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君大吉 卷二》 第一章 嫁君大吉 卷二 作者:梧桐枝 第一章 【第二十章娘家人各有心思】 胖胖一觉醒来,就见沈曦蕴瞪着大眼睛瞅着他,胖胖撇了下嘴巴,冷哼一声,不想理你,你坏! 沈曦蕴眯着眼睛笑,从张嬷嬷手中接过盒子,将盖子揭开,里头盛放着刚煮好的红烧猪蹄,散发着浓浓肉香。不理我?枉费我特意叮嘱人做了红烧猪蹄,真是可惜了,只能我一个人先吃了。 胖胖吸了吸鼻子,嘟了嘟嘴,真给我的? 当然。沈曦蕴诚恳地点头。 胖胖哼了一声,露出一颗洁白的小糯米牙齿,昂着下巴,点了点,还不放到我跟前来,我跟你说,若不是你来讨好我,我才不会理你呢!知道不能招惹我了吧,若是再敢胡说,我可饶不了你!说完,他开始吃了起来。 怎麽饶不了我?沈曦蕴觉得有些好笑,故意逗他。 胖胖吃得满手都是油,哼道:我让乖乖啄你,让我家宝贝吓死你。 沈曦蕴微歪着头,什麽宝贝能吓人? 胖胖吃得欢快,等他把三块猪蹄都啃乾净了,她赶紧拿过手帕,替他擦乾净手指,他拍了拍微微鼓起的肚子,露出满意的微笑,这才下床收拾了一阵。 孩子的忘性大,随即跟着沈曦蕴玩了起来,沈曦蕴看着胖胖来回跑,时不时拔一把小草,有时候还撒一把泥土,到处乱糟蹋花,看得伺候花草的婆子心里默默念着罪过。 齐家的小霸王,上有老爷护着,下有周管家看着,如今来了个女主人,也跟着宠着,她们哪里敢多说什麽。 胖胖践踏高兴了,这才拉着沈曦蕴的手,一脸炫耀地告诉她,要把他的朋友介绍给她,还说她一定会吓坏。 沈曦蕴自是不信,以胖胖的身分,齐子辙也不会让年岁这麽小的他到处乱跑,等他年岁大了,若是他家的案子平反了,那还另说,否则只怕还是要老老实实的在院子里头待着,不过要是开个铺子什麽,倒是可以。 张嬷嬷更觉得烦闷了,本来看着沈曦蕴就麻烦,如今又多了一个大麻烦,顿时有种服老的心态。 好在他们去的是上次的院子,里头都是动物,顺着走,到了後头一个单独的院子,胖胖催促人打开门,看管的婆子心不甘情不愿地开了,心里直打哆嗦,生怕等会儿夫人会怪罪她。 门刚打开,胖胖就撒丫子往里头跑去,沈曦蕴也跟着进去了,里面很是空旷,基本上没太多东西,一大盆子、边上一口小水池、一棵大树,其他什麽都没有了。 这是什麽地儿? 正当沈曦蕴来回望着的时候,只听张嬷嬷啊了一声,沈曦蕴抬眼一看,是一只五个月左右大的幼虎,这只幼虎张大了嘴巴,打了一个哈欠,一步一步地往沈曦蕴这儿走过来,沈曦蕴总觉得这只幼虎有点眼熟。 幼虎走了一半便停下来,歪着脑袋,瞅着沈曦蕴许久。 胖胖从後头溜过来,得意地问:害怕了吧? 沈曦蕴心里想着,这不会是……妞妞吧? 妞妞?沈曦蕴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幼虎呆愣了一下,随即快步跑过来,张嬷嬷吓得赶紧要站在沈曦蕴身前挡着,却见幼虎在近处突然蹲下来,虎头往沈曦蕴的膝盖蹭着,嘤嘤嘤地撒娇,还翻出了自个儿的白肚皮,眼眸子里头都是责怪,似乎在质问:你这个死没良心的,怎麽这麽久了才过来看我?不是说好了你病好了就接我回去的吗? 沈曦蕴伸手揉着牠的小脑袋,又揪了揪牠的小耳朵,手还在牠的下巴来回挠着,牠开心得发出了呼噜噜舒服的声音。 张嬷嬷不可思议的盯着这一幕,过了一会儿问:这,真的是妞妞? 嗯。沈曦蕴搂住妞妞的头,开心地跟妞妞说话,还时不时低头亲妞妞几口,一人一虎,虽然言语不通,却交流得很是愉快。 胖胖在一旁看得眼红,冲过来,气鼓鼓的道:你又抢我的东西! 胡说,这明明是我家夫君送我的,只是寄养在这里而已。 不是,那是我的。 是我的。 两人争辩着,倒是妞妞打着哈欠,听得很是无聊,乾脆趴在地上,眯着眼睛,准备趁着夏日明媚,正是懒散的时候,再睡个好觉。 两人争执得热火朝天,突然听到了轻微的呼噜声,垂眸见发声的来源,都怔住了,之後对视一会儿,随即捧腹大笑,胖胖呀的叫了一声,扑到妞妞的身上,把妞妞惊得身子一抖,醒了过来,不开心地用鼻子拱了拱胖胖。 沈曦蕴略带责怪地嚷道:哎呀,胖胖,你别吵牠。 胖胖缓缓转头,黑了脸,一字一顿地问:谁告诉你我叫胖胖的,到底是谁?他最讨厌别人喊他胖胖了,他一点都不胖! 沈曦蕴呐呐地开口,我夫君,你名义上的父亲。她很没有夫妻爱的将齐子辙给出卖了。 胖胖冷哼一声,扫了沈曦蕴几眼,颔首道:看在你陪我玩的分上,姑且让你这麽喊我,不过不许再说出去了! 好。原来你也知道你胖,嫌弃丢人啊。 和胖胖吃过中饭和晚饭,胖胖就揉着眼睛要回去睡觉了。 沈曦蕴陪着他玩了好久,连回门礼都没有备好,好在齐家的管家都是能干的,不用主子叮嘱,啥事都能办得妥妥当当,先把必须准备的回门礼礼单草拟了一份送过来,让沈曦蕴自个儿做主,添添减减几下,後日的回门礼就定了。 晚上沈曦蕴先上了床,昨日齐子辙未归,今日倒是回来了,只是进房时看向她那颇具深意的一眼,令她多少有点忐忑不安,外加反省了一整日,也没有做什麽出格的事,难道是回门礼备得太薄了,有损齐家的颜面?若真如此,那就再多加点就是了,反正出钱的又不是她,她没啥损失。 沐浴过後,齐子辙来到床边,看着床上微微闭着眼眸的沈曦蕴,她就像一只大猫,桃面杏眼,青丝披肩,露出洁白无瑕的臂膀,浑身都懒洋洋的。 听到他出来时的动静,还微微动了动眉毛,颤抖了下修长的睫毛,他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竟然不舍得移开了。 齐子辙惊觉自己的孟浪,好似发觉了内心不堪与不太愿意承认的一面,他闭了闭眼,深呼吸一番,才上了床。 他比往日离她更远,好在拔步床够大。 沈曦蕴睁开眸子,侧头看向他的侧脸,陷入了沉思。 齐子辙觉得古怪,沈曦蕴那一抹炙热的目光,令他又生起了不该有的烦躁情绪。 他终於被看得吃不消了,转身问道:你在看什麽? 啊?沈曦蕴眨巴了两下眼睛,她只是走神了而已。她伸出嫩白的手指,拉高了被子,柔声问:夫君进来时可是有话要与我说?实在是他进屋时的眼神太过於复杂又深刻了。 闻言,齐子辙的身子有点僵了,说起这事,他也觉得不应该怪她,不过就是胖胖闹腾着算帐,从他这儿要了些许好处过去,究其原因,就是自个儿一时忘记嘱咐她,别跟胖胖说他的名字是他说的。 想当初逼婚的时候,面前的小人儿,睁眼说瞎话的功力可是比朝廷中的老臣还厉害,如今倒是实诚了,却正好坑到了他。 不知怎的,他顿时有点开心不起来。 这样的话他不打算说,只想着如何搪塞过去了事,但又觉得这事她也得知道一些,省得以後啥事都跟胖胖说,齐家的屋檐就要被胖胖给掀翻了,况且他们两人可是夫妻,以後要生儿育女,一个被窝睡觉的。 怎麽会想起跟面前的小人儿生儿育女?他猛然一惊,耳朵不由得微微发烫。 住在一起,到底需要通气的,他理直气壮地找了个合适的理由说服自己。 齐子辙开口说:胖胖不喜欢别人喊他胖胖,觉得嘲笑他胖,跟我闹腾了一会儿。 得,她听懂了,这不是祸水东引时还被齐子辙给逮住了,沈曦蕴将被子拉得更高了,恨不得遮住自己的脸,趁机消失。 都怪自己,没事瞎提这些做什麽! 不过好在齐子辙没有多加指责她,只是说—— 你我二人终究是夫妻,夫妻两人的事,还是不要让外人都知晓,尤其是胖胖,他年岁还小,知道这些也不好。这次也是我的错,没有多嘱咐你一句,下次你可要提醒我才是。 嗯。沈曦蕴轻声应了,从他解释的言语中听出了他们二人之间更为亲近的意思,顿时有点脸红了。 第一章 第二章 嫁君大吉 卷二 作者:梧桐枝 第二章 齐子辙见她似乎害羞了,不敢再多言,只是道了一句睡吧,就侧身睡去,临睡前还想着,也不知她害羞时的风情如何。 至於沈曦蕴偷偷的将脸露出来,小心翼翼的瞅了他一眼,见他似乎睡着了,她呼出一口气,拍了拍滚烫的双颊,想降降温。 齐子辙听到她的小举动,噙着笑,进入梦乡。 而沈曦蕴却在临睡前担忧起了回门的事。 清早,张嬷嬷与花雨早就收拾好了东西,连带着周平跟着把东西一箱箱拉到了後面的马车上去,胖胖昨日听闻他们要出门,闹了一次,今儿早上还没起,他们正好赶早。 沈曦蕴回门前一日,杨家人接到皇帝的口谕,连夜出城回了西北,杨岩没能见到沈曦蕴一面,只能将礼托付给瑞郡王妃代为转交。 不过就是在京城中的沈家,不需要像其他远处回门那样择良辰吉日,只大致问了钦天监好时辰,选了最早的。 一行人看着多,不过除却齐子辙和沈曦蕴,也就带了押车的车夫和身边的两个小厮,以及沈曦蕴身边的张嬷嬷和花雨。 因着陪嫁的丫鬟不是知根知底的,全都是临时凑的,沈曦蕴也不敢要沈家的家生子,她们都对回沈家没有什麽热情。 外人看着,倒是东西多,人少。 不过一刻钟,马车摇摇晃晃,绕过半个城区,到了沈家门口,早已经有人等着了。 沈老夫人听得人通报,扶着姜嬷嬷的手,赶紧出来,等见了沈曦蕴和齐子辙二人,拉着沈曦蕴的手来回看了许久,若不是嬷嬷提醒她该进去,让姑爷站久失礼了,这才回过神来,引着他们进去。 沈宴前日得到齐子辙的知会,昨儿就上了摺子请假。齐子辙与沈宴两人见了面,齐子辙用的家礼,但仪态多少有些敷衍。 可惜沈宴的品级比齐子辙低,加之齐子辙人脉广,权势大,即使沈宴察觉到齐子辙那不恭敬的态度,也不敢多说什麽。 沈老夫人拉着沈曦蕴落坐,与齐子辙寒暄了几句,这才放了他与沈宴到书房前头去。 厅里只有沈老夫人一人,沈曦蕴便问了姊妹们和孙氏去了哪里。 沈老夫人笑着回道:你安心,孙氏等会儿就过来,至於你的姊妹们,让人去唤吧,我就怕她们眼皮子浅,做出些什麽失礼的举动,说出失礼的话,也想着你们平日里没有太多话说,这才打发了她们不许这麽早过来。 在齐家,最想祖母了。 沈老夫人眯着眼睛笑,拍了拍她的手,问:齐大人对你可好?有什麽委屈的告诉祖母,再不济,还有你兄长和弟弟呢。知道你快要回门了,他们总算不像脱缰野马,一个劲儿的往外面跑。人家都说是姑娘外向,我们家倒是反过来,就你这些兄弟,天天不着家,恨不得时时刻刻跑外头。 沈老夫人将沈曦蕴嫁出去後,就把心思都放在了本来看不上,但如今不得不看几眼的两个孙子上,毕竟老三家也不能因着孙氏,就让其断了承续。 两祖孙说了些许话,沈家其他房的人也陆陆续续上门了,男的到前头的书房聊天,女的围着沈老夫人和沈曦蕴说话。 若说那些夫人姑娘们心里不嫉妒沈曦蕴那是假的,可再嫉妒也没用,她们的眼皮子没那麽浅,会舍下脸去当妾室,那简直就是丢了沈家的脸。 而唯一丢沈家脸的沈曦莲,看着沈曦蕴那明媚的笑容,眼神越发阴郁了。 好在这个好日子,一行人说说笑笑就过了,等到开饭的时候,也一块团圆吃饭。 午休时,沈曦蕴领着齐子辙去了出嫁前住的地方。 齐子辙看到她住在沈老夫人的院落里,倒是有些惊讶,印象中,她不住在这儿,而且当时沈老夫人根本就不掌家,一味在後头佛堂里头念佛,都是沈曦蕴偶尔偷偷去见她。 他也是凑巧窥探到的。 沈曦蕴见他似乎有些惊讶,沉思一会儿,便笑着说道:你是去过沛县齐家,知道大户人家里头的姑娘都是住在单独院落的吗?我本也是住单独院落的,不过因着些事,这才住到了祖母这儿,我腿脚不便利,住这儿也挺好的。 齐子辙对沈家内院多少有所了解,又想起酒宴开始前,他去书房外头解手,接连碰见了沈宴的两个儿子。 说来也奇怪,沈宴的两个儿子是孙氏所出,孙氏跟沈曦蕴那可是百年都化解不了的仇怨,就是她们想化解,只怕沈曦茂会不动声色的把孙氏给砍了。 可这两个兄弟却先後拦住了他。 沈惟湛比他还小,却端着成熟,面容神色并不畏惧,眼神清澈,不见一丝谄媚与畏惧,令齐子辙多了几分意外。 他拱手有礼,先说了打扰,之後便陈情,来来去去不过就是说希望他能够好好对待沈曦蕴,千万不要因为她庶女身分和腿脚不便而亏待了他。 至於後头拦住他的沈惟澈则一脸凶相,只说着他若是不待沈曦蕴好,他就到朝廷去参他,或者是搅乱他的名声,让御史参他。 各种威胁的话语,落在齐子辙耳朵里,却觉得好笑,可是又有一丝温情。 沈家对於沈曦蕴亏欠太多,但沈家儿子,不得不说,是明事理的人。 齐子辙入眼的内室摆设整齐,书桌上摆着的花瓶秀致,不多,但都是可反覆翻看的,也有些许的陈旧,更别提边上还挂着一幅字,落款竟然是沈曦蕴的名字,书架内里还有一架琴,上头用布罩着。 你若是有空,在府内也可弹琴。 齐子辙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让沈曦蕴不由得笑了。 不是我客气,弹琴还不如陪着胖胖玩来得痛快。我并不午睡,你休息吧。 看着张嬷嬷替他铺好了床,沈曦蕴这才准备离开。 齐子辙坐在床边,问:你去哪儿? 我到边上看会儿书。 齐子辙这才上床休息。 等齐子辙睡醒时,屋内只有他一人,他翻身下床。 守在外头的张嬷嬷听到动静,唤了一声,听到他的应答,赶紧领了小丫鬟端水进来,服侍他洗漱。 齐子辙边洗手边问:夫人去哪里了? 到厨房去了,说是给您熬点糖水,喝过糖水就回去吗?若是回去,老奴得吩咐车夫准备马车了。 嗯,喝过糖水就回去。以後不要让她亲手去做这些。齐子辙温和地嘱咐张嬷嬷。厨房危险,有什麽事,让厨娘做就是了。 张嬷嬷抿嘴应了。 齐子辙往外头的大厨房去,走到两院交岔路口时,花丛边的拱门窜出一姑娘,差点撞到齐子辙身上,幸而他动作敏捷,避开了。 见来人如此鲁莽以及别有用心,齐子辙黑着一张脸,正要离开,却听这姑娘唤了一句姊夫,说有要事要说。 齐子辙并不想听,快步走开。 那姑娘却在後头跟着,大声嚷道:你若是不停下来,等会儿沈曦蕴的丑事,府内所有人都会知道。 听到这样的威胁,齐子辙站住了,转身盯着那姑娘。 此人正是快要进秦家的沈曦莲。 沈曦莲得意地笑了,即使是中书大人又如何?还不是为了个沈曦蕴被自己威胁,这麽一想,她更是痛快了。 齐大人的眼光倒是不佳,竟然看中了沈曦蕴。难道你不知道,沈曦蕴本来是有婚约的,为了逃避婚约,这才设计偶遇了齐大人?我知道齐大人定然是心不甘情不愿,这门婚事怎麽看,都对沈曦蕴有利,但对齐大人来说也是一个助力。 可是齐大人,你可能不知道,你已经得罪钱家了。如今钱太师只手遮天,若是齐大人想要官运亨通,不如找个时机将沈曦蕴给休了,才能缓和钱太师的怒气。 齐子辙并未回话,沈曦莲正要再开口,就见他冷冷地盯着自己,盯得她双腿顿时有点发抖,害怕得说不出话来。 震慑住了沈曦莲後,齐子辙这才快步走人。 沈曦莲呸了一声,骂道:我这是好意提醒你,你倒是瞎了眼了,也不知道是怎麽当上中书的,看样子,以後准倒楣,沈曦蕴的命硬得很呢! 齐子辙想得更为长远,这一番有关朝野局势的话,怎麽可能是一个只懂得在後院争宠的姑娘说得出来的?到底是秦家人示意她说的,孙氏安国公府人教的,还是沈宴,甚至於难道是钱家? 齐子辙停住脚步,对着空无一人的角落道:这事去查清楚。 见前头一棵树的叶子动了几下,齐子辙就往大厨房去了。 第二章 第三章 嫁君大吉 卷二 作者:梧桐枝 第三章 大厨房里头,沈曦蕴正一脸严肃认真地学着如何做糖水,往里头放多少糖、多少水都在反覆思量着。 刚才看书时,她看了一则故事,一对夫妻,也是媒妁之言而结合,嫁娶前并不认识,本来感情淡淡处之,但因着夫人有一手好厨艺,倒是令夫君最後只要她,不要别人,甚至於一身厮守她一人。 她看到这样的小故事时,其实都是将信将疑,不过问过张嬷嬷,张嬷嬷倒是认为厨艺确实能吸引男人,虽不至於那麽夸张,但天道酬勤,至少老爷总会感动,这感动也是感情。 沈曦蕴心想着,齐子辙时常早出晚归,如今是新婚,皇帝这才对他松散了些,若是过了新婚,只怕事更多,最多一日陪着吃了晚饭或者早饭,其他时候怕是没空。 因而在吃食上讨好他,更为合适。 想着自己的厨艺,她决定了,温故而知新,再跟厨娘讨教一次。 齐子辙站在厨房门口,瞅着沈曦蕴的一举一动,见她亲手为他做了一碗糖水,心中顿时暖了。 由於他的全副心思都落在沈曦蕴身上,压根就没看到厨娘的神情充满了挣扎。 【第二十一章进宫谢恩】 齐子辙幼时曾有过一段凄苦的日子,後来甚至当了小乞儿在街头混,他还要保护需要保护的人。那时候明明是翩翩少年,读的是圣贤之书,做的是圣贤之事,却要为了那一小块食物,跟一群人打架,就算被人压着打,他也会死死咬住自己夺取到的食物,有时候囫囵吞枣下去,也不怕伤了胃,生怕动作慢了,就没了吃食。 後来投奔到大户人家家中当小仆役,虽不曾被苛待过,内心却一直不好受。他年岁不大,但天生拥有齐家的政治敏感度,他隐隐约约觉得,那户人家与他那时候的处境是脱离不了关系的。 甚至於对於他们家的报应以及手足相残,他一直是冷眼旁观,从不多言。 十二岁後,他被接走了,之後在一个小宅院中读书,身边只有一、两个人服侍。 他不信任任何人,更有甚者,连吃食都不假他人之手。 因着如此,他倒是学会了一手厨艺,虽不似御厨那麽精妙绝伦,但也与那些卖手艺为生的厨娘有得一比,加之他後来将厨艺当做是一种消遣。 齐家颇丰,除了经史子集外,还有一些杂书,里头就包括厨艺棋谱农学工学一类的书籍,孤本之多,有赖於他的有心收集。 特别是菜谱和棋谱,他花了些许的功夫去收集。近乎失传的古老菜谱上,记载了不外传的手艺,每一道都有详细的用量和做法,光是看食谱,都让人垂涎欲滴,食指大动,更别提做成真正的料理了。 此时的沈曦蕴坐在圆桌边上,飞天髻如绸缎般丝滑柔美,姣好的侧颜,肤白貌美,眉眼流转,形象生动,举手投足之间,妩媚又柔情万种。 她今日身着海棠红的襦裙长衫,腰带上绣的也是娇艳欲滴、含苞待放的海棠,领口微微敞开,可见胸前嫩白的肤色,和些微深邃的沟壑,服贴的衣裙束着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将身材线条完美勾勒出来,令人神往。 齐子辙突然想要快点喝到她做的甜汤,滋润清火。 沈曦蕴丝毫未察觉自个儿的身段已然被这个假正经的男人品评了一番。 在沈曦蕴要转过身来时,齐子辙赶紧先离开,坐到厅里的圆桌前,没多久沈曦蕴也过来了,坐到他身边。 当沈曦蕴等得有点不耐烦了,张嬷嬷这才端着甜汤上来。沈曦蕴微微有些不快,张嬷嬷笑着解释,夫人,这琉璃碗可是厨娘特意翻了许久找出来的,据说用这个配甜汤最好了。这甜汤啊,这个时候喝,正好。张嬷嬷乐着替齐子辙和沈曦蕴都舀了一碗。 甜汤在琉璃碗中更显得晶莹剔透,散发着蜂蜜的香甜,纯白如玉的银耳中带着一点红,十分赏心悦目。 齐子辙轻轻闻了一下,勾起唇,看向张嬷嬷,张嬷嬷却不由得心虚地低下头,沈曦蕴早已经迫不及待尝了一口自己做的甜汤,一口、两口、三口停不下来,足足用了一碗,才捧着肚子说好吃。 鲜嫩爽口的银耳,加之黏稠却晶莹剔透的羹汤,香气扑鼻,即使是上辈子在那样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钱太师府中,都是少有能吃到如此的美味。 她不由得暗自赞叹,自己太有天赋了,没有想到才做了一次,就能快速掌握住技巧,这样以後她就多了一个还债的途径了。 沈曦蕴抬眼见齐子辙还端着碗,似乎在犹豫,不敢吃,她将乾乾净净的碗底亮在他面前,好证明自个儿的厨艺。 齐子辙尝了两口,颔首道:确实不错。既然张嬷嬷她们特意隐瞒,他也就不揭穿了,只要她开心就好,其他的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曦蕴将碗递给张嬷嬷,用布巾擦着手,憨笑道:既然我这麽有天赋,等回家了,我有空就煮东西给夫君吃,夫君千万不要嫌弃。 好。齐子辙回答得很坦然。 张嬷嬷却一句话噎在喉咙里头,不知该如何开口。 想起刚才厨娘那手忙脚乱的样儿,她都有点於心不忍,不过更为於心不忍的,就是这个风度翩翩的姑爷了,自家姑娘的中馈技巧,用黑暗来形容,简直是客气了。 想当初她被迫尝了每一样姑娘做的菜,之後就再也不尝了,毕竟留下的阴影实在太深刻。 吃完了甜汤,齐子辙和沈曦蕴结伴往前头去,准备告辞。 沈宴一脸凝重地望着向他辞行的齐子辙。 前段日子,盐的事闹出了个河间巡抚,他也是最近才得知,据说还是这个新女婿经手办的。 说他内心不震惊,那是假的,凭着官场的直觉,他一直对他人并没有全盘效忠,有一些事,尤其是钱太师的事,他都是暗中收集了些许证据,为了保命。 他是中书大人的岳父,这个身分,对於他来说,也算是保命符,但他内心的担忧和不确定,也一直存在。 刚才齐子辙并没有提到这事,是因着两个儿子都在场,不方便说,还是他压根就不想说? 齐子辙看着沈曦蕴在沈老夫人身边撒娇,趁着沈家两兄弟围着沈曦蕴之际,上前悄声安抚了沈宴,您放心,这事,不会牵扯到您。 齐子辙送了沈宴一颗定心丸。 沈宴原本略带怀疑和冰冷的目光顿时有了几分暖意,看来这门亲事,没有结错。 盐运一事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开头不过是盐引破旧,疑似盐引发放之所渎职,可等到拿着破旧的盐引去制作盐引之处登记并且替换时,足足找了一日,整整两摞登记名册,都没有盐引上头人的姓名和所在地。 这凭空出现的盐引自是不敢多加隐瞒,只能一封奏摺上去,告知了皇帝。别看皇帝平日里迷信,天天与仙道为伍,可对於银钱这样的事,心里有数得很,毕竟要功德,靠的就是盐引里头的暴利了。 盐引造假一事,看着好似就是一张纸,可要知道,盐引确实就一张纸,造假的成本低,难以辨识,甚至因着出盐的官员对盐引真假也一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是以往,皇帝说不准只会让人压下去,缓慢查办,可最近皇帝似乎得了新的修仙之术,用的银钱多得很。 皇帝一听盐引造假,首先想到的不是天子的威信受到了打击,不是老百姓负担沉重,而是黑着脸骂那些盐引造假的人就是看不得他好,拦着他飞升。 不管如何,皇帝雷霆震怒,却隐而不发,只等着证据确凿,一条线全都扯下去,抄家流放,至少能够弥补之前的一些损失。 皇帝将这件差事交给了齐子辙,齐子辙是他亲自培养的爪牙,是他手中的一把利刃,如今正是用的时候。 齐子辙领着人将这事查得一清二楚,有些该遮掩的暂时遮掩下了,有些该翻出来让皇帝发泄怒气的,他也毫不手下留情。 这样的人物,幸而是被抓在了皇帝的手中。 听闻有不少人等着趁齐子辙回京的路上对他下杀手,不过因着他回京的消息早了三日,这才避开了。 沈宴涉入的部份,在齐子辙的书房中某个秘密抽屉里头,放着许多相关人员画押好的供词以及各色物证。 至於钱太师这边,齐子辙并没有再查下去,只是触及了他的子侄後,就暂时收手了。 第三章 第四章 嫁君大吉 卷二 作者:梧桐枝 第四章 沈老夫人揉着沈曦蕴的小脑袋,再三叮嘱道:要好好待姑爷,姑爷平日里忙,你可不许拖了姑爷的後腿瞎胡闹。若是受了委屈,也不怕,尽管回来,祖母给你做主,若是祖母不够,还有你父亲和两兄弟呢。 沈家两兄弟在一旁点头。 一片离别伤感的氛围中,孙氏终於找到合适插话的时机了,淡淡的道:这时日过得真快,前几日还说着二姑娘出阁,如今都回门了。对了,你三妹妹去秦家的日子已经定了,也就是过几日的事,家里准备摆酒宴,你可要来,你们姊妹情深,多说说话,这才不会紧张。 孙氏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沈家两兄弟面露不快,沈宴却侧过头不发一语,至於那些姑娘们,全都自发低头了。 沈曦蕴抿唇,笑着点头不说话。 沈老夫人那快要吃了孙氏的表情,令孙氏不敢再多说什麽。 一行人又依依惜别一番,沈曦蕴和齐子辙这才上了马车,他替她在腿上盖了毯子。 沈曦蕴想起在娘家做的甜汤,笑着侧头道:夫君,晚上我再做点甜汤,您看如何?看他今日都喝光了,定然是爱吃,他爱吃她就多做,反正也不是什麽麻烦的事儿。 张嬷嬷一听,赶紧替齐子辙拒绝,夫人,中午吃了甜汤,以养生之道,晚上以清淡为主,夫人的手艺是做大菜的,哪能耗费在这上面? 沈曦蕴听他说的有道理,也不坚持。 齐子辙淡淡勾唇,下了马车,翻身上马,打道回府。 隔日,天刚亮不久,齐家的偏门驶出了一辆马车,马蹄哒哒作响,在空旷的街道上缓慢行驶。此时并不是天明之际,街上行人正少,只有零星几个挑着担子倒夜香和运馊水的车。 昨日下午齐家接到了进宫的旨意,齐子辙带着沈曦蕴一同进宫谢恩。成亲隔日,皇帝就赏赐了贺礼,千金公主也让瑞郡王妃把贺礼一同送到了齐家。 齐子辙平日里有空没空都会看书,马车的抽屉里也随时放着一些书籍,上了马车後,安置好了沈曦蕴,他便拿出一本翻看起来。 沈曦蕴托腮沉吟,暗自发呆,两人倒是都自得其乐。 却不知,齐子辙手中虽拿着书籍,却分了三分心思在沈曦蕴身上。这是她头一回与他一同坐马车,昨日回门,他骑马。 沈曦蕴双腿无力,齐子辙担忧她坐不稳,这才分了心神在她身上。 拐过弯处,一个急转,马车晃了几下,沈曦蕴果然没有坐稳,身子往车窗边上倾斜。 齐子辙,立即伸手揽住了她,因着马车来回不稳地晃荡着,加上马车规格有限,两人坐着本就不太宽敞。 他圈住沈曦蕴的手臂顺着马车晃动撞到了车壁,发出沉闷的咚咚两声,听得人心惊。 另一只手中的书早已滑落在地,他赶紧撑住桌面,这才稳住了身子。 沈曦蕴抚着胸口,惊魂未定,侧头看向齐子辙,她刚才感受到他有力的臂膀护着她的温度。 她还记得刚才听到的响声,赶紧抓住他的手臂,焦急地问:你没事吧? 齐子辙见她来回检查着自己的手,身子顿时变得有些僵硬,他赶紧抽回手,淡淡地说:我没事。 哦。沈曦蕴镇定下来,意识到自己略微失态了,眼神转到地上的那本书,她弯腰伸长了手,将书本捡了起来,是《七略》。 沈曦蕴将书递给齐子辙,对着书的封面发呆。上辈子无事时,她最喜欢看的就是书了,不过在还未重视才名之前,她看书都是一些经史子集,甚至於诗词歌赋也略有涉及,最为喜欢听曲,有时候还会跟着咿咿呀呀唱上几句,偶尔能够出门,也不吝啬於听曲给赏钱,平日里闲暇弹琴作为消遣,当年的师傅还夸自己很有天赋。 只是後来为了才名,琴上都布满了尘埃,诗词歌赋都是移人心性的学问,既然要做才女,定然是要学他人所不懂的学问,看他人看不懂的书。 她开始去寻找一些深晦艰涩的书籍,说话也文诌诌的,最为喜欢跟人谈一些什麽策论,只是她终日被关在四角的院子里头,看到的也不过是四角的天,看到的天多大,心就多大。 一些肤浅的言论却还沾沾自喜。 直到了钱太师府上,更是将自己的遭遇怪罪在书上,不轻易看书,就躺在床上,得过且过。 齐子辙察觉她目光中带着些许晦涩之意,不由得定睛看了许久。 沈曦蕴察觉,尴尬地笑了一下,假装拂了下脸颊上根本就不存在的发丝,将目光落在了纱窗外的街道上。 见沈曦蕴似有些话不想说,有些事不想提,想起她在沈家过得不太好,尤其是上了十岁後,齐子辙也不追问,但却暗暗下了决心,这口气,他会替她讨回来。 沈曦蕴偷偷用眼角斜瞥了齐子辙一眼,见他视线又回到书本上,这才松了一口气,若是他问了,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圆下去。 好在马车距离宫城已经不远了。 马车又行驶了片刻,渐渐慢了下来,最後停在宫门口。 齐子辙先下了马车,从後头的马车上取出沈曦蕴的轮椅,之後又将她抱下马车,放坐在轮椅上,这才推着轮椅进宫。 後头跟着等会儿要服侍沈曦蕴的张嬷嬷。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肖公公已经笑咪咪地候着了,见齐子辙推着沈曦蕴过来,甩了下拂尘,微微弯着身子上前,喊了一声齐大人和齐夫人。 张嬷嬷赶紧从袖中掏出足足有五十两的金锞子,这可是比那些银票值钱多了,肖公公欣喜的收下了。 沈曦蕴回了一声礼,和齐子辙随着肖公公进了宫门,到了皇帝的永福殿前。 肖公公领他们到偏殿候着,说是皇帝刚起身,正洗漱吃早饭。 皇帝最近这几日在辟谷,早上实在忍不住了,才吃了一顿。 茶水上了两遍,期间两人并不说话,沈曦蕴是略微紧张,齐子辙则是不想开口。 过了好半晌,肖公公来请两人过去。 皇帝如今已经五十岁上下,到了知天命的年纪,怪不得更想要求仙问道了。 可惜皇族本身男嗣稀薄,到了先帝那一代,来来回回也就两、三个,等到了皇帝这辈,乾脆就只有他一根独苗了,其他的都是宗亲。 而皇帝膝下,更是子嗣空乏,多年选秀,在後宫耕作辛苦,却颗粒无收,倒是公主多。 朝廷上下已经有人提议要皇帝过继子嗣了。 可皇帝不认命,他通道求仙,有一部分缘由也是为了求子嗣。 这不,一年前,皇帝偶然得到仙长的指点,说是有一宜男之相的女子在掖庭之中,若是皇帝把握不住,只怕这大好江山,就要让给堂兄弟了。 皇帝一听,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赶紧往掖庭里去。 也不知仙长有几分神通,还是暗地里捣鬼,总之皇帝真的从掖庭带回了一姿色娇嫩的姑娘,刚宠幸时也不过是采女,之後便是常在,不过一个月,竟然成了贵人。 如今一年了,已经是妃位了。 晋封之快,也是开朝以来未曾有过。 朝中大臣倒是都没有放在心上,只因着掖庭里头的宫女,要麽是平民百姓或流民被宫人抓进来当宫女的,要麽就是罪臣之女,能够罪大到没入掖庭,就表示男丁全都死绝了。 一个没有後台和靠山的宠妃,在大臣眼中,并不妨碍江山社稷,只不过就是皇帝的玩物。 昨晚皇帝又一次临幸了宠妃,听说这宠妃姓戚。 齐子辙和沈曦蕴并未见到戚妃的真面目,只是在进永福殿前,看到了那远去的轿辇,居然是皇贵妃的规格,等进了殿里,又见皇帝双眼微微肿着,面上露出疲惫之色,一看就是昨晚亏了,看来宫里宫外说戚妃受宠之言,并不是空穴来风。 齐子辙跪下请安,沈曦蕴无力下跪,只能弯腰行礼。 皇帝懒洋洋地喊了平身,让两人坐下,端详了一番沈曦蕴,便让肖公公领了她下去。 沈曦蕴下去时还回头看了齐子辙一眼,齐子辙目光淡然地瞥了她一下,并未出声。 後宫无主事者,如今位分最高的就是戚妃,可皇帝并没有下旨意让戚妃掌管後宫之事,亦没有让其他嫔妃插手,因而沈曦蕴这头倒是不用应付贵人。 肖公公见她如此,便上前建议,齐夫人头一回进宫,不若老奴陪着齐夫人到花园里头逛逛?皇上与齐大人只怕还要些许时间。 沈曦蕴犹豫了一会儿,问:这,会不会冲撞到了贵人? 第四章 第五章 嫁君大吉 卷二 作者:梧桐枝 第五章 贵人若无皇上召唤,不可到永福殿附近的花园中,齐夫人请放心。 肖公公既然说没事,沈曦蕴自是不会再拒绝,肖公公能如此说,也是有示好之意。 肖公公换了徒弟过来,领着沈曦蕴和张嬷嬷往花园中去。 不想到了花园,刚走几步,就见不远处的花柱边上站着一身着艳丽长裙的女子。 那女子听到轮椅发出的声音,回过头来,只见她不过十八岁上下,面容姣好,却略显刻薄,眉眼齐整,眉间皱纹深刻,一看就是经常生气之人。 此人正是弋阳公主。 【第二十二章只是替身吗?】 冤家路窄,沈曦蕴万万没有想到,在这儿都能碰到弋阳公主。 沈曦蕴前世曾听钱氏说起过弋阳公主的八卦,她的出身倒是偶然,生母就是个宫女,皇帝刚登基不久,沉迷於服用各种药散,一日用了道士进贡的新配置药散,按着以往行散的方法,却还是浑身灼热。 正好弋阳公主的生母当值,皇帝在里头喊人,她就进去了,皇帝本来神智就迷迷糊糊,感觉到一团清凉靠上来,二话不说就拽住了对方的手臂,将人拖上了龙床,压在了身下。 也是弋阳公主生母身子好,这麽一次就怀上了。 可弋阳公主生母的运气却不好,皇帝本就盼着皇子,听说怀上了,自是开怀,不料一朝分娩,竟然是公主,希望落空,弋阳公主自是受到了皇帝的漠视,而她的生母也被冷落。 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宫里世道炎凉,弋阳公主最恨的就是生母的无能。 说起弋阳公主,刻薄恶毒的名声远播,更衬出千金公主的善良。可谁又能想到,十多岁的弋阳公主,一时也曾是京城姑娘们向往的榜样。 那时候千金公主还没有长成,年长的公主出嫁了,只余下弋阳公主一人。皇帝没有儿子,御书房里头的侍读讲师十天半月未曾见上皇帝一面,弋阳公主当时也跟沈曦蕴一样,想用贤名和才华吸引皇帝的注意,拿着书去请教讲师,为了买自个儿的好名声,听说城外有乞儿,便舍了私房钱财去施大米和粥,她还将每个月的俸银存起一半,供奉到道观之中。 当年京城内外都传扬着弋阳公主贤良淑德的美名,即使她出身不好,即使她不受宠,可公主若是贤慧之人,倒是有不少纨裤子弟愿意被招为驸马。 皇帝本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知为何,竟然在道观中听到了弋阳公主的贤名,之後便是大怒,命了人鞭笞了弋阳公主,下令禁足、断了俸禄。 等到弋阳公主再次出来时,已经是一年後。 弋阳公主,宛如变了一个人。 弋阳公主见沈曦蕴在不远处,站定不语,沈曦蕴上前弯腰行礼,不敢怠慢。 见她老实的样儿,双腿无力地坐着,不由得让弋阳公主想起十四岁那年,她跟着千金公主在父皇殿门口见到的那俊美郎君。 那俊美郎君立於殿下,衣袍如水,人似玉,与日争辉却毫不逊色。世间绝色郎君,独一无二。 弋阳公主以为自己再不受宠,也是公主,是皇室之女,足足配得起那样绝美的男子,可当她表明爱意时,父皇还未开口回绝,跪在下方的男子就决绝地拒绝了。 她想到这里,不自觉露出一丝狠戾之色,双眸闪过一丝冷漠,片刻才喊了沈曦蕴免礼。 她面上毫无笑意,眉眼微微蹙着,看得出来她的心情不太愉快。 沈曦蕴觉得自己有点倒楣,怎麽就遇上了弋阳公主,偏偏对方是公主,她得罪不起,还不能私自离开,只能默不作声地等待着。 弋阳公主却不似沈曦蕴心中所想,出口伤人,彷佛改了性子,伸手捏着一朵绽放的海棠花瓣,笑着柔声问道:齐夫人,这花园中的花品种繁多,不知齐夫人最为喜欢什麽花? 臣妾自幼便在闺中,鲜少出门,并不识得太多花,自然未曾有喜好。沈曦蕴不敢多说一句自己的偏好,生怕弋阳公主从中找麻烦。 贵人的心情就跟天气一样,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变来变去。 弋阳公主听她如此说,轻轻一笑,又道:这满庭的花,以往,我最为喜欢那孤冷的梅和高傲的玉兰,总觉得最为配本宫的气质。如今本宫倒是觉得这艳丽的芍药和解人语的海棠更为得人心。 本宫虽不曾成亲,可本宫在後宫,听过那些宫人说,男子喜好颜色姣好的女子,这倒是常理,就连父皇,最近不也宠幸那戚妃吗?你若颜色不如他人,却被人所娶,倒不如琢磨一番自个儿身上有什麽可谋取的。 说来本宫上次在端午宴对齐夫人多加刁难,难为你了,本宫在此赔个不是。 沈曦蕴一听,忙道:公主说的是哪里的话。 弋阳公主用食指和拇指尖锐的指甲掐断了一朵芍药,细细地戴在了自己的发髻上,抚了抚,才缓缓地伸手,接过宫女递过来的帕子,擦乾净指甲上沾染的些许花汁,说:许是齐夫人过後听人说过,本宫曾经喜好俊美郎君,齐大人的容貌在朝中乃至天下,也是独一无二的。本宫也是人,自是喜欢得紧,可惜齐大人并不愿意当本宫的驸马,本宫也不强人所难。本宫承认,当日端阳宴,确实有几分迁怒与嫉妒。不过今日,本宫倒是有些怜惜齐夫人了。 沈曦蕴闭着嘴巴,不搭腔。 弋阳公主好似一点都不尴尬,自顾自地又道:这皇宫中啊,除了我们公主能够不需要跟父皇说,就到这花园中来,还有一个人可如此,就是经常伴驾的戚妃。你猜,我前几日看到了什麽? 弋阳公主特意压低了嗓音,俯身靠在沈曦蕴耳朵边上,语调略带几分阴森之意,令沈曦蕴不寒而栗。 哈哈哈!弋阳公主直起身子捧腹大笑了一会儿,才又凑上前,轻声在沈曦蕴耳边说:本宫真的可怜你,本宫看到了你的好夫君,齐大人,在这儿跟戚妃说话。你说,他们二人为何鬼鬼祟祟的在这儿说话呢? 弋阳公主手里拿着被宫女剪下来的花朵,捏着茎打转着。 对了,你可知道,你乍看之下,还真有几分像戚妃。她食指的指甲轻轻地搭在了沈曦蕴的下巴上,瞪大了眼睛瞅着她。 沈曦蕴的下巴感受到她指甲滑过的些微疼痛与冰凉。 还真是有五分像,尤其是这泪珠要掉不掉的模样,更有七分像了。弋阳公主意味深长的一笑,收回了手指,柔声道:真是可怜见的,你应该感谢我。 弋阳公主留下一串笑声後离开,张嬷嬷跟在後头,低声安抚沈曦蕴,夫人,这事得问问老爷才是。她不敢说不能随意听信弋阳公主的话。 小太监连屁都不敢放,还想着等会儿要不要把这事儿跟师傅说一声。 沈曦蕴的脸色微微发白,但仍假装镇定地露出了微笑,轻轻摇了摇头,并未说话。 此时千金公主从另一边走来,她听到刚才弋阳公主那嚣张的笑声,就知有人又倒楣了,赶紧过来看看,没想到竟然是沈曦蕴。 千金公主叹了口气,上前,沈曦蕴打起精神向千金公主请安。 见沈曦蕴面露疲惫之色,千金公主邀请她到其殿内休息。 招待了沈曦蕴喝了茶水,见她面色恢复了,可神情仍带着几分忧伤,千金公主本不愿意多管闲事,两人也不过是泛泛之交,但想起瑞郡王妃上次的叮嘱,便开口询问:可是遇到了难事?若是方便,倒不如与我说说? 沈曦蕴有些为难,千金公主开口,她若是不说,是不识抬举;可若是说了,只怕在有心人听来,就是挑拨皇室感情了。 千金公主见她有所犹豫,乾脆自个儿挑明了,可是弋阳姊姊说了什麽?你不用放在心上,弋阳姊姊一向如此。你我二人也不必如此拘谨,你是堂嫂的妹妹,我们是姻亲关系,说来说去,我也得喊你一声姊姊。 千金公主纡尊降贵跟自己称姊妹,让沈曦蕴吓了一跳。 我亲姊姊已经出嫁许久,弋阳姊姊虽常与我一起,但我们俩的话并不多。千金公主又推心置腹地说:我看你与看堂嫂是一样的,你若是不放心,倒也无碍,等你想说,再告诉我就是了,若真是弋阳姊姊刁难你,我自是帮你摆平。 沈曦蕴道了谢,含糊说起弋阳公主因着齐子辙刁难了几句,她胆子小,被吓到了,之後又脸皮薄,这才不敢说。 千金公主握着沈曦蕴的手,柔声安慰了几句,直到外头小太监进来禀报,说齐大人已经在宫门口等着了,才送了沈曦蕴出殿门。 第五章 第六章 嫁君大吉 卷二 作者:梧桐枝 第六章 沈曦蕴的思绪有些恍惚,脑海中似乎闪过了弋阳公主描述的画面,齐子辙与戚妃站在花园里说着话。 他对着戚妃时,是不是格外温和,与对着自己完全不同? 弋阳公主有些话或许夸大,可他们二人说话这事儿,定然不假,他们,或许以前认识吧?他们以前认识的程度又有多深? 听闻戚妃不过年长她三岁,与齐子辙也是相配。 也许戚妃家中也有冤情,跟胖胖一般,齐子辙与她从小就认识,两人青梅竹马,後来因着家中之事,不得不分隔两地,如今再次重逢,自是叙旧。 那她呢?她真的只是戚妃的替身吗? 沈曦蕴下意识咬住下唇,偷偷看向一旁闭着双眼休息的齐子辙。他的侧脸弧线完美得令人难以呼吸。 这样美好的人,就算是戚妃,也会为之心动吧? 她当初想要逃离沈家,挑中了他,不也是因着这一张脸吗? 他们二人还未圆房,可她还是会在乎,在乎她是不是被他利用了。 是的,她只是觉得被他利用了丢脸而已,被当成替身丢脸而已,觉得自己自作多情丢脸而已,并不是因为在乎他。 是的,她一点都不在乎他,她也不想问那件事到底是真是假。 她,一点都不在乎他。 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吗? 齐子辙察觉到沈曦蕴出宫後就有点不对劲,想问她,却又不知该如何问起,只能在张嬷嬷欲言又止的表情中,嘱咐她好好照顾沈曦蕴。 沈曦蕴则将自己的脸埋在被窝中,生着闷气。 齐家正房的气氛越发奇怪了,直到胖胖打破了这氛围。 从宫中回齐家的那天夜晚,齐子辙竟在书房待了整整一夜,沈曦蕴晚饭只吃了两口,就推着说累了,要先睡觉。 她嘴里虽这麽说,可心里还是挂念着齐子辙,想问问关於戚妃的事。 她刚才想起来了,上辈子钱夫人被投入牢中时,对着来抄家的衙役们破口大骂,其中就骂齐子辙不过是个佞臣,能够扳倒他们钱家,靠的就是女人,被女人当成玩物,早晚死无葬身之地。 钱夫人被衙役一个巴掌给搧晕过去,嘴角流着血,她吓得不敢出声,其他衙役对她冷漠无视。 如果钱夫人说的都是真的,那个女人,是不是就是戚妃?她和齐子辙到底是什麽关系? 她和齐子辙是夫妻,至少在还没有分离的时候是夫妻,他的事,她也想知道。 她翻来覆去,就跟烙饼一般,好似床就是个火炕,怎麽都睡不着。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静心凝神,告诫自己她只是想好好补偿齐子辙而已,但即使这麽想,她仍觉得心如同蚂蚁啮咬般难忍。 夜越来越深了,她迷迷糊糊中,似梦非梦,听到了齐子辙回来的声音,她想要醒过来,却怎麽都醒不过来。 过了一会儿,她感觉一阵天摇地动,她伸手想要抓住什麽,身子又猛然被推了一把,她嘤咛一声,终於睁开眼眸,只见张嬷嬷一脸着急地望着她。 沈曦蕴含糊不清地问:嬷嬷,怎麽了? 张嬷嬷又摇了她一下,焦急地说:夫人,小少爷那儿的奶嬷嬷过来,说是小少爷身体突然不舒服,等着跟您拿了对牌去请郎中。 什麽?沈曦蕴一下子就被吓醒了,胖胖身子不舒服? 她撑着身子直挺挺地坐起来,挪动着屁股,示意张嬷嬷赶紧点灯,昏黄的烛光下,她指了指床头的柜子,让张嬷嬷拿对牌给胖胖的奶嬷嬷,看着张嬷嬷出去,她赶紧弯腰伸长手臂,想从床脚边上勾起衣服。 张嬷嬷进来,见沈曦蕴在折腾自个儿,连忙小跑着上前,埋怨地说:夫人要拿东西就喊老奴一声,哪能让夫人自己做? 沈曦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腿,张嬷嬷赶紧闭上嘴不说话。 而後沈曦蕴扯了下唇,吩咐道:给我更衣,我去看看胖胖。 张嬷嬷不敢阻拦,心里却忍不住嘀咕,小少爷不过就是个熟人家的孩子,给请个郎中就是了,哪里需要夫人那麽上心? 胖胖的身世,沈曦蕴跟张嬷嬷稍微提了一、两句,让她不许再说胖胖是私生子。 很快的,张嬷嬷推着沈曦蕴到了胖胖住的小院子,院子里灯火通明,只有两、三个仆人陪着,难怪胖胖会觉得寂寞。 郎中正在写着药方子,见沈曦蕴过来,站起来行礼,沈曦蕴问了几句,知道是贪玩冷热不协调,着凉了,有些许的发热,等会儿一帖药下去,好好睡一觉,隔日便能恢复许多。 奶嬷嬷给沈曦蕴请了安,让小丫鬟领了郎中出去,到帐房结钱。 沈曦蕴上前摸了下胖胖的额头,又来回抚摸着他圆润的脸颊,想着他平日里中气十足、调皮捣蛋的样儿,有点不太适应。 她见他嘟着嘴巴,略带委屈,连带着睫毛也颤抖了几下,身子难受,可他却不哭不闹,她的心因为他乖巧可人的样儿而软得一塌糊涂,恨不得他身上的病痛能转到自己身上才好。 张嬷嬷见沈曦蕴爱怜的目光落在小少爷脸上,想着以後夫人与老爷生的孩子定然比小少爷更加惹人疼。 沈曦蕴转头问胖胖的奶嬷嬷,可让人通知老爷了?老爷在书房吧? 回夫人的话,还未知会老爷。奶嬷嬷的一举一动都颇有大家之范,似乎出身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家奴。 还是要派人跟老爷说一声。沈曦蕴示意张嬷嬷找人去前头找齐子辙。 过了一会儿,小丫鬟跑着回来,气喘吁吁地回禀齐子辙并不在书房,他身边的小厮说他出去了。 半夜三更的,他能去哪里? 沈曦蕴面露不快,沉思片刻,似乎心中有所猜疑。 倒是奶嬷嬷笑着替沈曦蕴解围,老爷公务繁忙,只怕是未来得及找机会跟夫人说一声。小少爷有我们陪着就是了,更深露重,夫人明日还要料理家事,早点休息才是。 全府上下都知道,齐家表面上是夫人当家,其实一切事务都是周平在处理,但仆人们都是人精,对於什麽该说、什麽不该说,或是该怎麽说,都是清楚得很。 沈曦蕴犹豫地看了胖胖一眼,张嬷嬷上前要劝说时,胖胖揪住了沈曦蕴的袖子口,嘴里嘟囔着:爹爹,娘亲,叔叔……小姑姑……叔叔、叔叔……他的身子还往沈曦蕴那儿蹭了一下。 沈曦蕴心一跳,叔叔?是谁? 她并没有抽回手,反而对奶嬷嬷和张嬷嬷道:我陪着胖胖吧,小孩子病情容易反覆,你们先睡。 奶嬷嬷不敢,正要再劝,就见沈曦蕴伸手轻轻摸着胖胖的小脑袋,柔声道—— 我们轮着来,也不累,这里的丫鬟太少了,她们明日还要做事。她知道丫鬟少,却不说要添加。 她都能看出丫鬟少,周平是个人精,如何不知?就是齐子辙也心中有数,可他们却什麽都没有做,那只能说明,他们都不想要胖胖身边有太多丫鬟伺候,或者说,他们并不确定再添入的丫鬟是否忠心,是否能够不把胖胖的存在透露出去。 胖胖,绝对不是普通的朝廷钦犯之子。 沈曦蕴赶了张嬷嬷回去,让她看着院子,喊了花雨过来一起陪着,奶嬷嬷也跟着在边上守着。 好在胖胖的身子骨争气,半夜没有重新发热,到了天明时,已经退了热了。 沈曦蕴在天未亮时见到了匆匆过来的周平,他先道了安後,才说齐子辙是去了宫里,皇帝有急事召见。 齐子辙匆匆回府,进了门,就见周平小跑着过来,回禀了昨儿夜里胖胖发热的事,他着急地快步往胖胖的院落赶去。 他踏进门时,目光最先落在了胖胖的脸上,等到走近些,才注意到沈曦蕴趴睡在床边,她双手交叠,把头枕在上头,侧着脸睡,嫩白的小手臂和脸颊,压出了红印迹。 她时不时不舒服地蹭了一下,齐子辙伸手探了探胖胖的温度,确定他退了热,这才放心下来。 齐子辙离开房间,到了外头,站在屋檐下,周平喊了奶嬷嬷过来,奶嬷嬷细细说起昨晚胖胖发热的事。 多亏了夫人,小少爷的身子也争气。老爷,夫人昨儿还守了一晚上。奶嬷嬷的言语中充满了亲近之意。 平日里她跟周平说起胖胖嘴里念着的沈曦蕴,都是疏离地喊着夫人,没想到,现在倒是亲近几分,还为她说话。 齐子辙默默地听她说完,点头叮嘱了几句,让胖胖醒了赶紧过来唤他,而後他进了屋子,没一会儿,他抱着沈曦蕴往外头走去。 周平搬了轮椅跟在後头。 第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