天下。 见他笑,方君乾忽然有种待月千年月终全的感觉—— 只要自己不放手…… 只要自己不放手,就没有人可以将笑容从他脸上夺走。 “倾宇,”他忽然旋身,笑地站在他面前,“不提这些扫兴事儿了,本帅给你个惊喜!” 走到书桌前一阵翻找,终于找到了一个牛皮文件袋,献宝似地递到无双眼前。 “今天刚从东北寄到的,倾宇看看是什么!” 无双隐隐预感到了什么。 拆开那个盖着火漆的牛皮袋,首先掏出来的是一个厚厚的红包,里面装了一万两千元大洋的支票(注1)。 再来便是一纸契约。 是方洞廖收无双为义子的书面证明,上面印有东北王的指纹。 只要无双签了这个证明,这契约便有了法律效应。 也就是说,肖倾宇从此在方家有了一席之地,够资格说上话。 看着无双像卸下所有疲惫般,对着手中的礼物模糊微笑。 方君乾的心蓦地很轻、很尖锐地疼了一下。 “倾宇呀,我爸还专门打了一只金饭碗和一双金筷子准备送给你呢,倾宇也别忘了准备好要送给干爹的帽子和礼物(注2)。等我们一回东北,倾宇就可以择吉日拜干爹了。” 笑着抱怨:“你这干儿子都把我这个亲儿子给比下去了!” 方君乾蹲下身,看着他的眼认真道:“倾宇,当大总统选举结束后我们就去东北吧,我爹盼我很久了,也想见见你这个绝世无双的干儿子。 “冬天黑河的冰灯很美,方君乾小时候答应陪倾宇去东北看冰灯的,倾宇还记得吗?” 记得。 他当然记得。 怎能忘记? 如此寂寞冷清的童稚岁月掺入了有趣温馨的时光碎片,格外令人难以忘怀。 耳边恍惚响起两个孩子童稚的嗓音—— “这儿没什么好玩的,怪不得你会无聊呢!干脆你跟我去东北吧。” “东北啊?”白衣孩子无限憧憬,“听说那边冬天有冰灯……” “是呀,冬天的冰灯可漂亮了!唔,我家就住在东北!”…… 昔日两个孩童如今都已长大,这童言童语依稀间飘逝如风。 (注1:拜干亲的话干爹娘一般送12/120/1200/12000元的红包,带个12,取义月月红。红包送得这么多,可见方家是有钱人家!) (注2:中国“拜干亲”的一般风俗:选一吉日举行仪式,除了要准备丰盛的酒席外,干儿子还要准备礼物孝敬干爹干妈,这份礼物中最重要的是送给干爹的帽子和送给干妈的鞋子,另外,还要配上衣料之类的物品。干爹、干妈回送的礼物中一定要有饭碗、筷子,表示家中承认你这么一号人,如果对方是小孩子的话还要送一套小衣服,包括鞋袜、帽子、围嘴和兜肚等。为了这些礼物,有钱的人家都是到首饰店去订做金银碗筷,或者到护国寺、白塔寺喇嘛那里去买木碗。选这些材料做碗筷是为了以免孩子因失手而打碎。万一打碎碗的话,就被认为是很不吉利的事情。) 还有,上次说的那个群已满,由网友新贡献了一个群:48229769,偶是这个群的管理员…… 第八十章 “倾宇知道桃花的花语是什么吗?” “什么?”他故作不知。 他认真道:“桃花的花语是……爱情的俘虏。” 一瞬间肖倾宇被他认真到倔强、透澈到清亮的眼神烁到了。 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头,悄悄抿住水色的唇。 桃花的花语是——爱情的俘虏。 究竟,是谁俘虏了谁? 1946年四月十日,正是大总统竞选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日子。 萧府内,萧励勤的病情毫无预兆地恶化。 不请自来的神医名医一个个进入房间又一个个摇头离开。 奇珍异药如流水一般涌进萧励勤的院子,却依然挽留不住那个人的分分秒秒。 无双感到无助悲凉:他翻云覆雨无所不能,到最后,却是连自己至亲的性命都留不住…… 小弈知道父亲病得很重。 但因为萧励勤一向是常年卧病在床的,所以这次倒也没怎么在意。 孩子抱着个皮球,趴在病床前张着纯净的大眼,问:“爸爸,什么叫祸家之孤煞?” 萧励勤笑了笑。 这一笑便牵动了五脏六腑,剧烈咳嗽起来! “你呀,还是什么都不用知道的好……”着孩子柔软的头发,萧励勤满是感慨,“孩子,你真幸福。” 你的一切苦难,都由倾宇帮你背负了。 所有人都希望你快快乐乐健康成长,所以,你不用去面对那些丑恶狰狞、沾染那些肮脏污秽。 无知是福。 安淑美见萧励勤一脸倦意,不由拍拍孩子的手:“小弈呀,爸爸累了,你让爸爸休息一下好不好。” 小娃娃乖巧地点点头,抱着他的小皮球跑到院子里玩去了。 药壶在小泥炉上“咕噜咕噜”掀着壶盖。 药香弥漫了一室。 药已经煎好了。 安淑美舀了勺药汁在唇边轻轻吹凉,柔声道:“放心,你会好起来的。” 萧励勤摇头拒绝她喂过来的药,只静静望着她。 让他再看最后一眼。 再看一眼这个爱了他一辈子,欠了他一辈子,害了他一辈子,怨了他一辈子的女人。 安淑美静静放下药碗。 萧励勤蓦然发现:无论她变成怎样,在他心中依然是最初那副杏花烟雨、含羞带笑的俏丽模样。 一叶扁舟轻帆卷,她撑着紫竹伞乘风乘水乘雾而来,一曲清歌留遏了行云。 人生若只如初见…… 他虚弱地躺在床上,闭着眼轻轻恳求:“淑美,你再唱一遍你我邂逅时的歌吧。” 即使最后什么都没有了,总归还有这个人留在他身边。 安淑美握住他的手,即使知道他看不见,却仍绽放出自己最美的微笑,温柔应道:“好……” 泪水不可遏止地翻涌下来。 她连忙擦了擦泪痕,清清嗓子,不让自己的哽咽泄露出喉。 一场烟雨,一场相遇,茫茫湖水,缕缕月光。 浮生沧桑,奈何不舍,缘深几许,不如……归去…… 一曲清歌幽幽响起—— “沧海成殇花如雪 灼灼其华一千年 疏影横斜惊鸿照影水连天 是谁醉流光竟惹尘缘?” 曲风一转,哀怨凄婉—— “花开花谢红满天 风狂雨骤红残缺 月落乌啼飞鸿踏雪影踪灭 落红飞舞一季窥人间……” 萧励勤安详地睡着,脸上似有微笑,手指打着节拍,竟跟着安淑美附声唱起来。 “乱琴彷徨夜无眠 分卷阅读166 分卷阅读167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67 ……”“思无邪。” “清笛一曲思华年……”“今夕是何年?” “曲终人散花满楼芳染断弦……”“记谁笑意千千。” “奈何一缕星魂暗香远。” 安淑美开始泣不成声! 她捂着嘴,原本应该高亢上去的曲调竟是唱得断断续续,丝丝缕缕—— “看不穿韶华红颜……”“情不灭。” “参不透缘生缘灭……”“弱水三千。” “浮生百载匆匆来去弹指一挥间……”“半生缘。” “是谁翻开泛黄书卷?” 萧励勤长阖了双眼,歌声渐渐低沉了下去。 终至愀然无闻…… 床边,安淑美宛如一具失去了灵魂的人偶,静静接着唱—— “醉生梦死痴痴愿愿 而今霜鬓轻狂尽掩 繁华落尽独自坐看花飞花满天 却再难寻觅你的笑颜……” 那青莲一般的生命,在她面前若水流逝。 “唯见乱红飞过秋千……” 她知道,这个叫萧励勤的男人再也不会睁开双眼了。 哽咽终于逼成破碎的啜泣—— 轻轻将脸贴在萧励勤的胸口。 感动了一世,放纵了所有。 第八十一章 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萧励勤,是否就像那一朵青莲。 扎根于冰冷污浊的萧家,孤芳自赏,对影成双。 直到那一天,有一双纤纤素手将他从湖面摘起。他离开了污泥,放弃了一切,却也迅速枯萎衰竭。 安淑美,你何其有幸,竟得到了他全部的爱…… 当萧励勤去世的消息传到小楼时,肖倾宇正在提笔挥毫。 闻言,无双写字的手停顿了一下,抬头望望窗外明媚的春日——烟柳飞絮,春桃吐蕊,雀鸣莺啼,云淡天清。 灿烂的阳光,竟让无双感到微微刺眼。 笔锋一滞,墨水在纸上晕染开去,形成淡淡的墨渍污点。 回神,清清冷冷的一句:“我知道了。” 便没了下文。 “倾宇……” 方少帅闻言,痛得有些呼吸流失—— 他知道,除却小弈,那个男人是他在世上唯一的血缘牵绊。 也是这世上真正疼爱他的人。 而现在,连那个男人也离他而去了。 除却留下之人的思念缅怀,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一地灰烬,四散飘零。 看着若无其事的公子无双,方君乾既是心酸,又是悲哀:他明明,想哭…… “少帅,今晚秦老的家宴我就不陪你出席了。” 开完会议,大厅里只剩下了方君乾和肖倾宇。 白衣少年抱歉地对他笑笑,坚强隐忍的面具下漫出些许虚弱无力:“我……有点累,想一个人静静。” 方君乾拍拍他的肩,无声安慰。 “少帅能否把玉睚眦给肖某看看。”他眼眸中是无声哀求,“就借一夜。” 二话不说解下脖子上的玉睚眦放进少年掌心,温柔道:“好。” 然后,那个挺直修美的背影,一步稳似一步地走出了议事大厅。 并悄悄为他带上门。 一种麻木到了鲜明的痛锥入肖倾宇的神经。 父亲生前的每丝微笑,每个眼神,每句叮咛,每刻心伤都纷涌而来将他席卷覆没! 到最后的最后,他也终究,没能留得住唯一疼爱自己的亲人。 将掌心的玉睚眦贴上自己冰冷的脸颊,感受着父亲最后的温暖。 回忆起当时父亲摘下脖颈上的玉睚眦,慈祥给自己戴上的情形,竟是恍然如梦…… 他知道自己不该难过的。 生命的终结对这个男人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他太累了。 从此,他不必面对世人鄙夷惋惜,怒其不争的目光, 也不必强撑着病骨嶙峋的残躯在这个虚伪无情的萧家大院挣扎浮沉。 其实这样,挺好。 肖倾宇,你应该为他感到高兴才对呀。 少年这样说服着自己,然而累累伤痕,泛滥成灾。 萧励勤葬礼那一天,安淑美没有穿孝服素缟,一袭两人最初相遇时的雪缎旗袍,旗袍上那支红梅吐艳争芳。 云鬓堆雪,清丽娇艳。 萧老爷子怒叱:“穿成这样成何体统,萧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安淑美低低冷笑——“萧……家……” “娘亲——”小弈看见这笑容顿时全身发冷,哭着拼命摇晃母亲的手,“娘亲你别吓小弈呀,你不要小弈啦!?” 为什么父亲睡了这么久都不起来? 为什么大伯看娘亲的眼神这么奇怪? 为什么娘亲说哥哥替自己做了祸家之孤煞? 谁能告诉他究竟怎么了? 为什么、为什么原本明亮无瑕的世界仿佛突然间……坍塌了? 第八十二章 夜。 萧古左外出议事,二儿子的逝世无法挽留他匆匆的步履。 安淑美跪于灵前为亡夫守灵。 雪缎旗袍,身材婀娜,此刻哭得梨花带雨,更添其楚楚可怜的风韵。 “娘亲……”乖巧的孩子静静趴在母亲的腿上,担忧地望着她。 “安淑美你快给我出来!”跋扈下流的声音传进灵堂。安淑美脸色一变,慌忙将小弈推到灵桌下用桌布掩住,嘱咐:“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声!” 话音刚落,萧励才便闯进了灵堂。 他显然喝了点酒,满口酒气双目,一把扑向安淑美,:“萧励勤死了,父亲又不在家,我看这回谁还能救你!” 抱住毫无抵抗的安淑美,一双大手在娇躯上胡索,忽然感觉安淑美顺从得不像话,萧励才惊喜莫名,睁开了眼睛。 忽见寒光一闪,萧励才慌忙松手,幸亏闪得及时,要不就不止手背多道血痕了。 “!”酒醒了大半,萧励才咬牙切齿。一抬头,一股鲜血兜头盖脸喷了他一声。 桌布掀开一条缝,小弈看着这一幕,抱着身子蜷缩成一团,吓得瑟瑟发抖。 萧励才正在惊愕,却发现原来是安淑美反手将一把剪刀刺入了自己的胸口! 女人笑得怨毒快意:“就算是死,你也休想得逞。” 没吃到羊肉反惹得一身骚。 “晦气。”萧励才扫兴地拂袖而去,再也没兴趣看倒在血泊中的安淑美一眼。 这女人真不识好歹。算了,明天父亲回家就说她是殉情死的好了。 反正天底下识相的美女多得是,春宵苦短,何必为她浪费大好光阴! 萧弈把这一切从头到尾都看在眼里,他亲眼看见萧励才的兽行,亲眼看见母亲一把剪刀捅入心口,看着洰洰鲜血浸红了母亲的雪缎罗裳…… 牙齿咬破了嘴唇,第一次尝到了血的味道。躲在灵位桌下的孩子记住了母亲的话,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一声嚎啕一句惊呼。 直到萧励才走远后,才簌簌从桌底下爬出,颤抖着爬向浑身是血的母亲。 “娘……娘亲!?……” 孩子手忙脚乱地用手去堵流出伤口的血,血液不断从他指缝间冒出,怎么堵也堵不住…… 安淑美一把拉住小儿子,用尽最后的的力气,喘息道:“小弈……快,快去找倾宇!” 她知道,现在只有肖倾宇才能救小弈。 安淑美虚弱地对他笑笑:“娘亲要去陪你爹爹了,别难过……你跟倾宇说,是我对不起他……” 她欠萧励勤的,早该还他。 安淑美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心中却是从未有过的宁静祥和,无波无虑。 萧励勤, 你到哪儿,我便跟你去哪儿。 下一世,不求与你相知相恋,安淑美只望为奴为婢偿还你,可好? “娘亲……”小弈惴惴地轻唤。 安淑美没有回应。 “娘亲?”沾血的小手轻轻推了推母亲逐渐冰冷的身体。 灵堂前,月光下,一个小小的孩子拼命推搡着母亲的尸身,哭得泣不成声。 泪眼朦胧中,一个声音在心底咆哮嘶吼:是他!是他!是他!! 是他害死了爹爹,是他逼死了娘亲…… 萧励才,我要你血债血偿!! 当仇恨在孩子的稚嫩的心里扎了根,注定有一天抽芽开花,结出复仇之果。 小弈,以肖倾宇最不愿意看见的方式,一夜长大。 后来,小弈跟着绝世双骄远离故国隐居海外,在两人悉心培育教养下长成一位文武双全的翩翩少年郎。 十多年后远渡重洋千里寻仇。 杀亲伯,掌大权,当上家主后即散尽家财分予沁河两岸灾民,远走高飞。 原本就元气大伤的萧家终于一蹶不振,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萧弈一生未娶孤老终身,“祸家孤煞”之名一语成箴。 灵堂的哭声惊动了萧家护院,也惊动了打定主意斩草除根的萧励才。 “居然忘了还有一个小贱种!” 小弈感觉到了危险,慌忙擦干眼泪从后门逃出。 无奈人小腿短跑得慢,刚跑到长街巷口,就被萧励才带着家丁追上。 萧励才一掌掴在孩子的脸上:“小贱种你倒是跑呀!看你还能跑到哪里去!?” “你敢杀我,我哥哥一定会为我报仇的。” “小贱种,你以为肖倾宇还会回来救你吗?你害得他从小蒙受不白之冤,吃尽苦头,他早在心里恨透了你。”萧励勤一把揪住孩子的头发,“你信不信现在最想让你死的不是别人,就是他!” 孩子崩溃大吼:“不会的……不会的!哥哥最喜欢小弈了!哥哥说他最喜欢小弈,他才不会骗人!” 萧励才身边的家丁都有点看不下去了: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真是作孽呀! “你懂个屁!”萧励才高高抬起手,作势又要打—— “放开他。” 三个字,夜空为之一静。 <br 分卷阅读167 分卷阅读168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68 长街尽头,一个少年长身玉立,飘洒如仙。 萧励才脸色变了变,挤出难看的笑容:“原来是大侄儿呀。” 他身后有很多仆从打手,而肖倾宇却只有一个。 可不知为何,所有人在见到肖倾宇时竟不约而同往后退了一步,怯怯垂下头。 这个少年,有种面对千军万马亦面不改色的从容气度,让人无端端感觉在他面前矮了一截。 小弈狼狈凄惨地倒在地上,咬着牙强令自己不哭:“哥哥……” 他就知道,哥哥不会不要自己的。 萧励才的手还没有离开小弈,继续套着近乎,企图打动无双:“大侄儿这又是何必呢?你看你从小受尽委屈,被这小贱种害得这么惨,我这不是在替你出气嘛!” “放开我弟弟。”白衣少年不为所动,冷冷的语调如静水流深,风扬不兴。“你敢碰他一根寒毛,肖某就砍下你一双手。” 月光稀,星辰落,夜风晚来急。 这般寒冷春夜,竟敌不过少年眉梢的杀气。 萧励才心下一凛,顿感大失颜面:这肖倾宇来者不善,将来定会千方百计阻挠于我,趁他现在孤身一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萧励才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把他们两兄弟一起送到地府让萧励勤一家团聚好了! 正要下令动手,忽然感觉自己身边凭空多出好个陌生的人影。 悚然一惊,只见身边家丁竟不知不觉被缴了械,那些人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四五支黑洞洞的枪口“唰”地顶在自己脑袋上。 肖倾宇声音清冷得如寒霜雪粒:“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好汉不吃眼前亏,萧励才终于灰溜溜地走了。 刚才强忍泪水,不肯在仇人面前哭泣示弱的孩子此刻面对无双,积蓄了一夜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看着无双渐渐走近,孩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向无双伸出沾血的小手。 “哥哥……你不要抛下我……”他扯住无双,虚弱的、断断续续的、哽咽着嗓音,“哥哥……不要讨厌小弈……不要丢下小弈……” 这个无所不能的白衣少年是他在这世上仅存的血亲,最后的倚靠。 软软蹭着无双,啜泣声中透出无尽的依恋:“哥哥、哥哥……” 少年俯身抱起正在哭泣的,无家可归的弟弟。 “哥哥,我好怕……” 贴了贴孩子柔嫩的脸颊,一股血脉相连的感情充斥两兄弟的胸臆。 “乖,别怕,我们回家了。” 第八十三章 “混帐!!” 一掌狠狠甩上大儿子的脸,萧古左气得浑身打颤。突然感觉一口气提不上来,呼吸不畅之下,他剧烈起伏着,一张松弛的老脸憋得紫红。 萧励才哭丧着脸:“父亲,父亲这不关我的事呀!安淑美这女人是自己殉情而死的,真的与我无关呀呀!” “你还说!”萧老爷子只觉血往上涌,眼冒金星,“我会不知道你那点花花心思?一定是你垂涎美色才惹出的祸事!” 气急之下抡起拐杖,雨点般砸向儿子:“我打死你算了,色迷心窍害死自己弟妹,还想弄死自己亲侄子,真是猪狗不如,不如……” 萧励才被打得嗷嗷直叫:“父亲!父亲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父亲饶命呀!” 气喘吁吁地放下拐杖,萧古左失望地看着自己儿子——灰头土脸跪在地上,软趴趴耷拉着头,丝毫不见家主应有的冷静气度,闯了祸,没有一点志气担当! “混帐东西,你垂涎美色也就算了,居然连自己亲侄子也不放过,连自己侄儿都要斩草除根,是不是等你将来羽翼丰满也要把我这个老头子也赶尽杀绝?嗯?你说!” “不敢,不敢!父亲……”萧励才眼中寒光一现,故作哆嗦道,“我……我只是上次无意中偷听到了二弟和弟妹的谈话,他们说……其实小弈才是祸家之孤煞。” 萧古左闻言如遭雷劈,一个不稳差点跌倒,幸亏及时用拐杖撑住,脸色阴晴不定——他居然、居然把一匹狼养在身边这么久! “父亲,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保全萧家基业呀!”萧励才委委屈屈再浇一把火,“为了家族,孩儿不怕背负骂名,此心日月可鉴。” 萧古左已经没心思去追究安淑美的死因了,眼下有一个更为紧要头痛的问题摆在面前:“小弈被倾宇接走了?” “是的,看来肖倾宇是保定这个祸家孤煞了。父亲我们该怎么办?要不要——” 萧老爷子又是一拐子击打在萧励才背脊!“你以为肖倾宇是谁?还是十几年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人头猪脑,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萧励才躲闪连连,狼狈不堪:“啊哟,父亲别打了!父亲别打了!” 一拄拐杖,萧老爷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没好气地责令:“你给我听好了,马上出国避避风头,面壁思过。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回来,这儿的事我自会处理。” 如果说,以前的肖倾宇还对萧家有一丝感恩,不至与萧家为敌,那么现在萧励勤夫妇一死,他与萧家最后一点羁绊也随之斩断。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何况他早对萧家心怀不满,想让他交出小弈,还得好好琢磨,想个办法。 至于小弈,一个小娃娃能掀起多大风浪? 萧古左当然不放在眼里…… 一念之差,竟让萧励才阴差阳错逃过一劫,也为十几年后小弈千里寻仇覆灭萧家埋下了伏笔。 自那夜将弟弟抱回小楼后,小弈因打击过大,风寒入体,发了三天三夜的高烧,一病不起。 无双衣不解带彻夜照料——他眼下只有这么个亲人了,哪怕要和阎王斗,他也要把弟弟从鬼门关拉回来! 看着无双日渐憔悴、心神不宁的模样,方少帅暗暗心疼:“倾宇,你休息一下吧,本帅来就好。” “不,”无双一口回绝,“小弈一醒来见不到我,会哭的。” 打针,喂药,敷冰袋,肖倾宇没日没夜守在小弈身边,一刻不松的,紧紧握着孩子潮热的小手。 一如当初,握着萧励勤的手。 当时,他没能挽回父亲的生命;如今,他定要留住仅有的胞弟。 哪怕倾其所有,毁天灭地! 因为肖倾宇,再也丢不起了。 后来,每当小弈闯祸惹事,方少帅便会想起肖倾宇不眠不休照料弟弟的情形。 心中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真不知他为小弈吃了多少苦头,操碎了多少心。 每当这时,方君乾总是一声感慨,拍拍孩子的脑袋,语重心长:“小鬼,不要让你哥哥担心了。” 第三天,小弈终于清醒了。 无双悄悄松了口气。 方少帅也跟着松了口气——他怕小弈再不醒过来,无双就要先累倒了。 “哥哥……”小家伙看着面前的白衣少年,眼一红,鼻一酸,泪水再度翻涌上来,“哥哥,我们是不是再也见不到爸妈了?” 无双毫不迟疑地回答:“是。” 有一种爱,就是让雏鸟认清现实,飞出巢窝。 仇恨与愤怒瞬间侵袭了孩子的脸孔,小弈二话不说擦干眼泪! “哥哥,我要杀了萧励才报仇。” 无双和方君乾对望一眼,同时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 方君乾戳着孩子的脑袋:“小鬼,报仇的事就交给我们这些大人就好了,你一个小孩子瞎掺和什么?” 无双拍拍孩子的肩,眼眸如洗:“不要让仇恨蒙蔽了你的眼睛,你还小,今后的路还很长,人生不应该只剩下这件事。” 转身,从书桌旁的抽屉里抽出一本账册:“这是父亲去世前留给我们的,里面记载了萧家在海外所有的财产分布,重要人物的联系方式,银行账号以及密码。” 都说“事定犹需待阖棺”,而萧励勤就是那种即使死了抬进棺材里,也要留下点让人心惊肉跳的东西的人。 “小弈,萧励才已经出国去了,哥哥现在给你两个选择——”无双认真看着他,“一是给哥哥两年时间,两年之内,无论国内还是国外,萧家都别想有立锥之地,我会将它连根拔起为父母报仇;二是等你长大后,我将这本账册交给你,你自己报仇。” 小弈毫不犹豫道:“我选二!” 悄悄替孩子掩上门。 方君乾首先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这样好吗,让孩子沉浸在仇恨中?” “小弈聪慧早熟,与其令他为当晚之事留下阴影,不如先用这种方法让他振作起来。” 方少帅无声一叹:“这也是权宜之计。” 萧励才被遣送到了国外,萧古左送来请柬,要无双过府商议小弈日后的去留。 萧家,终于要动手了! 虽说不惧萧家,但萧家毕竟根深蒂固实力惊人,如果可以,绝世双骄还是要避免与萧家硬碰硬。 敏锐的方君乾已经嗅到了波涛汹涌下的杀机和血腥:“一旦对立,平京各个势力中,谁会站在我们这边?” “有很多,但只有一个人最有可能帮我们扳倒萧家。” “谁?” 无双语出惊人:“段齐玉。” (还是决定要先修文,既然道歉了就要有诚意,所以这段时间会把大部分精力放在修文上,更新的速度会减慢,请大家体谅,谢谢。) 第八十四章 当初在大总统选举上,萧家的临时倒戈等于狠狠给了段齐玉一个巴掌。 看似坚不可摧的段萧联盟事实上脆弱得不堪一击。段齐玉早就对萧家怀恨在心了。 段齐玉似乎对无双的要求很感兴趣:“肖参谋长要我段齐玉做中间人?” “正是。”无双公子霜雪覆衣,青丝乌发,低眉沉吟时韶华如画。 “不必劳烦段总统许多,只需请段大总统做个仲裁。萧老爷子不愿来小楼,肖某也不放心孤身前往萧府,思来想去,还是借贵府一用作为商榷之所,双方都放心。” 方少帅懒洋洋地补充:“还有一点,段大总统得保证与会之人的生命安全,枪械利器皆不可带入总统府中。本帅对自己这条命可是珍惜得紧,可不想不明不白客死他乡。” “好说好说。”段齐玉满口答应。 双方面面相觑,房间陷入沉闷之中。 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防备与算计,都感觉自己是在与虎谋皮。 如果仅仅于此,段大总统显然还不够资格与绝世双骄谈条件。 所以需要更深入的接触、试探、合作。 旁敲侧击。 无双修长的食指敲击着梨花木扶手,言辞深深:“必要时,希望段大总统能助我们一臂之力。段大总统明白肖某的意思吗。” 言下之意,如果谈判不成功,段齐玉则要在 分卷阅读168 分卷阅读169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69 关键之时挺身而出控制局势——击杀萧古左,助绝世双骄一臂之力。 漫天要价,坐地还钱。 既然别人有求于自己,手中有了筹码的段齐玉自然要提出相应的条件。 心中得意,脸上就忍不住现出微笑,段齐玉转向一旁坐在椅子上慵懒自若漫不经心的方君乾:“只要方少帅肯放弃此次大总统竞选,一切都好商量。” 方君乾邪魅黑眸轻流淡转,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身旁的白衣少年,脸上笑容愈发勾人。右掌托腮,懒懒应了声:“成交!” 段大总统许了甜头,自是不遗余力地穿针引线。 终于两方达成共识,决定在总统府中商议此事,解决问题。 侍从纷纷退下,豪华的议事厅中袅袅茶香模糊了三个人的容颜。 萧古左容颜不动,老谋深算。 肖倾宇御风点尘,蕴而不露。 方君乾慵懒邪魅,浅笑从容。 三个人都是沉得住气的当时人杰。 “宇儿……”萧古左甫一开口便是真切的哀伤,“这些年委屈你了。” “老夫居然被人蒙蔽了这许多年,直至前些天才知道了真相……真是想不到这李代桃僵之计竟害得你我十八年无法相认。” 无双忽的微微一笑。笑容如流波逝痕,枯木荒雪,清到了极致,也冷到了极致。 “如今真相大白,你毕竟是老夫的亲孙子,血浓于水,今后萧家一切荣华富贵都有你一份。励勤早亡,小弈又是祸家之孤煞,励才这人你也知道,成不了什么大器。 “只要你肯交出小弈,你我便可以爷孙相认,尽享天伦……” 方少帅心中升腾起莫名的躁怒,忍无可忍出言讥讽:“嘿嘿,倾宇他孝顺他懂事,他讲文明树新风,他不好意思开口骂人,本帅可不吃你这一套!” 无视萧古左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方君乾笑得慵懒自得,偏偏字里行间针针见血,尖锐得让人下不了台。 “当倾宇被你送往洛迦寺时,怎么不见你记得自己是他爷爷? “当倾宇被你作为交换条件卖给倭桑人时,你这个亲爷爷又在哪里? “如今有求于人才记得自己有这么一个亲孙子……啊呀呀,本帅觉得自己脸皮已经够厚了,没想到和萧老爷子比起来那简直不值一提呀!惭愧惭愧,本帅自叹不如,甘拜下风。” 方少帅脸上挂着气死人不偿命的微笑,偏偏一双桃花眼里写满了纯真,语调无比无辜,形成了他独一无二的的冷嘲热讽…… 和他说话,必须做好被气得心脏病突发的准备。 萧老爷子气得面色发青,浑身发颤:“黄毛孺子……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对我萧家家事说三道四!” 方小宝大惊失色,一脸诚惶诚恐:“哦,是本帅错了。我认错、我道歉、我忏悔!本帅明明是人,居然敢不自量力地自称为东西——唔,您萧老爷子才是东西,真是个东西!” 萧古左被他三言两语挤兑得血压狂飙! 重重一拄拐杖,转向一直默不作声的白衣少年:“老夫不想跟你们贫嘴。老夫只要听你亲口说一句,你究竟交不交出小弈?” 白衣少年睁开柔羽般的长长睫毛,眸中冷意如星光融霜冰:“肖某也说一句,他永远是我肖倾宇的弟弟,若有谁敢对他不利,休怪肖某翻脸无情。” 一老一少就这么静静对视着,冷霜瑟瑟,寒意萧萧。 萧古左死死捏着拐杖头,:“这么说,你是保定他了?” 无双长身而起,用沉默回答了他的问题。 谈判破裂,恩断义绝,再无回转余地! 肖倾宇傲然负手:“接下来鹿死谁手,咱们各凭本事。” 萧古左面露失望,半是无奈,半是痛心:“老夫是真心希望与你们和解……可惜了。” 他缓缓转过身,背影流露出一种萧瑟的凄凉。 无双注视着这样的萧古左,心里不可抑制地冒出一个念头:萧古左老了…… “倾宇小心!”身旁方君乾腾地一下站起身!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萧古左一按拐杖上的龙头左眼,龙抬头,里面现出一把银质手枪! 龙头拐杖里竟藏了一把枪——他竟把袖珍手枪藏在龙头拐杖里! 佝偻迟缓的动作刹那间变得如豹子般迅捷,毫不滞停地拔枪! 枪口在对准无双的那一刻,方君乾心都跳出了胸腔! 撕心裂肺大吼一声:“倾宇!!” 萧古左的视线掠过无双如霜似雪的清冷面庞,不知怎的竟移开了视线,调开了枪口。 面对这个命运多舛的孩子,他心中毕竟还是有愧的。 于是他放过肖倾宇,把枪口对准了方君乾。 无双又陷入了那个梦魇中——响亮的枪声,喷溅的血花! 铺天盖地的血,幕天席地的红。 鲜血在方君乾胸口绽出一朵绯艳红花,腥红的绝望模糊了无双的瞳孔。 无双顿时一个激灵:他要杀他! 决不能让他杀了他! 决不能! “倾宇?!——”第二声,方君乾瞪大眼睛,惊骇转为难以置信。 萧古左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眼珠突出,面颊抽搐,他的口张张合合,无奈没有一点声音。手枪缓缓从掌心滑落。 肖倾宇回过神,突然发现不知何时,自己手里攥了一根柔韧细长、色泽深红的发簪——发簪一头,正深深锥在了萧古左的后颈大动脉处。 正是方君乾送与他绾发的桃木簪! 肖倾宇愣住了。 右手微微发颤,有点不知所措地拔出桃木簪下意识地连退三步,一股血泉自萧古左的后颈喷涌而出,溅了少年一身无瑕白衣。 老人蘧然转身,瞪大的双眼带着三分怨,三分毒,三分悔恨,还有一分,是不解。 一把抓住肖倾宇的衣襟:“你……好……” 话音未落,佝偻的身躯轰然倒地。 无双死死攥着那根桃木簪,抿着唇面无表情,然而空洞迷离的眼神却隐隐有崩溃崩塌的迹象。 他竟然杀了他…… 他竟然杀了他…… 满手粘腻温热,刺鼻的血腥味飘浮在空气中,如一头来自噩梦最深处的巨兽,将白衣少年啃噬地体无完肤! 第八十五章 第八十五章 趴在地上的萧古左,怒目圆睁,血流满襟,似在愤怒着什么,咒骂着什么,控诉着什么。 肖倾宇慢慢扶着扶手坐到梨木椅子中,眼神、感官、血液、灵魂,似乎每个毛孔都在无声流露着绝望与忧伤。 他静静坐着,面色苍脆目光游离,好似被抽离了灵魂,隔绝了尘世一切喧音。 “倾宇……” 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一个声音将他自万劫不复中拉起。 白衣少年略带迷茫地抬起头—— 方君乾朝他灿烂一笑,拾起萧古左掉在地上的袖珍手枪,对准萧古左一动不动的身子,突然连开三枪!! “砰!” “砰!” “砰!” 三声枪响后,那个男子紧紧拥抱住他,安抚似的道:“人是方君乾杀的,要怪就怪我好了,别为难自己。” 平静的言语隐藏着最沉默的维护,最刻骨的温柔。 肖倾宇渐渐恢复了知觉—— 是谁的红裳纠缠守护了一世的白衣? 是谁的黑眸缱绻映照了清倦的眉眼? “方君乾……” 眼眶微微有点发热,肖倾宇深深吸了一口气,不让眼泪掉下来。 是否有这么一个人,让自己恨到无力,爱到癫狂? 方君乾因长年握枪而布满细茧的手轻柔包裹住少年的紧握的拳头。 一点一点,掰开少年攥成一团的手掌。 感觉到自己的满手血腥被一股温暖所包围,肖倾宇下意识地挣扎!他挣扎着想抽回手,挣扎着想挣脱这个陷阱束缚。 无奈一切反抗挣扎都是徒劳! 沾血的雪白手指被方君乾一点点掰开。 如面具下的绝世容颜一点一点暴露于人们面前。 面具戴的太久,摘下来时必然连皮带骨,自然痛入骨髓痛彻心扉,让白衣少年理所当然地抵挡、拒绝、抗拒! 可偏偏那个人,是不容抗拒的霸道温柔。 最终,那支柔韧细长的桃木发簪暴露于两人眼底。 凄厉,泣血。 往昔最甜蜜的回忆竟成为了杀害亲人的凶残利器。 从他微颤的手中抽走那支桃木簪,方君乾细心收好不让他看见。 朝他调皮地眨眨眼,俊美笑容里是猖狂燃烧了一季的肆意亲昵—— “这支簪子不能用了,我以后再给倾宇做一支!” 肖倾宇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喉头似乎被铅块堵住了似的,只能不断点着头。 当段齐玉闻声带人闯入议事厅,面对的是血流了满地,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萧老爷子,以及已经站起来的,相互扶持着的绝世双骄。 方少帅见状冷冷地笑:“段大总统还可以再晚一点到嘛!” 阴阳怪气的语调,说不出的嘲弄与讥诮,让人为之语塞。 段齐玉搓着手抱歉道:“实在想不到萧老爷子居然会把枪藏进拐杖里,是警卫疏忽了……” 方少帅随声附和:“是呀是呀,差点把我们的命也疏忽进去。” 段齐玉脸上赔笑,心中暗恨:这萧古左怎么没把你们弄死,要真拼个两败俱伤才大快人心呢! 肖倾宇依然静静站在一边。 神情如古廊望月,断桥观雪,一如既往的低调沉默中,竟是晶莹似雪的凄怆与孤寂。 方少帅懒得理会段齐玉这种小人,揽住少年单薄的肩,推着他往外走,随口甩给段大总统一句:“善后的事就交给你了。” 绝世双骄离去后,段大总统用脚踢了踢躺在地上的萧古左,看着往昔炙手可热,骄横不可一世的萧老爷子如今无人收尸,死状凄凉,不禁心有戚戚:“没想到萧古左一世枭雄竟落得这般 下场——命中注定天要亡你呀!” 检验尸体的法医站起来汇报说:“大动脉处的伤口才是致命一击,至于那三枪是另外补上的。死者是被人用锐长利器扎入后颈大动脉后失血过多而死,死后又被人连开三枪。” 段齐玉颇有点吃惊:“人都已经死了还要补上几枪,啧啧,这两人还真是心狠手辣。萧古左一死,萧家元气大伤,那个远在海外的萧励才又成不了气候,萧氏一族至此算是零落殆尽了。 肖倾 分卷阅读169 分卷阅读170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70 宇,真不愧为祸家之孤煞……” 千年古月,长街倾洒。 那流转了亘古的迷梦,盘桓在岁月,起舞在清影,不似在人间。 一袭白袍素影,无双茕茕独行。 少年元帅默守其后。 “方君乾……”无双忽然察觉身后的方君乾脚步有点凌乱踉跄,急忙转身。 见他回头,方君乾勉强一笑,面色惨白如雪:“倾宇,我撑不住了……” 言毕,秀挺的身子直直向他倒去! 无双急忙搂住他,反手一摸——寂寞而狂肆的血液从他的肩胛处奔涌而出,粘腻了一片衣服,晕染了一朵妖异的红花。 第八十六章 萧古左临死那一枪,终是打中了方君乾的肩胛。 少年元帅有些脱力地伏在肖倾宇肩颈处,苍白的秀脸埋进他卷云堆墨的长发里。 肖倾宇慌乱地伸出手,紧紧抱住方君乾,手中越漫越多的鲜血让他心悸,怀中人慢慢流逝的生命又让他无助恐惧。 “方君乾……”感觉着压在身上的沉重分量,白衣少年死死搂住这个前世今世都纠缠牵绊的男子,一刻也不敢放开。 血腥的风放肆嘲笑着乱世情缘, 嘲笑着 潦草了一季的爱恋。 周围一片黑暗笼罩,身体像是飘浮在的云絮中,舒服得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方君乾从混沌中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雪白的墙壁。 转过头,看见白衣灵秀的少年正趴在床沿静静浅眠,脸上尽是倦意。 心中忽然涌上一股暖暖的静谧,不由自主地伸手抚上他披落在锦被上的青丝。 不想这一动便惊醒了无双。 “你醒了?” “有倾宇彻夜不眠费心照料,本帅怎么敢不醒?”刚清醒就不忘调戏,声音却是慢吞吞的无半丝力气。 房间倏地一静。 肖倾宇向来平静淡漠的脸上此刻竟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方君乾,你明明深受重伤,为什么不说?” 方君乾脸上的苍脆病容遮不住唇边挑起的邪魅笑意,不答反问:“倾宇是在关心本帅吗?” 无双闻言怒气更甚:“你差点把命丢了你知不知道?” 公子无双冰冷自信,喜怒不形于色,极少有什么事能让他动容,难过,愤怒。 可偏偏这个男人,是他前世今生的孽缘,承载了他太多的悲欢。 他静静地看着他:“倾宇是在关心本帅吗?” 肖倾宇转过头,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 “倾宇是在关心本帅吗?”他打断他,执意要问出这个答案。 肖倾宇终是无奈一叹:“是……” 一个字,柔肠百转,挣扎纠结,无奈越陷越深,永世不得超生。 叹息如风。 方君乾抑不住心头狂喜,不顾肩头伤口一把抱住他,畅快大笑起来! “一粒子弹换来倾宇一颗真心,却也值了!” 无双默默任他拥着。 体内,先前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隐痛,在这一刻再也压抑不住,疯狂喧嚣起来! 当方君乾倒下的那一刻,他差点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他明魅灿烂的笑颜了…… 养伤的时光是美好的。 美好到直接导致了方少帅惰性大爆发。 好吃好睡好住好玩,方少帅好不惬意,只盼着自己这伤永远也不用好。 一次次好吃懒做后,某人长长伸了个懒腰:“这才是幸福的人生呀!” 更加坚定了要装病假伤拖延时日的打算。 在无数个说客壮烈牺牲后,肖参谋长亲自来催请:“少帅,该起床干活了。” 方小宝可怜兮兮地探出头:“我是伤号……” 伤你个头号! 有这么精力充沛生龙活虎的伤号吗?! 无双公子淡淡揭穿真相:“少帅已经装了一个星期的伤号了。肖某亲自替少帅换的药,还会不知道伤口结疤了吗?” “我是伤号……”方小宝丝毫不为所动,打定了主意要赖床。 “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眼下需要少帅过目的文件案卷堆积如山,少帅也该起来亲自处理了。” 文件案卷……堆积如山?! 方少帅不由打了个寒战:逃得了一时是一时吧! 楚楚可怜地瞅着他:“我是伤号。” 无双揉了揉微疼的太阳穴:“少帅,逃避不是办法……” 方小宝赌了气,把被子拉上脑袋,浑身裹得严严实实,连条缝儿都不露:“我是伤号!” 肖倾宇只觉得哄自己弟弟都没这么累,这男人一旦任性胡闹起来,比六岁孩童还要顽劣几分,让人身心俱疲哭笑不得。 终是无奈一叹:“少帅要怎样才肯‘痊愈’呢?” 一听可以谈条件,方少帅立马“刷”的一声拉下被子露出脑袋。 公子无双此刻静静坐在床沿,纯净深邃。望着自己的眼神飘渺似雾都葱茏。 方小宝撑起身子凑近他,语带调笑偏偏眼底写满认真:“你亲我一下,我就起床干活。” 无双霎时羞恼起来!狠狠将他推倒在床,语气冰冷:“你一辈子躺着吧!”说完起身要走。 胳膊猛地被人一拽,无双身不由己地重新跌坐床沿。 怔愣间,一个温热的吻落在他玉白的脸颊。雪肤滑腻,幽香袭人。 偷香得逞后,方小宝志得意满地起身穿衣:“唉~既然倾宇执意不肯,那么本帅只能主动一点将就下了。” 肖倾宇冷着一张俏脸,什么也没说。 纤细的右手如一片羽毛不露痕迹地拂过他宽阔健美的脊背,忽然在他伤口处狠狠一按! “嘶!”某人倒抽一口凉气,霎时冷汗涔涔。 猛地掉过头,方小宝直勾勾瞅着无双,颤抖着声音,满眼满脸的哀怨委屈:“倾宇……你你你你你谋杀……” “亲夫”二字还未来得及出口,无双已重重一掌拍在他肩胛! 白衣公子眼中寒意袭人,偏偏语调无比关切:“少帅的伤好了没?还疼不疼?” 方小宝终于老实了。 第八十七章 当手下把萧励勤的死讯汇报给方洞廖时, 这个权重一方的东北王目光迷离,面向西北轻轻一句:“是吗……” 忽然有一种感怀寂寞自心底滋长起来。 余宜池走了…… 萧励勤也走了…… 下一个要走的人是谁? 风吹过被青葱岁月遗忘的角落, 悲凉惆怅。 犹记当年初遇南辅军校, 恰当年少轻狂,正值血气方刚,三人志气相投一见如故。 年纪最长的余宜池处世沉稳、大度气派,而且处事公正深孚人望,是当之无愧的大哥。 小弟萧励勤最为聪明听话,深受教官信任喜爱,委以班长重任。却不知每次学生闹事都有他在背后出谋划策。 而自己…… 方洞廖怀念一笑:怕是南辅军校至今还流传着“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兵痞子老大的传说吧。 那几年的秋春,时光浮华。 后来呢? 余宜池就职大总统。 萧励勤结识了安淑美。 自己则回到了东北继承祖业。 岁月的风,吹得命运分分合合, 曲终人散后, 惟余茶凉。 东北王看着桌上的一个精美相框,年代颇有些久远,里面的照片也已经微微泛黄了。 是一张合照。 照片上,最中间一个少年老成的年轻人左手揽着一个英姿飒爽的男子,右手揽着一个儒雅清秀的少年。 三人皆一身笔挺军装,笑容阳光青春,照片的背景是南辅军校三个半拱形的学校大门。 方洞廖轻轻着相框,眼角依稀有泪光闪过。 口中自言自语:“你们倒好,早早到下面聚会去了。到时同坐一处,举樽共饮把酒言欢之时,可别忘了我老二方洞廖呀!” 然而方洞廖知道,逝者虽去,却并非尘消烟灭,了无牵挂。 “至于你们的孩子——艺雅、小弈、倾宇,我这个做兄弟的都会视如己出,把他们照顾好。” 此刻的方洞廖就是一个随处可见的普普通通的父亲,与好友絮絮叨叨闲话家常:“君乾这小子小时候你们也见过,整一个混世魔王转世,皮得很。现在长大了,越发天不怕地不怕,幸亏还有倾宇这孩子治得了他。 “原本还想让那混小子将艺雅娶回家的,谁想倾宇这孩子捷足先登,早就跟艺雅情投意合两情相悦了……励勤呀励勤,还是你生的儿子厉害。” 说到这里,东北王的语气不禁有些埋怨:“当初我们三个说好,为了以后亲上加亲,如果今后一家有了女儿定要嫁给另外两家的其中一个,照现在看来艺雅不是嫁给君乾就是嫁给倾宇了。我说你余宜池当初为什么不多生几个女娃娃!” 1946年四月十九日,方少帅潜身返回南七省。 正如他来时的低调沉默,他走时也默默无闻无人知晓。 甚至有些人根本不知道赫赫威名的方少帅来过这趟平京。 无双则称其要等收拾完平京残局之后才能返身回玉亘。 与此同时,刚抵玉亘市的方少帅也发表了一份声明,辞甚谦逊,意甚恳切。 声明中坦露自己才疏学浅经验不足,不足以担当国统府大总统重任,宣布放弃此次大总统竞选。 此声明一出,段齐玉当选的票数立马水涨船高,一路看涨。 如果不出意外,段齐玉连任国统府总统一事十拿九稳。 “玉函来了?”白衣少年正在把玩一只打火机,优雅纯熟的动作直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见他进来,收起打火机淡淡颔首:“快请坐。” 张玉函落座后,望着小楼搬理一空的书房,不由讶然:“主席,你要走?” “等清理完手头琐事后再走,大约还要一星期吧。正想跟你们说来着。”等侍卫上茶退下后,无双才接道:“话说回来,你和哓哓的婚期也近了吧?” “五月一日是黄道吉日,到时候还请肖主席务必出席喝我们这杯喜酒。” 无双温雅一笑,颇为惋惜:“到时肖 分卷阅读170 分卷阅读171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71 某身在玉亘,只怕喝不到两位的喜酒了——不过二位的新婚贺礼肖某肯定送上。” 张玉函十分自得地望着他:“主席,这杯喜酒您一定能喝上的。” “咦?”无双好奇道,“这是为何?” 无论如何,能让无双公子面露惊诧之色,也是令人得意骄傲的事。 “主席应该知道张某主修的是新闻传播学。” 无双点头表示自己知晓。 “我也曾不止一次地表示毕业之后将会投身新闻界,自创一番事业。” “正是。” 坚持理想,并敢于为此拼搏奋斗的人,总是值得敬佩的。 无双的温润的眼里隐约有一点灿若晨星的笑意。 张玉函的语气,是拟把疏狂图一醉的江山激扬!“现在南七省百废待兴生机勃勃,张玉函想在南方新闻界闯出一番新天地,不知肖主席能否接纳?” 透过竹帘的缝隙,有两只燕子双双低徘。 无双洒然一笑,春浅落花。 他说:“十分欢迎。” 一朝轻软柳絮飞,谁家少年笑倚马。 当时风姿正飒沓,剑指宏图挥潇洒。 第八十八章 “准备去哪?” “去南七省闯闯!” 这两句是今年华夏国最热门的流行对话。 自方君乾放弃国统府大总统的竞选之后,玉亘市陆续出台了一系列方针政策: 如鼓励移居南七省,凡是在南七省定居下了的居民政府都会给予一定的补贴。 免费入学接受教育,政府每学期都会拨出一大笔钱投入教育,作为那些品学优异的学生们的奖学金,这为那些家境贫寒却致力求学的学生谋出了一条改变命运的道路。 因为是免费入学,孩子所得奖学金又可补贴家用,所以一些认为读书无足轻重的家长也会支持孩子去上学。 有些学生甚至靠着奖学金坚持读完了大学。如果大学毕业后还想出国深造,那么你要通过留学考核,再经由大学导师推荐、大学校长批准后,政府将会出资免费供你出国留学。 当然,绝大部分的留学生在留学结束后都选择了回到国家,报效祖国。 无双对教育的投入绝对令人瞠目结舌。 许多人无法理解,因为在他们看来,教育就像个无底洞,而且收益甚微。前期完全是亏本生意,投入的巨资只进不出,没有回报,没有收效。 如果到了后期,学校财政运转体系成熟后,最多也就是收支平衡略有盈余,绝对不可能大赚特赚! 这似乎……完全背离了公子无双的精打细算的商业头脑。 对此,无双公子的回答是——“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教育乃关乎本国能否立足世界的头等大事,怎能与做生意相提并论?华夏再穷,也不能穷在教育上。” 语气一转:“何况华夏从来就不缺钱,只是看当政者肯不肯花钱而已。” 有绝世双骄坐镇的玉亘市,其影响力隐隐有超过首都平京的趋势。 而平京大学更是成为华夏学子们趋之若鹜的神圣学府,原因无他,只因绝世双骄都是从平京大学毕业的! 有不少学子的理想就是在碰见绝世双骄时能恭恭敬敬称呼他们一句“学长”或“师兄”。而这些,只有平京大学的学子才有这个资格。 至于这一届的平京大学的毕业生更是不用多说,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学生选择了去南七省工作。 四月二十五日,张玉函同学与倪晓晓同学的婚礼也紧锣密鼓地进行筹备。 “公子,给个面子吧。这次的伴郎您是众望所归呀!您就答应了吧!” 张玉函同志第n次发出邀请,低三下四苦口婆心。 看他模样颇有你不答应我誓不罢休的架势。 肖倾宇又是好笑又是无奈:“玉函,你又不是不知道肖某从不去凑那些热闹。” 张同学锲而不舍:“知道公子你向来低调,不过这次您就破例吧!” 无双合上书本。 眼睑一抬,谧如静水的明眸淡淡转向他。 “此事原是小事一桩,只不过肖某不喜抛头露面这才再三推拒。不过这次玉函如此花费心思,定然事出有因……”无双轻轻一笑,光华睿智。 “肖某可以知道原因吗?” “公子不知道?”张玉函同志入乡随俗,早已经从“肖主席”改口叫了“公子”。 他一脸惊愕:“少帅跟大伙儿都打了赌,只要谁结婚能请得公子做伴郎,少帅就自己掏钱请新婚夫妇度蜜月,无论是酒席宴请还是旅游费用,他全包了!” 这个……方君乾! 他是笃定无双生性清冷,素雅爱静,不愿去凑热闹。 不过此刻无双公子想的是:原来他还有小金库! 真是可恶至极,有这么多钱宁愿拿去和人打赌都不愿还债。 而且如此要紧的事,“睚眦军”居然没有向他汇报。(估计睚眦军的队员也下了赌注……囧。) 无双决定决不能助长他这种歪风邪气。 这次非得好好整治他一番! “玉函,”公子无双举盏饮茶,一场悲喜漫漫尽付笑谈里,“这次肖某应下了。” “啊!?”原本已经做好艰苦劝说长期奋战的张玉函同志立时噎住,反应过来后大喜过望:“您答应了!!?” 无双颔首:“顺便通知弟兄们一声,以后想请肖某当伴郎的尽管告诉肖某,既然少帅有钱没处使,大家就帮忙花掉好了。” 能省下一大笔结婚开支,张玉函同志自然喜出望外兴高采烈。 无双笑睨着他喜不自禁的表情,自然而然对比起方小宝痛心不已后悔不迭的表情。 呃……自己似乎有点邪恶呀。 不过,只要能令方少帅趾高气扬洋洋自得的事,不问原因,不论结果,自己就是忍不住想从中搅合一番。 能搅黄自然好,搅不黄给他添点麻烦也是乐事一桩。 看着他乐极生悲欲哭无泪的表情—— 肖公子眯起了眼睛:春光明媚,连带着心情也格外愉快…… 所以当方少帅在张同志的婚礼上看见无双后,那感觉简直是世界末日提前降临,霎时飞沙走石天崩地陷! 这还没完,二十天里又有三对陆续喜结良缘,几乎是每个星期一次婚礼。 最最重要的是,他们都请到了无双做伴郎…… 方少帅奋力抗议着,弥补着,挽救着,却仍挽不住银元如一江春水向东流。 新婚燕尔,倪晓晓早已恢复了往昔的泼辣娇艳,她掐着张玉函腰部软肉,娇声细语地警告威胁:“你若以后敢私藏小金库,方少帅就是你的下场。” 所有人都对方少帅的肉痛表现暗笑于心:让你背着公子藏私房钱,这下遭报应了吧! “这些私房钱都是我省吃俭用从牙齿缝里抠出来的呀!”方小宝哀怨地窝在角落画圈圈,“都没了……都没了……就这么都没了……” 无双沉静翻过一页书,充耳不闻。 “我辛辛苦苦攒这些钱容易么我?倾宇对别人有求必应这么大方,就知道欺负我……” 看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铁石的心肠也软了。 无双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啪的一声合上书本! “好了好了。别这样了,丢人。” 方小宝回了句:“要丢也是丢你的人。” 白衣少年咬了咬水唇:我还有脸给你丢吗? 无可奈何地转过头,晶莹纤细的手指点了点卧房:“你的钱我都帮你要回来了,就放在你的枕头底下,弟兄们的婚礼费用就由肖某先垫上——下不为例。” 方小宝差点热泪盈眶!忙大步流星地冲进卧室,紧接着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欢呼。 当他喜出望外地回到书房,憋了半响,终于泪花闪闪吐出一句奉承:“倾宇,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白衣少年冷冷横了他一眼,再度翻开书本。 顺带将心中的不解问了出来:“每天经由少帅过目的钱账不下千亿,少帅有必要做这些小动作吗?” 方少帅喜滋滋地弹了下手中的银票,爱不释手:“这怎么能一样?” 小心翼翼地将银票妥帖收好,方小宝颇有深意地邪笑:“倾宇,你不觉得自己很像发现丈夫藏了私房钱的…… “啊哟!好好好……我不说就是了,倾宇你别扔书呀!” 第八十九章 萧弈用这么一句话概括了自己的童年——左手寰宇,右手无双。 当方少帅宣布放弃大总统竞选后,无双公子也很快离京返回玉亘。 方君乾肖倾宇镇守东南门户,倭桑几次组织大军发动侵略,企图强行攻占征服华夏国的必争要地,无不被绝世双骄一一击溃。 三年如是。 倭桑军闻风丧胆,既恨且惧,不敢越雷池一步。 而且由于绝世双骄推行的利民政策,极大调动了民众参军建设的积极性,大幅度推进了军事、经济实力的增长。 南七省自立的《华夏国南统府共同纲领》并不像国统府的《华夏国国统府临时宪法》除了一味强调公民多如牛毛的义务,那些所谓的自由平等民主相当一张空头支票,还是过期的那种。 例如南统府的《共同纲领》第二章第三十三条:南七省公民在法律面前一律平等。 最具代表性的就是轰动一时的“刘家村案”。 对簿公堂的是刘家村村民与当时的南统府刘和县税务局的温志河温局长。 温志河勾结当地官员,以行政手段强行低价收购粮食,高价卖给邻县,并提高当地农民税收,从中牟取暴利,许多农民被逼得倾家荡产食不果腹。 他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民众就算心存不满也是敢怒不敢言,哪知刘家村村民集体筹资,供村中仅有的一个在校大学生上玉亘告御状。 那大学生历经千难万苦来到了玉亘,恰遇一位刚从平京大学毕业的法律系学生,都是热血青年,自然义愤填膺。两人一拍即合,当即四处搜集证据,联系证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温志河告上法庭! 由于牵涉官员多,受害范围广,此案一开庭便受到各方面广泛关注。 最后法院判定:刘家村村民胜诉。 被告者赔偿受害人所有损失,犯罪官员根据情节轻重依次判刑。而根据刑法,判处温志河无期徒刑。 此案的原告与原告律师声名大噪。 那温志河是南统军老兵,自横绝岭一战时便跟着方少帅打天下,建立军功无数,在军中人脉广泛,判决下来后许多元老级的人物上书为其求情,希望方少帅能看在往日情分上网开 分卷阅读171 分卷阅读172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72 一面。 方君乾沉默半响,亲自提笔写下批示:“证据确凿,判不可改。” 这个批示受到了全国人民的广泛赞誉。南统府以其大公无私、公正平等的形象再度成为百姓心目中的圣地。 再例如第三十五条:公民有言论、出版、集会、结社、游行、示威的自由。 1946年四月三十日,倭桑派出飞机炸毁了黑亘铁路,东北黑河与东南玉亘的交通往来就此中断。(就是因为这事,绝世双骄才没有去东北看方洞廖。) 倭桑所作所为激起民愤,无数民众自发在腾飞门静坐,以示抗议。原本只是单纯的静坐示威,在有心人的挑动下竟转化为对南统府的不满。 静坐示威演变为民众与警卫的暴力冲突。 这就是震惊全国的“腾飞门暴动”事件。 后来有事实证明,这次暴动是有倭桑奸细鼓动不明真相的观众,企图挑拨南统府与民众的关系。幸亏无双当机立断 “腾飞门暴动”后,有不少军官上书无双废除或修改《共同纲领》第三十五条,建议群众集会或示威游行必须经过有关部门批准,并实行严格监督。 然而此提案被无双公子一言否决。 批示如下:“游行、示威的自由乃公民天赋人权,任何部门或个人不得以任何形式干预阻拦。要想杜绝此类情况再度发生,提高公民政治觉悟是根本途径。切记,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而对于那些不明真相的群众,无双也给予了自己最大的宽容与理解。 老百姓不在乎谁当大总统,什么身份血统、年龄资质……关他们鸟事! 他们只关心这个大总统能否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于是段齐玉刚刚连任大总统不久, 一句话先是从玉亘市悄悄流传出来:“如果当初登上总统宝座的是绝世双骄,那么……” 这个说法尘嚣日上,然后整个南七省的百姓都在议论纷纷:“如果当初登上总统宝座的是绝世双骄……” 渐渐的,所有人——包括国统府的侍卫都在私底下议论着这个可能:如果当初登上总统宝座的是绝世双骄,那么…… 凭借着自身实力与无双公子的大力举荐,张玉函很快稳坐了南七省新闻界的龙头老大。 在新闻界提起他张玉函的大名,谁不恭恭敬敬地称呼他一声“张主编”? 而倪晓晓凭着她的泼辣作风,以及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探究精神,迅速跻身首席记者,被业界誉为“火玫瑰”的美女大记者。 方少帅经常打趣他们是“夫唱妇随”,揶揄这对夫妻档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张玉函生性沉稳,腼腆寡言,往往被方少帅打趣得哑口无言,只能看着自己的媳妇露出无奈却甜蜜的笑。倒是倪晓晓伶牙俐齿,不甘示弱地挽着自己老公反击:“哪里哪里,如果玉函对我有少帅对公子一半好,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彼此都是知交好友,熟人间说话自然随随便便,不必忌讳这么多。 当然,以上对话都是在无双公子不在场的情况下发生的…… 浮光春日,苏润微雨还未连绵便已止歇,清风拂面醉一捧湿漉漉的清愁。 白衣少年似乎有点倦意,懒懒卧在藤椅上,手边的茶几上还放着一杯水与一瓶安眠药。 自“腾飞门暴动”发生后,无双已经好久没睡过安稳觉了,不得不借助药物入睡。 “倾宇……”少年元帅似是犹豫了很久,终于支支吾吾说出了自己的考虑,“……以后我们分床睡吧。” “唔……”无双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睛,迷迷糊糊问了句:“怎么了?” 方少帅轻轻道:“我怕……” 我怕自己会伤了你。 每夜每夜抵足而眠,心爱之人就睡在自己身畔,睡颜纯净,毫不设防。水香月柔近的触手可及,仿佛……任君采撷。 再这么下去,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没好气道:“总之我是为你好。” 安眠药的药力发作,无双睡意上涌,只觉眼皮越来越沉。 淡淡应了声:“哦。” 方少帅感觉有点尴尬,便想转移话题:“倾宇,最近南统府好像有很多记者进出呀?” “是肖某请来的各报社记者,他们来这儿记录报导南统府的日常工作情况,为少帅造势……少帅最近要格外注意自己的言行……” 无双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湮没在溪潜花飞的春风中。 方君乾柔声应道:“我知道了。” 无双不答。方君乾悄悄转目望去,发现他呼吸绵长而轻柔,已经恬然入梦。 三月桃花粉妆红。 无双睡在桃树下,桃花被清风片片吹落,交织飘摇旋舞,苍穹天地间尽是飘零飞舞的乱红飞花,只片刻功夫,藤椅上的无双便落得满身花瓣。 等待了千年,守望了千年,时光交错轮回了千年…… 这一世的桃花,会开出怎样的结果? 春,毕竟还带着冰消雪融的寒意。 见他衣衫单薄却兀自熟睡,方君乾不由无奈一叹,返身从屋里抱出一被薄毯,轻轻覆在他身上。 不经意间,指尖已然触碰到那纤细冰凉的指尖。 倾世颜,镀风华,天下惊绝。 而如今,这个惊才绝艳的男子,迷迷糊糊兀自酣睡。 展净颜,思无邪。 方君乾的脸上浮起淡淡的温柔的笑。 忍不住心底悸动,小心翼翼地,在他光洁的额头印上一个浅吻。 天光破云,桃花纷飞,缠绵飘摇,无奈四散天各一方。 花树下,藤椅旁,红衣少帅轻轻吻上云裳少年的额头,温情脉脉,绝美如画。 谁料这一幕竟被一个记者惊骇之下拍了个正着,定格了胶卷。 第九十章 当那个小记捧着相机惴惴不安地逃出南统府后,他的心脏还在怦怦乱跳。 手中这个相机现在是他的宝贝,他的亲爷爷,他的命根子,他的锦绣前程。 小记深吸了一口气,却还是止不住双颊涨红:自己能否平步青云名利双收可全部都寄托在这架小小的相机上了。 是的,只要把这篇报道刊登在报纸上,不出一天就会掀起滔天巨浪,到时各大报社都会纷纷转载。不……不单是华夏国,全世界有影响力的新闻媒体都会将目光聚焦到这篇报道上! 到时,身为第一个揭发此事的人,自已定会一鸣惊人,一飞冲天! 他越想越兴奋,越想越激动,仿佛已看见一条金光闪闪的康庄大道缓缓铺展在自己面前。 可以问心无愧地说,如果没有张玉函,历史走向说不定会发生改变。 于是我们悄悄庆幸一句:幸亏, 幸亏当时新闻界的老大是张玉函同志。 当张玉函沉着一张脸,怒气冲冲进入南统府时, 方少帅正悠然坐于曾府后花园的凉亭中。 见是他,张口就是一句揶揄:“张大主编不回家去陪媳妇儿,今天怎么有空大驾光临啦?” 幽雅轩敞,四面来风。 飞檐上甚至还挂着铃铛,在风中发出悠闲清悦的叮当声。 亭中的男子换下军装,随随意意穿着件红色的宽袍,赤如火,戾如血,烈如骄阳。神态慵懒邪魅,唇角挑起的微笑比风铃声还要悠闲。 他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就差一点点外面就天翻地覆了! 张玉函只觉自己的笑容都是苦的。 他什么也没说,直接把一叠照片甩在石桌上! 邪魅的眼睛淡淡瞟过桌上的照片,方君乾的脸色霎时变得煞白! 张玉函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问道:“少帅……这是误会吧?” 误会…… 误会…… 四角凉亭掩映在清波澈水柳荫花木下,江南小桥流水人家,闲雅幽静。 飞檐上的风铃带着桃花的芬芳在春风中悠悠轻响。 更衬托了红衣男子的沉默。 他的默认,无疑让世人得出无法招架的答案。 张玉函见状苦笑:也是……这世上哪有如此美丽的误会? “少帅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你知不知道这些照片若是被捅向出去会造成多大的风波?你知不知道自己肩膀上担负着怎样的责任?你知不知道这样会让你身败名裂,由万民爱戴掉落至最深渊,遭世人鄙夷唾弃? “你怎么向公子交代?怎么向属下交代?怎么向亲友交代?怎么向天下人交代?” 他每说一句,方君乾便沉默一分。 终于,凉亭陷入了令人屏息的死寂。 惟余清脆的风铃声在春风中叮咚作响,温暖、清越。 “这次是张玉函利用职务之便将此事压制了下来。” “那下次呢?” 他问他:“下下次呢?” 绝世双骄都是处于风口浪尖的人物,平素群英环绕万众瞩目,这秘密,能保得了几时? 张玉函语重心长:“少帅在南七省位高权重呼风唤雨,却也非一手遮天。你瞒得了一时,还能瞒得了一世?” “我真不明白,公子怎么会应允别人对他有这种念头?!” 方君乾苦笑,右手五指撑着额头。 一直沉默不语的他蓦地开口:“我们……不会说出口……” “啊?”张玉函呆住。 方少帅似乎无意再谈。 于是张玉函只得小心翼翼开口:“你说公子他……没答应?”这怎么可能…… 方君乾潇洒耸肩,欲说未说之语化成落寞一笑,轻叹随风。 张玉函忍不住惊异:“怎么会这样!我认识的南统军少帅方君乾,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一世枭雄。只要想要,就没有得不到!” “他不一样……那个人不一样。” 方君乾的声音是无奈,是纠结,是伤感,也是不甘。 层层叠叠复杂的情感,织成密密细细的大网,笼罩了他明亮的眼睛:“有些人,因为不想失去,所以绝不染指!” “也幸亏……”张玉函舒了口气,“少帅,虽说忠言逆耳,但玉函作为朋友还是得劝劝你。能放下的就放下吧,从古至今,男子相恋有哪一对是好结果的? “公子与您……不行。” “怎么就不行。”冷冰冰的一句反问。 “呃?”张玉函滔滔不绝的说教规劝就被这么一句话噎在了喉头…… 被压抑许久的愤怒不甘终于在这一刻全数爆发! “方君乾是杀人放火了还是掳掠了?本帅一没有强人所难 分卷阅读172 分卷阅读173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73 以势压人,二不曾因私废公劳民伤财,三更不是一时兴起贪图新鲜。 “方君乾一片丹心可昭日月,只是希望与自己爱慕之人白首此生携手到老——我有什么错?谁敢说我有错!?” 少年一事能轻狂,敢骂天地不仁,敢笑世道不平。 “可如今,我却连‘喜欢’区区两字都不敢诉诸于口。这么一个小小心愿,竟显得如此大逆不道、罪不容诛……” “本帅行得正站得直,不惧任何攻讦诽谤,更懒得理会他人看法。今儿我就明明白白告诉你,如果不是怕给倾宇造成困扰,我早就堂堂正正公诸天下了!” 方君乾……绝不甘以阑珊斑驳了此终局! 修长有力的手指紧紧攥成拳头,面色紧绷如玄玉:“我真是……受够了!!” 张玉函一下子失了言语。 方君乾这个男人,绝对是偏执而疯狂的。 可偏偏,他思维敏捷头脑清醒。 这种冰冷沉默的疯狂就像深深埋在海底的岩浆,一旦爆发足以倾覆天下、毁天灭地。 那番话,他不是在跟自己说。 而是在对什么人表明心迹,在与什么做着抗争! 如是我闻,血泪成殇。 张玉函,从未见过这般凄厉的抗争! 同情抑或敬佩? 惋惜抑或感伤? 张玉函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最终,轻轻叹息了一声:“这件事我先替少帅保密,尽量不让公子知道。” 可这样自欺欺人,终究不是办法。有什么事能瞒得过那双睿智锐利的明眸? 无双迟早会知道。 解铃还须系铃人。 正当张玉函思绪纷乱,头昏脑胀之际,原本懒懒散散坐在位子上的方君乾腾地站起,吓了张玉函一大跳。 抬头望去,却发现葱绿树丛一阵摇曳——有人! 无双慌乱转身—— 却止不住方君乾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都说两人要在一起得走一千步,其中一个人踏出第一步,那么另一个就会走完剩下的九百九十九步。可方君乾不祈求倾宇踏出这第一步,只要倾宇给我一个眼神,一个暗示,方君乾就会为你走完这全部的路!!” 谁让你心动? 谁让你心痛? 这千般心防,万许寂寞,终在那一刹那覆颠崩塌! /2150984。htl……把句号改成点,囧。) 第九十一章 香雾冉冉,盘旋而上。 燎化飞龙,烟组飞天,香盘修罗。 八部天龙,种种玄奇,世间百态,尽含其中。 幽幽的佛堂显的骇人的清静和寂冷。 老和尚了尘高颂着经文,小小的倾宇跪坐在佛堂中间的蒲团中,静静转动着手中的佛珠。 柔亮的长发披散在背后,如水倾泻逶迤。 “方丈。”半响,小倾宇淡淡睁开眼。 “何事?” 悠悠缓缓的声音,仿佛自云端飘然而来。 “方丈,”一双澄澈黑亮的大眼静静注视着僧人,“我想去剪头发。” “为何?” “我不要养长发了,”无双又想起那个莫名其妙夺走自己初吻的小男孩,语气有点闷闷的,“像个女孩子似的……”(方小宝你罪大恶极呀,看你给咱肖宝宝留下了多深的心理阴影!) 了尘叹了口气,声音不疾不徐,飘渺若烟:“无双命中注定活不过二十四岁。” “若想无灾无难,长寿绵延,一要蓄发积福、二要虔心礼佛、三要……断情绝爱。” 蓄发积福……虔心礼佛……断情绝爱…… 湖面漾起一圈圈涟漪。 水光潋滟间, 也模糊了童稚岁月交错的光轮。 白衣少年静静坐在湖边。 神色复杂难辨。 恍若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思慕情伤, 笑红尘痴狂。 又似一个饱经风霜的浪子相思未央, 感世事无常。 谁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思些什么,许些什么,慕些什么。 因为神色太过复杂难辨,反而显得无波无澜,不动声色。 “倾宇。” 白衣少年想自己所想,虑自己所虑。 不曾回应,没有回头。 见状,身后之人一声叹息。 不用回头也可以想象,方君乾此刻表情的落寞凄伤。 他知道,此时他心里定然是在怨着自己。 红衣少年静静站在他身后,背影愈发清瘦硬朗。 “倾宇呀,世人常说他们爱一个人胜过爱自己,但方君乾是对这类话嗤之以鼻的…… “一个人,若是连自己都不爱,又怎么能奢求别人去爱他呢? “方君乾从来不信爱一个人能够胜过爱自己。说这话的人,不是犯贱就是虚伪。 “方君乾爱肖倾宇,但从来不认为爱倾宇胜过爱自己。 “只是,把爱倾宇等同爱自己…… “只是这样爱着……而已。” 话已至此,不必多言。 这番话,他只说给他一个人听。 而听自己说这番话的人,冰雪心肝,七窍玲珑,该懂的他都懂。 “对了,本帅上次答应倾宇重新做一根桃木簪,已经完工了。” 方君乾勉强一笑,将手中新做的桃木簪递至他面前。 “如果倾宇不要的话,就留给本帅做个纪念吧。” 无双静静注视着湖面,似没有听见他在说些什么。 最终,他都不曾开口。 久久听不见他的回答,方君乾那满含期待的眼霎时黯淡下来。 “我知道了……” 他正想收起发簪。 突然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握住他的手腕—— 无双的手指,冰凉柔软,却是坚定且有力。 一旦下定决心,便是不可摧折的执着到底。 方君乾不可思议地瞪大眼。 那只玉手掰开他的手指,取走了他手心的桃木簪。 “倾宇——” 他欣喜若狂,只差没仰天长啸纾解心中狂喜之情! 无双站起身,转向他。 白衣翩飞,恍若谪仙。 望着他的眼神雾岚迷蒙—— 水唇轻启:“方君乾,其实我……” 轻轻吐出这六个字后,白衣少年陷入了沉默。 深深看了他一眼,慢慢低下头。 欲言又止,欲说还休。 姻缘由天定,此梦已阑珊。 那个红衣男子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不容拒绝的笃定:“其实你早就爱上我了吧!” 第九十二章 白衣公子怔怔看着抓在自己腕上的右手。 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安静到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在彼此最美丽的年华, 相遇。 然后,拿出此生最大的勇气。 抬头,见他水唇一动似要拒绝,方君乾突然就乱了。 以绝对的强势截住他的话,专横且霸道地宣布:“除了那句,我什么都不想听。” 无双只得暂时将话尘封心底。 “肖某只是想说,义父派来的直升机已经到了玉亘,少帅可以直接坐飞机回家。” 望着方少帅无语的表情,无双公子淡淡提醒了一句:“少帅还是快点给义父回个电话吧。” “混帐东西,无双去叫你接电话,怎么这么晚!?” 正是因为您老人家让无双去叫他,才让他在无意间听见了那番话…… 方少帅哀叹一声:真是时运不济呀…… “这不来了嘛。爸,我想跟您说件事儿。” “你又闯祸了?” 这是东北王第一个反应。 对方小宝得罪人的手段他已是见怪不怪。 要是方小宝哪天老实下来才令他心惊肉跳,估计又在酝酿巨大的阴谋了:“这次得罪的是哪一路神仙——莫非你把段齐玉给打了!?” “没……”比这个严重n倍。 “那是什么事?” “嗯……那个……就是……” “干嘛吞吞吐吐的,有话就说!” “我有心上人了。” “什么!?——”方洞廖倒抽一口冷气! 第一个反应就是——老怀欣慰老泪纵横! “小宝……你终于长大了!是哪家的姑娘呀?人品好不好?怎么认识的?人家对你有没有感觉?倾宇那孩子认不认识她?嗯,多让无双帮你把把关,我还是对无双放心点……” 方少帅捏了一把汗,支支吾吾道:“爸,等回去我再跟你详谈。” “好好好!”东北王连声应道,即使看不见他的脸,也能想象他此刻一副“方家有儿初长成”的表情。 “总之你能定下来,为父真的很欣慰。君乾,一个男人只有成家立室了,才算真正成熟了。” 方君乾抓着电话筒,闻言,心中既是感动又是苦涩:这次,方君乾注定要让您失望了。 “你什么时候动身回家?” “明天中午就坐直升机飞往黑河。” “倾宇那孩子也来吗?”方洞廖满怀期待,“为父还没亲眼见过这个绝世无双的干儿子呢。” “倾宇他还得为您挑选见面礼,要晚几天才能到,我先动身。” “好好好,”东北王高兴得有点语无伦次,“我们父子很久没见面了!你这次来一定要住得久一点。你想吃什么为父这就叫厨子替你准备……我记得你小时候喜欢吃东北乱炖的!还有你 最喜欢的烤鱼,每次吃完鱼一张脸就搞得像小花猫一样……” “爸,”方少帅干咳几声,无比尴尬,“……多少年前的事了。” “嘿嘿,这不高兴嘛!——对了,无双喜欢吃些什么,有什么忌口没?” “倾宇吃素。”心里默默补充一句:虽然早已破 分卷阅读173 分卷阅读174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74 戒了。 听着电话那头父亲喋喋不休的叮嘱期待,方君乾只觉好笑:他这样子要是落在下属眼中,估计“铁血东北王”的威名要毁于一旦了。 恍然一叹,自己跟父亲,竟已快两年没见过面了。 人在乱世,身不由己。 这回好不容易回趟家,定要让父亲好好高兴高兴。 高兴? 想到这里,方少帅的笑容就不免有了自嘲的意味。 怕到时把事情一提,老爸立马二话不说把自己逐出家门,恨不得没生下他这个孽子。 可即使如此, “爸,等我回来后,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即使如此,方君乾还是觉得,你有获知一切真相的权利。 因为您是生我养我的父亲。 “爸,这个人你也知道。” 东北王古怪道:“我怎么不知道我知道。” “他就是儿子我从小心心念念挂在嘴上的‘小仙女’呀!” 深吸一口气: “爸……他是我心中的明月。” 理解也好,反对也罢, 方君乾都要定了肖倾宇。 但是,方君乾会用一辈子的时间,争取到你的宽容与谅解。 因为, 唯独你的支持和祝福,是方君乾最渴望得到的礼物。 翌日。 玉亘市军用机场。 两个绝世少年遗世而立,静默不语,相视无言。 万里清空澄澈,天朗无云。 远处螺旋桨旋转起的大风刮得两人衣袂猎猎飞舞。 戎装英挺,白袍飘逸,勾勒出翩然淡雅的绝世恣意。 少年元帅剑眉一挑:“倾宇没有什么话要对我本帅说?” 无双静静看着他。 无双的国士,最擅长揣度人心,猜对了别人的心,却猜不透自己的。 执着的少年,喜欢将心裸剖给爱人,明知自己所做的一切,未必能得到那个人的轻轻一顾。 如此这般的轮回。 终于,白衣少年轻轻道了一句:“一路平安。” 只有这些? 方君乾苦笑:以他那推一下走一步的性格,自己不主动点是不行的。 仍然是那副慵懒邪魅的模样,依旧是那种吊儿郎当的语调:“对了,本帅送给倾宇的桃木簪倾宇还在吗?” “在。”平缓无起伏的语调,心下却是奇怪。 无双不知方少帅为何忽然有此一问。 “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狂放带着邪气, 不羁带着邪气, 至于那点若有所思,也带着点邪气。 他言潜意深道:“本帅希望,有朝一日能替倾宇亲手戴上这支桃木簪。” 说罢跳上直升机,挥挥手朝他灿烂一笑:“我走了!” 无双默默地目送。 在机舱大门被缓缓关上的那一时, 在方君乾看不到的那一刻, 白衣少年水唇轻勾,微微一笑。 瞬间, 乍起千层涟漪, 惊绽万顷桃花。 惊才绝艳的白衣少年悄然一叹: “方君乾,你真是个傻瓜。” 第九十三章 从东南玉亘到东北黑河,坐直升机需要六个小时。 肖倾宇坐在办公桌前批阅着文件,美丽的眼眸不时扫一下挂在墙上的时钟。 还差两个小时,他便能抵达黑河了呢。 “公子——公子!!”小疯子面无人色地闯进书房。 无双手指一颤,心跳便漏了一拍。 不知怎的,隐隐感觉有些心浮气躁,莫名的不安浮上肖倾宇心头。 “公子,倭桑飞机轰炸黑河飞机场,东北王恰好等在机场接人……当场死亡。” 霎时天昏地暗! 无双怔怔起身,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发颤:“你说……什么?” 以最快的速度踏上前往东北的路途,无双还是不敢相信这个死讯。 那个慈祥的父亲,不久前才刚和自己通过话,怎么可能就这么……去了? 方君乾呢,有没有受到殃及? 世事无常,死生无常。 父子重逢的喜悦,谁料会变成天人永隔的悲剧! 等无双赶到方家大宅之时,已是第二天清晨。 又是一宿未眠。 恍惚间,无双已下了车。 方府大门两旁坐落着一对石狮子,威武狰狞,气势非凡——由于家主之死,原本悬挂在屋檐上的红灯笼早换成了两盏白灯笼。 大门两旁肃立着两排共十八个守卫,一律披着麻布,胳膊上裹着一圈黑纱。 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无双也随着客人走入方家大门。 极目望去,前院堆放了无数花圈,层层叠叠,几让人无处下脚,吊唁的挽联更是挂满了墙壁,让人目不暇接。 无双还未进灵堂,一个声音就传进了耳朵—— “父亲去世,生为人子却至今还未出现,是为不孝!方君乾早已没资格继承方家家主之位!” “肖参谋长到了!”随着小厮一声传报,灵堂中所有人的目光“唰”的汇集到了这个白衣少年的身上。 无双步入灵堂。 厅分前后,中间竖了个小影壁。 壁上黑纱遮掩,白布扎花,白幡幢幢,素纱飘飘。 硕大的白花下,挂着方洞廖戎装英武的遗像。 生前南征北战威慑群小,甚至连死后,一腔热血依旧灼烈。 而今,遗像上的东北王俯视着人情冷暖,世间百态。 笑容微微有些冷漠讥诮。 白衣少年淡淡上香,鞠躬,平静的表情甚至看不出一丝悲怆。 他的动作,有一种极为动人的韵律, 连他拖在地上的影子,都恍惚成了鸟醉花影。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一种人,美到连影子都会有神韵。 抬头,环视了一下灵堂中人。 无双已认出刚才说话之人便是方君乾的姑父,方水华的丈夫齐章国。 灵堂里有很多人,却独独没有方君乾。 无双拜祭完毕后,便被方水华请到了内院说话。 开门见山便是一句:“肖参谋长知不知道君乾此刻身在何处?” 见无双摇头,方姑姑彻底绝望了。 她颓然落座:“方家祖训第一条,尊老敬祖。如果查实家族继承人有不孝父母、不敬祖宗之言行,由家族长老共同商讨后,如有半数以上的长老赞成,那么他们就有权剥夺君乾家主继承人的资格。“ 方姑姑叹了口气:“肖参谋长,实话跟你说了吧,自大哥出事后君乾还没在方家出现过,方家几大长老已对他非常不满!” 无双公子依旧淡然寂寥,只静静看着庭院里的花朵悠然飘落。 “这几个希望少帅做不成家主的人里,是否也包括方姑姑您的丈夫——齐章国先生?” 方水华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白衣少年笑得温雅清贵,只不过那一双如黑曜石般的眼珠如浸在碎冰里, 亮晶晶,冷飕飕。 黑白分明中透出一抹子森冷的讥诮。 鹊巢鸠占,外戚夺权——东北王尸骨未寒,这般黑暗肮脏争权夺势的宫廷戏码,竟在方家大宅悄然上演。 “肖某只想跟姑姑你说一句——就算此刻东北内忧外患风雨飘摇,他也还是姓方。” 那声音清清淡淡,然而词锋竟也是尖锐如许:“有些东西注定是少帅的,谁都夺不走。就算少帅不想要,有肖某在,也轮不到他们插足。” 无双的手下终于打听到方君乾的所在之处,肖倾宇听后二话不说就前去寻人。 他知道,此刻方君乾的处境,极度危险。 当无双费劲千辛万苦找到他时,他却独自坐在一个不知名的小湖边,对影成双,孤寂伶仃。 “方君乾——” 肖倾宇轻轻地唤着他的名,那声音,极轻极轻,宛如花落雪地。 方君乾闻言一怔,缓缓回头,朝他寂静一笑。 吐出一句:“我就知道第一个找到本帅的肯定是倾宇。” 他知道他一定会寻到此处。 除了你,再不会有第二人。 “倾宇,这个湖是我爸经常带小时候的我出来钓鱼的地方。” 碧水荡漾,波光粼粼,湖水清可见底。 “他总是坐在这块地方钓鱼,我嫌闷,就在旁边捣乱搞破坏,老害得他无功而返。” “可即使这样,他每次钓鱼的时候还是会带上我。” “我是他唯一的儿子……他那么疼我……” “我却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倾宇,”少年捂住眼帘,隐约感觉有温热液体即将倾斜流下,“我什么都不想去当,什么都不想去管……我不要方家家主之位,我只要他们把我爹还来!” “方君乾……”心中蓦地一酸。 白衣少年蹲下身,跪在他面前。 世界瞬间变小,小得只剩下自己,与抱膝坐在对面的那个男人。 理智叫嚣着方君乾话中的任性与幼稚—— 无双很清楚,如果方君乾放弃继承权,损失的不单单是方家的助力、东北军的支持, 万一齐章国等人真的掌控了方家大权,方君乾这个正统继承人绝对是他们头一个要铲除的对象。 可能,他们很难活着走出东北。 明明极不清醒,明明极不理智。 然而,那个男人黯淡无光的眼神,让无双缴械投降。 习惯了他灼烈邪魅的笑颜,举重若轻的潇洒,满不在乎的雍容。 肖倾宇何曾见到过, 那个永不言败、笃信“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少年元帅, 蜷缩着身子, 每个毛孔都流露着忧伤, 连眼泪,都流不下来的绝望。 如此这般 脆弱无助…… 无双缓缓地,将他揽 分卷阅读174 分卷阅读175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75 入怀里。 紧紧地,拥抱住他。 轻轻地,将他的头颅捺在自己肩窝。 “方君乾……放心,有我在。肖倾宇一直在。 “有肖倾宇在的一天,谁都别想伤害你。 “你不是一个人呀,你还有我。 “无论前路有多么坎坷, “就算整个世界都背弃了你, “肖倾宇也会一直陪着方君乾的……” 第九十四章 无双在东北王墨香满溢的书房里,提笔,用饱蘸浓墨的紫毫在滑腻的宣纸上缓缓落下一个字—— 劫。 闭起眼,想了一会儿, 再度挥毫, 檀木书桌上的宣纸再次落下墨痕—— 缘。 方君乾终是没有回方家。 肖倾宇也没有勉强。 知道他心乱。 知道此时的方君乾如同一块被人敲打了几千几万次的磐石,再稍微加点压力,便会崩溃碎裂。 所以当方君乾提出想在黑河市四处走走时,自己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调出睚眦军最精锐的保镖暗中跟随、一路保护,便由着他一去不回。 至今,无双想起那个男人的眼神还是会觉得痛。 门外有一道窈窕黑影踌躇徘徊,似在犹豫要不要推门而入。 “方姑姑既然来了,就请进吧。” 窈窕黑影似乎一惊,踟蹰片刻,终是推开了书房房门。 无双再一次与方水华见面。 相比上一次,那个明丽飒爽的女人此刻黑纱裹膊,胸口别着一朵素雅的小白花。 红艳的唇瓣此刻淡染星霜,憔悴暗生。 见了无双,方水华勉强笑了笑:“肖参谋长,在这儿住得可还习惯?” 白衣少年淡雅颔首:“有劳姑姑费心了,无双一切安好。” 方水华的眼睛有点红肿,显然刚哭过。 “为家兄的事耽误了肖参谋长这么长时间,方家实在过意不去。肖参谋长日理万机,我们也实在不好意思再耽误您的行程……” 言辞委婉,言下竟有逐客之意。 无双淡淡道:“叨扰诸位多时,肖某实在过意不去。请诸位放心,少帅决定之时便是肖某离开之时。” 言毕, 白衣少年抬头远眺书房窗外的天空。 墨云压顶,风雨来袭。少年略显苍寂的雪白面颊,高傲美丽得让方水华心惊。 在他惊鸿一瞥的注视间,蕴藏着刀锋般的锐利。他问:“方姑姑,如果您的丈夫想夺取您侄子的地位,你会帮哪边?” 山风呼啸满楼,刮起桌上雪白宣纸如蝴蝶般轻舞飞扬。 东北王的书房内,死一般的沉默。 肖倾宇微微一笑:“我明白了。” 这便是方水华的答案。 “你太聪明……”方水华忽然开口,她盯着他,“我早劝过君乾不要太信你,要不迟早栽在你手上。” “他不会听你的。”白衣少年垂下头。 长发遮住了他的眼, 也遮住了他眼中不诉离伤的醉意。 “他信我,就如我信他。” “你不会明白女人在方家的地位!”方水华忽然狂躁起来! 宛如被人扎了一针,胸口剧烈疼痛起来,语气中充斥着愤懑与不甘! “无论如何出众出色,女人永远不会在方家得到重视,等待我们的最终结局就是被为家族利益牺牲,嫁给陌生人为家族联姻。运气好的话嫁一个好丈夫,运气不好这辈子都毁了。” 她恨声! “我不服!” “我要改变它!” “凭什么我们的命运要被别人所掌握?” “凭什么女人在方家就注定不能出人头地?” “凭什么方家家主一定要是男人,而不能是女人!” “大哥很疼我,我也很疼君乾,是,这没错!但他们能做到的事,我也同样能做到!” 无双淡淡表示同意:“您先生齐章国自以为很了不起,其实论城府,他跟你比起来差多了。” “就他?”方姑姑鄙夷地笑笑,不予置评。 “肖参谋长,你说是不是很不公平?论手段、论计谋,我方水华哪一点比不上我大哥!?” 无双淡淡一句:“胸襟。” 方水华面色惨变!身子犹如筛糠般不住颤抖起来。 一针见血。 有时候,无双的话简单直白到伤人。 见她这般模样,肖倾宇的语气也不由柔和下来:“少帅曾对肖某说过,他幼年丧母,您对他视如己出,疼爱他到无以复加。您是他姑姑,却同时也是他的母亲与姐姐,甚至连您的亲生儿子都没他这般被您视若珍宝。” 他的表情弥漫着真挚的忧伤与细腻的情感。 方水华反问:“那你呢?肖参谋长在此事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白衣少年静静望着她。 神情如夜风袭俩,幽吟浅唱。 怅然情殇。 “现在是少帅最虚弱、最需要帮助的时刻。” “肖倾宇会一直站在他身边,因为他需要我。” “大家也看到了,东北王尸骨未寒,方君乾身为人子却始终未曾露面,光这一点就触犯了方家祖训。” “我建议,召开方家长老会议,剥夺方君乾家主继承权!” 话音刚落,一个清清淡淡的声音便悠然响起。 “肖某不同意。” 齐章国一下子变了脸:“肖参谋长为何不同意?” 其实齐章国想问的是:你凭什么不同意?你有什么资格不同意的资格嘛! 雪衣公子好整以暇道:“没有理由,不同意就是不同意。” “肖参谋长,”齐国章怒极反笑,“我方家敬您是贵客,礼让三分。但客人终究是客人,还是需要有一点身为外人的自知之明的。” “也就是说,不是方家人就没资格对方家家事指手画脚了?” 齐国章皮笑肉不笑:“话虽不能这样说,但方家家事的确不好让外人置喙。” 哼,算你有点自知之明。 “原来如此呀……”无双公子低低说了句,仿佛自言自语。 忽的展颜一笑,灿若夭桃,灼灼其华—— “很不巧,就在几星期前东北王收了肖某做义子。”白衣少年展开当初东北王寄给自己的那份契约,白纸黑字,指纹签名,分分明明,“齐先生,让您失望了。” 齐国章完全没料到肖倾宇还有这手! 这样一来,无双不但不是外人,反而算是方洞廖半个儿子,也算半个方家人! 齐章国一时竟无法反应,过了半响,才记得要拍案而起:“这是假的,一定是伪造!” 白衣少年淡淡一笑,满目讥诮:“齐先生如若不信,可找专业人士来验明契约真假。” 齐章国一下子失了言语:以无双的周全缜密,既然敢拿出这张纸来,就不怕别人质疑检验。 可是…… 齐章国哭丧着脸:他们是什么时候做了结拜父子的呀,为什么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 怪只怪方洞廖与肖倾宇都是低调之人,平素不喜张扬。 原本东北王是想等无双到达东北后再大肆操办酒宴,告知天下自己喜收义子,不想天人永隔,再也没有了机会。 所以此事除了方君乾,没有第四个人知晓。 无双长身而起,森冷剑芒在他眼中狠戾划过,刺痛了宵小者的敏感神经。 “肖某身为东北王义子,方少帅义弟,从现在起,少帅在方家的事由肖某全权做主!” (前面几个群已满,喜欢的朋友请加新群:111700906) 第九十五章 此刻,方家最德高望重的方亭匀长老颤颤巍巍站了起来,开口道: “君乾是方家几百年不世出的奇才,将担起振兴我方氏一族的重任。若是因此一蹶不振,未免可惜。” 方长老是从小看着方君乾长大的,终是于心不忍:“这样,我们等到东北王‘头七’之日,如果到那时方少帅还不出现,就算主动放弃方家家主之位。” 一锤定音。 头七,便是亡者去世七天之日。 夜深, 人静。 东北王的灵堂中,有一个少年跪在蒲团中。 无双伸出素手,将一顶精美的帽子放入火盆中。 火苗噌的一下窜上来,吞噬了帽子。 这是无双原本打算送与东北王的帽子,准备在拜干爹的仪式上亲手送与方洞廖的礼物。 而今,再也没有机会送出去了。 这顶帽子,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捎给黄泉之下的方洞廖。 火苗吞吐着、席卷着,看着帽子在一团火光中软化、焚烧、最终燃成一地灰烬,化作袅袅青烟。 义父,您一世英明,可曾料到方家会落得今天这般四分五裂的地步? 可曾料到,正是您的亲人,给了君乾致命一击? 义父,您说人这一生,究竟什么最重要? 是不是只要他幸福,怎样都好? 没有人回答他心中的疑问。 影壁上东北王那戎装英武的遗像,淡淡的笑着。 风过无痕。 睚眦队队长刘楚飞侍立在侧,向无双汇报情况:“齐章国最近大肆联络东北权贵,蠢蠢欲动。若是明天少帅还不出现,那么等齐章国把持了方家大权,少帅怕是……” 无双拍了拍手,站起来,飘舞的灰烬如有灵性般避开他的如雪白衣:“怕是什么?” 刘楚飞窥见无双面目沉静,竟无一丝担忧之意,不由心下纳罕。 只得斟酌再三,小心翼翼回答道:“怕是……凶多吉少。” 无双点点头:“楚飞是在担忧我等无法安全离开黑河?” 睚眦队队长刘楚飞恭谨地说出内心忧虑:“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既如此……”幽幽火光在火盆里跳跃,映得绝美的面庞明明灭灭,捉摸不透:“都杀了吧。” “什么!?”刘楚飞惊呼一声! “不能掌控的力量,也就没有存在的 分卷阅读175 分卷阅读176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76 必要。” 暴力的人,往往胆小怯懦。 因为他们缺乏自信,只能凭拳打脚踢让人听命于自己,顺便掩盖自己的本质。 真正自信的人,他们什么都不缺,根本不会担心自己的话不被人所接受。所以他们表现得温文儒雅,彬彬有礼。 温雅才是最高层次的暴力。 明天,便是东北王的“头七”之日了。 无双侧身而卧,躺在床上。 却是辗转反侧、心绪不宁:他呢? 他此刻又身处何方? 无双闭着明眸,心下却是一片清醒:不知他现在可好…… 残月升,骤起寒夜风。 无双顿觉凉意满衾,不由拉了拉盖在身上的锦被——不知不觉中,天已转凉了。 忽然听到咯吱一声,房门被拉开。 一个修长的黑影立于门外。 霜白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如斧砍刀劈般鲜明的轮廓,竟是方君乾。 他不说话,径直走到无双睡着的床榻边,静静背对着他躺下。 无双素来浅眠,怎能不知?只是任由他在自己身旁睡下,彼此心照不宣。 他的身上带有仆仆的风尘,霜夜的冰冷。 “倾宇,”那个男人背对着自己,轻轻道了句,“好冷呀……” 心在霎时被刺痛。 下意识地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却宛如被烫着一般缩回手。 肖倾宇的体温,向来低得吓人。手是冰的,身子是冷的,眼神是利的,甚至连呼出的气息也像清晨寒冬的空气。 非但不能暖人,反而会冻人、刺人、伤人。 无双简直痛恨起自己来:为何在他最需要温暖的时候,自己竟连最后的温存都无法给予…… “倾宇,我说了你不许笑哦。”方君乾平静一叹,“我发现天下虽大,却并没有方君乾的容身之所。所以只好回来了。” 无处栖身,无家可归。 无双温柔回答:“肖倾宇不是一直在这里等你吗?” 除却你,何处是我的归程? “嗯,是呀。”低沉磁性的声音透着一股撒娇的意味:“还是倾宇身边……最温暖……” 肖倾宇只觉一个石轮在心里狠狠碾过:温暖……吗? 都说公子无双是一块融化不了的千年玄冰,有时连自己都会自我厌恶……方君乾为何你还会觉得温暖? “在外面游荡了几天,好累呀。”那个男子不曾回头,只倦倦地笑着,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惫懒,“倾宇,我要睡了。” “睡吧……等一觉醒来,一切都会变好的。” 无双躺在床上,感觉到他正安然无恙地睡在自己身边,心便不由自主地被填满。 白衣少年悄然阖上眼。 小轩窗外,悬挂的不是幽月,而是情人的眼泪。 一阵压抑的低泣,携卷着铺天盖地的哀伤,叩醒了无双荒凉的梦境。 肖倾宇悄悄转了个身。。 那个背对着他的男人,在哭…… 时断时续的饮泣,痛失至亲的哀鸣。 往昔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南统军少帅把自己的身子蜷成一团,像个孩子般在睡梦中哭出了声。 “不要看。” 无双柔声答应:“嗯,我不看。” “我哭起来的样子一定很难看……”他哽咽着,泣不成声,“男儿流血不流泪,我以前从来不哭的……倾宇,就这次,就这次让我哭一下……” 蓦然回首,这两个绝世少年竟已都是父母双亡,孑然一身。 无双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紧紧环住方君乾的肩膀。 手背忽然一热,是他的眼泪滴落在手上,烫得灼人。 那天夜里,少年放任了自己的泪水,了心头的绝望与悲伤。 那天夜里,他默默陪在他身边,一夜缱绻相拥。 爱到极致,放弃一切,最终投降。 无双将脸紧贴着他浓密柔软的黑发旁,轻轻搂紧了他: “方君乾, “等事情结束了,我们便回玉亘…… “东北军、方家财产、家主之位……不要了,我们都不要了…… “只要你开心就好……” 第九十六章 翌日清晨,无双悄然睁开眼睛。 被褥余温犹存,然而睡在身旁的男子已不见踪影。 仿佛那个午夜潜入,压抑泣泪的男子,只是自己的黄粱一梦…… 见到公子时,刘楚飞东张西望:奇怪,怎么不见少帅?昨晚明明看见少帅回来了呀! 无双负手遥望着方府大厅。 大厅中人员进进出出,方家有头有脸的人物汇聚一堂。毕竟今天的会议是决定方家未来盛衰的大事,无论嫡系还是外戚,谁都不敢缺席。 “都已布置妥当了?” 刘楚飞沉声道:“就等公子一声令下了。” 以摔杯为号。 睚眦队员早已潜伏于门外,严阵以待,只待暗号响起便破门而入,大开杀戒。 杯破,意味着人亡。 “公子!”刘楚飞忍不住抬头,“您这样做,少帅说不定会恨您。” 无双头也不回,淡淡回了句:“恨我总比在这儿丢了性命强。” 说完,云袖轻甩,径直走向大厅。 仿佛是走向自己的宿命。 直到,黑压压的屋檐慢慢吞噬了阳光中的无瑕素影。 那么此时此刻,方君乾又在何处呢? 答案是:他在墓园中。 这是方氏子孙的私人墓园,凡方氏族人,死后皆要葬于此处,供后世子孙吊念瞻仰。 这里葬着方君乾的母亲。 小时候,每当父亲带自己前来拜祭母亲时,就会指着母亲墓旁一处提前建好的墓穴说:“小宝,等我死后就会埋在这里哦,跟你妈妈住在一起。” 生同寝,死同穴。 方君乾知道,父亲的英灵此刻定然在这里,跟母亲在一起。 少年元帅将半瓶烈酒倾洒于地:“爸,这是你最爱喝的‘烈血’,孩儿今天给您带来了。” 男儿饮酒如饮血,如刀割,如火烈,赤胆忠心杀破狼,笑谈渴饮敌雠血,酒名“烈血”。 “孩儿不孝,在您生前没尽过几次孝心,直到您过世了才记得把酒带来。”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 ——人世间最遗憾悔痛的事莫过于此。 内心哀痛,方君乾仰头灌了一口“烈血”! 酒入愁肠,如钢刀刮着五脏六腑,火辣辣的感觉让人一凌! 豪气激起,剑气上涌。 少年忽然扬声高歌起来—— “苌弘化碧玉,烈血照丹心, “一身铁骨志凌云,万人丛中敌。 “天狼啸圆月,三军陨将星, “万里河山同一哭,日月共悲鸣。 “古今功过惘,转身白头稀, “勇决信义流百世,策吾慷慨行。”(随口胡诌之) 歌毕,陵园内青松柏木霎时沉静,停止了沙沙的悲鸣。 愀然无声,万籁俱寂。 “您一生谨慎小心,派飞机接我回家又是您临时起意,极度机密。若非有内鬼出卖,倭桑怎么可能得知您在机场接机?” 方君乾面色铁青,沉声道:“那些害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还有一件事——”少年忽然有些扭捏起来,“爸,如果我说我爱上了倾宇,你会不会打我啊?” 自然,没有人回答他。 他的嘴角再度勾起那邪邪的笑意,自说自话:“喏,你不说话就是默许了呀!” 风轻轻地刮过树梢,吹走了慈父的音容笑貌。 方君乾就在父母合葬的墓前,讲述着自己的离合悲喜。 当他说完“幸而今生有他相伴,也不枉来这人世走一遭。”这句后,便陷入了沉默 不知不觉中,已过了一个时辰。 “爸,我要走了。” 有些责任,不得不担负。有些事,不得不去做。 伤心过后,重拾心情,便要振作,便要起航,便要继续前行。 这是人逢乱世的身不由己,也是绝世双骄的宿命。 无数人等着看他跌倒,看他落败,看他一蹶不振。 这般敏感的时刻,他更不能授人以柄。 “方君乾是不会就这么倒下的……谁想击垮我,我就先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谁想加害我,方君乾必将让他们付出惨痛毕生的代价!” 方家大院内。 一干人正为是否剥夺方少帅的继承权而争论不休。 其中立场最坚定、表现最活跃的当数齐章国同志。 “今天是方大哥头七的大日子,方君乾居然连看都不来看一眼,不忠不孝,枉为人子!”斜眼看着无双,“如果肖参谋长还要替他说话,那么齐某也就无话可说了。” “子时未过,尚未定论。” 无双公子眉目含笑,温雅优柔。 却不尽然,因为那笑容有杀气,像藏在剑鞘中的绝世神兵,韬光养晦下自蕴锋芒凌厉。 此刻方亭匀长老注意到一个细节—— 齐章国虽占尽优势咄咄逼人,仿佛不把人逼到绝境死地便誓不罢休的模样,实则双手紧握成拳,额头青筋暴跳,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公子无双。 过度关注别人的反应便是一种难以掩饰的紧张。 反观这个彬彬有礼惹人好感的白衣少年,淡然谈笑间,拿在手中的茶盏一直很稳,杯中的水竟连一丝波纹也无。 这少年——了不得! 方亭匀忽然升起一种感觉:五年之后,华夏国便是这个年轻人的天下! 有些人目光远大,有些人鼠目寸光。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方亭匀这般阅人多矣、见多识广。 齐章国此刻心中快意无法言表:一旦方君乾放弃了家主之位,自己与方水华所生的儿子最有可能被挑中作为下任家主,儿子年纪尚幼需要父母照顾,到时“挟天子以令诸侯”,独揽方家大权指日可待! 齐章国笃定道:“还用得着等到子时吗?方君乾不会来了!” 无双蓦然一叹,盯着手中的茶盏,冷笑:你还是祈祷他来吧 分卷阅读176 分卷阅读177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77 。他不来,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大势已定,齐章国志得意满,随口讥讽道:“嘿嘿,是方君乾自己不要这家主之位的,怪得谁来?” 忽然一个慵懒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是谁说本帅不要这家主之位了?” 所有人惊讶抬头,却见一个修长的身影抱臂斜倚在门框边,由于逆光的原因,竟看不清他的脸。 只觉这个人一出现,天地就为之灼烈耀眼。 第九十七章 “该死的小兔崽子!混帐东西!” 齐府内,齐章国正破口大骂方君乾同学,阴森森赌咒:“这小兔崽子敢坏老子大事,老子迟早有一天要把他——” “要把他怎样?” 齐章国面色一变,却见方水华从假山后施施然转出来。 齐章国呶呶道:“没……没什么?”转而又想到自己在一个女人面前示弱太丢男子汉大丈夫的脸,又挺直了腰杆,“反正不关你的事!” “的确不关我的事。”方姑姑淡淡道,“反正我两不相帮。” 两不相帮? 齐章国嗤笑一声,旋即换上一副情深意重的模样: “水华,你不是一直痛恨方家的家规吗?何况我们是夫妻,正儿都有七岁大了,你不帮我帮谁?”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君乾出现了,方家承认了他的家主之位,再过两天便是方家家主告天祭祖的接任仪式,你输了……” 齐章国大吼一声:“我不会输!我也没有输!我齐章国现在也不怕告诉你,我手中还有一张王牌没出呢!” 这张牌一出,别说方君乾当不上家主,只怕到时他在政界军界都没有立足之地! 他眼神凶狠,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方君乾、肖倾宇,我本不想赶尽杀绝,是你们逼我…… 方水华冷冰冰泼了桶冰水:“你手中有没有王牌我不想管也管不着,但我的底线是——你可以将君乾赶出方家,你可以独占东北,但你绝不可以毁了他。” 1946年六月十九日,农历五月初八, 贪狼星主北,利南行。此日,宜祭祀、宜议事、宜嫁娶,诸事大吉。 而方少帅的家主继任仪式就定在今天。 当方君乾穿上家主继位的长袍礼服,盛装出现在祖庙时,所有人都只觉眼前一片闪耀,瞬间有种被蛊惑的错觉。 这祖传的礼服竟像是为他量身定做一般,细致熨帖,无懈可击。 肖倾宇知道他穿西服很好看,却不知他穿古典长袍时也别有一番风味。 黑色的衣描绣着金色的龙,华丽而张扬,并透露出一种凌人的霸气,气势夺人。 他就这么缓缓走进祖庙的正门,腰间缀着的环佩相互碰撞、叮咚作响,宛如远古的君王从时空中缓缓走来。 方君乾,仿佛一夜之间脱胎换骨。 走过来的方君乾看见他,抬眼挑眉,朝他轻轻一笑。 就在那一笑中,肖倾宇发现了掩在波澜不惊下的那一点孩子气。 忽然,有种心疼的感觉。 那个叫方君乾的男人,终是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他再不能停止飞翔,除非身亡。 “……对不起。”无双喃喃道,“对不起……” 方君乾面对祖庙中列祖列宗的灵位,屈膝下跪。 方家大长老方亭匀将右手放在他的头顶,苍老空灵的声音缓缓响起:“方家第十一代嫡系子孙方君乾,吾以祖先之名训示,从今往后……” “慢着!!”平地惊起一声雷,“方君乾没有资格担任方家家主!” 众人大哗,纷纷转过头去看这不识相的人是谁。 却见齐章国排众而出,径自走到了绝世双骄的面前。 肖倾宇表情淡漠,方君乾似笑非笑。 方亭匀只觉一阵气结:这人真是不识大体不分好歹,居然敢在这种重大典礼搅局! 只听方长老一声喝斥:“继位大典岂容喧哗,还不速速退下!” 齐章国不但没退下,反而逼上前几步: “齐某不是为了一己之私,而是为了方家声誉着想!至于为什么不同意——这就要问方少帅和肖公子了。” 齐章国转向绝世双骄:“别以为自己做下的事没人知道。也不要以为只要杀了人灭了口,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肖参谋长,你的大伯,萧励才你总还记得吧? “他现在人在美利坚,早把你们俩的丑事告诉我了! “没想到呀没想到,堂堂南统军少帅跟国统军总参谋长,居然枉顾礼法悖离人伦,沾染断袖之癖! “各位长老,你们说,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做方家家主!?” ——毁灭性的打击! 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惊呆了,震住了,一时间议论纷纷都不敢相信。 “不会吧?” “一定是谣言,这怎么可能!?” 有不少人斥责齐章国为夺取家主之位不择手段,居然在继承仪式上空穴来风谣言中伤。 齐章国奸笑:“是真是假,你们自己一问便知——方少帅,你敢承认自己的心吗?” 方君乾闭着眼,跪于蒲团上。 他的面前是千千百百祖先的灵位,他的身旁是位高权重的长老,他的身后是衣冠楚楚的贵宾。 一双双眼睛都在看着那个沉默不语的少年元帅。 其实,只要他一句否认,所有人都会相信他的无辜。 可是—— “有何不敢?” 方君乾霍然立起!风吹得他宽大的黑袍猎猎作响,栩栩如生的金龙张牙舞爪,几欲破衣而出! “方君乾此情苍天为证,日月可鉴!” “好好好,真是感天动地呀!”齐章国阴森森笑了笑,明知故问,“肖参谋长,你可都听清楚了?” 见他将苗头指向了无双,方君乾冷声道:“齐章国,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本帅私下爱慕公子无双,肖参谋长对此毫不知情。” 台下一个孩子忽然拾起地上一块石头,猛地掷向白衣少年! “倾宇!” 方君乾横身挡在他面前,被石头砸中,描金飞龙上顿时出现污渍点点。 一个童稚的声音突兀地喊起来:“打死他们,真恶心!” 被石子砸中自然不算什么,伤人的是孩子的那句话。 方水华一个箭步冲到孩子面前,毫不犹豫地甩了孩子一记耳光! “娘……娘亲。”那孩子才六七岁大,被方水华一个耳光打懵了,捂着红肿的右颊,委委屈屈地哭出了声。 方水华冷冷道:“谁叫你说这句话的?” 孩子嚎啕大哭:“呜呜呜,是爹爹啦!是爹爹教我说的!” 方少帅护住身后的白衣少年,冷冷转向齐章国,锋利的眼神掠过一闪即逝的杀意:“齐章国,你有种冲着本帅来,要是再敢弄这些花样就休怪本帅六亲不认,心狠手辣。” 这是他的倾宇——即使要为他走尽千难万险、担尽一世骂名、放弃浮华虚名,自己也甘之如饴、无悔无怨。 无双定定望着他。 往事历历在目,转瞬变得如此模糊。 忽然觉得方君乾很傻,实在傻到不行。他一直那么热烈、那么深信、那么执着、那么坚定不疑。 在不可抗拒的尘世洪流中,傻傻地等待着一个没有结果的结果。 但是方君乾—— “肖倾宇并非毫不知情。”白衣少年抬头,无视众人惊恐、惊慌、惊怖,惊骇欲绝的目光,悠悠道。 曾经,有一个少年也是这般抓住自己的手,霸道地宣布:“其实你早就爱上我了吧!?” 而今,无双也抓住他的手,神情无悔如亘古磐石,眼神漠漠如迷离大漠。 就这般放任自己醉溺于这绝望无果的爱恋,却也是极致的幸福: “方君乾,那句话……你猜对了。” 是的,方君乾—— 其实肖倾宇早就爱上你了…… 有没有一段情:天上人间,碧落黄泉?有没有一种爱:生死契阔,沧海桑田? 有没有一个家:安宁且融,幸福悠远?有没有一个誓言: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有没有一地相思:红豆南国,愿君采撷?有没有一处闲愁:才下眉头,却上心尖? 有没有一个约定:发同青,鬓同雪;生同寝,死同穴?有没有一个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繁华落尽,与子同眠? (此段是与我家岚岚合写的,嘿嘿) 第九十八章 “干杯!” 酒桌上轰然一声,齐章国脸已经喝得红彤彤的了,看上去兴致颇高。 圆桌上摆满山珍海味龙肝凤髓, 大伙儿如众星拱月般围在齐章国周围,阿谀奉承如潮水般涌来。 “恭喜先生贺喜先生,方君乾这么一承认,这家主肯定是当不上了。他一除,这方家家主之位还不是齐先生您的囊中之物吗?” 那人谄媚地敬酒:“到时候还希望先生您多提携提携小的呀!” 齐章国醉醺醺地应道:“好说好说。” “还是齐先生技高一筹呀!那方君乾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疯,居然抛了荣华富贵不要去要一个男子,估计方家那些老古董被吓得不轻。” 那人心想:如果自己是他的话定会在大典上否认到底,反正也没有证据,到时候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如今为世所不容,只能怪方君乾傻了! 不过,成王败寇,历史永远是胜利者所书写的。 “来来来,这是东北虎的虎鞭,滋阴壮阳,是谓大补呀!”殷勤地换了双筷子替他夹菜,“今后齐先生大权在握,可千万别忘了我们这些苦哈哈的兄弟呀!” 齐章国摆摆手,故作谦虚:“诶~~话怎么可以这么说呢,现在还为时尚早、为时尚早啊!” “的确为时尚早!”大门“砰”的一声被推开,方水华带着十几个卫兵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吓得众人纷纷立起招呼:“齐夫人。” 方水华努努嘴,示意手下关门。自己则好整以暇地坐上了首席:“齐夫人?不敢当,诸位还是叫我方女士吧。” 齐章国醉眼朦胧:“水华,你来干什么?” “我看诸位都喝醉了,想留诸位在府中醒酒。” 大家面面相觑:醒酒? “只不过这回醒酒怕是得留诸位三年五载了。” 倒抽一口冷气:这不是变相的软禁嘛!<br/ 分卷阅读177 分卷阅读178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78 > 方水华一挥手:“来人,带老爷和客人下去醒酒!” “你想干什么,你疯了吗?!” 被卫兵抓住胳膊拖下去的同时,齐章国终于忍不住失声大吼。 他不甘!眼看就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荣华富贵垂手可得,转眼却功败垂成! 而令自己功亏一篑的,不是别人,就是自己的妻子! 这让他如何接受!? “为什么……” 方水华冷漠地看着他, 回了他四句话—— “我姓方。” “我身上流着方氏子孙的血。 “我是方家人。” 最后一句:“我警告过你的,你可以将君乾逐出方家,但你不可以毁了他。” “你以为控制了我们就可以保住他了!做梦!听他说出那番话的可不只是我们这些人,那些方家长老、那些应邀贵宾,他们也是亲耳听见的! “你堵得住悠悠之口吗!?” 方水华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 “没有你的默许纵容,我能和他斗到现在?方君乾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有你的份! “我告诉你,他注定身败名裂!” 丧心病狂的吼叫湮没在暗无天日的齐府大院内。 方水华抬头,遥望着无星无月的夜空。 眸色,却比夜空还要暗沉。 翌日清晨,无双公子起身准备梳洗。 “我来吧。”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手中桃木梳子便已易了主。 无双一怔,见是他,不由莞尔。 便不再推拒,由着方君乾替自己梳发。 方少帅从他手里接过木梳,替他细细梳理起来。 肖倾宇的头发,黑亮柔滑,长长披散在肩头,光可鉴人。细细揉搓之下,握在手里的感觉如上好的丝缎。 第一次为人束发,方君乾却没有预料到的手忙脚乱。 他很细心地用手卷起那一头如云长发,轻轻抓紧。 低首垂眸的白衣少年冷不防悠悠吐出一句:“从此天下之大,再无你我容身之所。” 方君乾握着头发的手微微一颤,却马上镇定下来。依旧细心地将那股长发拧成一个圈,发尾朝下,最后将发尾塞入盘好的发髻中。 “有倾宇在身边,哪儿都是方君乾的家。”方君乾温柔将发簪插入发髻中,固定。 看着镜中人清雅无双的完美造型,方少帅忍不住沾沾自喜起来。 搭上白衣少年的肩,他得意地笑:“怎么样,本帅的手艺不错吧?” 无双微微一笑,点点头。 终是不忍指出他的错误—— 像这种抽掉簪子头发便会自动如瀑披落的,是女子的盘发方式。 方君乾喟然一叹:“本帅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亲自为倾宇绾发……” 从背后搂抱住他。 彼此沉默。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伤感的温情。 “倾宇,”方君乾梦呓般地道,“你后悔吗?” 肖倾宇轻轻地,静静地,摇头。 淡色的眸流转着看不透世事的风华。 “倾宇,我们回玉亘吧。”少年元帅将怀中之人抱得越发紧了,声音低沉而磁性,“如果连玉亘都容不下我们,我们就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第九十九章 起风了。 方水华抱着臂,仍感觉冷风侵袭,满襟寒冰。 关上摇摆不止的窗,只听一声惊雷! 银蛇炸开天际! 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一个黑色的身影映在门扉上,随即,有条不紊的敲门声笃笃想起。 不紧不慢, 似急实缓。 宛如扣在人的内心深处。 方水华犹豫了一下,终于一把拉开了门! 轰隆一声巨响! 电光照得那抹身影明明灭灭! 屋外下着大雨,雨水不断在屋檐上汇集,顺着屋脊坠落滑下,宛如挂起了一道珠帘。 来者身穿风雨斗篷,斗篷上的帽子将他的容貌遮得严严实实。 风挟杂着雨,飘湿了他的斗篷。 “在下不请自来,是想在临走前把一样东西交给你。” 来人揭下斗篷上的帽子,露出倾世的容颜。 清晨,当第一道曙光刺破乌云重重阻隔的黑暗, 雨过天晴。 倾乾已在机场,准备飞往南部玉亘。 他们离开的时候低调而沉默,来送行的只有一个方姑姑。 肖倾宇和方水华目光相撞,彼此都会意地点点头。 然后错开视线。 无双微挑的远山之眉,有种傲然的凌厉。 “小姑姑,”方君乾向亲人告别,“我要走了。” “君乾——”强笑几声,泪水却不可抑制地流下面颊,她拭净泪颜,“真是的,姑姑还是习惯叫你小宝呢……” “姑姑你别哭呀!”方君乾有点手忙脚乱地站在方水华面前,嚅嚅说了句,“你想叫就叫吧。” 方水华缓缓伸出手,含泪揉了揉少年元帅浓密柔软的黑发。 那个原本只及自己, 那个走起路来跌跌撞撞, 那个调皮捣蛋后总是躲在自己身后的小娃娃,竟已在不知不觉间高出了自己一个头。自己需要踮起脚尖才能他的头发。 器宇轩昂、英挺不凡、雄姿勃发。 他是少年英杰,人中龙凤,金戈铁马入梦来,倚剑纵横倾天下。 这是她从小疼到大的孩子。 “什么时候想家了就什么时候回吧。”她微笑着流泪,“姑姑永远在黑河等你回家。” 他粲然一笑:“我知道。” 方水华忽然转向肖倾宇。 少年静静望向这里。 清浅的身影像静水晕染来的墨迹,晨曦投射下他雪白的孤影,显得格外凄清,凄冷,以及凄静。 她拍着他的手,含着笑,吐字叹息: “倾宇啊,你可是把我们方家五代独苗都给拐走了,记得以后对我家小宝好一点呀!” 白衣少年不由哑然,两抹淡淡的红晕浮上苍白的双颊。 知道无双尴尬,方少帅忍着笑将倾宇推进了直升机。 在跳上飞机的那一刻,方君乾忽然回头,脸容一正,朝方水华肃然道: “姑姑,方家就交给你了。方家是军国之柱,无论如何国家利刃都不能让有心人利用,更不能让它落入外人之手。” 那一刻,方水华忽然发现,昔日那个男孩,已真正长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那一刻,方水华忽然明白了,自己与这个男人的差距。 无双说对了,也许自己在天赋上智谋上可以与之抗衡不落下风,可有时候,胸襟这种东西是模仿不来的。 “姑姑知道了。” 她应道。同时,也暗自下了一个决心。 “经过长老会投票决定,齐章国与方水华之子齐泽正改姓‘方’,为方家第一继承人。” “不行。” 一个女声一口否决。 方家长老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因为那个反对的人,偏偏是全世界最不应该反对的人。 因为反对的人,就是方水华。 孩子年纪小,压根不知道母亲的拒绝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又对自己的未来产生怎样的影响。 方水华满含歉意地看了身边的儿子一眼,就毅然扭过头,沉声反对:“我不同意——方家只有一个家主,就是方君乾。” “笑话!”方立兴长老立即出声反驳,“方家怎能让这样一个悖伦之人来继承家主之位?” 方姑姑一副迷惑不解的神情:“我不记得方家家规有哪一条规定君乾不能继承家业的。” 长老们哑口无言,顿时面面相觑:方家家规里好像的确没有这么一条。 “这还用得着规定吗?”方立兴像打了鸡血般腾地跳起,“这种伤风败俗的人怎么有资格做家主!?” 方水华静静看着他,忽的微微一笑。 冷极,俏极。 闲闲开口:“1938年8月25日,你收受刚登位大总统不久的段齐玉十万大洋,此后每月受贿一万大洋。迄今为止,你背地里向国统军偷售东北军物资共计二十九次,损失我方家财产合计两百三十三万大洋,可有此事?” 方立兴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你血口喷人!” “你要证据?”方水华冷笑着甩出一张纸,“你每一笔交易数额、目击证人口供都记录于此。如若不信,可以请方家长老会仲裁。” 薄薄的一页,仿佛轻飘飘没有任何重量。 却无疑在会议上投下一枚重磅炸弹。 大长老方亭匀仔细看了看那纸记录,仿佛看到了世上最肮脏的东西:“方立兴长老,看来你的确不适合参加此次会议。来人,将他带下去。在裁决没下来之前不得让他离开方府半步。” 方姑姑看着垂头丧气的方立兴,嘲弄道:“君乾没资格做家主?是你没资格当长老吧!” “大哥!!”眼看自家大哥要被带走,弟弟方立盛急吼一声,“这记录真假还有待商榷!” 方水华睨了他一眼,再度手一扬,甩出一张轻薄的纸张。 宛如甩出一道催命符。 “方立盛,1939年5月20收受原南方望族曾家五十万大洋,你明知曾家与倭桑勾结已久,还答应让其负责黑河到玉亘的铁路运输线。要不是大哥后来收回了铁路使用权,这东北交通命脉怕是早被你卖给倭桑了!” 方立盛面如土色,抖如筛糠。 “还有谁有异议的?一并提出来吧!” 长老们都惶恐起来。 这年头,有几人身家是完全清白的? 要是自己不干不净的证据也全落到了别人手中,那不是要命嘛! 方水华着自己儿子的脑袋,心绪却不由自主地飞到了那个雨夜。 以及雨夜中的那段对话。 “这些东西可以助你迅速控制方家。” 茫然的声音:“有这些把柄在手,你们为什么不除掉我,自己掌控方家?” “我们还年轻,得到这些,也不过多费一番功 分卷阅读178 分卷阅读179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79 夫,多走一段歪路,多奋斗一段时日罢了。” “只是如此?” 肖倾宇笑而不语。 如今,方水华明白了肖倾宇沉默下的话语。 因为自己是君乾的亲姑姑, 因为君乾会伤心。 也许,他只是不想让他伤心。 第一百章 南统府后院。 一株百年榕树屹立于中央。 虬枝盘绕,高耸云天,有拿云攫石之势。繁密枝叶纷乱交错,苍翠树影婆娑斑斓。 粗大的树干上,一个小小的身影在慢腾腾往上攀爬着、蠕动着。 “小少爷快下来呀!!”保姆眼睁睁地看着孩子越爬越高,只觉心惊肉跳头晕眼花。 万一、万一孩子一个失足从树上掉下来,那她—— 小弈终于爬累了,找了一根粗壮的树枝,小手牢牢抓住树干,先将一条小腿翻上树干,骑坐上了树干。 “小少爷……你你你千万别动!我这就去找人救你下来!”中年保姆实在受不了眼前的刺激,结结巴巴地说着,语无伦次地叫着,自己也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七岁的小孩子骑坐在树干上,一双小腿悬在空中,一晃一荡。 “不要你管啦!”小娃娃嘟着红润的嘴,白眼翻天:“哥哥不在,君乾哥哥也不陪我玩……” “公子和少帅马上就快回来了——小少爷你千万坐稳了!”保姆看着他双腿一荡一荡,摇摇欲坠的样子,一颗心险些跳了出来。 越不希望发生的事往往越容易发生。 小弈想换一个姿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谁想身体一歪,顿时失去平衡! 小手来不及抓住树藤,人一头栽向地面! “啊~~~~~”保姆一声尖叫。 猛地捂住双眼,不忍见孩子血肉横飞的惨状! 一阵风吹过。 当小弈觉得自己必死无疑时,第一个与身体接触的不是冰冷的地面,而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小鹿般纯净的大眼睛慢慢睁开,黑白分明的眸子惊魂未定。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朝着自己温和微笑。 千钧一发间,左晓风拼着受伤的危险接住了小弈,顺势在草地上一滚卸去冲力。 见他有惊无险,小疯子从地上爬了起来。 “肖参谋长专程派我来保护小少爷——我叫左晓风。”小疯子看见这个粉雕玉琢的孩子便心生喜爱。 蹲下身,摸了摸孩子的脑袋,像个大哥哥般朝他微笑:“从今以后我便是小少爷的专属保镖,请多多指教呀。” 小弈傻傻看着他。 左晓风以一个恒久的姿势,永恒成一弯钩月,耐心等候着一汪秋水的答案。 小弈忽然露出一个大大的纯真笑容,重重点了下头:“嗯!” 左晓风以一个等待的姿势让萧弈认识了自己。 而萧弈却是用自己的一生去等待左晓风——即使那个人已经娶妻生子,甚至一无所知。 等待、等待、等待…… 等得一树碧桃落花成冢,待得一世孤寂雪埋心殇。 当绝世双骄回到玉亘,预料中的质问和骚乱却不见一丝踪迹。 玉亘还是那个玉亘。 似乎方家继承大典上的事,对这个城市没有一丝影响。 这是怎么回事? 以当今媒体的传播速度,不可能至今还毫无风声。 就在方少帅诧异惊讶时,方水华一个电话打到了南统府。 方水华的声音幽幽从话筒中传出:“君乾你放心,方家局势已尽在掌握,姑姑也想办法让宾客们忘了在大典上发生的事。你和无双的事不会从东北泄露出去。 “君乾,方家的家主还是你。” 方君乾万万料不到最后竟是这么一个结果。 可以想象,方水华为了自己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做出了多大的努力! 闭起眼,低低一声:“姑姑……” 方姑姑的声音有些疲惫:“君乾,以前姑姑总以为只要有能力、有手段、有背景,再加上一点运势,无论做什么都一定能成功。 “现在才知道一个人想要成功,还是要信点命的。 “姑姑我当不好这个家主。方家家主只有一个,他就是方君乾。 “君乾,有些东西,是你的,谁都夺不走。” (喜欢的朋友请加新群69292019,明天就是高考了,在这里谨祝所有考生考试顺利,前程似锦。) 道歉函 本文是我看了扣子大做的视频《倾尽天下》和方无同人文后所启发的灵感,写倾尽之前,并没有考虑太多,只是因为朋友喜欢扣子大人做的视频,整天在耳边吵着要是能有具体的小说情节就好了,为了博友人一笑,便开始写这篇文章,而且开始也没想发到网上,就算是练笔的处女作。当写到某段情节的时候,就会想起某个小说里面有具体的精彩描写,就整段的借鉴过来了,其中很多地方借用《写意》、《紫川》、《四大名捕》等文和一些方无同人文的描写,等于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朋友看了很喜欢,直接发到了网上,我也没有在意。直到有一天我亲自上网,发现自己居然有不少读者在默默关注我、支持我,这个时候我才感觉到了压力和动力,并下定决心以后要认真更新文章,不可以在抱着随意的态度,那个时候已经是第三卷快完结的时候了,但是也因为当时被人支持的激动心情,一心只想好好更文不要辜负了读者,也就没想到之前的文章是要修改的,就拖成了今天的局面。 近期,我听到有人在说沧海遗墨的抄袭事件,感到意外和心惊,而我也不再是刚刚步入网络文学中什么都不懂的菜鸟,才醍醐灌顶般的想起,我曾经的行为深深伤害了其他的作者和读者,再此我诚心悔过,并保证今后不会再犯类似错误,希望广大读友监督。 我会对正文部分再做修整,包括情节、描写、语句、甚至错别字。如果还没有修正到的地方,也请读友们告知,本人感激不尽并保证一定改正。在以后,我也会弄力的写文章,希望对得起大家对我的关爱和支持,对不起,还有谢谢大家!谢谢! 看沧海遗墨的道歉涵有感 看沧海遗墨的道歉涵有感 当初看了倾尽天下的v我的内心很是喜欢,就想着这个会不会是针对某个小说做的呢?在网上一查,就查到了沧海遗墨的《倾尽天下乱世繁华》,虽然后来有很多不同版本的倾尽文,但是因为沧海是我第一个看到的,早已经深深的扎入我的心里面,当知道沧海没有和任何网站签约的时候,心中是惊喜的,而且两个人谈得很融洽,没多久就签约了。 方无的同人文,和《写意》、《紫川》、《四大名捕》我只看过《写意》,但是虽然觉得有几处的描写很像,也没具体的对比,闲聊的时候,沧海也曾表示,有不少读者在默默地支持她,她很感动,也很有压力,每天都在琢磨着下一章该怎么描写,之前因为没有想过会有这么多读者,更没有想过会签约,有的描写就直接借鉴了其他小说,但是现在不能再这样随意下去了,自己要对得起读者。我当时也没有往深想,去确定前面的借鉴,借鉴到什么程度,只觉得她是一个非常有责任心的作者便由着她自由发展了。 今天,沧海被指责有抄袭的行为,看到被指出的段落,我感到很内疚,作为她的编辑,我一开始没发现这些就已经是失职了,在签约后,知道和《写意》有些描写很相像,没有细查,也没告诫沧海一些更具体的网络文学的细则,和当时心情兴奋的沧海一样忽略了之前的作品,造成了今天的不良局面,在此,我感到深深的抱歉。 和沧海进行过详谈,沧海对于自己的疏忽也感到很懊恼,说会对文章进行修改,希望对于自己的过错能够进行袮补,也希望大家能够原谅他,看到这样的沧海,我也觉得很抱歉,再次对于自己的疏忽对沧海,对广大的作者,读者朋友们道歉,希望大家能够原谅我们,同时,我和沧海以后也会继续努力。我们也明白爱之深,责之切,如果不是因为真心的喜欢沧海的文章,也不可能会挑出有问题的段落,对于这些读者,我们也表示感谢!我们明白,你是用另一种方式在支持沧海,希望她更好,同样也希望今天大家也能够继续支持我们。 沧海遗墨的编辑 (我的道歉函写好后让我的编辑看了,我的编辑对于此事也很愧疚,写了这个给我,让我帮她发上来,表示她对大家的歉意。) 肖宝宝的童年阴影 昨天是华丽丽的“六一”儿童节,奉献一篇有爱的小番外。 如果要问七岁前的肖倾宇最讨厌的人是谁,毫无疑问,是历史上的寰宇帝。 刚出生不久的肖倾宇被指定为祸家孤煞,萧古左意图加害。不幸中的大幸,他为当时的大总统余宜池所救,送往洛迦寺清修。 为防他为萧家带来灾祸,萧古左不许他以“萧”为姓,余大总统逗弄着怀中白白嫩嫩的小娃娃,想起这孩子“救世之大贤”的光荣使命,不由的心潮澎湃,脱口而出:“就取谐音‘肖’ 吧,就叫肖倾宇!” 说完玩着孩子蜷成一团的小手,用饱含期待的目光看着襁褓中的小婴儿:“无双公子,你要快点长大呀!” 小娃娃用那双黑亮澄澈,不染世俗污秽的大眼睛静静望着余宜池,似乎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肖宝宝的姓名就此尘埃落定。(余总统你风光了,绝世双骄的名都是你取的) 起初也没什么,然而等肖倾宇懂事后,这个名字伴随着噩梦与麻烦接踵而来。 不为别的,只为肖倾宇这个名字实在太出名了,何况……他的法号还是无双。 肖宝宝从小聪慧懂事。自小开始展露惊人天赋的他,喜欢一个人埋头学习,独处索居,好生茹素,俨然一个世外小仙人。 师兄们格外喜欢逗弄这个沉稳冷漠到不像儿童的小师弟,喜欢看他波澜不惊的面上现出不一样的神情。 于是—— “无双呀,你的寰宇帝为何还不出现呢?”…… “无双,吃这么少你的寰宇帝会不高兴的。”…… 有时候肖宝宝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儿,心疼他的师兄也会抢着帮忙:“小师弟,我来帮你。” 喜欢自力更生的孩子自然婉拒:“不用了,我自己来。” “这怎么行?要是让你的寰宇帝知道还不心疼死。” 肖宝宝气得直咬牙: 寰宇帝寰宇帝,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寰宇帝! 终于有一天, 当肖宝宝在藏经阁看书时,一个小沙弥闯了进来,硬拉他出去玩。 看书看到一半的小娃娃自然不愿意离开藏经阁,推脱再三,终于惹得小沙弥不高兴了:“这么用功干吗?为你的寰宇帝读书也不用拼命成这样嘛!” 忍无可忍!!<b 分卷阅读179 分卷阅读180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80 r 于是肖宝宝把书一摔,委委屈屈地到了尘大师那儿告状去了。 雷人的是,了尘大师听完他的诉苦后,非但没有劝慰他,反而用一种无法言喻的复杂眼神望着自己,深深叹了一口气。 “方丈……方丈……”小倾宇用力抓住了尘方丈雪白的胡须,撇撇水润的嘴唇,“我讨厌那个寰宇帝啦!!” 从此以后,小倾宇开始下意识地排斥有关寰宇帝的一切。 看书时总是有意跳过五朝乱世和大倾王朝时期。 每当人们聊起寰宇帝的话题时,他就退避三舍掩耳不闻。 这直接导致——直到七岁以前,肖宝宝还不知道寰宇帝大名叫方君乾…… 直到七岁的某一天,吃完晚饭去后山散步的小倾宇红着眼眶回来了。 二话不说就走进自己房间蒙头睡觉。 呃……诸位看官大概已经联想到了,那是肖宝宝被方小宝误认为女孩夺去初吻的那一天。 从那天起,在小倾宇最讨厌的人的名单里,第一名寰宇帝退位让贤,方君乾这个名字后来居上,一跃占据排名首席! 这还没完,最杯具的事发生了。 某天小倾宇拿着水壶在后院浇花,了尘大师和一个远道而来的香客坐在花园石凳上漫谈闲聊。 忽然说出一句:“如果当初寰宇帝方君乾……” 下面的话小倾宇都没听清。 他手中的水壶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脑海中只重复着一句话:寰宇帝方君乾……寰宇帝方君乾……寰宇帝方君乾……寰宇帝方君乾…… 天呐! 寰宇帝就叫方君乾,方君乾就是寰宇帝! 两个他最讨厌的人顿时双剑合璧、合二为一。 新仇加上旧恨! 于是方小宝,你知道为啥倾宇在刚开学的时候给你下马威了吧? (晚上尽量再更一章后传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耶!回家喽!!”小弈拿着一把玩具冲锋枪蹦蹦跳跳冲进南统府。 可怜的左晓风左手拎着三个袋子,右手抓着四个包裹,两条胳膊还夹抱着摇摇欲坠的盒子——都是孩子喜爱的零食玩具小玩意。 好心的小疯子还提醒小弈:“小少爷,我先去放东西,你赶快去书房学习吧——听说今天公子到家了。” 晴天霹雳!小弈的脸色一变再变,简直可以媲美川剧变脸。 “快快快!晓风晓风——” “要叫晓风哥哥……” “晓风哥哥你先去藏东西,千万别让哥哥发现了。我现在立刻去书房装样子……” 书房大门被风缓缓打开。 “装样子?” 清冷幽静的声音也被风缓缓送来。 小弈一见窗边桌台边坐着的白衣公子,吓得眼睛发直,抬起小胖腿慢慢往后院移去,企图溜之大吉。 然而无双只把那双明若秋水,冷若冰霜的眼睛往这儿淡淡一扫——小弈立马放弃了先前的打算,眼一闭、心一横,抱着革命烈士必死的决心一咬牙跨进书房! 乖乖挪到了白衣少年桌前,一脸乖巧地讨好:“哥哥你回来啦,小弈好想哥哥哦。” 左晓风抱着一堆礼物,无法行礼,只能干干叫了声:“公子。” 无双颔首。左晓风会意,脸红耳赤地放下手中东西,忐忑不安地侍立在侧。 轻轻睨了玩得满头大汗的胞弟一眼,无双白衣芳华,一如碧桃一株静绽水中央,冷郁悠恬,还带点倦。 优雅翻过一页书,肖倾宇无奈一叹:看看跟着方君乾能学到些什么呀,好的不学净学坏的…… “我不在的这几天里有没有认真学习?” 小弈眼珠一转,拍着胸脯大声道:“有!当然有!” 肖倾宇微微一笑。 笑得极傲,极冷,也极其动人。 飘渺空幻,却又风华无双。 “那好,去把《道德经》默写一遍。” 小娃娃惨叫一声:“什么!?”什么《道德经》,他连《道德经》是谁写的都不知道啊! 哥哥临走前布置过这道作业吗? 有吗?有吗?有吗? 小弈蓦然忆起:呃……貌似,好像,似乎,大概是有的…… 肖倾宇轻挑远山眉:“有问题?” 小弈急得满头大汗,小疯子也跟着像热锅上的蚂蚁,却也不敢在这节骨眼上替他说话,急得团团转。 肖倾宇心中有数:“怎么,默不出?” 小娃娃头都不敢抬,只顾盯着自己脚尖。 无双追问:“为什么默不出?” 小弈老老实实回答:“我没背。” “我不在的日子便可以松懈偷懒了吗?”无双神色愈发冷峻,语气接近严厉,“这几天都在干些什么?” “我我我……”他可不敢将自己这几天贪玩恶劳的恶行告诉无双,想也知道没好果子吃。 借口总是在情急之下被逼出来的, 要不怎么说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呢? 小娃娃灵机一动,忙从怀中掏出一物,软软谄媚道:“哥哥,小弈知道你的生日快到了,这几天特意和晓风哥哥上街给你选礼物……” 一只精美的、半只拳头大小的瓷娃娃塞进肖倾宇沁凉柔软的手掌。 无双愣了愣。 手中的瓷娃娃,红袍如火,龙姿凤韵,手按腰间长剑,造型可爱夸张。 “这个是寰宇帝的瓷娃娃呢。哥哥你看,像不像君乾哥哥?”仰着一张天真无邪的笑脸,小弈看着无双的眼睛闪闪发亮。 左晓风在一旁汗颜:这不是自己给他买的玩具么,什么时候变成肖参谋长的生日礼物了?这小鬼为了逃避惩罚真是什么都敢掰。 肖倾宇聪慧过人,怎会不知道小娃娃是临时抱佛脚,肚子里打着什么小九九? 不过…… 仔细端详着手中瓷娃娃,无双抿了抿唇,压下心头笑意:那不可一世唯我独尊的模样,别说,还真挺像的…… 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自己的生日就到了。 要是小弈不说,自己真得忘了。 “哥哥,”小弈趴在白衣少年膝头,睁着一双小鹿般纯真的眼眸,甜甜献上自己的祝福,“生日快乐。” 无双摸摸孩子的脑袋:“既然如此,《道德经》的默写就推迟到下星期一吧。” “什么,还要默!?”小弈一下子傻了眼,结结巴巴道,“可……可是……” “送礼归送礼,学习归学习。”无双截口道,“这是两码事。”(倾宇……你腹黑了。) 小弈嘟着嘴,欲哭无泪:怎么是两码事?不是说收人家手软嘛! 于是,舒服了整整半个月的小弈终于为自己不努力的行为买了单,又开始了暗无天日的学习生涯。 当然, 还得忍受方少帅的冷嘲热讽—— “活该,谁让你趁我们没在不好好学习的?” 死小鬼,叫你不等我回来就出去玩…… 小弈仰起头,傲慢地哼了声。 方小宝重重拉了一下他的脸:“小鬼,还不赶紧想办法讨好一下你哥!” 小娃娃翻了个白眼:“谁说我没讨好?我连生日礼物都送了!” “生日……礼物?”耳尖的方少帅大吃一惊:倾宇的生日?! “惨了!”小弈慌忙捂住自己的嘴。 见方君乾若有所思的样子,吓得连忙叮嘱:“君乾哥哥你千万别说出去呀!被哥哥知道我就死定了。” “怎么?”好像后果很严重的样子。 小娃娃对着手指头,惴惴不安:“哥哥的生辰一向保密的。” 方君乾诧异地问:“为什么?” “哥哥不想因为自己让大家劳神破费,他说与其这样劳民伤财,还不如多做几件事实在。” “而且,”小弈抬起头,“哥哥一点都不喜欢别人知道他的生日。” “叫我不说出去也行!”方少帅邪魅一笑,红尘颠倒:“不过作为交换条件,你得把倾宇的生辰告诉我!” 农历七月初七。 七夕情人节。 民间传说,每年的这一天,牛郎和织女会在天河的鹊桥上相会。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然而除却七夕节,这是一个被几乎被所有人遗忘的日子。 幸亏,在众多滚滚红尘过客中,也有唯一,也有例外。 “本次会议的内容讨论完毕,如果大家没有问题的话……” “慢着,本帅有话要说。” 本来已经准备起身离去的众将纷纷停了手中的动作。 无视众人询问奇异的眼神,方君乾直直盯着身边衣不带水的白衣公子:“倾宇,你想要什么?” 肖倾宇一吓,难得反应迟钝:“什么?” “就是说,倾宇最希望得到什么礼物呢?” 无双认真想了想,摇头:“肖某没什么想要的……” 他总是这样无欲无求。要求简单到令人心疼。 肖倾宇只觉今天的方君乾很不对劲。不由皱了皱眉:“无缘无故,少帅怎么……” 方君乾截住他的话:“倾宇选一样吧!无论是什么,只要倾宇想要,本帅就拿来送你。” 众人纷纷喝彩,唯恐天下不乱。 “今天是乞巧节哦,请大家搓一顿好了!” 有人拍着桌子:“涨工钱呀涨工钱,涨工钱呀涨工钱!” “给公子介绍个媳妇吧!”(此人已被众人拖出去乱棍打死) “公子你可要想好啦,少帅难得大出血呀!一定要提个高难度的,没挑战性的咱不要!” 高难度? 无双微微一笑,随口说了句:“那少帅就当上大总统,把这天下送与肖某吧!” 肖倾宇只是漫不经心的一时戏言,谁料方君乾当真重重点头,说道:“好!” 只要他的倾宇想要,方君乾便会为他办到。 第一百零二章 是夜。 月悬星河,纤云弄巧。 是否真有牛郎织女于鹊桥相会,情话绵绵,难分难舍。 当方少帅闯入无双公子的房间时,看见倾宇正对着一大摞军务报表细心核审。 方小宝不由嘀咕:“这些表格有什么好看的……” 分卷阅读180 分卷阅读181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81 无双抬头斜了他一眼,再度低下头工作。 方少帅凑近他,依着那袭冷香雪衣悄声蛊惑:“倾宇,我们去看电影吧!” 无双不动声色地挑挑眉:“看电影?” 两张电影票变魔术般凭空出现在方少帅手里。 看着肖倾宇诧异的眼神,少年元帅笑容明魅,璨若春水:“本帅用私房钱买的,不算挪用公款。” 这世上大概找不出比他更闲的一方霸主了。 白衣公子犹豫地望着桌上的军务报表—— 方少帅不由分说揽上少年单薄的肩头,一个劲儿往外推。 一边语带撒娇柔声哄诱:“倾宇~~去嘛去嘛!劳逸结合才是工作正途呀!” 走到门边,方君乾忽然停下脚步:“等等。” 三步并作两步返回房间,翻出两顶小礼帽。 手法纯熟地替他绾好青丝,宠溺地将一顶小礼帽扣在他的头上,帽沿霎时掩住了清丽的容颜。 “被人发现了也挺麻烦。”边说边把另外一顶帽子给自己戴上,扣住他白嫩纤细的手指,宽大帽沿下的薄唇勾起一抹魅惑温暖的笑意,“好了,我们走吧。” 玉亘大都市在绝世双骄悉心呵护培育下,一扫昔年的颓靡冷清,高楼大厦拔地而起,商都店铺鳞次栉比,虽已至深夜,然霓虹闪烁,车水马龙,尽显不夜城的热闹繁华。 “耶!终于甩掉他们啦!”两个身影斜地里窜出,混流入来来往往的人潮中。 无双抿唇轻笑不语:把自己的保镖甩掉有这么高兴? 方少帅哀叹一声:“天天有人跟前跟后的,一点自由都没有。”转身,将无双头顶的帽子压了压,“趁今天好不容易逃出升天,一定要玩得尽兴!” 方小宝从小在这方面天赋异禀,故而能接二连三甩掉东北王派来的保镖四处溜达。 而在平京大学,方少帅学得最好的一门课正是《追踪和反追踪》。 于是,白衣公子在心里默默为方少帅的保镖们默哀了三秒钟。 两人边走边玩,不疾不徐走至电影院门口。 正是七夕佳节,电影院播放的自然是爱情电影。 门口张贴了大幅的电影海报——《月影之恋》。两个当红的男女演员正拥抱在一起,背景是一轮血红的圆月倒映在墨蓝的海平面上。 看着不断涌入影院入口的观众,肖倾宇踟蹰了:“少帅,好像进去的都是情侣呀……” 方君乾猛地回头,笑容灿烂地问:“难道我们不是?” 肖倾宇不再说话,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走进了电影院。 人流拥挤,光线昏暗,好不容易摸到了座位,两人摘下帽子,相邻落座。 随着屏幕上美貌歌女动人主题曲的响起,电影终于开幕了。 白衣公子一言不发,似看得十分认真,这般专注让方小宝不好意思开小差,也只得全神贯注看起电影来。 二十分钟后,方少帅理清了人物关系来龙去脉,结局大致也可以猜到了。 压低声音悄悄对身边人道:“又是一个大团圆结局,世人果然比较容易接受圆满的结局……” 白衣少年静默无声。 方少帅顿觉不对,抬头望去——开场二十分钟,肖倾宇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方小宝登时哭笑不得。 不知为什么,倾宇最近的胃口越来越差,也越来越嗜睡。 屏幕上不断变幻的光线在肖倾宇白皙的脸上幻幻灭灭,让方君乾有种不真实的失落感。 压下心头不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油然而生的复杂。 又怜又爱,既疼且惜——或许,他是真的太累了……就让他好好休息下吧。 两个小时稍纵即逝。 肖倾宇在片尾曲响起时骤然清醒。 迷迷糊糊问了句:“散场了?” 方少帅拉着他起身,柔声道:“是呀,该走了。” 要不然留在后头会引人注目的。 他可不想被人认出后围个水泄不通。 坐上这个位置的人,总会有这样那样的麻烦顾忌。 重新戴上帽子,方君乾牵着他,两人随着人流往影院出口走去。 方君乾耳朵一动,只听“啪嗒”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掉落的轻响。 可是这声轻响马上被随之而来的脚步声湮没了,方君乾也没太在意。 出门后,方少帅忽然展颜一笑:“怎么帽子歪了?” 肖参谋长睡意未消,漫不经心地整了整礼帽:“出来时人太多,挤歪的吧。” 绝世双骄今晚忙里偷闲,自然不急着回家,一路走走停停,顺便为小弈买了一堆玩具零嘴。 然而当方少帅付完账,两人正准备返家时,肖倾宇的脸色忽然变幻不定起来。 “少帅,你先回去吧。”将那堆东西往他怀里一塞,白衣少年不动声色道,“肖某临时记起有件事要处理下。” 方少帅抬头看看高耸的欧式钟楼,时针与分针渐渐重合:“都十二点了,什么事这么重要?” 无双的表情隐隐有些着急:“总之就是很重要,少帅先走吧,肖某随后就到。” “可是……” 方少帅还想说什么, 白衣公子已不容抗拒地下了决定:“就这样!我先走了。” “喂,去哪里!?”方少帅话音未落,那抹出尘雪白便不见了踪影。 电影院门口。 原本热闹喧嚣的电影院此刻灯火黯淡,落针可闻。 宛如一个贵妇参加完一场盛大舞会后,回家洗尽了铅华。 一个看门老头将白衣少年挡在门外:“影院已经关门了,你不能进去。” “请务必通融下,我有很重要的东西落在里面了。” 看门人很坚持:“这是电影院的规矩,对不起您了。” 迫不得已,无双摘下了帽子。 青丝垂肩,白衣风华,这张脸在报纸书刊上出现了很多次,老人一点都不陌生。 老人顿时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只能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你是……” “在下南统府总参谋长肖倾宇。” 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大概是肖倾宇第一次在平民面前利用特权办私事。 “麻烦您了。这件东西真的对肖某很重要。” 第一百零三章 一双哆嗦的,满是鸡皮的老手一把把分辨着钥匙,终于挑出了一把插入钥匙孔。 厚重华丽的影院大门被缓缓打开。 “公子,这儿的影院散场后就没动过,一般清洁工都是第二天一大早打扫的。” 白衣少年面色苍白如雪,眸如点漆。朝着老人温和道:“谢谢,真是麻烦您了。” 无双公子如此多礼倒是让看门人老孔不好意思了。 从刚才到现在,这个位高权重的白衣公子就在不断道歉与道谢。 见惯了那些大人物的趾高气扬盛气凌人,而今,这个南七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公子无双,反倒在为一点小事而对自己过意不去。 他不像是一个高官政客,倒有点像自己一手看大的邻家孩子。 老孔回过神,忙不迭说:“公子,我帮您开灯吧,找东西方便!” 说着就要去拉灯。 “不用了。”无双轻轻阻止了他,“不开灯,如果明天有人问起来您也容易交代点。” 肖参谋长的行踪是南统府一级保密档案,不经保密局允许不得私自对外泄露。 影院深夜灯火通明,如果上级查问起来,老人无法告诉别人肖参谋长的行踪以证明自己清白,怕到时会丢了饭碗,难以糊口。 这般心思缜密又替人着想,老孔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悄悄抹了抹湿润的眼眶,老孔颤抖着声音:“公子,您是好人。如果我有资格在选大总统时投票,我一定选你。” 无双一怔,忽然莞尔一笑:“别选肖某,选少帅吧。” 老人回头望去,少年单薄的身形显得有些瘦弱,长长青丝披散,藏着一股剑气般的忧悒。 然而他的眼睛却是异乎寻常的明亮。 像幽烛,像碎星,像把月倒入湖中搅破一池皎光。 亮得慑人,却又深不可测。 少年淡淡道:“老人家您先出去吧,这里由我来就行了。” 老孔很听话地退了出去——万一肖参谋长找的是什么机密文件,自己还是不要在场的比较好。 等门卫出去后,肖倾宇轻轻吁了口气。 “啪嗒”一声,只见火光一闪,手中的打火机冒出了一团幽艳火光。 一豆烛光笼罩着那个绝世少年,连带着原本玉白的脸上也透出一丝绯艳。 眉若远山盈盈一皱,少年悄然一叹: 究竟掉在哪了呢? 凭着记忆,肖倾宇沿着出场时所走的通道,开始摸索起来。 细细从自己的座位一直找到电影院出口处,没有。 无双挑挑眉,折身从大门口返回座位,还是一无所获。 不在? 肖倾宇静下心来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情形:当时电影散场,灯光又暗,大家行色匆匆步履杂乱,也许无意中将东西踩踢至了别处。 无双既不焦躁,也不气馁:大不了,自己将整个电影院搜找一遍就是了。 于是,从第一排开始进行搜索。 第一排,没有。 第二排,还是没有。 第三排…… 第四排……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咸埃脏了他的发,灰尘污了他的衣。 连手中的火光映在眼中也开始微微刺痛起来。 没有……没有……没有…… 到底丢在那里了呢? 可是…… 无双轻咬水唇,眉宇间透露出一股非同一般的坚定坚毅与坚决—— 他送的东西,就算弄丢了,自己也定要找回来。 昏黄的灯光掠过地上一抹淡淡的潜影。 白衣少年迅速俯下身子,一把抓起地上的簪子,庆幸地欢呼:“找到了!” 直起身子,却不巧撞见正傻傻站在影院门口看着自己的方君乾。 衬着皎洁月色,满天星光,白衣少年攥着自己送的桃木发簪,脸上的笑容竟是如孩子般明媚雀跃。 方君乾忽然意识到:或许自己在无意间,撞破了他 分卷阅读181 分卷阅读182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82 一个秘密。 打火机盖子被“啪”的一声合上。 看着怔立门口的方君乾,不知怎的,肖倾宇的脸颊竟发起烫来。 悄悄攥紧了手中的发簪,他不由庆幸幸亏此刻火光暗,星光淡,不用直面这般尴尬的境地。 肖参谋长快步走出电影院,只见老孔迎了上来:“公子,我刚才在路上看见少帅在找您,就让他过来了。” 方少帅慌忙对老人说了声:“有劳。” “哪里哪里……”转身对肖倾宇笑道,“公子,您的东西找到了吧?” 无双一直垂着头,轻轻回道:“找到了。” 老人慈祥对他笑笑,边颤颤巍巍地给影院大门上锁:“既然是很重要的东西,下次就千万保管好了,可别再弄丢咯!” 肖倾宇生平第一次不敢抬起头来。 看门老人走后,影院大门口只剩下了相对无言,默然无语的绝世双骄。 昏暗的路灯洒在两人的眉眼、衣襟、发梢,月色霎时被催成温柔疏雨。 半响,无双淡漠地开口问道:“你怎么还没走?” 方少帅嚅嚅解释:“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于是去而复返,于是撞见了那一幕,那一笑,那一真心。 “哦。”无双有点不自然地转过头,率先朝大街走去。 “倾宇!”他忽然叫住他,“你——” 肖倾宇回眸:“怎么?” “不……没事。” 即使问了那句话,他也不会说。 但其实,即使他不说,自己也是懂的吧? 第一次见他那样笑。 并非那种坐看风生水起、笑对涛生云灭的从容自若。 也不是那种扫尽魑魅魍魉,荡涤仇雠宵小的冰冷自信。 甚至有别于平素玩闹揶揄时的好笑无奈。 他抹笑容竟是像孩子般,无忧无虑,纯净无邪,舒灿夺目,短暂却耀眼。 如昙花一现,却是纯然发自心底的笑靥。 而让他露出这种笑容的原因,竟只是因为找到了自己送与他桃木发簪。 虽然他从来不说,也从未承认。 但是…… 方君乾望着那渐行渐远的雪白背影,轻轻一笑,快步跟上: 他的倾宇,一定很爱很爱自己…… 第一百零四章 七月初七一过,听闻风声的张玉函同志就兴高采烈地冲向总参谋部。 当然,与其说来议事办公,不如说他是来八卦的。 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 自从与南统军接触日久,我们任劳任怨的张玉函同志八卦的本性便渐渐暴露出来了。 所以说,环境的影响是极为关键的。 然而当他轻轻推门而入时,却意外看见肖倾宇双手托额,一脸苍白的倦怠。手边的桃花香茶已然变冷,惟余冷香馨芳一室。 “玉函你来啦。”见他进门,肖倾宇整整衣袖打起精神。 “公子,你的气色看起来很不好呀。是不是病了,要不要看大夫?” 肖倾宇一怔,旋即温雅挥挥手:“不必麻烦了。” 看着张玉函一脸不敢苟同的表情,不由淡淡补充了句:“只是最近没休息好,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张玉函勉强一笑,“在学校时您的身体就不好,我们这些做朋友的总是担心你会悄无声息地倒下去。这不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少帅还不把我们拆了。” 白衣公子冷冰冰斜睨:“少帅生性胡闹,你们也跟着胡闹吗?” 张玉函同志慌忙转移话题:“公子,我听说少帅决定参选下一届大总统了?” 清雅少年抬头,轻描淡写地评价:“情报正确。” 张同学抬首望天,自言自语:“不会吧……” “玉函可是觉得不妥?” “不是不妥。”张玉函放下手中茶盏,面色未变,“事实上如果少帅当真坐上那个位子,对大家都好。” “可是,”张玉函看着眼前这个白衣少年,心中一片无奈悲凉,“对天下好的,对公子未必是好。” 张玉函是极少数知道绝世双骄感情的当世人杰,自然明白世事难两全的道理。 当方君乾登上了那个至尊之位,肖倾宇也就离自己的幸福越来越远。 华夏涂炭,降英杰于神州;沧海横流,挽狂澜于危难。 肖倾宇,他是君子如玉,如切如磋,风华无双,胸怀四海。 他记得每一个人,偏偏总是忘了自己。 肖倾宇轻飘飘一笑,双眸如隔了一层虚幻雾境:“只要对天下好的,就是对肖某好。” 张玉函愣了愣,直觉想化解此刻凝重的气氛,兀自强笑:“既然少帅都已经决定把天下当做礼物送给公子了,我们这些做属下的自然得跟着老大的步伐一起奋斗啦!” 肖倾宇很无言地瞅着他:“肖某只是一时戏言,少帅怎么会当真?” 张玉函更无言地瞅着他:“可是……可是,我们都觉得他会当真……” 迟迟的夏日。 一丛丛五颜六色的鲜花在南统府后花园绽然开放,引得无数蜂蝶在其中翩然嬉戏。 红衣少年悄悄将后门推开一道缝隙,再三侦查确定安全无事后,才对躲在自己身后的孩子道:“没事了,出来吧。” 小弈探头探脑地从他身后蹑了出来。 清风徐来,花朵摇曳,吹得少年的红衣如火焰摇曳。 炽烈得像要吞噬一切。 看着方君乾这套炽红的衣服,小弈很可爱地歪着头说:“君乾哥哥,我上次送给哥哥一个寰宇帝的瓷娃娃很像你哦!” 能将艳丽的红,穿得激扬厉烈,即使身处茫茫人海也能绽出独特的绝烈风采,却也算是独属于他的风格了。 方小宝一个爆栗敲上孩子的脑袋:“小声点!要是被倾宇知道我带你溜出去玩,我跟你一起完蛋。” 一大一小两个混世魔王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后院。 忽然,小弈指着水管旁一个纤纤背影停止了脚步:“君乾哥哥,那不是姚姐姐吗?” 方小宝一挑眉:“她在洗衣服?” 心下纳罕:姚于倩可是名副其实的军中之花,以她的身份地位,洗衣服这种小事何必亲力亲为? 这其中必有猫腻! 蹑手蹑脚地靠近那个全神贯注洗衣物的背影。 姚于倩忽然感觉不对迅速转身! 为时已晚。 方少帅已露出暧昧的笑容。 “小姚呀~~~~~”挑挑飞扬的剑眉,故意将尾音拖得长长的:“这是黑子的衣服吧——” 姚于倩洗衣服的手僵在半空。 方小宝笑得不怀好意:“嘿嘿嘿,原来是在帮黑子洗衣服呀……” 小弈不明所以:“姚姐姐,你为什么要帮黑子哥哥洗衣服啊?” 方小宝着孩子的头发,语重心长:“小弈,你还小,等你长大以后就懂了。” 姚于倩闻言羞窘不已,脸一下子从脖颈红到了耳背。 也顾不得还没洗完的衣服,慌慌张张站将沾了水的玉手往围裙抹了抹,低着头一溜烟跑了。 剩下方小宝在身后笑得前仰后合,大嚷着:“小姚你别急着走呀,上级关心一下下级的终身大事也是人之常情嘛! “我会叫黑子赶快向你提亲的,你趁早准备好嫁妆吧!” 第一百零五章 “倾宇,你知道小姚的心上人是谁吗?说出来保准吓死你!” 肖倾宇优雅翻过一页书卷,不动声色道:“是黑子吧。” 一语中的! 方少帅摇头感慨:“倾宇对别人的心思了若指掌,怎么偏偏对自己的事迟钝若此?” 肖倾宇冷冷瞪他一眼,不想搭话。 “本着上级对下级的爱护之心,本帅决定撮合黑子和小姚,成就他们的百年好合。” “肖某对少帅没什么期望,只祈祷少帅不要越帮越忙就诸事大吉了。” 方小宝仰首傲然道:“拉线搭桥这种事,自然不能指望倾宇。” 肖倾宇随口哄道:“是是是,这种事情自然得劳烦少帅出马,肖某拭目以待。” 方小宝得意道:“那是,也不看看本帅是做什么的……” 肖倾宇冷冷疑惑:“媒婆?” 一群寒鸦在头顶华丽丽飞过…… 左晓风被无双公子的冷笑话冻伤了。 偏那方少帅一本正经地拨乱反正:“错!做媒是副业,八卦才是正业!” 气势恢宏地一挥手,颇有伟人指点江山的风采:“反正这事儿就看本帅的,倾宇就等着喝喜酒吧。” 于是当天下午,金老黑便被警卫员传唤到了方少帅的办公室。 根据多年来血泪教训所得的经验总结,无缘无故被方少帅传唤进办公室的都没什么好下场。 金老黑心惊肉跳、战战兢兢地挪进办公室。 “黑子你来了,快坐快坐!喝茶!”方少帅忙不迭将他按在沙发上,语气热情得让黑子毛骨悚然。 黑子在沙发上正襟危坐,颤颤巍巍地开口:“少帅……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方少帅坐在他面前,一脸期盼:“黑子,你有没有想过娶小姚为妻?” “咳咳……咳咳咳!”黑子一口水提上喉管,顿时呛得死去活来。 “诶~~你别激动呀!”方少帅邪笑道,“娶媳妇也不用高兴成这样吧!” 金老黑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腾地站起身:“别胡说!” “我哪里有胡说?本帅跟你说正经的呢——莫非你不喜欢小姚?” 看着黑子沉默以对的凝重,方君乾心中有数。 黑子心中对小姚并非无情,只不过他不做、不说、不表态,致使一段缘分断两段。 方君乾只觉无奈。身为黑子的兄弟,他自然希望黑子和小姚能有个好结局:“黑子,一个女人能年轻几年?能有多少岁月去等你?我直接跟你说了吧,军队里喜欢小姚的人多的是,其中职位比你高 、家世比你好的人也多的是,你再磨蹭下去,小心被人家捷足先登!” 金老黑烦躁不已:“少帅,你跟我们不是一类人!你什么都不缺,我们这类人的难处你不会懂。你让我怎么向她开这个口?” 方君乾瞠目结舌:“难不成你想让人家姑娘家先开口,金老黑你好意思么你?!” “不是 分卷阅读182 分卷阅读183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83 这样!”金老黑快被他逗得崩溃了。 方君乾“啪”的一拍桌子,耐用坚实的梨木桌表面顿时出现细细密密的裂缝!沉声冷道:“那就是你嫌弃小姚出身青楼,配不上你?” 黑子立马激动反驳:“我没有!!” 颓然落座:“于倩是我这辈子遇上的最好的姑娘。少帅还记得血海大战前,公子让我和小姚去北方搬救兵吗?” “自然记得。倾宇说你身手不凡悍不畏死,偏偏讷于言,而小姚能说会道八面玲珑,刚好弥补你的不足,所以才让你们两个一起出发搬救兵。我记得当时你还老大不愿意。” “是呀,我当然不愿意。谁愿意上路的时候被一个娇滴滴的女人拖累?可后来才知道,我错的离谱——当时公路全被倭军封锁了,我们只能横穿雅骨山脉赶往猛虎团驻地。这么难走的路,这么湍急 的河,于倩脚都磨破了,还在不停流着血,她硬是咬紧牙关没叫过一声疼。我金老黑生平没佩服过什么女人,她是第一个。” 苦笑:“不是她配不上我,是我配不上她。” 方君乾一阵气结:“配不配得上不是由你决定的,小姚她自己心里有数。” “于倩人漂亮、又温柔,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我呢?老大粗一个,连诗词都不会背几首,更别提与她吟诗作对了,这样两个人就算勉强在一起,将来一定也会为意见分歧而分开的。何况 小姚善解人意、人面又广,她认识的人当中,有钱有权有貌的公子哥儿比比皆是,我金老黑一穷二白,家里还有个老娘要照料,我能给她什么?我什么都给不了!我怎么好意思耽误人家一辈子,我怎么 好意思让人家跟我吃一辈子的苦! 黝黑脸上的笑容蒙上尘埃,几缕唏嘘散于云烟:“是我配不上她……” 金老黑作战方案,失败。 但是我们的方少帅不认输不气馁,秉着“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的方针原则,他又找到了姚于倩同志做思想工作。 谁知刚说出来意,姚于倩就红着脸拼命摆手:“不行不行……我从没这么想过。少帅您也知道,我出身不干净,人家家世清白,我配不上……我只求偶尔帮他洗衣做饭就心满意足了。” 姚于倩作战方案,失败。 方小宝简直想掐着两人脖子来表达怒其不争的愤慨! 他就搞不懂了,明明郎有情妾有意,偏偏要藏着掖着,不肯互相表明心迹,再这样下去,何时才能修成正果呀。 “小疯子,去把余军医给我叫来!” 左晓风立马关心道:“少帅你受伤了?” 方少帅挥挥手:“军情机密,你只管叫来便是。” 余军医,本名余仪仁,听他说自己是百草神医余日的第四十九代子孙——当然,事实真伪不可考证…… 方少帅倒也直接,邪魅笑容一勾:“余神医(这是余医仁最爱听的称呼),你那儿有什么能催情助兴的药方不?贡献一点吧!” 余医仁张口结舌:“少……少帅,你想干嘛?这种丧尽天良的事……”起码的医德他还是有的。 “放心,本帅答应你绝不用来做卑鄙苟且之事!究竟有没有?别告诉我你身为百草神医的后人连春药都不会配。” “有自然是有,但……”他还是有点不放心。 方君乾露齿一笑,阴森森威胁:“余医仁,你敢违抗军令?” 余医仁立马识时务道:“美女一笑散、兴阳丹、合欢散、金枪不倒方、旱苗喜雨露、飞燕喜春散、醒酒花、颤声娇、助情花、玉露娇,要哪种您直说便是。” 第一百零六章 方君乾万万没想到春药还分这么多种,一时间搞得他晕头转向。 用无比纯洁的眼神看着余医仁,方少帅迟疑道:“要不,每样都来点?” 迫于方少帅淫威,余医仁不得不乖乖奉上手中的“灵丹妙药”。 自然,饱受压迫的余神医事后立马向我们的肖参谋长哭诉去了——这是每个被方小宝欺负过的同志的第一反应。 “他要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干什么?”听完余医生一番诉苦,白衣公子秀眉轻颦,手中的毛笔再也写不下去了。 余医仁哭丧着脸:“怕就怕少帅拿这些东西干些偷香窃玉伤天害理的事儿……” “那倒不至于。”无双眉挑锋芒,迅速打断了余神医的质疑,“以少帅的人品,断断不会做出这种事。” 无奈一笑,自言自语:“只不过小姚和黑子可有苦头吃了。” “黑子,我们是兄弟吗?” 方君乾认真地站在他面前,那种赤诚信任的目光顿时令黑子热血沸腾:“我们当然是!” 事实证明黑子还是太嫩了,他不了解就算兄弟有时候也会阴你一手的…… 方少帅拍拍他的肩:“如果你相信我,就什么都别问,喝下这杯酒,然后跟我去一个地方。” 黑子二话不说就喝下了他递过来的酒——哪怕眼前是杯毒酒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喝下去。 “黑子,”方少帅亲眼见他喝完了杯中酒,眼神意味深长,“将来你一定会感激我的……” 说完便带头朝后厢房走去。黑子连忙跟上。 不到三分钟,两人已来到一个房间外。 房门上了锁,钥匙就在方君乾手里。 方君乾开了锁,却不推开房门。 黑子不禁好奇道:“少帅,里面是什么?” 方少帅回答他:“是比老虎更可怕的东西,你敢不敢进去?” “笑话!我金老黑爬过什么呀!” “那就好……”不等黑子反应过来,方少帅一脚将他踢入房间,迅速关门上锁! 金老黑很快就为自己的那句话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因为房间里没有猛虎,只有一个女人。一个自己很熟悉,也很美丽的女人。 居然是姚于倩! 然而眼下的姚于倩,眼光涣散,眼角若桃花绯艳,双颊带春眼神迷蒙,却是贝齿紧咬,似在苦苦维持着神智。 黑子觉得自己快疯了! “快开门!这是怎么回事?” 门外的方君乾不紧不慢道:“过几分钟你就可以亲自体验下是怎么回事了。” 几分钟前,方小宝用一句:“小姚,我是不是一个好上司?”让姚于倩毫不疑心地服下了春药,并将其诳进了这个房间。 黑子只觉一股深深的渴望自小腹处漫延开来,电流般窜过四肢百骸,不由慌乱不已! 也不用方君乾解释了,只要是男人,都知道这种情况! 门外的方小宝笑得那个欢:“不用太感激我,这是本帅应该做的。” 黑子差点破口大骂:丫的谁感激你了!!? 姚于倩只觉浑身像在滚油里被细细地煎,热上心头。她香汗淋漓,拼命拍打着房门,喘得如同一个溺水之人,语气已带哭腔:“少帅别闹了,快放我们出去呀!” 黑子可没这么好说话,一言不发“砰”的撞向房门! 大门巍然屹立,毫发未损…… 方小宝在门口闲闲道:“别白费功夫了,本帅为了这天特意将门窗里头都换上了钢板。黑子你想逃出升天?死了这条心吧。” “方君乾,你!——” 方小宝挥挥手,转身:“你们好好享受,本帅先走一步。” 说完不顾房间里这对男女的软语哀求以及威胁谩骂,华丽丽地甩手走人。 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方少帅志得意满地朝书房走去。 却见肖倾宇刚好从书房里走了出来,好巧不巧,方向正是后厢房! 方少帅急忙拦住他:“倾宇你干什么去?” “我找小姚有事。” 方小宝老老实实道:“倾宇你还是不要进去比较好……” “为何?”他又在搞什么花样? “……反正你听我的总没错。” 肖倾宇远山眉一挑,直接绕过他走进后厢房,方小宝根本来不及阻止! 刚至厢房庭院,一阵令人耳红心跳的声音就传入肖倾宇耳中。 那声音既似喘息,又似,更似啜泣,分明是之音,百转千回荡人心魄。 肖宝宝听得脸一阵红一阵白,二话不说拂袖而去! 方少帅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早叫你不要去了。” 远离后厢房,耳旁的欢爱之声早已闻不可闻,肖倾宇脸上的红潮还未褪去:“缺德。” 某人沾沾自喜:“怎么会?他们感激我还来不及。” 冷哼一声,肖倾宇先给他打了计预防针 “要是以后再敢让肖某知道你在用这种东西——” 方少帅暧昧地贴着他耳垂,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他雪白的脖颈:“怎么,倾宇是怕本帅将这药用在倾宇身上吗?” “你若是敢在肖某身上用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公子无双的笑容绝美而危险:“我就杀了你。” “你舍得?”邪魅而蛊惑的嗓音让人不知不觉沉溺其中。 一道冻彻心扉的寒光倏地射向方少帅!肖倾宇冷冰冰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普通人在这种目光的注视下,不说毛骨悚然,起码也得心生寒意缄口不语,无奈,方少帅不是普通人。 起码他的脸皮厚度绝不像普通人。 “放心,我方君乾才不会用这种东西呢!” 他冷不防勾过眼前人纤细的脖颈,贴上他美好光洁的额头。 “总有一天,”他的语声沙哑磁性,却也是极度的自负骄傲,“我会让倾宇心甘情愿把自己交给我。” 一脚踹在方少帅小腿骨,方少帅倒抽一口冷气后退两步,又被一肘狠击在胸口!痛得他捂着痛处俯下身——这下连哼都哼不出声了…… 泫然欲泣地抬眼瞅着无双公子,却见无双也正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偏偏脸上笑吟吟的:“也不知少帅有没有命能等到那天。” 第一百零七章 当黑子清醒的时候,姚于倩已经起身梳洗妥当了。 一头乌密的长发整整齐齐盘在头顶,墨竹图案的旗袍优雅熨帖,连小脚上的高跟鞋也让人说不出的顺眼舒服。 “你要走?”黑子急急套上衣裤。 姚于倩细长凤眼烟波流转,随口出言嘲讽:“怎么,你难道还要娶我不成?” 他沉声道:“我娶你。” 姚于倩浑身一颤。 金老黑一字一顿道:“真的,我娶你。” 姚于倩忽然掩唇,格格娇笑:“笑话,你拿什么娶我?” 似要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 分卷阅读183 分卷阅读184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84 ,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扯了扯身上的旗袍:“我这衣服用最好的丝绸,请苏州最好的旗袍师傅定做的,你买得起?” 指指踩在脚下的高跟鞋:“美利坚真皮高跟鞋,200大洋,你要不吃不喝几个月才能攒下一双鞋的钱?” “我的首饰,我的交际,常的开销……你拿什么娶我?你娶得起我?!” 她转过身,冷笑:“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 她一直以为,像自己这种残花败柳是没有资格得到幸福的。 可是某一天,突然有个男人对她说:“我娶你。” …… 背对他的一瞬间,姚于倩忽然哭得像个傻瓜! 紧锁的房门从里面被打开了,姚于倩看也不看门口站的是什么人,一头闯了出去。 金老黑跟着追出去几步,终于站住了。 失魂落魄地目送着姚于倩消失在小院的尽头。 一股大力从袭来,金老黑一个踉跄往前跌撞了几步。 好不容易刹住冲势,怒目往后一看,却是绝世双骄立于身后。 那一脚显然是方君乾所踹。 方君乾没有了平日里的吊儿郎当,正色道:“黑子,她是不想拖累你。” 黑子苦笑:“我知道,可是……” 方君乾打断他的话:“她在哭。” 金老黑倏地瞪眼抬头! “错过那么好的女人你会后悔一辈子的。”看他还傻愣愣杵在那儿,方君乾恨铁不成钢又是一脚! “还不去追!没追上别回来见我!” 无双没有说话,但眼中的温暖笑意却是最为坚定的支持。 黑子宛如被火棍戳到了,一下子跳将起来,死命地朝外追去! 姚于倩失魂落魄地走在林荫道上,也没意识到自己在什么地方。 她此刻心乱如麻,只想逃离他,逃得远远的,一辈子不想见,从此相忘于江湖。 是的,她一定可以。 在她身边来来去去的男人还少吗? 何况她还有一辈子的时光去忘却。 是的,姚于倩,你一定可以…… “小姚!小姚!——小姚!!” 姚于倩恍惚了一下:谁在叫我? 这声音好耳熟…… 等等! 莫非是他!? 他真的追上来了! 姚于倩看着汗流满面,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黑子,立马冷下了俏脸:“你还来干什么,我的话说得不够清楚?” 黑子气喘吁吁看着他,嘴巴一张一合却是吐不出一个字来。 姚于倩瞪他半晌:“没事我就走了。” 黑子冷不防挡在她面前。 姚于倩凤眼怒睁:“你干什么!?” 这回黑子却是不退不让,硬直直挡住了她的去路。 “小姚!我知道我穷,但我会拼了命地工作让你过上好日子。我也没有什么文化,但只要你不喜欢,我一定用心学绝不给你丢脸!可是我这人没什么花花肠子,更没什么坏心眼儿!对自己喜欢的人绝对可以淘心窝子的——小姚,你听好了,我很早就喜欢你了,但我怕自己配不上你所以一直不敢说。但是少帅那句话骂得好,配不配得上不是由我决定的。所以我现在想对你说——”深吸一口气,大声吼道:“姚于倩,我要娶你做媳妇儿,生一堆大胖小子,然后一辈子在一起!” 金老黑涨红了脸,急急从怀中摸出一个妥帖包好的绸布,打开,里面竟是一只做工精美的纯银手镯。 银镯上的花纹雕凰刻凤,结兰盘蕙,再加上黑子贴身保管,定然有特殊意义。 黑子忐忑道:“如果你不嫌弃我这个又穷又笨的汉子,就带上我们金家这只祖传的银手镯吧。” “我没有家财万贯豪宅大院,但我发誓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朴实无华的承诺,听在她耳里不啻于世上最动听的情话! 她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似想哭,又想笑。 似在犹豫挣扎,又似心不在焉。 却在不知不觉间,泪水翻涌了微笑的脸。 等了三十秒的黑子,觉得自己等了半个世纪那么长。 终于哭得梨花带雨的姚于倩,重重点了点头。 黑子激动得跳起来,一把抱住了她! 纯银打造的精美手镯轻轻扣上纤美手腕。 情定一生。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嫁娶是人生大事,自然不能草草了事。 姚于倩父母双亡,但黑子尚有高堂在人世。 于是黑子决定请假带姚于倩去探望年过花甲的老母,将母亲带回来参加婚礼。 当然,这两人是向肖参谋长汇报的,直接跳过了方少帅的批准。 为此方小宝曾对肖倾宇不满地抱怨:“典型的‘夫妻,媒人抛过墙’——其重色轻友的行径令人发指!” 第一百零八章 自从绝世双骄在玉亘市扎根以来,短短五年时间里,南七省的发展可谓日新月异、地覆天翻。 开办国有银行,修建贯通全国的铁路通道,修筑扩大沿海港口,建立免费教育制度和医疗保障制度,完善公平公正的司法体系。 总之一句话,只要你肯干活,肯吃苦,南统府就会给你一块立足之地。 不必担心因交不出保护费而被地头蛇打人砸摊子;也没有外国人在大街上耀武扬威;再不会在一栋栋精美别墅外竖起“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木牌;更不用天天担惊受怕,过着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生活。 在全国上下对国统府怨声载道,抵抗情绪日益高涨之时,南七省俨然一片人间乐土。 在国统府无能为力的情况下,南统军不动用一兵一卒,五年时间里版图就整整臃肿了一圈。 民众对政府的信任度前所未有的高涨——自然,这个政府并非指平京国统府,而是坐落于玉亘的南统府。 “混蛋……混蛋!”总统府内,段齐玉猛地一扫办公桌,桌面的笔墨纸砚顿时“乒乒乓乓”全部摔落在地。 秘书噤若寒蝉,缩在墙角不敢吭声。 不过即使他变成哑巴,段大总统也不会放过他。 一叠厚实的报纸与秘书的脸蛋华丽丽来了次亲密接触,伴随着段齐玉的咆哮:“你看看!你看看!你是怎么管那些报社出版社的!?” 报纸击打在脸上的感觉火辣辣的疼,但廖秘书不敢反抗,甚至不敢将内心的真实想法表露在脸上。 睁大眼扫过散落在地板上的报纸—— 《平京日报》头版:《谁才是国内第一民主——国统府与南统府大对比》 《进步快报》:《这一届总统选举,你选了谁?》 《望浙海》杂志:《国外的好友对我说:兄弟,到南七省去!》 《学界》报:《得无双者得天下——论平京大学精英归属》 《平民小刊》:《今天,你投票了吗?》 《图存》特刊:《方君乾是否会成为史上最年轻大总统?》 《华夏星火》:《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两轮投票,方少帅票数遥遥领先》 段齐玉看见秘书哑口无言的样子,更是气得不打一处来:“每年给你们拨出大笔舆论费用,都给狗吃了嘛! “那帮愚民,真是容易被人蛊惑。方君乾这个黄口小儿,居然也敢跟我争大总统——老子叱咤政坛的时候,他还在抓蛐蛐斗蟋蟀呢! “真不知天高地厚! “不行,不能任他这么发展下去了……得想个办法阻止方君乾……” 当段齐玉为保住大总统之位上透脑筋之时,玉亘市的南统府也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小师弟,师父让我接你回洛迦寺。” 圆黑脸,八字眉,看出此人心胸广大,与世无争的性格特征,如果再白胖点,就完全是一尊再世弥勒佛了。 肖倾宇看着这个僧人,眼中不自觉流露出久别重逢的暖意:“无相师兄远道而来,旅途劳累,还是先歇息一下再说吧。” 无相的圆脸显出无奈困扰之色:“贫僧哪还有心情歇息呀?临行之前师父叮嘱了不止一遍,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带小师弟回洛迦寺。” “为何?” “方丈说如果师弟你依旧执迷不悟,两年之内必有血光之灾。” 又是血光之灾,活不过二十四岁! 这话从小到大不知听过多少遍。 肖倾宇顿时失去了交谈的兴致。 轻舒素手,执剪修理着一盆秀雅文竹。 双丛式的文竹盆栽,枝叶纤秀,密如浮羽,翠云层叠,经无双公子巧手点化,立时疏密有致,独具风韵。 只不过那白玉般的脸庞依然淡漠如水:“有劳方丈挂心,肖某自有分寸。” 憨直的僧人显然有些急了:“师弟你该知道师父的预言有多准,师父的话,从未错过。 “师弟要是一意孤行,怕是躲不了这一劫!” 肖倾宇静然一笑:“肖某不信。” 是的,即使出身佛门,他依然是一个不信神佛不信命的人。 无相只觉一阵挫败——他说不动肖倾宇。 肖倾宇看似温雅、谦逊,似乎还带点荏弱,然而内在强硬、坚韧、倔犟。只要他决定了一件事,便是一意孤行,不撞南山不回头——不对……无相苦笑:应该是撞了南山也绝不回头! 翻手为云,翻立命格;覆手为雨,覆定乾坤。 他认定的事,谁都无法改变——包括他自己。 无相拍了拍光溜溜的脑袋,瓮声瓮气道:“师父早说过,你和少帅在一起注定不会有结果。” 一片枯枝自葱茏间悠然飘落,细碎霖叶如刹那落如细雨纷纷。 无双公子仿佛没有听见无相的话,深情凝望着手中文竹盆栽:“这盆文竹快开花了。” “咦?”无相的表情霎时凝固,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肖倾宇为何无缘无故冒出这句话。 似乎……与今天的话题风马牛不相及。 无双放下手中剪刀,自言自语道:“经常浇水,保持土壤湿润,在每年的春夏与秋冬交替时悉心施肥;时常修剪,剪去发枯发黄的枝条促使新枝萌发;避免暴晒,放于散光处令其沐浴阳光。日复一 日,年复一年,终有一天,翠绿的嫩枝尖会吐出待放的花蕾。” “肖某在他身边也已五年了……不知这花,究竟能开出怎样的结果……” “师弟……你 分卷阅读184 分卷阅读185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85 真是……疯了……” “倾宇疯没疯本帅不知道,不过本帅对大师的话比较感兴趣——什么叫做‘两年之内必有血光之灾’?什么叫做‘注定不会有结果’?无相大师,还希望你为本帅解释解释。” 第一百零九章 无相着实被吓了一跳。 扭头,却见方少帅负手施施然从转廊里走了出来。 他剑眉星目、唇角含笑,然而脸上的微笑却丝毫暖化不了眼中寒意。 无相乍见突然出现的方少帅,除了手足无措还暗暗心惊。 在没见到方君乾以前,无相对这个出身名门,少年得志的方少帅颇有点不以为然。 然而当他确确实实站到自己面前,冷笑着看向自己时,无相终于意识到了自己错得有多么厉害。 菩萨低眉,所以慈悲六道;金刚怒目,所以降伏四魔。 南统军有一种共识:方少帅可以和弟兄们大口拼酒,酒酣耳热时也可以和士兵们讲几段荤笑话,但即使是如此平易近人的他,平素也没人能理解他的真正想法。 别看方少帅平时懒懒散散的,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可一旦他沉下脸,那些水里来火里去不皱一下眉头的汉子们,全部都像狮子注视下的绵羊般噤若寒蝉,更别提出声造次。 面对沉怒中的方君乾,还是老老实实坦白从宽比较好。 “方少帅,贫僧稽首了。” 方君乾也不还礼,只轻轻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肖倾宇见他连最基本的礼节也不屑为之,就知道他此刻心情定然相当不好。 无相也不恼怒,只淡淡说:“少帅问的问题,贫僧这就为少帅解答——贫僧言下之意,若无双师弟继续常伴少帅左右,怕是活不过二十四岁!” 少年元帅一声怒斥:“妖言惑众!”目射雷火,杀意暗涌,“你若不是倾宇同门,早就……” “少帅若是不信,不妨来回忆下自从你和小师弟相识以来,发生在他身上的事——” 无相毫无惧意,掷地有声:“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师弟以前虽幽居古刹,不喜与人相处,却也无病无灾,平安无事。可自从结识少帅之后,先是差点落入仁裕亲王之手,再是为救少帅远走他乡,替 你挡枪差点丢了性命。小师弟和余小姐从小青梅竹马,众人皆看好两人能喜结连理,结果婚约无疾而终,少帅敢说此事与你无关?好不容易回到平京,拒绝了萧老爷子的邀请——那是他重返萧家唯一的 机会。还有这大总统之位,余大总统生前是指定小师弟就任的,为了少帅他也放弃了。最后丧父失母,还落得个亲手弑祖、祸及全家的下场——” 无相不疾不徐一一道来,他每说一句,方少帅的心便下沉一分。 “方施主,贫僧的师父,了尘禅师早已有言在先:少帅命主紫微,帝星之测有‘一曜’左辅星相佐,左辅之星一来调和紫微的傲气之性,二来可增紫微星对四杀的制化能力。然而破灾过多难免损伤命数。不瞒少帅,无双师弟便是少帅的那颗挡灾之星。少帅君临天下之时,便是无双缘尽陨落之日。如果小师弟回洛迦寺,凭师父多年修行或可消灾避祸瞒天过海,帮他躲开这一劫。若是小师弟执意和少帅在一起,怕终难活过二十四岁!少帅再不放手,真要等小师弟的性命断送在你手上不成!?” “无相师兄,”肖倾宇截住无相的快语,淡漠道,“你今天说的太多了。” 遣人送无相前往客房休息后,肖倾宇不得不回来面对方君乾,也不得不面对这个自己一直逃避的问题。 少年元帅默然梧桐下,背影萧瑟伶仃。两人静静相望,咫尺却隔天涯。 “少帅也不必太过当真。”肖倾宇先开了口,“无相师兄的话言过其实了,你我七岁初遇,若真是自结识之后便灾祸不断,肖某岂能平平安安活到现在?” “肖某经常说:‘七分人力,三分天意’,方丈的预言未必不可扭转。更何况,少帅不是一向对这些无稽之谈嗤之以鼻,唔……” 灼烈的吻冷不防封缄住他略显凉意寂寞的唇。 方君乾揽住他的头,疯狂汲取着那个人的冷香,那个人的味道,以及那个人对自己的爱意。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臂弯里的人是真实存在的;只有这样,才能阻止即将到来的别离。 “倾宇……倾宇……”他胡乱吻着他,这般浓烈的拥吻几让肖倾宇窒息,矇矇眬眬中听见一个声音在耳边缭绕:“我不敢拿你开玩笑的……更不敢,去打这个赌……” 是的,他可以对世人的诽谤置若罔闻,也可以对所谓的命数因果嗤之以鼻。 如果这番话只是针对自己而言的,除了评价一句“封建迷信”外,方君乾会饶有兴致地赌上自己的性命,看看所谓的命运有几分真实可信。 可是,他不敢拿无双的性命去赌这未知的天意。 第一百一十章 章节字数:1666更新时间:10080319:59 “我怕我一睁眼,你就消失不见了……” 方君乾终于明白,为什么面对肖倾宇时自己会莫名产生恐惧的情绪—— 自己是怕失去他吧? 因为太过幸福,所以更害怕失去…… 白衣少年冰凉的手指抚上他英俊的脸庞,语气坚定:“我不怕天意,更不怕命运。” “我怕……”突如其来的吻堵住了肖倾宇的唇瓣。 并不是第一次和他接吻,然而之前的吻或是在毫无防备的状况下偷袭,或只是两情相悦时蜻蜓点水般的浅尝辄止。 然而这个吻,却是更深入、更贪婪、更激烈,仿佛要触及自己的灵魂深处。 当肖倾宇反应过来时,两人已不知在何时置身自己的房间内。 方君乾觉得自己已经到了极限。 微张的水唇吐纳出的桃花香气撩拨着他每一根神经,衣衫磨蹭所带来的触感让他的体温急剧上升。 “倾宇……倾宇……可以吗?” 听到这句话,肖倾宇的身体瞬间僵硬。 以男儿之尊委身于另一个男子?他承认自己的心,但并不意味着…… 肖倾宇近乎冷漠的视线看定面前的男子,面若冰霜。 当视线触碰到他那饱含却还在苦苦压抑的隐忍表情——罢了罢了……不是别人,他是方君乾…… 轻轻环上他宽阔的肩胛,肖倾宇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心甘情愿。 如果是他,怎样都可以吧…… 一滴晶莹的汗珠沿着精致的锁骨缓缓滑下,与雪白躯体上蒸出来的细汗汇集一处,蜿蜒着索求更多,最终崩坠,滑落无痕。 “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贼。” 肖倾宇眼神矇眬,目光迷离,早已意识不清,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些什么。 桃花的香气愈发浓烈,仿佛桃仙要将一世芬芳挥洒散尽。 方君乾轻咬他雪白的脖颈,印下下片片桃花烙痕。 “专门偷心的贼……” 反正自七岁两人初遇,他就偷走了自己的心,至今未还。 倾宇你可知,这种灵和欲的相互拥有,我渴望了多久? 如今,终于摘得了心中这一轮明月,决定永远不放手。 把玩着手中流水一般的顺滑秀发,方君乾低沉的声音如蛊惑人心的妖魔。 “倾宇,明天跟周大哥回平京吧。” 浑身酸软,疲乏至极的倾宇根本没听清楚他的话,便懒懒应了句:“嗯。” 欺负他此刻意识不清,方君乾明知故问:“不是很累吧?” “嗯……” “那——”邪邪看着他,笑得不怀好意,“再来一次?” “嗯。” 等等——他说什么?!肖宝宝蓦地睁大眼睛! 却为时已晚,肖倾宇被一个再度覆上来的吻夺去了神智。 缠绵缱绻。 一夜无眠。 翌日清晨, 天刚微亮,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射入床帏,方君乾悄悄睁开了眼睛。 身旁人仍然蜷在被窝里睡得香甜。酣睡中的肖倾宇,褪去了清醒时的疏离和防备,纯真、无邪,眉宇间却流露出一抹淡淡的不适与疲惫。 爱恋得在他鬓角烙下一吻:昨晚大概真是累坏了他。 一手拉过被角,将心中的明月裹了个严严实实。方君乾轻轻穿戴好衣物,在属下快要敲上房门的千钧一发之时快步走出了房间。 轻轻掩上房门替他隔绝尘世的打搅,方君乾这才发话:“什么事?小声点说。” “周武将军和您今日有约,已在客厅等候。”下属压低声音,“卑职正准备通知公子开会。” 方君乾随意挥了挥手:“不用了,我去就行。” “啊?”下属结结巴巴道,“不、不用叫公子吗?”他不想被扣上玩忽职守的大帽子呀! 方少帅扣上袖口最后一颗纯银纽扣,睥睨的眼神让人心寒:“倾宇难得睡会儿懒觉,就不能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吗?” “呃,是!” “至于周武将军……我正好有事要跟他商量。”黑色的军装在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迷人英武,隐隐透出一股成熟韵味,“你去准备一下,别怠慢了贵客。” (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以后谁再叫我写h我就跟谁急) 第一百十一章 章节字数:2672更新时间:10081123:35 刚走出内院,一个清脆的童音就扑面而来:“君乾哥哥!” 伴随声音出现的是孩子精力充沛的身影。 “小鬼!”方君乾一把抱起小奕在半空旋转了几圈,亲昵地碰了碰他的小鼻子,“功课都做完了?” “咦?”小奕同学使劲吸了吸鼻子,只觉一缕馥郁香味若有若无,萦绕在鼻。 “君乾哥哥,你身上好香呀!” 方君乾诧异道:“是吗?” 这股香味清雅悠远,沁人心脾,甚是熟悉。 小奕眨巴了一下大眼睛,恍然大悟,绽开纯洁无瑕的笑容:“是哥哥身上的香味!” 一夜,满室馨香,身上难免沾染了他独有的香味。 饶是方小宝脸皮再厚也免不了脸上一红心脏一跳。 强自镇定道:“君乾哥哥有事要去开会,你自己去玩哈,乖~” “嗯嗯!”小奕同学从他怀中一跃而下,充分表现出小孩子通情达理的一面,“君乾哥哥你去忙吧!”他去找哥哥玩! 方少帅悄悄给一旁影子一样的左晓风使了个眼色,左晓风心领神会,立即将小奕带了下去。 总算呼出一口气,方小宝扶额轻笑:“这事儿真是……” 感叹一声,迈步朝会议室走去。 “啊哟,几年不见,方老弟愈发英气逼人、神采飞扬了!” “周 分卷阅读185 分卷阅读186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86 大哥也是越活越年轻了!” 寒暄过后,两人落座,终于进入正题。 “周大哥,”方君乾将一份国统府的新文件推到周武面前,“有件事,我想请求你……” 周武接过文件仔细翻了翻,浓黑的眉毛纠成一团:“是国统府调肖老弟回平京的命令?这种没啥效力的指令你还留着呀,以你的性格我还以为你早把它丢进废纸篓了。” 正巧一个侍卫给他上了一杯茶,方少帅云淡风轻抿了口:“刚从废纸篓里找出来的。” 周武失笑。 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这是段齐玉分化绝世双骄的阴谋。以方君乾此时此刻的地位,早就可以无视这种不合理的命令了。 然而既然方君乾特意将这份文件从废纸篓里找了出来,那就说明这一纸命令对他意义重大。 周武迅速抓住了方君乾言下之意:“你是说,你要遵从段齐玉这个命令,把肖老弟送到平都?” “个中缘由我不便多说。只不过这一路上,还有到了平都后倾宇的安全就拜托周大哥你了。” 周武迟疑地问:“那……你跟肖老弟说过吗?” 手潇洒一挥,动作潇洒霸气,眼神独断专行:“这件事由不得他。” 谈完了正事,两人的心情也放松下来。 话题也渐渐从家国天下转移到儿女私情上。 “方老弟有喜欢的人了吧?” “有。怎么?” “你有时会不会觉得,像我们这种身处高位的人,却为一个人交出心的主宰权,让对方掌控自己的喜怒哀乐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 莫非这个千年单身汉终于开窍了!? 方小宝饶有兴趣地眨眨眼,十分八卦道:“你有心上人了,谁呀?” 周武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方小宝看出来了,不觉有点尴尬:“这姑娘说起来你也挺熟的……” 熟悉的女性? 方少帅喝了口茶,顺带开始回忆自己熟悉的有可能结识周武的女性…… 周武将军颇有点尴尬地搓搓手,“就是余艺雅小姐啦。” “咳咳咳咳咳!!”方小宝差点没一口茶呛死! “你说什么?”他没听错吧? 方君乾难以置信的目光望着周武坚定沧桑的脸孔:“你说的是哪个余艺雅!?” 绝对是同名同姓!绝对是! “就是余总统的女儿余艺雅小姐!” 真的是那个余艺雅!那个任性刁蛮颐指气使的千金大小姐! 方小宝顿时有种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的感觉……自然,周武大哥才是那朵华丽丽的鲜花。 愣了好一会儿,方君乾才回过神来:“你们……怎么认识的?” 将近四十岁的男人,位列猛虎团上将的周武同志此时脸色通红,支支吾吾像个初恋的小男生:“其实也没什么。方老弟也知道我是基督教会红十字的名誉主席吧?” 像红十字会这样的慈善组织在他们的地盘数不胜数,一般来说这些组织都会邀请当地有权势者担任组织里的重要职务。 慈善组织给他们名誉,相应的,他们则要为组织提供保护与便利。 当然,他们并没有很多时间能浪费在这些那些的活动上,挂个名而已。 “挂名的,我知道。” “别打岔!”周武瞪他一眼,“我有次参加基督教红十字组织的救助战地儿童的活动,就是在那次活动上认识她的…… “现在还想不通为啥自己会心血来潮去参加那种无聊的活动,明明忙的要死……呵呵,也许是上天注定要我认识她吧。 “方老弟你知道吗?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让我产生想一辈子和她在一起的想法。她是如此……美丽,善良,聪慧,当她抱起那些脏兮兮的孩子时,我差点以为自己见到了天使……” 这这这……这是余艺雅嘛!? 方小宝心中哀叹: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呀! 不过……这样也好! 如果周武追上了余艺雅,那她大概也不会缠着倾宇不放了。 此所谓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周大哥,既然你对余艺雅小姐这么有好感,怎么还不把理想付诸行动?” 周武白了他一眼:“谈何容易!人家身份高贵,年轻漂亮,而我都快四十了,比人家大了十多岁。” 方小宝嗤之以鼻:“这点差距算得了什么,你看看我跟……” “跟谁?” 方君乾一滞,旋即剑眉一轩,换上邪气笑容:“暂时保密。” 周武鄙视:“切,还执行保密政策呢!” “都说男人四十一枝花,相信以周大哥的魅力,一定能坚韧不拔排除万难抱得美人归。” “可是,我听说她跟肖老弟还有婚约……” 这句话可戳到了方君乾的痛处,气得简直让他跳脚:“你别乱说哈,我家倾宇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周武一愣,随即笑他:“肖老弟什么时候成你家的了?脸皮可真够厚的,说这话都不脸红。” 方小宝邪肆勾唇:“他就是我方家人。”那夜过后,他便完完全全属于自己了。 “可是我还听说……” “没有可是!”方少帅一掌拍在周武肩膀上,“总之你要是喜欢余艺雅就去追吧!无论在精神上还是物质上小弟都会全力帮助你!” 周武愕然。 半饷才小心翼翼问了一句:“肖老弟是不是得罪你了?你居然帮着外人追自己兄弟的未婚妻,你俩真是患难与共的好兄弟?” 外传第五卷第一百十二章 章节字数:2404更新时间:10082123:26 “晓风晓风,你先在外面等着,我偷偷进去吓哥哥一跳,呼呼呼!”小娃儿捂着嘴笑得犹如偷了腥的猫咪。 蹑手蹑脚地推开卧室房门,小奕不由自主地吸了吸鼻子。 桃花的清冷芳香弥漫于室,比往常浓烈了许多倍。 明明如此清冽的香气,偏生馥郁浓烈的令人刻骨铭心。 小娃娃屏住呼吸,正想偷偷靠近哥哥。 “谁?”倾宇惊觉从床上挣起,表情依旧平静,声音依然冰冷。 这是所有认识肖倾宇的人所熟知的,无双公子的样子。 ——淡漠文雅,而且坚定,自信。 “哥哥你怎么发现的?”小奕见计划失败不由可爱地撇撇嘴,垂头丧气地蹩到倾宇身边,旋即嘻嘻笑道,“哥哥这么晚还在睡懒觉,不乖不乖哦!” 话音未落,小脑袋便被倾宇敲了一记。 肖倾宇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实则紧张忐忑。 幸亏方君乾已将床褥清理了一番,并替自己换了一身干净衣衫,要不然小奕这般冒冒失失闯进来,让他如何自处呀! “哥哥,”小奕忽然在哥哥白玉般的脖颈上发现一些很奇怪的痕迹,“你脖子上怎么有一点一点小红斑呀?” 肖宝宝不期然地倒抽一口冷气,脸倏地一下红透了:该死的方君乾,居然…… 掩饰性地拉了拉衣领遮住脖子上的吻痕,无双玉白脸颊上的红晕还未褪去,嚅嚅解释:“是……是蚊子咬的。”(公子呀公子,这个季节哪来的蚊子呀?) 小奕没有察觉兄长的谎话,瞪大乌溜溜的圆眼,纯洁无比地诧异:“好大的蚊子!” “是呀,”不同于平常风轻云淡的笑容,这回的笑容之下隐藏些许尴尬勉强,“大蚊子……” 其实肖倾宇一直觉得,哄骗小孩子(尤其是自己机灵的弟弟)比打一场战役还要累人。 好不容易打发了小奕同学,肖参谋长心里噗通一跳,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头有点晕,纤长的食指揉了揉太阳穴,无双起身更衣,走出卧房。 “咦,这不是肖老弟吗?”周武豪爽的声音远远传来。 原来是两人议事完毕,方少帅亲自将北虎将送出了客厅,迎面便瞧见了肖倾宇。 周武大哥觉得肖倾宇的精神似乎不太好,不由关切道:“肖老弟你得好好准备准备,明天一早我们就要出发回平京了,你这样子怎么成!” 无双似乎愣了一下,半天才说:“回平京?” 方少帅眼明手快地截住倾宇的追问:“对,回平京。” 周武同志明显感觉气氛异样。 左看看方君乾右看看肖倾宇,终于作出了一个明智的选择——“那个……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不用送了……哈哈哈,去大门的路我还是挺熟的……” 走为上策! 无双脸上的神色在六分的冷峻中带着两分桀骜和两分冰冷的嘲弄,“肖某最厌恨自作主张替肖某决定一切的人。” 他的表情让方君乾感到勉强,无奈,不知所措,情不自禁苦笑:“倾宇,别的都好商量,这一次你一定要听我的。” “少帅就这么盼望肖某离开吗?” 肖倾宇冷冰冰微笑,仿佛鄙夷,又仿佛轻蔑。鄙夷的是自己,轻蔑的也是自己:“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听你的话回平京?” “我就知道倾宇会赖账。” 方君乾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脸上的笑容是一种轻佻的,带着黑色的胜利与高傲:“你亲口答应回平京的,难道倾宇忘了吗?就在昨天晚上。” 那一秒,肖倾宇真的产生了杀人灭口的强烈冲动! “倾宇,”方君乾忽然涩涩一笑,“我知道你不愿意去平都的理由,也知道你不信天命,可即使这样我也很担心,因为我知道如果倾宇有任何不测我会后悔一辈子。如今了尘大师说有可能帮你化解 这场浩劫,为什么不去试试呢?反正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吗? “你总对小奕说‘什么时候才能让哥哥不为小奕担心呢?’,那你什么时候能不让方君乾为你担心?”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那周武将军与绝世双骄话别后带着自家亲信警卫准备离开。 结果还没出门便遇上了打劫。 “此树是我栽,此门是我开,要想出门去,留下买路财!”小奕同学的开场白还是没有多大创意。 周武同志活了这么大还没一个不开眼的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还是乳臭未干的小娃娃,只觉——好玩极了。 “小鬼,你是谁?” 小奕同学最近水浒说书听多了:“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萧奕便是。” “肖奕?你是肖参谋长的弟弟吗?” 小奕同学眼珠一转:莫非他想跟哥哥告状? 小娃娃傲慢地鼻孔朝天:“不告诉你!” 周武一来有要事在身,不能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二来也着实喜爱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只得“破财消灾”,示意警卫掏出一张银票: 分卷阅读186 分卷阅读187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87 “这些就当见面礼吧!我要走了。” 谁知小奕同学鄙夷地瞄了瞄周武手中的银票:“什么破纸,我才不要呢!” “破纸!?”周武大哥被这句话打击倒! 一千两银子的银票居然被说成一张废纸,这小娃娃胃口也太大了吧! 其实周武是误会小奕娃娃了。如果周武大哥给的是几个银元,小奕同学一定会欣喜若狂地收下放行。 也难怪,毕竟小奕平时买的都是零碎的小玩意儿,用铜板银元绰绰有余,还真没机会见识传说中的银票。 简而言之,就是:不识货…… 小奕洋洋得意地叉着腰,这般强盗行径由他做出来不觉卑劣,只觉可爱:“别以为一张破纸就能打发我了,今天你要不留下买路财就别想走出大门!” 这个古灵精怪贪玩好动的小娃娃真的是公子无双的亲弟弟? 周武立马自我否定: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肖参谋长这么温文儒雅气质斐然,他跟肖参谋长一点都不像嘛!这小家伙人小鬼大,不就是另一个活生生的…… 周武同志心有有了计较,蹲下身一本正经地说:“小朋友……其实你姓方对不对。” 虽然小奕童鞋只认银元不识银票的可爱行为惹人发噱,虽然方少帅对孩子的思想品德教育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然周武同志心胸宽广并未真的与小奕计较。 然而当左晓风知道此事后,第一次不顾上下尊卑声色俱厉地斥责了自己平日里百般维护的小少爷,并拉着他亲自登门致歉,归还了讹来的财物。 往日温和忠诚的人发起火来也格外可怕,小奕吓得眼泪花花直在眼眶里打转,灵活的大脑也失去了反驳的勇气。 这事儿传到无所不知的肖参谋长耳中,花了我们无双公子宝贵的五秒钟思考时间,随后就将左晓风叫到了书房里。 左晓风战战兢兢地站在肖倾宇面前,眼睛一直盯着自己脚尖不敢直视肖倾宇:“公子,您叫我?” 左晓风一直对肖倾宇心存一份莫名的敬畏。对这位以出世之心,做入世之人的公子无双,南统军诸位都怀有几分景仰敬畏之情。 “左晓风,”往日温柔可亲的无双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森冷严酷的责问,“你为何要斥责小奕,还硬拉着他向人赔罪?” 仿佛有一根无形的锥子狠狠的刺进胸口!一种莫名的惊惧与恐慌自左晓风心中蔓延开来。 “公子,我只是觉得这样做不对……” 白衣少年慢条斯理道:“对与错无需你来判断。更何况,肖某只是让你保护他,并不是请你来教育他的。” 力能壮胆,才能示气,权能显势。肖倾宇的话,就是气与势的完美结合。 “如果你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那么今天下午就去和小奕道歉;如果你认为自己是对的,那么从今天起,你不必跟着肖某了。”言下之意,竟不惜将他逐出门外! “你,知错了吗?” 这般积威下,少年涉世未深的心理防线差点击溃:“左晓风蒙公子大恩,这条命本来就是公子的,本该唯公子之命是从……可是,可是……” 心中一酸,险些掉下泪来,“我还是觉得小少爷这样做不对。” 想象之中的严惩并未到来。 紧接着,左晓风看到了一幕让他终身铭记的画面。 肖倾宇温柔一笑,霎时如严霜尽去,冰山初融。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赞扬一声:“做得好。” 那句肯定,是肖倾宇对他的信任。 “晓风,肖某明早要去平京,你要负责保护小奕和少帅一起留在玉亘。” 左晓风一惊:“公子要去多久?” “最多两年。”自己的话被打断,肖倾宇依旧笑容淡然,并没有什么不悦的表示,“如果在这期间,少帅也有事外出不在玉亘的话,你一定要带着小奕去投奔一个人。” “谁?” “清帮老大——杜阳箫。” 见公子神色凝重,左晓风终于意识到此事非比寻常:“公子是怕……”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晓风,如果到时真有人想对你们不利,也只有清帮老大能保得住你们。” 左晓风知道事关重大,视死如归地点点头:“公子,我记下了。” 最后,雪衣公子微笑着对左晓风说了句: “晓风,肖某把弟弟放心交给你了。” 言近旨远,语重心长。 谁也不知道方少帅是怎样劝动公子的。 只知道肖倾宇走的那天下起了雨,雨很大。很难想象昨天还是艳阳普照,晴空万里。 “倾宇!”方君乾一把拉住他的手腕,纵然打着伞,飘飞的雨水还是从他轮廓分明的下巴不断滴落。 一股锋锐的霸气,让肖倾宇心神微微一紧:“活着来见我!” 白衣少年傲然一笑,目光锐利,又清澈如水:“你才是。” 而在洛迦寺,了尘大师得知肖倾宇要返回平京的消息后,终于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无双他总算肯迷途知返了,为时未晚、为时未晚呀!” 得知无双和少帅分开并单独一人返回平京,了尘高兴得白胡子一翘一翘。 根据他修行多年的经验,想让肖倾宇摆脱宿命诅咒,第一要与世隔绝,藏身古寺。 第二就是要袖手政务,潜心修佛。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珍爱生命,远离少帅。 旅途颠簸,一路风尘。 连续几天高行军强度的长途跋涉,连周武这种久经行伍的人也大呼吃不消。 以致到了平京下了车,周武面对依旧白衣清隽的公子无双很是不可思议。 “怎样,故地重游感觉如何?” 肖倾宇看着眼前熟悉而陌生的建筑,静静地说:“……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倾宇!” 珠落银盘,黄莺出谷。 肖倾宇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个软玉温香扑了个满怀! 余艺雅扬起俏脸,容光焕发的娇美脸蛋上洋溢着见到心上人的甜蜜满足。 一丝黯然在周武脸上悄然滑过。没有哪个男人乐见自己喜欢的女人对另外一个男人投怀送抱。 “余小姐,”温和有礼的微笑,透着淡淡的冰冷疏离,“你这样肖某会很困扰的。” 不着痕迹地推开少女,抽身后退几步,肖倾宇正色对周武说道:“周大哥,你不是说段总统找肖某有急事吗?我们这就出发吧。” 余艺雅面色不善地瞪着魁梧伟岸的男人:这个讨厌的人是谁呀?胆敢打搅她和倾宇的久别重逢,不可饶恕! “啊。啊?”周武瞪大眼睛:段齐玉啥时候找他有事了? 不过周武还是在无双眼神的提示下如梦初醒,忙不迭点头:“是呀是呀,余小姐我们真有急事。” 周武的目光在肖倾宇柔雅的完美侧脸的线条上扫过,心里掠过一个奇怪的念头:肖老弟,好像不怎么喜欢余小姐呀…… 在临行前一夜, 方君乾低头细心替白衣少年打理着行礼,却一反常态没有喋喋不休的叮嘱。 肖倾宇默默盯着忙碌的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浸润着被冰雨淋透的忧郁黯淡。 闷热的空气,透过屋子的窗棂缓缓流溢进来,夜幕喑哑压抑,预示着一场暴风雨的来临。 “方君乾……”少年的声音如飞雪飘絮,落在摇红的火堆上渐渐熄灭。 “怎么了?”少年元帅抬头,一如往常地笑着回应。 他沉默了片刻:“没什么,只不过忽然很想叫一声你的名字。” 方少帅强颜欢笑:“怎么,还没走就开始想我啦?” 夜晚的风,很轻。 轻的像白衣少年声音。 “方君乾,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肖某注定二十四岁早逝,注定逃不过这劫…… “那不是死之前只剩肖某孤零零一个人……” 他没有说下去。 他并不怕死,只是怕一直孤单的自己连死也是这般寂寥,身单影只。 如果要死,我希望死在你身边…… “才不会!”方少帅心下一凛,下意识地反驳! 光是想想就不寒而栗。轻描淡写的几句话,遥远而虚幻,飘忽且空灵,到了心口才凌厉成尖锐的刺。 世事无常。弹指一挥间,人世已隔沧海桑田,何况只是一个生命的坠落? “了尘大师神通广大,倾宇定会平平安安的,少说这些丧气话!” 无双闻言,唇角掠上一弧微翘的线条。昏暗的灯光下,方君乾不会瞧见。 只不过再度开口时,向来冷漠无波的声音多了点调皮戏谑:“也是。反正平京多美女,肖某随便找个佳丽结婚也不愁无人陪伴。” “敢!”方小宝的脸顿时黑了一半!凶神恶煞道:“信不信我带兵抢亲,昭告天下说你是我的人。” 以他唯我独尊恣意妄为的性格,这种事情他绝对干得出来。 “我信我信。”肖参谋长可不想冒天下之大不韪,语气三分连哄三分带骗,还有四分无奈笑意,“一时戏语,怎么就当真了?” 蹲下身子,将他还未整好的文件干净利落地理齐,一边不紧不慢地说:“睚眦小队我带走一半,剩下一半留给你。” “我走后别太宠孩子,多多督促他学习才是。” “肖某会设法在平京牵制段齐玉,顺道关注东北近况。” “南统军今年的扩编新兵计划太过敏感,极可能引起平都一些人士的反弹,这些肖某自会处理。不过就算国统军最终无法通过备案少帅也不必理会,按原计划招兵就行了。” “肖某估计与倭桑的决战就在近几年内了,少帅切不可放松对倭桑的警惕。” “还有……如果突发紧急事件,不妨打电话给肖某。” “……” “……” 嘱咐了半天,从政坛时局到江湖轶事,从烽火战事到家长里短,甚至连突发事件都提到了。 面面俱到滴水不漏的肖参谋长,唯独忘了他。 你关心的人或事,怎么就单单没有“方君乾”这个人呢? 心里忽然有点空落落的,说不出的闷涨难受。 “倾宇……”他一口咬上他似白玉雕琢的耳垂,似在发泄自己的不喜、不满与不甘。 浅啄噬咬,耳鬓厮磨。 少年元帅抱着怀中略显单薄的身子,孩子似的委屈,“记得每天按时想我!” 像是一阵带了幽香的蛊风轻轻掠过,霎时吹得心湖涟漪翩翩。 肖倾宇闭起眼,嘴角却浮上一抹清绝的微笑,没有人捕捉得到的微笑:“好的。” 的少年呀,你只知他的话中没有提到你,却不想这些事中哪样离得开你? 现在回想起方君乾那孩子气的命令,无双还是忍不住会心一笑。 “肖参谋长想到什么居然笑了,平常可是很少见你笑的。”段齐玉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无双闻言,敛容正色,那抹笑容如幻影般一闪即过,恢复一派波澜不惊。 段齐玉腆着新添的啤酒肚,艰难地坐上沙发,笑容虚伪:“段某来迟,让肖参谋长久等了。” “无妨,肖某也是刚到不久。”无双优雅点头。 虚伪客套,一番寒暄。 段齐玉看着座位上好整以暇的白衣少年,眉头跳了跳,又嫉又悔。 他觉得这个少年的存在简直是对自己的一个讽刺。当初得知他随同方君乾前往南方抗敌,段齐玉暗藏祸心。知道倭桑实力强大的他自然希望绝世双骄战死沙场以灭自己心腹大患。 结果五年过去了,预料中的情况没有发生,两人镇守南门,文安邦武定国,在南七省呼风唤雨声名如日中天。 而南统府所在的玉亘市的影响力竟隐隐超过了首都平京! 那个远在玉亘的权势者年纪轻轻,却已经成为一些见风使舵的小人们巴结拉拢的新目标,居然还成为自己大总统之位的有力竞争者! 而帮助他取得这些辉煌成就的人,就是此刻坐在自己对面的沙发上的白衣少年! 段齐玉心里转过无数念头:早知会有今天的局面,当初说什么也要在平京将这两人抹杀!不过现在又有这么一个机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只要自己能说服眼前这个年轻人,那么让方君乾主 动放弃大总统之位也 分卷阅读187 分卷阅读188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88 不无可能。 只要熬过这次的大总统竞选,我段齐玉就能东山再起!什么方君乾肖倾宇,统统要你们死无全尸! 想到这里,段大总统脸红得就像喝了十几斤的白干,赤彤彤醉醺醺,连呼吸都急促起来:“肖总参谋长,好久不见。方少帅在此次大总统选举的得票遥遥领先,先恭喜你们了。” 白衣少年悠然微笑,话中带刺:“如此混乱的局面,谁也不能预测将来会是怎么样。包括,此次的总统之位花落谁家。” 浑浊的眼睛里斩过一刀疯狂暴戾,双颊也似那么一阵痉挛:“贤侄说的对。我老了,在这位置上坐得也够久了,早就坐腻了,也该退位让贤给你们年轻人。这天下迟早是你们的!不是段 某贪恋权势,实在是眼下段某还走不得,最近一段日子大总统选举搅得满城风雨,已经严重影响了国统府对全国军队的编制!如果各地军队各自作战不听从指挥部统一调度安排,又怎么能够 形成全国抗战统一战线呢?抗战又怎么可能取得胜利呢?!” 段齐玉只差明目张胆地命令方君乾退出大总统选举,交出南统军军权。 “这是民族存亡的关键时刻,我们要众志成城万众一心,决不能四分五裂,更决不允许倭桑军队野兽般染指我们的疆土!” “段总统能充分洞察野心倭桑灭我华夏的狼子野心以及这次抗倭大战的战略意义,我南统军上下总算松了一口气呀!”白衣少年“欣喜不已”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看来方少帅的南统军 扩招新兵计划终于有着落了了!请段总统放心,一旦新兵扩编完毕,我南统军定当集结数万铁军开赴前线,浴血疆土誓死卫国!” “肖参谋长你先等等!等等!”段齐玉大义凛然的表情一下子扭曲成尴尬,干笑几声道,“年轻人做事就是急躁了点,这些还要从长计议,决不能操之过急——” “只怕急得不是肖某,而是另有其人。” 这几年的历练让无双的气质更为沉淀。 依然是那眉、那眼,然而在乱世风雨里添了份深沉,糅杂了悠远淡漠的成熟韵味,尤为摄人。 “国家大事先不谈,肖某最近听得一个绯闻,段总统的侄子在玉亘公然调戏女学生被警察当场拘捕,不知段大总统怎么看?” “这……”段齐玉一时气结:这个小畜生又在外面给我惹是生非,在平京弓虽女干几个女人倒也算了,好歹有我给你摆平,怎么闯祸闯到玉亘去了。方君乾这个煞星是这么好惹的吗? 骂归骂,可那侄子毕竟从小受宠。是自己的心头肉,不得不硬着头皮出面维护:“哈哈,谁没有个年少轻狂时呀!怕是小侄一时情难自禁,无意中冲撞了人家。肖总参谋长日理万机,这点小事就不劳多费心了,还请放过这小畜生一马……” 无双清亮凝静的眼里掠过一丝失望和嘲讽,将眉宇间若有若无的笑意了化作讥诮:“大总统此言差矣。令侄之所以能在平京欺男霸女为非作歹,是因为有你在暗中包庇收拾残局,平京大大小小的官员无人敢管。可他千不该万不该,把在平京的这付派头摆到了我们玉亘。要知道,他在南七省可什么也不是。” 一股前所未有的不安慢慢在段齐玉心底汇聚,越聚越浓,五脏六腑的彻寒。 段齐玉知道他在敲山震虎,摆明态度:你虽然是国统府大总统在平京称王称霸,但那你在南七省却什么都不是!这片土地你最好别意图染指! “肖倾宇。”既然扯破脸皮,段齐玉也不必惺惺作态了。当下冷着脸威胁:“别忘了你只有一个弟弟。” “你大概还不知道,只要我一声令下,你的手下就会把他交到我面前。这个人是我几年前派到你身边监视你的,你做梦都没想到吧?” 小弈是他唯一的亲人,也是肖倾宇的软肋死穴。 只要抓住肖倾宇的弱点,就不怕他不乖乖就范。 事态朝着自己的想法前进,段齐玉忍不住又得意起来。 可这得意还没维持几秒,就被无双无情地打破了:“你尽管试试看。” 段齐玉惊怒若狂地一把抓起电话,开始狂拨号码! 白衣少年也不阻止,冷眼看着他拨通电话垂死挣扎。 “听着!我命令你现在马上抓了那个小鬼!马上!” “段大总统对不起,我现在是无双公子的手下,编号睚眦87。奉命暗中保护小少爷的安全。” 段齐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怒地差点把手中话筒摔碎!“你……你敢背叛我?” 电话那头停顿一下,轻轻道:“公子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说完再不理段齐玉气急败坏的咆哮,挂断电话。 肖倾宇静坐在沙发上,温润风雅,公子如玉。优雅地抬起茶盏,用茶盖边沿撇去乳白色的茶沫细品一口:“连区区一个人质都会出问题。换了肖某,根本用不上要挟这一套。” 肖倾宇生平最恨有人想对小弈不利,也恨别人威胁利用自己。 很不幸,段大总统一次就占了两个。 说到这里,无双顿觉百无聊赖,失去了与他打机锋的兴致。 “我给过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放弃了。” 段齐玉眼神狰狞,面容扭曲,猛地拉开抽屉掏出枪!“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让你走不出这个房间!?” 黑洞洞的枪口在他额头上晃动,无双冷然一笑,一寸一寸移开顶在自己头上的手枪,一双眸子静如深海、黑如点漆:“你信不信肖某就算不走出这个房间,也能让你段家一家老小十七口人死无葬身之地。” “还有顺带提一句,您这抽屉里的枪好久没用了,估计射不出子弹了。” 段齐玉听在心里,心中无端一凛:这枪好像是稍稍轻了点,莫非真被人掉了包? “或许你可以试试按下沙发扶手上的那个红色按钮,通知你的侍卫冲进来将我就地格杀。” 少年在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下端坐如常,秀雅的面容沉静如水,衣褶连一丝颤动都没有。 这点见不得人的心思被窥破,段齐玉心底掀起惊涛骇浪,脸一阵青一阵白,右手在红色按钮上游移着,微微有些颤抖,几乎要把持不住! 只要按下按钮,门外一直蓄势待发的侍卫就会冲进来杀了他!只要他死了…… 只是不知为何,心中有个声音在告诉他,只要自己按下这个按钮,不但自己会身首异处,段家也会面临灭顶之灾! 段齐玉十分相信自己的直觉。这种大祸临头的敏锐直觉不知已经助他多少次死里逃生。 脸上肌肉颤了颤,段齐玉最终颓然将手移开了红色按钮:不急在一时——段齐玉只能用这个不着调的理由说服自己。 “段总统,恭喜你。”肖倾宇不无真心地说,“恭喜你做出了正确的抉择,成功捡回一条命。” “只要你按下这个按钮,的确会有十个人冲入这间房间,但并不是您的护卫,而是肖某的睚眦军——因为在几秒之内,您那些护卫会被肖某的睚眦军毫不留情地就地格杀,甚至连声音都不能发出一丝。而段总统您,自然也不能安然无恙地走出这个房间。” 就在一刹那,那温雅浅笑的少年公子消失得无影无踪,那种蕴含在骨子里下的从容不迫运筹帷幄和谋定后动蓄势待发之气,让段齐玉从头皮到脚趾泛上一股寒气。 “不知段大总统有没有养过狗?”肖倾宇突如其来的天外一笔把段大总统弄得错愕当场。 “其实某些人和狗真的很像,只要你扔给他一根骨头他就会对你摇尾乞怜,唔,好像还有些差别——他们没狗那么能干忠心。” 肖倾宇望着他的墨玉暗眸里冷然无波,分明是平起平坐的位置,俨然予人一种居高临下的俯视:“只要段总统安分守己不做一些出格的事,等少帅赢得选举,肖某还是可以保证段家一世富贵平安的,这不就是段总统渴望已久的骨头嘛。段总统又何必舍近求远,甘愿去做外国人的一条狗呢?” “咚,咚咚,咚咚咚。”有节奏的敲门声过后,一个前凸后翘,身材惹火的性感女郎端着茶壶走了进来,无意中缓和了局面。 她是段齐玉新招来的女秘书,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他的情人和禁脔。 女秘书见两人在书房里谈了很久,便殷勤地来添水,顺便见识下传说中绝世双骄之一的公子无双,历史上最年轻的总参谋长。 加水的时候女秘书敏锐地注意到 段齐玉惨白着一张脸,接过茶盏的手不可抑止地微微颤抖,也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恐惧。 反观无双公子,举止有度,波澜不惊,温润秀美有如处子,出尘遥远宛如神仙中人。 在替他添好水的那刻,他居然温文有礼地道了声“谢谢”,和气地让人受宠若惊。 气度优雅地喝了口茶,白衣少年搁下茶盏,告辞:“段总统,肖某有要事在身,就不久留了。肖某说的那些话,段大总统不妨好好考虑下。” 风姿卓然地离去,不带走一片云彩,却又能随心所欲地带走所有人的眼神。 “我要他死!”待肖倾宇出府后,段齐玉一把扫落桌上的东西,咆哮声中充满了色厉内荏的惊惧,“我要他死!我一定要他死!!” 那张涨成紫黑色的脸孔像一块过期了的猪肉,布满血丝的眼睛简直像要吃人。漂亮的女秘书惊恐望着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永夜不欲睡,虚堂闭复开。却离灯影去,待得月光来。 落叶逢巢住,飞萤值我回。天明拂经案,一炷白檀灰。(齐己《不睡》) 星光灿烂,晚风高远。 倾听着放生池里蛙叫参天大树上的虫鸣,焦躁的心也洗涤出悠远的静谧。 夜幕中的洛迦寺,远离繁华都市的纸醉金迷。 虽静,却也静的孤寂。 洛迦寺的后院,一僧一道并肩而立。那和尚一身木棉袈裟,鹤发童颜,胡须垂胸,赫然是洛迦寺的了尘方丈。 而那道士一袭素净靛青宽袖道袍飘飘欲仙,穿着黑色的千层底布鞋,长长的白眉垂下来。看他面貌像是三十多岁,然而眼神沧桑似五六十岁,再看他的白发和白眉,会让人以为这是个百岁高龄的老人。 夜空深邃邈远依旧。 了尘专注凝视满天大大小小、忽明忽灭的繁星,遥远的目光似乎想穿破无尽虚空,刺探天之尽头。 “近来夜观天象,见紫微帝星辉辉然璀璨夺目,看来方少帅君临天下时机已近。” “别跟贫道提起那个混世魔王,说起他我就一肚子的气!”道士冷然一哼:“那方君乾与道法无缘,倒是块入魔的好材料,可惜了仙根慧骨的公子无双。” 夜空为幕,繁星为珠。 道士遥忆起当年的重阳灯会上的相遇,便是一阵痛惜。 “贫道只在千年前的重阳佳节上与绝世双骄有过一面之缘。那时无双公子不良于行,小侯爷也还没登基,贫道却已在冥冥间察觉到了两人的结局。 “情深不寿,缘深难许。当时我修道初成,略窥天机,早跟公子提醒过这句话,谁料还是……” 那个道士,竟是当初为肖倾宇卜出“命犯桃花”一卦的玄机子! 这话勾起了了尘的担忧:“道兄所言甚是。紫微星旁的左辅星日趋暗淡,有陨落之相。无双命主‘一曜’左辅,莫非是……”了尘方丈长眉一耸、面色苍白,“命数将尽?” 玄机子愤愤道:“贫道早就说过,要保他一世平安必须做到三点——袖手政务、潜心修道、断情绝爱。他做到了哪样!?怕是一样都没做到吧!” 他越说越激动,越说越高声,一脸恨铁不成钢:“多好的仙骨灵根!这等良才美质只要跟着贫道修行几年,何愁大道不成!”玄机子唏嘘不已,“偏生入世太深,情根不断,被那混世魔王生生玷污!”(貌似方小宝很不招得道高人的待见呀……) 了尘摇摇头,双手合什,甚为叹惋:“公子两世与少帅纠缠不清,无缘得道,也是命中注定不可强求。但事已至此,我们说这些为时已晚了。” 了尘就此打住,明亮的眼睛仔细观察着玄机子的表情:“道兄资质胜贫僧千万,早在贫僧虔心修行时,道兄就已窥得天道,足见道兄的修为深不可测。眼见无双劫数将近不知道兄可有破解之法?” 了尘完全抛给了他一个大难题。 玄机子两条白眉紧紧纠结在一起,面色凝重,似乎也感到了问题的棘手性。 抬头远观了一下星象,随即闭目掐指算将起来。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才幽幽开口:“叫人用桃木新造一床,高四尺,床边放七盏长明灯,摆成北斗七星之势,睡之前在床上撒 分卷阅读188 分卷阅读189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89 上一把米,让公子每夜高卧于此,一连九九八十一天,一日都不可间断。或许这样能上阻天听,瞒天过海。不过此法奏效与否贫道实在不敢保证,权当……尽尽人事吧。” 这完全是听天由命的做法。 了尘失望不已:“难道没有一劳永逸的破劫之法吗?” “有!” 肯定的答复让了尘精神一振:“请不吝赐教!” 玄机子一甩拂尘,斩钉截铁:“泰卦九三爻的爻辞云‘无平不破,无往不复’。世间万物互为因果,万物之法相生相克!一物降一物,否则物极必反,盛极必衰!一如阴阳否泰,相依相存,此生彼生,此灭彼灭。既然上天注定无双二十四岁时死于非命,那必定会有相应的破解之法。” 了尘高声唱佛:“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不知这方法究竟是……” 玄机子耸了耸肩:“不知道!” “不知道!?” 了尘一时哭笑不得,心里还有几分淡淡的不信。 “我只知上天注定会有破解之法,却不知究竟该如何破解。” 手掌下意识地再加紧几分力,玄机子道袍飘飘,神情悲悯:“所谓天机不可泄露,我等凡夫俗子也束手无策。这破解之法究竟是人?是物?抑或只是某一契机……根本无从知晓。” 一线的希望,隐约的期盼,乃是由绝望而生。 对无双公子来说,了尘与玄机子的破劫之法只不过是换张床,睡觉前浪费一些米而已,便由着他们去折腾。 其实只要不妨碍他正常作息,不妨碍他的工作计划,这种小事无关紧要。 现在令无双公子烦恼的既不是玄机子也不是了尘,甚至连段齐玉段大总统的排名也被迫靠后。 是哪位神通广大之徒能令无双公子烦恼至此呢?没错,就是我们的余艺雅大小姐。 “艺雅,你不需要这样。”肖倾宇第十九次这样对她说。 说罢,轻轻将手边余温尚存的玫瑰百果蜜糕推到余艺雅面前。他的眉眼淡淡的,连嘴角的微笑也是那么淡漠疏离,却完美得挑不出一丝毛病。 余艺雅只觉胸口一痛,泪水差点夺眶而出,却又极为不甘似的拼命压抑住自己奔腾涌泻的泪光。 哽咽时,说话不免断续:“我知道……但请你不要说了!你先尝尝呀,你连尝都不尝又怎么会知道自己不喜欢呢?我花了这么多工夫,我跟厨房里的师傅学了三天!你就吃一口,就一口!我保证你一定会喜欢的!” “余小姐,”呆在门边被余艺雅忽视的姚于倩终于忍不住发话了,“公子肠胃不好不能吃这些甜点,你连这都不知道吗?” 余艺雅突然说不出话来,苍白着面色不得不承认:她……她根本不知道。 “艺雅,如果你喜欢吃点心,肖某以后做给你。”白衣少年依然温温和和地笑着,偏偏这笑容里藏着太多看不清的东西,温柔得让人心中泛疼,“女孩子家不必受烟熏火燎之苦。” 这种疼,不是来自肉体的伤害,而是一种对彼此距离遥不可及的恐慌与悲哀。 是的,肖倾宇是极有风度的男人,即使自己身为他的未婚妻,却连一次点心都不曾替他做过。 不是自己做的不好,而是肖倾宇不能吃这些甜点,更不愿任何人为他受累, 肖倾宇从不要别人对他好,唯独那个男人是例外。 那个男人——方君乾。 余艺雅走之前,狠狠瞪了眼无双身边的姚于倩。 对此姚于倩早有心里准备,笑着对无双说了句:“看来我呆在公子身边还是有点好处的,至少能帮公子免除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小姚,你不该陪我来的。”肖倾宇望向姚于倩的目光,就像一只蝴蝶在一朵花上轻盈流连的触碰,之后将视线转移到面前的一叠待批档案上,“少帅来电说黑子很想你呢,指责肖某不该棒打鸳鸯,活活拆散了一对有情人。” 凤眸女子温温柔柔地笑,她是女人中的女人,举手投足风情万种倾国倾城:“少帅怎么能这么说呢,是于倩自己要跟来的。这平京风月场所的姐妹们和于倩平日里颇有些交情,万一有个风吹草动说不定还能帮上公子。” “小姚,”无双的神情如常,但目光若有所思,一些思虑游弋在其中,“这次回去后你就金盆洗手吧,好好在家相夫教子比什么都快乐。工作上的事我会安排其他人去做的。” 虽然黑子度量大,非但不嫌弃小姚的出身反而更加疼宠呵护。但肖倾宇却不能不考虑。 姚于倩脸色一红: “其实……公子你不说,我也想在这次任务结束后向您辞行。”美貌女子的右手不自觉地抚上平坦的腹部,眼里蔓延着无法掩饰的柔情与羞怯,“我、我怀孕了!” 白衣公子哑口无言,呆呆望着她,不敢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 别看公子无双平日里沉着镇静指点江山,无所不知的好像什么事情都难不倒他,可生孩子这种事的的确确吓了他一跳。 他毕竟还年轻,自爱上方君乾后更从未想过谈婚论嫁,这种事情离他太过遥远。 姚于倩嘴角的微笑渐渐扩大,清清楚楚地重复了一次:“孩子已经两个月了。公子,我要当妈妈了。” “这是好事呀!”终于回过神来,白衣少年几乎忍不住抚掌大笑,“小姚,你更不该陪我来了!” “我还没告诉黑子呢。”姚于倩狭长柔媚的凤眼掠过一丝母性的光彩。尽管害喜让她胸闷辗转昏日黑夜,可一想起腹中的胎儿,一想起那个持枪而立的挺拔背影,姚于倩就以为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我想给他个惊喜。” 玉亘市,南统府。 艳阳高照,暖风融融。 花园的草坪上摆了一个大澡盆,脱了个光溜溜的小娃娃正在木盆里左搓右洗,不时尖叫一声将水泼到旁边拿着大毛巾给他擦头发的英俊男子衣服上。 “小鬼你再闹,再闹我就抓你去裸奔!绕军营一圈。” 小鬼头终于安静下来,从毛巾里探出头:“君乾哥哥你知道吗?柳荫街赵小胖的哥哥生了个小孩,长得可好看了。赵小胖天天在我们面前吹嘘他的小侄子。” 方君乾随口应了声,可有可无。 小弈见自己的话没引起方君乾的注意不由急了:“还有马小跑,他也有小侄女了,粉粉嫩嫩的好可爱!” 方君乾剑眉一轩,更加用力擦拭起孩子的脑袋:“小鬼,你想说什么?” “君乾哥哥,你跟哥哥为什么不结婚呢?我也想要个小侄儿跟我一起玩。”孩子就是孩子,连侄子侄女都被拿来攀比。 隐忍的、略带苦涩的微笑爬上薄如剑身的唇:“小弈,我想问你——如果在你拥有小侄儿的同时会失去你的君乾哥哥,你会怎样?” 方君乾一旦停止手上的动作,连水温都变得凉起来。 小弈打了个寒噤,毫不犹豫地绽开灿烂笑颜:“君乾哥哥最好了,当然是选君乾哥哥啦!” 小侄子么,虽然有点可惜,但还是君乾哥哥比较重要! 少年元帅替他擦干头发,又将他的发型揉得乱乱的,一声叹息:“你知道吗小鬼,再没有人能像我这般跟你投缘。” 他看了他半天,仿佛一只跌落在陷阱里不断咆哮挣扎的兽,有着不可置信的悲哀与疯狂,却又笃定而执著。 他亲手掐断孩子的念头,断得残忍而彻底。 “小弈,方君乾什么都可以让、什么都能够依,唯独这件事不能答应你。” 当我决定放弃一切跟你走时,你走了。 一直念念不忘,一直朝思暮想,一直铭心刻骨。 似乎习惯了思念,习惯了等待,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单纯地以为只要等待就会抓住幸福。 蓦然回首,竟已时过半载,岁月荒芜。 小姚怀孕的消息早在五个月之前被黑子知晓,在肖倾宇的命令下返回玉亘安心养胎。 方少帅于宝光湾大败倭桑,成功收复南七省铁路的行使权,声望再度达到一个新的顶峰! 小弈也在方君乾的安排下进入仲恺小学修学。这是国父孙仲恺开办的国内第一所近代化小学,现在已成为贵族子弟的聚集地。能进入这所学校的学生定然家世不凡、非富即贵。(方小宝 也曾在这里读过书……) 而与此同时,两年一度的军功授勋仪式在金碧辉煌的军辉大礼堂举行。 每届的授勋仪式都是段齐玉提拔自己亲信的大好时机,如果你不是段系人马,那么除非你像方君乾周武那样立下不世功勋,否则军辉大礼堂的大门永远不会为你敞开。 而今次,段齐玉居然邀请自己担任这个授勋人。 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有那么一瞬间,无双几乎想拒绝邀请。 但显然这个想法是不明智的。 一旦拒绝担任授勋人,就证明肖倾宇和段齐玉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两系的斗争也正式摆上了台面。 到时国内外时政报纸的头版还不知道要怎么写,特别是倭桑,估计会幸灾乐祸到从美梦中笑醒。 何况近几年正是全国军民与倭桑作战最关键的阶段,如果在这种时候传出大总统与总参谋长不和的负面消息,对人民抗战热情的打击几乎是致命的。 各派官员会人心惶惶,不得不选择其中一方投入你死我话的政治漩涡,那样抗战力量势必大大减弱。 第一,肖倾宇不愿做千古罪人。 第二,即使今后矛盾公开化,那么也一定是由段齐玉挑起争端,自己必须占理! 权衡再三,肖倾宇最终还是答应了段齐玉的邀请。 政治就是这样,即使暗里斗个你死我话,表面却还是一副亲如手足安危与共的样子。 周武看见从军辉大礼堂门口走进来的肖倾宇,看不清他的目光,却依然能感受他的优雅冷淡。 背负着血腥和罪孽,游走于绝望与荣耀。遗世独立而难掩锋芒,步履沉稳却不失优雅,他只要一出现就能夺去所有人的目光。 年轻,温柔,风度翩翩,惊才绝艳。 周武抑制不住心头苦涩:这样的人,才不愧为余小姐情之所钟。 “肖老弟,”周武强打起精神,“幸亏你答应出席这次授勋仪式。你要知道段齐玉都已经把那篇报道交给报社了,只要你一拒绝他的邀请,那顶‘分裂全国抗战统一战线’的大帽子非你 莫属!” “哦,那真是抱歉,肖某让段总统失望了。”白衣公子的笑容带着少年独一无二的嘲弄。 周武眯着眼,饱含深意地看了他半天,忽然笑了出来:“肖参谋长知道这次的头等军功白虎勋章的获得者是谁吗?” 肖倾宇安安静静地注视着人进人出的会场,平淡地回了一句话:“肖某是本次仪式的授勋人,按照惯例是不能打听此次获勋名单的。” 更何况,他毫无兴趣。 所以当听见那句——“好久不见了,倾宇。” 像一块巨石砸落平静的心湖,霎时间汹涌澎湃激起巨浪滔天,突如其来的磁性嗓音让肖倾宇顿觉头晕目眩。 他定在原地,不敢确定自己听到的声音是不是幻觉.慢慢转过头朝声音来源望去。 黑亮的马靴踏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发出铿锵有力的声响,质地火红披风随性飞扬,凝视着自己的目光依然如往昔般坚毅清亮。 肖倾宇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走向自己,忘记了呼吸:真的是他!不是幻觉也不是幻听,他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公元1951年六月十八日,军辉大礼堂。 在军乐队吹奏的一曲嘹亮的《阿伊达进行曲》(也叫《凯旋进行曲》)中,一位戎装元帅从红地毯上凯凯走来。 身着领受勋章时才能穿的黑色将官大礼服,军帽上的金属徽章折射着太阳的光芒,金线绣制的肩章上两枚熠熠生辉的金星几乎灼伤所有人的眼球。 随着他的前进,两排交叉在一起的军刀一对对利落放下。 正午的阳光从他身后敞开的大门射了进来,像一束强烈的聚光灯打在他背后,光与暗渲染出血色的辉煌。 大礼堂弥漫着庄重而神圣的气氛,没有一点嘈杂,方君乾肖倾宇几乎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 无双的声音空灵而肃穆:“此时此刻,公元1951年六月十八日中午十二时,吾等齐聚军辉大礼堂,将由我,国统军最高军事委员会总参谋长肖倾宇,在诸位的见证下,在国民的见证下, 在历史的见证下,将一等军功白 分卷阅读189 分卷阅读190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90 虎勋章授予一个军人,一个浴血疆场力挽狂澜,为民族、为国家立下汗马功劳的少年元帅。” 倏地提高音量:“方君乾中将!” 英姿焕发的少年元帅忽然矮身,右手按胸单膝下跪——宛如中世纪的骑士宣誓向国王效忠的姿态。 华夏国历来传统,获勋人可以得知将为自己授勋之人是谁,而授勋人在事前却不能知道获勋名单。 一个秘密在国统府上层人士里心照不宣:在方少帅在南方初露头角时段齐玉就曾想授予他一级战功勋章,但因为仪式中有一段获勋军官要向授勋者单膝下跪的流程,被方少帅婉言拒绝。 这让段大总统的美好设想付诸流水,也让段齐玉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成为权贵圈中某些知情人的笑柄。 一年后,方君乾得知第二次替他授勋的将会是东北王方洞廖,这才答应参加授勋仪式,并成功在仪式上将他老爸吓个半死。 而这一次,方君乾答应参加授勋仪式是因为肖倾宇。 那个与自己呼吸与共骨血交融的肖倾宇。 那个可以令自己为之屈膝的肖倾宇。 无双微微弯腰,伸出右手搭上他宽阔的肩膀:“祝愿将军武运昌隆,战无不胜。” 离得太近,近得让方君乾能明显感觉到倾宇指尖的颤抖。柔软的发丝轻轻垂落下来,清冷的桃花香味沁人心脾。 方君乾忽然抬头,出人意料地说出一句:“吾当与君共享无上荣耀,死生同依。” 那一瞬间,礼堂内所有照相机和摄影机都开始忙碌起来,无数镁光灯打在了两人的身上,历史也定格在这一瞬间。 于是白虎勋章也成了一箱子勋章里的其中一枚。 据说倾乾两人所获勋章足有整整一箱子,不过除了几枚具有特殊含义的勋章,其余都沦落到被小奕同学当做飞镖玩了。 倾乾隐居后小奕经常邀同学到家来一起参加“飞镖对战”,一帮小鬼头一玩起来便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一位有见识的家长在看见自家儿子拿出来玩耍的勋章后大惊失色,忙不迭拉着自己小孩上门归还勋章并赔礼道歉,结果得到方君乾同志若无其事的回答:“小孩子爱玩就玩吧,又不是什么要紧东西。” 一个人淡薄名利的态度往往显示着那人胸襟的开阔。 一出大礼堂,平京大学的老校长霍东强就走过来邀请方少帅参加晚宴。那晚宴是肖倾宇早就应下的,只不过方少帅的忽然出现让人觉得有点措手不及。 方君乾盛情难却下不得不点头答应,他还有很多话想对他说,不料一帮熟人嬉笑着边推搡边叙旧,眨眼间两人就被众人簇拥着涌上车。 “哟,方老弟也来啦!贵客呀贵客!” 听见周武熟悉的洪亮嗓门,方君乾就笑了。 一进包厢更是喜出望外,只见在座的竟都是平日里难得一聚的知交好友。 以前在平大学生会的李敬、邱清韵,还有半个月前从玉亘来到平京的张玉函倪晓晓两夫妇。 北虎将周武,在平京大学的恩师兼大学院院长的霍东强,工商部部长秦高阅秦老,倾乾两人再加上方君乾带来的黑子,一桌子满满当当竟坐了十个人。 出乎意料的是餐桌上的气氛并不怎么和谐,已经身为《风云人物》杂志副主编的李敬正在向张玉函发难:“张玉函你当着大伙儿的面老实交代,为何我手下的一个记者被你们报社扣留?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新闻民主嘛!这就是你所谓的新闻民主言论自由!?” 被扣押的记者? 看着张玉函阴沉的面色,方小宝隐约记起那个偷拍到自己偷吻倾宇的那个记者…… “李敬我再说一次,有些事情是不能听,不能看,更不能计较的!” “你这是借口!没想到几年没见你竟变成了这副模样!以前那个侠肝义胆见义勇为的张玉函哪去了?” “反正人不在我这儿,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你再不放人就别怪我不讲情面,我明天就去法院告你限制他人人身自由,破坏新闻民主!” “你有证据你就去告呀。” 老校长霍东强见自己两个得意门生争锋相对剑拔弩张,不由开始打圆场:“好了好了,玉函你坐下,李敬你也别脸红脖子粗了!都是一个学校出来的同学,即使意见有分歧,也不要影响彼此交情嘛!我们今天只论风月,不谈国事。” 邱清韵的声音就像她的人,一如既往透出江南女子的温婉清灵:“对呀李敬,同学这么多年,玉函是什么样的人我们还能不知道?其中一定有苦衷。” 倪晓晓拉了拉张玉函,终于将他拉回了座位。李敬看了看四周终于也悻悻然坐了下来。 周武摇头评价:“还都是毛头小子热血青年呀,不过光有一腔热血是救不了国的。看看人家绝世双骄,这才叫沉得住气,你们什么时候才能好好学学呢?” 闻言,果见肖倾宇微微一笑。一抬眼,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光影流转,却是出奇的清亮凝静,只衬得发如堆鸦,肤如脂玉。他端坐于那儿,自有一股孤清遗世,八风不动的宁与静。 方君乾倚着华美的椅背懒洋洋地坐在那儿。连军装都来不及脱就被拉来这儿,此刻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别人的争吵,仿佛事不关己似地(大哥你怎么可以这样?这事儿分明是你惹出来的……)。他眯着漂亮的桃花眼不时看看身边的无双公子,眼睛里的光芒快活地流转着,含着隔岸观火的笑意。 霍东强招呼道:“君乾准备什么时候回去?好不容易来平京一趟多住几天吧。” “方某这回就是专程来看看倾宇顺道领个勋章,明天一早就要走了。” 这么快? 白衣少年怔怔地望向戎装英武的少年元帅,眼中滑过一抹不舍却又很快消失在深邃的瞳孔里。 霍老校长和秦老面面相觑,摇头感叹:“这翻山越岭跨过几千公里,只是为了到平京见上一面……现在的年轻人呀!想当初老头子我追求你师母时也没那么疯狂呀!” 周武感触不已:“方老弟对肖参谋长真是没话说,疼自己老婆也不过如此了吧!方老弟,我真是为你将来的老婆感到担忧呀……” 方君乾笑容可掬地奉上一句:“皇帝不急太监急。” 沦为太监的北虎将立时噎得说不出话来。 倪晓晓笑得花枝乱颤:“少帅这张嘴哟能把人活活气死!除了肖主席外谁还吃得消哦?!” “不管不管!”周武气得三尸神暴跳,五雷火气冲,“方君乾你这白眼狼,我今天不灌倒了你我就不叫周武!你自己说,这句话该不该罚?” 方少帅抛给他一个卫生眼,毫不犹豫地拒绝:“喝什么酒,我可是要明天一大早就上路的。” “又不用你开车。”周武嘀咕一声,知道拿方小宝没办法就转向肖参谋长,“肖老弟,这人可是你带来的,你说该不该替他罚酒?” “这……”肖倾宇为难地盯着被强行塞到自己眼前的酒杯。 方君乾一听暗叫不妙:“喂,你欺负倾宇算什么?” “怎么,你不喝,还不许我请别人喝?” 方小宝磨牙阵阵,餐桌上阴风森森,然而众人拭目以待的凶杀案却没发生,只等来他悻悻一句:“行了行了,我喝就是了!你不许再为难倾宇。” “慢着!”周武拿走那杯酒,换上一大坛子上好的剑南春,“肖参谋长喝一杯即可。方老弟号称千杯不倒,只让你饮一杯岂不是看轻了你?” 本想当场发作的方少帅在接触到肖公子清澈柔和的眼波后,宛如一只被拔了尖牙利爪的小老虎:“周武,我记下了!”说罢委委屈屈躲在角落里一杯一口地喝起酒来。 这周武只想戏弄一下方君乾,倒也没真让他喝下一坛酒。 令人胆颤的凶杀案没有发生,餐桌上的气氛立时活泛起来。大家推杯换盏喝得好不开心,除了肖倾宇,竟无人记起还在角落里含怨饮酒的方小宝。 知道那人一向一言九鼎,说是喝一坛就不会偷工减料,虽然周武并未较真,可他自己一定当真了。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月明星稀,风轻云缓。 “少帅?少帅?”推了推身边醉眼朦胧的人,肖倾宇看着醉酒后面色通红略显稚气的方君乾,眼中忽然掠过一丝柔色。 说实话,在南统府时从未见他喝醉过。一来他酒量好,号称千杯不醉的方少帅自然难逢敌手;二来南统军中也没人敢硬逼着他喝酒。 不知他醉酒后是什么样子,会不会耍酒疯? 女孩子毕竟心细,看着方君乾的样子,邱清韵柔声道:“主席,看来少帅醉的不轻,要不先送他回去吧!” 职责所在,黑子理所当然地站起身去扶方君乾——喝得迷迷茫茫的方君乾感觉到有人拉扯自己,不耐地一把推开来人,站起来一拍桌子大吼一声:“肖倾宇我喜欢你!” 周武一口酒水全部喷了出来,拍着胸口要死要活地咳嗽着。 霍东强夹菜的动作僵在半空,连桌面的菜汁流到黑绸长衫上都毫无察觉。 秦老用力拍了拍耳朵,以为自己年纪大耳力不行听错了。 金老黑目光闪了闪,似乎是联想到方少帅平时的口无遮拦,脸色很快恢复了正常,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倪晓晓惊疑不定的目光投向肖倾宇,见他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便又把目光转向张玉函,却见自己丈夫悲哀望着这两人,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倪晓晓花容失色,慌忙转移了视线,并尽量不引人注意地将手缩进袖子里——她控制不了指尖的颤抖。 石破天惊的话刚落尘埃,始作俑者的方君乾又重新摇摇晃晃地跌回椅子。 然后,醉醺醺地趴在了桌子上,人事不知。 肖倾宇起身扶起方君乾,云淡风轻地解释:“少帅喝多了。” “我才没醉呢!我没醉!”举凡喝醉的人都会一再强调自己没喝醉。 “乖,别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人揽进卧室,技巧性挣脱纠缠在腰上的胳膊,半哄半骗将他按在了床上。 一手将方君乾黑濡的发丝从脸颊上拨开,一手将温热的湿毛巾仔细沾湿他的鬓角。 感觉到脸上水的温度,少年元帅似乎有点清醒过来。邪魅的桃花眼睁开一条缝,矇眬间看到白衣少年静静坐在床沿。清柔似水,恍如月华。 得此谪仙般的人照顾,也足以无憾三生。 “方君乾呀方君乾……你又闯祸了。”这人,酒品还真不怎么样。 无双轻叹一声,暗暗决心以后绝不能任他喝个烂醉了。 将那不听话的胳膊轻柔塞进羽绒被里,无双托着腮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谁能想到,平日里目空一切唯我独尊的方君乾,也会有这般稚气的表情。完美的脸部线条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柔和 “肖倾宇我喜欢你!”最难忘记他的醉酒时的告白,完全是方君乾的狂妄和霸气,却也在傲岸背后静静流露出英雄末路时那最后的落寞与苍凉。 醉酒后的方君乾,酡红的面颊,柔软乌亮的头发,舒畅夺目的睡颜以及唇角挂着的若有若无的飘渺微笑,霎时,肖倾宇百感丛生。说不清是欣喜还是哀怨,分不明是遗憾或者深情。 又或是一种惨烈而决绝的美。凤凰涅槃过后,是灰烬后的凄凉,还是绝望中的永生? 方君乾…… 一个轻盈如蝴蝶的吻柔柔印上他滚烫的脸颊。 如蜻蜓点水,浅尝辄止。 又如露滚莲叶,盈盈欲坠,脉脉不语。 于是坠夜。 肖倾宇不知道,当他关了灯离开房间时,床上的男子猛地睁大眼睛,勾魂的桃花眼泛过一片瑰丽华艳的诡谲笑意。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肖倾宇很后悔一时把持不住被方小宝落下了口实。 因为在往后的岁月中,某人一而再、再而三提起那件令他脸红心跳的尴尬事——“那晚,你偷亲我。” 势在必得的自负,舍我其谁的气势,得意洋洋的炫耀:“其实倾宇早就在暗恋我了吧。” 瞪着方小宝那志得意满的欠扁样,无双便会恼红了脸,哑口无言气闷难平,偏偏还证据确凿,无法反驳。 京淮市,位于平京东面的知名城市。 京淮市既没有平京恢弘博大、君临天下的气势,也不若玉亘庆京这两颗“华夏双明珠”这般璀璨夺目,甚至不像林茂为兵家必争之地。 她之所以出名是因为一张战役——京淮大捷! 前任总统余宜池在世时倭桑军队气焰嚣狂,曾一度逼近首都平京,余总统任命方洞廖为统帅,萧励勤为副手,在 分卷阅读190 分卷阅读191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91 京淮大破倭桑,得胜而归,赢得了为全民族全线抗战的宝贵时间。 这也是华夏民族在抗击倭桑战场上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胜利。 而在十几年后,正是在此地,无双公子肖倾宇运筹帷幄,暗助北虎将大败气势汹汹卷土重来的倭桑军队。 京淮军法监狱里,关着的全部都是在战斗中俘虏的罪大恶极的战犯。 “开门,放人!”冷酷机械的声音在阴暗的牢房中显得更为森冷晦涩。 “可是长官——”狱卒还想争论,严长官冰冷一挥手:“不该问的就别问!放人!” 血气方刚的士兵脸上犹带着稚气,嘴角刚冒出几缕细细的绒毛,他无能为力地遵从了长官的命令,眼神惊怒交集:这些畜生不知杀了我多少华夏同胞,双手沾满的鲜血洗都洗不干净。他的父亲被他们一刀砍下了头,他的母亲与姐姐被这帮禽兽先奸后杀,好不容易才在战场上活捉了他们,他耐心等待着国家军事法庭对这帮侵略者的审判,转眼又要放了他们!?居然……连个交代都没有! 年轻的狱卒双眼灰暗,抖如筛糠。 成群结队的倭桑士兵从铁门里走了出来,自有守卫为他们除去手铐脚镣。 他们活动着久不运动的筋骨,嬉笑着,高声谈论着,无视周围看管员涨红的脸与愤怒的眼神。 明显是那帮倭桑军人领头的长官甩了甩被手铐勒得发麻的双手,冷冷问出心中疑团:“你们究竟想怎么样?” 那姓严的军官走过来,向他们敬了个礼:“据可靠情报分析,贵部自进入我国领土来并未触犯我国任何法律法规,因两国间误会重重才造成贵部无辜入狱。当下按照《国统府军事法律》第一百二十八条无罪释放。” 无罪释放——这四个字冷漠地冻住了华夏儿女炽热的血液。 所有倭桑士兵都放声大笑!笑得轻蔑刺耳,笑得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一个尖锐的声音刺破所有人耳膜:“不!他们是凶手!就是他们半夜闯入杀了我们全家!长官,我就是人证,我就是活生生的人证呀!” 年轻的狱卒疯狂冲过来,面红如血,两眼如铜铃般突出,他哭叫着一把掐住凶手的脖子:“不能放过他们!他们有罪!有罪!有罪!” 一声枪响,一股血花。 严长官收枪,年轻的狱卒扑地不起,怒睁的眼睛是死不瞑目的不甘愤慨。 “该死!”长官咒骂一声,望着皮靴上黄白交错的脑浆,嫌恶地皱眉。 方少帅的行程被无限期耽搁下来。 原因是平京附近的村庄突然闯进一支来历不明的倭桑部队。 他们杀人放火奸淫掳掠,造成了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 谁也不知道这支队伍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为何能在平京政府的眼皮底下大摇大摆胡作非为。 不过据目击者称,该部队只有区区四百人,而且衣衫破烂武器落后,倒像是一支四处流窜的亡命部队。 而这个消息传到国统府军事决策处,区区四百流寇摇身一变,立马“扩张”成四千人装备精良的特种部队。 “贤侄呀,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也不知这四千流寇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既然贤侄要回玉亘,不如就顺道带兵将这帮流寇剿灭了吧。伯父我代表全国人民谢谢你,麻 烦贤侄了呀!” 方君乾托腮挑眉露出冷笑:看看,全国人民一不小心又被他代表了。 不爽归不爽,太极还是要继续打的:“方某远道而来,手中无兵无将……伯父该不会让我一个人单挑人家四千精锐之师吧?” 巴不得你有去无回! 段齐玉在心中腹诽一句,忍住心头不悦,硬是挤出一丝干巴巴的笑容:“贤侄真爱说笑,我怎么会让贤侄一人身陷重围呢?严帧,过来给方少帅见个礼!”转头向方君乾介绍道:“君乾 ,这位是严帧严团长——你这次行动战役的副手,他所带的一零七六五团不知方贤侄可有耳闻?” 薄削的唇角弯出嘲讽的痕迹,方君乾说话的神态玩世而慵懒,有股不自知的目下无尘:“知道,一零七六五团嘛!” 浴血杀敌不怎么样,逃命自保的本事可是一流。有时方君乾恨不得推荐他们去参加奥林匹克运动会,什么长跑冠军短跑冠军在一零七六五团面前都是浮云呀浮云! 见状,段大总统小心翼翼地征求方少帅的意见:“贤侄,让你带一个团(一个团大约3000到5000人)去剿灭流寇可足够?” 这断气鱼如此处心积虑要自己接下这个任务,必然不安好心。 俗话说的好:事若反常必为妖。 “平京周围的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这四千人如果往深山老林一躲可教方某到哪里去找?抗战总攻在即,万一方某因此耽误了时日……”方少帅摊摊手无奈道,“你是知道那帮狼 崽子的,每天嗷嗷狼号摩拳擦掌就盼着与倭桑的大决战了。我这要是去晚了他们怕是连点渣都不会给我剩。” 段齐玉显然早有准备:“这点贤侄无需担忧,伯父已经下令让周将军和肖参谋长于五日后带领猛虎团沿东路而下,在两国边境囤积兵力,与倭桑先头部队交锋!总之,只要贤侄动作快点 收拾了那帮流寇,是耽误不了决战大事的。” 方小宝悲哀地发现,这段齐玉似乎是盯上自己,跟自己卯上了……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再推脱下去就有“违抗军令、通敌卖国”之嫌了。 不情不愿地接受了围剿任务,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 狐疑的瞟了眼笑得阴险的段大总统,总觉得断气鱼在这件事上有点小题大做。 区区四千的流寇,居然要动劳华夏大总统亲自出面请自己出马,真是给足了他们面子。 不过…… 喧嚣的灰尘在玻璃窗上空的光影里跳跃,少年不置可否的笑容在耀眼的光线里更加神秘莫测,颇具中国特色的桃花眼挑起冰冷的眼角弧度。 他实在很好奇这犹如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倭桑军队究竟是何来头呀! ——居然敢在我华夏帝都旁肆无忌惮横行无阻,真当我华夏无人吗? 随着一零七六五团开拔的还有二分之一睚眦队员。 事实上,这并不是方君乾第一次带领陌生军队作战,毕竟战机不等人,在特殊情况下临时调换指挥长官也是情有可原。 在这方面方少帅可谓经验丰富。 这一零七六五团也不会是例外——方少帅自信满满地想:即使他是臭名昭著的“逃亡军团”! 这一夜,注定有很多人为他失眠。 严帧正在擦枪。 雪白的手帕,乌亮的手枪。 被擦拭得锃亮的枪管映射出擦枪着怨毒阴冷的眼。 “方少帅,我代地府里曾家一家老小向你问好。” ————————————————我是考试结束的分割线———————————— “道友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今天? 玄机子人世浮沉千余载,这般日子如指间漏沙,怎会在他心中留下一丝一点的痕迹? 于是一甩拂尘,说不尽的道骨仙风,道法无情:“沧海桑田变化大,悲欢来去太过匆匆,贫僧已记不得太多前程过往。” 似乎对玄机子的回答并无意外,得道高僧只笑笑不答,温和慈祥的眼中淡淡流露出悲悯的意味。 了尘抬眼遥望广袤苍穹—— 夜幕完全降临后,垂冷九天。银河横跃于眼前,辉辉煌煌点缀夜空,令人不由自主臣服于自然无上之玄妙。 风起,流云散。 璀璨群星中,唯独紫微黯淡,帝星无光。 “一千多年前的今天,有一个叫方君乾的帝王,自刎于袖手崖桃花树下。 那一天,霞光昭灼,滔滔江水正值桃花汛起,三尺青锋横过脖颈,红衣帝王挺立身形如标枪,突然直直倒下。 溘然长逝,长醉不醒。 那一天,花雨飘零,一江春水带走片片落红,也带走了帝王炽烈的生命。 “我等消弭了无双的劫难却消弭不了少帅的厄运。帝星,大劫将至……” 只道是一千年的风流冤孽。 却不知,这千古风流过后,再无风流。 肖倾宇冲入房间反手带上门闩靠在门板上。 他抓着胸口。心脏还在缓慢跳动,延伸出一片惶惑与恐惧杂芜的荒凉。那是一种不可名状的对于未来不可预测的未知的恐惧。 脑海中反反覆覆重复着了尘那句话——“帝星大劫将至。” 君乾…… “肖倾宇你发什么疯!” 周武急得赤红了双目,怒吼一声:“大军拔营在即,你现在离开就是临阵脱逃!你要想清楚了,即使军法处不处置你,段齐玉也不会放过你!” 肖倾宇冰冷一笑,与平素温润纯然的轻笑截然不同,染了些许缥缈与冷酷的意味:“肖某的事肖某自己会处理,也会自己负责到底!” “给我个理由!” “这次我们只不过先和倭桑军队相互试探,少了肖某一人于大局无足轻重,可是少帅那边……”白衣少年欲言又止,不敢想象接下去的画面,“周大哥,不知怎的我总觉得他此去凶险万分……段齐玉一看就知道没安好心,我不能由着他一个人陷身险境。” 周武叹了口气:“就为了这莫须有的危险?肖老弟,别忘了你可是当着军部所有人的面签下军令状的。” 先不论方君乾有没有危险,即使他真的命悬一线,那么临阵脱逃的肖倾宇就算救得了少帅,都逃脱不了军法处的制裁! “肖某知道后果,也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乍冷更寒的语调,混淆了节令。 竟让周武接下去的话卡在喉咙说不出口。 最终,周武做出了让步。气急败坏地挥挥手:“去吧去吧!擅离职守这茬儿我先替你瞒着,我丑话先说在前头,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看段齐玉怎么发挥!瞒得了多久我不知道,你尽量早去早回!” 因倭桑那支神秘军队的缘故,方君乾在平京搁了半年,整得人都生锈了,好不容易带兵南下,又花了几个月时间搜索出那队兵马所在的具体位置,已值暮春。 满天柳絮纷纷蒙蒙,被东风卷得均匀,像把雪团搓散,把鹅毛剪碎,随逝水流落,委顿芳尘。 暮春里的焉水流域就淹没在一片白茫茫的流风中,显的摇摇欲坠。 方君乾望着幕天席地的飞絮,忽然开了口:“还真有几分倾国倾城的味道。” 心里默默补充一句:可惜没有桃花。 严帧仔细打量着方君乾——他曾仔细调查过他,也不止一次在报纸杂志上看到过他的照片,可是亲眼看见真人的冲击还是远远大于照片上的。 他有一双极具东方特色的桃花眼。细长,眼尾略上挑,睫毛长而密,眼形若桃花。 他的眼睛里有一种天然自成的散漫和不羁。眸光黑白并不分明,瞳仁呈暧昧的琥珀色。眼神迷离,似醉非醉,旖旎诱惑。 一笑起来便眯成两道弯弯的月牙儿,叫人心荡意牵。 可即使如此,方君乾那勾魂荡魄的笑容里还是隐隐约约隔绝出一层肃杀清凌。 这人,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 即使身负血海深仇的严帧也不得不感叹,有着罕见美貌和罕见气势的方君乾,连杀气都可以表现得如此魅惑而富有张力。 当他出现在喧嚣吵闹的人群中,没有任何因由,所有人都会停止手中的动作,整个会场鸦雀无声。 那是一种极强烈的存在感,绝对的气势,一种深层次的气蕴的体现。 上天总是不公平的,有一种人就是所谓的“天之骄子”“上苍的宠儿”。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覆灭了曾氏一族。 严帧悄悄攥紧了拳头,万里挑一的睚眦队员就站在他身后,用警惕的目光注意着所有人的一举一动,虎视眈眈。 毫不怀疑只要严帧表现出一点异状,睚眦小队的成员就会一拥而上将他按倒在地。 拔枪杀人的成功率几近为零。 严帧恍惚地站在他面前,仿佛一个无思无想的摆设。他压下心中蠢蠢欲动的复仇魔鬼,再三告诫自己:时机未到,忍耐……忍耐……忍耐…… “严帧团长?”方君乾屈指叩在椅子扶手上,唤回严帧游离的神志。 “啊? 分卷阅读191 分卷阅读192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92 是!”严帧如梦初醒,啪的一下敬了个军礼。 方少帅抬起头。他的瞳孔异常透明,也异常锋利,那超乎常人的冷静剔透仿佛像挖掘剖析对方最阴暗的私密:“明天就是收网的日子了,你不好好准备还在发什么呆呢?” “属下惶恐……” “严团长,”方少帅笑容一敛,沉声道,“段总统说倭桑军队足有四千人数,但本帅派出的斥候回报说那倭桑军队最多不超过四百,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严帧“轰”的一下炸出一头冷汗! “属下愚钝,属下不知!” 眼神中的恐惧忐忑绝非作伪。 方君乾深深看了他一眼,挥手让他退下。 “少帅,我总觉得这小子靠不住。”黑子忍不住说出心里话,估计这话憋在胸口很久了,“这小子可是赫赫有名的逃跑将军,要是明天打起仗来拖我们后腿怎么办?” 方君乾摸着下巴:“这个严帧在担任一零七五六团团长的这几年里,虽无大功,亦无大过,不过是乱世中碌碌无为的求生者。举凡能在这个世道活下去的都不容易,咱们没必要就着人家短处不放——身份可清白?” “身份倒是没什么,家里只有他一个人,无亲无故。不过在这一零七六五团里,倒是有两个营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亲兵,平日里吃穿用度都与别的士兵不同,除了他的话天王老子来了都不放在眼里。估计那小子要造反他们也会跟着他干!” 闻言,方君乾笑眯眯评价了两个字:“有趣。”话锋一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兜到了黑子的头上,“黑子,听说小姚给你寄来了一件防弹衣?” 黑子黝黑的脸上泛起柔情的笑,很干脆地拉开衣襟露出里面灰黑色的防弹背心,语带炫耀:“嘿嘿嘿,是美利坚最新出产的t52型全尼龙防弹衣。小姚让我穿着护身的。”(朝鲜战争中,美陆军装备的防弹衣就是由12层防弹尼龙制成的t52型全尼龙防弹衣。此处为架空,请勿较真) 方君乾自己是不喜欢穿防弹衣的,嫌它硌得慌。不但不穿,还经常理直气壮地对保护自己的卫队说:“如果哪一天连本帅都需要穿上防弹衣,估计南统军的末日也不远了。” 这句话充分表现了方君乾对自己护卫的认可与信任。 方小宝围着黑子啧啧称赞:“这有了家室的人果然不一样啊,居然都懂得照顾自己了。小姚那大胖儿子没白生。” 怀胎十月,姚于倩顺利产下一个七斤半重的大胖小子,母子平安,把金老黑和他老娘乐得像朵花儿似的。 拍拍他的肩,方君乾笑容灿烂:“明天一大早就要开打了,等收拾完那帮残兵败将你们就可以一家团聚了。你家娃儿还没起名吧,回去给他取一个既有型又拉风的大名。我和倾宇当他干爹可好?” “公子的话当然是求之不得,”黑子转眼一脸嫌弃,“至于你嘛……” 方小宝笑骂:“滚!” 曾经年少轻狂,意气飞扬。 谁想悲剧在不经意的一刹那从天而降? 那些离开的、留下的、遗失的、铭刻的……散落了一地美好回忆与空洞憧憬。 是谁在青冢墓前珠泪涟涟,胭脂斑驳? 我们都太渺小,敌不过命运的心血来潮。 四百倭桑逃犯最近霉运当头,犹如过街老鼠惶惶不可终日。 除了最开始成群结队打家劫舍制造了点混乱,其余的日子真可谓缺粮少弹悲惨至极。 附近百姓听到他们的凶名拖家带口逃难去了,几个村庄连一点口粮都没剩下,饿得倭桑部队头晕眼花,一个个眼冒绿光,见到只耗子都恨不得红烧了来吃。 特别是最近几个星期,时不时有游卒散勇在周围晃来晃去,似乎在打探消息。 发现后想追上他们拷问吧,丫的一个个逃得比兔子还快,倭桑部队只能目送他们远去的矫健背影望尘兴叹! 一零七五六军团还是第一次跑得如此尽兴、畅快、淋漓尽致。 不但不会遭到上级鄙视白眼,反而还能获得表彰,跑得好的士兵甚至还能得到额外嘉奖! 没有人喜欢做逃兵。只不过在生命和荣誉面前,他们选择了生命——这无可厚非,毕竟性命只有一条,命没了什么都是白搭。 可在能保证生命安全的情况下,没有男人能拒绝胜利的荣誉。 一零七六五团的大部分人衷心佩服着这个叫方君乾的年轻人:跟着他,说不定真能摆脱“逃跑军团”的骂名,创造奇迹。 第一次知道:原来仗也可以这么打! 农历三月初四,昨夜宿雨,至晨,惠风和畅。 四百倭桑残兵蛰伏在荒无人烟的废弃村庄里。无弹无粮,部队里弥漫着颓废的气氛,两三句口角就足以引爆一场斗殴,沉闷压抑,暗雷滚滚。 “长官你看!”一个倭兵眼尖,一眼瞧见村庄附近的树丛里人影憧憧,似乎是一支小分队押送着粮草从林中路过。 有倭兵激动抓枪,眼睛里冒出贪婪的绿光:“好像是那个逃跑军团的运输部队!” 小胡子长官谨慎道:“支那人狡猾,可别中了他们的圈套。” 可这四百倭军早就穷疯了,哪管得了这许多? 其中有人对长官的过分谨慎表示鄙夷:“他们有哪次不是夹着尾巴溜走的?他们有过哪怕一点点的反抗吗?” 看来一零七六五军团的确是臭名远播——丢脸都丢到国外去了。 低矮的丛林深处,影影绰绰出现了一条黑色的线,黑线逐渐拉长、变粗、蠕动、推进,逐渐形成包围之势,风中隐隐传来了倭桑人那怪异的腔调。 运输队停下了脚步,似乎感觉到了危险的逼近。 一阵令人心悸的沉静之后,突然杀声震天! 近身肉搏,倭桑狂热地舞着刀——当然在武器极度缺乏的情况下有极大一部分人挥舞的是村民们留在村里的菜刀——气势汹汹地想冲毁阻碍在他们身前的一切事物! 可人家运输队也不是吃素的,眼见敌人从天而降,运输队长不慌不忙沉着应战,拔出手枪视死如归地喊了句:“同志们!保护粮草——逃呀!!” 运输小队的成员坚定不移地贯彻了队长的方针路线:停步,背粮,撒腿就跑! 这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快得惊人,倭军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等反应过来后又气得哇哇大叫:“给我追!” 高坡上的指挥部,方君乾看着倭桑军追在运输队身后,一头扎进山谷中的陷阱,不由勾起兴奋的笑容:“逃得好!” 山谷里一声炮响,倭桑部队立时呈现出一片惊慌的混乱。 关门,打狗! 这是一场小型战役,完全凸显不出方少帅的军事水平。 方君乾正感觉无聊,战场忽然发生奇怪的变化——一零七五六团的第一、第二两个营脱离了攻击大军,反过头一阵狂砍滥杀,把一零七六五整团兵马都冲得支离破碎。 攻击霎时大乱!一零七六五团防备薄弱的两翼毫无遮掩地呈现在眼前,成为攻击的对象。 “不对劲!” 方君乾敏锐地感觉到了危机:“立刻命令一营二营补上侧翼缺口!” 子弹的声音透穿空气,炮火声炸聋耳膜! 指挥部所有成员愕然向坡下望去,只见那两个营的士兵临阵倒戈,正冲着指挥部杀来! 选在这四面围山的低洼之地,原是想断倭军后路来个瓮中捉鳖,谁料反而成为了困住南统军绝境。 几番冲突之下,指挥部已不知不觉被冲到一片起伏的丘陵边。 “少帅快走!我来断后!”黑子来不及多想,一推方君乾,自己就要冲下去拼命。 这次剿匪的主力是一零七六五团,方君乾带来的南统军不过百人,至于睚眦小队就更少了。 阻敌断后,那完全是有去无回的行径! “金老黑!!”方君乾暴怒一喝,若平地一声惊雷,“你老婆和儿子还在家里等你呢!你想让小姚变成寡妇,让你儿子刚生下来就没有爹?!” 金老黑黝黑的面庞猛地抽搐一下,手上的动作也不由一缓…… 方君乾趁机挣开金老黑的挟制——此时此刻,此阵此地,避无可避! “不行!少了一个金老黑只不过多出一对孤儿寡母,可是少了少帅华夏国就要多出千千万万的孤儿寡母……少帅,我黑子再笨,这种简单的算术题还是会算的……” 话讲到这里,黑子反而平静下来,与睚眦队长刘楚飞交换了一个眼神,点点头:“刘队长,少帅的安危就交给睚眦了。我和南统其余兄弟断后。” “放心,想动少帅,除非睚眦死绝。”刘楚飞深吸一口气,拔出腰中手枪,“睚眦部队,带着少帅跟上我!” 两个睚眦队员一左一右架住方少帅,方君乾拼命挣扎:“你们这群混帐想造反呀!本帅现在命令你们放开我!金老黑,刘楚飞,你们想让我这辈子良心不安是不是?!……” 黑子冷哼一声,把心一横直接一计手刀将人弄晕! 周围的睚眦队员全部紧张盯着金老黑,一脸惶恐。 金老黑摆出一付无辜的模样:“公子吩咐了,必要时候先打昏带回去再说。” 无双公子派出的斥候看着近处满地残骸,听着远处兵荒马乱的厮杀炮火,不由脸色发白:这么大的混战,作战部署早被打乱打散了,看不见指挥部的旌旗与标志,哪里去找方少帅?! 无双在营帐内看着近几天一零七六五团与倭军的作战记录。 显而易见,无论兵力还是作战策略,方君乾都占了上风,今天就是最后的收尾关头,不出意外应该稳操胜券。 希望是自己杞人忧天…… 肖倾宇说服自己往好的一面想:情况没坏到这个地步。 “公子不好了!”前去打探战况的斥候满面尘灰,显而易见经历了一场疯狂的厮杀,“严帧带着他的两个直属营叛变!他们偷袭了指挥部,睚眦部队护着少帅往南方突围!,一路死伤惨重……少帅、少帅他下落不明!” 等方君乾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山坳的一条河边。 身旁躺着一个士兵,血流满脸,呼吸微弱。方君乾认识他,他是睚眦小队的一员,编号23的裴夏兵。 “夏兵,你醒醒?快醒醒!”他拍着他的脸,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惊惶与迷茫。 战况究竟进展到什么地步了? 严帧是不是真的叛变了? 一零七六五团呢? 南统军呢? 还有……睚眦小队呢? 方君乾张望左右,只见丘陵起伏连绵,河水浩浩汤汤,却是风吹叶动、四下无人。 最熟悉的人马消失得无踪无影。 “黑子!刘楚飞!小石头!” 方君乾高呼着部下们的名字,然而,只有苍茫天地回应着他的呼喊。举目远眺,天地悠悠空如子虚。 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不行!不能这么下去! 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 方君乾抹了把脸振作精神,一把架起陷入休克状态的裴夏兵,凭着直觉和天生的方向感向南边走去:不能停在这里,得找一个地方为兵子疗伤……这里没有医生,没有治疗器具,再这么下去他会死! 连绵起伏的坡度勾勒出一条优美的弧度,宛若少女曼妙的曲线。就在这片低矮的丘陵间,少年元帅咬牙架着毫无意识的士兵,一浅一深艰难前行。 “咳咳……少帅?” 传来低沉的、不确定的声音从士兵的口中溜了出来。 方君乾一愣,迅速绽开笑容:“夏兵你醒了,觉得怎么样?坚持一下,你马上就会得救的!” 裴夏兵吃力地笑笑,喉头滚动着想说些什么,一声枪响打断了方君乾的话。 鲜血溅在方君乾苍白的脸颊,这么近的距离,连子弹嵌进骨骼的声音也清晰地令人发狂。 急涌而出的鲜血呛在裴夏兵的喉头,他再也说不出话来了,明亮的眼睛逐渐黯淡下来,永远阖上了。 方君乾如受重锤,踉跄一步险些站立不稳。 一个令人厌烦的声音在耳边想起: “别来无恙呀,方少帅。” “刚刚这一枪打偏了。少帅还真是命大,这样都没死。” “你的这个保镖,可是背着你逃过了我们重重截杀。话又说回来,少帅你的手下也真够厉害的,一个个像不要命似的阻止我们,我那两个营真是伤亡惨重。可惜他们人太少,又失了先机,虽然多花了我们点工夫可还是被收拾干净了。你真该亲眼看看,为了救你一人,你的那些保镖是如何前赴后继视死如归的 分卷阅读192 分卷阅读193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93 !也是……有如此悍不畏死的保镖,那最后从尸山血海里爬起来的活人肯定就是少帅你了。” “他们不是我的保镖……”方君乾怔怔道,“他们是我的兄弟。” 他们……都死了…… 刘楚飞坚硬自信的声音言犹在耳:“放心,想动少帅,除非睚眦死绝。” 整整一半的睚眦小队……真的……死绝了…… 冷枪、战火、孤烟已熄。 血溅、轰鸣、楚歌悲兮。 “为什么……”猛地抬头,方君乾的声音冷得像冰渣,方君乾的瞳孔,因为黑得太深太沉,连流动也悲伤得不为人知。 他问:“为什么?” 严帧慢条斯理地用一块雪白手绢擦拭了一下刚刚开火还有余温的枪管,不苟言笑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残酷的笑:“方少帅,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其实是曾家的私生子……虽然曾伟从没认过我。” 忽然, “方君乾!” 严帧回头一望,顿时眼前一亮,只见一抹雪衣带着一队卫兵迅速扑近,速度之快直如脚不沾地飞掠而行。那般滟滟清辉傲世风华,不是肖倾宇是谁? 见到肖倾宇,严帧粲然一笑,故意残忍地提高声音:“如果在肖倾宇面前杀了你,不知……会怎么样呢?” “方君乾!!”一句话的工夫,无双的身影已近在跟前! 严帧最后注视了一眼疾扑而来的肖倾宇,眼神一凛,开枪!! “砰砰、砰砰、砰砰砰!” 左臂、右臂、左肩、右肩、小腹、胸口、肺叶。 一连七枪!全部打在方君乾身上! 衣服上出现七处殷红的圆点,圆点渐渐扩大,慢慢汇集成血流,鲜血越流越快,越流越多,不断从他身体里冒出,潺潺流到地上。 方君乾仰躺在地上,拼命挣扎着想撑起身,唇角咯血,吃力向肖倾宇所在的方向伸出手,似乎想抓住生命中最沉重的东西…… 倾宇…… 千年的深情,在一秒间坠落。 大片的血红模糊了肖倾宇的双眼! 那一刻,芸芸众生,滚滚六界,万般色相,亿数繁华,全部空虚成过耳风声。 那一刻,惊涛拍岸,风云变色。偏生,喧嚣静默,万籁俱寂。 肖倾宇甚至没有流泪,他只呆呆站着,忘记了所有反应。 原来绝望是一件如此寂寞的事。原来最深沉的绝望,是没有声音,也没有眼泪。 当时缘起,惊鸿一瞥、万水千山;待到缘灭,月毁星沉、沧海桑田。 方君乾没死。 当那个睚眦队员探得少帅微弱的呼吸,惊喜若狂地吼出:“少帅……少帅没死!!他还活着!!”时,不知有多少铁血男儿热泪盈眶,泣不成声! 无双颤抖地揭开方君乾的外衣,千疮百孔的防弹衣从里面露了出来。 所有人都说不出话——这是姚于倩送给黑子的防弹衣,黑子每天穿着它向兄弟们显摆,大家都认识。 在打晕少帅的最后关头,黑子毅然决然地把防弹衣套在了方君乾的身上,把生的希望留给了方君乾。 清贵无瑕的白衣公子,突然直挺挺朝他们跪下。 骇得所有人大惊失色! 他躬身在飘零的尘埃中,深深地、深深地、匍匐叩拜。 百来壮士的英灵换回方君乾一人性命。 这条命,背负着死者所有的希望企盼。太重,太沉,压弯了生者的脊背,让人承受不起。 “绞龙”一战,南统军重创,睚眦战队死伤过半。 (注:防弹衣只能减轻子弹击中目标后的巨大冲击力,降低弹头对人体的伤害,并非穿上后就会安然无恙。如果射击距离近弹头伤害大,也会流血重伤。) 当姚于倩风尘仆仆餐风宿露,不远万里而来,听到的只是少帅垂危的噩耗以及丈夫的死讯。 整整一夜,姚于倩抱着黑子冰冷的躯体失声痛哭。 无双问:“小姚,你恨吗?” 她是应该恨的。 黑子死了,方君乾还活着。 而原本活着的应该是他——她的丈夫,婆婆的儿子,孩子的父亲。 是方君乾夺走了黑子生存的希望,活着的权利。 可是,面对坐在自己面前微笑的肖倾宇,那笑容里面的悲哀和尖锐疼痛压的人喘不过气。 面对这样的肖倾宇,姚于倩什么都说不出来。 其实早该知道的。 黑子不仅是自己的丈夫,婆婆的儿子,孩子的父亲,还是方君乾的贴身护卫。 身为方少帅的护卫保护方少帅,这是他的责任,是他的使命,更是男人生存的意义。 “黑子不在了,可我还有孩子,还有婆婆要照料。公子你放心,我会好好活下去。” 时间慢慢地流,有些伤痛总会慢慢淡去,最终留下不痛不痒的一个疤。 一辈子很长,幸运的是,我在最美丽的年华遇到了你。 纵使不能携手白头、百年连理,可一生一爱,就此终局,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去。 “可是……可是……”姚于倩捂住嘴,将脸埋进皓腕中。 疼痛是一回事,可那伤疤却是心中抹不去的痕迹:“……可是他怎么就这么走了呢?” 在被推进手术室的前一刻,那个苍白虚弱奄奄一息的少年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从昏迷中挣扎着清醒! 迷迷糊糊中,感觉一双冰凉有力的手紧紧握着自己的掌心。 方君乾睁开眼睛,隔了千生万世千山万水,一抬眼,就捕捉到那张熟悉的清雅出尘的脸。 是倾宇。 肖倾宇一直在他身边。 见他苏醒,肖倾宇呼吸突然停窒,明明有烟气灼烧胸口与喉腔,偏偏手脚依然冰凉一片。 方君乾挑眉。他挑眉的样子,依旧我行我素得嚣张,肆无忌惮得傲亮。 也许连他自己也知道这一次生死难料,命悬一线。 也许,当手术灯熄灭后,推出来的会是自己没有温度的尸体。 也许,他会死。 如果他死了…… 少年元帅的笑容明亮懒散肆意,迷离的眼眸流转着深不见底的温柔:“倾宇可愿葬在我身边?” 肖倾宇握紧他的手,感受着他指尖流失的温度,水汽霎时浮上眼眸,脸上的笑容却是淡然决绝:“生同寝,死同穴。” 若是你走了我该怎么办?去哪里再找一个方君乾? 随后,肖倾宇缓缓松开手。 任由他被医生护士推进那扇雪白的铁门。 大门无情阖上,隔断了相思人纠缠缱绻的视线。 红色的手术灯亮起。 等待无言。 肖倾宇就站在手术室的门外,声音空空荡荡,好象对着空气又好象在对自己诉说:“你这么一个爱闹的人,若是少了肖倾宇,你一人在黄泉路上该有多寂寞……” 相对于肖倾宇的平静,手下的表现无一不是心神不宁坐立不安。 “没什么好怕的……”肖倾宇温和笑笑,安慰着身旁焦心如焚的人。 “事情并没有那么复杂,”他的目光悠长而深远,仿佛在透过手术室大门盯着冰冷的空洞,“如果少帅死了,那么等肖某替他报了仇后就随他而去。” 所有人猛地抬头:“公子!?——” 肖倾宇的微笑依旧淡淡的、静静的、细细的、幽幽的,带着几分虚无缥缈:“其实就这么简单。所以,没什么好怕的……” 一袭白衣在如昼灯光下孤傲地盛绽着。他的眼神是一种淡漠生死的静切。 原来,牵绊与挂念真的可以给予一个人面对生死的巨大勇气。 床上的少年,黑发堆枕、面色惨白。 透明的氧气罩捂住少年的口鼻。 他睁不开眼,说不出话,笑不出声,显得如此安静、迷茫、脆弱、无助。 可是,显示器上还有心跳、脉搏、脑波频率。 肖倾宇抬起他的手,亲吻他的指尖:活着,就是希望。 走廊忽然有脚步匆匆响起。 “公子,平京总参部派了二十几个督察员来到部队,怎么办?” 屋漏偏逢连夜雨。 肖倾宇远山秀眉微微一沉:“让他们在会议室等,说肖某稍后便到。” 那帮来自平京的督察员果然带来了令人不快的消息—— “国统军总参谋长肖倾宇涉嫌违抗军令,私自带兵离开影响战局。总参部命令我等即刻取消肖倾宇总参谋长职务,带其前往一零七六五军团总部接受调查审讯!” 话音未落,一声“砰”的巨响撞入耳膜,会议室的门被人撞开了。几个守在门口的督察员像沙袋一样被抛了进来,惊变吓得会议室里的督察员们从椅子上悚然弹起。 “你们想干嘛!”督察长被人一个眼刀刮过,立马重又落回座位,动弹不得。 偌大的会议室片刻就被围得水泄不通。那些督察员面无人色——南统军的官兵不说话不做声,只寒着脸将手按在枪套上就让人感到腾腾杀气充斥周围,吓得腿肚子都软了。 睚眦副队长欧阳赴面孔斯文白皙,一付白面书生样,此刻冷笑道:“公子,当初是兄弟们自己答应跟您一起来的,要追究责任就一起追究,他们把责任都推到您头上是什么意思?” 别看欧阳赴文文静静,却是队里说一不二的狙击手,手上好歹有上百条人命,此刻一个眼神扫过去,森冷如刀,所有督察员噤若寒蝉。 原本压抑的气氛忽然爆开,会议室应和的呼声此起彼伏。 “对!要抓一起抓!有种就过来给老子戴上手铐,来呀来呀!”气势汹汹地上前几步,吓得督察员连连后退,脸也一阵红一阵白。 “戴个屁手铐!”更有人一把拎起一个督察员,“反了他丫的!” 那个年轻的督察员在他手里宛如小鸡般徒劳挣扎。 那些粗鲁的兵汉粗言秽语骂个不停,冷嘲暗讽接踵而至,气得督察长赵甄建面皮发黑,背脊冷汗涔涔:果然是方君乾的部下,跟传闻中的一样跋扈嚣张! 忽然那个督察长想起临走时段齐玉再三叮嘱:“你此去最好能让肖倾宇众叛亲离声名狼藉,如果行不通,至少也要挑拨南统军与国统府的关系,不怕他们忍不住就怕他们不造反。一旦他们起兵造反,这分裂政府的罪名……哼哼!” 赵督察长故意发怒:“你们这是要造反吗?肖参谋长你自甘堕落倒也算了,难道还要让这些铁血男儿为了你丢掉性命! “你跟那方君乾的关系还不够恶心?你那些部下拼了命也要维护你,我真替他们感到不值。” 会议室顿时鸦雀无声,不信与古怪写在每个士兵的脸上,一派的冰冷沉默气氛中,甚至连呼吸都格外沉重压抑。 “你他妈说什么——” “我说,你们的肖参谋长和方少帅其实是情人、爱侣、夫妻!” 掩埋了经年的秘密被人毫不留情用刀剜开,将血淋淋的真相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锐痛,如冰锥戳心。 肖倾宇的嘴唇动了动:“住口……” “住口,你凭什么叫我住口?你们以为权势滔天就可以堵住悠悠众口?两个男人,一个军区统帅一个总参谋长,也不觉羞耻……” “够了!——” 白皙劲道的十指死死抠着扶手,无可遏制的悲凉自心底浮起,压抑着尖锐疼痛的语调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 “靠!老子我毙了你!”手下侍卫牙槽咬得咯咯作响,一脚踹翻甄建踩上他胸口,打开保险栓就将冰冷的手枪抵在他的太阳穴。 这个畜生、这个畜生居然敢侮辱自己在心目中奉若神明的两个男人。 他算什么东西,也敢对少帅和参谋长指手画脚! 侍卫目呲欲裂:这个畜生!他一定要杀了他! 赵督察长何曾见识过这般狂暴血腥的杀气,只吓得两眼一翻瘫软在地。 就在这时,一双白皙的手握住了锃亮的枪管。 这双手修长秀气,指尖泛起点点苍白,却一点也不显得柔弱,流畅优美的线条带出主人的坚定有力。 将人用力往后一拉:“退下!” “公子?!” 看着主子面无表情的脸,侍卫终于恨恨不平地收起枪退到后头。 肖倾宇缓缓来到主座前,一袭白衣,清华如斯,修长手死死抓住椅背,似乎此时此刻只能用这种方式支撑着全身的力量。 风过穿堂,披落于肩的黑发如梦飘起,千丝发间隐隐露出苍白的脸色。 他的声音是那么静谧、安详:“肖某… 分卷阅读193 分卷阅读194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94 …事无不可对人言。” 自己何其幸运:向来清心寡欲,一直无欲无求,这一生就这么主动伸手争取过一次,只一次,就牢牢抓住了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 “……肖某俯仰无愧于天地。唯独这件事,是肖某对不起诸位兄弟……” 此言一出,宛如一块石头落入水波不兴的湖面。 一个士兵跳出来:“老子才不管参谋长喜欢谁!老子只知道谁要敢动参谋长一根寒毛,就是跟老子过不去,跟整个南统军过不去!” 一石激起千层浪。 “公子,南统军会保护你的!他们休想带走你!” “公子你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等少帅醒过来我们要怎么向他交代?” “公子,这群人一看就不是好人,你别跟他们去啊!” 士兵们七嘴八舌地嚷着,一把把手枪从枪套中被掏出,纷纷对准平京派来的督察员们,现场顿时乱成一片。 这些铁血淳朴的汉子们眼神中流露出担忧的神色与不可动摇的决心。 望着眼前一张张淳朴的面孔,肖倾宇的喉头仿佛被一股暖流堵住一般。 他知道他们会为了保护自己不惜一切,哪怕起兵造反! 可是自己怎么可能眼睁睁让段齐玉把兵变叛国、分裂军队的骂名扣在南统军头上?! “放肆,都给我退下!” “公子!?”“公子!!” “退下!” “南统军的将士们,你们当自己是什么——保家卫国的战士还是欺男霸女的军阀?把枪口指着自己的同胞兄弟,你们倒是出息了呀。” 南统军官兵在肖参谋长冰冷的目光中退缩、犹豫,慢慢收起了枪支,虽然还虎视眈眈地盯着那帮督察员们,不过对峙的火药味还是渐渐淡了下来。 肖倾宇扬声:“欧阳,回答我,军人的天职是什么!” “报告!服从命令!” “好,我现在命令你,收起武器,带着兄弟们离开。”肖倾宇独自站立的背影,如红尘陌路,高傲中有一种睨视万物的孤独。 “公子!”看着这样的肖倾宇,欧阳赴一把抓住主子纤瘦的胳膊,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别跟他们去。南统军会保护你的,有我们在那帮混蛋休想欺负你!” 肖倾宇轻轻一笑,寒寥缈寞:“没办法,太冷了,不走不行,停不下来了。” 旋身,皎皎琼莹流华一身。 只听他一字一句道:“都记住我的话,南统军是国统军的一部分,我们不是土匪不是军阀,而是保家卫国的军人。是非忠奸,肖某相信国统府以及段总统会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水色薄唇抿了抿,“肖某走后,照顾好少帅。等少帅醒来就对他说——”说什么呢? 罢了…… 主动任手铐戴上自己手腕,白衣公子平静道:“督察长,走吧。” 赵甄建手中拿着马鞭,一下下拍打着掌心。 这儿是平京郊外的军事督察总部的训练场。 赵甄建志得意满得环视了一遭台下那一张张国统军卫兵的脸,转而冷笑着盯住看台中央被绑在刑架上的白衣少年:“我还以为,南统军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肖参谋长……” “既然是赵督察长希望的,肖某怎能让你如愿。” “肖倾宇,你勾结倭桑意图叛国,你认不认罪?” “肖某无罪。” “好个无罪!”一计冷鞭抽打在无双右肩! 赵甄建下了大力,右肩立即划上一道可怖伤口,血肉模糊,深可见骨! 无双一惊之下冷然怒问:“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动用私刑?” “对卖国贼还用得着客气吗?”说完反手又是一鞭! 十鞭过后,赵甄建狠狠抓住无双瘦削的肩膀:“肖倾宇,你勾结倭桑意图叛国,你认不认罪?” 右肩被长鞭撕开的一处尺许长的伤口还在往外淌着血,血肉模糊,被他恶意一抓痛彻心扉。 赵甄建凑近他压低声音:“劝你还是早点认了吧,少受皮肉之苦。” 少年黑色的长发贴在眼睛上,更衬得一张脸苍白如雪,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质感。 抬起眼,一双如冰如雪的冷酷眼睛睨着赵甄建,讥诮到令人不由得机伶伶打了个冷颤:“肖某无错,何罪可认?” 肖倾宇自愿身陷囹圄,是为了维护南统府的地位;而肖倾宇不能认罪,却是为了南统府的声誉。 赵甄建没想到肖倾宇会冒出这么一句。 这貌若处子的柔弱少年骨头居然这么硬!? 赵督察长怒极反笑: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能硬到什么地步! 退后一步,正气凛然地宣布:“肖倾宇,你在没接到国统军总司令的指令下私自带兵脱离战场,且有通敌叛国、颠覆政府之嫌,按照《国统军军法》第四十二条,将予你五十鞭刑,事后 吊于军法台示众,你可认罪?” 肖倾宇站在那里,像一把出鞘的绝世神兵,剑气纵横不可侵犯,一种摄人心魄的凛然不期而至。 他只冷冷盯着他的眼睛答了四个字:“肖、某、无、罪。” “哈,明知故犯不知悔改罪加一等!五十鞭刑立即执行!” 本想亲自行刑的赵甄建在瞥见肖倾宇的眼神后心下一突,下意识避开那凌厉清亮的视线。 随后反应过来又为自己的胆怯懦弱脸色一阵红一阵青——他都这样了,自己为什么还那么怕他!? 愤恨地甩手将鞭子扔给手边一个灰棉布袄大约六十来岁可称得上一声老人的人,压低声音阴测测吩咐:“你是老手了,别让人看出猫腻来,给我往死里打!只要他出这大门时还没咽气就成!” 老刑接过鞭子,恭声应了句:“是。”灰色的眼珠定定看着白衣清贵的苍冷少年,一个狞笑将他沟壑纵横的脸割裂得恐怖异常。 老刑是监狱里的见不得光的刽子手,别看年逾六十,却是肌肉精鼓精力十足,折磨人的手段更是层出不穷到令人发指。他若想将你剐成一千九百九十九片,就绝不会让你在被割一千九百 九十八片的时候气绝,并且可以保证当你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你的心脏还是跳动着。 他那一手刑鞭也是使得出神入化。 有时候表面看来皮开肉绽血肉横飞,其实根本没伤到筋骨,回去涂点药休息几天就好了。可有时明明伤筋动骨重创肺腑,表面却是一点伤痕都看不出来,往往回去后就一命呜呼,让人有 冤无处诉,下手可谓阴毒至极。 此刻老刑心中有说不出的快意激荡。 他跟无双完全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他是阴暗里的龌龊爬虫,而那个少年却是高不可攀的流云明月。 可如今他知道,像他这种爬虫般的人,也是有机会亲手毁灭皎洁明月的! 莫可名状的满足与快意让老刑眼角的鱼尾纹都微微扭曲起来:“肖参谋长,我看您还是认了吧,何必遭这份罪呢?看您这细皮嫩肉的也捱不了小的几鞭啊!” 白衣少年静静道:“笑话。” 痛! 撕裂般的痛! 鞭风呼啸,二十鞭过后,肖倾宇虽全身上下没添一处新伤,然而剧痛前所未有,以肖倾宇心性之坚韧也不由得冷汗淋漓。 “装什么死,又没下狠手!”耳旁传来赵甄建的讥讽,“肖倾宇,你违抗军令通敌叛国,认不认罪!” “……”少年无声地笑起来。 肖倾宇,是那种越是受伤背脊就会挺得越直的男人。 “肖某……无罪!!” “给我继续打!!”老子就不信搞不定你! 一声鞭响, 一计瑟缩, 一次次背脊挺直。 从最开始的皱眉颤抖到现在的冰冷麻木。 少年明若秋水的瞳孔逐渐黯淡,他现在只能勉强支撑着自己的神志,以免自己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说出令自己后悔莫及的话。 台下观刑的人纷纷不忍看下去,悄悄低下了脑袋。 有人暗中赞叹:“真是条汉子呀!这种人要是有通敌卖国的嫌疑,我们的赵督察长还不早就抱着倭桑天皇的大腿高叫天皇万岁了?” “对呀,打死我都不信。” “赵真贱这不是严刑逼供嘛!” “嘿,傻了吧你!光赵真贱借他一个胆子都不敢,绝对是段总统抓住了肖参谋长的把柄借题发挥,他想夺南统军兵权已经想疯了。” “嘘,小声点!你不要命了?” 这样不是办法! 赵甄建心下暗急,大总统的目的是让肖倾宇当众认罪,以降低他在军界民间的威望,进而使南统军在军队中的统治地位不复存在,最终剥夺南统府自治权。 可如今…… 难不成让所有人都知道肖总参谋长坚忍不屈视死如归?! 老刑轻呼一声:“督察长,他昏过去了!” 呼吸微弱,奄奄一息。 肖倾宇昏死过去,只见他呼吸时断时续,竟是奄奄一息。 他死咬双唇,一缕血痕从唇角沁出。 迷迷糊糊中,听见一个声音气急败坏地问:“肖倾宇,你认不认罪!?”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气若游丝的声音宛若从幽冥底下钻出:“肖某……无罪……” 纤长羽睫微微颤动,肖倾宇仿佛被噩梦缠身,声音突然凄厉、痛楚、挣扎起来:“……肖某无罪!” 即使身体剧痛如火烧,却从未起过一丝服软认输的念头,只会下意识地回答“肖某无罪”四个字。 即使失去了意识,肖倾宇还在一遍一遍机械重复着这句话! 所有观刑之人毛骨悚然,施刑人老刑更是一个哆嗦险些连鞭子都拿捏不住。 这少年,不像一个人! “哗啦”一声,肖倾宇全身上下浇了个透。冷水一击,昏迷中的无双终于悠悠转醒。 他反射性地启动干涩双唇,恹恹道:“肖某……无罪。” 赵甄建冷哼一声,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是凶如恶鬼:“好好好……来人,将‘肖参谋长’吊到军法台示众八小时!让所有人看看,这就是违抗军法死不悔改的下场!” 肖倾宇唇角勾起讥诮的冷笑,锐利的眼神、不屑的态度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像一把剑、一柄枪,而不像一个刚刚受过刑的狼狈虚弱的人。 赵甄建对他这种目下无尘的姿态很不满,恨不得撕开那层风轻云淡的高傲:“对了,差点忘了告诉肖参谋长一个好消息,方少帅昨天晚上醒了。” 无双浑身一震,垂下眼睑掩饰住眸中的释然与喜悦。 “不过……”扬手一鞭!“唰”地撕裂白衣少年的伤口,顿时血流如注。他迫不及待地想目睹毁灭:“也不知他有没有命能活着救你出去?” 南统军来得神速。 赵甄建第一次见到方君乾,是在平京郊外。离军事督察总部还有十公里的距离,中间隔了一座古雪山。 方君乾的脸色很苍白,甚至连呼吸都有点急促。 那是当然,被人在要害部位打了七枪,任谁都不会好过。听说要不是当时穿着防弹衣早就一命呜呼了。 不过据说那个严祯最后下场凄惨——好像还没死。不过落在了南统军刑法部手中,估计现在是生不如死吧。 赵甄建对方君乾一直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但他还是在这么多人里面一眼认出了方君乾。 方君乾当时只穿了身普通军装,和手下一般无二的装束。他当时侧身和属下说着话,精神似乎有点萎靡。 可是,在南统军千千万万各擅胜场的将士当中,你第一眼看见的,一定是他。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仿佛他周身就是围绕着一股庞大的气场,让所有人乃至整个世界都围着他旋转。他扬眉横目带起的气流实在太过强大,连带着所有人都遵循着他的举手投足而动作,不由自主。 见他到来,这个光华耀目的男人终于抬起头。 赵督察长忽然从他那双如狮王般犀利的双眸里读出四个字:睥睨天下。 惊归惊,赵甄建仍是坚决贯彻了段齐玉给他的指令:想接回肖参谋长,方少帅必须将部队驻扎在古雪山下,孤身一人进入军事督察总部。 挥手打断手下的异议,方君乾一个字就使尘埃落定:“行。” 然后当着督察员们的面淡淡说了句:“欧阳,如果本帅和肖参谋长在明天日落之前还未回营,你就下令将军事督察总部夷为平地。” 欧阳赴行了个军礼,大声应道:“是!”说罢用不共戴天的吃人般的眼神瞪着赵甄 分卷阅读194 分卷阅读195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95 建,赵甄建顿时有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古雪山,千年冰封,白雪皑皑。山头积雪终年不化。 赵甄建扭头看向身边陷在一队督察员中的方君乾:眼下除了自己的亲信外四顾无人,要下手的话这里最好不过……大总统是下令要在这儿解决他,可要是明天南统军见不到他回去,那督查总部岂不是要被夷为平地? 就在赵甄建在杀与不杀之间踌躇难抉时,少年元帅独有的低沉讥诮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赵督察,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杀了本帅,你从此就可加官进爵平步青云了?” 赵甄建老脸一红,忙不迭义正词严地掩饰辩驳:“赵某只是依法办事,怎么会是贪图富贵的小人!?方少帅说这话是对我人格的诬陷,是人身攻击!这对我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你……你给我记住,我回去后一定会向法院提起诉讼,告你诽谤!……” 怎么说怎么心虚。 喋喋不休的话在方少帅冰冷嘲弄的眼神下渐渐息声。 方君乾咳嗽一声,面色又苍白了几分:“赵督察,没想到你的胆量跟你的政治经验完全成反比,天真到令本帅哭笑不得。” “你强行带走我南统军总参谋长无疑是想逼我们造反。段总统当然能在这件事里得到大好处,可你为自己想过没有?如果南统军真的叛离政府,你这个有胆量伤了我南统军总参谋长的督察长一定会首当其冲成为被报复的对象,你会死在南统军手里。如果南统军忍下这口气没有反叛,为了平息南统军的怒火,你这个亲自执刑的军事督察长就是最好的替罪羔羊!” “不会的!”赵甄建一听顿时满头冷汗,急慌慌道,“我没有动用私刑,这都是大总统的命令!我没有!” 动、用、私、刑……倾宇!? 方君乾心中一跳险些失声! 屏住一瞬而逝的杀气,方君乾让自己看起来风云不动,波澜不惊。 忍! 现在不到鱼死网破的时候! 只有忍才能救出倾宇! 等救出了倾宇…… 方君乾故意让自己的语调听不出一点担忧,依旧是漫不经心的蛊惑华丽: “你说这都是段大总统的命令,你有证据吗?你什么都没有,谁会信你!当然,赵督察也可以听段总统的话,在这里将本帅就地格杀——不过谁都知道大总统选举在即,本帅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大家会怀疑到谁头上?” “当然是……”赵甄建说不下去了:当然是段齐玉!这还用问!? “段大总统四面树敌,本帅一死,政敌们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打击段总统的大好时机,而段大总统也绝对不愿束手就缚,到时为了平息舆论压力,赵督察觉得他会把谁推出去背这个黑锅呢?” 当然是……自己! 一阵风狂雪舞吹得人摇摇晃晃,赵甄建只觉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两眼翻白,目光呆滞:无论哪条路,自己都必死无疑! “当然,”方少帅将手搭上他的肩,无辜的笑容充满蛊惑的魅力,肆意的眼睛里仿佛有一团火焰,要有多美丽就有多危险,“如果赵督察这次肯放本帅和倾宇一条生路,南统军保证既往不咎。不单如此,高官厚禄,财色权势,段总统能给的本帅一样能给,就看赵督察你能不能把握这个机会了……” (某墨:小宝呀,今天是元旦节,我特地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提一个愿望哦。 方小宝:我对你已经没什么奢望,只求你别虐了……你这哪里是在虐待倾宇,分明是在虐待我嘛! 某墨:这个愿望太不现实了,换一个。 方小宝(对手指g,无比期待滴眼神):那我希望倾宇能在那方面主动点…… 某墨(汗):这个貌似比第一个还不现实。) 许之以高官厚禄,挟之以权势武力。 方君乾的这番话成功麻痹了赵甄建。眼见赵甄建由杀意盈眼到现在的踌躇不决,方少帅在他看不见的角度暗暗勾起一丝笑纹。 随意理了理自己的风雪斗篷:他并不指望赵甄建能立刻投向自己这边,如果赵甄建行事真能有这般果断,方君乾倒还能高看他一眼。 他只想在赵甄建心中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让赵甄建有一丝踟蹰从而帮自己逃过此劫。 只要倾宇安然无恙……哼! 一路和赵甄建有说有笑,其实早就打定翻脸不认人的主意。方君乾丝毫不觉得的行为有何不妥,所以压根就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少帅,这个……小的也是奉命行事,有时候对上头的命令实在推脱不了!”赵甄建殷勤地在前方引路,言不由衷地谄笑。 方君乾亲热地拍拍他的肩头:“本帅了解!你在大总统手下办事难免身不由己,真是难为你了。” “所以……这个……少帅,如果小的有什么得罪之处,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赵甄建领着方君乾走到了督察总部的大门口,期期艾艾地说。 “那当……” 赵甄建狗腿地先一步门将门缓缓推开—— “然……”最后一个字碎成了一地粉末。 当看到一袭白衣在寒风中无助摇曳,所有理智瞬时分崩离析! 方君乾只觉所有声音全部离他而去,天地间的颜色只汇集成了眼中那沾血的白衣。 他指尖发颤,苍白的双唇泣血般吐出两个字:“倾宇——” 一个单薄的少年双手被缚悬空吊在军法台,白色长衫不断有缕缕血丝渗出,顺着洇红的衣服,一滴一滴往下坠落,在干涸的地面汇集成小小的血洼。 长长的黑发凌乱覆在他的脸上,衬得一张脸更是苍白。凛冽夜风吹得那袭白衣猎猎作舞,在夕阳沉没、夜幕微垂的昏暗中近乎透明,让方君乾几乎有一种错觉,他会融化在天地中,就此消散无痕。 如此让他恐慌的感觉。 方君乾的眼睛霎时被刺得生痛!忽然按住胸口疯狂咳嗽起来! “少帅你还好吧!”既然有机会和方君乾缓和关系,赵甄建当然不能让方君乾在自己的地盘上有任何闪失。这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咳嗽吓得赵甄建忙不迭搀扶。 方君乾看都不看一眼,一把推开他踏上军法台就要去解开捆着肖倾宇双手的麻绳。 赵督察长慌忙叫道:“少帅,时辰还没到呢!不能——” 方君乾猛地转身拔枪,满含杀意的眼和黑洞洞的枪口堵住赵甄建下面的话。 赵甄建吓得一个哆嗦。 刚刚还跟自己谈笑风生的方君乾宛如换了一个人,原本清澈的眼睛此刻血丝满布,刹一望去宛如被血染红,凶戾如同从尸山血海里钻出来的阿修罗王! 赵甄建从刚才起就一直在观察着方君乾的表情,当他见到方君乾看见无双后所迸射出的那股痛彻心扉的伤痛,他心里就暗道不妙。 当方君乾用这种杀气腾腾的恐怖眼神瞪向自己时,赵甄建宛若当头浇下盆冰水! 刺骨寒凉!冻彻心扉! 他终于明白:自己刚才的种种示好完全是白搭!因为方君乾绝不会放过自己! 怎么办?赵甄建不由为自己的前路忧心忡忡。 段齐玉想利用自己为他背黑锅,随时都可能抛弃自己这颗弃子;可是自己把肖倾宇伤成那样,方君乾更不可能饶了自己。 两相权衡取其轻。 都说兔子急了都会咬人,更何况是赵甄建?他此刻恶狠狠看着军法台上的绝世双骄:要不然……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是了,只要方君乾强行将人从军法台救下来,自己就有借口将两人一同论处! 无双忽然感觉到有人在解开自己手上的束缚,不由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喃喃辩白:“肖某无罪……” 眼睛忽然酸涩不已,有一股热流挣扎着想涌上眼眶。 方君乾只觉眼前被一片水雾挡住,模糊一片。只能哽咽着回应他“嗯。无罪。” 听到耳边传来的肯定,长长羽睫轻颤了几下,挣扎着张开。 随后,那不动声色的冷峻线条在看到那个人后竟一下子放松下来——方君乾…… 方君乾沉着脸一言不发,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别……”无双虚弱但坚定地阻止:“时辰未到。” 离那八小时的垂吊示众还有四个小时。 方君乾的脸庞抽搐了一下,一般犀利的双眸瞪着伤痕累累的白衣少年,不知是痛,是怨? 无双清澈信任的目光回视他——方君乾,不要让肖某一番苦心付诸东流。 好好好! 你受苦,我陪你一起! 少年元帅忽然狠狠一拳敲在刑柱上! 无视指关节迸裂的血花,方君乾飞快扯下身后的斗篷将无双裹得密不透风以抵御寒风侵袭。 夜里的风自山谷呼啸而来,正对着生性畏寒的肖倾宇。 纵然裹着斗篷,寒意还是从领口灌进来,干燥的风吹在脸上更像是刀剐一般。 忽觉身上一暖,凛冽的夜风尽皆被挡去。 昏昏沉沉间,肖倾宇看见方君乾像一尊雕像默默守护在他身前,为他抵挡住山谷间肆虐的春寒料峭。 一刹那,定格了时间。 无双只觉鼻子一酸,微侧过脸去。 这屹立于自己面前的背影,红尘寂寥,恍若隔世。 这一立,就是整整两个时辰。 ——直到浩瀚星汉逐渐湮没苍穹,天光破晓。 天一亮,军法台下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众目睽睽之下,方君乾三下五除二将绳索解开后, 倚在他臂弯里的无双不甘示弱地努力让自己挺直脊背,眼眸笑如春风,一身傲骨却倔强如斯:“肖某现在无力行走,请少帅助肖某一臂之力。” “好。” 方君乾也不多言,只是搀住他,让他借力勉强站立起来。 然后,相携向外走去。 赵甄建万万没想到这两人这么沉得住气,硬是撑过四个小时熬完了刑罚。 赵甄建的那帮子心腹手下在长官的示意下慢慢将绝世双骄包围起来,却没有人胆敢第一个出头。 方君乾浑身弥漫着一股难言的煞气,只要近他十步之内就会被那凌厉的杀意吓得心胆坍塌。 他冷冷抬头,说出一个字—— “滚!” 当方君乾扶着无双慢慢朝督察总部的大门走去,一个白衣沾血无悲无喜,一个斗篷猩红面如寒霜,分明是被人挟着,却好象是众人簇拥着他们一般。 这般的光彩,这样的风华,有时简直招人怨恨,令卑劣的小人更加憎恶,让人忍不住将他们踩在脚底狠狠折辱,撕下这要命的骄傲。 可赵甄建不敢,起码他在众目睽睽下不敢。 眼睁睁着目送着他们走出了大门。 这督察总部几千兵马,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少帅,赵甄建动了杀心,他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等我们离开他视线范围后……”一阵气急让他捂住胸口的伤痕,疼得汗如雨下。 “倾宇,别说话了——” “不,”他漆黑明亮的双眸凝视着他,如画的眉眼,满目春风过尽冰雪初融的多情温柔。 再不说,就怕自己没机会了。 “……等到人迹罕至的地方,赵甄建一定会派出得力手下搜捕我们……所以,要在天完全亮起来之前……赶到……古雪山……隐匿在山里……等待睚眦救援。” 此刻旭日初升,东方被朝霞镶上一道炫目金边,而西方依然笼罩在夜幕的双翅下。 整片天空,半是光明半是黑暗。 方君乾的眼倒映这东方蒙蒙亮的旭日,金光盛满了他的眼眸,霎时流光溢彩辉煌万千,天地似乎就此黯然失色。 肖倾宇怔怔看着他,看着这个灿若朝阳的男子,用尽最后的生命勉强静立在他身旁。 怎么会爱上他呢? 肖倾宇问自己:怎么会爱到这种地步? “方君乾,天快亮了,你走吧。” 以后……怕是看不见了吧…… 他…… 那是怎样一种古井无波的眼神,湮没了生离死别,埋葬了爱恨情仇,迷惶没有焦距,苍凉如寒灰燃尽了最后一点火星。 “你一个人肯定走得掉,肖某……肖某自有办法脱身。 “时间快来不及了,你……走吧!” 方君乾呆呆看着他。 许久,才露出一个笑容。 笑容说不出的自嘲苦涩。 然后一句——“肖倾宇,你好狠的心。” 言毕,忽然将他打横抱起! 分卷阅读195 分卷阅读196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96 他自然不能用背的,因为这势必会压到肖倾宇胸口的鞭伤,促使伤口恶化。(虽说老刑没在无双身上留下任何伤痕,但赵甄建那几鞭可是深深见骨的呀!) 他也不会让肖倾宇再多走一步路。因为他的倾宇,已经在军法台到大门的这段路上,用尽了他最后的骄傲。 好轻…… 抱起他的一瞬间,方君乾吃了一惊。 简直象片羽毛,轻得似乎没有一点重量。 轻得连呼吸都轻飘飘的感觉不到,若有似无断断续续。 将他的身子轻柔裹进温暖的斗篷,隔绝刀风霜剑的逼袭:“我只希望,起码你能在我面前卸下伪装,不用勉强自己。” 在一刹那爱上了一个人,从此倾尽一生不离不弃。 肖倾宇恍然间似明白了什么。 就这么窝在他怀里,清清浅浅地一笑。 眉如远山,唇若寒水,原本清冽的瞳眸在一刹那融化成波光潋滟的一汪春水。 无间无隙,无碍无尘。悠悠的意韵,空谷幽兰般绝世盛开。空气里多了一阵让人微微窒息的温暖气息。 有谁能想到,这手段通天翻手云雨的公子无双,也会在无人窥探时以这般虚弱的姿态,静静蜷缩在别人怀内,心甘情愿。 “倾宇,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睚眦小队就会找到我们了……倾宇,一直跟我说话,千万别睡。”他一边走一边不停地跟怀中的人说话。 忍受着身上火燎般生不如死的痛,少年居然还开口安慰着别人:“我不要紧。” 方君乾没有说话,只是缓缓低下头,邪魅的桃花眼看着怀中的人。 静静的。 少年咬了咬唇,苦笑。 “只是有一点痛……君乾,我可以……轻轻喊声疼吗?” 他是肖倾宇,是属下们甘愿为其赴汤蹈火出生入死的不败神话。是兄弟们心中最值得信赖愿与之并肩作战的可靠战友,是人们心中救民水火恍若神祗的公子无双。 仿佛这个人,生来就是救国救民的拯世大贤。 注定为他们生,为他们死。 也注定要承担别人无法承担的责任,忍受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可是—— “君乾,好疼……” 那虚弱的、略带飘渺的呻吟不禁让方君乾心头一酸! 若非忍无可忍,他的倾宇怎肯在自己面前叫出一声疼? 若非苦不堪言,他怎肯在人面前示弱?! 肖倾宇见他面露哀恸,不由扯了扯他的袖子,忍着疼微微一笑,如春风拂水。 又有谁知道这笑容背后的勉强。 方君乾觉得好恨:他在自己面前喊疼,自己却只能看着他受苦,无能为力。 西北多峻岭,海拔数千米,其上冰盖霜覆,皑皑白雪终年不化。 古雪山更是因其岁月悠悠,山顶冰雪古老长久而得名。 山中气候与人间更是有天壤之别。人间三月芳菲初绽,繁华伊始,而古雪山,依旧险峰绝顶寒雾缭绕。 如果此刻有人坐在飞机上经过这里,眼力好的就可以惊讶发现,曲线起伏优美的雪地上,无数移动的黑点格外醒目。 正是赵甄建派出来搜山的追兵。 古雪山一个隐蔽的洞穴中,跳动着红亮的火光。点火有无双随身携带的打火机,可古雪山上树木本就稀少,再加上大多数的树枝也被雪浸湿,方君乾忙了许久才生起了这堆火。 血红的风雪斗篷铺开来,隔绝了地面的阴冷潮湿,肖倾宇静卧在斗篷上,头枕着方君乾的大腿。 他没有睡——应该说是方君乾不让他睡,时不时跟他说话让他保持清醒。 即使如此,白衣少年的精神还是越来越不济。 欲睡欲醒间,眼角余光忽然瞥见方君乾衣领处若隐若现的玉睚眦,无双终于提起点精神。 轻轻伸出手,将挂坠拈出衣领。 晶莹指尖与雪玉睚眦浑然一色,美得惊心动魄。 少年的声音却是莫名的悲凉,空谷幽魂般凄怆:“你还戴着它呀……” 方君乾压下自心底深处升腾而起的恐慌,强露笑颜:“一直戴着——倾宇送的礼物怎么能丢下。” “很好、很好……”肖倾宇忽然攥紧玉睚眦,将方君乾扯近自己。 柔顺如瀑的黑发倾泻而下,半遮住肖倾宇雪白的面容。 方君乾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他此刻眼神刻骨温柔,如在生命尽头的火苗用最后的力量,一点一点,燃烧殆尽,寸寸相思寸寸灰。 忽而目光一凛,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少帅,听我说。将玉睚眦头部朝上逆时针旋转四十五度,用朱砂印泥把底部的‘肖’字印在桃花笺上,以此为凭,可以调动所有睚眦成员……” 犹如三伏天兜头冰水,方君乾一把捂住他的嘴,痛声道:“别说了。” 这般谆谆叮嘱,宛如交代遗言的窒息残酷! 痛惜的三个字落入无双耳中,别有一番惆怅低回的意味。衍衍晨曦从洞外一点一点散进来,缥缈弥荡,化入少年古井无波的眼中。 无双痴痴望着他,忽然风轻云淡地笑:“好,我不说了。” 无双只觉浑身发冷,喉咙却像有一团火焰在燃烧,压抑着咳嗽,冰火两重天的折磨让他额头隐见冷汗。 伤口发炎,风寒入体,高烧不退——方君乾紧紧抱着他,拼命将自己的体温传递给怀中这具冰凉的躯体。 冰雪苍茫的雪山,潮湿阴冷的山洞,跳跃闪烁的篝火。 方君乾忽然回想起自己与肖倾宇一路走来的过程。 杀,杀,杀,杀不完的敌人,倭桑、军阀、奸细、叛徒……从东北一路到东南,从平京一直到玉亘。 永远是阴谋多过光明,杀戮大于温情。 所幸一路走来,都有他的陪伴。 而如今,他阖上一双温柔的春水,悄无声息地蜷缩在自己怀中,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在天地间。 一世英雄,转瞬寂灭。然天下战火,还要继续蔓延下去。 方君乾忽然清冷一笑:可是没有你,这条路我一个人要怎么走下去? 倾宇,你不要这么狠心…… 突然,方君乾停下了所有动作:外面空旷的风声中隐隐传来对话的声音,夹杂着踩在雪地中发出的咯吱咯吱的脚步声——有人正朝这边走来! 方君乾出手如电,双手一拉,迅速将地上的斗篷扯上裹住肖倾宇,动作平稳且轻柔。脚上的马靴踢倒篝火架,将一旁早已准备好的积雪横扫到火堆中。从头到尾不到二十秒,只发出了一点声响。 搜索途中高声说话,如此不警惕,在这么远的距离就被自己发现,来的一定不是睚眦队的成员! 这个山洞虽然隐蔽,但难保他们不会发现。 一旦两人被抓,绝难活命!倾宇现在伤病累累已是强弩之末,为今之计,只有自己出洞,主动引开他们的注意力,这样或许山洞不会被发现,倾宇能撑到睚眦寻到此处…… 悄悄在他耳边说出三个字:“活下去……” 愿苍天见怜,见怜倾宇。 方君乾心中一恸,然眼中狠辣决绝之色更盛! 再不迟疑!方君乾手持枪械正要起身,忽觉左手手腕被人拽住。 蓦然低首,却见一只冰冷多情的手挽住了自己的离去。 肖倾宇手指的温度就像他这个人——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亦动人。 白衣少年垂眸一笑,忽然抬眼怔怔望着他, 眼神,恍若清风明月。 “别去。” 洞外,悲风夹雪,漫漫苍茫。 洞中,一个声音静静回响在方君乾耳边:“要死,死在一起……” 在方君乾忧郁的眼中莞尔一笑:“……我不信上苍真的如此薄凉。” 谈笑声越来越近。 方君乾将枪交给无双,手执军刺贴在洞口,屏住呼吸。 “诶!这里有个洞!?” 方君乾心下一跳:被发现了! “这么大一座山找两个人,这不是大海捞针吗!该不是上头故意消遣我们吧?” “先进去歇歇吧,这山里可真他妈的冷!” 来了! 方君乾眼中杀机一闪,全身肌肉紧绷! 一个士兵骂骂咧咧走进山洞,几乎在同一时间,方君乾手中军刺毫无预兆地一亮,全力施出杀招! 带头的那个小队长掀开垂挂在洞口的藤蔓,率先踏进了山洞。洞中很黑,眼前宛如蒙上了黏稠的墨汁,暗得伸手不见五指。 小队长眯了眯眼,正在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 突地,世间最后一抹光辉映亮了他的眼,三棱军刺的光芒如流星划破黑暗。 他正要惊呼,可是一只大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他忽然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一种奇怪的、难以形容的、连自己都会恶心的声音。 那是军刺捅入自己咽喉的声音。 方君乾冷冷地松开手,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那具眼珠突出、死不瞑目的尸体,慢条斯理地抹去脸颊上溅染的血珠。 苍白的脸平添了几缕血色,显得格外凄厉凛冽。 那个小队长死前万万没想到,自己无意中找到的洞穴竟真是绝世双骄的藏身之所,平白送了性命。 洞外不耐烦的声音叫道:“队长?队长你怎么了?里面没蛇吧?” 胸腹间传来撕裂般的痛楚,像有一把阴冷小刀正不断戳戮。方君乾知道这是枪伤裂开的征兆了。 他不得不咬破舌尖,借着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靠在石壁上,压低声音,含含糊糊地回答:“没事儿,洞黑,不小心被绊了一跤。” 话音刚落,就见一人举着火把走进山洞。 “嘿队长你在哪儿呢?”火光将黑暗驱散,那个士兵举着火把左右张望。 一股大力将他勒住他的脖子将他往后拖去,士兵大惊,拼命挣扎起来,手中的火把也“啪嗒”跌落于地。 方君乾锁住他的喉骨一用劲! “咔嚓”,那是喉骨碎裂的声音。 那个士兵的头软趴趴地歪在一边,脸上依旧保持着诧异的表情。 疼痛又起!方君乾捂着胸口后退几步倚墙而立,不得不放开手中的尸体。 那个被捏碎喉骨的士兵僵立在原地,过了一会儿,沉重的身子才慢慢地、慢慢地往前倾倒,重重砸在了潮湿的地面,发出“扑通”一声闷响。 这声闷响也惊动了等在洞外的士兵,外面传来零碎的脚步声和急促的吆喝声:“队长副队长你们没事吧!?” 方君乾倚着石壁慢慢滑坐在地,汗水打湿了他的睫毛,眼前一片模糊。衣服上浮现几处暗褐色的血渍,可以感觉到,伤口又在流血了。 心有灵犀般,绝世双骄四目相对。 无双苦涩一笑,长长的羽睫垂落,倦倦收拢眼中的不甘绝望。 上苍终不曾见怜我们…… 肖倾宇拼命喘着气,胸口传来钝痛,舌尖尝到的是泛上喉腔的甜腥。 眼前被一片浓稠的黑雾笼罩,雾气越来越浓,遮挡了所有光亮,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然而心情却像雨后一碧如洗的天空,不悲不惊。 不害怕,只是有点遗憾…… 方君乾反手一刀扎在自己大腿,尖锐的疼痛贯穿神智!面前扭曲模糊的世界霎时清晰起来。 艰辛地爬起来,尽可能用身体挡住阴影中昏昏沉沉的肖倾宇。 一个督察员猛地闯进洞穴,乍看见眼前摇摇晃晃勉力支撑的男人,惊恐尖叫:“方君——” 未等他喊出那个“乾”字,暴着寒光的三菱军刺已深深扎进他的喉管!那个督察员根本来不及做成任何反应就被一招毙命。 温热的血液不断从血槽喷涌而出,顺着锐长军刺蜿蜒而下,沾了少年元帅满手血腥。 他跌跌爬爬地支撑到肖倾宇身边,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失去意识的肖倾宇推到洞穴最深处,山洞不深,他又用树枝掩盖住。随后挣扎着挪到与无双相对较远的洞口,冷汗淋漓地靠岩壁慢慢坐下。 现在只能用自己来尽量吸引敌人的注意力……或许这样,能使倾宇逃过一劫…… 这一推一藏,透支了方君乾残存的力量。 那个士兵临死前的惊叫立马引得洞外大乱! “方君乾!方君乾在里面!!”“天哪!这天大的功劳居然会落在老子头上!” “你先进去。”“不,还是你先……”“我他妈找死呀?!他身手有多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 洞外俩士兵既想立功又 分卷阅读196 分卷阅读197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97 恐方君乾悍勇,结果推推搡搡,谁都不愿第一个进去。 把争执听在耳里的方君乾不由苦笑:哪里用得着推三阻四,此刻自己怕是动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不是011小队吗——喂,那儿的兄弟快过来帮把手!这儿有大鱼!!” 凌乱的脚步声逐渐接近,听声音不下十人。 为首的士兵语气急促古怪:“你们找到方少……方君乾了?” “嘿,就在洞里!” 有了十来个人做后盾,原先那两个士兵的胆气似乎大了许多,又怕后来的士兵抢走功劳,竟同时弯腰挤进了山洞。 洞口处,他们如愿看到了方君乾,还是毫无反手之力的方君乾,两个士兵顿时大喜过望! 然而人心总是不知足的,眼见方君乾落网,两人又开始惦念起未曾露面的肖倾宇来。 “说!肖倾宇在哪里?” 方君乾冷笑一声,闭目不言。 “丫的还嚣张!”其中一个士兵一巴掌甩在方君乾脸上,打得方君乾扑倒在地! 慢腾腾抹去嘴角血迹:虎落平阳被犬欺! “说!肖倾宇人呢!” 依旧一言不发,然而眼神却有意无意瞟向洞外开阔的雪地上。 那士兵见状不由心生疑窦:莫非肖倾宇已经逃走了? “肖倾宇在这儿!!”洞穴深处传来另一士兵惊喜若狂的叫声! 方君乾双掌猛地攥拳,心顿时沉到谷底…… “快动手!”那人扭头朝制住方君乾的队友吼道,旋即抽出靴子里的军用匕首,寒光照亮了他狰狞的脸,“方少帅,肖参谋长,两位到了阴间可别怪我们,督察长有令,抓住你们后不必留活口,就地格杀!” 说完恶狠狠朝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白衣少年扎下! “别碰他!”方君乾目呲欲裂!用尽全力推开身边的士兵,几步拉近,千钧一发间挡在肖倾宇身前! 刀尖划过他的脸,飚洒的血花在空气中无情绽放。 长长血痕从右眼眼角直至颧骨,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洛迦寺,参禅佛堂。 佛珠洒落一地清灵跳跃。 原本盘膝端坐蒲团正闭目参禅的了尘冥冥中似有一道灵光划过脑际,猛地睁眼,一向宁静慈悲目下无尘的眼神此刻竟是复杂难辨。 似不信,又似悲悯。 似庆幸,又似叹息。 “劫,破了?……” 命运像一个顽皮的孩子,千方百计将你逼入绝境,却在你万念俱灰时又大发慈悲给你一线生机—— 造化竟捉弄如斯—— “这丫居然还反抗!”动刀的士兵既惊且怒,本来就歪斜的眼睛竟气得转正了:惊的是方君乾竟然还有动手的能力,怒的是方君乾居然敢还手——他居然敢还手!? 大头靴疯狂往他胸口重重一踏, “咳!”方君乾不受抑制地吐出一口鲜血,映衬着苍白的没有丝毫血色的脸庞,平静到几近冷酷。 “你要逞英雄是吧?”士兵挥手一刀在他胳膊割下一片肉,浅浅的伤口鲜血流注。 “你要挡刀是吧?”又是一刀扎在他大腿,士兵嘴角噙着狰狞的微笑,“老子现在就活剐了你,倒要看看你能挡几刀!” 另一个立马转头兴奋向洞外招呼:“外面的兄弟快进来,咱们一起活剐这声名显赫的方少帅!——” 两个士兵早把上头速杀速决的命令抛诸脑后,完全沉浸在扼杀天之骄子的快感里。 011小队队员鱼贯进入山洞。由于山洞容量有限,011小队的大部分成员都留在了洞外。 洞外隐隐透射进阳光刺得方君乾的眼睛有点疼,微抬眼帘,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半是迷茫半是艰辛。 然而当神智完全恢复清明,冰冷的眼神像两柄利剑刺人心肺,而眼角眉梢斜卧的血痕竟生生带了一股子冷艳的煞气。 而肖倾宇,仍旧醉卧红尘,枕石漱流,迟迟不醒。 “这两人就是绝世双骄?”011的小队长仿佛要确定般地发问。 “对,就是他们!”锋利的刀锋贴着方君乾苍白的脸颊危险滑动,那士兵狞笑,“大伙儿要不要一起乐乐?宰杀名人这种机会可不是每人都有的,千载难逢呀!” “慢着!”为首的小队长出乎意料地抬手阻止了那人的动作,“这位大哥先等等!先让兄弟我问个话。” 乐事被打搅,那斜眼士兵感觉眼前阻止自己的铁塔般的汉子忒不上道了,不悦地拧眉:“你是?——” “011小队的队长,姓徐。” “徐屠夫!?” 这徐屠夫可是督察队里凶名在外的恶神,为人护短,心狠手辣,据说一次014队的老大将011一个队员打伤了,那徐屠夫竟带着全队气势汹汹去找回场子,直把014队长打进了医院三个月下不了床…… 斜眼士兵大吃一惊,原本不屑的神态顷刻间变成恐惧,并隐隐流露出讨好的意味来,“原来是徐大哥呀!您问您问,我不急。” 欺善怕恶前倨后恭,典型小人行径。 徐屠夫不再理他,直接上前一步蹲下身,两只铜铃般大小的眼睛冷冷盯住方少帅,满目凶戾:“老子就问一句话,当初浏扬县徐家堡的人是不是你杀的?” 浏扬县,徐家堡…… 这不是臭名昭著的倭伪军吗?身为华人却早早投靠倭桑,这还不算,徐家堡更是打着倭桑军队的名烧杀抢夺奸淫掳掠,凶残程度令当初的倭桑将领平谷秀之都瞠目结舌。 后来徐家堡一夜覆灭不知有多少人拍手称快。 两个亲兵心里都在想:他姓徐……莫非他是当年徐家堡的人? 于是双双倒吸一口冷气,看着方君乾的目光也充满了同情:真是祸不单行啊…… 方君乾心下苦笑。 自踏上战场的那一刻起,方君乾就没准备能活下来。 战士若不能视死如归,又何谈血肉长城保家卫国? 至于倾宇…… 他一定会在临死前最后一刻亲手杀了他。 他的倾宇,傲华于内,风骨嶙嶙,定然是宁愿死在自己手里也不愿被宵小折辱的。 倾宇, 我们死在一起吧。 心境一变,气场不由自主地发生变化。 慢慢撑起身,独属于上位者的雷霆积威灭顶而至,睥睨间带出俯视众生的无上威严。 “没错,徐家堡那帮吃里扒外的蛀虫就是本帅杀的——”唇角勾起阴冷的笑,眼中讥诮之色更盛,“不单他们,南七省的伪军奸细举凡遭遇不测下落不明的,都跟本帅脱不了干系。” 徐屠夫瞪着他,满脸的横肉似乎抖了抖,依旧蹲在那里。 “真是不识好歹!”斜眼士兵怒喝一声,转而谄媚道:“徐队长要不要亲手收拾他?” “收拾?”徐屠夫缓缓站起来,背光的脸上看不出表情,然而声音低哑透着杀气,“当然要收拾!——豹子、虎崽,动手!” 斜眼男一脸错愕:“徐队长您不亲手收拾他?” 跟在徐屠夫后面的两个011队队员一左一右踏前几步,手中步枪敲在两人膝窝处,两声惨叫同时响起,豹子和虎崽压制住两人迫使其跪下,只三秒工夫就使两人失去了行动能力。 情势急转直下,赵甄建的嫡系手下一下子蒙了。 当徐屠夫将匕首从其中一人的胸口拔出时,他还一副呆若木鸡难以置信的样子。 斜眼的眼睛里写满了震惊,结结巴巴地说:“你不是说……要收拾……” “我要收拾的人不是他,是你。”反手一刀割破斜眼的咽喉,血兜头喷了他半边脸。猩红的液体溅在那张满是横肉的脸更显恐怖狰狞,再加上他粗壮的体格粗鲁的言行,完全坐实了“屠 夫”之名! 方君乾眼睛睁得大大的,眉梢的伤口还在汩汩流着鲜血。 虽然对眼下的情况不明所以,但他实在太虚弱了,枪伤未愈,身上又添了几处严重外伤,只能用眼神表达自己的疑惑。 “我本来是徐家堡附近村庄的一个屠夫,有几分力气,平时也没人敢惹,家里有一个媳妇和一个儿子。后来……徐家堡的那帮倭伪军趁我没在,抢了我媳妇杀了我儿子……”似乎想起来 过去不好的回忆,凶恶的脸有些扭曲,“你杀了那帮人渣,杀得好……杀得好!!你刚才如果贪生怕死矢口否认,怕是,嘿嘿……” 连豁达如方君乾都不由在心中暗呼庆幸:如果自己刚才回答得犹疑不决,怕是真要抛尸荒野了! “我徐屠夫有恩报恩,你方少帅既有恩于我,我就绝对不会让你死在那两个人渣手里。” 方君乾又望向他身后的士兵。 “这些人都是徐家堡周围的村民,后来都编进了一个小队,跟赵甄建的亲兵部队完全不一样。”徐屠夫抹了抹脸上的鲜血,沉声道,“放心,这里只有我们自己人,都是信得过的弟兄! 谁要敢把这里发生的事对外泄露一言半句,谁要给自己的老祖宗蒙羞,我徐屠夫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徐屠夫口中的豹子和虎崽正在认真查看躺了一地的残兵,一人补上一刀,以防有人侥幸活下来。 011小队完全没有迟疑的余地,杀害赵甄建的亲兵是足够杀头的罪行。事情一旦泄露出去,不但他们自己,连他们的家人、朋友都会受到牵连! 做完这些事后,徐屠夫吩咐队员:“你们身上有什么用得着的东西统统拿出来!” 在方君乾实在支持不住昏昏沉沉中,他看见那个外表凶狠内心炽热的彪形大汉将几卷纱布几包伤药还有棉签镊子打火器等物悉数堆放在自己手边。 “你的护卫马上就能找到你,我们得先走了。万一被赵甄建怀疑可真是件要命的事儿,弟兄们还有家小被兔崽子捏在手里。” “少帅,您保重了……”说完带着011小队朝洞穴外走去,“如果肖参谋长醒了,记得替俺们问候一声。” 接下来—— 接下来怎样,方君乾就不知道了。 眼前黑雾涌动,一浪接一浪的疲倦痛楚席卷而至,方君乾终于沉沉陷入了幻境。 黯淡了刀光剑影,荒芜了流光红尘。 隐隐约约,方君乾似乎听见有人在耳边大声叫着自己的名字…… 原来上苍,终不至薄凉至此。 方君乾做了一个梦。 梦里自己穿着华贵沉重的铠甲,英武雄霸,底下万千众生顶礼朝拜,平步震惊天下。 场景忽然一转,雕栏玉砌转眼间都变成残垣败瓦,他不由自主地站在废墟中央不断塌陷、掉入、坠落、湮灭。 方君乾几乎魇住,双眸一睁一闭间,眼前有大风吹过,大片大片的芦花随风飘摇在天地间,亮白亮白的灿银迷茫了在水一方。 等白色的芦花散开后,方君乾看清楚了前方逶迤而行的清贵少年。 他的表情安详而孤寂,雪白的衣袖轻轻拂过铺陈了一望无垠的齐腰蒹葭,拖曳出一条淡淡的痕迹。 他想去哪儿? 是不是从此以后不回来了? 方君乾想拉住他,可是无论怎么努力怎么挣扎,一点劲都使不上,双腿像灌了铅似地一步沉似一步。 他追不上,赶不及、留不住。 “倾宇,等等!……”连声音都被茫茫的飞花淹没,消散而去。 眼睛似乎被芦花迷了眼,涩涩的痛。方君乾直愣愣地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仿佛被挖去了一大块,尖锐的空洞。 蓦地—— 那人回头淡淡道:“准备在那儿呆到什么时候?”返身走到他面前,拉过他的手,清雅的脸上浮起清绝的笑容,“快点君乾。” 方君乾反手紧扣住他的手心,心中莫名的安详宁定。 抬起头,他惊讶地发现眼前人雪白的眉心处,有抹红艳欲遮还休、若隐若现。铭刻在岁月里的思念终究敛不下去,泛起了一点凄艳朱砂。 方君乾见状只一笑,手却握得更紧了:“啊,一起走。” 我踏足俯瞰空旷的天下 你白衣拂过湄水的蒹葭 我牵着你的手轻轻步伐 琴弦沙哑 芦花飘摇终不曾回答。 谁都没有料到肖倾宇居然会比方少帅早一步醒来。 所以当方君乾费力睁开眼睛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仍然身处幻梦之中。 望向幽暗病房唯一的光源,雪白纤弱的身影孤独坐在窗前,正在眺望深邃夜空中稀疏的晨星。<br 分卷阅读197 分卷阅读198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98 “准备在那儿呆到什么时候?”白衣少年回过头,雪白面颊上的笑容映着星光,晶莹剔透,惊艳非常。 在耳膜深处轰响的熟悉声音撞得心脏酸涩不已——“快点起来了,君乾。” 那一刻,纵然方君乾不信鬼神不信命,也在心底里暗暗祷谢:苍天见怜,见怜倾宇…… 别看绝世双骄病房中清净安逸,脉脉柔情,实际上外面早就已经乱了套了。 《临阵倒戈,剿贼计划功亏一篑;落井下石,绝世双骄伤重病危!》这篇由南七省新闻界龙头张玉函亲笔撰写的文章自从在《时代号角报》头版头条刊登后,各大报刊杂志立即在第一时 间纷纷转载,一时掀起舆论狂潮! 周武第一个站出来,用激动的语气在广大媒体面前控诉:“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华夏国建立共和体制已将近四十年,在此期间不断完善相关刑法,早已不复当年愚昧野蛮的政 府衙门,而如今一个小小的军事督察总部竟敢对国统军总参谋长动用私刑。宪法呢?宪法何在!?‘国家尊重和保障人权’又体现在哪里!?他们一个是南统军上将,一个是国统军总参谋长 ,如果连他们的人身安全都不能保障,又谈何保障广大国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方少帅和肖参谋长是军方中流砥柱,更是抗倭保家的民族英雄,这件事军方一定会追究到底!” 司法委员会委员长沙常生面对镜头侃侃而谈:“军事督察总部督察长赵甄建已经因为涉嫌非法拘捕、非法扣留、非法刑讯,恶意伤害等十多条罪名依法予以逮捕,眼下正在审讯过程中, 请广大国民放心,我们绝不会让一个无辜者含冤莫白,也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幕后主使者!……” 国防委员会委员长闻此噩耗,丝毫不留情面地开骂:“荒唐!眼下正是我军与倭桑决战之际,谁都能出事就是这两人不能有半点差池,一零七六五团这帮孙子脑袋被驴踢了嘛!他们还是 不是中国人,居然帮着倭桑打自己人——我建议将那些人全数剥夺华夏国国籍,责其永不归国!” 民众也纷纷把同情心投向重伤不起的绝世双骄。 那曾经跟绝世双骄有过一面之缘的看守电影院的老大爷面对记者长吁短叹:“方少帅和肖参谋长我都见过,谦虚、人好、没什么架子,长得也俊俏,多好的两个孩子呀!谁这么狠心居然 下得去手,被我知道一定用扫帚抽他!只是两个大孩子,他们怎么下得去手!?” 段齐玉没想到这件原本隐秘的事竟会闹得满城风雨,等他反应过来已被南统军搅得焦头烂额,根本没空去收拾赵甄建。 现在平京第一医院的里里外外都有一堆记者在蹲点守候,只要南统府官员一出医院大门就会所有人一拥而上将人围得水泄不痛! “请问双骄伤势如何?会有性命危险吗?” “恕难奉告。” “南统府对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对所持的抗战立场产生动摇?” “恕难奉告。” “你们相信段大总统会公平公正公开地处理这件事吗?南统府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对政府失去信任?” “恕难奉告。” 面对记者排山倒海而来的质问诘难怀疑关心,南统府官方发言人以不变应万变,通通用“恕难奉告”四个字冷然打发。 平京那年的桃花开了又谢,等方君乾伤势大好的时候,帝都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眼下全国的军队都汇集东南战线准备与倭桑一决雌雄,却因为绝世双骄伤重不起,前线按兵不动战局一拖再拖。除了局部地区与倭桑军队发生的小规模武装冲突,战局可谓毫无进展。 不过这一切跟我们的方少帅没有一毛钱的关系。眼下他悠悠游游地在庭院里晃荡,对,您没看错,就是洛迦山肖公馆,国统府后山那地方。 新晋升为睚眦队长的欧阳赴十分尽职地跟在他后头亦步亦趋,一边诲人不倦地劝解:“少帅,军队可等不起这么长时间的消耗。大部队每在前线一天,所耗费的钱粮都要以百万计数。” “只要段齐玉引咎辞职,本帅立刻动身飞去前线。” 身为南统军兵痞子老大,方少帅在杀人放火逼人下台这种事情上是从未犹豫过的。 欧阳同志十分犹豫:“少帅,前线抗战每耽搁一天就是一笔白花花的银子呀!这要是传出去,会被人说成你气量狭隘的。” 方君乾倒是老神在在:“又不是花我的钱我操那个闲心干嘛?”眼睛里的笑容仿佛加深了些,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薄凉狠意,“况且本帅的气量本来就不大。” 欧阳赴只觉得嘴角在抽搐:你不是气量小你完全是冲冠一怒为蓝颜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护食行为好哇! 欧阳赴已经完全放弃了对方少帅的解释劝说。 说到底方君乾是个极度自我的男人。别看他平时一副礼贤下士虚心纳谏从善如流的谦虚样,可一旦要决定什么重大事件,他们这些做手下的哪个见过方少帅询问过别人的意见? 只负责发号施令不习惯被人左右。 两人沉默地往前走,忽然,方君乾停下脚步: “欧阳,你平常跟参谋长接触得多,有没有觉得倾宇的眉心……” 看着欧阳赴一脸茫然的无辜表情,方君乾很识相地咽下后面的话:“没什么,大概是我看错了。” 真的是自己的错觉吗? 不可能!方君乾立马否定自己的假设。 自倾宇醒来后,那眉间一点红痕在一日日加深,妖艳落寞,如绝望的血滴。自己每日在他身边,看得清清楚楚分分明明。 犹记得当日自己终于忍不住好奇,玩笑般用手触碰他的额头,笑问:“这是什么?” 他浑身一颤,差点从床上弹起来,一句“别碰!”五指死死护住眉心,隐约可见一点朱砂嫣红如血,烙印沉痛岁月的谶记:“疼……” 当时他的语气压抑到有点异样,再加上痉挛不止的模样,分明是疼得紧了。 自己顿觉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死死攥住,惊得脸色都变了。 慌忙抽手,扶住少年的胳膊,颤颤唤了声:“倾宇——” 他见自己焦急,赶忙说了句无事,努力想撑出若无其事的表情,反而显得格外勉强。 那点自己无法触碰的朱砂痣,分明是存在的,可看欧阳的表情又不太像说谎。 方君乾想起当日情形心中震颤:莫不是那点朱砂,只有自己才能看见? 当看见肖倾宇时,他裹着白狐裘坐在火炉边,白皙的双手笼着小手炉,一张苍白的脸被火光映照出一抹晚霞般的艳色。 军医余医仁站在他身边,两人把声音压得很低不知在说些什么。 见他到来,无双和余医仁一下子停止了交谈。 余医仁嘴唇蠕动着,似乎想对他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在白裘少年警告的眼神中低下头去。 欧阳赴鼻观眼眼观心,尽忠职守地伫在一旁当背景,却听无双公子以一种不经意提起的语气说道:“少帅,前线战情拖不得,国库本就空虚,耗不起这么长的战争,要不早些动身吧。” 方少帅愣了愣,旋即一脸正义地点头:“好。我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正打算马上飞赴前线。” 卧槽!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嘛! 欧阳赴同志宛如置身马勒戈壁,眼看一百万头草泥马奔跑着呼啸而去…… 商谈国事的绝世双骄丝毫没注意到欧阳赴千变万化的脸色,在经历过震惊、蛋疼、坑爹、你妹等等一系列的心里活动后,欧阳赴同志终于内牛满面地意识到:这就是差距啊!! 无双秀雅的面庞顿时浮起温情的笑意:“嗯,到时肖某和少帅一起出发——”“公子不能去。” 一直在旁边一言不发的余医仁冷不防开口。轻飘飘的一句话,急得肖倾宇连连给他使眼色,可余医仁丝毫不为所动:“公子病情怕是会有反复,必须留在平京随时接受检查。至于长途跋涉劳心伤神什么的更是想都别想。” 接下来的几天,段齐玉引咎辞职。 但因这一届的大总统选举还未到来,碍于群龙无首的局面,段齐玉还是以下野人士的身份暂代总统之职。 紧接着南统府发言人宣布方少帅决定翌日出发,飞赴前线作战。而令人扼腕的是肖参谋长却因为伤重无法参战。 机场空空旷旷。直升机的螺旋桨卷起的风吹得衣服猎猎作响,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 方君乾仰头望天,悲哀自己就是个劳碌命。 无双裹着狐裘,鼻尖冻得红通通的,异于平时的端肃正雅,无形中流露出童真稚气的一面。 方君乾望着无双温软的样子,心底也一片柔软。揉揉他的头发,替他理了理白狐斗篷:“倾宇镇守平京千万注意安全,你畏寒,平日要注意保暖,记得保重身体。” 肖倾宇默默点头。 就在方少帅准备上机的一瞬间,无双微微一笑,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方君乾你等等,我有话对你说。” “啊!”方少帅连忙停下脚步。 无双如此迫不及待,这事定然十万火急了。 肖倾宇快走几步,一本正经:“方君乾你听好了,这句话我只说一遍,以后再也不会说。” 忽然——“是肖倾宇!!” “肖参谋长在机场!” “不是说伤重吗?难道肖倾宇身体恢复了?” “快快快!还不快去采访!照相机呢?这可是头版头条呀!” 为了避免被媒体堵截,南统府已经将起飞时间提前了三个钟头,可依然低估了狗仔队无孔不入的直觉和能力! “惨了!”护卫队纷纷紧张起来,立马严阵以待。 方少帅慌忙拉下帽沿遮住半张脸:“倾宇?” 再不快点,一会儿就脱不了身了。 “方君乾,我……”他附在他耳边,柔亮的青丝批落在他肩头。身上独一无二的桃花冷香萦绕满怀,若有似无。 无数记者扛着相机拿着话筒疯狂涌向这边,宛如一群闻到了腥味的狼。 趁记者还没形成包围攻势,白衣男子轻轻在他耳边吐出一句:“我喜欢你。” 话音一落,某人完全陷入呆滞状态。 白衣男子扯离几步,朝他悠然一笑:“快走吧。一路平安。” 方少帅呆呆应了声:“哦……好……” 失魂落魄地跟着护卫走上直升机,完全没有平时的机灵与霸气。 就在直升机刚刚关上舱门的一刹那,方君乾傻乎乎透过机窗,看见白衣公子已被闻讯而来的记者团团包围。 “肖公子,请问您对这次的决战有什么感想吗?” “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机场?!” “您伤重的消息是真的吗?还是南统府放的烟幕弹!” “肖参谋长您说句话呀!” “刚才上直升机的人是不是少帅,您刚才是在送行吗!?” “这次对倭桑的大战我们能否顺利争取到国际援助!” 方少帅楞楞看着白衣公子在护卫们重重保护下举止有度,温雅耐心地回答记者们的问题。 直到感觉周围颠簸震颤,原来是直升机已经离开地面,安全起飞。 让周围的喧嚣沉降安静下来吧…… 让我回忆一下,自己究竟听到了什么…… 刚才噪音这么大,也许自己听错了也不一定…… 可是——那声音分分明明清清楚楚就是 “方君乾,我喜欢你。” 下意识捂住胸口,心脏还在怦怦跳动。 不是在做梦! 他真的说了那句——“方君乾,我喜欢你。” “啊~~~~”尖叫一声,方君乾一把抱住前座的驾驶员疯狂摇晃,激动得语无伦次:“他说了他说了!!他说他喜欢我!他真的说了!!他说他喜欢我!!啊啊啊啊——!!” 完全不顾驾驶员面无人色的惨叫:“少帅,我在开飞机呀!!~~” 天空是那么蓝。 云朵是那么白。 一切都是如此美好。 世界,如此明丽可爱。 此事的主角是小奕童鞋和小宝同志,倾宇宝宝负责打酱油和收拾残局…… 时间:这个……时间跨度有点大哈! 地点:玉亘市 话说小奕童鞋这辈子在平京玉亘转来转去,后来又出国回国无数 分卷阅读198 分卷阅读199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199 趟,其间读过的学校不计其数,求学之路的坎坷崎岖可想而知,他日后居然还能文成武就实在不能不感叹无双公子教导有方。 前文提过,小奕在玉亘的时候由方君乾安排入了仲恺小学读书。原本以绝世双骄的权力财力应该请老师上门授课才对,不过无双公子是自学成才的,上大学之前没几个同窗好友,生怕弟弟步上自己后尘便毅然决定让弟弟上学,美其名曰锻炼弟弟的社交能力。(其实是因为自己从小没朋友所以把期望都寄托在小奕身上,就像现在很多父母因为小时候没有条件读书就逼着子女拼命学习一样……绝世如肖宝宝也不能免俗呀!) 这仲恺小学是国父孙仲恺创办的国内第一所近代化小学,师资力量雄厚,全国各地的达官贵人都想把自己的子女往这里送——其中当然包括我们的少帅方君乾。 实际上倾宇并不赞同小奕去读什么贵族学校:一帮子出身不凡的小孩子聚在一起,万一自家宝贝弟弟沾染了好吃懒做、盛气凌人等纨绔子弟的恶习可怎么办? 他只想小奕安安稳稳进入一所普通小学安心学习,结交几个知心朋友,与同学相互勉励、打趣玩闹,如切如磋共同进步。(其实肖宝宝是指望小奕童鞋成为文艺青年的呀!泪奔!不过想想方小宝……otz,有他在可能性不大,还是算了!) 虽然无双公子不同意,无奈当时身在平京鞭长莫及,方小宝同志秉着“自家的娃要读就要读最好的学校”做主——就仲恺小学了! 一锤定音。 不过他同意人家校长还不答应呢! 想当初他方君乾在仲恺小学就读,调皮捣蛋打架闹事那是无所不为。 你要问方君乾尊师重道是啥玩意儿?他一定会桃花眼一翻回答你:啥?对不起,咱没听过! 方童鞋家世显赫天资聪颖人又长得可爱。那双邪邪的桃花眼往上微微一挑,一帮子学姐学妹立马血溅三尺!(什么血?鼻血!) 美术老师评价:这小子长大放到外面肯定是个祸害人间的妖孽! 方君乾童鞋在学校里整一个风云人物,因为这个风云人物,整个学校都被搅得活泛起来了。 其所在的04届三班在他的英明带领下一个个杀气腾腾让老师们望而怯步,在学校里那可都是横着走的! 所以当方小宝童鞋要毕业时,学校员工——上到校长大人下到扫地大爷——纷纷欢呼雀跃击掌相庆,熬呀熬,熬到这个煞星终于要离开了,庆祝自己终于可以脱离苦海了! 与之成为鲜明对比的是学弟学妹们扯着他的袖子哭得天昏地暗—— “老大你别走!” “老大没有你可怎么办?” “老大你走了以后谁为我们出头!” “老大我对你的敬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这娃已经语无伦次了。) 仲恺小学哭声震天哀鸿遍野,孟姜女哭倒长城也没这般惨烈。 方少帅人气之高,都毕业好几年了还有慕名前来的外校学生。 当年在仲恺小学教书的老师们哪个不曾被方少帅恶整打击过?一个个谈虎色变。 现在小奕要转进来……难不成是第二个方君乾!? 想到这里老校长毫不犹豫地拒绝! 方小宝是谁? 典型的护短的主! 自家的娃最好,犯了什么错自家打得骂得,可外人说不得一句不是,谁说跟谁急。(小宝乃认了吧,乃就是一个慈父……) 终于在方小宝的威胁利诱下(威胁为主,利诱为辅),老校长战战兢兢地答应让小奕童鞋入学。 开学不到一礼拜,方小宝同志被小奕他们班的班主任请来谈话。 原来小奕童鞋在学校打架斗殴被班主任抓了个正着。 将小奕领回家,方小宝秉着家主的责任开始会审。 第一句话是:“跟谁打架?” “三年级的刘正阳。” 方小宝饶有兴致地问:“打赢了没?”(汗一个……) “没……” 方小宝顿时恨铁不成钢:“这娃!一点都不像我!想当年本帅可是打遍仲小无敌手呀……走出去可别说认识我,我丢不起那人!” 小奕弱弱道:“他人高,我整不过他——要不君乾哥哥你替我去教训他?”(小奕当时一年级) 方小宝再度气得赏了他一个锅贴(当然是轻的):“男子汉大丈夫,自己的仇自己报!居然要大人出马,丢不丢人呀你!” 方小宝腹诽:小孩子的事小孩子自己解决,要他堂堂南统军少帅去为难一个小娃娃,自己也拉不下这脸…… 小奕抬头:“那您教我功夫也成!” 这个嘛—— 方小宝犹豫了。 想起倾宇对小奕的期待(文艺青年……),又想想东窗事发后自己独守空闺的凄凉……小奕,哥哥我对不起你! “不行!”无视孩子失望的眼神,方小宝干咳几声掩饰心中尴尬:“这个……同学之间要互助友爱,打架总归是不好的嘛!对了,你为什么要和同学打架?” 无语呀,这才想起要追问原因吗? 小奕童鞋顿时哭丧着脸:“他说哥哥坏话,说哥哥是……是杂种,是娘亲和大伯偷情生的……”(仲恺小学鱼龙混杂良莠不齐,其中刘正阳的父亲就是段齐玉死党,绝世双骄的政敌,私底下不知说了两人多少不堪入耳的话,他儿子听到了就记在了心上,从而引发了那一场干架。) 方小宝铁青着脸:“小鬼你马上拿着这枪给我毙了他。”(小宝,冲动是魔鬼) 小奕当然不可能真拿枪去毙了人家。 不过方小宝显然改变主意决定教小奕功夫——那可是经历无数次干架的方童鞋千锤百炼扁人技巧精华版。 从此以后—— 一个方小宝毕了业,另一个校园小霸王站了起来! 横扫校园所向披靡,终成仲恺小学一霸。 老校长内牛满面悔不当初,仰天长啸:“我就知道会这样呀~~~~!!” ps:后来肖宝宝回到了玉亘,因当晚方少帅有事便临时代替他参加了小奕童鞋的家长会(家长会一直都是方童鞋参加的),回来后一个礼拜没给这一大一小好脸色看,据说……只是据说……可怜的方少帅睡了一个月的书房……) 迟到的生日礼物,祝苏河童鞋生日快乐!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_沧海遗墨_肖宝宝的童年阴影小番外。 如果要问七岁前的肖倾宇最讨厌的人是谁,毫无疑问,是历史上的寰宇帝。 刚出生不久的肖倾宇被指定为祸家孤煞,萧古左意图加害。不幸中的大幸,他为当时的大总统余宜池所救,送往洛迦寺清修。 为防他为萧家带来灾祸,萧古左不许他以“萧”为姓,余大总统逗弄着怀中白白嫩嫩的小娃娃,想起这孩子“救世之大贤”的光荣使命,不由的心潮澎湃,脱口而出:“就取谐音‘肖’ 吧,就叫肖倾宇!” 说完玩着孩子蜷成一团的小手,用饱含期待的目光看着襁褓中的小婴儿:“无双公子,你要快点长大呀!” 小娃娃用那双黑亮澄澈,不染世俗污秽的大眼睛静静望着余宜池,似乎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肖宝宝的姓名就此尘埃落定。(余总统你风光了,绝世双骄的名都是你取的) 起初也没什么,然而等肖倾宇懂事后,这个名字伴随着噩梦与麻烦接踵而来。 不为别的,只为肖倾宇这个名字实在太出名了,何况……他的法号还是无双。 肖宝宝从小聪慧懂事。自小开始展露惊人天赋的他,喜欢一个人埋头学习,独处索居,好生茹素,俨然一个世外小仙人。 师兄们格外喜欢逗弄这个沉稳冷漠到不像儿童的小师弟,喜欢看他波澜不惊的面上现出不一样的神情。 于是—— “无双呀,你的寰宇帝为何还不出现呢?”…… “无双,吃这么少你的寰宇帝会不高兴的。”…… 有时候肖宝宝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儿,心疼他的师兄也会抢着帮忙:“小师弟,我来帮你。” 喜欢自力更生的孩子自然婉拒:“不用了,我自己来。” “这怎么行?要是让你的寰宇帝知道还不心疼死。” 肖宝宝气得直咬牙: 寰宇帝寰宇帝,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寰宇帝! 终于有一天, 当肖宝宝在藏经阁看书时,一个小沙弥闯了进来,硬拉他出去玩。 看书看到一半的小娃娃自然不愿意离开藏经阁,推脱再三,终于惹得小沙弥不高兴了:“这么用功干吗?为你的寰宇帝读书也不用拼命成这样嘛!” 忍无可忍!! 于是肖宝宝把书一摔,委委屈屈地到了尘大师那儿告状去了。 雷人的是,了尘大师听完他的诉苦后,非但没有劝慰他,反而用一种无法言喻的复杂眼神望着自己,深深叹了一口气。 “方丈……方丈……”小倾宇用力抓住了尘方丈雪白的胡须,撇撇水润的嘴唇,“我讨厌那个寰宇帝啦!!” 从此以后,小倾宇开始下意识地排斥有关寰宇帝的一切。 看书时总是有意跳过五朝乱世和大倾王朝时期。 每当人们聊起寰宇帝的话题时,他就退避三舍掩耳不闻。 这直接导致——直到七岁以前,肖宝宝还不知道寰宇帝大名叫方君乾…… 直到七岁的某一天,吃完晚饭去后山散步的小倾宇红着眼眶回来了。 二话不说就走进自己房间蒙头睡觉。 呃……诸位看官大概已经联想到了,那是肖宝宝被方小宝误认为女孩夺去初吻的那一天。 从那天起,在小倾宇最讨厌的人的名单里,第一名寰宇帝退位让贤,方君乾这个名字后来居上,一跃占据排名首席! 这还没完,最杯具的事发生了。 某天小倾宇拿着水壶在后院浇花,了尘大师和一个远道而来的香客坐在花园石凳上漫谈闲聊。 忽然说出一句:“如果当初寰宇帝方君乾……” 下面的话小倾宇都没听清。 他手中的水壶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脑海中只重复着一句话:寰宇帝方君乾……寰宇帝方君乾……寰宇帝方君乾……寰宇帝方君乾…… 天呐! 寰宇帝就叫方君乾,方君乾就是寰宇帝! 两个他最讨厌的人顿时双剑合璧、合二为一。 新仇加上旧恨! 于是方小宝,你知道为啥倾宇在刚开学的时候给你下马威了吧? 小番外倾乾隐居三四事 章节字数:2336更新时间:10082123:27 (一) 话说自从方少帅放弃大总统之位,与无双公子携手隐居海外后,偶尔有好友来拜访他们。 某天,已高居新闻部部长的张玉函同志忙里抽闲坐飞机来探望老友,闲聊时(倾宇不在家)忽然问方君乾:“你们家谁做主?” 方小宝凛然道:“小事他做主,大事我做主。” 张玉函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方小宝垂头丧气:“但家里至今还没发生大事…… (二) “倾宇,我得到消息说,美利坚又升级了巡航导弹的配置。” “无碍,肖某早就 分卷阅读199 分卷阅读200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200 想好应对之策了。” 方小宝大惊:“不愧是公子无双,这种事都能未卜先知,果真是未雨绸缪有先见之明。” “过誉了。”只听肖倾宇淡淡道:“只要把少帅往导弹袭击点一搁——区区巡航导弹算什么,就算核武器也攻不破少帅的脸皮。” (三) 某天,倾宇有事要外出半个月。 临走前语重心长地叮嘱弟弟:“哥哥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一定要听话。你的功课就交给……” 目光扫过方小宝跃跃欲试的脸,沉重道,“小弈,只能靠你自觉了……” (四) 某天,方小宝心血来潮问肖宝宝:“倾宇倾宇,我跟小奕谁重要?” 肖宝宝连一丝迟疑都没有:“当然是小奕了,你怎么能跟我弟弟比。” 说完,丢下如遭电击的方君乾华丽丽走人。 第二天,小奕发现君乾哥哥看着自己的眼神相当不善。 小奕同学怯怯望着他:“君乾哥哥?” 方君乾强笑着拍拍他的小脑袋:“小鬼你想不想去外面玩呀?君乾哥哥给你放两个月假好不好?”此刻的小奕在方少帅眼前闪闪发亮,堪比200瓦的电灯泡。 “少帅开什么玩笑,现在正是小孩子读书学习的大好阶段。你让他去玩?还两个月?” 肖倾宇清冷如水的声音传入方小宝耳朵。 “哥哥!!”小奕欢呼一声,张开小手伸向无双,“哥哥,抱抱、抱抱!” 倾宇宠溺地笑笑,轻轻抱起他:呃,好像又重了……小孩子长得就是快。 小奕像八爪鱼一般黏在倾宇怀里,嗅着鼻尖馥郁的桃花冷香,笑得眯起眼睛,嘟起嘴撒娇:“哥哥,亲亲、亲亲!” 倾宇有点羞赧,点点孩子的额头:“都这么大的人了……” “不要嘛,小时候哥哥都会让我亲亲的……是不是小奕大了哥哥就不要小奕了,哥哥,亲亲、亲亲……” 面对宝贝弟弟的泪眼,肖参谋长屈服了。微微侧过脸,算是默许了弟弟这种亲昵的小动作。 方小宝冷眼旁观,牙齿咬得吱吱作响:小鬼你不要太过分了!倾宇究竟是谁的呀?! 就在小奕娃娃的嘴离倾宇脸颊只有一毫米之际,方小宝一记抓猫手将他拎离倾宇的怀抱。 小奕在他手中拳打脚踢,拼命挣扎:“君乾哥哥你干嘛?快放开我啦!” 方小宝强压酸意,笑容可掬:“小鬼呀,你最近是不是胖了呀?你哥这么单薄还要让他抱,就不怕把你哥压垮了?” 胖…… 胖…… 胖…… “胖”这个沉重的词生生砸在我们天真可爱的小奕同学的头上,砸得他头昏眼花。 实际上我们的小奕同学顶多有点婴儿肥,那也只是让他看上去更可爱,万万与“胖”搭不上边。 不过很显然,小奕已经被打击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他真的……他真的有这么胖吗? 怀疑地转向肖倾宇,希望从自小崇拜的兄长的表情中得到相反的评价。 谁知肖倾宇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当然,他并不是真的认为小奕胖,只是觉得弟弟都这么大了老粘着自己不太好。 “你看看你看看,我没骗你吧?小奕呀,君乾哥哥很担心你呀,你要是再这么胖下去小心没女孩子喜欢你。而且将来很可能患上糖尿病高血压冠心病脑血栓脂肪肝癌症什么的。” 小奕哭丧着脸:“那那那……那会造成什么后果?” 方小宝一本正经:“那你就再也不能碰你最喜欢的奶油蛋糕了。” 小奕顿觉人生失去了所有意义:这么严重的后果——宇宙末日也不过如此! 方小宝最后总结:“小鬼,你该减肥了。” 小奕同学完全风化。 为了加强自己说话的可信度,方小宝窜通了身旁的人一起制作伪证,随意篡改孩子的体重,以造成孩子的错觉。 小奕吃得少了。 连饭后甜点蓝莓蛋糕也被方小宝名正言顺抢走一半:“你这么胖就别多吃了,这些危险的卡路里就由我来帮你消灭吧!” 小奕:“……” 泪眼汪汪。 “小鬼,厨房里的零食是不是你偷吃的?坦白从严抗拒更严。” 孩子慌忙辩白:“不是我,我没有!” “还要狡辩。看你胖了这么多不是你是谁!” 小奕锻炼得多了。 因为方小宝每天在耳边提醒:“再不锻炼迟早变成猪八戒二世,减肥呀减肥!” 小奕也不再要求倾宇抱了。 依照方小宝的说法——倾宇身子弱,你这么胖会压坏他的。 在小奕心疼哥哥的情况下,方小宝终于志得意满地完全霸占了肖宝宝。 每当看见小奕同学在运动场挥汗如雨,始作俑者方小宝就恶劣地邪笑:小孩子就是好骗呀,真是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童年阴影直接造成的后果是——每当萧奕认识一个人,第一句话问的必然是:请问,我是不是真的很胖呀? 自然,那些人望着眼前这个俊秀的美男子,全部傻傻摇头:“不,完全不……” 每当提及方君乾,小奕的第一反应就是愤愤不平:“我被他骗了十年!整整十年呀!” 当然,等小奕意识到这完全是方小宝的骗局时,他早已过了向倾宇撒娇的年龄了。 小番外萧奕之番外篇 章节字数:5627更新时间:10082123:28 萧奕也不记得认识左晓风是在何年何月,仿佛在自己不经意间,那个人已在身旁默默保护着自己。 他喜欢叫他“晓风”,纵然他明明比自己打上好几岁。 每当他叫他“晓风”时,方君乾就会拍着他的脑袋,笑:“小鬼,没大没小的。要叫晓风哥哥。” “不要!”一向乖巧的小奕出乎意料地坚持。 然后,挑衅般斜了左晓风一眼,故意加重语气:“晓、风!” “小少爷。”左晓风无可奈何地答应着,望着孩子的目光流露出一丝淡淡的,亲人般的宠溺。 于是他仍旧叫他“晓风”“晓风”“晓风”…… 一声声,一句句,融入血脉,深入骨髓。 从初春叫到暮夏,从秋叶叫到冬雪。 然后,我们渐渐长大。 兄长肖倾宇和少帅方君乾虽疼宠爱护自己,却因国事繁忙无法常伴自己身边。 只有这个名义上是自己保镖的左晓风,会在自己失落时无声安慰,在危难时舍命保护,也会在我犯错之时厉声制止。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身边的朋友来去匆匆, 从熟悉渐渐疏远,从疏远逐渐陌生。 昔日的垂髫幼童也蜕变为风姿翩翩的俊美少年, 而一直陪在身边的,依然是他。 也不知自己是何时依恋上他,爱上他的。 只是,当听他一脸幸福地告诉自己他爱上了一个人,并准备和她订婚时,自己竟惊慌地失手打碎了琉璃五花马。 在他婚礼的前一晚,萧奕最后一次拉着左晓风的手,淡淡地笑:“晓风晓风,如果我们永远不长大该多好呀!” “这怎么可能。”他笑,笑容中带着他特有的清新爽直,“我还要亲眼看着我家小少爷成家立业呢!” 看着他满怀憧憬的幸福表情,少年的心在瞬间撕裂,鲜血淋漓,失落绝望: 你永远不可能知道——我爱你…… 如果可以,我宁愿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不知情为何物,不知愁何滋味。 左晓风并没有什么宗教信仰,但景敬秋却是个虔诚的基督教信徒,所以两人的婚礼在大教堂举行。 第二天,在教堂的钟声与白鸽的飞翔声中,左晓风和景敬秋这对新人踏上了婚礼的红地毯。 主礼牧师端然立于祭台,慈祥的声音在礼堂中央显得飘渺空灵:“左晓风,我代表教会在至高至圣至爱至洁的上帝面前问你:你愿真心诚意与景敬秋结为夫妇,遵行上帝在圣经中的诫命,与她一生 一世敬虔度日;无论安乐困苦、富贵贫穷、或顺或逆、或健康或病弱,你都尊重她,帮助她,关怀她,一心爱她;终身忠诚地与她共建基督化的家庭,荣神益人!你愿意吗?!” 青年的脸上绽开如清风一般舒爽的微笑,紧紧牵着新娘的手,用矢志不渝的温柔回答道:“我愿意。” 左晓风没有看到,也不会看到,一个俊美的少年静静坐在亲友席,失魂落魄。 一种黯然,胀痛胸口。 一只沁凉柔软的手掌包裹住自己的拳头。 萧奕怔神,回头一看, 却是兄长肖倾宇握住了自己的手,眼神满是关怀担忧。 左晓风婚礼当夜,方君乾将萧奕叫了出来。 萧奕惊诧地瞪着站在花园凉亭中的那个男人:“你抽烟?” 毕竟一起生活这么久,从没见过他抽烟。 “男人怎么能不会抽烟呢?不沉迷就好。”方君乾弹弹燃尽的烟灰,笑得温暖,“别告诉倾宇哦。” 吞云吐雾间,这个男人眼神迷离,若有所思。 萧奕冷眼看着他:明明是不好的习惯、不雅的动作,但由这个男人做出来却是说不出的优雅、性感、迷人、魅惑、危险。 这种感觉很糟糕,因为这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的混乱和幼稚。而眼前这个男人,却是强大而成熟的存在。 他缓缓吐出一个烟圈:“小鬼,你哥哥他……很担心你。” 哥哥他果然有所察觉。 他还是像小时候那样少年的头:“有些事,强求不来。” 少年强笑:“真不知道你当初是怎么拐到我哥的……” “倾宇和他不一样。” 萧奕顿时沉默。 是的,哥哥和他不一样。 至少,哥哥在遇上方君乾时并没有喜欢的人。而他,深深爱着自己的未婚妻。 他甚至,不知道那个被他视若亲弟的孩子竟一直躲在角落……默默爱着他。 “小鬼,如果小疯子不喜欢敬秋,我会劝你不择手段把他抢到手——可是……” 左晓风,他爱景敬秋。而且,两人已经结婚。 萧奕毕竟无法自私到这种地步。 方君乾掐熄烟头,充满磁性的低沉声线在晚风中流露出淡淡的无奈悲凉:“如果小疯子真是一个可以为你抛弃妻子的家伙,相信你也不会爱上他。” 这世 分卷阅读200 分卷阅读201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201 上,并不只有爱情。 最终还是作出了决定。 “哥哥,我想出国。” “去哪里?做什么?” “实践当初的承诺,找萧励才报仇雪恨。”萧奕知道,这只是自己的一个借口。 事实上他只是想逃避而已。 萧奕在心里暗暗唾弃自己:萧奕,你这个胆小鬼,懦夫! 无双深深望着自己的弟弟:“你长大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既然下定决心了就去做吧!” 当左晓风终于得知萧奕要出国的消息时,正是他婚礼结束准备度蜜月的前一夜。 “小少爷,为什么要出国?” “我和哥哥的约定必须实践——萧励才,也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了!” 报仇!报仇!报仇! 复仇的火焰让萧奕的眼睛看起来冰冷慑人。 左晓风有点嚅嚅道:“那……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如果景敬秋死了,你会不会在某一天回头发现一个傻傻站在你身后,默默等待你的我? 呵呵呵…… 萧奕笑了。不同于以往的笑容,这回的低笑隐藏了太多的酸涩阴暗。 萧奕觉得自己简直阴暗龌龊到了极致! 他刚刚新婚燕尔,自己就在诅咒新娘早死! “晓风你这是什么表情?”故意大笑着揉乱左晓风的发型,“听说美利坚有各色各样的美人,凭我的魅力定要她们统统拜倒在我的西装裤下!” 左晓风勉强微笑,企图冲淡离别的愁绪:“什么时候学会方少帅的油腔滑调了?” “什么油腔滑调呀,说不定我真带回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媳妇回来呢!” 那是片陌生的大陆,任由雏鹰去展翅翱翔! 那天晚上是晦月之夜,花园陷入了一片深沉的阴霾之中,只有别墅里透出的灯光点缀着夜空最后一丝光芒。 突然玻璃大门从里面重重推开,一个脑袋探出来朝这边吼:“明天就要去度蜜月了,你这个新郎官居然不好好准备!还不快回家,别让新娘子独守空闺!” 左晓风苦笑着回答:“知道了,这就回去。——小奕,我们……” 该说的话都已说出口,该听的话也已听到,已到曲终人散的时刻,可却总有一种未尽的东西在空气中流淌、纠缠。 “晓风……哥哥。”停顿片刻,萧奕还是加上了自己从未说出口的最后两个字。 左晓风一惊:他居然叫自己……哥哥…… “我要走了。” 夏虫在夜空下安静地嘶鸣,彼此聆听着对方的心跳声。 “再见。”他返身拥抱他,“还有……谢谢。” 说完,旋身离开。 义无反顾地走出花园,似乎毫无留恋。 他不敢回头,他怕自己一回头就会失控,就会心软,就会无法离开。 我最爱的人呀…… 我并不奢望你爱我, 但请不要忘了我, 因为如果你忘了我,我也会很寂寞。 萧奕走了。 没有任何人送行,一只行李箱便装进了他所有的东西。 然后整整三年,不见踪影。 听说他在国外混得风生水起,听说他有许多生死之交,听说他年轻、俊美、聪慧、强大。 听说他仅凭一人之力便搅得权贵萧家家破人亡鸡犬不宁,萧励才走投无路之下自尽身亡。 听说他游戏花丛,在情场上无往不利,引得无数美女芳心暗许,无数男人妒恨不已。 听说……听说…… 萧奕是一个传说。 萧奕与新西兰完全失去了联系,除了一封封飘洋过海的来信。 “小鬼,这么久没回家,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想你。你哥哥虽然嘴上不说,但看得出来他很担心你。仇也报了,玩也玩够了,有时间就回家来看看吧。” “听说你又交了一个女朋友,这是不是意味着你总算从那个阴影里摆脱了呢?如果是,我和倾宇都会很欣慰……” “小鬼,听你的姚阿姨说今年家乡的桃花开了,我跟倾宇决定回国一趟。你哥哥很想念你,如果你不想回来,写一封信向他报报平安也好。” 还有一个人寄来的信,让他害怕却又期待。 “听说你在那儿过得很好,那我也就放心了。别人听说你在那儿左右逢源一呼百应很难以置信,但我却丝毫不觉得意外,没人比你的晓风哥哥更了解你了,你从小就是个出色的孩子。” “敬秋怀孕了,少帅争着要当孩子的干爹……其实我更希望公子当的。希望在给孩子办满月酒的时候你能来。你的到来就是最好的礼物和祝福。” “在新西兰听到了很多关于你的风流韵事,这样可不好哦,如果无法给女生承诺当初就不要给她们希望。小少爷,不要让别人为你伤心。” “从来不知道生孩子是如此可怕的事,我紧张地盯着手术室的大门,听着敬秋痛苦的惨叫,头一次如此庆幸我不是女人。总算母子平安,是个六斤重的大胖小子。望着怀里脆弱的小生命,一股从未 有过的温情溢入胸口,我终于意识到:我要当爸爸了。” “孩子越长越调皮,我都快制不住他了。那天看见他在院子里玩玩具枪,忽然想起了小时候的你。忽然怀念起我们小时候的趣事。” “真奇怪,孩子长得既不像我也不像敬秋。晚上敬秋忽然对我说,我们的儿子倒是有点像小奕呢。我这才恍然:原来,儿子长得像你。” 那个人将自己的喜怒哀乐悲欢得失事无巨细一一向他袒露。 萧奕一个人静静坐在窗口阅读着一封封信笺,少了世俗忧患的表情,显得淡然与沉静。 就像一天天转瞬即逝的日子,再也扬不起一丝波澜。 直到那一天,无双亲自一封来信——晓风病危,速回。 寥寥六个字,就让萧奕的脸失去了所有血色! 一直自欺欺人跟自己说已经忘了他,其实从未遗忘。 一直潜伏在内心最柔软的角落,等着给他致命一击。 有些事情,有些人,如残船搁浅,即便你想记着,终不能抵抗岁月无情的冲刷,最后留不下半点痕迹。 然而,爱情例外。 千里迢迢不眠不休来到了新西兰。 久候在机场的兄长给了他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然后转告给他一个不幸的消息:“刚刚查出来,胃癌晚期。” 病来如山倒。 谁能料到躺在病床上气息奄奄的人居然是看似一向健壮的左晓风? 虽然面无人色,左晓风的精神状态却仍旧不错。 知道萧奕来了,强打着精神起身:“小少爷。” “晓风……哥哥。” “回来啦?” “回来了。” “玩得开心吗?” “还行。” 三年的隔阂,被这淡淡几句问候冲得烟消云散。 仿佛,一直在身边,从未分开。 剧痛在萧奕体内扩散着,蔓延着,腐蚀着。甚至连说话都变成了困难的事。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就是……没有你。 米黄色的帘子在风中狂乱飞舞着,金色夕阳为它镀上温暖的色层。 “小奕,真想亲眼看着你成家立业。” 当萧奕走出病房,胸腔的胀痛促使他想抽烟,手忙脚乱地掏出一支烟,却怎么也点不着火。 他将脸深深埋进双手手掌,肩膀不住抖动着。 “小奕。”白衣无瑕的肖倾宇过来抱住自己的弟弟。 肩膀颤抖得越发厉害。 “呜”的一声哽咽,如走投无路的孤狼对月哀鸣。 一滴泪滑落,萧奕终于呜咽出声! 过了两天,萧奕带着一个华人女孩来到左晓风面前。 女孩甜美清纯,黑亮的大眼睛如一头善良的小鹿。 轻轻介绍:“晓风哥哥,这是张悦,我的女朋友……” 左晓风是带着满意的笑容,注视着那个女孩,小奕未来的伴侣。 萧奕终于完成了爱人最后的心愿。 “小少爷,你说得对……一直不长大果然比较快乐…… “敬秋和小秋,就拜托你了……” 萧奕温柔握住他的手:“你放心。” 你的妻子,我会像嫂子般敬重。 你的儿子,我会像弟弟般照顾。 听到他的保证,左晓风如释重负。 他似乎有点累了,慢慢合上眼睛。 “晓风……”他还有最后一句话想对他说。 缓缓俯下身子,凑在那个人的耳畔,萧奕含着泪,蠕动着唇瓣:“我爱你……” 就在那一秒,左晓风停止了呼吸。 那最后的话语,终是没听见。 左晓风的葬礼结束后, 张悦找到了萧奕,安安静静地走在寂静无人的长街上,形单影只。 “奕,你……节哀顺变。” “谢谢你的帮忙,没有你,晓风不会去得如此安详。还有,再见……” 张悦张口还想说些什么,萧奕的身影已消失了。 张悦忽然觉得,这条长街长得异常孤单。 萧奕一生未娶,孤老终身,应验了“祸家孤煞”之名。 萧奕死后,张悦作为他生前好友整理他的遗物——一只他随身携带、从未离身的箱子。 拭尘开箱后,张悦愣住了。 箱子里都是孩子喜爱的零碎玩具,很干净,像是经常在擦的。还有一叠信,整整齐齐搁在那里,寄信人只有唯一的署名——左晓风。 倾乾五十问大揭秘(上) 没想到亲们这么快就把五十个问题凑齐了,那我就择日不如撞日,趁今个有空把它写了吧,囧 主持人:戚无忧戚军师。 答题者(被拷问者):方君乾,肖倾宇,还有本文作者…… 特邀嘉宾:张尽崖小朋友 戚军师握着话筒很是紧张:靠,沧海遗墨这家伙真是坑死人不偿命呀……这些个问题,估计采访结束后本军师会被流放到孤岛! 人员到齐,摄像机、镁光灯准备就绪! 戚军师看着采访稿上的问题:“第一个问题是问侯爷(这儿还是称呼小侯爷吧)和公子的,请问两位的基本情况,包括名字、年龄、性别、身高… 分卷阅读201 分卷阅读202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202 …” 方:“这是四个问题吧?戚军师,做人要厚道。” 肖淡淡道:“肖倾宇(其实姓肖还是姓方还有待商榷),二十三,男,身高……换算一下的话是一米七八。”废话那么多,早回答早完事。 方:“方君乾,二十三,男,一米八二。” 戚:“第二个问题,请问两位最大的兴趣爱好是什么?” 方:“调戏公子无双……”见倾宇面色不善忙改口“咳咳,逗小孩子玩。” 肖:“看书。” 戚(大汗):“玩和学习,两位真是两个极端。” 肖(平静):“不要将肖某和某人相提并论。” 戚(干笑):“继续继续,咱们下一题——第一次遇见彼此时,脑海中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对对方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方:“不瞒大伙儿,本侯见到倾宇第一个念头是——妖精?神仙?总之,不是人……” 肖:“第一印象?少年得志,飞扬跋扈,不听劝告,无聊幼稚……” 戚(擦汗):“看来公子对小侯爷第一印象不佳。” 继续下一题:“对对方是一见钟情么?” 肖:“肖某不信一见钟情。” 戚:“那公子是信奉日久生情咯?” 肖公子懒得回答。 方:“一见钟情还说不上吧,但是真的有似曾相识的亲切感……倾宇上辈子一定欠了我很多钱。” 戚:“第五题,什么时候发现爱上彼此的?” 方:“不知不觉就……本侯自己也不知道。” 肖:“如果肖某能提早发觉,肖某就不会放任自己陷下去了。”言辞之中颇为无奈。 戚:“热身结束,好戏开场——两位的初恋、初吻是什么时候,和谁?” 肖:“初吻?别提了,武斗场的那次轻薄是肖某今生耻辱。”张小朋友插嘴,公子其实你在杏花烟雨楼还是有机会结束初吻的,可惜被小侯爷破坏了。 肖(沉静地呷了口茶):“至于初恋,肖倾宇这辈子就喜欢了这么个人,除了他还能有谁。” 戚军师哭笑不得:公子啊,请你不要用如此平静的口吻说如此深情的话。 方小侯爷皱眉沉默。 戚:“侯爷您呢?” 久久不语。 “侯爷?!” 方君乾叹了口气:“本侯还在回忆……” 戚军师锲而不舍:“那回忆的结果是?” 方:“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肖,戚:…… 戚:“这一题是问小侯爷的——能给公子一个老婆么,方小宝你自己都有公主老婆,为什么我们家公子没有啊,给倾宇个如花似玉的小媳妇吧!” 方小侯爷一脸黑线:“方小宝?本侯什么时候多了这个称呼!!” 戚军师慌忙看看采访稿:“提问者——花花、桃子。侯爷,不关无忧的事儿呀!无忧完全是照着采访稿来的啊!” 方咬牙:“本侯定要让她死的很难看!” 台下张尽崖小朋友起哄:“别转移话题,快回答呀!” 方小侯爷一脸无辜瞅着倾宇:“倾宇,你不会真想要媳妇吧?你对得起我么?” 肖(迅速):“下一题。” 戚:“这一题还是问小侯爷的(貌似那花花桃子和侯爷有仇)——倾宇刺伤过君乾两次,方小宝有想过报复么?” 方:“怎么舍得?当然不可能了!” “第九题,咳咳,这个答案相信许多读者朋友都想知道——在136章里,小侯爷在公子耳边说了什么导致公子脸红了?” 肖(百年难得一见的脸红g) 方(邪笑):“本侯只是在提醒倾宇他在何时唤过本侯名字。” 戚(八卦):“哦?在何时?” 一道金光险险掠过戚军师鬓发,无双公子好整以暇地把玩着掌心夺命金线。 戚(冷汗):“当我没问。” 方(偷偷告诉无忧军师):“详情请参考118章。” “第十题,想问侯爷和公子:下一世还要不要做方君乾和肖倾宇?” 肖:“只希望两人能在一起,至于要不要做方君乾和肖倾宇就无所谓了。” 方:“深有同感。只希望墨老大手下留情,下一世不要虐得太惨了。” 某墨:“看情况……” 戚:“呃……有没有打算收个养子什么的?” 方:“开什么玩笑?张小朋友和小卫伊就令本侯头昏脑胀了,再来一个?”嫌电灯泡不够亮么? 肖:“暂无打算。” “第十二题是问公子的,请问公子到底喜没喜欢过女人?” 肖(冷淡):“肖某在情爱方面生性冷淡,在碰上此生孽缘(指方君乾)之前,对这种事向来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 戚军师掌心冒汗:“十三题还是问公子的——公子期待下一次h吗?” 肖(越发平静):“不期待。” 方(温柔无奈的笑):“可以理解,天性使然。” 肖(淡淡补充):“除非我在上面。” 方,戚:…… 戚军师有些崩溃了:“十四题……还是问公子的——希望下一次h在哪?” 肖:“下辈子。”抬眼,“谁提的问题?” 戚军师连忙翻看提问单:“lrjbjnl?这名字怎么念?莫非无忧已经赶不上时代潮流了……” 肖:“晚上让八十四云骑收拾她……” “小侯爷,您最喜欢公子哪一部位?例如手……眼睛……嘴或者……” 方:“只要是倾宇的,本侯都喜欢。” 果然是眼里出西施! “接下来的三个问题与故事情节有关。十六题,小侯爷大婚的时候,两位是什么心情?” 方:“感觉像一场闹剧。” 肖:“当时……很难过……”(这算不算隐晦的吃醋?) 戚:“公子知不知道小侯爷为了你没跟公主圆房?” 肖:“肖某情报网无处不在,多少知道点。” 戚:“第十八题很是尖锐——如果当初是倾宇娶了公主,会怎么对公主?小侯爷会有什么反应?” 无聊良久的某墨终于插嘴:“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这假设根本不存在可能性!” 台下张小朋友:“又没问你。” 方(使眼色):“既然墨老大都开口了,那就——戚军师,下题!” 戚:“第十九题,是谁先告白的?” 方:“噗嗤!当然是本侯啦!倾宇性子淡脸皮薄,怎么可能先表白!” 肖(指指方):“他。” 戚:“第二十题——对方说的哪句话最让你铭刻心底?” 方:“很多……但方君乾最感动的还是在刑场上倾宇的那句——一直都在,永远都在。” 气氛忽然变得好凝重。 肖:“是在定国府后花园中,小侯爷的那句,方君乾爱肖倾宇——此生不渝。” 戚(擦汗):“接下来的五题都来自柔若冰同学。” “第二十一题,两位的第一次都是什么时候,对象是谁?” 肖:“在肖某准备出发回大庆的前夜,对象自然是小侯爷。”(公子你更彪悍,居然能用如此平静的语气回答这个问题) 方(小心翼翼察看倾宇脸色):“可不可以不回答?” 戚:“小侯爷不要为难在下。” 方:“那好吧。和女人的话本侯实在记不起来了,和男人的话,倾宇是本侯的第一次。” 张尽崖:“公子,偶总觉得你亏了~~~” 戚:“觉得自己是什么性格?” 肖:“淡漠寡言,内敛倔强。” 方:“张扬霸道,随心所欲。” 戚:“那对方又是什么性格?” 方:“公子无双,温润如玉。就是有一点不好,倾宇把什么都藏在心里,无论什么事都揽在自己身上,除此以外什么都好。” 肖(抿茶):“脸皮厚。” 戚偷笑。 戚:“曾经理想中的伴侣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肖:“从没想过。” 方:“除了倾宇,本侯无法想象还有谁配做本侯的‘伴侣’。” 戚:“第二十五题——如果没遇见彼此,又一定要挑个媳妇的话,会选中书中出现过的哪位女子?” 肖:“只要有利于大庆,肖某娶谁都无所谓。” 方(无比哀怨地瞪着无双公子)赌气:“本侯不知,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吧!” 倾乾五十问大揭秘(下) 戚军师(干咳几声):“下面几个问题是问墨老大的——” 某墨(冷笑):“就知道你们不会让我好过……都放马过来吧!” “第二十六题,墨大的大学在哪?有没有喜欢的男生?” 某墨:“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但还是没想到问题会这么八卦……” 倾乾戚军师张小朋友:你也有今天…… 某墨:“浙江,没有——我没兴趣。” “墨墨会不会写番外?番外背景是什么,哪个朝代?” 某墨:“番外?应该会吧(老实说实在懒得动笔),背景为架空,相当于兵荒马乱内忧外患的民国时期。” 方:“话说墨老大很喜欢乱世呀!” 肖:“会虐吗?” 某墨:“看情况。” 方,肖:“你虐了我们一辈子还没虐够?!” “第二十八题……”戚意味深长看了台下张小朋友一眼,张立马汗毛倒竖,“墨墨有没有兴趣写尽崖的故事?如果有是要写bl还是bg?其实大家都觉得张小朋友和卫伊很有爱,来个崖伊(牙医?)吧!” 张(面如黑炭):“坚决反对、反对、反对!谁跟那小屁孩儿有爱了?” 某墨:“应该不会写,如果大家喜欢的话就自己yy去吧。” 张小朋友明显松了口气。(我说你松什么气,你不明白yy比原著更可怕么?) “公子死前最大的愿望是啥?” 肖(莫名其妙):“肖某明明还健在呀……” 方:“谁敢咒倾宇死本侯就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某墨(小声):“死是死定了……真的,人家读者早知道了……” < 分卷阅读202 分卷阅读203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203 br 戚:“第三十题,请问墨大的手机号,住址。” 某墨:“吐血!这怎么能对外公布?!跳过跳过!” 台下张小朋友(得意洋洋):“我知道我知道,她的手机号是——” 某墨(静静微笑):“忽然觉得‘崖伊’这一提议很不错呢。” 张(焉了):“老大我错了。” 倾乾(含泪):“千万不要得罪作者啊,我们是前车之鉴呀~~” “第三十一题……”戚军师满头冷汗,“提问者一夜流水同学。”先撇清再说! “绝世双骄下一次h在什么时候?不会真一生就一次吧?可怜的方小侯爷…番外总可以宽容点吧?” 越说越小声,因为公子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方(哈哈大笑):“那个什么……对,一夜流水同学!问得好!本侯定要好好嘉奖你一番!” 某墨:是问出你心声了吧? 肖(优雅翘了翘唇角):“貌似小侯爷很得意么。” 方(神色一正):“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一夜流水同学,你怎么可以这样问呢?这是不对的!” 某墨:“下一次h?看情况吧。” “第三十二题——”戚军师脸色一变,“这题跳过。” “怎么能跳过呢?”方一把抢过题单,“让本侯看看……啊!?我想知道,戚军师还有没有机会找老公?……” 众人狂笑! 张(擦着眼泪):“戚、戚军师……为什么是‘老公’(咬重音)啊?” 戚(泪奔):“攸然玉纳,我恨你一辈子!” 戚(恢复过来):“下一题,额~~公子会想反攻吗?” 小侯爷呆住。 肖(迷人的笑):“如果可以的话,肖某倒是不甚介意。” 戚:“那公子是想咯?” 张(唯恐天下不乱):“公子我支持你!” 方(瞪):“此题暂搁,回家再议。” 戚:“三十四题——公子来生想当女人吗?” 方(邪魅的笑):“如果可以的话,本侯倒是不甚介意。” 某墨:风水轮流转? 肖(平静):“不想。” 戚:“为何?” 肖(平淡):“为何一定要肖某当女人,小侯爷不成么?” 戚,方,张,某墨:“……” 肖(调皮地挑挑眉):“顺便替肖某感谢那位提问人。”(七年涟漪:“嘻嘻,公子不用客气!”) 戚(半天回过神):“咱、咱们下一题!” 戚:“林依依、莫雨燕、莼阳公主,倾宇最能接受哪一个?” 肖:“论性格的话是莫雨燕,按身份的话是毅飞莼。” 戚:“侯爷,公子觊觎你媳妇呢!” 方(斜眼白戚):“她不是我媳妇。” 戚:“公子对依依是什么样的感情呢,是从一开始就防备,还是后来知道林丞相的身份后才开始的呢,有没有对林依依动心过?” 肖(叹息):“肖某对情爱一事向来敬而远之,对依依并无男女之情。” 戚:“那是什么感情?” 肖:“如果硬要说的话,只能说是青梅竹马的兄长吧。” 戚:“三十七题——当时莫雨燕要吻倾宇的时候倾宇心里怎么想的,如果小侯爷不制止的话,倾宇会怎样做?” 肖:“肖某的想法就是她不是刺客,她没有恶意。” 戚:“公子的想法还真是……焚琴煮鹤大煞风景,难道公子就没有香艳一点的想法?” 方(阴森森邪笑):“戚军师说……香艳?如何个香艳法呀?” 戚:“这个暂且不提,但公子还是得说说当时如果小侯爷不制止的话,公子会怎样做……” 方:“不用倾宇答了,本侯替他说了吧——倾宇八成就从了她了。对不,无双公子?” 肖(喝了口茶):“肖某的确无所谓。” 方(摊摊手):“所以本侯只得亲自出马了。” 戚:“这题是有关家教的——谈谈无小双对张尽崖的培养计划,方小宝对方卫伊的培养计划。” 肖(期待的望着台下张尽崖同学):“为师希望尽崖能文采盖世,一手琵琶倾倒天下。还有……幸福。” 张(眼泪汪汪):“55555,公子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方:“本侯的计划比较现实,把弟弟培养成一代明君,然后将他扔上皇位,到时本侯就可以带着倾宇游山玩水,看遍世间美景了。” 某墨:“愿望是美好的……” 戚:“三十九题——八十四云骑云骑各自是以什么为主?” 方(皱眉):“这问题好含糊。” 肖:“八十四云骑是肖某在游历天下的五年间,从救下的人中挑选出相貌平凡根骨佳的八十四人,花费无数人力物力,打造出的精锐骑兵。” 戚(好奇):“花费无数人力物力?请公子说的具体点。” “具体?”肖(挑眉),“比方说他们手里一把斩云刃,就可以抵你戚军师三年俸禄。” 戚(羡慕):当兵真好……” 戚:“四十题还请公子和侯爷一同回答——对方说什么、做什么会让你觉得无法抗拒?” 方:“倾宇闹别扭的样子超可爱呀。” 肖:“想死就直说!” 方:“对对对!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肖(冷静下来):“小侯爷露出那种孩子般委屈的表情时……当然,原则性问题决不妥协。” 方(露出孩子般委屈的表情):“……” 戚:“那两位在隐居的大半年中,主要都做些什么、玩儿些什么呀?” 方:“读书下棋品茶赏花吟诗作对游山玩水泛舟垂钓——能玩的都玩了!” 肖:“这点肖某不得不甘拜下风,小侯爷天生会玩也能玩。” 戚:“第四十二题,几年里有没有过吵架的时候,都为什么事吵过架?” 肖:“肖某和小侯爷从未吵过架。” 模范夫妻? 方(没好气):“是呀,从不吵架,直接出走。” 戚:“淡定淡定,两位别伤了和气。” 戚:“两人在什么时候觉得对方不爱自己了?” 方(冷冷道):“某人不告而别时。” 肖:“……” 戚:“看来小侯爷一直对公子离家出走一事耿耿于怀……” 戚:“这一题……是问公子的。”(擦汗),“侯爷,戚某能否讨要一块免死金牌?” 方:“本朝没有这个,戚军师您自求多福吧。” 戚(一咬牙):“……最想知道的是倾宇第一次h后的感想是什么……比如身体上啊……心理上啊什么的……” 肖平静如月光的眼神淡淡扫来。 戚:“是那个‘惢吥洅為誰動’问的!公子真的不关无忧的事呀!!不关我的事啊!!” 肖(自言自语):“看来京城要开展‘打黄扫黄’活动了。” “下一题——侯爷您还是流放我吧!” 方:“等做完五十问再流放不迟,军师请继续。” 戚(泪奔):“感觉上了贼船……四十五题,理想是一周几次?” 方(邪笑):“多多益善。”脸一垮,“可惜墨老大不肯,怨念呀~~~” 肖(忍无可忍):“总共才一次,你们问来问去有意思么。” 戚:“请公子别岔开话题。” 肖(冷冷道):“都说了除非肖某在上面。” 戚:“四十六题……总算来了比较正常的提问了——侯爷称帝以后本来是打算怎么安置公子的?收入后宫吗?” 方:“噗,哈哈哈哈!谁敢将无双公子收入后宫?这创意还真是……哈哈哈哈!” 正色:“若是将倾宇收入后宫,那无疑是亵渎了倾宇。其实本侯当时是想询问一下倾宇自己意见的。” 戚:“那小侯爷自己是怎么打算的?” 方(摸摸鼻子):“遣散后宫,本侯可以随时去小楼找倾宇的。” 戚:“那不错,还可以省下一大笔后宫开支。” 戚:“加油加油!快结束了!——第四十七题,公子在侯爷登基后本有什么打算?” 肖:“肖某当时……不知该以何身份留在他身边。而且肖某知道,自己迟早会成为他君临天下的绊脚石……” 方(眯眼,不悦):“原来在那时你就做好一走了之的准备了。” 戚(慌忙打圆场):“和谐,和谐!” 戚:“两位的关系是公开的还是秘密的?对此有何想法?” 方:“戚无忧你还有脸问这个问题?也不想想你这赌局是怎么赢的!” 戚:“呵呵呵,那还得靠侯爷跟公子合作无间啊!” 肖(复杂):“我们的关系,天下皆知。” 戚(激动):“倒数第二题——如果马上要死了,死前的愿望分别是?” 肖,方:“在一起。” 戚:“难得这么默契……” 戚:“终于到了最后一题了!!我戚无忧的苦难终于到头了!!——是否觉得两人之间的爱是永恒的?” 肖:“肖某常说——世间万物没有什么是长久不灭的。” 发现方小侯在瞪他,安抚一笑,深情道:“唯独此情——上穷碧落下黄泉。” 小番外 肖:尽崖,功课做了没? 张(心虚):那个……嗯……那个……还差一点点…… 肖(面无表情抽出藤鞭):手心。(张惨叫:又体罚?) 张(一脸委屈):公子,今个儿是儿童节您还要打我…… 肖:玉不琢不成器,人不打不成才。(方侯爷暴汗:有这种道理么?本侯一向是反对教学暴力的。)而且这端午节刚过,怎么又来一个儿童节,哪来这么多节日。 张(锲而不舍):可今天是儿童节…… 肖(语重心长):尽崖,你已经十三岁了,不能算作儿童了。 张:人家小侯爷说了,二十岁以下都算儿童……(方暗恨:死小鬼竟敢出卖我。) 肖(冷冷扫向方):小侯爷?(你误人子弟倒也算了,居然敢误我肖某子弟……) 方:倾宇尽管无视本侯的话,就当本侯不存在! 分卷阅读203 分卷阅读204 倾尽天下乱世繁华 作者:沧海遗墨 分卷阅读204 肖(算你识相):尽崖,你怎么能向小侯爷看齐?小侯爷本来就是教育失败的典型,你再向他看齐岂不是冥顽不灵错上加错? 方:被深深打击了…… 张:可今天是儿童节。 肖(微笑):既然尽崖坚持,为师也不好强人所难。那就把今天的份留到明天吧,可别告诉为师明天也是什么什么节。 张,方:…… 某墨(冒出):话说回来,传说中的中考和高考快要到了(呜呜呜~~还有我的英语四级也要到了呀~~~),也不知那些要应考的孩子准备好了没。倾宇,君乾,尽崖,你们不对大家说些什么吗? 肖:肖倾宇在此祝大家考上自己理想的学校。 方:同上。 张:哈哈,幸亏我在古代呀!不用什么中考,耶~~~~ 肖,方,墨:…… (今早,我忽然心血来潮问我家寝室长:肖倾宇和方君乾,你喜欢哪个? 寝室长答:肖倾宇。 我又问:如果是给你做老公呢? 寝室长答:方君乾。 我再次问:如果这两人给你做兄弟呢? 寝室长好一阵思考,一本正经道:倾宇做哥哥,他心思细腻能疼人。至于君乾就做弟弟吧! 我不解:为什么? 寝室长笑得一脸花痴:君乾多帅呀!有个这么帅的弟弟,带出去多拉风! 我华丽丽笑翻~~~) 小弈在学校经常和同学们发生矛盾,有一次被打得鼻青脸肿地回了家,被方小宝嘲笑:连打架都会输,别告诉别人说你认识我呀,丢死人了 后来小弈向方君乾同学求教打架的技巧,方小宝说:“要团结大众友爱同学,用武力欺压弱小是不对的。”小弈说:“他们在说哥哥坏话,他们说君乾哥哥和哥哥是……” 方小宝:“我把手枪给你。” 究竟要不要教小弈打架呢?小宝本来挺犹豫的,因为被倾宇知道他教小弈打架绝对吃不了兜着走,倾宇还指望小弈成为文艺青年呢,不过小弈学功夫快呀,君乾也教出兴致来了,第一次知道为人师表的成就感,于是对小弈说:你敢学我就敢教!后来,小弈在学校和同学打架,以一敌十终于惊动校方,倾宇被校长请到了学校,于是……方小宝华丽丽得完蛋鸟。 分卷阅读2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