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妻》 分卷阅读1 劫妻 作者:派派 分卷阅读1 。 劫妻 内容简介: 她叫雅安,但是他叫她哑儿。 因为他忘记了她的名字。 初识的时候,他是个瞎子,一个没心没肺的瞎子。 再见的时候,他是个马贼,一个冷血残酷的马贼。 天神总喜欢给她开玩笑, 让她被瞎子抛弃,却被马贼抢去做女人。 只是,无论是瞎子还是马贼,似乎都不愿意喜欢她。 楔子 狭窄肮脏的毡帐,拥挤的箱笼,空气中漂浮着古怪的恶臭味…… 小四睁开眼,面对着这陌生的一切,在瞬间的茫然以后,才想起之前发生的事。 冷,无止尽的冷……即使是身处在暖和的棉被里,她仍然下意识地将身子瑟缩成一团。 被族人逐出部落已经半年了,草原由葱郁变成雪白。如果在下雪前她离开草原到汉人呆的地方,也许要容易生存一些。只是她舍不得……舍不得宽广温柔得像母亲的大草原。 “醒了,小姑娘?”一张黝黑而沧桑的女人脸出现在她上面,没有笑容,眼中的麻木让小四莫名的害怕。她突然想起昏迷在雪地之前,自己是在一个游民的帐篷群外围徘徊。 “吃点东西吧。”没有等小四回答,女人已自作主张将她从温暖的被窝里挖了出来,另一只手端过一碗热气腾腾的粥递到她面前。 小四确实饿得狠了,也不客气,接过来捧着就喝。 女人似乎习惯了这种情景,什么也没说,转过身又继续去做自己的事。 “你要不要跟着我们?”一个漫不经心的问题。 小四从来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她还想活下去,她才十二岁。 “我叫依娜,以后你就叫雅安了。”在小四点头的同时,女人不容反驳地给她另取了名字,连她的真名甚至也无意问起。而过去的东西,问起来确实也没什么用处。 雅安。小四的眼睛闪了闪,怔忡地看着干净的碗底,心中有些难过,有些开心。 长到这么大,她才有自己的名字……她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字,再也不用被人叫焰娘了。 “又添一张嘴,这日子真不好过啊……”依娜自言自语地抱怨着,手中骨针却麻利地补着一件破旧的羊皮小袄,那是准备着给眼前的女孩子穿的。 小四瑟缩了一下,被人嫌弃的感觉让她差点逞强地说出离开的话,但是一阵冷风灌进破隙的帐篷,立即唤起她在冰天雪地里流浪的可怕回忆。 就算没有了自尊,被人讨厌,也要活下去。那一刻,她咬牙对自己说。 等到春天来临以后,小四才知道,即使跟着依娜,想要活下去,依然不容易。 ****** 章 当那支如火焰般的舞蹈跳起来的时候,所有人的热情仿佛都被点燃,随着有节奏的铃铛清响及鼓点声,在悠扬的骨笛催促下,扭动起自己的身体,踏起了奇异的舞步。 场中女子一袭火衣,体态妖娆,发结双辫,眉挑眼勾,竟是慑人心魄。 青蓝的天空,葱郁的草原,肮脏而破旧的游民帐篷,这一切似乎都染上了人们的激昂,连牛羊也跟着喧闹欢腾起来。 一曲舞罢一曲响…… 篝火燃起,火上架起了刚宰杀的肥羊,欢庆的夜才要开始。 微促的喘息声从火光无法照到的帐幕阴影中传出来,带着难言的暧昧。 “怎么,想要我?”女子娇媚的声音中含着隐隐的挑逗,尾音似有意若无意地拖长,撩人之极。 “想……”几乎是立即的,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回应,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女子咯咯娇笑起来。 “如果你能追到我,我就给你。”随着诱人的承诺响起,阴影中闪出一个窈窕的身影,火衣双辫,竟是先时那妖娆的舞者。 女子像只小鹿般灵巧地穿梭于忙碌的人群中,不时与擦身而过的人们招呼笑语。 紧随着她而出的是一个身形壮硕高大的英俊男人,散发布衣,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追着女子的身影,转眼湮没于人群中。 ****** 她怎么可能让克格勃抓到。雅安狡黠地想着,扒开长长的苇草,钻了进去。 当克格勃亲吻她的时候,她就知道,她的身体无法接受他。自从她满十四岁开始,依娜就在劝说她早点找个人嫁了。依娜说她模样太招人,迟早要惹出祸事来。她自然知道,可是她血液中流动的野性与狂热,只执着于能让她心动的男人。而到目前为止,那个人还没有出现。 “雅安……雅安……”克格勃的叫喊声远远传来,雅安不由屏住气息,悄然往苇草深处藏去。 。 用这种方式拒绝他,只是不希望他用强迫的手段逼自己就范而已。克格勃是游民首领的儿子,早就垂涎于她,若是直截了当地拒绝,只有她吃亏的份。 夜幕早已降临,苇草丛中阴暗之极,什么也看不到。但是雅安并不害怕,因为这片苇塘她早已熟悉,知道哪里是水泽,那里是实地。他们每到一个地方,她都会在周围寻找可让自己得到暂时放松的地方。苇泽,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只是她还没走到自己的目的地,便被一个突然窜出来的高大黑影悄无声息地扼住了脖子带进怀中。 “出声就扭断你脖子!”沉哑的男声在她耳边威胁,不是她所熟知的声音。 且不说雅安并不想出声惹来另一只狼,只是男人铁钳般的手已卡得她根本说不出话来。 “雅安……”克格勃的声音越来越近,似乎也分开草寻了进来。 雅安被捏着脖子拖着往后悄然移动,除了双手无助地攀住男人坚硬的手臂以缓和被掐的难受程度外,根本无力反抗。背心可以感觉到的炙热温度,如同那掐着她脖子的手一样,身后男人体温高得几乎要灼伤人。 在初时的恐慌过后,雅安恢复了冷静,感觉到自己暂时没有危险,毕竟以男人掐着自己的力度及那行走间的灵动看来,想要杀她简直是易如反掌,而他显然无意那么做。 难道他也对自己图谋不轨?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雅安觉得有些可笑,心中并不是如何惧怕。大不了被他占了便宜,就当被蚊子咬一口罢。 正寻思着,克格勃呼喊的声音却渐渐远了,看来没走几步又退出了苇泽,显然不敢在这黑不见光的时候闯入得过深。 胆小鬼!雅安在心中不屑地轻嗤,精神转眼便集中到了钳制住自己的人身上。除了自救,她似乎别无办法。 她试着挣了一下,卡着她的手臂立时收紧,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直到她安静下来,那手才又稍稍放松。 野地里初了风吹动苇草发出的沙沙声,便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呼吸声,谁也没有再动。 又过了好一会儿,男人的另一只手开始在她身上摸索,由上到下,没放过一处地方,雅安无法反抗,只能闭上眼忍耐着,默默地等待着他放开自己脖子的那一刻。 但是当那只手终于放开她脖子的时候,她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锁骨已被扣住,人被按坐在了男人的身边。 喉上的压迫消失,大量的空气灌入,雅安控制不住按着喉咙俯下身剧咳起来。 男人并不制止,只是无声地坐在那里,手指似铁钳一样抓着他的猎物。 久久没有等到男人进一步的举动,雅安反而奇怪起来,转过头,试图在黑暗中看清对方的长相。但是她很快就放弃了这种想法。夜色渐深,天上又无月,除了黑漆漆的轮廓外她压根什么也看不清。 “你是什么人?”男人开口,声音冷如寒冰,但雅安却敏锐地捕捉住其中隐含的疲惫。 “我……咳咳……我是雅安。”没敢犹豫,雅安立即回应,可能喉咙受了创,声音显得有些沙哑。 “废话!”男人低叱,按着雅安的肩站了起来,顺带提起了她,动作并不似开始的灵动,显得有些迟滞。他低喘一口气,身体摇晃了下,便靠在了雅安身上,似乎连支持起自己也困难。 “喂……”雅安撑不住他的重量,身子不由自主地往旁边倒去,忙伸出手抵向他胸口,谁知竟摸了一手的粘腻。 男人一声闷哼,手指在雅安颈后某处微微用力按了一下,雅安只感到头皮轻微的一麻,也没其他异样,只道他是不留意碰到的。 “你去给我拿吃的和水来……还有,”任着雅安将手按在自己身上,男人几乎是触着她的耳朵吩咐,喷出的气灼烫之极。“不要打别的主意……我用手法封了你的玉枕穴,你如果不在半个时辰里回来,或者带人来,就别再想看到明天的太阳……”说到最后,男人的额头无力地在她肩上搁了片刻,然后蓦然松开她,自己再次跌坐在地。 雅安怔了一怔,无意识地退后几步,而后突然回过神,掉头就跑。 ****** 苇草拂过面颊,夜风在耳边呼啸,雅安飞快地跑着,这个时候才感到巨大的后怕。 谁知还没跑出苇泽,一阵晕眩,人已扑倒在地,好一会儿方才清醒过来,蓦然忆起男人的警告,知他非虚言恫吓,心中不由充满了恐惧。 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除了黑森森的芒草外,自然什么也看不到。手脚都被擦伤了,刚刚晕眩的感觉还残留着,这一次她再不敢奔跑,只能一瘸一拐地往外面走。 人们仍然在为首领嫁女儿狂欢,唱歌跳舞,喝酒喧嚷……一切与之前没有两样,不同的是,她自己已在鬼门关前徘徊。 小心地避开人群,雅安从帐蓬阴影中绕着回到自己的营帐外,没想到克格勃竟然守在那里,显然是打算守株待兔。不由一阵厌烦,想到如果不是他的纠缠,自己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种窘况。 心中虽然怨怪,可是毕竟无可奈何,只能小心地不让他发现自己,悄然绕到了宿帐的后面。在厚厚的帐壁某处摸索了一会儿,突然揭起一块帐布,现出一个可容人通过的小洞来。流浪这些年,她早学会为自己留条后路。 帐内黑漆漆的,依娜和妹妹们都不在,雅安摸黑在地毡上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等稍稍平静下来,才起身去摸水袋和驼肉干。她不敢点灯,怕火石敲击的声音引来克格勃,另生枝节。 再次回到苇泽,雅安不是不害怕的。风吹动苇浪,沙沙的响声如同鬼蜮一般,她突然怀疑起自己开始是不是糊涂了,怎么会往这里面跑。 “我回来了,你在哪里?”循着开始的方向往苇泽里走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到那人,雅安心中忐忑,不由开口低喊起来。 没人回应,除了苇草摇动的声音外,只能听到野虫的叫声。雅安有些急了。如果他……他不在了,她要怎么办? “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你别害我啊……”想着自己不明不白就遇到这么一档子事,她简直是欲哭无泪。 “这里!”就在她几乎绝望的时候,终于再次听到了那个男人冷漠的声音,雅安差点没喜极而泣。 男人换了藏身的位置,显然是在确定了没人跟着她才出声的。接过她带来的肉干和水,他并没有立即开吃,而是突然伸手捏住雅安的双颊,迫她张开嘴。 雅安只觉一样东西落进喉咙里,还没来得及反应,已咕嘟一声咽了下去。 “啊……”男人松手,她下意识轻呼出声,“你给我吃了什么?” 男人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伸手在她后颈上轻拍了一下,雅安感到原本有些昏昏沉沉的头脑突然一清,连呼吸似乎也顺畅了许多。 “用我血喂的蛊。”黑暗中缓缓响起的声音像是催命的鬼符。 雅安浑身寒透,颓然坐在地上,沉默下来,耳边响起男人喝水的声音。 在他们游民中有这样一种传说,用人血喂的蛊,被种蛊之人的生死与养蛊之人生死相连,也就是说,如果眼前的男人死了,她也要活不成。 “我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许久之后,她幽幽问,连愤怒也觉得无力。 仿佛听到了一件可笑之极的事,男人嘶哑地笑了起来,笑得呛咳起来,可是笑声空洞而冰冷,让人听得心中寒意直冒。 “女人……”低低的两个字,透出明显之极的轻蔑。 “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是什么人?”没有回答雅安的问题,男人反问。 “你还没回答我……”雅安微弱地抗议,却仍在瞬间的沉默之后,回答了他问话,“这里是远阜,我只是一个坦那人而已,你放过我吧。”坦那人是流民的另一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劫妻 作者:派派 分卷阅读2 一种称呼,他们为了生存,四处游荡,偷蒙拐骗,无所不做,是最不受欢迎的一类人。 男人闷哼了声,淡淡道:“在我平安离开此地之时,自然会给你解蛊。你最好祈祷我不会死在这里!” 雅安欲恼不能,怒极而笑,站起身来。“我凭什么相信你?”凭什么相信他是真的下了蛊?凭什么相信他平安离开之时会放过自己? “你可以不相信。”男人并不阻止她,苇草被压倒的声音响起,他似乎躺了下来。 雅安恼恨地一跺脚,转身就走。只是她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 这一夜,雅安几乎无眠。她不停地想起回来时看到自己满身的血迹,想起男人那发烫的身体和虚弱的声音,心中忐忑不已,大睁着眼随时注意着自己身体的变化,只怕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 好不容易熬到天明,就匆匆起了身,带着一些治外伤的草药跑到苇泽,在苇草最密处找到了昏迷不醒的男人。 顾不得看他的长相,只知道还有气。赶紧解开他破败不堪的上衣,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入目所见刀痕数处,竟无一处完肤。 昨天晚上竟然受制于这样一个人,雅安简直是欲哭无泪,只是目下后悔已莫及。她自然不知道,即使是昨天那样的情况,男人依然有能力致她于死地。 用水袋里剩余的水帮男人冲洗了下伤口,却发现根本不够用,带来的草药也不够。不得已,只能先胡乱包了下,然后便转回去打算多弄点水和草药,再带点吃的来。 然而当她正在帐内将水灌进水袋里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喧闹声,还没反应过来,小妹阿丽达已经兴奋地奔出了帐篷。依娜也已起身了,看到她正在做的事,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 “阿姐,阿姐……阿妈……克格勃抓到了一个外族的奸细!”刚跑出去没一会儿的阿丽达又跑了回来,冲着两人叫嚷道。 “奸细?”雅安灌水的动作一滞。 “我去看看。”而原本仍躺在毡子里的车折儿也掀被而起,匆匆披了件外衣,连头发也没梳就跑了出去。 “雅安,你灌水做什么?”依娜问。 “是啊,奸细。克格勃好厉害,把那人打得都快死了。”阿丽达的回答与依娜的问话同一时间响起。 咣当一声,雅安手中的水袋掉进了水桶中,只觉得双腿有些发软。 她没想到克格勃会一夜未睡地守在她家帐篷外,将她所做的一切全看在了眼里。 那个绑在荒地的粗木桩上,在初升日头下耷拉着头的男人,不正是那个藏在苇泽中的男人吗?他胸口绑着的布带已经脱落,上面还依稀可以看到自己亲手敷上的草药残痕。 雅安无力地倚着依娜站在人群中,看着克格勃一鞭接着一鞭无情地落在已昏迷不醒的男人身上,突然绝望起来。这样下去,男人还能有命吗?如果自己就这样站出去阻止,恐怕不仅救不下人,还会受到牵连。 皮鞭清脆的响声听在耳中像催命符一般,雅安竟然莫名隐隐地心痛起来,但是更多的是不甘和怨恨,怨恨克格勃…… 不再看克格勃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嘴,她悄然退出人群,依娜只当她有心事,也没太放在心上。仍然与其他人一样,兴致盎然地看着克格勃惩罚奸细。流民生存本来不易,走到哪里都被人驱逐,所以特别憎恨外族人,对奸细自然更加不会有任何同情之心。 就在人们七嘴八舌商量着要怎么处死奸细时,一个小孩子的叫声吸引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啊……起火了!” 火舌吞吐,从一个帐篷蔓延到另一个帐篷,在逐渐散发出灼目光芒的太阳下,显得是那么惊心动魄。 ****** 火势渐大,人们不得不撇下男人,跑去救火。 就在众人手忙脚乱的当儿,突然看到依娜一边急匆匆地跑向克格勃,一边大声嚷嚷着:“是雅安放的火……是雅安……” 时间仿佛停住了一般,所有人都茫然看着疯子般的依娜,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雅安在哪?”克格勃一把拽住跑至近前的依娜手臂,厉声问。他完全相信依娜的话,只因他曾亲眼看到雅安给那个男人治伤……那个男人…… 他突然反应过来,蓦然甩开依娜掉头往绑着男人的荒地上跑,有一部分人搞不清状况,也不明不白地跟着他跑。 然后,在他们到达之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雅安骑在一匹马上,带着那个男人从他们眼皮子底下逃往远方。 “马……我的马儿啊——”依娜捶胸顿足号啕大哭起来,阿丽达和车折儿也挤了过来挨着依娜呜呜咽咽起来。 克格勃如何甘心,压根不看他们一眼,立即转身去牵自己的马,领人去追。 其他人都同情地围了过来。 “依娜啊,你家雅安是不是疯了?” “早就跟你说过,焰族的女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看看吧……” “这娘们真不是个东西,如果不是雅安好心收留她,她早就冻死在雪地里了,现在竟然恩将仇报……天神一定会惩罚她的!” …… 人们七嘴八舌地骂着,劝着,最终把依娜母女仨送回了帐篷。 等人群散后,依娜才擦干了眼泪,不停地唉声叹气。 “阿妈,阿姐还回不回来?”十二岁的阿丽达偎在依娜身边,天真地问,对于雅安的离去只是茫然和不舍。 “阿丽达,以后都不准再提那个女人!”十四岁的车折儿已经懂事,闻言厉声呵斥道。 依娜摸了摸阿丽达的头,又拉过车折儿,“车折儿……”她欲言又止,却终于什么也没说。为了能在游民群里生存下去,她暂时都无法对两个女儿说,是她让雅安骑马去救人的。 原来当着火时,她赶到自家帐篷,希望能在被火势波及前抢救出一些东西,没想到与正急匆匆往外跑的雅安撞个正着。雅安把一切都告诉了她,她无法不管雅安,就如那次看到小小的女孩儿倒在雪地里,没有办法不救一样。 这几年雅安跟着她,凭着美貌和聪慧,为她们家挣了不少财物,早已不是一匹马可以抵换的。跑去通风报信,完全是雅安的主意,她不希望她们母女三人在她走后受到牵连。只是这一切都不能说出来,两个孩子都还小,一不小心说漏嘴,她们就完了。 叹了口气,依娜将两个孩子拥在怀中,想着生死难测的雅安,满心的担忧。 ****** 马蹄声急,眼看着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而前面却渐渐现出砾石遍布的戈壁来。胯下马儿驮着两人拼命跑了这许久,也已腿软蹄乏,汗湿马身。 雅安心焦,蓦然一咬牙,策马驰向那传说中的怨鬼谷。 大约有半盏茶的功夫,茫茫戈壁上现出一块又一块巨石来,巨石间距不等但大小相仿,每块都有数丈高,奇形怪状,在阳光下闪烁着灰白的光芒。天空万里无云,可以清晰地看见石头阵里面的每条缝隙以及石上的每一道风沙磨痕。 人们所说的怨鬼谷,其实就是一个巨石滩,因人闯进后很难走出来而得名。此时雅安已经别无选择,连犹豫也没有,便骑马飞奔了进去。 绕了几绕,便迷失了方向,只是觉得每一块石头都大同小异,究竟是不是在原地打转也弄不清楚。此时她最害怕的却不是迷路,而是不小心又绕了出去,会与克格勃他们撞个正着。 风呼啸着灌进石隙间,发出呜呜的呼啸声,如鬼哭狼嚎一般。明明是六月的烈阳天,雅安却冷得发抖。放慢马速,她搜寻着可藏身避风之处,最终在一块巨石根部的凹陷处安顿了下来。 男人一直昏迷着,等雅安将他放到地上时,浑身都沾满了他的血。 “天神保佑,你可别死啊……”一边低低地祈祷着,她一边把开始准备好的草药涂在男人的伤口上,“你害惨我了……” 克格勃的人并没有追进来,显然是不愿意为了他们两个不是很重要的人而冒生命危险。但是难保他们不在外面守株待兔,所以,暂时之内,两人都不能出去。 “可恶!”看着眼前被包扎好伤口,一直没有醒过来的男人,雅安心中是说不出的恼怒和后悔。如果昨天晚上,她没有拒绝克格勃的话,也许她现在仍在和大家一起庆祝首领女儿的婚礼。但是现在,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都是一个问题。偏偏她拿这个害她的人无可奈何,还要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生怕他一口气回不过来,自己也跟着就去了。 可恶!她雅安活了十六年,即使是在四年前被逐出族也没觉得这么憋气过。可是她还没活够,不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即使憋气,也得忍着。 仰天吐出一口气,她往后靠着石壁,为自己的命运而哀悼。 ****** 第二章 石阵中的的夜晚要来得比空旷的草原早上许多,当太阳从最高的那块巨石沿上落下时,暮色便降临了,而此刻,草原上仍阳光灿烂。 石下很冷,两人一马挤在一起,仍然抵挡不了越来越低的温度。雅安哆嗦着紧抱住男人,挨着微弱的火堆,不敢睡。白日里收集到的一点灌木枯枝要维持到天亮,显然很难,但是能捱一刻便是一刻吧。 跟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患难与共,这在昨天以前对于雅安来说,简直是一个笑话。这些年她早学会,绝不做对自己没好处的事。然而,世事难料,上天这次偏偏要她在没有任何利益可得的情况下,为一个陌生人尽心尽力,性命相牵。只是此时,她已经无力再抱怨什么,唯一希望的就是能安然地渡过这个寒夜。 夜深的时候,男人终于醒了过来。那个时候,在微弱的火光下,雅安才发现,他竟然是瞎的。 “我看不见……咳咳……”男人有气无力地说,虚弱的咳嗽牵动身上的伤口,他的脸上显出痛苦的表情。好一会儿才又继续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无情的鞭笞,马上的颠簸,以及与己偎靠在一起的柔软女体……即使一直处于半昏迷的状态,他仍然知道自己在鬼门关前打了一个转。 “怨鬼谷。”雅安无精打采地回,虽然他的醒来让她多少有些欣慰,但是一想到两人眼前的处境,她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男人嘿嘿笑了两声,笑声中大有愉悦之意。“放心,我们死不了。” 说不上为什么,明明处在这种看不到丝毫希望的绝境,雅安仍然被男人语气中所透露出来的强大自信所感染,突然觉得要渡过这次难关似乎也没有想像中的那么难了。 “你是什么人?”长夜冷寂,不找点话说,都不知道要怎么熬过去。何况,就算死,起码也要让她知道自己是死在谁手中吧。 “白木。”男人淡淡丢了两个字,便不再说话。 “你叫白木啊,跟白木河名字一样,你是在白木河边出生的吧?” “……” “你是怎么受伤的?” “你最好别知道……” “为什么?……哦,好吧,好吧,那么你告诉我,你住在哪里?” “……” “你家里有些什么人?你……” “咳咳……闭嘴!”白木终于不能忍受雅安的刨根问底,低斥出声。 雅安怔了怔,有点恼,但是命受制于他,也无可奈何,看着火快要熄了,忙丢了几根细枝进去,以维持那点点温暖。事实上,那点小火压根没有多少热力,人仍然冷得发抖,只是有一点火光照着,总比面对无尽的黑暗要好上许多。 “好冷,你要吃点东西吗?”等火又亮起来后,雅安朝白木那边挤了挤,希望能更暖和一些。 “不要。你如果再继续打扰我的话,就等着冷死在这里吧。”白木语气冰冷,却展开手臂,将一直不住哆嗦的女人拥进自己怀中。 被他的动作震住,雅安张了张嘴,果真不再说话,但是心跳却莫名地加快起来。这还是平生次,她因一个男人的碰触而失措。更加奇怪的是,男人明明虚弱无比,却偏偏让她产生了莫名的安心感。 白木的呼吸开始变得匀细悠长起来,雅安知道他在运功疗伤,当真不敢再打扰他。尚幸他身体温暖,为她挡去了不少寒意,惊了一天一夜,她其实也累极了,当下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被冻醒的时候,天仍然是黑的,火堆仍然保持着微弱的火势,却也没熄,显然期间白木有加柴草进去。风呼啸着在石隙间穿过,如厉鬼在哭嚎一般。 “醒了?”白木的声音沉沉地响起,减去了些许夜的冷森。听得出,他比之前好了许多,雅安的心真正地安定了下来。 “嗯……”雅安哆嗦得厉害,一个劲往白木怀中钻,却怎么也趋不走那侵骨的寒气。 白木并没有不满,只是沉默着,环着雅安肩背的手稍稍加重了力道。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劫妻 作者:派派 分卷阅读3 身子仍然很冷,可是心却莫名地暖了起来,雅安的头埋在白木包着布带的胸口,唇角悄悄地扬了起来。 两人一马就这样靠着互相依偎着取暖熬过漫漫长夜,贴近得几乎可以感觉到对方的心跳。明明还是陌生的身体,却奇异地依赖着彼此,这样全然的信任,恐怕也只有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候才会出现。 ****** 天终于亮了。雅安离开白木的怀抱时,最先做的事竟是就着天光认真打量他的长相。就在昨夜他将她拥进怀中的那一瞬间,她就升起了要将他牢牢记住的念头。 双眼紧闭的白木靠着马背,在晨曦中像是一尊沾染着血污的大理石雕像,高鼻隆颧,轮廓深邃,竟是俊美无比。 下意识地整理了下发辫以及发皱的衣裙,又搓了搓脸,雅安希望自己看上去不至于太过狼狈,但是蓦然想起,谷中唯一与她相对的活人压根看不见,不由有些沮丧。 “喂,你说我们今天要不要出谷?”她问得生硬,但是心中却已有了决定:他是瞎子,又负了伤,而她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女子,或许他们俩可以凑成伴儿,骑着这匹马儿在草原上流浪。她能挣钱,可以养他,照顾他。似乎她要吃亏一些,可是谁叫他们的生死相牵系呢。 白木却不知她心中转的念头,表情依然冰冷如石。 “再过两天。”他摸了下自己胸前的伤处,淡淡道。应该是有人追捕他们吧,不然这个女人不会带他落荒逃进这个是人都不敢进的地方。追捕之人即使不敢进入,恐怕也要在外面守株待兔个几日。而以他眼下的状况,只要来一个壮汉就可以将他撂倒,他可没打算拿自己的命来试运气。 “好。”雅安回应得干脆,不知不觉间给了他全然的信任。 她带着足够十天的食物和水,所以暂时不用担心,唯一让她心惧的就是夜晚的寒冷。谷中不生长树木,只有稀少的灌木,维持昨晚一夜已难,何况两夜。一想到刚渡过的那夜,她的头就隐隐作痛。 于是,整个白天,雅安都在收集可以燃烧的东西,顺便把马儿牵出去吃草。然而,盛夏时节,草叶灌木正是生长旺盛的时候,并不适合着火。不得已,她只能用刀将新鲜灌木砍下来,让其在太阳下暴晒,以供晚上所用。 白木则是除了进食和喝水以外,就一直在石下不停地疗伤,希望能尽快恢复,好离开这个地方。 雅安在正午砍灌木的当儿,曾没留意绕过一块巨石,等她抬腰起身的时候,才赫然发现,周围的石头几乎都是一样,根本找不到自己过来的方向。尚幸她没有情急之下乱闯,而是以砍下的灌木枝做记号,一块石头一块石头地绕过去,最终找了回去。 傍晚的时候,坐在白木身边想着白天的事,她仍心中发憷。这才知道,为什么人走进怨鬼谷后会很难再走出去。 “你说咱们走不走得出这里?”明知他不知道,她仍然问出了口,不过是下意识地寻求着一种可让自己安心的保证,即使是谎言也无所谓。 “走不出也得走。”白木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只要有一点力气,就不会有人甘愿坐以待毙,这个问题纯属多余。 不是她想要的答案,但也不是她不想要的。雅安笑了笑,不再说话,目光落向石缝外,看着日头渐渐落下另一块巨石的顶部。 黑夜再次来临,如同寒冷。 夜中两人依然相偎。雅安时睡时醒,在白木疗伤休息的间隙,便不停地说话。她说了很多很多。说了神女一样的高山,明珠一样的湖泊,说了靠情滋养的美丽花朵,说了温柔美丽的母亲和高不可攀的父亲…… 那一切是那么遥远,却又是那么美好,恍若一场华丽的梦。 鬼啸般的风声中,雅安独自一人的细语,显得是那么温柔,却也是那么寂寞和空洞。白木一直没有回应,似乎对她所说的一切都不感兴趣,直到雅安温软的唇轻轻贴上他略微干燥的唇瓣,湿润香暖的舌滋润了他。 他先是一怔,而后微微迟疑了下,最终没有避开。 “以后我们一直在一起,好不好?”细喘着,雅安稍稍后退,注视着那张在火光映照下英俊刚毅的脸,呢喃道。似乎在黑夜中,人总是希望能抓住一些什么,比如温暖,比如承诺…… 白木脸上浮起一抹阴郁,“我眼睛瞎了。”他不明白这个女人是怎么想的,竟然会想跟着现在的他。 “没有关系,有我呢。”雅安轻轻地笑,在他唇上温柔地啄了一下。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选择他。这个人,其实才认识两天而已。也许是因为害怕以后是一个人吧,她自嘲地想。 白木沉默了下来。当雅安以为他在考虑的时候,他却突然道:“我要疗伤了。”仿佛,她的吻,以及她的话,对他没有造成任何影响。吐息匀细,神情平静,他竟无动于衷。 雅安呆呆地看着他,蓦地茫然起来。 我以火焰之神的名义诅咒…… 火光跳动,她突然想起一个深刻在记忆中的古老传说来,一股莫名的恐惧油然而生。 ****** 想要走出怨鬼谷似乎已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当两人骑着马在里面兜了两天之后,雅安几乎绝望地认为。她自然知道,哪天他们的食物和水用完了,就是他们的末日到了。 烈日更加刺眼,它披着昏黄的沙尘一头扎进坚硬的岩层,巨石过后还是巨石。雅安心中开始升起无以名状的恐惧,虽然水和食物暂时无虞,然而,那千篇一律的巨石给人心理所造成的压力,已让她渐感吃不消。 白木对于这样的状况没有显出丝毫的焦躁,经过几日的自疗,他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也许是因为眼睛看不见的缘故,乱石对他的影响并不明显。 雅安用手背擦了下额上的汗,眯眼看着在阳光下反射着灰白光芒的石头,以及万里无云的天空,一脸的疲倦与厌恶。 “呵呵……看来我们真要死在一块儿了……”她闭了闭眼,无力地轻嘲。 “朝太阳落下的方向走。”白木平静依然,淡淡道。 雅安苦笑,“这两天都是这样走的,只是绕过一块大石,太阳的方向就变了,再绕,又回到原地……” 白木沉吟了下,然后仰脸像是在感受太阳的温度,良久,指着左侧道:“往那边走。” 雅安怔了怔,却没多问,掉转马头,往他所指的方向走去。或者是因为已经没有精力去想有没有用的问题,更或者是她对他那莫名其妙的信任。 刀落处石屑簌簌而落,一个指着前行方向的箭头出现在石壁上。 就这样,每走到一个分岔路口,白木都会让雅安停下来,自己则仰面半晌,再决定如何走,同时在身旁石上刻下前行的箭头。 也许白木走的路是正确的,总之那些留下的箭头并没有再出现过。雅安心中渐渐燃起了希望。 太阳落下巨石的时候,两人停了下来,就近寻找到一处岩洞夜宿。夜里怨鬼谷的风很狂暴,人马难以驻足,两人不敢冒险,也毫无必要。 “为什么前两天你不教我这样走?”很自然地窝在白木的怀中,雅安问,语气中并没有抱怨,只是不解。如果他早点这样做,也许两人已经走出了怨鬼谷。 沿路捡拾的柴枝,在眼前被火光渐渐吞噬, 白木没有回答。他不会说,如果他眼睛可以看见,这区区一个小谷压根不会被他放在眼中。他自然更没兴趣向一个女人解释,前两天,他在摸索谷中的太阳热度以及风向。黑暗一直困绕着他,如果不是他心志坚毅,恐怕早已失去了斗志。 雅安并不意外,即使共患难,白木依然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个男人的防心很重。 “你的眼睛是天生的吗?”她继续问,莫名的想和他说话,想多了解他一些。那是因为以后两人要在一起了,她如是对自己解释。 火焰跳动的声音可以听得见,外面狂啸的风声可以听得到,唯独听不到他的回答。 雅安有些郁闷,她突然想起初遇那夜,他所说的话可比这几日加起来还多。 “中了毒。”出乎意料,就在她已经放弃得到答案的当儿,白木开了口。 雅安惊喜地抬起头,看着近在眼前的坚毅下颏,心中再次充满了勇气。那个时候她才明白,原来自己有些喜欢上他了,所以情绪才会被他如此牵动。 “那么我们出去以后,就先找大夫给你治眼睛。”想到他的眼睛也许还可以看到东西,想到他有可能看到自己,她的心就怦怦跳得厉害,说不上是期待,还是紧张。 白木淡淡嗯了一声,“睡吧。”很明显的不想多谈。 这一夜,她做了一个梦,梦到白木对她笑,他笑起来真好看。 第二天,没等太阳照到乱石堆,两人就上了路。依然是如昨日那样,白木会微仰起脸许久,然后指出走的方向。这时轮到雅安不明白了,如果说昨天她以为他是在感受太阳的热度,那么在阳光还无法照射进来的清晨,他又是在做什么? “风向。”这是白木的回答。很奇怪的是,自昨晚开始,他对她的问题都会有所选择地回答。 想到昨夜的梦,再看他现在的态度,雅安忍不住在心中窃笑,说不准那是好的预兆呢。 也许是有了希望,也许是心境有了变化,这一天再不似前两日那样难熬。偶尔,雅安甚至升起希望两人就这样一直走下去的念头,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 当太阳落下地平线的时候,两人终于走出了巨石堆。 一弯明月挂在天角,广阔的草原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银辉中。雅安突然发现,这一望无际充满生机的平坦是多么的珍贵。 欢呼一声,她反过身勾住白木的脖子,便是一阵疯狂地亲吻。 “阿木,阿木……”她一边吻一边不停地呢喃着,其中透露出对他的崇拜以及近乎明显的邀请。在这重获新生的刹那,她渴切地期待着他能够狂热地占有她。 然而白木只是适时地回应她的吻,却没再更进一步。 “我们去远阜。”在雅安无比失望地停下来的时候,他用着一如既往的冷淡声音缓缓道。 “可是走了一天了,马儿也要休息啊。”雅安发出抗议,一是因为真的累了,一是因为他的不解风情而闹情绪。 正如她的理由,两人座下的马儿看到绿油油的青草,便再不肯老老实实地往前赶路,而是三两步一停地吃起草来。 叹了口气,白木轻松地跃下马,“那就休息一下吧。”在他的眼睛能看到之前,他都得靠眼前的女人和马,没有必要自找麻烦。 雅安得意地一笑,也跟着跳下马。两人在草地上坐下,任由马儿在一旁悠闲地吃草。 很自然地,雅安又要像在谷中那样向白木依偎过去,却没想到被他伸手挡住了。 “这里并不冷,用不着靠那么近。”他说。语罢,只手作枕,仰躺在了草地上。 雅安抿唇,皱眉。她长这么大,都是男人主动向她献殷勤,只有她不理睬的份,还没被人这样拒绝过。心中憋气,这几日所受的委屈一下子全涌了上来,让她差点掉下泪来。但她也是个倔脾气的人,偏不肯因此示弱,心想你不要我靠近,我就偏要靠近,反正休想我离你远远的。 想着,人已扑了过去,刚好压在白木胸膛上。“阿木,我做你的妻子好不好?”原本是随意地一句话,谁知话出口她才知道那正是自己所期待的。 白木仿似对主动投怀送抱的温香软玉毫无感觉,他突兀地抬起手臂指着天上,问:“有没有星星?” 雅安怔了一下,犹疑地看了他认真的脸一眼,这才翻过身如同他一样仰躺在地上,看着星月争辉的广阔苍穹,心神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 “有,很多,很亮。还有月亮,弯弯的,像玉刀一样。”她的心变得柔软起来,连带的声音也如水一样温柔。 白木嗯了一声,知道成功地引开了她的注意力,当下不再说话。他没习惯随便给人承诺,尤其还是一个他甚至算不上认识的陌生女子。 “月儿悬在龙天山……色如流水似冰璇……”身边的女子突然轻轻唱起歌来,歌声低柔凄婉,令他的心弦不由微微地颤动了一下。 “你叫什么名字?”那一刻他冲口而出,连自己也吓了一跳,这还是他首次主动问一个女人的名字。不过,也仅仅是这样而已,这瞬间的失常并没让他太放在心上。 歌声停了下来,雅安看着缀满星子的夜空,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她有告诉过他自己的名字,他竟然忘记了,原本她应为此感到不悦的,然而想到他终于肯问她的事了,相较起来,他记不记得她的名字似乎便显得不再那么重要,何况那个时候他们还只是初识。 “雅安。”她回答,唇角不由自主地上扬,突然间很渴望听到他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劫妻 作者:派派 分卷阅读4 唤自己的名字。 谁知白木并没有如她所愿地重复那两个字,静静地仰躺着,呼吸匀细悠长,仿佛睡着了一般。 也许是太累了吧。雅安轻轻叹了口气,稍稍向他靠近了些,仍然注视着星光璀璨的天穹,回想这几日的经历,感觉上竟然比过去的一年还要漫长,那短短的一夜,她的生命被彻底改变。明天以后会怎么样呢?她多多少少是有些茫然的。虽然打定主意要跟着白木过,但是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她却一点把握也没有。 夜很静,只有马儿安静的吃草声,雅安渐渐地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醒来是清晨,云很厚,太阳在天边露出一丝金线。白木已经起来,正站在马旁边,轻轻地抚摸着马儿,似有所思。他的侧影在清幽的曙色中,清逸俊美得近乎梦幻。 雅安心口狠狠一撞,几乎摒住了呼吸。那一刻,她次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心中的害怕。怕他身份非同一般,怕他双目能视之后,不再需要她…… “醒了?”白木眼睛虽然看不到,耳朵却灵敏之极,在雅安睁开眼气息发生变化那一刻便知道她已经睡醒。 雅安一震,收回散乱的心思,勉强笑了笑,“是啊。”除此之外,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白木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纵身一跃,轻盈准确地落在了马背上,策马踱到她面前。 “醒了就上路。”他伸出手,淡淡道。 闭了闭眼,雅安深吸一口气,将那让人难安的恐惧强行压下,手放进那宽厚的大掌中,然后被带上马。 他的手揽着她的腰,她用自己的眼代替他的双眸,然而她的眼除了茫茫草原以外,竟然看不到自己的前路。 阳光穿破云层,撒在广袤的草原上,两人一骑在金色的光芒中向人群聚积的地方飞驰。 她要跟他在一起。马蹄声中,看着不停向后倒退的草地,雅安蓦然闪过这个念头,原本惶惑的心顿时定了下来。 无论如何,她都要跟他在一起。 那一刻,她倔强得近乎偏执。 ****** 第三章 远阜是个繁华的城,有灰色坚固的城墙,以及同样色调的低矮民居。灰扑扑的黑土街道,牛马走过,便是一阵尘土飞扬。 雅安和白木在一家客栈前停下,没有人相迎,他们只好自己把马儿栓在客栈门口。 说是客栈,其实不过是三四间普通房屋合并在一起的简陋客舍,供行脚商人歇宿。客栈前堂的房顶很矮,里面又窄又暗,地上铺着脏旧的毡子,一个背微驼的老人正盘腿坐在毡子上编织着筐篮一类的物什。 两人走进去时,他只是抬头看了眼,指了指后面,“房间都是空着的,客人们自己挑一间住吧。”说完,竟又埋头做自己的事去了,态度很是随意。 雅安也不介意,引着白木往后面走去。穿过一个狭窄的天井,三间紧挨在一起的屋子出现在面前。每一间里除了供睡觉的大通铺以外,什么也没有。 雅安选了正中那间。 安顿好一切,她到天井中打水供两人洗漱过,然后又到前面去弄了两碗热腾腾的羊肉面回来。连着数日吃的都是又冷又硬的干粮,汤面入肚竟是觉得无比的舒服。吃过后,雅安还有些意犹未尽,但看白木脸上却没什么反应,和吃干粮时一个样。心中不由犯嘀咕,这人的味觉是不是和眼睛一样有问题。 吃过面,白木双脚一伸躺到了床上。雅安坐在那里数自己身上的铜板,琢磨着还够用多久,什么时候要出去挣钱的事。 铜板撞击发出清脆的声音,白木脸上的表情一如冷硬的大理石,让人看不出他心中在想些什么。隔了一会儿,雅安拿了一串钱揣在身上,然后收起其他的。 “阿木,我去给你请大夫看眼睛。”挨到白木身边,她道。 白木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没有回应,连眼皮也没动一下。 雅安便道他是睡了,凑过身去亲了亲他的唇,吻到他唇上残留的羊肉味,想到自己的必然也一样,不由想笑。 “我去给你请大夫,你在这里等我啊。”她又说了一遍,手伸进他放在一旁五指微曲的手掌中,与他掌心相贴。那一会儿,她感觉到他的手动了下,却不是握紧她的手,而是抽离。 他是醒的。那么她的话他有听到了。雅安想,忽略掉心中的失落,站起身,拿出梳子梳了梳辫子,这才往外走去。临出门时,还回头看了一眼。 要找医馆并不难,只要在路上随便抓一个人问就好。何况雅安长得好看,指路的人更分外殷勤,直接把她带到了地方。 大夫不肯出诊,因为整间医馆就他一个人,看病的人不少,出诊一趟要少接几个病人,在白天并不划算。 雅安哪里肯轻易放弃,一直在那里等,直到病人少下来,而那时天色已渐暗了。死说活说,才把大夫拖出门。 “他不大理人,大夫你可别介意。” “他眼睛中了毒,看不见。不知道能不能治好?” “大夫你一定要给他治好,多少钱都没关系,如果不够,我可以想办法去赚。” “大夫,如果、如果他的眼睛真治不好,你也别当他面说啊……” 一路上就听着雅安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听得大夫直摇头。 日头落下了西边的草原,暮色降临。街两旁一些土屋檐下挂起了沾满灰尘和污迹的灯笼,提醒着赶路的人那是可以借宿的地方。昏暗的灯光照射在灰土街上,影影绰绰的,让出门在外的人愈加觉得孤独。 雅安一个人说着话,大夫很少回应,突然之间有些心慌。她出来这么久,他不会以为自己丢下他跑了吧。不,不会,她有将包袱放在他身边,他应该不会乱想。 草原上的风刮过低矮的城墙,扬起尘土中残留的牛羊骚味,也许是夜晚的温度较低,因此并没有白日的闷人。 蹄声骤起,数匹高大的的骏马从前面街口驰过,雅安只来得及看清上面坐着的是些高壮汉子,约摸有十来人之多。 侧脸,赫然发现大夫脸色苍白。 “那些是马贼。”他说,声音微微颤抖。 “他们不会在城里做什么的。”雅安安慰他。马贼虽然狂戾凶悍,却不会在城里乱来,因为他们不时也要在城里备办一些必须的用具,把这里弄得人心惶惶,对谁都没好处。 大夫眼中射出强烈的恨意和恶毒。“他们还有什么不会做的!这群丧心病狂的恶狼早晚要遭报应!” 雅安突然觉得心中发毛,下意识地搓了搓双臂,笑得有些干。“晚了。咱们快走吧,大夫。”不用想,也知道马贼肯定对这大夫做过什么。这草原上受过马贼危害的人并不在少数,只是马贼强悍,又来去如风,没什么人愿意主动去招惹他们。而那些企图去剿杀他们的,都再没回来。久而久之,人们都闻马贼之名而丧胆了。 大夫阴冷地看了她一眼,又恢复了开始的安静。雅安却被那一眼看得浑身都凉嗖嗖的,不过惦记着白木,也没多想。 总之,无论白木的眼能不能治好,她都会跟他离开这里,离坦那人远远的,找一个更合适他们的地方住下。 她可以挣钱,还可以给他生一大堆的孩子。莫名地,雅安脑中冒出这么一个念头,唇角不由悄悄地上扬。 ****** 分离总是在一转瞬间的事。当雅安还在为两人编织着美好未来的时候,一切却突然断了,就像一条原本看着很平坦而没有尽头的大路突然在前面出现一道绝壁深渊一样。 我去给你请大夫,你在这里等我啊。她一直记得走之前说的那句话,自然也记得他如同以往那样的漠然表情。 她始终不明白,明明他愿意给她亲吻,原意任她拥抱,任她依靠,为什么却总是吝于对她表示出一丁点相应的回应。 只是这些不明白在她回到客舍面对空空的房间时,突然变得都不重要了。那个时候她知道,即使他一直对她冷漠,只要他在她身边,她也会觉得满足。 “来了两个汉子,长得和那位爷很像。那位爷就跟他们走了……没和老汉打招呼。”驼背店主说。因为客人已经付了住宿的钱,所以去哪里,他也就管不着了。 “往哪个方向走的?” 店主摇头。 雅安丢下大夫撒腿跑出了店,茫无头绪地四处搜寻着那个人的身影。从城东找到城西,再从城南找到城北。城门关了,街上空荡荡的没什么人,一条条深黑的巷子像恶鬼张开的大口一样,吞噬着雅安心中的勇气,将恐惧和孤寂散播。 抱着一线可以遇上的希望,她一个人游荡在深黑的夜中,直到黎明。 曙光乍现的时候,雅安心中的希望却已黯淡熄灭。回到客舍,店主坐在门口借着还不算太亮的光线编着篮子,仿似一直没停下过。 包袱还在。马儿还在。他什么也没带走。也什么都没留下。 雅安突然感到很茫然。她计划的未来中他占了一半的位置,如今那一半空了出来,她要怎么继续下去呢? 牵着马儿,背上包袱走上人逐渐多起来的大街,她没尝试在客舍等他。她很清楚,白木是不会回来找她的。只是,她应该去哪里? 坦那人那里是不能回去了。骑着马慢慢地在人群中走着,直到太阳升上正中,雅安仍然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 如果一直呆在怨鬼谷就好了。那一刻,她想。又或者,不来远阜,只在一个又一个部落间流浪,也许白木就不会走。要不,她没在大夫那里呆那么晚,也许他会带着她一起走…… 阿木……雅安眯了眯眼,觉得太阳晃得人头有些昏。 街边两层土屋二楼的窗口处探出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让街对面的水果摊送个哈蜜瓜过去,乌黑的大辫子从肩上滑落,又被她用手甩到了背后。 前面突然一阵混乱,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儿突然窜逃到雅安的马前,在马受惊扬蹄前又飞快地绕了过去,他的身后追着几个穿着褴褛的汉子。 这样的场景雅安太熟悉了。还未看清那些人,已有人叫了起来。 “雅安……天哪,是雅安!” 坦那流民混饭吃的招数不外是,让孩子或女人去接近被他们看中的肥羊,或偷或骗弄到钱,其他窥伺在一旁的人再一哄而上,似帮忙受害人,其实是阻拦其他想要帮忙的人,好让自己人逃走。 雅安在那几个汉子中看到了熟悉的面孔,脸色微变,目光溜向街角,果然那里坐着监视游民行动的克格勃。他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脸上有着不加掩饰的兴奋。 不及细想,一扯缰绳,雅安策马撒蹄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狂奔起来。原本混乱的街道立时更乱了,人们争相走避,怒骂之声不绝。 不能被带回去,不然恐怕再也见不到白木了。慌乱中她脑海中冒出的竟然是这个念头,而不是担心即将受到的惩罚。 “快去牵马,别让她跑了。”身后传来克格勃急怒却又兴奋的大喊声。显然他没想到还能见到雅安,而且是她一个人,这个事实让他浑身都发起热来。 雅安知道如果这一次被他抓回去,除了做他的玩物,就再没其他活路,于是脚下愈加凶狠地踢着马肚子。 策马在城里狂奔是不被允许的,所以很快就有兵士出来干扰,但是因为雅安的马儿正在疾驰中,除了在旁呼喝命令,一时之间也没人能上前制止。 两个四五岁大的孩子跟着一个背上背着婴儿手中又拖着一个两三岁娃娃的妇女随着慌乱的人群往旁边闪避。一个孩子手中拿着的风车落了,他跑回去捡…… 雅安脸色惨白,想要勒住马,马儿却跑得狂性大发,再不受控制。 尖叫声不知是出自那个背着孩子的妇人,还是雅安,又或是旁边的人群。一条人影突然从人群中掠出,一把抓住雅安胯下马儿正扬高的前蹄,轰的一声,雅安在反应过来前已从马背上跌飞出去,马儿侧摔在地,痛得厉嘶出声。 雅安被摔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挣扎起,看到一个须发猬张铁塔般的汉子正站在她的马旁,目光冷冷地看着自己。此时她已顾不了这许多,没敢耽搁,在人群聚拢被围困住前,她连马儿也不要了,一瘸一拐地往人烟稀少处钻了过去,不是走偏僻的巷子,就是从开着门的人家户中穿过,却不敢出城。 途中有人骂,有人拦,却都被她疯子一样的狠劲吓住,等回过神,人影已不见。 ****** 身上的蛊一直没有发作过,所以雅安便知道,白木还好好地活着。她从来不让自己去想,他给自己下的蛊是真是假,唯有那样,她才能理直气壮地告诉自己,两个人还有牵系。 马车摇摇晃晃地往日泽纥儿城驶去,车内除了雅安外,还坐着一个带着俩孩子回娘家的女人,二个商贩,还有一个老人和一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劫妻 作者:派派 分卷阅读5 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不大的车厢被挤得满满的,充斥着一股混和着牛羊骚气和小孩尿骚气的汗臭味。 那一日后,克格勃的人整天都在远阜搜寻她。她成日东躲西藏,眼看着身上的钱很快就要花完,却又不能明目张胆地去街上跳舞算命讨生活,如果不离开远阜,早晚会被他们逼死。耐心等了好几天,她才得已混上这辆往日泽纥儿去的马车。 看着远阜低矮的城墙消失在遥远的地平线,雅安方才松口气。 商贩低声地讨论着什么利润丰厚,老人叭嗒叭嗒地抽着烟杆,在原本浑浊的空气中增加了烟草燃烧的刺鼻味,女人毫不害羞地露出丰满的胸脯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孩子喂奶,另一个孩子则不稳地在狭窄的车厢中跌过来晃过去,不停发出格格的笑声。那少年却时不时把目光落在雅安身上,憨厚的脸上隐隐泛着羞赧的红晕。 一切都是那么平静。因为他们都有处可去,都有处可回。只有她……只有她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她想依娜,想车折儿和阿丽达,想……阿木。 前面传来叫嚷的声音,马车停了下来。雅安心中一跳,和其他乘客一样探出头去看发生了什么事。 是一队蒙巴贵族车马。说是他们的夫人要生产,已来不及赶回族,看看有没有人能帮忙。 那个带孩子的妇人和雅安走了过去。在最豪华的那辆马车里,有一个破了羊水痛得哼哼叫的贵妇,还有一个神态高傲却隐隐透着些许慌张长得极美丽的小姐。雅安只看了一眼,觉得有些面善。 妇人生孩子的时候,那小姐是避了开的,显然还是个未出嫁的姑娘。至于雅安,倒并不忌讳这些,便在一旁打下手。 贵妇不是胎,所以生产很顺利。当将那哇哇大哭小脸皱在一块的小婴儿抱在手中的时候,雅安突然觉得很感动。原来生命的延续是这样来的。 她也想要生个娃娃,生个白木的娃娃。雅安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个想法。她长得好看,白木也好看,生下来的娃娃一定会很漂亮。 那小姐一人给了她们一个金币算是酬谢。雅安看着穿着美丽绸缎,梳着繁复发式的高贵小姐,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你们两个长得真像姐妹。”那带着孩子的妇人说了一句,因为出生不高,说话也不知轻重。 那小姐闻言,脸当即变了。在她眼中,雅安不过是一个低贱的牧民,怎么能和她比。 雅安却是恍然大悟,难怪总觉得眼熟呢,原来是天天面对的一张脸。当然有些区别,但总有七八分的像。不过人家可不承认呢。她笑了起来。 “小姐是草原上的湖泊,雅安不过是湖中的一根水草而已,哪里能比啊。阿姐真爱说笑,我看咱们俩倒很更像姐妹呢。” 一番话说得那小姐转怒为笑,妇人开怀。 告别了蒙巴人,他们继续上路,在日落前到了日泽纥儿。 日泽纥儿是蒙巴人的地方,城主是博格儿,一个蒙巴王爷。在他的治理下,日泽纥儿也算繁华太平。 到了那里,雅安重操旧业,每日一支舞,舞罢给人看手相。因为长得好看,加上能说会道,养活自己完全绰绰有余。只是她心中始终惦念着白木,那人前花儿一般的笑容中便总隐隐约约有着些许勉强。 “当黎明来到以前,黑暗最深最沉……”鲜艳的红唇说着诡异的话语,修长秀美的指尖轻点着手下粗黑的掌心。 中年男人一脸的晦气在那雪白的小手轻点下,柔美却平和的话语声中渐渐散去,黝黑的脸上浮起满意的笑容。 就在这时,来了一队蒙巴人的士兵,撵走了排队等待算命的和围观的人群。 “郡主即将远嫁。奉王爷之令,请命师到王府走一趟,为郡主一测路上吉凶。”为首的士兵大声说,神情严厉。草原民族信奉鬼神,贵族凡大婚出行生子都要先测吉凶,以明天神之意。城民早知郡主要被送到地尔图人王那里合婚,闻言并不以为怪。 雅安可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出名,连王爷都惊动了,心中虽然怪异,却不得不随着他们去了。毕竟她一介流民,走到哪里都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蒙巴王爷想要的并不是她那靠着两片嘴皮子胡诌的算命本领。更没想到,那来日泽纥儿的路途上遇到的蒙巴贵族会是王妃和郡主。 那一日后,日泽纥儿最热闹的那条大街上少了一个会跳舞的美丽命师。没过多久,人们便遗忘了世上还有这么一个人。时间和人的记忆总是这样残酷无情。 ****** 三个月后。场雪降落草原。 火衣,貂裘,眉动春山,眼波若离,回眸间风情无限。 当雅安被侍女掺扶上马车的时候,那娇怜的风姿差点让博格儿反悔。若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恐怕已经把她召回去供自己享用了。当然,那也只能是一种幻想。为了瞒天过海,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与他女儿容貌近似的女子,又怎容得他反悔呢。何况就算他愿意牺牲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也得罪不起地尔图人啊。 真可惜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竟要落到马贼手中。他不无惋惜地想。 雅安软靠在马车上,喉咙的烧灼感早已经消失,然而,她也知道,自己再不可能发出声音来。 带着丰厚嫁妆的送亲队缓缓驶出日泽纥儿城,沿路城民夹道相送,为能与地尔图王结亲而感到自豪。谁也不知道,正主儿的车队在同一时间已不声不响地从另一个城门驶了出去。 华丽的马车压过覆着初雪的草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雅安木然看着车外一望无际的白,心便似这草原的雪一样荒凉而寒冷。 被招进王府,才知道路上所遇那跟自己容貌相似的贵族小姐是即将嫁给地尔图王的柔罗郡主。只是柔罗郡主需要的不是她语言上的吉凶慰心,而是她身体力行地为其顺利出嫁护航。 早在两族婚期确定下来之前,在草原上横行无忌的马贼哥战就曾扬言要娶蒙巴柔罗郡主为自己的女人。没有人愿意做马贼的女人,何况是蒙巴美丽无双的郡主。因此,在送女儿到地尔图的王庭途中,他们要防的就是哥战公然抢婚。 博格儿想到了李代桃僵的主意,而雅安偏偏一头撞入虎口。被软禁在王府三个月,威逼利诱各种方式使尽,雅安跟着学了必备的贵族礼仪,原也是虚与委蛇,再伺机逃跑。谁想,他们看管丝毫不松,让她无机可寻。而为了防备她在被马贼抓获时泄露出秘密,临行前一晚,他们竟然给她灌哑药毁了她的嗓子。 从此,她再也不能说话了。 白木瞎,她哑。那么以后即使再见到,他也没办法认出她来了吧。 唇角扯出一丝自嘲的笑,雅安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竟然还想着那个不肯要她的男人。 为什么要这么死心眼呢?看着灰蒙蒙的天,她想。为什么她们都会喜欢上不喜欢自己的男人? 这恐怕永远都会是个无解的问题。自从那个女人背叛了她的男人,自从焰族差点毁在她疯狂的爱中后,这个无解的问题就出现了。真是诅咒?还是她们血液中天生所具有的毁灭性? 白木…… 白木…… 他长得真好看。闭上眼,雅安想起那大理石雕像一样完美无缺的脸庞。他不是一般人,她知道。一个普通人不可能瞎了还能带着她走出怨鬼谷,一个普通男人不可能对投怀送抱的女子无动于衷。 可是普不普通,似乎都无关紧要了。她扯唇笑。落在马贼手中会怎么样呢? 发现她是假的,然后放掉?放掉?马贼如果会那么好说话,也就不会人人惧怕了。也许不会遇到马贼,这冰天雪地的,谁不愿呆在帐蓬里啊。那样的话,她就可以安全抵达地尔图人的王庭,然后是不是就要做他们的王妃? 一个哑巴王妃……雅安想笑出声,却只能发出嘶哑的咳嗽。身侧有怜悯的目光投过来,是陪嫁的侍女,和她一样是献给马贼的牺牲品。 “你以后别发出声音,很难听。”一个侍女冷淡地说,在这样的时候,没谁会安慰谁。想逃,却无路可逃,没人会喜欢这样的旅程吧。 以后?她们会有以后吗? 无力地歪倒在榻上的软枕上,雅安合上眼,她不是轻易放弃的人,可是这次是真的无能为力了。双腿没有力气,嘴不能张,手不能抬,她还能做什么呢? 等吧。等看看是否有那个运气见识一下马贼的风采,那哥战可是让整个草原都闻风丧胆的人物呢。 雷鸣般的蹄声响起,惊破了车队死亡一样的沉寂,也踏碎了人们表面上的平静。 “我不想死……”侍女们慌了,一些开始呜咽,而有一个却突然跳了起来,冲向车门。 外面的护卫并不知道自己所护送的是假货,纷纷拔出刀来将车队围起来,显然准备拼死保护他们的郡主。但突然跳下车的侍女却在马贼出现之前先自惊扰了他们的镇静,也消弱了他们誓死的决心。 那个侍女死了。在马贼包围他们之前,被侍卫的头领刺穿了心脏,却也给整个车队笼罩上了死亡的阴影。 没有人能逃出哥战的马队,没有人能逃出秋晨无恋的眼,没有人能逃出焰族的诅咒。寒风吹过,带着草原上的传言。 ****** 四 也许,对于马贼来说,那并不能算是一场战争,而是一场屠杀。 腥红的血浸透晶莹的雪层,濡润了枯败的草茎及黑色的大地。明年,这片土地上的牧草必然繁茂。 蒙巴王爷上呈给马贼的祭品,全躺在了雪地中,带着为一个假郡主战死的荣耀。寒风卷着雪片从灰沉沉的天空落下,刮动残破的旗,马车的帘,发出扑扑的哀鸣。 雅安坐在温暖的马车内,身旁是瑟瑟发抖的侍女们。她睁大眼睛,透过开始下逃侍女掀起的车帘目睹了冰冷的刀刃割破人类脆弱喉咙的全过程,正如,她曾亲手迎接一个新生命来到世间那样。整支送亲队,只留下了她和陪嫁的侍女。 怕吗?她不知道。也许她是怕的,和抖得快晕厥过去的侍女一样,只是她自己看不见自己的样子罢了。 马贼们在清理嫁妆,聚拢马匹。似乎没有人想到她,这个引起整场战事的祸首。直到蹄声再响,正在忙碌的马贼们都停了下来,暴发出狼啸一般的欢呼声。 是他!竟然是他! 雅安激动地微微挺起身,如果不是身体无力,恐怕已经扑了出去。 三骑迎面而来,为首一人皮袄长靴,发结粗辫垂在胸前,额上系着一根寸许宽的红带,高鼻隆颧,轮廓深邃俊美。 白木,她的白木,高坐在马上,看上去像天神一样英伟。 “我哥战的女人在哪里?”男人沉声问,面对轻而易举得到的胜利并不见丝毫得意,冰刃一样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向在场唯一安然无恙的马车。 雅安僵住,脸上血色尽失,原本已趋于沸腾的情绪瞬间降至冰点。 哥战。他是哥战,草原上最有名的马贼头子。他不是白木……或者,他之前压根就是骗她的。 他说他的女人……他的女人…… 想到自己曾不止一次向他表示要做他的女人,他都没正面回应过,她还以为他只是需要时间来接受她。原来他不是需要时间,他只是不想要她而已。 “回头儿,郡主在车内,只怕是被吓坏了,一直没出声。”一个马贼大声道,口中虽然这样说,神色间却不见分毫同情。对于他们来说,如果连这一点小场面都受不了,那么是不配做他们头儿的女人的。 哥战闻言,不再多言,策马往这边走来。 雅安呼吸急促起来,也许是药性过了,身子渐渐有了力气,然而她此刻却宁愿自己如开始一样无法动弹,至少她不会因为激动和认清事实而颤抖。 “柔罗。”马车外,哥战的声音竟然带了些许温柔。 雅安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并没有想过避开。他的眼睛好了,里面竟然有着她以前一直无法想像的柔情。他能认出她是谁吗?如果认出来,他会怎么样? 会很生气吧。会不会因为她冒名顶替而杀了她? 雅安知道自己无法揣测出他的心思,也不打算再胡乱猜下去。 她被打横抱出了马车。哥战站在马车上,面向着所有的兄弟举起了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住了雅安,帽子落到地上,暴风雪瞬间将她旋绕。马贼们兴奋的狼号声充塞于天地间,似欲将苍穹刺破。 透过密密的雪片,雅安看到灰暗的天空,心中突然平静下来,没有恐惧,也没有伤心。那一刻,她真正地意识到,哥战已经不是几个月前的瞎子白木,要想活命,这个郡主的身份她就必须继续扮演下去。 重入温暖的怀抱,已在马背之上。狂风从耳旁呼啸而过,蹄声如雷,马贼们迎着风雪策马狂驰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劫妻 作者:派派 分卷阅读6 着,叱喝声以及马鞭在空中划过的利啸不绝于耳。 身后男人的手臂和胸膛形成了一个坚不可破的牢笼将她囚住,即使隔着棉厚的衣料,雅安依然可以感觉到他身体内所蕴含的强大力量。 曾经,她是那样渴望他像这样紧拥住她,如今,她如愿以偿,却是以另一个女人的身份,而且这个身份将伴随着她直到被戳穿。 雅安突然发了狂地挣扎哭泣,却无法尖叫出声,绝望和恐惧似乎随着体力的恢复而苏醒,瞬间将她笼罩。 哥战纵声大笑起来,终于有了愉悦的感觉。正如他手下所认为的那样,他要的不是一个女人的驯服和柔情,而是野性和骄傲,如同一匹好马一样。曾经,他隔远见过柔罗一面,那由骨子中散发出来的高贵和傲气,对他产生了强大的吸引力。能将这样一个目空一切的女人征服,才是一个男人最大的骄傲。 倏地,他抓住近于歇斯底里的女人长发,往后一扯。 雅安只觉头皮剧痛,自然而然地往后仰去,双唇立即被狠狠压住,那突如其来的粗暴的带着征服性质的吻瞬间吞噬了她的呼吸,还有抵抗的意志。 她安静下来。风吹散了她的长发,将随马狂驰的两人缠绕。恍惚中,雅安突然忆起他曾经被动而淡漠的吻。 也许,那个时候她是幸福的。至少,她知道他吻的是雅安,而不是柔罗。 ****** 篝火跳动,马贼们走调地唱着歌,粗犷地拼着酒,嚣嚷着,大笑着。鲜血让他们感到兴奋,杀戮是他们的生命,所以他们比任何一个种族更懂得享受活着的每一刻。 “柔罗。”帐内,哥战叫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将雅安占有。 雅安没有抗拒。她说过要当他的女人,这个念头从来没变过。至于他想要的那个女人,她知道他已失去了得到的机会。 哥战身体内流着恶狼一般的血液,如同其他马贼一样,对于女人,他们的占有方式是粗暴而直接的。相较于柔媚的呻吟,女人的尖叫更能激发他们体内的野性和兽欲。 那利刃刺入一样的结合让雅安痛得浑身抽搐,喉咙中发出喑哑难听的痛苦呻吟。 “叫出声来。”迫她放开咬着下唇的齿,哥战温和地命令。声音中没有浓烈的欲望,清澈得让雅安心中寒意直冒。 “我哥战看中的女人,怎能像一只兔子一样软弱!”随着话语,他强悍地挺进,目光却紧攫着牛油灯下女人饱含痛楚以及不知名情绪的眼。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仍未缓解的疼痛在他的动作下加剧,雅安张开嘴,却只发出一声短促的哑叫。 哥战眸中冷光一现,就要抽身。雅安却突然手脚并用抱紧他,阻止了他的退出,一个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 没错,她是哑的,但是她的身体没残。说不清是为了被他欺瞒的怒意,还是为那有可能被他再次丢弃的巨大恐惧,雅安血液中流动的疯狂发作,在哥战惊讶的眼神中,她用一种报复性的方式野蛮地啃啮他的唇,他的肩,他的胸…… 哥战动了。被女人压在身下是不被允许的,轻而易举地,他抢回了主动,平生首次用手爱抚一个女人的身体,尽管粗暴依旧。 哑的,没关系,只要脾气合他口味。他笑,自傲地看着女人在他身下耗尽最后一滴力气,承受不了他所给予的强烈欢愉而昏迷过去。 一个美丽的女人。翻身坐起,一边穿衣服,他一边打量着浑身布满自己爱痕的女人。以前远远看着,便觉得漂亮,没想到近了,才发觉她长得和记忆中有些微差别。也许是闭着眼的关系吧,那眉梢眼角竟然带着以前他不曾注意到的稚气。 抓过毯子盖在她赤裸的身上,他忍不住又笑。草原女子本来就热情,但是像她这样时而安静如羊时而凶悍如狼的,他却是次遇到。交欢像打仗一样,他也是次遇到,感觉真……精神! 穿戴整齐,拿起装着精钢矛的皮囊,他走出了帐篷,并没有回头再看一眼。对于女人,他向来不留恋,即使那是由他亲自挑中的女人。 见到他出来,正在喝酒行乐的马贼们都纷纷停了下来,看着他的眼中有着外人难以理解的崇敬。直到他摆了摆手,他们才又继续闹腾起来。 在一个火堆边坐下,立时有人递了酒和烤肉过来。哥战只要了酒,喝了一碗,然后打开皮囊,拿出自己拆卸成三截的长矛,用布细细地擦拭起来。 “大哥!”一个长像与他有六七分相像却略显秀气的男人走了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哥战没有抬头。 “那郡主怎么样?够不够味?”男人一脸猥亵的笑。他要了一个侍女,细皮嫩肉的,只可惜太娇弱,经不起一回合就晕了。 “不错。”哥战淡淡道,将长矛接好,随手一抖,立时寒芒闪动,杀气弥漫。 他身边那男人不由自主搓了下手臂,心中寒意直冒。已经不是次看到他大哥的矛,但是仍然无法控制因它出现而产生的恐惧,尤其当它被大哥握在手中的时候。 “哥越,你带着人即刻动身,去地尔图王庭打探消息。”收回矛,将它搁在自己的腿上,哥战这才将正眼对上自己的兄弟。 地尔图人是草原上的狼,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女人被抢,也许会有一场硬仗要打。一想到这,他浑身的血液几乎都要沸腾起来。相较于女人,战争更能让他兴奋。 哥越应命去了。 哥战抓起搁在自己面前的烤羊腿,大力地咬了一口,缓慢嚼着,目光落在跳动的火焰上,脑海中却浮现起雅安那双透露出矛盾情绪的眼。总觉得她看着自己的眼神不像一个陌生人,但是他却很清楚,她并没有机会见到他。 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他对自己说。有人为他斟上酒,他端着碗一口饮尽。 女人,他向来敬而远之。只有一个,曾经勉强算得上和他比较亲近。那个女人叫…… 他记不起名字了。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却曾经容忍过她的亲吻,容忍她粘在自己身边。但也仅此而已,她之于他,不过是可供利用而已。 哥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那个原该早已忘记的女子。只是觉得,有些微烦躁。 是不是所有的女人,吻起来的感觉都一样? ****** 两日后,他们回到了马贼的巢穴。一个隐藏在矮山密林中的谷地,平坦而宽敞,密布着灰褐色厚暖的帐篷。 雪暂时停了,仿佛蚂蚁出窝一般,各个帐内都有人钻出来,迎接凯旋归来的男人们。 雅安注意到,那些都是些老弱妇孺。每个人脸上都有着过节般快乐的笑容,女人们端着酒来慰劳他们心目中的英雄。接了酒的男人,一口灌下烈酒,然后把敬酒的女人拉上马,狂驰离去,找地方寻欢,但闻尖叫笑闹之声不绝于耳。 在这里,马贼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 一个如野地里的玫瑰一样美丽的女子端着酒往哥战走来,意图明显。 雅安冷冷看着。 “头儿,辛苦了,喝碗酒吧。”女子开口,声音柔媚。也许是自己再无法发出声,雅安注意声音更胜容貌。 心口一痛,她突然反转身,就这样狠狠地吻上哥战的唇。 那端酒的女子僵在那里。 哥战没有推拒,也没有迎合,只是目光冷锐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片刻,双腿一夹,胯下坐骑向他的帐蓬快驰而去。 入帐,他扯开她,迳自去挂他的兵器囊。 “我不希望我的女人随时随地都在发情。”他的话很冷也很利。 雅安跪坐在毡毯上,看着他高大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悲哀。无论是用哪一种身份,似乎她都无法吸引住他。 哥战转过身,来到她的面前坐下,伸手将她扯入自己怀中,然后拉开她的衣服。 “以后别再那样亲我。”他说,一只手探入了她温暖的怀中。他不喜欢女人那样吻他,那总是让他想起另一个女人。一个总是嚷着要做他的妻子,要跟他一起过日子的女人。那一段过往是应该被忘记的。毕竟,落到必须以欺骗的方式让一个女人救他的地步,对于高傲的他来说,那简直是毕生最大的耻辱。 雅安看着他,心底微微的发寒,处得越久,越发觉这个男人无情得可怕。自己因他而无家可归,他却连真实身份也不肯告诉她,若是以后被他发现自己是假郡主,也许会毫不留情地取她命吧。 想到此,一股莫大的空落将她笼罩,一把推开他,雅安跪到了一边,沉默地将被弄得凌乱的衣服整理好。 哥战笑,“有胆,敢拒绝我。”说着,蓦地扑上去,将雅安压到在地上。 雅安偏开头,躲开了他的唇,却无法抗拒他扯掉她的衣服,蛮横地占有她。她挣扎得疯狂,他便占有得放肆,当她终于无力,他便也放柔了动作。最终,她屈服,只是情欲氤氲的眼底是深深的悲凉。 “是不愿说话,还是不能呢?”拇指轻轻摩挲过女人被品得红润的唇,哥战若有所思地低语,并没期待会得到答复。 他衣着整齐,神态自若,似乎刚才不过是和人喝了杯茶而已,分毫看不见欢爱后应留下的痕迹。这样的男人,似乎永远都不会失控。 雅安垂下眼,指尖微微颤抖地拉好自己的衣服,他所挑起的情欲余韵仍在,身体却已开始发冷。 “不要试图逃跑。”哥战起身,淡淡道,“你没有机会。”不抱着女人睡觉,是马贼的一项不成文规矩。何况时间还早,他还不至于要跟一个女人厮混到天黑。 雅安看着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帐去,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逃……她有想过。因为她很清楚,留在这里,每过一天,不过是向死亡更迈进一步罢了。她的日子不会长。 只是,若她运气好,真平安逃出去,那么这一辈子,她都不可能再有机会和他在一起了。 她……想和他在一起。 沮丧地垂下肩,她诅咒自己的没用。他害得她还不够惨吗?为什么就认定他了呢。 爬起身,她觉得腿软得厉害,差点没又跌坐回去。她想洗澡,肚子也饿了,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理她。难道要她一个堂堂“郡主”自力更生吗? 双腿打着摆子地走到帐蓬门口,掀起帐门,入目是一片被人脚马蹄踏得泥泞的雪迹,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人们零零散散地分布在帐篷间的空地上,各自忙活着。 寒冷的风迎面吹来,雅安不由打了个哆嗦,很想立即缩进帐内。却一眼看见了不远处正和开始那个敬酒女人说话的哥战,那只撩着帐门的手便怎么也无法放下来。 感觉到她的注视,哥战看了这边一眼,然后又回过去,不知和那个女人说了些什么,那个女人便离开了他向雅安走来,而哥战自己则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我叫辛美。”女人说,近了发现她眼下有几小粒雀斑,却丝毫不损她的美丽,反更增一股子吸引人的野性。 雅安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好,只是点了点头。辛美身上没有敌意,她反而有些不自在。 辛美笑了起来,推着她进了帐,“头儿让我过来教你一些东西,以后你一切都要靠自己动手了,这里是没有侍女的。” 雅安看着她,突然有些疑惑,难道她不怪自己抢了哥战吗? 辛美看着她只是笑,不知是否看穿她心中的想法,总之,除了教一些基本的生活技能,什么也没多说。 ******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雅安来到这马贼的老巢已经半个月。因为是雪季,即便是马贼也不得不休养生息。 然而,天天相见,哥战对她却不见如何亲近。似乎,她不过是一个掳回来的摆设而已。面对这样的情况,雅安有些茫然起来,若他一直这样对自己,那么自己在他生命中永远都会可有可无,能随时丢弃。他掳柔罗郡主难道不是因为喜欢么?还是因为自己不是真正的柔罗,所以挑动不了他的心?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一点她有很深的体会。比如克格勃之于她,比如那些曾经仰慕过她的男子,即使再过十年二十年,他们对她再好一百倍一千倍,她也是不会喜欢上他们的。 那么哥战对她是不是也是这样呢?即便是她换了身份,他依然无法对她产生感情?每每想到这一点,雅安就有说不出的无力感。 闲下来的哥战最喜欢做的事就是雪地狩猎,常常一去就是大半日,每次回来,手中或多或少都会带点猎物,然后交给雅安或者是辛美处理。雅安后来才知道,辛美也算是哥战的女人,只是有自己的帐篷。而雅安,或者说是柔罗,因为是哥战亲自挑选的,所以才能跟他住在一起,即便两人同帐不同枕。 那天,哥战披着一身风雪掀开帐门,雅安正在给他缝补前一次与大熊徒手搏斗时撕裂的衣服。见到他,忙放下手中的活,迎了上去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劫妻 作者:派派 分卷阅读7 ,为他掸去雪尘,如同一个妻子一般。末了,还握了握他的手,发现暖和依旧,这才松开,打算去给他准备热水热汤。他去了两日,她便担心了两日,此时见到他安然无恙,立时觉得这世上再不会有什么事会太糟糕。 哥战拉住她,从腰后取下个小袋子来,打开,里面是个木盒子,盒子里躺着一朵如火焰般的红花。 “我在山崖上看到,想到你应该会喜欢。”他说,然后将那朵似蝶翼般脆弱,却抵抗住严寒盛放的花插在了雅安的鬓角。 木盒子是他临时用匕首挖树干做的。当时看到这花,他其实没想太多,就是觉得女人应该会喜欢才对,于是便摘了回来。 雅安倏地捂住唇,不敢置信他这突如其来的温柔。 他怎么会、他怎么会…… 那突然降临的巨大幸福让她明媚的眼中浮起了泪光,她从来不敢奢望他会在心中有片刻记起她。然而、然而……事实并不是如此,他也会想到她,想到她喜欢什么。 “怎么了?”哥战看到她的表情,不由皱了皱眉。是戴惯了金银珠宝,所以觉得这朵小小的花儿是对她的侮辱吗?思及此,他的脸色冷了下来。 雅安无法宣泄心中的喜悦,闻言心底的感情仿佛暴发一般蓦然扑向他,勾住他的脖子急切地吻上他的唇,即使因此而撞上他的牙,也没停止。她完全忘记了哥战曾给过她的警告。 她的身体在颤抖,她的唇如火。 哥战微讶,他再迟钝也感觉到了她身上所发出的激动和喜悦,只是不太明白,不过一朵花而已。但是,不可否认,他因为她的反应感到了愉悦,这样的体验对于他来说很新鲜。 他回应她的吻,也回应她的热情,却在将她抱上榻时被阻止。 雅安取下鬓角的花,小心翼翼地放进盒子,生怕弄坏了。然后才又扑进哥战的怀中。 “早晚都会谢的,何必这样小心。”哥战觉得莫名其妙。 偏头,雅安笑得像个孩子。他怎么会懂,对于她来说,那并不只是代表一朵会谢的花儿,那还代表她有得到他心的希望啊。 不得不说,她确实很美。当雅安在他身下激烈地颤抖的时候,哥战看着她嫣红的脸,想。 他总是太理智,理智到不允许自己完全沉溺于男女欢爱当中。所以即便是因为雅安的反应而有些许情动,他亦无法完全体验到如她般完全释放出自己后那绝对的狂喜。男女交欢于他来说,不过是一种生理上必须的释放罢了。 “想听到你的声音。”他突然说。每次,他们俩的缠绵就像在偷情一样,除了喘息,谁也不发出声音,感觉上,有点奇怪。他是太自制,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而她,显然是无法。 雅安僵住,眼中浮起一丝落寞。声音……那是永远不可能的了。 坐起身,她先为他穿好衣,然后才是自己。 拔燃火塘中的火,烧水。雅安让自己忙碌起来,至于那个问题,她不认为想便有用。 哥战又开始擦拭摆弄起自己的精钢长矛来,好几个月都不能用,他真是觉得寂寞了。无意间,他瞟向那个蹲在火塘边的女人,莫名地觉得她的背影隐隐透出些许悲伤。 收回目光,他继续擦拭矛杆。 ****** 五 哥悍带了一批女奴回来。哥悍和哥越一样是哥战的胞弟,在初雪之前带着一部分人去袭击白燕族的部落,比哥战他们晚回了近月。 那群女奴都是白燕族的女子。白燕族的女子在草原上是出了名的美丽,而马贼们需要女人,这也是哥悍为什么去袭击他们部落的主要原因。 夜晚的篝火宴庆祝,雅安坐到了哥战的身旁,辛美坐在另一边。 她是孤单的,辛美总是这样认为。所以当雅安出现时,她并不嫉妒,所以当最美丽的白燕族女子被送到哥战面前时,她竟笑得比任何人都开怀。 雅安却笑不出。 若论美貌,她自认不逊于眼前的女子。然而,哥战的心没有在她身上,所以任何一个女人都有可能对她造成威胁。 “叫什么?”哥战问,意外地在白燕族女子眼中捕捉到隐藏得很深的嘲讽。那一刻,他突然有了兴致。 他喜欢一切带有挑战性的东西。 “车姬。”女子跪在哥战面前,似乎不敢与他犀利的目光相对,除了最初的一眼外,头始终垂得低低的。她的声音细细的,腻腻的,如同丝绒一般美好。 “头抬起来……” 雅安无法忍受他将目光落在别的女人身上,倏地站起身,转身回了帐篷。哥战毫不在意,倒是辛美看着她背影的目光中透着些许疑惑和担心。 没过多久,雅安再次出来,却换了一身衣服。 她穿着那身出嫁时的红衣,风一般旋进篝火熊熊的空地间,舞动的身姿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热情,奔放。她需要发泄,将心中所有的悲伤和愤怒发泄出来。若她有声音,那么她可以毫不顾忌地冲哥战喊出自己的想法,但是她没有,除了舞蹈,她赖以为生的舞蹈,她再没有其他办法将自己的情绪表达出来。 那从骨子里钻出的爱与恨有着极大的渲染力,吸引住了原本还在划拳喝酒逗弄女人的马贼们的注意力,不自觉跟随着她舞蹈的节奏击起掌扭动起身体来。 辛美由开始的惊讶到后来的兴奋,不由站了起来,配合着雅安的节奏启唇唱起歌来。她出生于喜欢唱歌的茉尼族,随随便便就能来上一首,像这样即兴的,更是常见了。 庆祝宴会的气氛是从未有过的热烈,但是哥战却只是冷淡地看着这一切,目光若有意似无意地扫遍了全场的人,最终还是落在了仍跪在自己面前的车姬身上。 伸手,他拉起她,提前退场。 雅安在场中跳着舞,目光却一刻也未离开过哥战。当她看到他毫不在意地带着另一个女人离开时,眼神瞬间变得绝望,而舞姿却益发妖娆媚惑。 永远也得不到自己所爱之人的真心么? 发辫飞扬,衣裙翻动,雅安仿似不知疲倦一般舞着…… 隐约中,她仿佛看到了那个为爱背叛自己丈夫和族人的女子在被心上人所弃时的疯狂,仿佛看到那个被自己爱人下蛊的宗祭司在承受百日噬心之痛后用己心之血许下毒咒…… 是毒咒还是人心? 脚尖在发烫,心却越来越冷,雅安感觉到自己像是要飞起来一般,周围的人脸,火焰,帐篷,残雪……一切都变得那么虚幻而不实。 难道要让那诅咒主宰自己的一生?她问。 天空突然飘起雪来,先是有一片没一片地悠然飘落,接着越来越大,越来越密,渐渐地迷了人的眼。 雅安停住,茫然看了一眼周围情绪仍然高昂的人们,突然拔腿往外跑去。 如果早晚都逃不脱命运的摆布,那么起码让她在还有一点自由的时候为自己争取一次吧。 气喘吁吁地跑到哥战的帐篷外,女人痛苦的尖叫声从里面传出来,雅安脸色瞬间煞白。那是她永远也不可能发出的声音,却是他想要听到的。迟了,已经迟了! 扭头,转身……她木然走向辛美的帐。 ****** 哥战再漫不经心,仍发觉到了雅安的变化。 她变得沉默了。虽然这样说似乎有些荒谬,毕竟她本来就不能说话,但是他的感觉就是如此。表面上一切都没变,她仍然如同以往那样做份内的事,他的衣服破了,她也会为他缝补。但是她的目光却不再追着他走,里面也没有了以往的热切,甚至在没有必要的时候,她不再靠近他。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注意到这一点。哥战很清楚,对于女人,他向来很少上心。对柔罗曾有的兴趣,也在将她变为自己的女人之后丧失,不得不说,他是有些失望。在他的想法中,她原不该这么容易被驯服。难道所有的女人都会视占有她们的男人为天吗? 车姬也住了进来。因为他不放心将她放到其他地方,这个女人并不如她表面上所表现出来的温顺。 “你去哪里?”从哥悍那里回来,在帐外遇到拎着一包东西的雅安,哥战随口问。 雅安指指不远处辛美的帐蓬,然后欠身行了个礼,便往那边走去,双眼在他脸上没做片刻停留。 哥战眯眼,心中略略有些不豫。目光一直跟着雅安窈窕却似乎有些僵硬的背影,直到她掀帘走进辛美的帐蓬里去。 他突然怀念起她以前的热情来。好像有好些天都没碰她了,他想。车姬来之前,他也并不是天天碰她,但是在她主动亲近他的时候,仍然会顺势要她。然而这些天,她却再也没有那样做过,没有在他从外面回来时为他掸雪,为他捂手,又或者出其不意地勾住他的脖子热切地吻他。 是因为车姬在,她觉得不好意思吗?也许过一段时间她就习惯了。 仰面,鹅毛一样大的雪片迎面落下,他深吸口气,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在为一个女人伤神,神情不由冷了下来。 迈步,他往辛美的帐篷走去。他不喜欢把问题交给时间去解决。 帐内,雅安正在和辛美一起做午餐要吃的炸驼肉。辛美烧火,火上放着一口铁锅,里面装了大半锅油。而雅安则在调米浆,等锅中的油滚后,便将用香料腌制过的驼肉放到米浆中滚一下,然后入油中炸。 帐内肉香四溢,两个女人的合作显然很愉快。辛美不时唱上几句歌,雅安看向她的眼神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赏和羡慕。偶尔两人目光相撞,便相视一笑。 哥战进帐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温馨的一幕,但是当他出现的那一刻,气氛立即变了。辛美还是如同以往一般,因他的到来露出开心的笑,而雅安原本明亮的眼神却黯淡了下去,整个人再次陷入一种绝对的沉默。 哥战终于明白为什么会觉得雅安变得沉默了。那完全是因为她的眼睛,当她的眼睛明亮而有神采的时候,即使她不说话,他也不觉得冷清。但是当她的眼神像现在这样黯淡的时候,环绕在她身周的空气仿佛都沉寂了下来。 想通此点,他才恍然明白,为什么这段时间她明明比以前温顺,却反让人无法捉摸。 “柔罗,跟我回帐。”他说。突然发觉,要想完全征服一个女人并没有想像的那么轻易。而此时,他并不想征服她,只是单纯地想看到她的目光如同以往那般紧紧地跟随着他罢了。 雅安怔了下,辛美却已站了起来,接过她手中的筷子。 “我弄好了给你们送过去。”辛美说,脸上并不见丝毫的不满。她性格直率,对于哥战,她只是崇拜,却无男女间的喜爱,所以对于他有几个女人一点也不在乎,更不会因此而嫉妒。 雅安笑了笑,往外走去。在经过哥战身边时,被他一把拉住,但是这一次,她再也不会像以往那样顺势贴上他的身。 原本,那天晚上她想就那样跑掉,哪怕是冷死在雪地中,也无所谓。但是在转过身的那一刻,她竟然仍控制不了想留在他身边的心。 她想留在他身边。无法忍受他了碰别的女人之后又来碰她,所以她选择默默地站在角落里看他,直到身份被戳穿的那一天,又或者是她再也受不了。 即使握着雅安的手臂,哥战仍能感觉到她的疏离,他眼神微冷,莫名地觉得有些恼怒。一回到帐,将雅安丢上榻,便欺身上去,丝毫不理帐内还有另一个女人。 雅安发了疯一般地抗拒,即便是弄伤自己也在所不惜。她宁可死也不会让他在别的女人面前将她占有。 哥战扬手,却在对上雅安倔强而屈辱的目光中又缓缓放下。终究,他妥协了。 放开她,他转身出帐,至夜未归。 ****** 雅安躺在帐篷里,茫然看着帐顶,猜想着哥战现在会在哪里。 车姬睡在另一边,黑暗中可以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显然早已睡熟。 辗转反侧,雅安怎么也睡不着,索性披衣而起。帐外,雪已停了,满天星光映在雪上,分外的动人。寒意仍深,鼻中呼出的气在眼前形成浓浓的白雾,久久不散。 咯吱咯吱的踩雪声引起守夜人的注意,但在看清是她后,又收回了警惕的目光。 雅安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眼中看不到那个高大的身影,心实难安。连她自己都恼恨这样的矛盾,不让他碰她,却又对他牵肠挂肚。她不知道这样的生活要持续多久,但是很确定一点,那就是她绝对不会和其他女人分享他。 “想逃吗?”身后传来哥战冷漠的声音。 回头,雅安看到他正牵着马站在离自己不远处,显然她因为心事重重而没有听到马蹄踏雪的声音。 哥战去打猎了,后腰上吊着两只野兔。白日的事,他显然没太放在心上,只是对于曾拒绝过他的雅安,他也无意再强迫她做什么。连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劫妻 作者:派派 分卷阅读8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何她的拒绝没有挑起他征服的兴致。 他将马牵到马栏中。雅安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他便将猎到的兔子丢给了她。从马栏走回大帐的路上,他一句话也没再说。 雅安看着走在前面的高大背影,心中一阵凄楚。曾经她竟然会妄想依靠在这张背上,安安份份地过完一生。如今,当他真成了她的男人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要的不只是成为他的女人,而是唯一的女人。唯一,这个词在这个世上会有多难得到,她不是不知道。更何况,若不是用的假身份,她恐怕连“他的女人”这个身份也无法得到,更别说其他。 一丝苦笑浮上眼眸,雅安笑自己的痴心妄想,笑自己的贪心。但是若非唯一,她便宁可不要,宁可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一辈子,也不愿让分享的妒意凌迟自己的感情。 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背上,哥战蓦然转身,恰恰捕捉到她眼中泄露出的深浓情感,心中一动,终于明白了她的反常来自何因。 没想到他会突然回过身来,雅安呆住,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男人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哥战开口,语调讥嘲。 雅安微愕,而后笑了笑。她知道,所以她宁愿要什么也没有的瞎子白木,也不愿跟着强大得让所有人又畏又敬的哥战。只是,天神捉弄…… 哥战发现自己竟然一反常态地和女人废话起来,不由皱了皱眉,正要再说点什么,却见雅安脸色蓦地大变,在发出一声短促且难听之极的哑叫时,人已不顾一切地向自己扑了过来。此时弓弦震动和利箭破风之声也已传入他的耳中,在被雅安撞上身时他已判断出是六支箭,分前后两组,前三支分取自己后颈,后背心已经左腿,后三支则完全封锁住了自己上左右三方退路。 不及细想,雅安已经张臂抱住了他,以自己的身体相护,但是却也因此牵制住了他的行动。哥战一时竟抽不出手来,不得已只能带着她的身体往地上滚去。 扑扑扑数声,有五支箭插入了雪中,另一支却无声无息。趁着滚动的缓冲,哥战挣脱了雅安的双臂,从地上弹跳起来,顺势一脚将她挑向最近处的帐篷阴暗处。雅安落地,便趴在那里一动也不再动。 火光乍起,有数处营帐都熊熊燃烧起来。狼般的厉啸声在暗夜中蓦然响起,惊心动魄之极。 有人夜袭!而且是里应外合。哥战站在雪地中,看着那几支静静地插在雪地中的箭,偷袭者已经沓无踪影,英俊的脸庞瞬间变得如雕像般冰冷而刚硬。 ****** 丈三长矛一沉一挑,千百点寒芒,银光皪皪,将持马刀由马背上扑过来的黑衣汉子迫得飞退往两旁,闷哼声不断,显然有人吃了亏。 地上的积雪随着矛势带起的劲气,卷飞而起,形成一场人为的雪暴。 长矛回收身后,冷冷地看着敌人重组攻势,哥战脸容古井无波,面对数倍多于己方的偷袭者,眼中不见一丝一毫的恐慌。 就在此时,一个黑衣人影突然从敌阵中纵身而起,临空一个翻跃,借下落之势一刀直劈哥战额心。 一丝冷笑浮上唇角,哥战身体微矮,长矛仿似有生命一般从颈右侧射出,寒芒一点直射来人。那人也不慌,电光火石的瞬间一扭腰,竟然就这样生生在空中变换了姿势,由俯冲换为横挪,手腕一转,弯刀斜削哥战面门,尽展其随机应变的灵动以及腰肢的柔韧性。 哥战一声冷喝,另一只手蓦然抓住自己的矛头前压,嗡地一声,矛柄如装弹簧般从其背后翻转而出,化成数杆矛影,击向来人。 但听兵刃交击发出的清响,那人噗地一声吐出口鲜血,落在雪地中,在暗夜里反射出死亡般的幽森光芒。敌人显然都被这一幕震住,暂停了下来。 那人无声地伏在地上,身形纤细窈窕,乌黑的长发散落,如同一件斗篷般盖住她的全身。半晌,她吃力地抬起头,看向哥战的眼中射出刻骨的仇恨,美丽的脸衬着唇角沾着的血,显得诡异而妖艳。 是车姬。 “这场游戏比本人预期的有趣。”哥战淡淡道,长矛一收,矛杆着地竖在了身前。 一个打算剿灭马贼的美人计,只可惜在一开始就被哥战识破。 “只可惜坏在你身体的驯服以及眼底的轻蔑上面了。”哥战不无惋惜地道,却不是为他们,而是为着这场游戏不能更加有趣。 狼啸声再起,如同群狼攻击猎物的讯号一般。原本偷袭的白燕族战士反被哥悍所率的马贼反包围。 哇地一声,愤怒与懊悔攻心,车姬再次喷出一口鲜血,脸上显出死亡的灰败。若不是她献计,想借剿灭马贼之战让弱小的白燕族在草原上树立威信,他们也许不至于损失如此巨大。怪只怪他们事先因为哥悍的原因而过于低估了哥战,也低估了哥战所带领的马贼。 这一战,白燕族损失了大批的女子以及族内年轻的勇士,此后,族势日渐衰微下去。 ****** 一枝箭射在了雅安的腿上,不算太严重,之所以会昏迷过去,完全是因为哥战那一脚。不想她碍事,所以干脆踢中了她的昏睡穴,让她暂时安静一会儿。 事实上,若雅安不扑向他,他会更轻易地闪避开或者击掉那些箭。但是,不得不说,被另一个人舍命相救的感觉很新奇,甚至可以说让他有些些触动。所有的人都知道他的能力,不会有人想到他会需要人救,更不会有人做这样的傻事,何况是在连自保也不能的情况下。 伤口处理过了,雅安却仍睡得昏沉,因为受了寒。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在雪地里躺上半天,就算没病也会躺出病来,何况还受了伤。 哥战沉吟了下,便脱了衣服钻进她的被中,将她冰冷的身体拥进怀里。有一瞬间,他恍惚觉得这样的情景似曾相识。 昏昏沉沉里,雅安仿佛又回到了怨鬼谷,侵骨的寒意以及白木温暖的怀抱让她处于一种奇异的安稳状态。 阿木……她微笑着睁开眼来。入目的昏暗牛油灯让她有片刻的怔忡,一时竟想不起自己是在哪里,直到耳后的鼻息告诉她并不是一人独眠。 一惊,她几乎要弹跳起来,却赫然发觉身子被紧紧地禁锢住,动弹不得。 “醒了。”哥战带点慵懒的冷淡声音从背后传来。 雅安僵住,这才忆起之前所发生的事,心中升起的念头竟然是他受伤没有。此念一起,便再也躺不住,挣扎着从他的怀中坐起来,手惊慌地在他身上摸索检查起来。 若不是说不了话,此刻她定然是连声关切的询问。哥战如此想,手已经握住了她的,再此将她拖进了自己的怀中,然后翻身压住。 “我没事。”他说,低头轻轻吻了下她的唇,“倒是你自己,受了一箭。没感觉吗?”手抚上她包扎过的腿,来回地摩挲。这一箭,是为他受的。 雅安僵住,这样的哥战是她不曾见过的,不由怀疑自己仍在梦里。梦里的白木会抱着她渡过寒冷的夜,会任由她亲吻拥抱…… 可是,轻轻摇曳的油灯下,那张英俊而冷漠的脸上,一双深如瀚海的黑眸正灼灼地看着她。那双眼,是哥战的。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心中某个地方被扯了下,有些痛,有些空。 “以后,别再做那样的傻事。我不需要女人的保护。”哥战说,心中突然忆起那个坦那女人,那就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他的心肉里,再也拔除不去。 唇落下,印上女人的,辗转吸吮。手往上,轻柔不失霸道地分开她的腿…… 也许,他该找到那个女人。哥战告诉自己。 这一次雅安没有拒绝,她无法忘记当看到那些箭凌空射向哥战时心中所产生的巨大恐惧。在那一刻,她突然知道,只要他好好的,那么其他再没什么可计较的了。 “车姬是白燕族的奸细。”在占有雅安前,哥战抛下了这么一句话。 雅安不在乎那个,早在她不顾一切冲上去想护住哥战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乎。她想,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不会离开他。 哥战……哥战!在被激情淹没之前,她启唇,次无声喊出的是哥战的名,而非白木。 ****** 六 雅安的目光又随时随地紧跟着哥战,哥战意气风发如昔,神色间的冷漠却少了些许。 在雪大的时候,他也会呆在自己的帐篷内,哪里也不去。那个时候,除了摆弄他的长矛以外,便是搂着雅安说话。他话其实不多,所以常在话竭的时候,便抱着雅安滚到了毡毯上,以另一种方式打发时间。 他并不是一个会沉湎于女色的人,自雅安来后,便没再找过辛美。只有那车姬,是出于一种逗弄和惩罚的心态收下。女人太多了不是一件好事,他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常常以此自警。 若是一切顺遂,那么雅安会是跟随他一辈子的女人。这无关于喜爱,只是出于延续后嗣的一种需要罢了。至于辛美,等雅安怀了孩子后,就很有可能被赏赐给别的男人。 然而,当一切都在预算当中的时候,哥越回来了。 哥越回来了,带着一个女子。 当他将那个女子丢到哥战面前时,正在为哥战梳发的雅安脸色瞬间惨白,几乎晕厥过去。 那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柔罗。真正的柔罗郡主。 看着那张与雅安相似的脸,哥战脸上并没有意外,只是眼神冷了一分,俊美的脸便显得冷酷起来。 “你们好大的胆子,敢挟持本郡主,你们是想跟整个地尔图人为敌吗?”柔罗挣扎着站起,挺胸站在那里,一脸睥睨地道。 雅安的手开始微微颤抖起来,连辫子也无法编好。 哥战冷冷看着柔罗,一眼便确定了这真假游戏的答案。手倏地后伸,一把拽住雅安,将她从背后甩到了面前地上。 “跟地尔图人为敌?”哥越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笑不可遏,“勃连原不过是玩弄你的身体罢了,别把自己看得太高。” 雅安缓缓抬起头来,眼中的害怕早已散去,留下的是淡淡的倔强。她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对于无法言说的她来说,连为自己辩解的机会也没有,那么就听天由命好了。反正天神从来就没有给过她选择的机会。 哥战却没再看她一眼,冷锐的眼若有所思地睨着柔罗那曾吸引过他的高傲与目中无人,手却将自己的辫子拉到面前利落地编起来。 “我已是他的女人。即便没有行过大礼,但那是既定的事实。”柔罗毫不退缩地与哥战对视,傲然道:“一个雄鹰般的男人是不可能容忍自己女人被抢的羞辱的。” 哥越没理她,他们素来胆大妄为,没什么人不敢招惹的。他的目光落在地上正安静无言看着哥战的雅安身上,眼中露出垂涎的光芒。 “大哥,既然正主儿弄了回来。那这假的能不能……”在哥战站在马车上将雅安抱起来的那一刻,他就动了心,所以才会在探查到她是假的时候,把真的柔罗劫了回来。他知道哥战对女人一向不是很看重,所以如果向他讨这个女子,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哥战用红布带将头发扎好,扫了眼哥越,冷声道:“难保她没怀孕,过两个月再说。”言下之意就是,如果确定雅安没有怀上他的孩子,她就是哥越的了。 雅安脸色微白,但是知道这结果已经比她曾预想过的好了。无力地垂下头,她不再看任何人。 哥越显然也没料到会是这个答案,不由颓丧不已,但是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仍笑嘻嘻地道:“谢大哥。要不要我现在把她带走,以免打扰你和郡主。”如果能顺便揩揩油,讨点小便宜占占,也算能暂慰他的相思之苦。 哥战这才看向低着头的雅安,揉了揉额角,良久方道:“她也算我的女人,让她留在这里。”在次占有她的那夜,他就觉得有些不对,所以还算没太受惊。他只是有些头痛,面对相同的脸,却是不同性情的两人,他能不能如之前那样若无其事地对待。要不,将这两个女人都赏给兄弟们算了,图个省心。 “你回去吧。”他对哥越道。 哥越有些失望,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应声后退下。临了还偷偷溜了眼雅安,心中满是惋惜。 “柔罗郡主。”直到此刻,哥战才正式和柔罗说话,声音平静冷淡,没了初见雅安时流露出的柔情。有的事,一旦经历过,便失去了它的吸引力。正如对柔罗曾有的兴趣,在雅安身上已被消耗掉。 “闭嘴,本郡主的名字岂是你这种卑下的马贼能直唤的!”天生的养尊处优,柔罗极重视自己的出生,自然无法忍受身份与她无法匹配的人对她的轻侮。即便是处在这于她不利的境遇,她也学不会忍耐。 哥战笑了。这是次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如果当初没劫错人,他对她的兴趣应该会很浓厚。只可惜,有的事错过,便是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劫妻 作者:派派 分卷阅读9 错过了。 不可否认,他笑起来极为耀眼。连一向目空一切的柔罗都被震慑住。只有雅安没看到,她一直垂着头跪在那里,等待着哥战的处决。 “不知我这卑下的马贼是否有那个荣幸请高贵的郡主共进一餐呢?”哥战说,用的是戏谑的语气。 一路上受够了哥越的粗鲁无礼,此时面对哥战无恶意的调侃,柔罗竟然脸微红,出现了暂时性的失语。 “柔……”哥战想让雅安去准备,这个时候才赫然发觉自己并不知道她的名字,原本稍显柔和的脸瞬间又冷了下来。“哑女人,你去准备。” 雅安抬头,对上他冷酷的眼,神色竟然平静无比。从此,她就是哑女人,不是别人的替身,这很好。 ****** 哥战并没要柔罗睡进他的帐,而是让人为她单独准备了一个舒适而华丽的新帐篷。所有人都当那是他对她特别的宠爱,只有哥战自己知道是什么意思。至于雅安,这个他原本打算留一辈子的女人,亦被驱赶了出去,跟辛美同住。 辛美对雅安仍然一如既往。在她受哥战宠爱的时候,如果那算是宠爱的话,没有嫉妒她,如今在她身份被揭穿,许多人对她充满敌意的时候,也没有幸灾乐祸。 “我有喜欢的人。”那天,辛美说出了原因。 “头儿在我心中跟天神一样,我敬他爱他,但是没有男女之情。”辛美笑,手中娴熟地织着毯子,“而我喜欢的那个,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去年夏季的时候,他的羊跑到了林子里,我采草药时被蛇咬了口,是他救了我。” 雅安听得入迷,不自觉偎在了她的身边,静静地等待她下面的故事。 “可那时我已经是头儿的女人了。”辛美语气中有着些些的遗憾,但是却无怨怪。“头儿对我很好。只要是他的女人,他都会好好地对待,所以你不用太担心,等确定你怀孕了,那个时候,他就再也不会赶你走。” 如果没怀孕呢?雅安难过地垂下眼。 辛美摸了摸她的辫子,又继续编,“你那么喜欢头儿,天神一定会保佑你的。” 摇了摇头,雅安不准自己去想那些,整天整天地想,整夜整夜地想,早晚会把自己逼疯。 你不想和那个牧人在一起吗?她想问辛美,可是胡乱比了一通,辛美也没看明白,反被惹得哈哈大笑。 “你不用比划,我看你眼睛就好了。”她说,“你的眼睛比你的手会说话。” 雅安颓然放下手,改用眼睛瞪着辛美,脑子里则拼命地想着自己的问题。辛美被她的样子逗得笑不可遏。 “你是个好姑娘,可惜没办法知道你叫什么名字。”突然,辛美叹了口气,有些惋惜地道。顿了一顿,方才道:“我想和他在一起啊。但是除非头儿不要我,否则我是不会主动离开的。你知道吗?如果我离开头儿去跟其他男人,那会是他最大的羞辱。” 雅安怔怔看着辛美,她从来没想过眼前的女子会这样善良,伸臂,抱住辛美,她无声地哭了起来。她哭得有些莫名其妙,不仅让辛美慌了手脚,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别伤心,小哑巴,咱们想一个办法,只要你怀上头儿的孩子,就能一直跟在他身边了。”除了这个原因,辛美想不到其它。 雅安眼睫上仍沾着泪,脸却红了起来,收回手,安静地坐回原地。 自那一日后,她就再没见过哥战。每天,她都坐在帐门边,挑起帐门的一角看着哥战的帐篷,但是每当他真正出现的时候,她又会害怕地放下帐门隔断自己的视线。她好害怕,害怕看到他身边跟着的那个女人,害怕他会用从未见过的温柔对那个女人笑。 男人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她还记得那天晚上他对她曾说过的话,自然也不会忘记那天晚上后她已接受了这个念头。可是,接受是接受,不代表心里也能坦然。何况,现在也轮不到她想怎么样……事实上,一直都轮不到她想怎么样。 能够一直呆在他身边,不被他如上次那样丢弃已经是奢望了。 无声地叹了口气,雅安发现自己陷入了一种进退维谷的境地。以她的脾性,若是没有喜欢上哥战,那么即便会死,她也要想办法在决定她命运的那一刻到来之前逃离这里。然而,喜欢上了,要她怎么办呢? 喜欢上了啊……茫然站起身,她又来到门边,掀起帐门一角往外看去。 辛美早已习惯了,也由得她。 “小哑巴,看一会儿就去做饭,我还要给柔罗郡主送去。”突然想起,辛美忙道。 雅安没有回应,只是痴痴看着哥战的帐篷。刚来的天,她还是郡主的身份,他就已让辛美教她做一些日常的家事,而对于真正的柔罗,一切的饮食起居,他都让辛美伺候。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感觉吗?只有遇上对的人,才会给出相应的感情。 哥战的帐篷和其他人的帐篷没有两样。一样灰暗的色,一样粗厚的料,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在都没有一点奢华的感觉。雅安不由又想起他坐在帐内擦拭那杆矛的样子,认真,专注,温柔,像对待心爱的女人一样。那样的眼神,她从来没有得到过。真正的柔罗会得到吧。 雪地上有人走过,不是哥战。 即使怀孕了又如何呢?有的东西得不到就是得不到。难道要她一辈子坐在角落里,看自己心爱的人对别的女人怜爱疼宠吗?最终她会疯掉,还是麻木呢? 焰族的女子是不会容许自己的感情被其他感情逐步蚕食的。在那之前,她们会先毁了自己。 闭眼,雅安脑海中浮起哥战俊美的脸冷酷的眼来。朝夕相处了一月多,却没让他对自己露出过温柔。如果他心中没有别的女人,而那个女人又恰好在他身边,即使要她等十年二十年,她也愿意。 可叹的是,她有满腔情意欲付,他却心在别处。 马蹄声起,夹杂着男女笑语之声。雅安一震,差点又失手放下帘来,只是这一次,她忍住了。 她想看他一眼。 ****** 每当寒冷侵透身骨的时候,雅安都会想起那一眼。 柔罗从马上跳下来,不小心滑了一下,在摔倒之前,哥战伸手扶了一把,并顺势将她搂进怀中。 雅安看到了柔罗脸上浮起的红晕还有那带着恼意的嗔怪眼神,而哥战脸上虽然无笑,但是神色柔和。 那一眼,雅安的心仿佛被冰冻住,如同多年前她倒在雪地中那样。 那一眼,让雅安知道了自己应该如何做。 是夜,雪大,两尺之内难以视物。她悄悄离开了辛美的帐。焰族的女儿若不是为情焚灭,便该是浪迹天涯。 留在雪上的足迹很快便被新落的雪花湮没。雅安逃离得竟异常顺利,想来是因为没人想到,在这样的雪夜还有人不怕死地敢出门吧。 雅安其实不知道自己能走多远。但是她很清楚,就算再等两个月,晚上的雪也不会比现在下得小,天气也不会比现在暖和一点。而每多等一天,对哥战的思念却会多增一分,她害怕到最后她会舍不得走,即便是被扔给哥越,她依然会为了哥战留下来。她不想让自己落到那个地步。 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密林中,雅安不敢停下来,即使浑身都快僵硬,即使双脚已无知觉。只因停下来,代表的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变成雪人倒在这深山老林中。 身体很冷,心却更冷。不知走了多久,雅安甚至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脚下突然一绊,碰地一声,她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再也无力爬起来。 恍惚中,她忆起曾经自己也这样倒在过雪地中。那个时候,是依娜救了她,给了她名字……她原来的名字叫什么? 小四……还是焰娘…… 雪密密地落在雅安的身上,没多久便将她完全盖住了。 ****** 辛美哆嗦着身子跪在哥战的帐内,脸上布满泪痕。她肩上发上还残留着碎雪,裙摆湿透,沾着些泥泞,显然是从外面回来。 哥战正盘膝坐在毡毯上吃早餐,闻言,连顿一下也没有。 帐门被掀开,哥越大步走了进来。“大哥,派人去找了,不过过了这么久,恐怕……”这里面最急的要数他了,毕竟那个逃走的女人已经有半个落到了他的手中,他可是连手指也没碰一下,就这样没了,怎不让他恼火。若不是辛美是哥战的女人,此时恐怕早被他一脚踢出了大帐。 哥战嗯了一声,这时才看向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而浑身颤抖的辛美,“回你的帐蓬。她不想要命,谁也看不住。”女人,真是个麻烦。 辛美犹豫了下,并没起来,反而大着胆子道:“头儿,多派些人去找小哑巴吧。说不定……说不定能……”半夜的时候察觉到雅安不在时,她害怕被怪罪,又不敢打扰哥战睡觉,便一个人跑了出去找,直到密林外才回转。又黑又冷的,进到树林里去就只有死路一条,她还不至于那么蠢。 哥战冷冷的目光扫过去,辛美立即将未完的话给咽了回去。 “辛美马上退下。”她撑起身,双手下垂,弯着身子倒退出了哥战的大帐。在哥战面前,她还没有说话的余地。刚才鼓起所有勇气说的那一句话,已经算是对一直相处交好的雅安仁至义尽了。 “大哥,你的女人似乎都不大听话呀。”哥越在一旁笑了起来。对于马贼们来说,女人像马,是要用鞭子驯的,但是显然他的大哥没有这样做,不然他的女人怎会一个比一个不驯。 “你话太多了。”哥战并不生气,用手掌抹了抹嘴,站起身来。“你去牵马,咱们出去蹓蹓。”说着,取了挂在帐上的矛囊。 知道他是打算亲自去找雅安,哥越也不敢再多言,转身大步而去。不片刻,已牵了两人的马过来,身旁还跟着才起床的哥悍。 “大哥要去雪地跑马,怎么能不叫上兄弟我。”一见站在帐外的哥战,哥悍立即大声嚷嚷起来。 “你这不是来了吗?”哥战懒得理他,纵身跃上马,已率先驰了出去。 两兄弟不敢怠慢,紧跟着而去。 一夜风雪,早没有丝毫人的痕迹。即使马贼追踪之术再厉害,也难在这样的天气下寻找一个已离开了一夜的人。 “大哥,恐怕那小哑巴凶多吉少。”在密林中寻找了一早上仍无所获后,哥越惋惜地道。 哥战没有应声,仍是很仔细地在雪地以及周围的树上搜寻着。那棵树靠近根部的地方,有脚踢上去的雪迹,因为天上落下的雪无法盖住树杆部分,所以残迹还保留着。 哥战可以想像那个哑女人踉跄地走到这里,然后绊到树上狼狈摔倒在雪地中的情景。 “她来过这里。”他说,然后指了指方圆数丈的地方,“给我在方圆三丈以内掘雪寻找。” 哥越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哥悍却立即吩咐了下去。 “大哥,就算找到,恐怕也只是……”安排完手下,哥悍这才看向哥战,说出自己心中的担忧。 “恐怕是一具冻僵的尸体吗?”哥战笑了起来,毫不避讳地接下去,但是眼底却见不到丝毫笑意。“如果死了,那她只能自认倒霉。不过,如果在这种情况下都还能活下来,那么做我哥战的妻子也算够资格了。” 哥越心中一凉,知道无论结果如何,自己都没希望了。 由于掘雪的动静太大,树上不时掉下一团又一团的雪来,砸得人一头一脸。没有人想对着这雪也要靠身手闪避,只是听到雪落时随意往旁边挪动一下,避不开便由得被砸。 “大哥,那个蒙巴郡主你要一起娶吗?”哥悍随口问,顿了顿又感叹道:“那个郡主当真骄傲得像只孔雀一样。” 哥战看向大雪之后变得蔚蓝的天空,阳光从树枝间照下来,晃得人眼花。 “哥越不是想要吗?赏你如何。”一句话惊了两人。哥越一下子弹离三尺远,背狠狠地撞上一株巨松,还未开口,已哗啦啦落下几团雪来,扑了他满口满鼻的凉。 “不、不……大哥你留着自己享用吧。我、我有央佳就够了。”眉毛上还挂着雪,他的手已经摇得跟打摆架子一样。 看得哥悍哈哈大笑起来。哥战不置可否地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忙碌的手下身上。 哥越真是一点战斗精神也没有。他想。跟那样的女人在一起,要随时保持最佳战斗状态,有什么不好? 小哑巴啊……这个女人真是蠢得厉害。人只有活着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死的话,再好的东西送到你面前,你也要不了。 ****** 雅安醒来,是在一栋黑泥混和着牛马血液筑成的土屋中。这样的房子因为低矮和密实,比帐篷还暖和。 有人进来,带着一股浓郁苦涩的药味。 “姑娘,你醒了?”那是一个驼背的老男人,皱在一起的脸像是没洗干净一样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劫妻 作者:派派 分卷阅读10 又脏又黑。他的手上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递到雅安面前时,她甚至能看见碗沿上沉积的污垢。 “你被冻坏了,喝点药会好得快一点。”看到雅安疑惧的眼神,老男人好声好气地劝道。 雅安想动,这才发觉手脚痛得厉害,显然是冻伤了。 “我扶你。”那人说,将碗放到一边的桌子上,然后趋前将雅安扶坐起。他一靠近,一股长年没洗澡的闷臭味立时迎面扑来,雅安不自觉闭住了气。 “我叫阿昌,是采药人……”一边细心地喂雅安把药喝下,男人一边说出雅安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原来有一种叫雪仙子的珍贵药材是专门在雪季中采收,为了那巨大的利润,不少采药人甘于冒着生命危险在下大雪的时候出门去寻它。而阿昌便是其中之一。那天黎明刚到那片林子,便看到已被雪完全覆盖住却仍然保留着人形的雅安,见她还有气,便救了回来。 雅安喝完药,张嘴想说谢谢,却赫然想到自己不会说话,只好感激地冲他笑了笑。 阿昌呆了一下,眼中露出惊艳的光芒,但随即转开了头,讷讷地走出了房间。 没多久,雅安感到困得厉害,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已经是晚上,阿昌拿了粥喂她吃下后,又端来药给她喝。 也许是冻伤太严重,雅安每天都是吃吃睡睡,这样竟然过了大半月。阿昌家没看到其他人,来来去去都是他一个人。他虽然对她总是规规矩矩的,但是雅安偶尔也会捕捉到他偷觑她的眼光,心中总是不太踏实。何况手脚疼痛已经不再明显,却仍然常常犯困,这让她十分不安。 那一天,吃过饭,阿昌又端来药给她喝。她不想再喝,却看到他期待的眼神,不得已只好继续把药往肚子里灌。谁知才喝一口,门外竟然传来叫阿昌的声音。 “你喝完把碗放在桌子上就行了。”阿昌匆匆说完,就走了出去,临了还不放心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他一离开,那碗药便益发显得难以下咽起来。犹豫了下,怀着满心的歉意,雅安将药倒在了床底。怕自己神色间泄漏出什么,等阿昌回来,她已经揽被躺下佯装睡熟。 “姑娘?”脚步声停下,见到雅安睡沉,阿昌却并没有立即拿碗离开,而是安静了片刻,然后试探地轻唤。 雅安心中一跳,暗忖难道他知道自己装睡。 “姑娘。”过了一会儿,阿昌又叫了声,这一声比开始那一声更大。 雅安差点就要睁开眼睛,却听到脚步声往这边靠近,心跳突然加剧,下意识地紧闭了双眼。 一只粗糙的手颤抖着抚上她的脸,刺得肌肤有些生疼。雅安背上冒出冷汗,除了尽力保持脸上的神色不动,心却已跳乱了套。 那只手在她脸上轻轻地摸着,从眉到眼再到鼻……一寸地方也不放过。 “姑娘,再过两天,等我找到雪仙子,卖到钱,就娶你。你再耐心等等。”阿昌一边摸着雅安的脸,一边自言自语。“姑娘,你长得真好看……比花儿还好看……” 急促而灼热的呼吸扑在雅安的面上,带着浓浓口臭的唇兴奋而有些些畏惧地亲着她的脸和唇。 一阵阵的反胃让雅安几乎想立即睁开眼睛推开他,但是求生的理智阻止住了她。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足够的力气反抗他,更不知道周围是什么样的环境,如果冒然出手,也许会引来更可怕的后果。所以她只能忍,在勉强还能忍的时候。 好在阿昌对她似乎存着某种敬畏,只碰了她的脸,并没再深入,过了一会儿就拿着药碗离开了。 这一天雅安却清醒无比,一点睡意也没有。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昏睡的原因不是冻伤,而是那碗药。 因此,下一次在阿昌送药来的时候,她借故将药碗打翻,于是避免了一次被侵犯的经历。但是长期这样下去,总会被察觉。 雅安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脱身之策,那个时候突然后悔起自己逃离哥战的行为。直到某一天,阿昌要出去采雪仙子,临走前给她熬了比平日多一倍的药。 太多了。雅安摇头,装出一脸的为难。 阿昌怕逼得她太紧,引起她的疑心,挠了挠头,“我出去后没人给你熬药,所以多熬了点。你喝吧,以前采药的时候有掏到个蜂窝子,里面的蜜我还留着,这就去给你拿点。” 雅安闻言立即笑逐颜开,看得阿昌发了好一会儿怔。等他转身出去的时候,那一碗药便全喂了床下的泥土。 ****** 七 阿昌家是在山林外的一个半矮房半帐篷的村落中,周围可以看到铺着厚厚雪层的田野,显然这里的人除了畜牧以外,还会农耕。 雅安出得那栋又黑又矮的房屋后,不得不庆幸牧民们不习惯用锁,否则的话,就算她是清醒的,恐怕也难逃出那间结实的小房子。 只是当远远离开那小村落,看到茫茫无际的雪原后,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继续这样走下去,她不过是和那晚一样,最终的结果是冻死在雪地中。然而不走也是不可能,总不能真跟了那个阿昌吧。 当腿再次迈开,已变得艰难无比。雅安知道自踏出马贼部落的那一刻起,她已选择了走向死亡的路。 然而天神的想法总是凡人无法揣测的,雅安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次她没走到半天,竟然看到了另一个牧民部落的帐篷。牧民友善好客,尤其是在这雪季无聊之际,有客到访,更加高兴。当下便收留了雅安,直到春天的到来。 ****** 春天,冰雪消融,新草乍冒。草原上到处都是旧年败草与鲜绿嫩芽在残雪下互相交杂的景致。 雅安跟着寄住的牧民家赶到榆林,去赶开春后的个集市。到了榆林,就和他们分了手,自己一个人逛着,寻思着今后的谋生之道。 榆林是地尔图人管辖领域内的人货集散中心,因傍着青水,交通方便而富庶。天气很好,太阳温煦地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在经历过寒冷的折磨之后,这样的温暖益发显得珍贵起来。 各地方的牧民都在陆陆续续地到达,或赶牛羊,或架马车。人们打扮各异,但无论男女都背弓带刀,以做防身之用。集上可以看见各式各样的货物,多是人们日常生活所需的,也有比较稀罕的,如珠宝的交易,但那种都是在街旁的土屋中进行。讨价还价,高声笑谈以及牛马嘶鸣的声音交杂在一起,让沉寂了一个冬天的草原显得益发生气勃勃。 雅安茫然走在街上,看着人们兴高采烈的样子,突然觉得异常孤单。 马蹄声起,又一队赶集的人来到,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然而当看清来人后,均纷纷走避。虽然由于地尔图人强力地管制,无论什么人到榆林,都一律平等交易,但是如果对方是马贼的话,多少仍会让人心生惧意。 雅安在一处小玩物摊前蹲下,暂时抛开烦恼,兴致勃勃地看着那些她许久都没注意过的小东西。 牛角梳,狼牙串,假发髻,甚至还有胭脂水粉以及汉人那边过来的制作精美的簪子…… 拿起一支绸缎做的红花,她突然想起哥战曾送给她的那朵盛开在雪地中的红花。那花儿被她落在了哪里?她记得那夜出来时有带着…… 走神的雅安没有听到小贩鼓动的话语,自然也没注意到他突然改变的脸色,直到她的腰一紧,人被凌空提起。 绸花落地,她仓皇地扭头看去,赫然对上哥战那让她日思夜想的英俊脸庞。她脑海中有刹那的空白,而后便被重逢的喜悦占据了所有心神,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从他身边逃走的。 马蹄飞扬,带起满天的尘土,呛得路两旁的人直咳嗽叫骂,却无人敢真正上前指责他们。 刚一落上马背,雅安已反过身抱住了哥战,满怀激动地在他脸上和唇上吻个不停。想到过去两个多月的经历,她便愈加觉得能再次看到他碰触到他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哥战被雅安的反应弄得有些愕然,但是却没阻止,只是操控着胯下坐骑往集外他们的营地驰去。他的身后,跟着哥越和哥悍,两人脸上都显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谁能想到,在那样的雪季中,这样一个不懂丝毫武功的柔弱女子能够活下来。 一到营地,哥战立即抱着雅安跃下马背,进了自己的帐篷,至于马儿,自然有人照料。 没有任何的废话,扯开彼此的衣服,两人很快便交缠在了一起。那样的急切,让人不由会怀疑他们是深爱着彼此的恋人。 细细的喘息声传进哥战的耳中,那一刻,他突然发觉自己竟然有些喜欢上这种柔软的声音。低头,他眷念地将那喘息吞进自己的唇中,然后顺势加深吻的力度,再加深…… “勇敢,但愚蠢的女人。”欢爱后,哥战并没有立即起来,而是一手撑头,一手轻抚着雅安的身子,语带嘲讽地道。 雅安半偎靠着他胸仰躺在毡毯上,喘息未定,脸上仍染着晕红。闻言,并不见恼,只是痴痴地看着他的脸,双眼柔情似水。 真正经历过死亡及其他人带给她的侵犯,还有就是面对生存的茫然之后,她才知道,活着能够一直跟在他的身边,便是一种幸福。这是以前的她无法体会的。 哥战被她看得心口莫名一悸,不由一把将她揽贴在自己胸前,淡淡道:“以后别再逃了。”他不会忘记,那天在雪下找到她珍藏的那朵早已枯萎的红花时,自己的心所受到的触动。原来,能被一个女人像那样死心塌地喜欢,或许比用力量征服她更能让人感到骄傲。 雅安笑了,像一朵野玫瑰在阳光下蓦然绽放,充盈着生机与快乐。这是相识以来,哥战次对她展露出近乎占有性的动作。是不是,他也有一些在意她了? 摇头,迟疑了一下,她又点头,却发现怎么也无法表达出自己的意思。于是只能带着些些烦躁地吻他,用一种虔诚而珍惜的方式亲吻他的眼,向他表达出自己不会再离开的意愿。 她吻得太过专心,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哥战唇角正悄然上扬。也许她之于他并没有重要到不能失去,但是不可否认,再见到她,他的心中是充满愉悦的。 帐外,阳光明媚,似乎冬日的严寒已经完全撤离,兴高采烈庆祝的人们总是容易忘记返春之后还会有意想不到的狂风暴雨,那足以摧落一树美丽却脆弱的梨花。 ****** 谁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就在哥战他们打算离开榆林的时候,那个为一个女人追踪了他们数日的地尔图人也出现在了榆林,阻了他们的行程。那个地尔图人叫子查赫德莫赫,是地尔图莫赫部的首领,那是一个连马贼也敬佩的汉子。不想惹无谓的麻烦,所以哥战一直不去劫掠他所管辖的部落,却不想他会主动找上门来。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 女人!哥战最初以为是柔罗,毕竟她曾经是勃连原的女人。 “我要我的女人。王的,他想要会自己亲自找你索要。”唯一的一次正面交锋,子查赫德如此回答他。 结果哥战依然没弄清楚是谁,但是无论是谁,既然入了他们的手,就不可能说轻易奉还,即便对方不是他们希望招惹的主。 那天晚上,子查赫德夜袭他们营地,伤人无数,并撂下狠话,说让哥战将他白日强带上马的女子还给他,若女子有毫发损伤,他定要剿灭所有马贼。 “强抢上马的女子?”哥战眼中利芒一现,扫向雅安,“原来他要的是你,哑女。” 正在一旁伺候他进食的雅安怔了怔,脸上浮起惶恐,她想到了克格勃,又想到了阿昌,难道是他们寻来了? 哥战大手一伸,已将她扯入怀中,“你什么时候招惹上子查赫德莫赫那个男人的?”他仰头咕嘟喝了口酒,又将酒囊口放到雅安唇边,半强迫地灌了她一口,然后冷眼旁观着她的反应。 马奶子酒酸烈醇厚的味道在口中弥漫开,雅安对上哥战探问的眼,然后缓缓摇了摇头。她不认识什么子查赫德。 “救你的是个男人。”哥战不置可否,语气淡淡地继续问。 雅安条件反射地点了下头,而后僵住。他若以为她跟别的男人发生了不清不楚的关系,不要她了,该怎么办? 哥战没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见到她的反应,双眸微沉,“他碰过你?” 雅安急切地抓住他胸前的衣服,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她不能让他心中有丝毫怀疑,不能…… 面对她无法言说的焦急模样,哥战不为所动,一只手抚上她的脸,“他碰过你这里?” 雅安摇头的动作蓦然一滞,片刻后方迟疑地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也碰过这里?”哥战的手滑上她的唇,声音已带上了一分冷意,双眼却灼然攫住她的眼,让她有无处遁形的感觉。 雅安艰难地点头。 哥战英俊的脸又恢复了平日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劫妻 作者:派派 分卷阅读11 的冷硬,即使竭力抑制住情绪,手却仍略嫌粗暴地隔着衣料握住怀中女人的软乳,“这里也动过?”如果这一次女人点头,难保他不发作。 雅安摇头,再摇头,开始不安地想从他怀中挣扎出来。 哥战神色并不见丝毫缓和,一只手紧锢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又继续往下滑去,不过在到达女性私密处前,被雅安死命按住,摇着头哀求地看着他,几乎要哭出来。那一刻他竟然莫名地心软了。 “没有?”他向她确定。 雅安坚定地摇头。若不是不能开口,她定会告诉他即便是脸唇被碰,也是她迫不得已。 哥战又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儿,似要确定她是否在说谎,许久,放开她,又抓起盘中的羊肉若无其事地嚼起来,似乎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雅安提到喉咙口的心这才落回原地。她真怕他不相信她,怕他会把自己丢给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 进完食,哥战在雅安端来的盆内洗了手,用帕子抹净,这才又正视她。伸手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丢到她面前。 “你是我的女人。以后,别再让任何人碰你。”他冷酷地道。言下之意,如再有人侵犯她,她若不能杀了那人,便最好自杀。 雅安脸色微白,却笑了起来,弯腰捡起匕首。这是他送她的第二样东西。在他心中,他的尊严,原来比她的性命还重要。以前的她,为了生存,可以出卖很多东西,包括自己的身体。那么以后,她是否再也不能这样做了? 事实上,即使他不说,她也无法忍受其他男人的碰触,但是要她答应他这样的要求,她做不到。也算是在鬼门关前走过两趟,对生命便看得益发的宝贝。这世上没人在乎她的死活,她自己可得在乎,她不会自杀,永远也不会。 没有答应,她却将匕首绑在了自己的腰上。有一样东西防身,也不错,何况还是他送的。 不知是否看穿了她的想法,哥战神色冷漠,让人难以测度,整了整衣服,他迈步出了帐篷。 雅安看着他雄伟健壮的背影,唇角仍挂着淡淡的笑。 两世为人,体会到能守在他身边是一种幸福,她不会向他要求任何东西,也不会为了博得他的欢心而做任何改变。就算渴望得到他的爱怜,也希望用的是自己最本来的面貌性子。不然,一切怜宠全是虚幻,比得不到更伤人。 ****** 随着那个地尔图人的不断骚扰,哥战英俊的脸渐渐失去一向的冷酷无情,变得越来越难看起来。直到那天,手下抬着哥越哥悍的尸体出现在他面前,他的怒气终于爆发。 那个时候,雅安正站在他的身后,他一扬手便将她给扫出几丈远,连疼痛的叫声也没发出。 “他为你而来,你竟然还敢否认认识他?”上前拽起奄奄一息趴在地上的女人,哥战的脸上是残酷的冰寒。“我的两个弟弟因你而死,我要你和子查赫德莫赫给他陪葬。” 雅安耳中嗡嗡地响着,压根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口中涌起一股又一股甜腥的味道,唇角有液体流过的感觉。脑子虽然一片空白的迷茫,心口却痛得厉害。原来只是安安份份地守在他身边也是一种奢望啊!昏昏沉沉中,她对着自己无力地笑。 “来人,把她拖下去,抽到她肯说话为止。”因为丧弟之痛,哥战完全失去了理智。 哥越哥悍受不了子查赫德屡次的挑衅,竟不顾他的警告,私自找上门去。若他们不是躺着回来,哥战定然会给予他们相当严厉的惩罚。只因子查赫德本身便不是泛泛之辈,又是地尔图最大部落的首领,与他交战,不尽全力是讨不了好去的。但若尽全力,真伤了他,便是得罪整个地尔图人,那与抢夺非他们本族女人的柔罗是不一样的。何况草原上本来便有抢婚的习俗,即使是地尔图王也不会被看得例外。要女人,有本事自己去抢。 然而,哥越和哥悍是躺着回来的,以后再也不可能和他一起骑马喝酒。 深吸口气,哥战控制住心中的伤痛,让自己面部表情变得如石头一样冷硬。走出帐篷,女人正被手下绑在马桩上鞭苔,长鞭划过空中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厉啸,再击在人身上,带起破碎的衣片如蝴蝶般在阳光下翻飞。 女人垂着头,长发掩住了脸面,鞭子每落到她身上便引起一阵疼痛的抽搐,但是却听不见她发出一点丁疼痛的叫喊以及求饶的哭泣。 哥战走过去,从手下手中夺过鞭子,长臂一抖,那一鞭夹杂着内劲狠狠抽在雅安身上,她浑身剧颤,缓缓抬起头来,对上哥战无情的眼。 “那个地尔图人对你可真是痴心一片哪!”他冰冷的话语中除了对亡弟的伤痛,还带着一股连他自己也不太明白的恼怒。 捕捉到他眼底压抑的情绪,那一刻雅安蓦然发现自己似乎能够体谅他的心情,他只是想找一种发泄悲伤的方式,而自己很不幸,成为了那个对象。 她知道,如果他对她有着足够的信任,那么他可能会将头埋在她的怀里让她给予他足够的安抚与慰藉。然而,显然她永远也不会拥有那样的资格,而他给她的唯一权力就是被他当成敌人伤害。谁叫由始至终,她和他的相识就是一场又一场的骗局呢。 身体的疼痛在漫延,从皮肉到内俯,从血液到心脏…… 阳光耀眼得让人无法呼吸,雅安吃力地看着哥战,一刹那的恍惚,突然不知道那一阵紧似一阵的疼痛究竟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他。 “想死,也等捉到子查赫德以后。”注意到雅安唇角的血源源不绝地滴落在破烂的衣服上,眼神渐转黯淡,哥战心口微滞,蓦然神志一清,长鞭倏地卷向她身后的马柱。 一声喑哑沉闷的轰响,那马桩和鞭子同时化为齑粉,雅安如同绑着她的绳索一样,软倒在地上。 走过去抱起她,哥战冷声吩咐一直恭候在身边的手下,“去找大夫,另外,传话给子查赫德,让他明日清早到榆林外五里的矮山下等我,我会把他的女人还给他。”说到最后一句,他的声音又冷了两分,一个字一个字像是冰珠般崩出来。 语罢,不再等手下回话,人已带着蔫蔫一息的雅安回了帐。 ****** 蹄声如雷,刺破黎明的清静,许多睡在已渐渐熄灭的篝火边的游民,被蹄声惊醒,纷纷睁开迷蒙的睡眼往榆林正中的土街上看去。但见尘土飞扬,数十骑旋风般卷出榆林,往青水下游驰去。 雅安仍穿着昨日被鞭得破烂的衣服,被粗绳捆缚着,虚弱地靠在哥战胸前。虽然伤势已经过大夫的处理,急驰中的马背仍颠得她浑身抽疼,胸口窒闷,几乎背过气去。一路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到了哪里。直到耳边传来哥战寒冷的说话声,她才发现原来已经停了下来。 “子查赫德莫赫,你以为在地尔图人的地盘上我就不敢动你了吗?平日我敬你是条汉子 ,不来惹你,不想你竟然主动送上门来,为了这个女人……” 雅安只觉头皮一痛,不由得仰起脸来,露出那张沾满血污已看不清容貌的脸。 心若死灰,她连眼也无力再张了。 “子查赫德莫赫,你为了这个女人追到此处,又杀了我的两个弟弟,你以为你今天还能活着回去吗?”哥战冷寒的声音仿佛地狱来使,显露出他要杀死那个男人的决心。 “阿萝,你怎样了?”一个粗犷中透露出浓浓关切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雅安心中一颤,差点就睁开眼去看看那个男人。 哥战却双眼微眯,一丝疑光在眸中闪过,“她是个哑子,子查赫德莫赫你——在期待她回答你什么?”说着,他的目光落在雅安的脸上,看到她脸上如死亡般的灰败,利剑般的眉不可察觉地轻轻皱了下,抓住她长发的手松开,任她又软倒进自己的怀中。 “放了她,哥战。”男人的声音缓慢而沉重,雅安似乎可以感觉到他心正在因自己女人受苦而受到凌迟般的痛苦。心中一叹,她突然羡慕起那个叫阿萝的女人,同时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是她。 如果有一个男人能待她如此,便是让她以性命相赠又何妨呢?她思绪万千,以致于没听到他们后面的对谈。 耳边突然响起哥战的狂笑声,她心中一惊,脸已被他抬起,下意识地睁开眼,却看到他蓦然靠近的脸,在反应过来之前,唇已被他强势地夺获。 男人终于发狂,一箭射向哥战胯下的战马,然而他箭刚一发出,四周早已张弓相待的马贼立即纷纷放弦,同时骑着马呼喝着潮水般向男人杀过去。对于这个屡次欺到他们头上的男人,马贼们早就想出这个口气了,此时有哥战发话,出手自然毫不留情。 哥战终于放开雅安,冷漠地看着在坡下左冲右突几近疯狂的男人,右手按上斜背在背上的长皮囊,触到里面的精钢矛身的冰凉,感觉到噬血的因子开始在血液中沸腾。 “子查赫德莫赫也不过如此。”一丝讥讽的笑浮上他的唇角,垂首看着雅安惊惧的脸,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温柔无比,让人不由心中寒意直冒,“看来,他为了你连命也不想要了。哑女,到这个时候你还不愿意开口吗?” 雅安闻言心中凄然,她的心中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他真的不明白吗?那个人……那个男人她从不认识,又怎会为她不顾一切,只是一场误会,她却看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无足轻重。 无声地叹了口气,她的心突然平静下来,目光移离这让她心伤的男人,移离这来得莫名其妙的战争,落往远方。 看到雅安的神情,本来热血沸腾准备冲下山丘与子查赫德一较高低的哥战改变了主意,反手从另一侧拿下铁弓,弯弓引箭对准了已进入自己射程以内正在浴血奋战的男人。 若在平时,他倒很希望遇到子查赫德这样的对手,但今天,他为的是复仇,必须不择手段杀死眼前这个男人,绝不允许有任何差池。 牵弓引弦,功聚一线,凝往手中之箭,哥战眼中精光爆闪,长箭划出一声尖啸直射陷在重围中的子查赫德右胁。此箭一出,另一只夹在指间的箭又已上了弦。 也许此战以多战少,胜之不武,但是,对于他马贼哥战来说,向来最重要的是结果,而非过程。 哥悍哥越是他胞弟,哑女是他的女人,子查赫德杀他亲弟,还想夺他女人,难道还要他以礼相待? ****** 八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总有时,总赖东君主。 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 雅安蓦然惊醒,额上汗津津的,胸口窒闷,有些呼吸困难。梦中她又见到那个男人为了自己的女人在马贼包围之下奋不顾身厮杀的场景,见到那个为了自己的男人唱着歌悠然步入杀气漫天血肉横飞战场的女子,见到他们在箭雨中向对方飞奔而去的情景…… 那一战,雅安知道自己终身都无法忘记。 天似乎已经黑了,帐内点着油灯,静静的,一股牛油燃烧的味道充盈在密闭的空间里。身上的伤并不见明显好转,便是轻轻的呼吸都能扯得浑身抽搐。 事实证明那个男人要找的并不是自己。然而,那又如何呢?哥越哥悍死了,那个男人和他的女人在受了那样重的伤,即使被救,估计也活不成了。而她,当哥战愤恨的鞭子抽上她身的时候,便已明明白白显示出他对她压根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怨吗?雅安无声地笑了笑,为自己的无可救药。即使在那样的情况下,她竟然还能想到他的心情,这样叫她如何去怨。认命吧! 自那一天后,哥战就再没在她眼前出现过。一路回马贼的营地,她都是住在他的帐中,而他,却从来没有回来睡过。在经历过那样的事后,即使她亦是被牵累者,但不可否认,哥越哥悍的死与她仍有着间接的牵系,他恐怕再也不想见到她了。 一阵风吹进,牛油灯扑扑地跳动了起来,雅安怔了下,看向掀帐而入的人。 辛美! 她惊喜地想要坐起,却因为牵动伤势,还没挪动半分已痛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辛美赶紧快步来到她身边,虽然笑着,但是眼中难掩担忧。“你别乱动,伤得那么厉害!再损到哪里了,不是让人更加担心吗?” 几个月不见,辛美看上去仍然如同以前一样美丽和气。想想,她还是雅安离开游民部落后,遇到的唯一一个让她印象极好的人。 看到她,雅安一扫之前的郁结,脸上漾起了灿烂的笑。她本是个爱笑的人,可惜自遇到哥战后,似乎笑得就少了。 “你肚子饿不饿?我去给你拿吃的。”跪着在雅安身边,辛美问。 雅安摇了摇头,慢慢伸出手握住辛美的,心中竟有着些许依恋。她是那种容易对人产生感情的人,也许是从小缺乏亲情,因此但凡有人对她表示出些许的关爱,她便会恨不得把心也掏给了他。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劫妻 作者:派派 分卷阅读12 br 辛美反握住她的手,眼圈竟然红了:“你这个小哑巴也真是,那样大的雪,竟然敢一个人跑,不要命了!”语气虽然责备,但是却带着真诚的关切。 雅安又笑,如果不是动起来痛得很,她一定用另一只去划辛美的脸,笑她是个爱哭鬼。 可是辛美为什么会在这里?她记得还没有到达哥战他们的营地。突然想到这个问题,她轻轻拉了下被辛美握着的手,眼中露出疑问的神色。 相处过一段时间,辛美大约能猜到雅安心中在想什么,唇角不由浮起一丝神秘的笑。探手为雅安将缠在颈项里的发撩出来,然后顺到她的耳后。 “是头儿让人带我过来照顾你的。” 雅安有些怔忡,一时竟想不明白哥战的用意。若他不想理会她,大可将她丢在榆林就行,何苦还要专程去把辛美带来;但若他还偶尔念着她,又为什么几天下来,连过来看她一眼也不愿? “笨丫头。”辛美伸指轻轻点了雅安的额头一下,给了她一个白眼,“跟着头儿这么久,你难道不知道他的脾气,如果不在意,哪里会管你死活。” 雅安垂下眼,不想让自己多想。多想就会冀望,冀望而望不得,便又是难以承受的痛苦。 “你呀,是不是因为柔罗郡主才逃跑的?”辛美突然问。她因为有了喜欢的人,所以对别的女人霸占住哥战,不会有什么感觉。但是雅安不一样,雅安那双眼中对哥战所流露出的浓烈感情,连她看了都心惊。如果说因为这个原因,可能性其实很大。 雅安扬起眼睫,没有否认,却也没承认。是也罢,不是也罢,又有什么重要呢? 辛美轻轻叹了口气,神色间尽是无奈。草原上的男人,谁不是多妻多子,尤其是像哥战这样强悍的男人,更不可能只有一个妻子了。若是雅安无法接受,就只能是苦了她自己。 雅安微笑,一脸坦然。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会后悔就好。 ****** 回到马贼的营地,雅安仍然住在辛美的帐蓬里。眼看着伤势日渐好转,已经可以下地行走,而哥战却始终未曾露面,她心中有些着慌。难道他又想要丢弃她了? 那天,辛美出去帮汉子们洗衣服,雅安一个人呆在帐蓬里,突然再也无法压抑去见哥战的欲望。于是吃力地爬了起来,出门,慢慢走到哥战的帐外。有人看到她,投过来的眼神都极为奇怪。显然他们想不通,哥战为什么还会把她带回来。须知按马贼以往的惯例,凡是逃跑的女人,被抓住后,都只有被当成奴隶卖出去的命。 雅安没有去理会那些眼光,越接近哥战的帐篷,心中就越忐忑。那个时候她突然想起,如果柔罗在里面怎么办?她并不想见到柔罗。思及此,她有些犹豫起来。 也许、也许等哪天确定只有哥战一个人的时候,她再来吧。在外面徘徊良久,她终于决定转身回去。恰在此时,帐门却突然被掀了起来,哥战从里面走了出来。 “有事?”他不着痕迹地挡在了雅安回去的路上,目光冷淡地看着她。事实上,当雅安走向他帐的时候,他已经知道,只是耐心等着她自己进去罢了,谁想她竟会临阵退缩。 她脸色仍然苍白,显然是失血太多的缘故。 雅安微微吃了惊,下意识地往他的帐蓬看去,奈何帐门已落下,看不见里面是否还有其他人。 注意到她的目光,哥战突然想笑,神色便和缓了下来。“进来吧。”他说,一手轻托住雅安的手臂,将她往自己的帐中带。那轻柔的动作很明显是怕扯痛她的伤。 这些日子雅安虽然没见过他,但是不代表他看见她。她每天做了什么事,伤势有没有好转,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只是,有的事,他得想清楚,所以才一直没去见她。如今既然她自己送上门来了,那么便把该处理的都处理了吧。 雅安被哥战从没见过的温柔惊吓住,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走了进去。里面并没有其他人,空荡而安静。一切都没变,仍是雅安所熟悉的。 扶着雅安在毡毯上坐下,顶窗的日光照下,整个帐蓬都极明亮。 “你叫什么名字?”哥战将辛美煮好的奶茶倒进碗中,放了一碗在雅安面前,语气极淡地问。直到这个时候,他似乎才觉得有必要知道雅安真正的名字。 实在是太反常了。雅安看着哥战为自己斟茶,只觉得背上冷汗直冒。自相识以来,她不记得哥战这样平和地对过她,当然,白木不算,因为白木估计一直在打主意如何丢下她。 发了会怔,突然想起哥战的问题,她迟疑了下,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出自己的名字,最后只好摇了摇头。 哥战也不恼,沉吟了片刻,又问:“你会不会写字?”如果会写字的话,那么交流起来就不至于太困难了。 雅安脸微红,又摇头。她并不是出生在贵族家里,所以没有那些小姐的福气,能够读书识字。出得族后,便一直在想着要怎么才能活下来,就更没有机会学了。 哥战不语,端起碗喝了口茶,放下,看到雅安将手放在碗上轻轻摩挲着,却无意喝,蓦然想起她身上有伤,端这样一个碗或许还有些吃力。未及细想,他已伸手将她的碗端起,递到了她的唇边。 雅安闹了个措手不及,俏脸涨得通红,却不敢拂他的好意,怕惹他觉得没面子,只好就着那碗小小喝了口。 似乎没察觉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哥战若无其事地放下碗,才又道:“我给你安排好了。等你伤势一好,就离开这里。想去哪……去哪。到时我会给你一笔钱,足够你一生衣食无忧。” 奶茶入口的暖意尚未扩散开来,便被冻住,雅安脸色瞬间惨白,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他不要她了。 明明将她的神色尽纳入眼底,哥战却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喝着自己的茶。偶尔,也会端起她的,递到她唇边,但是她不张嘴,几次下来,他便也不再喂她。 良久,雅安终于回过神来,尽管心中酸楚,看向哥战的眼神却坚定之极。 她不走。缓缓地挪到他身边,雅安不顾身上的疼痛,展臂紧紧地拥住他。 她不走!她摇头,缓慢,认真而坚定。她知道自己没用,不会说话,不会写字,可是她有双手,等她伤好了,就可以做很多事,跟辛美一样。这些话她说不出来,但是以后她会做给他看,告诉她自己不会白吃饭拖累他们。 哥战垂下眼睑,脸上神色淡漠依旧,却并没有推开她。 “你说你不走,是吗?”他平声问,听不出语气中的情绪。 雅安用力地点头,若不是仰脸快,眼泪恐怕已经落了下去。 “我那样对你,你仍要一直跟着我?”哥战继续问。 雅安点头,抱着他的手更紧。她不知道跟着他会不会再受伤,但是却可以肯定,离开他,她永远也不会快乐。她什么也不要,只是想能常常看到他就好。 哥战沉默下去,结实的手臂却轻轻地揽住了她,将她搂进怀中。 “那么就跟着吧。”他说,将她的脸按进自己怀中,没让她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 只因,那张脸上有着他不想让人看到的激动以及内疚,还有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 ****** 那么就跟着吧。 每每想到那天哥战说的这句话,雅安都控制不住嘴角往上扬。那日之后,哥战便让她搬回了他的帐中住。那个时候,她才知道,柔罗已经不在了。 “送她回她娘家了,至于她要不要回勃连原那里,随她高兴。”哥战回答得漫不经心,似乎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事实上,对于哥战来说,在先得到雅安之后,柔罗也确实已变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他没碰过她,不过是花了几天时间和她相处,想知道她有没有能力挑起自己的兴趣而已。谁想越和她相处,反越觉得雅安可爱。既然这样,那么她就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雅安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他愿意留了下自己这个假的,却把真的给送了走了。但是不可否认,她有为此感到开心的。 哥战仍然是那样一张冷冰冰的脸,可是似乎又有些地方不太一样了。至少有的时候,他的目光也会落在雅安身上,就算是被她发觉,他也毫不避讳。倒是雅安常常被他无所顾忌的目光看得脸红,这对一向大胆的她来说也算诡异了。 “我想去远埠一趟。”哥战突然对雅安说。雅安的伤势已经大愈,已能料理日常生活。 雅安瞪大眼,本来还在煮茶,突然就这样从毡毯上跳起来,冲过去抱住哥战。 哥战被吓了一跳,脱外袍的手就这样僵在领口上,看着雅安在他胸口急切地又蹭又跳,一向精明的脑子竟有些许糊涂起来。 手放下,搂上她的腰。“你想要了?”他问,语气温和。自从雅安受伤以后,两人就没再做过,此时她的举动实在很难让他不往那方面去想。 雅安脸红,松开抱着他的手,摇了摇头,又指了下仍在煮的茶。原意是在煮茶,没那个意思。谁想哥战竟然走过去将茶壶端下火,然后再倒回将她一把抱起,往榻走去。 啊、啊——她煮到一半的茶……雅安没想到自己激动的反应会导致这样的误会,有些欲哭无泪。 “别急,咱们有的是时间。”继续误解她的反应,哥战表情平静,实在很难让人将之与他正要做的事产生任何联想。 我没急。当哥战的唇印上来的时候,雅安有些哭笑不得地想。 让人惊讶的是,不知道是不是顾虑着雅安身上的伤,哥战这一次竟然温柔无比,再没了丝毫往昔的粗暴。甚至,在欢爱结束之后,他仍让气息未平的她趴在他宽厚的胸膛上。 “为什么不怨我?”粗糙的大手抚过女人身上未消褪的鞭痕,他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他自知对她并不好,甚至于还很残忍,但是她为什么仍然愿意留在他身边?难道这就是人们所谓的情吗?像子查赫德与他的女人那样?明知前方是崖,却仍然义无反顾地跳下去?这不合他一贯的生存法则,所以分外无法理解。 雅安好半天才有所反应,慵懒地抬起头,她眨了眨眼,然后微笑。不能说话,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呢。 偏头,她想了想,最后只能用一个轻轻印在他唇上的吻来解释一切。他能明白,自然会明白,若不能明白,那么即使她能说话,解释得再天花乱坠,他也不会明白。 哥战果然是不明白的。他除了将她再次按回自己胸口,望着天窗透射下来的光柱沉思外,没再有其他反应。 要一个以利为先,以掠夺为生,以征服为目标的男人明白他曾不屑一顾的情爱,并不是一件容易事。除非有一天,他真正地喜欢上一个人。 雅安并不失望,反而有些些高兴,至少这对于她来说,代表着他还没喜欢上其他女人。 “我要去远埠找一个人。”许久之后,哥战才又继续之前的话题。他以前去哪里从来不和女人说,但是这一次却觉得有必要告诉她一声,以免她又胡思乱想。 雅安疑问地看向他。远埠,那是他丢下她的地方,他去那里找谁?她想和他一起去,不知道他答不答应。说不定,说不定还能见到依娜她们。然后她就可以通过依娜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他了。 想到此,她立时觉得自己非去不可。如果他不允,不知道拉着他的马不让他走,会不会有用。很自然的,雅安已开始盘算如何才能让哥战答应让她一起去。 ****** 结果,雅安并没有用上她想的那些死皮赖脸的办法,哥战已经将她拎上了马。也许是觉得她受过伤后变得异常瘦弱的身体没必要浪费一匹马,所以哥战让她和自己共乘一骑。 马儿驰过新草渐盛的广袤原野,夜雨过后,风带着春天的温暖和湿润的泥土香,不时能看到熬过了寒冬出来觅食的野羊野驼等野生动物悠闲地散布于野地里,河湖边。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身后男人的胸膛温暖而结实,他的手轻柔却坚定地环住她的腰,让雅安次产生能够让自己依靠的感觉。 夜晚,两人一马挤在临时撑起的小帐篷中,躲避夜雨的侵袭。为了帮雅安抵抗夜晚的寒气,哥战不得不将她抱在怀中。虽然不是次这样互相取暖,但是却是首次在哥战有得选择的情况下。因此,那样的相偎相依便多了一种两人从未有过的亲昵。 不得不说,哥战真的是不太一样了,尽管那变化微小得让人不易察觉。 两日后的中午,他们抵达远埠。 灰色坚固的城墙,低矮的民居以及灰扑扑的黑土街道,一切似乎都没变,除了她和身后的男人。 两人一马缓缓走在大街上,雅安突然发觉自己还不知道他要找什么人,但想了想还是决定不问。这远埠城里有他的人吧,不然上次他眼睛还瞎着,怎么会就那样凭空消失。事实上,她更想问的是,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劫妻 作者:派派 分卷阅读13 他的眼睛是怎么好的。 转过身,她突然踮起脚尖伸手蒙住哥战的眼,哥战收脚站住时,她的手已经放开,然后做了个瞎摸的姿势。周围有人投来异样的眼光,但是两人都似无所觉。 “看不见……瞎……”哥战先是疑惑地猜测她的意思,接着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脸阴沉了下去,“你怎么知道?” 我、我——雅安指了两下自己,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自己是那个被他利用完就丢的女子,只能拉了他的手往那家他们曾住过的旅舍走去。这样做的唯一目的只是想让他记起自己的名字,她不想在他心中一辈子都是一个无名的哑女。 那老人仍坐在屋内编织着。见到两人,他抬起头指了指后面,“房间都是空着的,客人们自己挑一间住吧。”说完,竟又埋头做自己的事去了。一模一样的话语,一模一样的态度,在他眼中竟找不到分毫熟悉的神色。雅安有瞬间的迷茫,仿似两人是初次来到这里一般。 哥战却眉梢微动,在老人面前蹲下,淡淡问:“你见过我?”在眼睛看不见的时候,听觉会异常灵敏,对于老人的声音以及话语,哥战印象再深刻不过。 老人闻言,方又抬起头,眯眼仔细打量他。半晌,又看向雅安,这一次没花多长时间。 “客人和这位姑娘去年来过。”确定一句之后,他继续做自己的事,一点时间也不肯浪费。 但是只这句话就已经够了。哥战起身,看向雅安,她兴奋地冲他一个劲点着头,还一把拉住他往后面走去。 看着她瘦削的背影,哥战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该说得来全不费功夫呢,还是该觉得羞恼愤怒? 然而这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在进入中间那间客舍,雅安反身扑向他后,便尽化为乌有。 “你是怎么哑的?”抱住她,他问,感觉到一股想要杀人的欲望。 雅安比划不清,索性不去比划,只是摇头,笑容灿烂地逮住哥战的衣领,一个劲指自己的嘴巴,想问他那血蛊之事,还想让他叫自己的名字。 哥战不明白她哑了,为什么还可以这样开心,冷静下来,他知道他早晚会查出是谁做的。当下也不再逼问,低头依她的指示吻上她的唇。 雅安瞪大眼睛,里面流露出懊恼的神色。那会儿她深刻体会到,不会说话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 九 叫我的名字,我的名字…… 雅安满眼期待地看着哥战,希望能从他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她还记得走出怨鬼谷那晚,他有问过她的名字,应该还……记得吧。 哥战次被人看得手心冒冷汗,寻思着如果他老实地告诉她忘记了,不知道她会怎么样。是大发脾气,还是失望地垂下头?应该是后者吧。垂下头,眼神黯然,很久很久都不看他。 叹口气,他将女人拉进自己的怀中,想用一种比较婉转的方式暂时将这个问题拖延一段时间。干咳一声,他开口,竟然觉得有些干涩难言,“咳……哑……儿,咱们……”他差点叫哑女,却临时改口,打算用一种较亲昵的称呼转开她的注意力。 雅安却在这个时候突然抬头打断了他的话,亲昵地蹭着他的下巴,脸上洋溢着快乐之极笑。 哑儿。雅安。若不仔细听,确实难以分辨。 哥战哪里想到自己竟误打误撞上了,看她笑得开怀,不由有些难以置信,试探着又喊了一声:“哑儿?” 雅安点头,如果可以发出声音的话,屋子里一定充满了她清脆愉悦的笑声。哥战庆幸之余突然觉得有些遗憾,不自禁想,如果当初自己不丢下她,是不是她现在仍好好的。连他自己也没发觉,不知何时开始,他竟已经开始考虑到她的情绪反应。 离开那家客舍的时候,雅安是极其开心的。跟着哥战走到大街,她觉得周围原本不起眼的一切都好像变得美好起来。相对来说,哥战的心情倒比较复杂,为着雅安的失语,以及自己变得有些柔软的心。 走到一栋暗灰色的屋舍前,哥战停了下来,门是开着的,有人从里面急步而出,恭敬地向哥战弯腰行过礼,便牵着他的马绕往了屋后去。 哥战拉着雅安走了进去。那从街上看去毫不起眼的屋宅事实上占地颇广,前面是一个以夯土为墙的打铁工场,以制马刀为主,他们进去的时候人们正忙得热火朝天,风箱被拉得呼呼作响,叮叮当当的清脆敲击声不绝于耳。 穿过工场的后门,是天井院落,上盖天棚,种植葡萄,下开水井,充满生活的气息。然后是内进的起居室,墙上挂着手工纺织的精美壁毯做装饰,铺着苇席。两人刚一进去,门帷就被人掀起,一个人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大哥!”像打雷一样,一个铁塔一样的汉子将哥战一把抱住,声音中有着说不出的悲愤。 哥战道:“你都知道了?”来人亦是他的胞弟,叫哥仇。事实上哥战有五兄弟,除了死去的哥越哥悍外,还有哥仇和哥恨。而哥仇排行最小,脾性也最暴躁,所以哥战将他放在这里做兵器买卖,同时也为他们留一条后路。哥恨则两边跑,并不算是一个马贼,但无论智谋还是武功都是其他几个兄弟所不及的。 “大哥,让我去带人把那个地尔图人的地盘铲个寸草不留!”哥仇嚷道,一个七尺男儿,声音中竟然夹上了野兽般的呜咽。 哥战拍了拍他的肩,淡淡道:“过的是刀口舔血的生活,早晚有一天都会这样。子查赫德活不了,此事就到此为止。”毕竟,还有许多人依靠着他们生活。他们不能只管自己的喜怒哀乐,而置那些依赖他的人于不顾。这也是他一直坚决反对哥悍哥越跟子查赫德正面冲突的原因。 此时有人端上奶茶。哥仇不语,默然与哥战分开,这个时候雅安才发觉,原来他竟是那个将她的疾驰中的马儿摔倒在地的男人。 “哥恨呢?”知道哥仇一向听他的话,哥战也不再劝说,问。 哥仇像是这时才看到雅安,原本有些发红的眼瞬间冷了下来。“他已经回营地了,按你之前的吩咐,重新找到了一个隐秘的地方,这次回去是安排大家尽快迁过去。”原来早在决定不计一切取子查赫德性命的时候,哥战便派了人传信给歌仇哥恨,让他们立即寻找一处适合居住的地方,随时准备把营地迁过去。哥战太清楚杀了子查赫德莫赫的后果,所以才会及早做打算。 一直知道哥恨的办事效率极高,哥战闻言倒也不惊讶。伸手将雅安拉了过去,道:“四弟,她是你大嫂。”极随意的一句话,却表明了他对雅安身份的认可。 雅安一震,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亲耳听到哥战说这一句话,双眼不自禁布满喜悦的泪光,显得更加明而媚。 哥恨看了她一眼,唔了声,才若无其事地道:“见过。”然后把那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那些坦那人已经迁离了此地。”最后,他补了一句,打消了哥战找那些人麻烦的念头。 哥战听后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雅安却若有所失,为错过与依娜她们相见的机会。 ****** 是夜,两人就在这里宿下,准备次日再回营地,跟哥恨会合。 半夜的时候,哥战被叫了出去,大约耗了一炷香的功夫,直到雅安开始不安的时候,才转回来,脸上神色并不见丝毫异常。 怎么了?雅安抓住他,满眼的关切。 “睡觉。”哥战淡淡道,语罢背对着她躺下,显然不打算多说。 雅安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十分不安,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但是他不说,她也没办法。 心中有事,自然无法睡着,又怕吵着他,雅安连身也不敢翻,眼睛却睁得大大的。耳中传来外面日夜不停的风箱拉扯声,尤觉得夜深沉。 良久,就在她以为哥战已经睡熟以后,方轻轻叹了口气,谁曾想竟惹得他蓦然翻过身来,将她压住。 “既然睡不着,那么就别睡了。”他说,看着她的眼神深邃莫测。 这一夜,他有些失常,一次又一次地要她,一次又一次地与她共同沉沦与情欲当中,再没了以往的自制。雅安知道不对,可是等他停下来的时候,她已经被疲累和欢愉折腾得昏睡了过去,根本没机会去细想其它事。 东方渐白,哥战看着瘫软在自己怀中的女人,眼中露出一丝连他自己也没察觉的柔情。她身上的伤未痊愈,他原不打算那样折腾她。只是他马上得赶回营地,此行不知是凶是吉,所以不能让她同行。想到即将与她分开,未知再会是否有期,于是他放纵了自己。 粗糙的指腹轻轻抚过她的脸,捏了捏她的耳,他唇边浮起一丝浅笑。但愿这一回她不会以为自己丢弃她了。 昨天半夜得到哥恨传来的消息,勃连原和特兰图都因为子查赫德的死而大为震怒,正率领地尔图军队的精锐准备围剿他们。他原该立即赶回去,却因为她不安的眼神而多留了半夜。看来,此事了后,即使他还有命在,也是不能再做马贼了。做不到彻底的冷酷无情,继续做下去,不过是自取死路罢了。 手指轻轻地在女人的睡穴上压了下,又为她穿上里衣,哥战这才起身,穿好衣服,毫不留恋地走出了房。 “别让她跟来。”临行前,他嘱咐哥仇。 哥仇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却不以为然。在他的想法中,如果在危难的时候都不能和他大哥并肩站在一起面对,那么那个女人便不配当他的大嫂。屋中的女人,对于他们马贼来说,太柔弱了。 只是他这样的想法只持续到雅安醒来那一刻。 他又丢下她跑了!当醒过来仍浑身酸痛难当的雅安发觉到这个事实时,几乎抓狂。 “他回营地。”看着揪着自己胸口衣服气势汹汹的娇小女子,哥仇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觉得有些好笑。看来,这个小女人并不如他想像中的那么软弱。 得到确实的消息,雅安连犹豫也没有,就直奔屋后的马厩。哥仇也不相拦,但是眼中分明透着赞赏。看来,他大哥喜欢的女人并不算太糟糕。 直到驰出远埠城,雅安才察觉自己竟然没穿外衣,没穿鞋,甚至连头发也没梳。但是已经顾不了那么多,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要尽快赶上他。 ****** 赶回营地的时候,所有人已在哥恨的安排下迁往了别的地方,只剩下最后一批行动比较迟缓的老弱妇孺才准备好。没有丝毫延迟,一抵达哥战便不顾连日赶路的疲惫亲自护着他们往新的营地走去,哥恨则先一步带了些人离开,去安置那些迁徙好的。 只是地尔图人来得太快,当他们刚出密林,便被勃连原以及特兰图率领的地尔图大军包围住。看来这次为了子查赫德莫赫,勃连原终于决定要彻底铲平他们了。 哥战毫不慌乱,举臂一挥,数千马贼立即翻身上马,健马嘶鸣声中,片刻间便已组成了一个如铜墙铁壁般密不透风的人马墙,将妇孺围在了中间。人人严阵以待,眼看着一场惨烈的战争即将爆发。 而就在此时,原本训练有素的地尔图军队一阵骚动,接着突然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 哥战不能置信地看着出现在地尔图军前的子查赫德莫赫和阿萝,鹰枭一样的锐眸微眯,不相信在那样的重伤下两人竟然还能活下来。但是他很快便注意到,在他们的身边还有一男一女两个人。男子一头银发,俊美不似世间之人,而女子则是一头及地花白长发,长得秀美无匹,但是却已有风霜之色,显然年纪不轻。 明昭成加?他神色一凝,想起了那个神一样的焰人。是那个人吧。几乎是立即地,哥战肯定了银发男人的身份。有他在,子查赫德莫赫跟他的女人能活下来,就不能说是奇迹了。 思及此,他不由一阵苦笑。看来,这次不过是天神跟他开的一个恶意玩笑,意图覆灭他的族群而已。 对面叙旧毕,但见子查赫德莫赫单骑而出,来到地尔图军队的前列。 “哥战,我们又见面了!”他微笑招呼,神色间不见丝毫敌意。 哥战唇角一扯,露出一个冰冷之极的笑,“让人难以置信,子查赫德,你和你女人的命真大。”他哥战和他的手下从来都是悍不畏死的汉子,根本不惧胜过己方数倍的地尔图军队。 子查赫德莫赫眼中掠过一丝激赏,但脸上的神情却变得冰冷。 “哥战,可曾记得我曾求你放过我的女人?” “我杀了你的兄弟,你为他们报仇,那原是理所当然的事,但你不该伤害我的女人。”说到此,子查赫德几乎有些咬牙切齿。 哥战冷笑,“要战便战!子查赫德,你什么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既然避免不了,说再多都是枉然,何况他并不后悔自己当初所做的一切。 子查赫德莫赫笑了起来,好整以暇地道:“急什么,哥战。我和你原本是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劫妻 作者:派派 分卷阅读14 私人恩怨,我没你那么残狠,不想牵累太多的人。若你愿意开口求我,我就放过你方的妇孺。” 哥战黑眸微眯,不相信地打量着子查赫德的笑,揣度着他话中有几成认真。也许对方在这占尽优势的时候是故意想要折辱他,但是只要有一分真,他便不得不考虑。 看出他的怀疑,子查赫德莫赫傲然一笑,“地尔图人言出必行,哥战你不接受便罢,却不要侮辱我的诚信。” 明白了他的话意,哥战面无表情地垂下眼。良久,再次扬眼看向子查赫德莫赫,眼中有着英雄气短的悲凉。 “你放了他们,我愿意任你处置。”他早已知道,若一旦与地尔图人正面对上,他自然能够安然逃逸,但他的手下,以及这一众没来得及转移的老少妇儿,必然难以幸免。他哥战虽然冷血无情,却也不会孬种到让这些原本依靠他的人为他送命。如今唯一让他感到庆幸的是,他将哑儿留在了哥仇那里。 “好汉子!”子查赫德赞道,对哥战的能屈能伸极为赞赏。 对于对手的赞赏哥战没有任何感觉,他冷冷地扫了对方士气激昂的战士一眼,知道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无论他的手下如何厉害,但在身经百战的地尔图军队面前,依然只能算是一群乌合之众。 “你先放他们走,我自会下马束手就擒。”他淡淡道。马贼人人眼中闪着激忿的光芒,为他们的头领受到侮辱而愤怒,但因受过极严格的训练,并无人敢发出任何反对的声音。哀兵必胜,在这样的情况下,若真打起来,地尔图人也占不到便宜去。 子查赫德微微一笑,扬手,他左手边的地尔图人立时让出一条路来,在哥战的示意下,马贼壮汉们开始将老弱妇孺输送出去。 就在此时,那被疏散的队伍中突然奔出一个长发凌乱衣衫褴褛的女子,扑向仍高踞马上的哥战,引起一小阵骚乱。 看见她,哥战本来一层不变的冷漠瞬间崩溃,忍不住厉声喝斥道:“滚回去!”他不敢相信她竟然跟了来,他明明让哥仇看好她的!可恶! 那女子正是雅安,对于哥战的话她恍若听不见一样,迳直奔向他的战马。他每次都丢下她,每次都这样……这次她再也不会让他丢下她了。 就在快到哥战马前时,他胯下座骑受惊,蓦然一声长嘶,扬蹄蹄向她。她却不避不让,心中冰冷一片,反正迟早要死,死在他马下也胜过被他丢下孤零零地一个人活着。 哥战大惊失色,顾不得许多,飞身下马,将她搂进怀中,再抱着她跃上马背。 “子查赫德……”哥战首次露出苦笑无奈的表情,为那个紧紧抱住自己的女人。他很想求子查赫德放过她,可是却知道她绝不会抛下自己独自离去。那一刻,他终于体会到子查赫德当初的心情。 罢了! ****** 紧紧抱着哥战,雅安再不打算放开。半年前两人曾生死与共,那时是逼不得已,而这一次,却是她心甘情愿。 “既然如此,咱们是生是死都一块儿吧。”叹了口气,终于,哥战在雅安耳边落下了一句她似乎等了一辈子那么长的话。但是他的手,却不着痕迹地将她绑在腰间的匕首摸了去。那个匕首是他给她的,曾经,他将自己的尊严看得高过一切,但是如今,才知道,如果她能活下去,他愿意付出一切,甚至被她恨也在所不惜。 “哥战,既然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何必再牵连无辜之人。这样吧,如果你答应下场与我一战,无论胜负,我保证你们都可安然离开。”子查赫德的声音传过来,带着淡淡的笑意。 哥战微怔,立时反应过来子查赫德是有意放过他,而且是一种不伤他骄傲的方式,心中不由感激。 抬起头,他脸上带出笑意,“有何不可。”何况,他早就想领教子查赫德的刀了。 语罢,低头在雅安苍白憔悴的脸上轻轻一吻。这两天真真苦了她,若是能安然度过此劫,他以后定然再不会将她抛下。 “你乖乖地在一边看。如果……”他顿了一下,将手放上她的小腹,眸中露出罕见的怜惜,“这里也许有了我的骨肉,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知不知道?”虽然这样要求她有些残忍,但是只有活着才会有希望,而死了,也许只是空无和冰冷,他不想她跟着去。 雅安摇头,紧紧揽着他的脖子,不敢放,只怕这一放,就会永远失去他,连静静地在一边看的机会也没有了。 哥战皱眉,眼中露出浓浓的失望,抬手想扯开她的手臂,“不要我的孩子就给我滚。” 雅安只是摇头,抱着他的手收得更加紧,只差没办法将自己融进他体内。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不会放,要死要活都一块,这是他开始说的。 “放手!”哥战声音转厉,“滚!我不要你了。”他不敢保证她继续这样固执下去,他会不会失控。心早在她不顾一切奔向他的时候就已经裂开,此时的冷硬不过是不想让自己变得软弱的面具罢了。 雅安摇头,再摇头,眼泪却已经飞了出去,滴在他的脖子上,灼疼了他的心,让他无法再用伤害的方式去赶走她。 哥战叹气,为她的固执。突然发现自己也儿女情长起来,他不由苦笑不已。 “好了,我答应你,我一定会保住自己的命陪你度过以后的每一天。”他知道她想要的是这句话,那么就给她吧。语罢,他长臂一收,将她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雅安这才抬起头看他,满脸满眼的泪,看得哥战心痛起来。他不知道自己那样的冷血自私,凭什么能得到一个女人这样全心全意的爱。 “辛美!”他突然抬头往自己人的方向大喊,看到辛美从里面跑出来,又道:“过来把哑儿带过去。” “听话,我很快就会回到你身边。”低下头,他对这唯一一个能让他心痛的女人道,用的是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 雅安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虽然那笑不见得比哭好看。抓住哥战的手,握紧,然后才放开,虽然无法说,却透露出她会和他同生共死的决心。然后,她毅然离开他的怀抱,跳下马,跟辛美一起走到人群中。 哥战目送她到达安全地方,才回过头,看向子查赫德。那一刻,他一扫儿女情长,面容变得古井无波,再次回复了豪雄的气概。他很清楚,这一战,他捎上的是两条命,所以绝对不容有失。 从皮囊里取出精钢制的矛,以熟练之极的手法迅速拼接好,一根丈三长矛便提在了他的手中。 “子查赫德,开始吧。”此战无论胜负,他都欠这个男人一个人情。 ****** 十 那一场仗究竟是谁赢了,除了当事人,没人知道。雅安唯一知道的是,哥战没有受伤,所有的马贼及其妇孺,也都安全地撤离了那里。那是一场没有鲜血和死亡的战争。 雅安知道自己永远也忘不了,当哥战退出战圈,收好长矛后的那一幕。 哑儿。他唤,向她张开双臂,脸上洋溢着比太阳光更耀眼的笑。 那是她次看到他那样笑。那样好看,好看得让她几乎有些呼吸困难。可是她没有忘记立刻跑向他,然后被他抱上马,跟着大伙儿一起离开那里。从那以后,在单独对着她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便渐渐多了。 他们没有再回原来的营地,而是到了另一个水草丰茂,而且人迹罕至的地方定居了下来。哥仇有来过一次,那时雅安正和辛美在一起,当他从哥战的帐里出来的时候,她注意到他脸上挂着彩。不过那是他们兄弟的事,哥战不提,她也就没好问。 她见过哥恨几次,那是个长得很文秀的男人,但是一双眼却很锐利,似乎能将人里里外外都看透。好在因为哥战的原因,面对她的时候,他都很和善。 住得久了,雅安发现自己已经渐渐融进了他们的生活中。那个时候,她才真正体会到,马贼们也仅仅是人而已,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辛美喜欢的那个牧人也跟着来了,每天都在他们所住的区域外放牧。于是,每天清早,辛美都会跑到最高的那个山坡上去,至于做些什么,没人知道。雅安也不知道。直到那一天,辛美被哥战派人捉住,绑到帐蓬间的空地上。 “我什么也没做。”辛美说话的声音和她的表情一样木然。 哥战神色冷酷在站在她面前,手执皮鞭,“你是我的女人,却去勾搭别的男人,还说什么也没做?”他的神色间并不见愤怒,但是执鞭的手却微微抖动着,显然随时都有可能挥出。 闻讯赶来的雅安看到这一幕,脸色瞬间惨白,她没忘记自己也曾遭受过同样的对待,那几乎要掉她的命。 “我没有。”辛美依然说着这三个字,神色漠然,似乎已不在意是否有人会相信。 “没有?”哥战冷笑,“那么每天早上你都做什么去了?” 辛美这一次紧闭了唇,什么也没说。 “辛美,体谅你跟我的时间也算长了。如果你说出那个男人的名字,我就不再追究。”哥战淡淡道。“不然,休怪我手中长鞭没长眼。” 雅安慌起来,生怕哥战那鞭子会突然抽出去,忙一个劲地向辛美使眼色,让她随口编造个理由。但是辛美却像是没看到一样,依然唇紧如蚌。 哥战冷冷一笑,“你倒是对那个男人死心塌地,可是看看他又是怎么对你……”说到此,长鞭一抖,已蛇一般向辛美卷去。 雅安大惊,反射性地往辛美扑过去。而与此同时,人群另一边也冲进一个男人,扑向辛美。 哥战显然没想到雅安会那样做,脸色微变,长鞭立时转向,啪的一声脆响,在泥土地上击出了一条极深的印子。由此可见,那一鞭若落到人身上,估计会要掉半条命。 “哑儿!”哥战暴喝,一把将她扯到自己怀中。“你做什么?”这个笨女人,早晚会被她吓死。 雅安看着他紧张的神色,心中实在是有点糊涂。他似乎并不是太生气! “不关辛美的事,都是我不好,不该跟着你们来这里,不该偷偷看她。”一个男人的声音将雅安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她从哥战怀中扭过头去,看到一个头戴皮帽,长像憨厚的男人张臂挡在辛美的面前,手中还拿着赶羊的鞭子。 “关你什么事?”一直紧闭着嘴的辛美尖叫,看到男人,她脸上终于露出了愤怒的神色,“头儿,这个男人是个疯子,赶他走,我跟他没任何关系!” 雅安怔怔地看着辛美说出刻薄的话,那一刻,她竟能感觉到辛美维护男人的急切心情,手下意识地抓住了哥战握鞭的手臂。 哥战被她的小动作逗得差点笑出来,但是落在那个牧人和辛美身上的目光依然维持着冰冷无情。“真没关系吗?那么他擅闯我族营地,我取了他的命也没什么关系了。” 那牧人离言虽然目露恐惧之色,但是护在辛美面前的身体却动也未动。那样的坚定,倒让围观的马贼们刮目相看了。辛美脸上血色尽失,双唇微微颤抖着,半晌方道:“求头儿饶他一命,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放羊人,唯一做错的就是曾经救过辛美。若头儿真要怪罪,那么一切都是辛美的错,不该天天到山坡上去偷看他。我们、我们……连一句话也没说过。”说到此,辛美语声哽咽,这些年,她不过是守着一段无望的感情过日子而已。 那牧人没再说话,只是死死地护住辛美,显然如果想要动辛美,就必须先解决掉他才行。 看到这样的一幕,那些尊敬哥战的人都开始愤怒起来,在他们心中,谁也不能够背叛哥战,否则,便该碎尸万段。 就在人们情绪开始激动起来的时候,哥战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我哥战并不屑于要一个心不在我身上的女人。既是如此,辛美,你跟他走吧。” 这突然转变的一幕让所有人都张大了嘴,下巴差点没掉地上。 看到辛美不敢置信的目光,哥战神色突然变得温和,“所有人听着,我哥战只有一个女人,那就是哑儿。至于辛美,她不过是我的女奴而已,我现在把她赏给这个敢为她付出性命的男人,以后不准任何人找他们的麻烦。”语罢,目光冷锐地扫过围观之人,直到他们轰然应喏,他才带着像在做梦一样的雅安施施然回自己的帐篷。 这一场戏,不过是他送给一直对他忠心耿耿的辛美的后半生礼物而已。女人,对于哥战来说,多了并不是一件好事。一个就好。一个不会说话的足矣。 ****** 雅安终于知道,原来哥战是喜欢她的。有的男人永远也不会说出那几个字,但是他们所做的一切会远远胜过用嘴做出的承诺,那只有有心人才能体会出来。 比如某一天,她听到传言,说日泽纥儿的博格儿被马贼割了舌头。又比如,她丢失的那把匕首在哥战的衣箱中找到。再比如,哥战正在将手中的权力一点一点移交给哥恨……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劫妻 作者:派派 分卷阅读15 这些,哥战一句也没跟她提过。很多事她无法问,不知道他做的原因,但是当那天她拿着匕首正在看的时候,他却一脸紧张地夺了去。 “以后有我在,没人能碰你。”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点可疑的红。让雅安不由猜想,他是不是也想到了当初给自己匕首时说的话。 再后来,一个初秋的早上,哥战带着她离开了马贼的营地。那个时候他才告诉她,他不能再做马贼了,因为他心中有了挂念。那个挂念是什么,雅安没问,也没必要问。因为走的时候他只带着她和他的坐骑黑狼,她想,她没必要跟一匹马争地位。 在经过远埠的时候,他们去看过哥仇。那个像熊一样的男人身边竟然多了一个如花朵儿一般娇艳的女子,只是说上话才知道,那女子的性格竟然比哥仇更火暴。 从哥仇那里,他们知道她曾在的坦那人部落去到了噶莫城。于是,哥战便带着她去了那里。虽然她不能说话,但是哥战似乎总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当然,前提是他不会故意误解。 依娜,是她最后的挂念。 ****** 噶莫算不上大城,但是聚居的民族极多,所以也形成了他自己独有的特色。 雅安和哥战在一家汉人所开酒楼的二楼坐下,一边吃饭,一边观赏这充满各种民族风俗的城市。他们之前到过坦那人在城外的住地,依娜的帐篷里没有人,等了许久都未回,显然是外出挣钱了。 雅安不敢让其他人看到自己回来,以免给依娜惹麻烦。所以早早便和哥战离开了那里,到城里来寻。 “如果遇不到,晚上我们再去。”哥战发现自己越来越见不得雅安皱眉。 除了点头,雅安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正在此时,大街上一阵骚动,很快便聚积了一堆看热闹的人。听断断续续传上来的声音,似乎是有一个男人对一个少女动手动脚,被人抓住,正闹得不可开交。 雅安心中一动,凝目瞧去,却因为人太多,两个主角都被挡住了,不由有些郁闷。 “下去瞧吧。”哥战说,语罢已起身拉着她到了楼下,顺手将饭钱丢给了跑堂的伙计。 人虽多,雅安却仍保留着以往的悍劲,不一会儿便钻到了里层,哥战怕她出事,一直紧跟着,为此撞翻了不少人。本来想要破口大骂的人,一对上他的冷脸,立即把到口的骂语咽了下去。 雅安还没看到人,突然觉得右手被人握住,一怔,顺势看过去,没想到竟对上依娜微笑的脸。依娜头上包着方形的头帕,脸色有些疲惫,但是看着雅安的眼中竟泛着欣慰和激动的泪光。 雅安惊喜交集,那一刹那竟忘记自己不能发出声音,张口欲言,却见依娜伸出食指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摇摇头。 “我们很好。别回来,克格勃一直监视着我们。”她用唇语说,目光飞快地溜了眼人群外,才又转过头来,微笑道:“看到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说完,她松开握着雅安的手,转眼消失于人丛中。 雅安怔在原地,茫然若有所失,直到被一双强壮的手臂拢进那熟悉的怀抱中,才回过神。 “别担心,我放了些钱在她的衣袋中,如果她够聪明的话,那么下半辈子足以衣食无忧。”耳畔响起哥战淡而柔和的说话声。 依娜当然够聪明。雅安想笑,谁知鼻尖却蓦然一酸。只因她知道,从此以后,那些过去将会离她越来越远。 ****** 结尾 我们要去哪里?雅安无声地询问紧拥着她的男人。 “你想去哪里?”哥战鼻尖在她脸上轻轻地蹭了下,而后扬手鞭向一望无际的西南方,“你出生的地方?还是那繁华如梦歌舞升平的汉人地方?”随着话语的转折,他的鞭梢也果断地转向隔着崇山峻岭的东边。 雅安开怀地笑,美丽的眼睛眯成了月牙儿。 只要他在身边,去哪里她都不在乎。 “我们先去汉人的地方吧,听说那里很有趣……”哥战微笑,他要带他的哑儿去看遍天下。 汉人的地方,有如烟的柳树,有石头砌的小桥,有华丽的楼阁,还有温柔如水的少女…… 雅安眼中不由露出憧憬的光芒,哥战见状哈哈一笑,蓦地一夹马腹,黑狼一声长嘶,撒蹄往高山连绵的那方飞驰而去。 ****** 五年后,宛阳。 春天的风沙很大,整个宛阳城都被笼在了一层薄薄的黄雾中,而桃花却已经开了。从黄土夯筑而成的墙头檐角探出头来,为荒凉的边城平添了几许春意。 的、的、的……轻缓的马蹄踏地声音响起。两人一马悠然踱过桃木稀疏的大街,在一家老旧的食馆前停下来。店里立即跑出一个少年,从他们手中牵过马绳系在一旁的马桩上。 走进店中,在一处靠里面的桌子上坐下。两人同为青衣,却一个是娇媚少妇,一个是英伟汉子,显然是一对夫妇。 一锅热腾腾的炖羊肉,一盘馍,瞬间便扫去了绕体的春寒。 并没有交谈,只是偶尔交换下眼神,相视一笑,只是这样,已经让人感觉到他们之间所流动的暖暖情意,如同春阳一样,温煦了整间食馆。 脚步声响,一个穿得肮脏破旧的少女从大门走了进来,昏黄的阳光穿透如烟的沙尘洒在她的身后。 “姑娘,你、你……”开始牵马的少年急急追了进来。 “你什么?怕姑奶奶给不起钱?”少女不耐地打断少年,碰地一声,将手中提着的包裹砸在那对夫妻身边的桌子上,解下身上披的一件破褂子扑扑抖了两下,立时尘土飞扬,弥漫了远近。 少年避让不及,呛了个正着,狂咳起来。那对正在进食的夫妻看着沙尘在眼前飘散,不由相视苦笑。而少女却已重新披上外褂大摇大摆地坐下,只脚往长凳上一搁,在破成几块搭在身上的衣服里摸了半天,最后丢了块碎银到桌上。 “来一坛上好的女儿红,两斤酱牛肉。快点快点,姑奶奶饿死了。”她嚷嚷着,形状粗俗不堪。 一股长年没洗澡的恶臭从邻桌飘过来,那个娇美的少妇不由蹙了蹙眉,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她身边的汉子脸上亦露出不悦的表情,唇角抽搐了下,却最终忍住没有发作。 酒肉端了上来,少女用碗斟了,一口气咕嘟嘟灌了下去,跟喝水似的。那豪爽的模样立时引起了汉子的好感,他脸上的神色和缓下来。 少女夹了块切好的牛肉放到嘴里,鼓囊囊地嚼着,脏兮兮脸上一双漆黑的眸子在店里溜了一圈,最后落在身边这对夫妻身上,眼睛一亮。 回过头她在碗里倒满酒,从腰中抽出一把精光湛湛的匕首往自己手腕上一划,立时鲜血直冒,点点落进了酒中。看着血丝在澄黄的酒中晕开,她脸上露出满意的笑,伸指在伤口上画了几画,口中念念有辞,说也奇怪,那血竟然便即止了住。 做这一切时,她并不避人耳目,看到的人都目瞪口呆起来,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少女却满不在乎地端起碗,走到那对夫妻身边。 “阿姐,我喜欢你,请你喝酒。”将带血的酒递到那个少妇眼前,她笑眯眯地道,脏得几乎看不清容貌的脸上露出一排整齐雪白的牙齿。 夫妻俩怔住,同时看着那碗仍飘着血丝的酒,有点莫名其妙。 “呵呵,没毒。”少女说着,凑唇在碗中喝了一口,然后又递到少妇面前。 “我代……”汉子再不犹豫,就要伸手去接那酒,没想到被少妇拦住。少妇没说话,但是眼神坚定。他不由微微一笑,知道自己妻子的坚持,当下也不再阻止。 站起身,少妇冲少女友善地笑了笑,接过碗,看到碗沿被少女手捏出的指印污迹,她有些哭笑不得,却仍然一仰头,将碗中酒喝了个干净。 见状,少女大悦,一拍少妇的肩膀,哈哈而笑。“好样的,阿姐。姑奶……我叫阿七,交你这个朋友了。”说着,转回到自己桌边,将酒肉一并搬到了两人桌上。 见妻子没事,汉子放下心来。当下竟然和少女你一碗我一碗地豪饮起来。 席间自我介绍,汉子叫白木,他的妻子叫哑儿,是不会说话的。阿七也不以为意,只是笑嘻嘻地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天南海北地瞎扯,一点也没有女孩子的矜持。 食毕,阿七拎起自己的重包袱往肩上一搭,“阿姐,大哥,咱们后会有期!”语罢,也不待两人回答,便大步走出了食店,来去洒脱随性。 “阿……七……”身后传来一声弱而干涩的女子叫唤,以及白木惊诧的低呼声。 阿七脸上不由露出得意洋洋的笑来。区区巫蛊封音之术,如何难得到她。 夕阳如血,挂在边城的天角,风动尘扬,刮落桃花数瓣,阿七的身影渐渐隐没在来来往往的牛马人群里。 (完) 。 分卷阅读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