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向道》 分卷阅读1 单向道 作者:绮步 分卷阅读1 《单向道》作者:绮步/綺步【完结】 文案: 一觉醒来,熟悉的一切变得陌生, 少了三年记忆,多了交往两年的男友项丞, 唯一没有改变的,只剩下律师的身份。 就算我忘了与项丞有关的一切, 他仍试图用赌约绑住我们之间消逝的连系。 只是,项丞的世界太过份明,非黑即白, 一旦面临了两难,必须选择的时候, 他能明白我只能愈陷愈深的无力挣扎吗── 从来都是他在付出,主动踏进我的世界里。 若他离开了,失去项丞的我,还会是哪个原来的柯念吗? 章 二○一○年,十月七号,天气晴。 我今天心情非常非常开心。 为什么呢?因为我今天终于终于和喜欢的人讲到话了! 嘿嘿嘿。 为了他,下班之后我冲动地跑去买了本廉价的日记,价钱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和日记内容。买日记和他有什么关连?嘿嘿,当然有关系,因为我要把我和他之间的事全部都记录起来。 由于今天是很特别的一天,为了纪念今天的特别,为了方便以后再三回味,我决定巨细靡遗地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和心情转折都写出来! 以下。 他今天又来了。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连他的年龄、职业都一概不知。每次见到他,他穿着笔挺西装,梳着一丝不苟的旁分头,脸上戴着无框眼镜,一看就知道是属于高阶层社会人士。不过他老是抿着嘴,一副别人欠他几百万没还,心情很差的模样。 他会固定买便当加一杯卡布奇诺,他似乎喜欢吃甜食,偶尔会购买几包洋芋片和软糖,而且一买就是上千块,仿佛是要一口气买起来囤货。 今天他一进入店里,我的心就莫名的加速起来,视线一直跟随着他移动。 阿宝知道我喜欢他,所以他一来,阿宝就开始贼笑,把在点货的我叫到收银台,和我换工作,帮我增加接近的机会。 我咧开了笑,阿宝这家伙就是深得我心,不愧是我的拜把好兄弟。 今天他还是一样买了国民便当,然后站在零食架前犹豫很久,我边帮客人结帐边偷看他,此时他的眉毛微蹙,踟蹰不定,像是在作什么重大决定。 他从架子上拿了一包零食,我仔细看,那似乎是最近才刚推出来的新口味,原来他刚刚是在犹豫该不该买,我为他的可爱行为偷笑。 看着他漂亮的脸,我整颗心像被勾走一般,不自觉就盯着他傻笑起来。 啊啊,他真的好美,那神圣凛然而不可侵犯的冰冷气质,怎么会这么漂亮,我次见到长得如此美丽的男人。 呜呜,好想对他这个那个啊。 看着看着,我的小弟弟差点就有了反应。 阿宝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到我身后,叹息说:「拜托克制一点,你这色鬼模样会吓到他的。」 嘿嘿嘿,我傻笑。 阿宝不客气地捶了下我的头,我叫一声抱头,委屈地抿嘴。「你干嘛打我,很痛耶。」 「你这样笑真的很像智障,正常一点行不行?」 「我很正常啊。」我不服气反驳。 阿宝似乎还想和我继续对话下去,我瞧见他眼神一瞄,而后对我打pass,我了解他的示意眼神,立即假装一本正经。 他走到收银台前,把购买的便当和零食放在柜台上。 「先生,需要微波吗?」 他点头。「一杯卡布奇诺。」 「好,请问需要加糖吗?」 他又点点头。「要。」 「我知道了。」我帮他煮了杯卡布奇诺,私心地把上面泡泡弄掉,将咖啡装得满满。 我想和他多相处一些时间,但不识相的微波声响了起来,便当好了,卡布奇诺也煮好了,我心情开始低落,一想到今天的相遇转眼间就要结束,胸口就好闷。 「先生好了,请问需要加购购物袋吗?」 他点点头。 「总共是两百零一块。」 他拿了刚好的零钱给我,然后提了袋子就走。 啊,发票…… 我赶紧追了出去。「先生,你的发票!」 他回过头看我,然后伸出手来。 我愣了一下。 「不是发票没拿?」他看着我,这么说。 「对、对……」我紧张地把发票放在他手上。 拿到发票后,他转身就走,不知道从哪冒出的勇气,我朝着他的背影又喊:「先生!」 下一秒,他脚步停顿,回过身子来。 「那个……我方便知道你的名字吗?」我一股脑儿地脱口而出,心跳跳得好快,也因为跳得太过用力而隐隐闷痛着。 他看着我,眼神深不可测,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知道心里会不会以为我是要骚扰他的变态。 一想到这儿,我赶紧出声解释,「我、我不是什么奇怪的人,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如果如果你不愿意告诉我,其实也没关……」 「柯念。」突然,他这么说。 「啊?」 「我叫柯念。」 他、他说了!我欣喜若狂,差点就兴奋得尖叫。 「我、我是项丞,请多指教!!」 闹钟在八点钟整的时候尽责地发出不算悦耳的声音。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单向道 作者:绮步 分卷阅读2 在睡梦中的我,正帅气凛然地向法官报告案发经过,并以刑事法条为我的个案辩护,我口沫横飞地长篇大论,对方律师被我的气势压得频频吃螺丝,结结巴巴,我勾起自信得意的笑容。 「……因此由以上的几点证据以及证人,足以说明,案发当时被告并不在现场……」我继续说着,只是话还没说完,突然一阵刺耳声音打扰我的发言,我皱眉,顽固的声音愈来愈响亮。 下一秒钟,我整个人被扭曲硬生生抽离法庭。 睁开眼,熟悉单调的天花板映入眼帘,脑袋昏沉沉,像是酩酊大醉后痛苦的宿醉,脑部裂成两半似的,我半瞇着眼环顾四周,熟悉的房间摆设,熟悉的棉被花样。 原来是梦,我在家里,在自己房间的床上。 我铁着一张死人脸,痛苦地伸出手臂。 还没按下闹钟,声音却戛然停止。 「念,你醒来了啊,我还以为你在睡觉,所以就赶快跑进来按掉闹钟,昨晚帮你设了闹钟,刚刚才想到你说你今天没事,昨晚你几乎没什么睡到,继续睡吧,晚点我再叫你。」爽朗富有朝气的男声传入耳膜内。 哪来的声音?如果我的记忆没出问题的话,我似乎是一个人住。 目光寻向发声的位置,那是一名二十出头的男人,容貌生疏。 我在脑袋将眼前的男人搜寻了一遍,但并没有找到相同认识的面孔。 他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里? 难道是小偷闯空门? 「根据刑法第三百零六条,无故侵入他人住宅、建筑物或附连围绕之土地或船舰者,处一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三百元以下罚金。」我冷冷地将法条背诵出来。 对方似乎是被我的话吓到,看着我一脸讶异的表情。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跑来我家,为什么会私自入侵他人住宅,我劝你快点离开这里,最好手脚放干净点别拿这里的任何一样物品,根据刑法第三百二十条意图为自己或第三人不法之所有,而窃取他人之动产者,为窃盗罪,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五百元以下罚金。我是一名律师,如果不想被我告到身败名裂的话,马上滚出这间屋子。」我头痛欲裂得快要死掉,要不是因为现在身体极为不舒服,要不然依我平常的个性根本不会轻易饶过这名小偷,算他好狗运。 那年轻男人似乎听不懂我的话,站在原地动也没动,脸上像是被雷劈到一般,睁大了眼睛。 这家伙也未免太不识相了吧?「干嘛,还不快滚!!」我不耐烦。 「念,你怎么了?好像怪怪的。」男人的手朝我摸过来,似乎要帮我测量头部温度,我随即警戒地躲过。 「你干什么?」 「念,你……」 「你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警铃大响,我防备地瞪着他说。 男人彷佛受到打击一般,脸色大变,「念,你别跟我开玩笑,这一点都不好玩。」 「谁在跟你开玩笑?神经病。」我忍不住骂道。睡不饱的心情已经够差了,又跑来个神经病疯子来闹场。 「念,我、我是项丞啊。」 「项丞?谁啊,不认识,快滚。还有,别叫我『念』,恶心巴拉的。」我冷声下逐客令,但对方却一点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我坐起身子,自上而下打量着眼前的小偷。 长得倒是人模人样的,英挺脸庞,浓眉大眼,看起来比我小了好几岁,一副就是正值大学生青春年少的样子,年轻就不学好,真是了然,浪费国家米粮,养了个败类。 「念……」他欲言又止,我一听见他开头的个字,凶狠目光扫了过去,他似乎明白自己说错话,又改口,「柯念,我……我、我是项丞啊。」 他看起来挺着急焦虑的模样。 我不明白地看他。 我非常确定我并不认识眼前的人,除非他是我接过众多案子中的委托人的朋友或家属,那或许另当别论。然,撇开这层关系不谈,此时此刻的地点在我的住处,我的地盘,而他项丞出现在我的地盘内,这种未经主人许可私自闯入民宅的行为,在法律上是犯法,若他是我case认识的友人,应该知道我是律师,私自闯入一名律师的家里,不怕律师会提出告诉吗? 所以这家伙绝对脑袋有问题。我下了这个结论。 他好像急了起来,慌了手脚般,说:「我是项丞,是你交往两年的情人啊!」 闻言,最后那句话像是在我脑袋里投下飞弹似的,轰得我一时间脑袋空白,久久无法回神过来。 是我听错,还是他说错了? 他说我跟他的关系是情人!? 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突然冒出一个情人来了?而且还是同性?这怎么可能,我只对女性有感觉,怎么可能和男人……不,绝对是我听错了,是我听错了。 「你说什么?再讲一次。」 「我跟你是情人。」 「不可能。」我干脆说道,又接着讲:「我不认识你。」 「我说真的。」他语气坚定,一脸认真。 「我不认识你。」我又重复一次。 「我讲的是事实!我自己也被你搞胡涂了,明明我们昨天还好好的,一个晚上经过,你却突然说不认识我,我心里真的很难过……还是,还是你失去记忆了?念,你知道你是谁、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吗?」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单向道 作者:绮步 分卷阅读3 我看他,戳破他的希望,平静说:「我当然知道我是谁,我叫柯念,是一名律师。还需要说更清楚一点吗?我生日是民国xx年十一月七日,父母健在,兄弟姊妹中排行第三,大哥柯绍,二哥柯帆,弟妹分别是柯阳、柯晔及柯音,不知道以上这些是否够清楚明白?」 我看着他,他一脸发白,受了巨大打击般,一句话也说不出话来。 「快点滚,你要是再不走,我会为你私闯民宅的举动提告。」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他像是发傻了,愣在原地,喃喃自语说。 我懒得再理他,被他这么一闹,我的头更加地痛,于是我躺下身体,只想快点压下这痛得要人命的疼痛。 「念,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是你的情人,我们在一起两年,你忘记我们认识的经过没关系,我可以说给你听。我大三那一年,在711里头当工读生,每天晚上你都会光顾711买便当,我从眼见到你就喜欢上你了,只是一直都不敢做出行动,后来实在太想跟你认识,于是开始每天和你搭话,虽然只是几句客套话,但每次和你说上话,我就开心一整天,跟你告白的那一天,你不仅拒绝了我,还恶毒地骂我恶心变态,我当时好难过好难过,难过到好想死掉,见到你就好羞愧,好几天都避开与你结帐,直到好几天过去,有一天你突然跑过来跟我说话,死去的心一下子复活起来,我再度燃起希望,苦苦追了你好久好久好久,久到你以为你不会和我交往,不过最后你终于点头答应跟我在一起,我毕业之后,就搬过来和你一起住,直到现在,怎么样有没有想起一点事情了?」 我听着他的话,没说话。他说得太过诚恳,故事编得太过真实,彷佛真有此事一般,如果不是因为我是身为当事人之一,我也许会相信这故事是存在的。 但正因为我是主角之一,我对他说的话不仅感到陌生,就连在脑中寻找,也搜寻不到这一段记忆,因此我并不相信他编出的鬼话。 「证据呢?」我说。 「什么?」 我无奈坐起身,「我是说,证据在哪?如果我跟你真的是情侣,总会遗留一些证据,像是合照什么的。」 他摇摇头,「你不喜欢拍照,每次要合影,你都避开不想拍,如果我强迫你还会生气,所以我们的照片一张也没有。」 我有点讶异,因为我极度厌恶拍照这件事被他说中了,若谁敢逼我合影,我是真的会动怒,除非绝对必要性,像是证件照片什么的,否则一般说来,我几乎没有生活照。 突然,他啊了一声,我看着他没好气说:「干嘛?」 「我想到一个绝对性的证据了。」他说。 不知道为什么,我怎么觉得他的脸似乎比刚才要红了些。 「什么证据?你提出来。」 「那个……那个,就是,昨天我们两个有『那个』,事后你昏了过去,加上我实在很累,忘了帮你清理就倒头大睡,加上我们做『那个』都没在戴套子,所以你现在『那里』应该有我的『那个』……」 那个?那里?讲话就讲话,没事打什么哑谜?我口气不耐烦说:「那里是哪里?那个又是哪个?拜托你说清楚一点!」 不知道他是不是被我的恶毒口气吓了一跳,只见他慌忙地直说:「就是我们昨天有做爱然后我后来睡着没帮你清后面所以你的屁股里应该有我昨晚射进去的精液!」 乍听,我脑袋再度空白一片。 虽然他讲话没有断句,但里头的内容太过直白,我没办法忽略假装听不懂。 我被他的话吓得震惊,手带着迟疑往身后,在入口处摸到一点湿润,我不相信,食指往肛门内插进去,应该是干涩的部位,里头却是异常的潮湿,我以为手指插入的瞬间会感到疼痛,然却只是一点儿不舒适罢了,彷佛那部位早已习惯了插入。 似乎感觉摸到了未干液体,我曲起手指往后抠出来,不知道是什么成分的液体随着手指移动淌了出来,我沾着液体的手掌摊在眼前。 那东西熟悉到不能再熟悉,毕竟我在打手枪见过无数次,一点也不陌生。只是显然这液体并不是我的,这么说来 我无法相信的看向自称是项丞的男人,而后道:「我跟你,真的是情人?」 他用力点下头,「真的!我们交往了两年。」 我很震惊,震惊到坐在床上久久没有回神。 我不知道我坐了多久,也不知道那名自称「项丞」的男人什么时候离开房间,当我回神过来时,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多,而房内只剩下我一个人。 过程当中,我想了很多,想自己到底是怎么认识项丞,想自己为什么会不记得他说的一切,想自己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愈想头愈痛,痛到头快要爆炸开来,裂成两半。 最后我决定下床,才刚踩上地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地心引力的关系,刚才被我抠出液体的部位,慢慢流出残留的东西,一滴滴落在地板上。 我低头,见到那个叫项丞家伙留在我体内的精液,脑部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这么说来,我是真的和那家伙在交往,和男人做爱……天,等等,照眼前状况看来,被上的似乎是我……凭什么我要被那家伙插入?再怎么说,论年纪,也是我插那家伙吧?搞什么,我为什么会愿意当下面被插的那一个?依我不吃亏的个性,怎么可能平白无故愿意被那家伙上?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单向道 作者:绮步 分卷阅读4 实在是太匪夷所思。 我走进浴室,把那家伙的恶心东西全部抠出来,顺便洗了个澡。 冲完澡,我站在洗手台前依照惯例仔细详看下巴有没有长出胡须,我记得昨天才刚刮过,今天应该不需要刮,很好,光滑一片,半根胡须渣也没有。 眼前的镜子映照出我的模样,和一般男人比起来并不算浓黑的眉毛,是淡淡咖啡色,眉毛微弯,阿母说这眉形是古代美女的柳眉,还说六位孩子里就我和小妹长得最像她,我知道阿母拐弯在说她自己是古代美女,我采保守态度,不予置评。 我的眼睛并不是很大,但也不算小,细长的眼形,尾端微挑,鼻子不大不小不扁不挺,嘴唇比一般男人稍微小了一点,我望着镜子里面貌偏阴柔的男人,抿了抿嘴,有时候不是很喜欢自己的长相,因为这张脸为我惹了不少麻烦。 求学阶段里,少不了学长学弟的追求和告白,在公交车上,少不了恶心中年男人的性骚扰,大大小小的负面经验累积起来,我能分辨得出对我好的同性是把我当成朋友看待,还是以另一种眼光在看待。 视线移到头发,我一愣,伸手摸了摸及肩半长不短的头发。奇怪,我上礼拜才刚剪完头发,什么时候长这么长了? 我想了一阵子,却怎么也理不出头绪来,最后干脆不想了,伸手往洗手台上打算取牙刷,手停在半空中,台面上摆放两只相同款式但不同色的漱口杯,杯子里各插着两支也是款式相同但不同颜色的牙刷。 我环视浴室一遍,这才发现,这和我所认知的浴室有些出入。 方才洗澡并未留意到,我定眼仔细瞧,才发现这里的摆设及用物和我记忆里似乎有些差别。 一样是同款不同色的两条毛巾,然沐浴乳、洗发精非我惯用品牌,还有两条不同品牌的洗面奶,一条是我认识的,一条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而洗手台上,除了牙刷、漱口杯外,还有两支刮胡刀并排放在一起。 这些东西都是什么时候变出来的? 我想着,用力的想,头却又开始痛起来。 情况似乎有些糟糕,我没办法再假装不重要而忽略过去。 我走出浴室,在屋内转了一圈。 没错,这里是我租的公寓,是我熟悉的地方。 但熟悉之余,又透着令我害怕的陌生。 沙发什么时候从米色变成了咖啡色?电视什么时候从二十吋变得这么大,厂牌也非我记忆中所认知,桌面上放着两支我不认识的手机,我望着眼前,心里莫名地发慌起来。 我快步走回房间,衣橱多了一个,用力拉开,里头全是我不认识的服装,另一个衣橱也是,只有几件感到眼熟,那是上个月才刚买的上衣,我穿没几次,应该还是半新不旧,然这些衣服却像穿了好几年,颜色褪去,色彩没有印象中的鲜艳。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我还在作梦吗? 我抓着衣服发呆。 「念,你怎么了?匆匆忙忙,出了什么事吗?」 我抬头,望着眼前的项丞,他皱着眉,似乎很担心我的样子。 我抓头,浓厚焦虑感如潮水般不断涌上来,「你是谁?我又是谁?浴室变了,沙发变了,电视变了,手机变了,房间也变了,什么都变了……都变了……」 「念,你冷静点。」 「你要我怎么冷静?一觉起来,跑出一个你,还说是我的情人,搞什么……还有这里、那里,全都是我没看过的东西,我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我不断抓头,一股无力及陌生感笼罩着我,心里除了问号以外还是问号,谁能解开我心里的这些疑惑? 他突然抱住我,把我圈在他怀里,我开始挣扎,但他力气实在太大,我扭动身体好一会儿,还是无法挣脱,我放弃了,双手垂在身侧,僵着身体任他抱住。 「念,没关系,你都不记得我可以解释给你听。」他细微的安抚声传入耳里,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焦虑似乎一点一滴地被他抚平。 他牵起我的手,带领我走向客厅,然后指着沙发说:「这个沙发,是有一次我们在这里『那个』时,不小心弄脏了,后来你嫌弃它太窄太小,两个大男人坐在上面太挤不舒服,所以换上这一个。之前那一个电视,去年地震的时候摔坏了,这台电视是我们一块去挑选,你说屏幕大看影碟比较过瘾。手机是因为合约到期了,续约时你顺便换个新的。」他把我带到浴室,指着洗手台,「这些都是我搬进来的时候偷偷换的,因为我跟你是情人,当然要用一样的款式啊,后来你发现了,还骂我幼稚无聊。」 「你是谁?你叫柯念,今年三十岁,身分是律师,讨厌吃没有熟的蛋,因为吃起来口感不好,讨厌吃青椒、苦瓜,因为青椒会臭苦瓜会苦,在家里讨厌穿内裤,因为束缚住很不舒服,讨厌拍照,因为拍照的时候不知道要摆什么表情、做什么姿势,所以后来索性干脆不拍了,不过这是你对外说法,主要原因是因为你高中的时候,同校学长把你的照片拿去兜售贩卖,后来你得知以后,非常震怒,之后就再也不拍照。 你喜欢喝巷子口饮料店的绿茶多多,每次点都是全糖去冰,喜欢吃甜食,但是一颗蛀牙也没有,喜欢看电影,但常常抽不出时间去看,所以会租影碟回家,喜欢吃宵夜,喜欢吃鸡排,不过身材却一点赘肉也没有……」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单向道 作者:绮步 分卷阅读5 「而我,我叫项丞,今年二十三岁,是一个还不算有名的演员,不过总有一天大红大紫,拿下影帝奖座,让全台湾的人都知道我项丞的存在。项丞最爱的人是柯念,从眼见到柯念的时候,就把心遗落在他身上了,他追了柯念很久,被柯念拒绝很多次,还常常被他骂变态恶心,虽然一开始很难过,但是一想到要放弃柯念,就更加难过,最后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让项丞追到柯念了。」 我看他,为他对我喜恶了如指掌有些诧异,但更讶异的是他说我已经三十岁了。 「你说……我今年三十?」 他点点头。 「我以为我才二十七岁。」我说。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早上受到的震惊太多,得知我莫名其妙多了三岁时,我的心情异常平静,就像只是在年数上添加三年而已。 看样子,我的记忆似乎是往后倒退三年,少了二十七岁到三十岁整整三年的记忆。 「很抱歉,也许这么说会伤害到你,但我确实不记得你。」 「没关系,只要念还在我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他朝我露出了不在意的笑容,我的心情一瞬间复杂起来。 这家伙似乎真的一点也不在乎我忘了他。 我沉默着,没说话。 「念,你肚子一定饿了吧,我帮你弄了早餐,还煮了你最喜欢的咖啡,趁热快吃吧。」说着,便作势将我往浴室外带。 我挣脱,被他紧握的手终于重获自由,掌心有些湿润,我往下襬擦拭,他一脸不解地回头看我,我正色说:「项先生,虽然我和你以前是情人的关系,但由于我现在失去了近三年的记忆,因此你对我来说,是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所以请你称我为『柯先生』或『柯念』,我不太喜欢别人单称我的名,另外,虽然我不太明白当初自己为什么会和你交往,具体原因为何我也不想再多加追究,不过我对男人并没有兴趣,请你忘了我和你的关系,也请你在近期之内搬离我的房子,我不习惯与人同住,以上。」 等我说完话后,他脸色一下子发白,没了血色。 我想我的这番话,给他的打击应该不小。 我没再多看他,绕过他身旁走出浴室。 厨房的餐桌上摆放盘子,上头有我喜欢的热狗和全熟荷包蛋,荷包蛋最外圈煎得酥脆,是我喜欢的荷包蛋煎法,一杯咖啡搁放在旁边,热气蒸腾,白烟飘散。 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我饿了。 桌上的食物令我食指大动,但我忍住了冲动,勉强自己不要多看一眼,走到冰箱前,拿了瓶饮料,抓了包饼干,就往客厅方向一坐,打开电视直接切新闻台,拉开零食袋封口。 「……柯念。」 项丞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客厅,我暗自吓了一跳,假装若无其事地冷眼看了他一眼。 他低垂着头,心情看起来很是低潮。 「干嘛?」我冷着声音说。 「我……我拒绝。」他莫名地冒出这句话。 「我听不懂意思。」我直接说。 「你刚才的那些话,我拒绝。」他抬头看我,眼角处泛红,似乎刚才哭了一场,他抿嘴,一脸委屈地大声喊道:「我不会跟你分手,也不会搬出这里的!」 这家伙在搞什么? 「你不走?」 「不走!」 「根据刑法第……」我才正要搬出法条压他时,他突然发神经似的大叫,摀住双耳,「不走就是不走,就算你告死我我也不会离开!」 这算是耍孩子脾气?他到底几岁了啊?我无言看他,而他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起来,啜泣道:「呜呜,哪……哪有人像你这样用完就丢,完全把我当成垃圾一样,说要就要,说不要就狠心弃之不顾……」 一个大男人说哭就哭,眼前这景象简直让我哭笑不得,「你干嘛哭啊?」 「谁叫你要抛弃我!」他含泪指控。 「拜托,我哪有抛弃你?」我白眼。 「你说要和我分手!」 我深吸气,试图和他讲道理,「好,我设个假设,你会和完全不认识的人交往吗?」 「不会。」 「那就对了啊,我和你不认识,干嘛要跟你交往?」 「这、这不一样!」他大声反驳。 「哪里不一样?」我又抛了个问题给他。 他支吾其词,讲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就是不一样!」 喂喂……哪来的两套标准啊。 「你到底走不走?」 「不走。」 我了解地点头。「好,随便你,你爱待到什么时候就待到什么时候。」 「真的?」他脸色一变,惊喜喊道。 「对,这房子送给你,你不走,我走。」我扔下洋芋片包,起身就往房间走,准备整理行李离开。 「你也不能走!」 他从后头用力抱住我,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了一跳,才想着要挣脱,但他桎梏的力量实在太大,我被他紧紧锁在怀内,动弹不得。 「你干嘛?放开我!我可以告你性骚扰!」 「不放不放不放!」 「叫那么大声干嘛,我耳朵痛死了!」我的耳膜被他吼得嗡嗡作响,不客气地吼了回去。 被我这么一吼,他声音立即减弱,像个被人虐待的小媳妇似,「……我不放。」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单向道 作者:绮步 分卷阅读6 「你很烦欸。」 「就算你说我烦我也不会放手。」 「神经病。」 「你骂我神经病也一样。」 「白痴。」 「没关系,你想怎么骂就怎么骂,我不会在意的。」他逆来顺受得像个好媳妇。 妈的,老子就是要你在意,你不在意我骂屁啊,浪费口水! 我翻白眼。 真搞不懂我之前为什么会和这个白痴交往? 就在我和他僵持不下时,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谁的手机?」因为我不知道哪一支是我的,万一要是我的手机响了,而这家伙又继续耍脾气的话,我绝对让他吃不完兜着走。 他沉默了一下,说:「我的。」 「还不去接?」 「不要,放手你会跑掉。」 啊咧,这家伙的固执硬脾气简直和阿爸有得比。 「我不会跑掉,所以你去接电话。」 「你发誓。」 「好,我发誓。」 「如果你骗人,你要跟项丞在一起一辈子。」 妈的,这家伙竟然要我下这么狠毒的誓言,根本是吃定我了。 「你不说,我就不放。」 「好,我发誓,如果你放开之后,我离开这里的话就跟你一辈子在一起。」 我一发完誓言,他立即放手,不安心地看着我,像是害怕我会落跑似的,我朝他翻了白眼,他接起电话:「喂,到了喔,喔……好,我等一下就下去,嗯,好,我知道了,掰掰。」他挂上电话,对我说:「我等等要去工作,你、你不能偷跑喔,如果我回来没见到你,我、我……」 「你怎样?」我挑衅,就不信这家伙胆敢对我做什么事来。 「我会很难过很难过很难过的。」他做出痛苦至极的夸张表情。 我冷笑。你难过关我屁事。 「我是说真的。」他眼神落寞,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竟让我有些罪恶感。 我撇开头,把那些异样的情绪压下来,恶声说:「好啦,我不会走。快点滚。」 「嗯!说定了喔。」他跑回房间,再度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包包,看着我再三确认:「柯念,你不可以走喔。」 「你烦不烦,我知道啦。」 我强烈质疑以前的我为什么受得了他? 第二章 二○一○年,十一月二十二号,天气阴冷。 昨天放假,整整一天都没有看见柯念,感觉胸口有点空虚。 我今天把这话说给阿宝听,阿实大笑说我没救了,爱惨柯念,以后日子绝对不好过。 唉,别说以后了,我现在的心情就非常不好过。 因为自己变得愈来愈在意柯念,只要临近他固定到来的时间,就开始坐立难哥,无时无刻都在注意时间、注意每一位光临的客人是不是他,如果他晚到几分,我便胡思乱想起来,想他是不是讨厌我了,是不是不愿意见到我,所以才没有来,而柯念到来时,我开心得无法自已,一和他对上眼,脑袋就糊成一团,紧张得空白,心脏快得我以为会因跳太快而衰竭停止。 我厌恶这样的自己,好娘,好窝囊。 可是我又没办法解决,只是日复一日不断重复相同的心情。 阿实说,要我早点跟他告白。我不敢,真的不敢,我害怕从他嘴里听见拒绝的话,我会心痛到死。 好想哭,为什么要喜欢上柯念,为什么喜欢一个人会这么痛苦,彷佛自己都不像自己了,胸口的那一颗心都悬挂在柯念身上,因他喜因他悲。 好讨厌,真的好讨厌。但是,只要和柯念搭话时,他回答上一句,我便欣喜得像是得到全世界,就算只是客套的应对话语,就算只是「嗯」、「对」、「还好」的冷淡答应,我是开心,开心到不能自已,开心到阿宝都看不下去,骂我白痴。 没关系,如果当白痴可以让柯念多在意我一点,我愿意。 日记写到这里,回顾这一个多月来写下的日记,我觉得自己真的好傻好白痴,竟然呆呆的把每天和柯念的对话都记录下来,然后睡觉前捧着日记本再三反复回味。 我从来没有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如此失魂落魄,从来没有一个人对我的影响力如此深远。 我开始害怕起来,开始担心如果有一天柯念离开了我的世界,如果有一天柯念不再前来光顾,如果有一天我和柯念断了交集,我是不是会死掉? 我没办法想象那天的来临。 柯念、柯念、柯念。 小念念,呜……终于写出来了,好害羞喔。 小念念,我喜欢你。 我好喜欢你,真的好喜欢。 我在屋内逛了一圈,摆设基本上并没有变动,除了客厅的沙发电视及房内的衣橱外,其它的和我印象中差不了多少。 我稍微安心。 至于工作方面,半年前我和大学时代的好友脱离原本所属的事务所自立门户,不知道经过三年,事务所的规模发展得怎么样了? 我拿起我的手机,按下通话纪录,这几天两人还有连络数次,想必事务所目前大概没有倒闭危机。不晓得该不该打电话给好友,迟疑了下后,最后还是收起手机作罢。 为什么我会突然失去记忆?还有这三年当中,又发生过什么事情?我想不起来,半点记忆也没有。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单向道 作者:绮步 分卷阅读7 我再度拿起手机拨给大哥,大哥在医院内服务,对于我现在的处境,大哥应该有办法帮我解决。 『喂?阿念,怎么了?难得你会打电话给我。』 「大哥,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我把失去记亿的事如实告诉大哥,但省略了项丞的事不谈,「大哥,我这几天乔定休假时间后,下南部找你好吗?」 『当然可以,不过我现在已经离开南部医院回老家了喔。』 我怔忡,问:「什么时候的事?」 『两年前。我想你失去记忆,大概连这些也一块遗忘了,没关系,等你回家我们再好好详谈,我在身心科(注)里有认识几位交情不错的医生,等你乔定时间后,我会帮你约时间看诊,一起找出原因。』注:前身是精神科,后改名。 「嗯,好,大哥谢了。」 『谢什么,应该的事。对了,那……你连项丞也忘了?』 从大哥嘴里听见项丞两字,我内心暗暗吃惊,「大哥,怎么你也知道我和项丞的事?」 『听你这语气,大概是忘了项丞。』 大哥的语气听起来似乎有些惋惜。 惋惜什么?我不懂。 「……我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更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喜欢上男人。」我坦白这么说。 有句话说长兄如父,在家里,大哥的身分地位犹如阿爸般崇高,不过阿爸是位严厉的父亲,我鲜少和阿爸说心里话,遇到挫折和想不透的事情都会和大哥商量。 二哥柯帆和大哥是双胞胎兄弟,两人年纪差不了几分钟,或许是因为大哥个性稳重的关系,与他商量事情也叫人安心许多。相较之下,二哥的性子比较浮,脾气也比较坏,老四柯阳小时候就常为二哥背黑锅,吃了不少阿爸的棍子。 『阿念,对项丞别太苛刻,他是个好人。』 「大哥,你干嘛帮他说话?」 『那是因为我知道,当你恢复记忆后会为你曾经做过的事、说过的话感到后悔。』 「才不会,我巴不得他快点滚出我的房子。」 我听见大哥叹息了一声,『阿念,不只我知道你跟项丞的事,全家人包括阿爸阿母都知道你们两人的关系。』 闻言,我冷哼回应:「是项丞说的吧。」我想大概是项丞大嘴巴跑到他们面前大放厥词。 『不是,我想失去记忆的你应该忘了这件事。半年前你突然把他带回家里,跪在阿爸阿母面前说你这辈子要跟项丞在一起,希望他们原谅你。虽然失去记忆的人是你,但我想,在这当中受伤最重的人绝对是项丞,你什么人都记着,却偏偏独忘他一人……半年前那天晚上,我和你谈起了项丞的事,你和我说,项丞他是个喜欢强颜欢笑的笨蛋……』 我虚应几声后便挂上电话,不敢再跟大哥多聊下去。 不可否认,听完大哥的话俊,我的心情明显受到了波折,说不出口的胸闷和心烦气躁。 闷?为项丞那笨蛋? 不,绝对不是,不可能。我在心里极力否认。我和他才认识多久时间,要我因他而心情受影响,他还不够格……还不够格。 强迫把心神搁在电视上头,新闻告一个段落进入广告,我拿起刚才被我丢在桌上的洋芋片跟遥控器,聊胜于无地胡乱转台。 不知是转到第几台,广告上头的男生莫名地熟悉,定眼一瞧,那不就是早上烦了我好一阵子的项丞吗?他是演艺人员?他早上好像有提到自己是名演员。 我握着遥控器,迟疑着该不该切换频道,踌躇几秒,却怎么也没有办法按下切换键,身体彷佛不是我的,像是拥有自己意识,眼睛强迫我直盯电视屏幕。 这是一支保险广告,内容是描述关于父子间的亲情,以父亲的视角贯穿全剧,画面从孩子出生,父亲抱着孩子露出喜悦笑容,转眼儿子五岁,父亲教导小男孩骑脚踏车,在他跌倒时,鼓励他像个男人勇敢站起来,下一秒小男孩成了大男孩,男孩因喜欢音乐而与友人组成乐团,父子于是爆发口角,父亲愤怒下动手打了男孩一巴掌,朝他大吼「滚出去」,男孩负气离家出走,从此之后再也没有回家过。 几年之后,男孩功成名就,寄了演唱会门票给父亲,父亲握着门票激动地落泪,演唱会当天,父亲在前往演唱会的路途中,不幸发生车祸,满身是血的父亲瘫倒在方向盘上,手中紧握离家六年的儿子寄给他的门票,在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内心独白:「如果有多一点的时间,我想对我的儿子说,对不起,想跟他说,我爱他胜过全世界,他是我一辈子最骄傲的儿子……」 男孩角色是由项丞饰演,几次的画面切换,与父亲吵架时的愤慨不谅解,拿着吉他的潇洒恣意,演唱会时望着空座椅的落寞失望,最后一幕画面带到他见到父亲死状时的精神崩溃,跪在地上痛哭失声,内心独白:「如果有多一点的时间,我想对我的爸爸说,对不起,想跟他说,我的成就因他而存在,他是我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亲人……」这一幕莫名地撼动着我,我感到一阵头皮发麻,浑身鸡皮疙瘩。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会红,绝对会红。 仅是几十杪的广告,便能将人最内心的震撼与感动带出来,这种到位的演技,非一般人能诠释。 原来项丞这家伙,也非一无是处。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单向道 作者:绮步 分卷阅读8 广告结束十多分钟,我的心情仍未平复。 项丞释放出来的情感渲染力过于强烈,内心莫名的骚动着,有股陌生却又熟悉的感觉爬上胸口,我摸着心口,满满的,某种情绪充斥着胸口,这是什么感觉?难以言喻。 在客厅整整待了一个早上,之后我到书房拿本法学书回到客厅,聊胜于无翻着书页。 下午时间,项丞打通电话来,语气听起来十分紧张,『念……柯念,你在哪里?还待在家里吗?』 我没说话,一半原因是懒得理他。 『柯念,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念,你等我,我现在马上冲回家!』 我翻白眼,为他无缘无故的穷紧张感到厌烦,「我没事。」 『呼,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你打来干嘛?」我不客气地直接打断他的话,不想再听他废话连篇。 『……其实也没什么事。』 「既然没事,那我挂了。」我冷淡说。 『念』 我没有犹豫的按下通话结束键,把手机丢到一旁。 过没多久,电话又再度作响,我一瞧,又是项丞。 真够烦人。 连接也没接,直接按掉。 不到一秒钟,又响了起来。我用力瞪着手机,他到底想干嘛? 食指一伸,按掉。 后来陆续又响了好几次,最后全被我按掉按掉按掉!气得差点没把他设成拒绝接听用户。 手机终于安静下来了,然庆幸终于安静之余,又有种奇怪的失落感迎上来…… 呸呸呸,什么失落,不可能! 我把手机塞进沙发内,来个眼不见为净。 法学书翻了几页,心里有点不踏实感,忍不住又把手机拿出来,瞧了眼,项丞没再打来,心里有点堵堵的,愤怒情绪顿时攀升起来。 好你个项丞,不过才挂你几次电话就跩起来了!不打就不打,我不希罕! 我愤然地关机,而后把手机丢往桌上,其实心里恨不得把手机砸向墙壁。 烦躁的翻了好几页,然书本内的文字却怎么也看不进脑袋里。 我这是怎么了?就因为项丞没打电话来? 疯了,绝对是疯了。我扒着头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几口气,随着一吸一吐的气息,令人懊恼的烦躁心情才缓缓纾解下来。 我弯身取回手机,开机,倒不是拨打给项丞,而是打给了友人,何善。 我不知道怎么向何善解释自己现在的状况,因此只是简单交代几句必须回家两、三天,事务所这里的事可能没办法处理,何善个性和大哥类似。沉着稳重,听完我的话后,他说声他明白了,事务所的事情不必操心,他一个人能应付。 我松了一口气,挂上电话之后,回房间整理行李,准备回家一赵。 提着行李回到客厅,本想直接一走了之,但突然想起项丞出门前落寞的神情,怎么也没办法狠下心肠离开。 坐在客厅等门,直到日落时分,才听见钥匙碰撞的金属声。 项丞走了进来,我抬眼冷色瞧了他一眼。 「现在才回来?」 「念,你在为我等门吗?」项丞一扫脸上的疲惫,欣喜的说。 「想太多。」我不客气泼了他一身冷水。 「我要回家。」我说。 「啊,回哪里?」他吶吶。 「回我家。」 他像是明白了我说的话,突然冲到我面前,大叫:「现在?」 我不由得后退几步,「你靠那么近干嘛?」 「为什么?」 我烦厌地皱眉,「你哪来的那么多问题?我向你报备行踪并不是义务性,更别说还要接受你咄咄逼人的质问。」 「我哪有咄咄逼人……」他小声嘀咕,很不巧的被耳利的我给听了进去。 我冷眸一扫,「你敢质疑我的话?」 他就像被蜜蜂螫到似的,忙着挥手,「不敢不敢,你说是就是。」 哼了一声,「讲完了,我要走了。」我提起行李,下一秒我的手腕被拉住。 被拉住我一点也不意外,我知道他没那么干脆放我走。 「放开。」我冷下声音。 「我和你一起回去,我也好久没见到小阳、小晔他们……」 「不准。」我直截了当拒绝。 「为什么?」他委屈大叫。 「因为你不是我家的人。」这家伙的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带他回去肯定会被柯阳那小子问东问西,还有阿爸、阿母的异样眼光,我当初到底是哪来的勇气将项丞带回家里,并不怕死地公布我和他的关系?简直是在挑战阿爸的底线。 位把同性情人带回家的人是大哥,对方是柯晔的大学同学,叫阿苍,当时大哥被罚跪在神明厅前,阿爸拿着扫把气急败坏地往他身上掹打,最后打废了一支扫把,如果不是阿母心疼,抱住大哥,阿爸大概会打废两支扫把,阿爸看见阿母舍身护儿当下也打不下手,气得拂袖而去,整整一夜没回家,阿母则是因为大哥这事差点哭瞎了眼。 估计半年前那晚,我也是这样过来的吧。 阿爸、阿母他们是传统观念的老人家,永远无法明白男人为什么会喜欢上同性,以为同性恋是被魔神仔(鬼)煞到,因此大哥曾经一度被阿母抓去庙宇收惊。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单向道 作者:绮步 分卷阅读9 只是收惊后,大哥依旧爱阿苍爱得很。 我看着项丞,当我说完那句话后,项丞的眼里露出悲伤。 我一愣,胸口莫名地揪疼。 我伤到他了吗? 那抹哀伤来得又急又快,我一个眨眼,项丞立即恢复成原来的表情,似乎刚才只是我看错眼。 项丞垂下头,我看不见他现在是什么表情,我感觉他的头顶笼罩一层乌云,「好吧,既然你都那么说了……我送你去坐车。」 后来他没再说话,连在车上也是。 这样的沉闷气氛让我有点喘不过气,抓紧手提袋,掌心冒起汗水来。 我并不想主动示弱,更不想主动和他搭话,况且我不认为我有什么错。 他本来就非柯家人,没事跑去凑什么热闹,根本是让人看笑话,而且我又不是回家度假,莫名其妙少了三年记忆的人是我,我才是真正受害者,可怜的人也是我,他不会明白我现在什么也摸不着头绪的慌乱心情。 他什么也不懂,只会瞎闹胡搞,任性地耍孩子脾气,搞什么啊,该生气愤怒的人是我才对吧。 愈想我愈生气,脸色也更加糟糕,更笃定认为我一点错也没有。 到了车站后,车子一停下来,我立即开门下车,驾驶座上的项丞明显有话要说,我冷脸以对,淡然地瞥了他一眼,忽略他欲言又止的面容,而后用尽全身力气愤然地将车门关上。 快滚出我的视线,项丞。 第三章 二○一○年,十二月十号,天气寒冷。 变天了,新闻说今年是二十年以来最冷的一次冬天。 听说合欢山、玉山下雪了。 外头的温度就像我此刻的心情,寒冷至极。 眼泪掉下来了,今天哭了好几次,阿宝很够义气的在下班之后陪我去买醉,我一共喝了一打啤酒,但是怎么喝也喝不醉,怎么喝,柯念的脸依旧萦绕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今天,我,项丞,失恋了。 失恋没有什么,我也老是在失恋,可是……可是这一次不一样,真的不一样,我发现我对柯念的喜欢出乎我意料之外,当柯念说出「恶心变态」时,我感觉我的世界在那瞬间崩毁。 我看着柯念,看着他皱起了眉,看着他露出厌恶的神情。 原来,原来要摧毁一个人这么容易,原来要让一个人绝望,只需要一句「变态」和一个表情就够了。 我好痛苦,为什么喜欢一个人要喜欢得这么卑微、这么没有自尊? 柯念他应该不会再来店里了吧?算了,这样也好,看不见就不会难受,就不会想起今天受到的难堪。 真丢脸,丢脸极了。真想好好大哭一场,发泄自己郁闷得快窒息的难受。 这篇应该是我最后一篇日记,往后,大概也没机会再写到了。 柯念,谢谢你给了我两个月又十七天单恋你的机会。 我不会再缠着你不放,不会再对你抱有不该有的妄想,不会再因你没来店里而失魂落魄。 谢谢你还给我一个完整的项丞。 柯念,再见。 回到中部老家已经是晚上十点左右。 记忆断了三年,家人的容貌似乎没什么变更,阿爸还是老当益壮,身材勇健,阿母就别说了,只是脸上皱纹多了几条。 回来的时间也挺刚好,二哥也正巧休假返家,一家八口全聚在一块团圆,外加大哥的另一半阿苍,以及二哥的情人魏恒。 刚把行李搁在客厅桌上喘口气,突然二哥的怒吼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魏恒,该死的,就跟你说回这里不要光着身体到处跑!」 「魏恒,你还跑,给我站住。」柯帆的咆哮声如雷声般,回荡在三合院内。 突然,一位光溜溜全身没穿衣服的少年从走廊快速地穿过客厅,跑向另外一头去。 下一秒,柯帆也从走廊跑过来,手里抱着衣服和浴巾,看见我便劈头问道:「柯念,你有看见魏恒吗?」 魏恒是指刚才那名没穿衣服的少年吗?我想了一下,然后指向走廊另一边,「跑过去了。」 「妈的,那里是阿爸跟阿母的房间!」我见柯帆低叫了一声,立即迈开脚步跑过去,「魏恒,你给我过来!要是让我抓到你,你屁股就给我绷紧一点!」 这到底是什么情形?那少年又是谁? 「大哥,那小孩是谁?」我见大哥停妥车子走进客厅内,于是问道。 大哥笑了笑,说:「阿帆喜欢的对象,已经十九岁,不算小了。」大哥停顿一下,又说:「他和一般人不太一样,所以他的怪异行径你不用理会。」 不太一样?怪异行径?是指他光溜着身子到处乱跑的举动? 我「喔」了一声,「阿爸阿母也知道?」 「嗯。阿爸还蛮喜欢魏恒的,因为他和阿爸下围棋从来不懂得放水,阿爸认为和魏恒下棋很有意思。」 会意后,我笑出声。 原来如此,因为家里的小孩鉴于长幼尊卑的观念,和阿爸下棋时,都会稍微放水让阿爸赢棋,所以阿爸一直觉得和我们几个小孩下棋不过瘾没有看头,现在来了个不懂得放水为何物的魏恒,阿爸自然认为有强劲对手能切磋棋艺,开怀得很。 就在我们谈话期间,柯帆逮到了魏恒,拉着魏恒的手由走廊经过客厅,魏恒半强迫地被拉着走,不停地甩弄柯帆箝制住的手掌。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单向道 作者:绮步 分卷阅读10 「讨厌,讨厌柯帆!」我见魏恒不开心地大叫着。 「讨厌我屁股也照样要打!」柯帆恶狠狠地说。 「不要,会痛!」 魏恒已经穿上衣服,只是穿得有些凌乱,大概是柯帆慌忙之下胡乱套上去的。 「不痛的话我干嘛打你?」 「柯帆讨厌!」 「你再说我就再多打你几下!」 两个人一拉一扯地经过客厅,往另一头走。 我家是老式的三合院房子,呈ㄇ字形,右边一排分别是我和柯阳、柯晔及柯音的房间,还有浴室,二哥和大哥的房间在中间一排,再往左数过去为客厅及神明厅,左边一排则是阿爸跟阿母的房间、厨房及储藏室。 我一脸稀奇的看着他们两个从我面前走过去,回过头,就见大哥玩味地看着我直瞧,我尴尬笑了几声,说:「看什么?」 「怎么只有你回来?项丞呢?据我了解,他的个性应该不会放心让你一个人回来。」 我又笑了几声,「在t市。」真没想到,大哥竟把那家伙的性子摸得透澈,比我还清楚。 「吵架了?」 「大哥,别问了,我跟他的交情没好到能吵架的地步。」大哥这一提起,又让我想起下午项丞那悲伤的表情,胸口那处又随之闷了起来。 怕被睿智的大哥洞悉我内心情绪,我别过头,弯下身提起行李。 「那你有什么打算吗?」大哥问。 「啊?什么?」 「我说你和项丞,有什么打算吗?」 我忙着低下头,把行李提进房里,大哥亦步亦趋跟在后头,我假装整理行李,过了好一会儿后,我才开口:「……大概,会跟他提分手吧,然后再搬出去。」 「认真的?」 「……嗯。」我应了一声。 大哥没说话了,顿时间室内呈现一片诡谲的静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我把衣服全挂进衣橱后,就听后头的大哥说了一句「那就这样吧,希望你别后侮」。 我愣了一下,回过头时,大哥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房内。 后悔? 会吗?怎么可能? 我和项丞什么也不是,不是朋友,更遑论情人。以前的我会和他交往,绝对是一时迷糊,我就是我,而我自然能帮以前的我斩断不该存在的感情。 不知道是不是刚回来的关系,夜晚睡得并不安稳,翻来覆去,直到凌晨三、四点才渐渐入睡,隔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 顶着一颗蓬乱的头刷牙洗脸,一抬头我看到镜子里头的人吓了一跳,连忙以手指沾湿在头发又梳又抹的,弄完后果然顺眼多了。 来到客厅,二哥柯帆跟他的小爱人在客厅耍甜蜜,你一口我一口分享同一杯豆浆,柯阳面无表情的坐在一旁看电视,似乎是完全将他们当成空气看待。 柯阳转头看到我,说:「三哥,你的三颗水煎包在厨房喔,还有豆浆……喔,还有,大哥出门前说他帮你预约了下午看诊,他下午没门诊,会再回来带你去医院。三哥你生病了?」 「一点小感冒。」我避重就轻说。 昨晚失眠的关系,我想了一个晚上,仍理不出为何会突然失忆的原因,只希望这次回来,能对失忆有所帮助。 闷头吃着水煎包,柯帆走进厨房装水,看了我一眼后,说:「怎么没见那个跟屁虫回来?」 现在家里头知道我失去短期三年记忆的人只有大哥,不是特意要隐瞒,只是说了对我的病情没有帮助,那不如别说,省着他们无谓的担心。 「他在家。」我说。 「哦,他还真舍得放你一个人回来。」我见柯帆笑着这么说。 我没说话,其实也是不知道要说什么,也只能这么轻巧带过。 不只大哥和柯帆,就连柯阳刚才也提起了项丞,说想再和他去钓鱼一次,听柯阳口气,似乎非常喜欢他。 项丞这家伙竟然这么懂得收买柯家人的心,不仅大哥站在他那边,柯帆、柯阳对他也抱持一定好感,他到底下了多少功夫在我家人身上? 我的心情沉了下来。 下午一点半,大哥开着他那辆新买的轿车回家,载我到医院。 大概是有先预约挂号的关系,不到一会儿工夫,就轮到我进去诊疗室内。 大哥认识的身心科医师是他的大学同学,进入后两个人先是寒暄聊天了几分钟后,那名医师才把视线放到我身上。 我瞄了眼名牌,是名叫赵诚轩的精神专科医师。 他的外貌给人的感觉就如同名字一般,一派气宇轩昂,文质彬彬,鼻梁上戴着无框的眼镜,他看着我,说:「柯念……嗯,这是你弟弟?」 「对,他的病情我在电话里大致和你提过了。」 赵医师点了点头,看着我,说:「我知道。柯绍说,你失去了近三年的记忆,不过周边朋友都还记得,是吗?」 「嗯。」我想了一下,又说:「差不多是这样。」 「是吗?」我见赵医师流利地转着原子笔,而后听他又问:「那,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人被你所遗忘?或者身上有没有出现伤痕?哪里不舒服之类的?」 我犹豫,在想着该不该说出关于项丞的事。 一旁沉默的大哥开口突然发言:「他忘了交往两年的情人。」 「大哥……」我随即看向大哥。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单向道 作者:绮步 分卷阅读11 「说出来诚轩比较好判断你的疾病。」 赵医师沉吟后,又道:「那身体有不适地方吗?有些失忆的人是因为外部创伤所导致。」 「外部创伤是指……」 「只要是撞击到头部,都有可能会发生这样的情形。」他耐心回答我提出的问题。 「但是我的头不会痛。」我说。 「那么我就会排除这项可能性。嗯,不如我详细说点吧,一般来说,失忆大致可分为三种,种是随着年纪增长,记忆逐渐退化,不过你还年轻,我会排除这项可能性,第二种,是外部撞击脑袋所引发的失忆,所以我等会儿会安排你去照个头部计算机断层检查看看,至于第三种,是心因性失忆症。」 「心因性失忆?」 「对,心因性失忆,它是一种人体自我防卫机转所引发的失忆症,大部分的病人是因为承受不了过于强烈的打击伤害,将事件的内容意识抽离化,转移到潜意识当中,所以造成了近期短暂性的失忆,依你的情况,我不排除这项可能性。」 照完脑部计算机断层之后,检查报告短时间还不会下来,大哥先行一步载我回家而后再出门,晚上他还有门诊。 一路上我陷入思考当中。 依赵医师所言,我似乎是得了他所谓的心因性失忆症,我不禁纳闷会有什么事能打击到我甚至选择以失忆方式逃避问题? 我在心里先行将项丞排除,否认自己绝不可能因感情而钻牛角尖,更遑论是为了一个男人,我自认自己很坚强,坚强到足以抵抗任何打击。 脑袋乱糟糟的,当我还打算把今天的会谈整理一遍时,回过神已到家外庭院。 大哥和我一同下车,我疑惑问:「大哥,你不是还要值班?」 「时间还没到,先休息一会儿。」大哥说。 我「喔」了一声,跟着大哥一起进入客厅。 甫踏入,耳边就爆出柯阳飙高的兴奋声音:「三哥,大惊喜!你猜猜看谁来丁?」柯旸笑得咧开了嘴,满脸欣喜的对我说。 我面无表情的,把视线瞥向一旁的项丞,冲着他冷说:「你来我家干嘛?」 此话一出,顿时间周旁空气冷下,有些干。 我瞧见项丞脸上的微笑僵在嘴角,他愣住,随即就听他说:「我在t市放心不下你,所以就跑来了,对不起。」 我冷哼了一声。 「三哥,你怎么用这样态度对待项丞?」柯阳大为不满。 「我用怎样的态度了?」我回了句。 「就是这种不层的态度!」 「我用这种态度又关你什么事?你也管太广了吧,你住海边吗?」不晓得为什么,一见到项丞的脸,一股恼火就在内心不断窜升,和焦躁。 就像一根针似的,持续不间断地往我心尖处扎着、钻着。 空气中的火药味多了几分,柯阳脸色一变,开口还想说什么时,突然一把被大哥拉了出去。 「大哥,你干嘛拉我?你没见到柯念那副不屑又骄傲的德性?他太过分了吧,凭什么拿这种态度对待项丞?大哥你放手,我一定要和柯念理论理论,阿爸跟阿母就是宠坏他了,才会养出他这身惹人厌的傲脾气……」柯阳的抱怨声渐行渐远,依稀还能听见他一连串的咒骂。 很好,这家伙一来就闹得我们兄弟俩阋墙,现在是怎样啊? 我冷眼以对。 「念,我……」他似乎想说些什么。 我寒光一扫,他识时务地改口说:「柯 柯念,对不起。」他眼眸垂下,音量微弱了几分。 「……」 我看了看他,而后把目光瞥向门外的天空。 「现在时间还早,你回去吧。」我说。 他沉默了两秒钟,「如果我说不要呢?」 很好,这回答早在我的预料之内,并不讶异。 「就算不要你也得滚回t市,我家不欢迎你。」我下逐客令,言词尖酸道。 「不要。」他停顿一下,反驳说:「……而且小阳刚说很欢迎我来。」 很好,很好……我深吸了一口气。 我大步跨过石阶门坎,在院子内四处张望,想找根竹扫把将这名不速之客轰出家门。 「柯念,你想找什么,我帮你一起找。」项丞紧跟在我后头。 想找什么?我要找个榔头把你打晕拖去埋,眼不见为净! 看着眼前永远学不会放弃的家伙,我有点无力。 看来,不把话说明白项丞是不会放弃的。我语调放柔,说:「项丞,我不管以前的我是怎么样,但我不喜欢你了已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你究竟想纠缠不放到什么时候?别让我觉得你很烦,好聚好散这道理你还不懂吗?」 项丞没说话了,低垂着头,从我的方向看过去,瞧不见他的脸、他的表情,我读不出他的情绪。 我希望他能识相点,别再这样死缠烂打下去,他值得更好的人,只是那个人不会是我。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和他僵持原地,炙热的阳光照耀在身上,没一会儿就逼出了一身黏腻汗水。 项丞抬起了头,露出一抹浅笑,「念,我不想放弃,因为如果我真的放弃了,就永远失去你了。」我明白他那是强颜欢笑,不知怎么地我彷佛在他脸上瞧见孤寂与绝望,一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攫住我的心脏,就像被老鹰的利爪紧揪住,整个胸口都刺痛起来。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单向道 作者:绮步 分卷阅读12 我说不出话来,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最后项丞离开了,驼着背,背着孤单,走出庭院。 我别过脸,强迫自己别紧盯着他的背影看,强迫自己把那些酸得直冒泡的情绪压抑下来。 我不知道他要如何回去t市,这儿是传统农村,一般出租车很少打这里经过,就连公交车也是久久一班。 我回客厅,一下午心神不宁。 而柯阳一见到我,便甩头哼声离开;柯帆抱着他的小爱人,相互咬着耳根子说情话,完全忽略了一旁的我。 夕阳落下,外头的庭院洒了一地的晕黄。 庭院传来嬉笑声,我才发现柯帆他们两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我不知不觉发呆了一个下午。 走出石阶式门坎,目光寻着嬉笑声而去,魏恒站在树下,头仰望着高处,手指朝上指挥,「不是,是那颗、那颗!」 我定眼一瞧,柯帆爬上院子内的杨桃树,笑得一脸幸福,摘下黄澄澄已经熟透的硕大杨桃,喊道:「小鬼,接住!」 魏恒两手笨拙地接住杨桃,往地上脸盆一扔,双眼发亮又说:「还要还要!」 「你这小鬼,都帮你摘这么多颗了,还不满足啊。」 我见他们俩沉浸在自我的两人世界内,突然地,竟想起了项丞方才离去的颓寂背影。 也不知道那家伙有没有招到出租车? 回到房内,想藉由书本让紊乱的情绪沉淀下来,但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心思全挂念在下午被我以言语所刺伤的项丞。 那家伙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我惦念着他不放? 顿时间,我有些害怕起来,这样的感觉实在太过陌生,好像整个人都跌进泥淖一般,想挣脱却挣脱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愈陷愈深,无能为力。 夕阳落得很快,没多久房内转暗。 远处家里那台老式抽油烟机轰隆隆地运转着,阿母在厨房内料理着晚餐,估计等会儿就会扬声扯着嗓子喊大伙出来吃饭。 挑开灯,乍临的光亮使瞳孔刺痛了下,我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机盖开开阖阖,却始终按不下拨通键。 念,我不想放弃,因为如果我真的放弃了,就永远失去你了。 下午项丞说的这句话在我脑海里放大起来。 他这句话的意思,彷佛暗示着,我和他之间的感情从来都只是他在互动、连系,如果有那么一天,他不愿意再付出,我和他就真的是结束。 失去了这三年的记忆,我不晓得我和他的感情是怎么一回事。但我起码了解,爱情本身就该双向互通,就如马路的双向道般,有来有往,若只是一个人单方面的付出,那便是陷入死胡同的单向道,最后迎面而来的会是道死墙。 我扒了扒发丝,思绪一团乱。 第四章 二〇一〇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气温五度。 今天是跨年夜,大夜班的小智想和女友一起去跨年,昨天打电话拜托我帮他代班,我答应了,因为这种节日,实在不想一个人待在房间胡思乱想。 一口气要连续站十五个小时,阿宝骂我滥好人,我骗阿宝说我缺钱,阿宝用着很奇怪的表情看我,过一会儿说:「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我懂阿宝话里的意思,心情低落了下来。 「放弃他吧,距离那天过了那么久,他都没出现,这意思你还不明白吗?找个值得你付出的人去珍惜,柯念不适合你。」 我知道,我都知道,打从被拒绝的那天,打从柯念对着我骂了恶心变态时,我就不再抱持希望,只是,只是……心里还忘不了他而已。 那天过后,柯念不再出现在我眼前,如同昙花一般,转眼即逝,我和柯念,只是过往,只是云烟,或许我跟他什么也不是。 十一点一到,阿宝帮忙补完货后就下班了。 我和大夜的同事还算熟,随口聊了几句话,大概今晚是跨年夜的关系,即使已经凌晨一、两点,上斗的客人仍络绎不绝。 忙了一段时间后,人才渐渐变少。 我和大夜班的小益继续聊着,突然一声叮咚,下意识的我喊了「欢迎光临」,一个抬头,见到了近三个礼拜没打过照面的柯念,我愣住,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盯着他瞧。 心脏怦通怦通快速跳着,每一下都震得我难受,振幅力道之大,彷佛下一秒钟就会活生生从胸口弹出来,我紧攒制服下襬,假装没事的继续和小益聊天。 在冰箱逛了一圈后,柯念朝柜台这儿走了过来,脸上没有什表情,我手心发汗地帮他结帐,「请问需要购物袋吗?」我低头说。 「嗯。」 「总共是一百三十五元。」 柯念拿了刚好的零钱给我,我接过,赶紧把发票给他,视线始终落在桌面和他的腰部之间。 柯念走出去,我忍不住地往他背影瞅了一眼,那天柯念说的「恶心变态」在我耳畔回荡,心头是莫名的闷痛。 是了,这就是我和柯念的结局。 他走他的菁英路,我过我的日子,我们俩永远不会有交集。 我拉回视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今天跨年夜,没和朋友出去玩?」头顶上突然冒出耳熟的声音,我睁大眼地抬头,柯念面无表情地出现在我面前。 「你……我……」我结结巴巴的,一时间发不出声音,内心除了震撼外仍是震撼。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单向道 作者:绮步 分卷阅读13 为什么为什么柯念他会…… 他秀气的眉毛拧了一下,「我和你说话,没听见吗?」 我连忙点了好几下头,就怕他生气,转头离开。「我……我帮同事代班。」 他「喔」了一声,又说:「我今天心情不好,你请我喝酒。」 我当然是点头答应,立刻从冰箱拿了一罐台啤给他,柯念就坐在店内的圆椅上,面着透明玻璃墙,两手捧握着罐子,有一口没一口地轻啜,视线落到玻璃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的内心多半是欣喜的,为柯念的主动攀谈,但看得出他心情不太好,我没上前去打扰。 半个小时后,柯念喝完那罐啤酒,身子微晃地走了过来,脸颊有点发红,淡然说:「谢谢你的请客,我先走了。」 柯念侧着身子打算离开,我连忙朝着他喊:「改天见!」 他似乎是愣了一下,随即,他轻应,「嗯,改天见。」 晚上九点多,大哥一踏进家门,就和走廊上的我迎面打照。 我轻声对大哥说句工作辛苦了。 大哥笑了笑,说:「你们要睡了?」 「我们?」 「不就是你和项丞吗?」 身体一怔,我语气僵硬地回道:「他回t市去了。」 「是吗?什么时候的事?」大哥又说。 「下午两、三点那时候吧,你和柯阳离开之后,他就走了。」 我听见大哥又「咦」了一声,神色有些怪异,于是我问道:「怎么了吗?」 「但我傍晚上班时看见他在路上晃……奇怪,难道是我看错了?」 「大哥,你在哪里看见他的?」我心里不安起来。 「往小学的那条大马路上,当时我还多留意几眼,应该没看错才是……」大哥说。 我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打给项丞,电话直接转入语音信箱,连续打了几次后,情况都是一样,而后我又拨了t市家里的室内电话,响了好几分钟却始终没人接听。 「怎么样,有人接吗?」 我摇头。 「他该不会还在这附近吧?」大哥一脸不放心说。 我低头瞧了瞧手机屏幕,拨打了一次,仍然转入语音信箱,话筒内拨送着单调冰冷的播报声,我挂上电话。「还是没接。我去外面找找看。」弯腰低身穿上外出鞋,欲踏出门外,大哥从后头唤住我:「小念,要不要我陪你一起找?」 「大哥,不用啦,你晚点再帮我打几通电话给项丞。」 我循着大哥所说的那条马路一路走去,夜色漆黑,仅有晕黄微弱的路灯聊胜于无地点缀,晚上九点多,大多数的村民早已上床睡觉,别说人影,连只狗和猫也没看见。 走了十多分钟,仍然一无所获。 徒步走了冗长的一段路程,脚掌处开始发疼,内心莫名的焦虑加上脚跟的疼痛,愈走我火气愈大,内心不断咒骂。 该死的项丞,你最好保佑今晚别让我找到,要不我肯定扒了你一层皮!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小学,我停住步伐,盯着眼前暗得诡异令人发毛的学校,有好一阵子没来到这里,犹记得以前心里难受时常往这里跑,躲在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基地。 前庭的草坪只有两盏路灯伫立着,在黑暗中映照出两圈微薄光晕。 空气里飘散着寂静的味道,微风抚过,不停地发出树叶摇晃的沙沙声。 很安静,安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明知道不该踏入,但躯体却彷佛被外星人控制般,无法自制地直往校园内走。 穿过中庭,走过操场,一步一步往游乐区迈去。 有那么一瞬间,我似乎猜到了项丞会到哪里,如果……如果以前的我曾对项丞说过秘密基地的事,那么,也许项丞就在那里。 不到几分钟时间,我来到溜滑梯旁,弯下身,拨开周围杂生约有半个人高的草丛,钻进溜滑梯下方,里头空间约莫可容纳两个人。 这里,溜滑梯斜坡的正下头,是我的秘密基地。 连柯阳、柯晔他们都不知道。 每次学校考试考差了,又不肯在他人面前露出难过情绪,我总是一个人钻进这儿,呜呜咽咽地流着眼泪,发誓下次绝不会再考烂。 我摸出手机,随便按了个键,藉由屏幕散发出的光亮,我目光快速在周围扫过,最后,视线定在右前方 那里窝了一个人,屈着腿,侧着脸颊,枕在膝盖,动也不动的。 屏幕光线太过微薄,那人的五官我看不太清楚。 大概是睡着了,那人并没有半点动静。 我凑近几步,把屏幕往他脸上照,俊朗的侧脸,如剑一般的浓眉,以及紧抿的薄唇,一瞬间,我的心跳竟快速地扑动起来。 我盯着他猛瞧,愈看心脏跳得愈是剧烈。 这样强烈的跳动彷佛传到了耳膜,怦通怦通地,震耳欲聋。 喉咙有些干涩,我咕噜地咽了口口水,吞咽声在静寂的空间内,被放大了数十倍,清晰而明显。 伸出手,往眼前的人推了一下,「项丞。」 他似乎是睡熟了,未有醒神的迹象,于是我又推了一次。「项丞,项丞……」 没多久,我见到他眉毛轻微地皱了皱,连忙收回手。 项丞睁开眼,眼眸有些蒙眬无神,眼皮眨了好几下后,才缓缓清醒过来,一瞧见我,眼睛瞪得椭圆,一脸见到鬼的模样。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单向道 作者:绮步 分卷阅读14 「念……柯念,你、你……」 我白眼以对。 「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是我要问你的吧?不是都叫你走了,你躲到这里来干嘛?」我说。 「……」 他没讲话了,手机屏幕因为长时间没按,光线熄灭了下来,项丞的脸被黑暗吞噬。 我知道我又伤害到他了,因为光线熄灭的瞬间,我在他脸上捕捉到一闪而过的痛苦。 手指僵持住,我不知道该不该按下去。 「柯念。」项丞没有丝毫起伏的声音回荡在狭窄的空间内,震得我心口有点发麻。 「你是真的讨厌我吗?」他说。 喉咙有点干,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才好。 说讨厌,其实我对他也没有真正到讨厌的地步,我所厌恶的,是我和他之间的关系,若褪除掉情人这层关系,我很乐意和他交朋友。 「真的讨厌我?」 「……没有。」我还是说了。「我不讨厌你。」 「真的?」他的声音扬高,带点欣喜。 黑暗之中,我瞧不清他的表情,由声音高昂的语调判断,他应该是乐得开心。 「但是,我也没有喜欢你,我们,还是分手吧。」我明白这样很伤人,可若一天不和项丞断干净,我浑身难受得紧,就像心里还有颗未放下的石头,整天压在胸口上,是闷也是痛。 项丞又安静下来了,隔了一阵子都没听见他开口出声。 「柯念,我喜欢你。」 「对不起。」 「真的,没办法了吗?」 「……对不起。」我说。 他没说话了,急促的呼吸声在干燥稀薄的空气内回荡,细微地,我听见了擤鼻水的声音。 项丞哭了。 得知这项事实,顿时间我的胸口麻辣辣一片,似乎有什么利爪狠狠将我的心脏撕裂成两半。 是疼,是痛,痛得我脑袋全是空白,疼得我吸气都感觉缺氧。 时间不知道经过多久,或许仅仅过去几秒钟也说不定,突然耳里听见项丞带着浓厚鼻音说:「柯念,谢谢你……谢谢你。」 他连续说了两次。 这两句谢谢犹如往我心口鞭挞的带刺鞭子,扎得让人想落泪。 说什么「谢谢」,我是最没资格承受项丞的两声感谢。 后来我们两个谁也没开口说话。 爬出溜滑梯,发现天上的星星一颗一颗亮了。 我仰头瞇眼,瞧了好一阵子,项丞也跟着爬出来,他的眼角有点肿,有点红,连鼻头也红通通的。 「项丞,我不是讨厌你,我们可以从朋友做起。」我说。 我听见他轻轻「嗯」了一声,然后笑了,双眸弯弯,带点稚气未脱的大男孩味道。 看他这样,我心情舒坦多了。 「今天你先在我家住下吧。」 「嗯。」 我和他一前一后走着。 我的心有点乱,想回头瞧瞧项丞是否跟上脚步,但又拉不下脸。 蓦然,手掌间传来一抹温热。 我身子微僵。 「柯念,我可以拜托你最后一件事吗?」 「我们来打个赌吧。」他又说。 「你想赌什么?」我尽量维持一贯的语气。 「就赌你。」他收紧了掌心的力道,我和他距离为零,双掌贴紧没有半点缝隙,他的手心很烫很热,像是会烙人似的,我紧张得沁出一层薄汗,接触部位黏腻腻一片。 「我听不懂。」我抑下紊乱思绪,冷静回答。 「再收留我一个月,这段时间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奇怪的事,就当朋友一样,如果一个月以内你恢复记忆,记起了我,就代表我赢了,今晚的分手就当不算数,反之,就是你赢了。」 「如果我赢了,有什么奖励?」 「有。」他答道。 项丞松开了我的手,走到我面前,而后转过身,在月光的映照下,他的微笑有些不真实,「我会离开,彻彻底底从你的世界里离开,再也不会打扰你,听,这个奖品不错吧?」 他的笑,如一把锋利的刀刃,狠狠地往我心口插。 我看着他,没有做出任何表情。 「好,我答应你。」我说。 晚上,由于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所以项丞就和我睡一块。 我睡床上,他在地上打地铺,身上只盖了件薄被。 室内很安静,安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我强迫让自己快点睡着,但愈是刻意,脑袋却愈是清晰,愈是在意起项丞。 我想着方才的赌约,想着那时候在那种场面下,项丞怎么有办法露出笑容来? 眼睛睁了又闭,来来回回十多次,却怎么也无法入睡。 这个夜晚,我想了很多,想了项丞,想了失忆,还想了我跟他往后一个月该如何相处,渐渐的,我的脑袋开始晕沉,过没多久就失去意识。 早上起床的时候,地板上已没了项丞的身影,棉被整齐地折迭在角落,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有些失落及空虚。 恍惚着神智走出房间,才刚踏出,就听见客厅传来欢愉的嬉笑声。 我捺着疑惑寻了过去,就见柯阳半个身子挂在项丞身上,从后方抱住他,笑得非常开心。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单向道 作者:绮步 分卷阅读15 「项丞,就说定了喔,等等去钓鱼!我一定要钓条特大只的鱼回来给阿母当晚餐下厨!」柯阳笑得灿烂,整张小脸都发亮着。 项丞摸了摸柯阳的头,脸上那是宠溺的笑容。 瞬时心尖处就像被根针刺了一下,一抽一抽地刺痛着。 内心有些不是滋味,我走上前去,正眼没瞧项丞一眼,绷着脸对柯阳说:「柯阳,我的早餐呢?」 「在厨房啊,自己去拿啦。」 「喔。」冷然应了一声,直接往厨房走去。 来到厨房后,看着三明治,内心犹如一团烈火焚烧,捏紧拳头,巴不得将他们两个狠狠分开。 王八蛋!王八蛋! 我深吸一口气,却更加愤怒。 这时,项丞也跟着走进厨房,「柯念,我要和小阳一起去钓鱼,要一块去吗?」 「不用,你们自己去就好。」 他「喔」了一声,「真的不去?上次我丢下你和小阳独自去钓鱼,你还闹脾气呢,这次确定不去吗?」他手伸了过来。 听他这么一说,我火大起来,一把粗鲁地挥掉他欲靠近的手,「说不去就是不去,你烦不烦吶!」 一声响亮的拍击声回荡在厨房内,我怔住。 不仅是我愣住了,连项丞似乎也没料到我会有此剧烈反应,手掌被我挥开之后,停顿在半空中,微僵着。 我看着他,看着他从震惊慢慢回神,然后嘴角轻轻地带起一点弧度。 ……又是那抹强颜欢笑。 我想开口说话,然千言万语却哽在喉咙间,怎么也发不出一丝声音,就像是被人狠狠捏住脖子,想说却说不出口。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他究竟想道歉到什么时候?错的人明明是我,但项丞在我面前,却老是负责在低头,像个没有任何尊严,任人践踏的贱民。 我憎恶他低声下气的模样,我不懂,项丞为何能活得如此没有尊严?是因为对象是我吗? 我望着他,唇畔蠕动了下,说:「你不必道歉,该道歉的是我才是,我刚睡起床,有点起床气……刚才那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项丞笑了,「没关系。」 「你和柯阳去就好,我有点累,不想出门。」 我躲进房间内,挑开桌灯,拿了一本最厚的原文书,把自己的思绪埋进书本里头。 然不管再怎么催眠自己,门外细微的谈笑声自门缝钻了进来,一字一句地敲在耳膜上。 「项丞,三哥呢?」那是柯阳的声音。 「柯念说他很累,不想去。」项丞回答。 「你们要去哪?」待在房里的我听见柯晔用着好奇的语气问。柯晔连续上了三天白班,昨晚吃饭时还兴高采烈的说终于能放两天假。 「钓鱼啊,你去不去?」柯阳说。 「要!要!我也要跟!」柯晔应和着,随即我又听见他扬声喊道:「二哥,我们要去钓鱼,和我们一块去怎么样?」 「好啊,反正今天也没事情做。」柯帆爽快答应。 「那柯音呢?约她一起吧!」 「柯音那丫头一早就跑去约会了啦。」 「这丫头真是的,有了情人就忘了家人的存在。」 不一会儿时间,原本的两人行,添增了柯晔、柯帆及魏恒跟随,我在房里听着他们的对话,半个字也看不进脑海里。 「你们怎么没约柯念,那家伙小心眼得很,要是知道我们没约他,自己跑去钓鱼,项丞你今晚回去肯定要跪算盘了!」 听见这话,我皮笑肉不笑的。 竟然暗地讲我坏话,说我是小心眼,好你个柯晔。 「可是柯念他说……」项丞欲言又止的。 「放心放心,我帮你约。」柯晔的声音由远至近,声音逐渐清晰大声。 清脆的敲门声从门板传来,我起身扭开门把,外头站了一干人,而项丞则躲在最后方,我冷着脸对他们说:「干嘛?」 「我们要去钓鱼,走吧!」 我视线瞥向了后方的项丞,他与我的目光对上,吓得连忙挥着手澄清说:「柯念,我已经和他们说过了,可是……」 「去,当然去,有玩乐怎么可能不去。」突然间,我笑着对他们说。 「那太好了,走吧,出发了!」柯晔一把将我拉出门外,我放慢脚步,来到项丞身旁。 「柯念,你刚才不是说……」 我转头面对他,说:「突然改变念头了,不行吗?」 「没、没有,你能一块去当然是最好不过了。」项丞羞赧地笑了,抓了抓头发。 他的微笑还带着青涩,有几分纯净的大男孩味道。 我没讲话,嘴角却轻微地勾了上来。 方才难受窒息的感觉一瞬间消逝不见,我望着他,觉得项丞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我和他肩并着肩。 我的胸口有些发烫。 蓦然,我的掌心有点发痒,有点空虚。 柯帆开着家里那辆旧式的厢型休旅车,载着一行人,来到靠近海边的沿岸处。 项丞从后车厢抬出箱子、钓鱼竿及水桶,挑了个比较少钓客的地点,六个人浩浩荡荡各自找了喜欢的地方坐下。 并不是次到这里钓鱼,我对这儿还算熟悉,径自找了一处,就组装起鱼竿,弄上鱼饵,握着竿子,熟练地往海面一甩,勾着鱼饵的线头在半空中划起完美的半圆弧,随后平静的海面泛起一圈涟漪。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单向道 作者:绮步 分卷阅读16 坐上折迭椅,一手托着下巴,我边打哈欠边握着竿把。 柯阳和项丞在我右手边不远处,我撇头过去,正巧瞧见项丞帮着柯阳组装鱼竿,两人有说有笑的。 蓦然心里有些发堵,连喉咙也干涩起来,我把头转了回来,不发一语。 柯晔和二哥他们窝在另一处,似乎才刚放饵下去就立刻钓到一条鲜鱼,他们那儿爆出欢呼声,话中还伴随着「钓到了、钓到了!」。 我看看海平面,晴空万里的,天上一朵白云也没瞧见,那是一整片的蔚蓝。 过没多久,柯阳那儿也传出喜讯,似乎是钓了条大鱼,柯阳和项丞两人合握鱼竿,奋力地拉扯着,视线停在他们双手交迭的部位,瞳孔乍缩,再度拉回目光。 水面一直没有动静,我卷回鱼线,才发现鱼饵不知何时早被鱼给叼走了。 暗骂一声,重新弄完鱼饵,又丢了回去。 接二连三被咬掉鱼饵,我气急,索性懒得再装上鱼饵,直接把浮标甩进海里。 我坐着等着,感觉时间有些难熬。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搞的,原本好好的心情,一下子荡到谷底,什么事也不想做,只想对着海面发呆出神,有没有钓到鱼也是其次了。 正当我脑袋放空、神游太虚时,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钓得如何?」 我回神过来,瞥了他一眼,又转回正前方的海面,淡然回应:「嗯,还好。」 项丞往我水桶看了看,说:「怎么一只鱼也没钓到?」 「鱼饵都被叼走了,还能钓啥。」我回答。 「需不需要我帮你?也许你忘了,不过我在钓鱼这方面还挺行的。」 「不必了,你回去帮柯阳吧。」 「他那里已经钓到很多条,不用我帮忙。」 「那你去柯晔那里。」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我转头看他,项丞用着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我,我被他瞅得心有点慌。 「柯念,你还是排斥和我相处吗?」 「没有。」我逃避地说。 「那你为什么老是将我赶到别处?」 「我只是单纯觉得我不需要你的帮忙。」我说。 「可是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随便你,你想帮就帮吧。」 话才刚落下,项丞就靠了过来,一手抓住我手里的鱼竿,我吓了一跳,往后一缩,背部立即抵住一道温暖的胸膛。 「项丞,你……」 「我帮你换个钓饵。」他按住我的手,把鱼竿收回,然后手脚麻利熟练地弄上鱼饵,下一秒,手劲极大地将浮标甩得老远。 「你把鱼饵丢得太近,牠们看得见你,自然就不会乖乖上钩了,别小看鱼儿,牠们可是挺聪明的。」我们俩靠得太近,一吸一吐时,项丞炙热鼻息喷洒在我的后颈处,心里泛起一阵骚痒。 心慌慌乱乱的,我往前走了几步,藉以离他远一些。 手背处传来热意,我僵住,后方厚实的胸膛靠了上来,这姿势,就像项丞从后头将我紧紧环抱住似。 我有点不知所措。 我和他之间,突然断了那三年的回忆,就像是要你和个全然的陌生人接触般,我没办法习惯。 我被他困在怀中,两人的距离为零,每次呼吸时,他的胸膛便会扎实地贴在我的背部,我紧张得手心冒汗。 项丞掌心包覆住我的手背,他的掌很大,几乎将我的手盖住。 「我」甫启口,突然地,手里抓握的鱼竿传来一阵拉扯,鱼儿上钩了,依拉扯的强烈力劲,大概是条大鱼。 「项丞,有鱼!」我大声喊着,注意力全摆放在鱼竿上头,浑然不觉项丞不知何时与我靠得实在过于贴近。 「念,你抓好鱼竿,我帮你卷线。」 「好。」我忙着回答,手里更是不敢松开,死命地握紧钓竿,项丞一手迭在我的手背上,一手忙着卷鱼线,与之对抗的力道强大,钓竿弯成半月状,彷佛再用力些,钓竿就会应声折断。 抗衡的力量逐渐缩小,项丞加快手边的动作,「要上来了!」 话才刚说完,我使劲用力往上一拉,一条活蹦乱跳的雀鲷立即跃出水面,在空中奋力地舞动尾巴。 倾身抓住鱼线,我开心瞧着眼前的雀鲷,正回头打算和项丞说话时,一张放大的俊朗脸庞近距离在我面前,一瞬间我心脏少跳一拍,连忙低下头,不敢与他正眼对上,我吶吶启口:「……是条大雀鲷。」 「柯念好厉害。」他的赞美在耳际处冒出。 我感觉我的脸有些燥热,心跳更是不受控制地暴走。 往后退开一步,我拆下鱼钩,将雀鲷放入水桶内。 抬头,我和他四目相接,霎时,空气中的氧气稀薄起来,缺氧得令人难以忍受。 不知何时,项丞竟能左右我的情绪,我觉得有些可怕,我与他真正认识才不到三天时间,而我的喜我的悲却因他为之波动,我不敢想象再照这样下去,往后的我该怎么办才好。 「柯念……」 他的手又伸了过来,我僵住身子,想后退一步却迟迟做不出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手覆在我头顶上,项丞揉了好几下。 「你好棒。」他笑着说。 我愣了。 他没停手,也许是我没出手制止的关系,他放肆地多揉了好几秒。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单向道 作者:绮步 分卷阅读17 第五章 二〇一一年,八月六日,天气晴。 啊啊啊啊啊啊 今天,念他答应要和我交往了! 努力了将近八个月,每天和念聊天传简讯,在七夕情人节这天,念他说他可以给我一次机会试试看,就算是「试」也没关系,只要能与念多靠近一些,要我怎么样我都愿意。 我好开心,开心得脑袋空白一片,开心得不知道要哭还是要笑,到现在也是,整个脑袋乱哄哄的,像是在作梦一样。 天啊,这应该不是梦吧。 男朋友……我是念的男朋友。 呜,梦寐以求的愿望,竟然一夕之间就成真,我发誓,我会让念每天都快快乐乐,逗他笑,带给他欢乐。 我不会让他难过、落泪。 我喜欢念,我爱他。 隔天早上,我和大哥到医院看检查报告,结果显示脑部并无任何异常。 「很明显的,你的疾病我诊断的是心因性失忆症,这种失忆症大多都会好转,失去的记忆也能恢复,有可能是明天,或者一个礼拜后,甚至于几年之后,这全由你自身适应压力与否来决定。」 「吃药可以帮助恢复记忆吗?」 赵医生摇头,「效果不大。」 我和大哥互看,大哥露出安慰的笑,说:「小念,我知道你很急,但这是勉强不来的,别给自己压力太大,顺其自然就好。」 我明白大哥的意思,只是一天不恢复记忆,项丞这人就一天一天地在我心版上凿,我害怕着,害怕总有一天,他会在我心上凿出一个洞来。 我太小看项丞对我的影响力了。 或许,以前的我,就是这么被项丞的热情一点一点地逼退,最后逼至断崖处,无路可走,只好接受项丞的感情。 我点头,「赵医师,谢谢你。」 「不必客气,这种疾病我看多了,别担心,只要你肯正视内心的压力源,遗失的记忆很快就会回归。」 回到家里后,我和项丞搭火车回t市。 晚上七点半,我们抵达t市。 进入室内,我枕在沙发上休息着,一天的来回奔波让我有些疲惫,倒是项丞,彷佛有用不完的精力似,一回家后未稍作停歇,立即往厨房张罗去。 厨房内传来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以及刀刃划过砧板的咚咚声响,下一秒的,换成了抽油烟机运转声。 我躺在沙发上,静静地聆听着这些各式各样的声音。 心里头有着莫名的感觉,说不上来。 以前一个人住的时候,鲜少会去碰厨房里的东西,饿了宁可踏更多的步伐、走更远的路程往便利商店钻,从没想过亲身下厨。 而今,与人同居时,那种待在家乡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有点家的味道。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厨房抽油烟机仍然持续运转着,渐渐地,我的意识开始恍惚起来。 「柯念……柯念……」 茫然之中,彷佛听见有人在呼唤我的名,缓缓睁眼,瞧见项丞一张放大的俊脸出现在我眼前,距离不到五公分。 一下子,还在我脑中作乱的瞌睡虫一哄而散,我惊醒过来,表面上仍面不改色。 「吃饭啰,我都弄好了。」他伸手过来,抚平我一头乱发。 「嗯。」 我跟在项丞身后走入厨房,桌上已经摆好色香味俱全的三菜一汤,他装好白饭递给我,我说了声谢谢,他看了我一眼,然后笑了笑。 他的笑让我心有点麻,我赶紧低头,假装没看见。 他煮的都是些家常便菜,随处可见,但却好吃得令人胃口大开,我有些讶异,一个大男人厨艺竟然如此了得。 「好吃吗?合不合胃口?」项丞坐在我正对面,笑开了脸问我。 我点头,「很好吃,谢谢。」 「不用客气。」他说。 之后吃了将近半碗饭,谁也没再开口,偌大的空间内,只剩挂钟的滴答声。 「你厨艺真好,特别去学的?」我率先打破宁静。 他摇头,说:「学生时代,我爸妈他们工作忙碌,时常不能回家帮我煮晚餐,所以我都自己下厨。」 听见项丞提起了自己的父母,我兴致盎然起来,又问:「你父母他们是做什么的?」 「哦,你说他们啊,开餐厅的,常常忙到晚上十一、二点才下班,他们是从小吃店起家,后来生意渐渐做大了,才开了餐厅,也因此变得更忙了,一个礼拜见不到他们两、三次,尽管如此,他们总会桌上留小纸条,叮咛嘱咐,天凉了出门该穿件外套,我知道爸妈他们对我总存有一份愧疚……」话停止了,我看向项丞,他的视线对上了我,他笑,然笑容却有几分苍凉,他勾了唇角,又说:「现在讲这些又有什么用了……反正……」 他叹息。 「发生了什么事?」我试探性开口问道。 他又看我,脸上表情很奇怪。 「怎么了吗?」 「你很少会问我家里的事。」他说。 我面容一僵,回道:「你也可以选择不回答。」 他摇摇头,「我很高兴,真的。」他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高二那年,我爸爸出了车祸,对方酒驾开车,逆向行驶,我爸被当场撞飞出去,在加护病房待了几个月,后来还是死了。对方是某企业家的独子,家里头有钱有势,聘请了能力好的律师打官司,还买通法官,最后无罪释放。而我妈,为了我爸爸的医药费和律师费,早也忙晚也忙,忙到最后把自己的身体也搞坏,没多久突然在家暴毙,医生说是过劳死。」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单向道 作者:绮步 分卷阅读18 我没想到项丞的家里曾发生这些事情,我以为天性开朗的他,是因为从没遇过挫折,所以才造就了他现在的个性,然事实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或许,他的开朗,是因为家逢剧变,令他不得不振作、不得不抱持着开朗乐观的心去度日子。 「柯念,所以,请你务必秉持着一颗正义的心,维护这个社会的正义,我最大的痛,并不是父母亲死亡,而是那些昧着良知打官司的司法人员,他们不会懂,他们的一举一动牵扯着当事人的心。我妈只求法律还给我们一个公道,但最终法律给我们的,却是无止尽的创痛。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你秉持的正义与信念、你所认定的黑与白在一夕之间被摧毁、颠覆,那对我们而言才是最深重的打击。」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安慰他才好,明明能说的话很多,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我总以为,所谓律师的责任,是将自己的官司打好,替个案争取应有的权利,却从未思考过,原来一场官司的胜与负,对他们来说不仅仅是败诉或无罪,而是社会正义得以伸张与否。 听完了项丞的这番话,我的心情沉重了些,感觉肩上担子沉甸甸的,那是项丞的期许,对于我、对于司法公正的期许。 我挟了块鱼肉放入他的碗里,过了很久后,才说出一句话:「我答应你。」 他转悲为喜,笑容是那样灿烂夺人,他开心地大口咬下我挟给他的鱼肉。 「柯念,律师是一份很神圣的工作,我以你的工作为傲。」 囫囵吞下后,他说了这一句话。 晚上,项丞睡在另一间空着的客房。 就寝时,我突然想起了项丞那天所说的赌约。 他说,柯念,我们来打个赌吧。 他说,如果一个月内你恢复记忆,代表我赢。 他说,如果最后你还是没想起我,我会离开,彻彻底底从你的世界里离开,再也不会打扰你。 我辗转难眠。 想着他那天的话,那天的表情,我睡不着,整个心思都搁在他身上。 所以我才害怕。 若我想起了他,大概又会陷入从前的泥淖当中,挣脱不了他编织的柔情内。 可我若未想起他,我仍是输家,因为继续和他纠缠一块,总有一天,我会因他喜而喜,因他悲而悲。 这场赌局不论是输是赢,最后我依旧是输得最惨的那一个。 休了四天假期,隔天我没再赖床,梳理整齐,走出房间时,桌上摆放着项丞特意去购买的早点,他就坐在餐桌旁,噙着一丝笑意,等待我走过去。 项丞眼眸弯弯,眸内满是温煦的笑。「柯念,特别帮你买了你喜欢的培根蛋饼,我特别交代老板饼皮煎得酥点,完全没有粉味,你吃吃看。」 我拒绝不了他的热心,于是遂了他的意。 咬下一口,煎得刚好的蛋饼皮一咬则断,并不黏牙,咀嚼几下,搭配酱油膏,吃进嘴里的那是美味,意犹未尽似的,我连连吃了好几口。 「怎么样?喜欢吗?」 「还不错。」咽下嘴里的蛋饼后,我说。 「真的,就知道你会喜欢!」他笑得乐了,开始动手吃着手上的包子。 他看了我身上穿的正式装扮,说:「今天要去上班?」 「嗯,已经休很多天了。」我瞧了瞧他,发现他也换下休闲便衣,上身穿着一件七分袖的灰色横条衬衫,版型偏窄,完美地展现他的好身材,下半身搭配浅蓝色的刷白牛仔裤,一副年轻人的打扮。 仔细想了下项丞的年纪,赫然发觉,项丞不过才二十三、四岁,确实是年轻人,而自己竟整整大他六岁。 因为这件事实,让我一时半刻不想出声。 闷声将塑料盒内的培根蛋饼全数吃尽后,又喝了几口奶茶。 「你今天也要出门?」我说。 「今天有场试镜,如果顺利征选上的话,到时可是饰演男配角喔。」 一束光线自项丞后方的窗户照射进来,刺眼的阳光像根针似的,刺痛得我不得不瞇眼,项丞的笑容灿烂,犹如他身后扎人的光线。 散发着璀璨光芒。 我低下头来,说:「你的演技很好,我对你有自信。」前几天不经意入眼的广告,至今仍让我印象深刻。 「真的?」 「嗯。」 「谢谢你,柯念,听你这么说后,我不紧张了。」 我抬头瞅他,然后轻轻笑了。 到了公司,我先到何善的办公室内打声招呼。 门也没敲,我直接闯入,对着何善热情说:「嗨,好久不见。」 「什么好久,不过才四天而已。」他向我赏了白眼,转着手里的原子笔,又说:「回老家去了?」 「办点事情。」我说。 他笑了,露出诡谲的神秘兼恶心笑容,「什么事?和项丞那家伙公证结婚去了?」 「你少恶了,想太多。」 何善「哈」了一声。 「你就老实讲吧,和你当了这么多年的伙伴可不是当假的,如果不是发生什么重大事件,你这只要钱不要命的工作狂,怎么可能愿意丢下工作跑去休四天长假?」 何善果然不好唬弄,他洞悉的敏锐观察力及判断力常让我招架不住,什么秘密也瞒他不了。 我长叹一口息,「你这家伙……好吧好吧,算我投降行了吧。」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单向道 作者:绮步 分卷阅读19 何善「嗯哼」一声,双手交握摆放在桌上,一副打算听我娓娓道来的架式,「说吧。」 我看了看他,思考须臾时间,才说:「我失忆了。」 何善挑眉,「失意?项丞那家伙够硬,敢和你分手,真不要命了。」 我想了一下子,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随即,我瞪了何善一眼,咬牙切齿道:「不是失意,是失忆,失、去、记、忆!」 闻言,何善「哦哦」两声,正色说:「我听你在屁。」 「我是说真的!」 他似乎了解了,点点头,对我说:「我是谁?」 「何善啊。」 「所以我说你在放屁。」他慎重地下了结论。 喂喂喂喂…… 「这事有点难解释,总之,我失去了近期三年的记忆,不过从前的事,我还记得。」 「真的?」何善狐疑。 「废话。」翻翻白眼,我已经不想再和他搭话了。 「姑且相信你。」语毕,何善从抽屉内取出一本记事本,翻了几页,说:「这两天我陆续有接一、两个案子,有兴趣吗?」 「都行。」我向来对案子的困难度高低并不怎么挑剔,于律师来说,最重要也是唯一的一件事,那便是替个案打赢官司,争取他应有的权益。 蓦然地,项丞昨晚的话闪过脑海,我犹豫了好一阵子后,吶吶:「还是替我筛选一下好了。」 听我这么一说,何善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我在他眸里找到一丝兴味,我面露尴尬,解释说:「这回我回家一趟,我妈要我以后接案子须慎重些,说律师的任务是替社会边缘人讨回正义,后来想想我妈说的话也有道理,就答应她了。」 「哦哦哦,讨正义啊……」何善恶劣地拉长语调,那表情明显是不相信我的话。 我撇过了脸,恼羞成怒回道:「反正就是这样!」 「好好好好,我的大少爷,您说是就是,那,这些是我这几天接的案子,资料整理过了,你把档案拿回去看一遍,决定要接哪个案子再和我说一声。」他边说着,边从铁柜里抽出三个卷宗,迭在一块递给我。 我接过手,又和何善随意聊了几句后,便回自己的办公室内。 翻着卷宗,将这三件案子的官司仔仔细细瞧了一遍后,最后,我选了一件凶杀案件。 被告人是名惯窃,上礼拜被告物色了一间豪宅,案发当天,他趁着巷子内无人翻墙潜入院子里,而后藉由树木爬进屋内,据卷宗记载,当时被告经过书房时,猛然听到一声枪响,他推开轻掩的房门,赫然发现被害者躺在血泊当中,额头中枪处大量地淌着鲜血,房内空无一人,被告担心被当成凶手,赶紧跳窗离开,然他的行踪却被路口监视器拍了下来,最后警方破门而入,当场将之逮捕归案,目前正羁押在看守所当中。 其它两件是财务纠纷,依何善的能力,这种官司对他而言根本是轻而易举,因此我只挑了这起刑事案件,剩下全扔给了何善去处理。 打定主意后,我先把其余的卷宗还给何善,然后回办公室思考着要如何去搜集证据。 我调了这几年的类似案子,详细阅读。 中午匆匆吃完饭,我先到被告家里,被告双亲一见到我,彷佛将我当成救星似的,紧握我的手不放,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澄清被告是无辜,看着两位头发灰白的长辈激动跪着我面前,我的心脏一下子揪痛起来。 「伯父伯母,你们快起来……别这样……」我赶紧弯身拉起他们两老。 安抚了近三十分钟,他们的情绪才逐渐缓和下来。 被告母亲佝偻单薄的身子,端来一杯茶水招呼。 「伯母,不必麻烦了。」我推拒着。 「不,这是应该的,是应该的,柯律师你可是我们唯一的希望,忠仔他是无辜的,虽然我儿子不是什么好良民,但是……但是他绝不会去杀人啊!柯律师,拜托你,救救我儿子……」说到伤心处,她掩面哭泣,被告父亲一发不语的,脸色颓然,看上去似乎憔悴不少,这阵子他们为了被告的事大概已是身心俱疲。 「陈妈妈,我会接下这个案子,自然就是相信陈忠民是清白的。」我正色,表明自己的立场。 会接下这桩刑事案件并非偶然或心血来潮,翻阅卷宗时,发现了几项疑点,其一,裤告陈忠民为何刚好挑选此处行窃?其二,被害者坐拥亿万,屋内屋外自然是戒备森严,陈忠民大胆翻墙潜入,为何无人知晓?其三,当时陈忠民为何能直闯书房?若他是初次乍临,理当对屋内房间位置不清楚才是,可陈忠民却精确地由二楼爬树推窗而入,又恰巧精确地经过书房,然后刚好听见枪声…… 这不是小说、更不是八点档连续剧,没道理有那么多巧合。 所以,诸多疑点足以显示,此案件其中必定有问题。 我并未将心里的疑虑告知陈父陈母,只是短暂说明自己是来协助陈忠民摆脱嫌疑,俩老点头表示只要对案情有帮助,他们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请问,案发前几天,陈先生的行踪如何?」我拿出小记事本及原子笔,作势做笔记。 陈母思考了几分钟,摇摇头,说:「没有,忠仔他都窝在家里打计算机,整日不出门。」 「这些话,你们有向警方或检察官说吗?」我又问。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单向道 作者:绮步 分卷阅读20 「没有,他们没问,我们自然就没说了。」 「那,方便让我将计算机带回去检查吗?说不定会有什么重大发现。」我说。 「当然当然!」 「对了,再请问一下,事发前几天,有没有什么人打电话过来找陈先生,或是听到陈先生接过什么特别的电话?」虽然警方可能已将陈忠民的手机羁押当作证物,但我仍抱着一丝希望询问。 陈母还是摇头,「没有……」 突然的,陈父开口插话,「有,我记得前一天中午,有个女人打电话来,刚好是我接听的,因为现在忠仔的朋友大多都打手机联络,因此我记得很清楚。」 这是一条大线索!也许此人是重要关键人也说不定。 像是被打了剂强心针,我浑身力气都提起来,连忙又问:「然后呢,她说什么?」 「她说要找忠仔,我叫了我儿子听电话,我在旁边,好像听到忠仔好像念了一串数字,什么23什么的……柯律师,你等等,我记得忠仔当时有抄下来,我找一下。」陈父拉开桌下的抽屉,双手胡乱地翻了一会儿后,一本便条纸出现在我面前。 我接过手,「您是说,当时陈先生把那串数字抄在这上面?」 「没错。」陈父慎重点头。 我向俩老借了铅笔,笔芯尖端在上头扫画着,须臾时间,几个数字像变魔术般跃然于纸张上头,依稀可见。 瞇了瞇眼,勉强能看出上头的数字,「23……2458……9?」我将这几个数字抄在笔记本上头,并撕下便条纸,夹在笔记本里。 我相信,这串数字及那名女子会是开启陈忠民摆脱牢狱之灾的关键钥匙。 抱着计算机主机,我告别陈家俩老。 第六章 二〇一一年,十月十五日,天气晴。 今天是我的生日,二十二岁生日。 兵单在几个月前就寄来了,我抽到k市的营区,k市离t市有一段好远好远的距离。 一想到月底就要离开念,心情就好低落好低落。 下午,我抱着念,闷闷不乐。念好像有点不耐烦,把我一手推开,还说天气已经很热了,不要黏他黏那么紧,他觉得很烦躁。 听他这么一说,我更加难过了,那时候我说:「月底我要当兵了。」 念的表情很冷淡,看了我一眼,说:「喔,然后呢?」 「没有然后。」我说。 「快滚,别打扰我看书。」念那明显是在赶人了,我更闷,躲到另一边沙发上,又说:「我想,你一定不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念他抬起头,看着我,我意外地在他脸上看见除了冷然之外的另一种表情,说不上来。 「今天是你生日?」 「嗯!你会送我生日礼物吗?」 「你要什么?」念问我。 没想到他会回应我的提议,我欣喜若狂,在脑中思考了一大圈,然后,想到那些色色的东西,我觉得好丢脸,脸上一团火在烧似的。 「什么……都可以吗?」我探试性的问。 「嗯。」念他很爽快的答应。 我开心极了,那心情彷佛内心有一只野狼仰天长啸,瞬间变身成色狼。 一步步贴近念,我说:「念,我们都交往这么久了,今天……你愿意吗?」 刚开始,念似乎听不懂我的话,过了一阵子,才慢慢顿悟,念的脸红了,红得像颗西红柿似的,我把手臂搭在念的肩上,念并没有拿开,我更加大胆了些,低下头,轻轻吻上念的唇瓣。 然后……顺水推舟,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现在,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就算要我立刻去当兵我也愿意!真的! 这辈子能和念遇见,大概是我上辈子烧了好香。 念,我一定会呵护你,不让你伤心、不让你难过。 逗你开心,带给你欢乐,是我的责任。 案情陷入胶着状态,抱回去的计算机,不知道坏了还是怎么回事,竟然无法开机,拿去维修换来的答案却是主存储器被破坏,要修好计算机必须重新更换内存。 而陈忠民那里,不论我怎么表示自己是来替他打赢官司、洗刷罪名的,他的嘴巴仍像蚌壳般,不吐一句。 更别说要从他嘴里问出那串数字来。 离开庭不到两个礼拜了,若按照这龟速,官司打赢的机率只有百分之一。 一想到可能会败诉,我的脸色便好不起来。 砰! 骤然发出的开门声吓得我好大一跳,差点就从沙发上跌坐下来,我瞪向罪魁祸首,然项丞似乎没瞧出我心情恶劣。 项丞咧嘴大笑着,像是中了大乐透头奖般,一和我视线对上,大步迈开,冲我面前来,在我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时,用力将我扯进他的怀内。 我怔了,立即回神,忙着要推开他。「喂喂喂,你发什么神经……」 「念!我选上了!我被选上了!」他在我耳畔大喊着,话里满满是兴奋,还有着些微、细不可察的颤抖。 他放开我,将我与他带出一段小距离。「念,我好开心,真的真的好开心!」 看他正兴头上,我摆不出脸色泼他冷水,只好和颜悦色问:「你说什么选上了?」 「征选啊,上礼拜我不是去征选下档期要推出的偶像剧吗?今天导演打电话过来通知,并约明天到他们公司详谈。念,怎么办?我不是在作梦吧?不是吧?」说完,他往自己脸颊用力捏了下去,他傻笑说了句:「好痛,果然不是作梦。」而后又傻乎乎地发笑。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单向道 作者:绮步 分卷阅读21 呆子。我心忖。 「念,按照惯例,我们喝酒庆祝吧!你等等,我现在马上去买酒,顺便再买下酒菜,今晚绝对要喝个过瘾!」话一落,立即风风火火地离开。 我瞪了他离去的方向,这家伙根本不给人发言的余地。 不到半个小时,项丞提了一打啤酒,另一手提着卤味。 东西往桌上一放,他开了一罐啤酒然后塞进我手里,显然是刚从冰箱取出,没一会儿我的手掌冰麻得没有知觉。 项丞豪迈地大口喝下好几口,咕噜咕噜的吞咽声,在室内清晰可闻。 他看我动也没动,笑着说:「柯念,你也喝啊。」 大概是时间一久,他没了刚才那失去理智的兴奋,称呼由单字念便成了连名带姓,不知道怎么地,竟让我有一丝不爽快。 我仰头,喝了一口,啤酒苦涩的味道在嘴里发酵扩散,由舌尖传到胸口,愈喝心情愈是郁闷,我连连又喝下几口。 「柯念,别光顾着喝,我还买了你喜欢的卤味呢,你瞧,卤肚肠、海带、豆干、鸡心、鸡脚,这些全都是你的最爱。」项丞低头一一细数着,每说一样,我的心情便一点一点的好转,最后郁积胸前的不知名东西,竟全消散不见。 我勾了勾唇角,夹了一块肚肠放入嘴里。 「对了,你那征选的角色戏分重不重?」我随口问。 项丞用力地点头,「嗯嗯,仅次于男主角。」 「喔。」我回道。 继续吃着卤味,没一会儿工夫就解决了大半,而项丞似乎是真的开心了,酒量控制不住,转眼间已喝完三罐啤酒。 「念……」 我转头过去,项丞脸颊发红,嘴边勾着傻乎乎的笑容,一副酩酊大醉模样。 「干嘛?」我说。 「我们来玩个游戏好不好?」 「不好,我不想玩。」想也没想,我直接拒绝。 闻言,项丞抿了抿嘴,像个孩子般。 我一瞧,瞠目结舌,刚吃下肚的卤味差点没吐出! 一个大男人的,没事装什么可爱? 「齁,来玩嘛,来玩嘛。」 「……」要是再用这种语气说话,小心我一拳把你揍飞出去。 「念……」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喝了口啤酒,才说:「玩什么?」 「猜拳,输的脱一件!」他大声地说。 瞬然,我站起转身离开,脚步才迈开一步,腰间传来一阵热度,随即,背部也贴上了坚硬炙热的一道肉墙。 不玩不玩,我要是真和他玩这种无聊游戏,我就是神经病了我! 我低头说:「……放开我。」 「念,来玩嘛,你以前不是常常和我玩这游戏吗?我看得出来,其实你每次都乐在其中。」项丞将嘴巴贴在我的耳廓处轻道,烫人的鼻息吹拂在颈项处,我起了一阵疙瘩,连心脏也颤动了。 「……放开我。」我重复又说了一次,这回却有些底气不足。 双脚发软着,眼前的情形让我有点害怕。 「念……」他又喊了一声,或许是喝酒的关系,项丞的声音比平常要沙哑,低沉嗓音钻过耳膜,像是一道电流般沿着神经传导至脑袋,顿时令我无法思考。 我瘫软身子,放弃说:「要玩就来玩吧……」 他松开了我,我立即脚步飘浮地与他拉开一段距离。 我与项丞对立而坐,他明显是醉了的模样,浑身酒味扑鼻而来,他看着我,紧紧地瞅着我不放,黑眸中迸发着炙热火光,让我有种快被他生吞活剥的错觉。 项丞大概是醉得厉害,平日的他根本没胆子以如此火热的目光凝视我,这一刻,我如坐针毡似的,心脏怦通跳得厉害,震动之大,彷佛下一秒钟就会硬生生从胸口处弹跳出来。 我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 眼前的项丞,褪去了平日的傻气,野性得令我招架不住。 「不是说,要玩游戏吗?」我打破寂静,说。 项丞拿罐啤酒放到我面前,说:「猜拳,输的脱一件,外加喝下半罐啤酒。」 「好。」我答应。 游戏转眼开始。拳我猜石头,项丞猜剪刀,他输了,他爽快地脱下上衣。 现正值春夏转换之际,这一、两天气温狂飙,热得受不了,我和项丞只穿件单薄的上衣。 他脱掉上衣后,裸露着削瘦结实的胸膛,没有一丝赘肉,小麦色的健康肌肤,泛着一层光泽,我不禁看得入迷。 我及时回神过来,尴尬得紧。 「再来吧。」我说。 他刚喝完半罐啤酒,唇角边湿润,我看一眼,胸口活蹦乱跳的,怎么也停不下来。 项丞点点头。 第二拳,我输了,石头对布。 「念,你输了。」他笑得有几分邪佞,几分狂野。 眼前的项丞似乎不太一样。 「输又怎么样?不过就是脱一件而已!」我冲着他说,手指抓着下襬,却始终没勇气脱掉。 因为我知道,项丞他正虎视眈眈着,我几乎能感受到他停留在我身上的视线是多么烫人。 「念,你不敢脱吗?」他的话里带着挑衅。 「谁说我不敢了?脱就脱!我还怕你不成?」我一鼓作气地扯掉短袖polo衫,空气接触到皮肤,我才恍然发现自己中了项丞的计。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单向道 作者:绮步 分卷阅读22 但已经来不及了,我上半身赤裸,早被他看光光。 他的目光像根锐利的细针,一点一点,缓慢地刮过肌肤,游移徘徊。 我装做若无其事,抓过桌上剩下半罐的啤酒,仰头饮尽。 不知道是不是喝得太快的关系,一放下空罐子,我感觉脑袋有些昏沉茫然,我甩甩头,嚷嚷:「继续继续!」 「这次我们加码,输的人要喝光一罐啤酒。」项丞说。 「谁怕谁!」我说。 第三拳还是我输了,我瞪着出布的手,直想砍了它。 ……他妈的。 我在心里咒骂。 「念,你又输了。」 他话里的幸灾乐祸实在太过明显。 不想给自己犹豫的空间,我快速脱下长裤,踢到一旁去,项丞早已帮我开好啤酒,我伸手过去,咕噜地喝着,冰凉的啤酒滑过喉咙,已没了刚开始的苦涩,愈喝愈是发觉,其实啤酒还挺好喝的嘛。 我意犹未尽地解决掉一整罐啤酒。 大概是酒精作祟的原因,脑袋瓜更是浑沌,全身发热着。 我以手掌搧风,嘴里嚷道:「好热……好热……」 明明脱得只剩条裤子了,为什么还是这么热? 我瞇眼,看了看眼前的项丞,再低头看了看自己,觉得似乎有哪里不一样,脑子困难地转了一圈,恍然大悟,我不满意对他说:「不公平,为什么只有我脱掉裤子?你也要脱!」 「我没输。」我听项丞说。 「不管,我叫你脱,你就得脱!」我走过去,感觉地板好像在摇晃,我脚步有点不稳。 「地震了?为什么地板在晃?」我疑惑。 「不是,是念你醉了。」 「醉?」我歪头,花了好几秒的工夫,才消化完这字的意思。 「我没醉,我才没醉。」我可是我家酒量最好的人,才不可能会醉! 「通常喝醉酒的人都说自己没醉。」他回了我这一句。 我用力地瞪着项丞,反驳说:「我真的没醉!我起码还可以喝下一打啤酒。对了,我们还要玩,继续玩,我要你输得一丝不挂。」 再一次猜拳,我是剪刀,他是石头。 我眨了好几下,剪刀对石头,谁赢?我用力想着思考着,但是思绪却像打结似的,怎么也无法正常运转。 「念,你又输了。」 输? 我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茫然问道:「输的人要干嘛?」 项丞瞧着我,漆黑如黑曜石般的眸子闪了一下,说:「输的人要亲赢的人一下,然后还要脱下一件。」 ……好像有哪里怪怪的?一时半刻间,我也想不出来那儿怪,只好听从他的话,踏着虚浮的脚步,左摇右摆地来到项丞身旁。 「念,你要亲我一下。」 「亲哪里?」我问。 他指着自己的唇瓣,我喔了一声,双手捧住他的脸,便往他嘴上印下。 碰了一下后,我离开。「好了。」 「不是这种。」他摇头说。 不是这种? 「那不然呢?我不知道。」 「没关系,我教你。」话落,唇上传来温热感,眼睛眨了好几下,直盯着和我距离不到几公分的他。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接触的部位钻了进来,软软的,热热的,也滑溜溜的。 它缠上了我的舌头,按着,揉着,缠着,有时候深至喉咙处,像是连心脏都要被它翻搅出来,我的脑子更是浑沌了,霎时间,变成一团热呼呼的泥浆。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整个人瘫倒在项丞胸前。 他离开我的唇瓣,黏腻的吻一路由脸颊来到耳畔,他含住我的耳垂,轻轻啃着。 「念……可以吗?」他在我耳边说着。 可以……什么?我一脸茫然。 「念,你点个头,点个头就好。」 点头?简单,这个我会。 于是,我兴高采烈地直点头。 窗外的麻雀吱吱喳喳地不断叫着,扰人清闲。 我睁开双眼。 抬手看了表带一眼,瞧清楚上头标示的时间后,我吓得瞌睡虫窜逃得一乾二净,弹跳起身子,下一秒的,却发现腰间似乎被什么东西压住,沉重重的,无法坐起身。 疑惑的视线寻了过去。 那是一只手臂。 大剌剌、霸道地环过腰部,像是在宣示主权般。 心里多少有了个谱,当我将目光往上移动,寻过赤裸结实的胸膛、骨节分明的锁骨,最后来到主人的脸庞时,脑海里浮现四个大字:果然是他。 我抑着紧张情绪,轻巧地掀开腰部的薄被时,看见下半身什么也没穿的模样,内心挫败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大概昨晚喝醉酒的关系,现在头痛欲裂得快要爆炸,像是有人拿根棒槌狠狠地往脑袋敲着。 脑袋空白了几秒钟。 而后,我拿开搁在腰间的手,一坐起身后,本来还没什么感觉的腰部,立即酸痛得我直皱眉。 发狠地瞪着睡了一脸安稳的项丞。 趁人之危的王八蛋。 不知是不是因为怨恨的念力太强,原本闭眼的项丞,呻吟几声后,缓缓睁开双眼,和我正巧打对眼。 我怔了一下,随即感觉脸颊有些发热,于是连忙撇过了脸。 「念,早安。」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单向道 作者:绮步 分卷阅读23 我瞪了他一眼,坐在床上,没说话。 他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坏情绪,问:「念,你在生气吗?」 我掀被下床,突然站起身,尖锐的刺痛沿着脊髓窜至大脑,一下子麻痹脑袋,我僵住动作,痛得当场说不出话来。 「念,你怎么了?」项丞透着担忧,双手扶住我的身体。 要不是你,我会这样吗?我怨恨地在心里这么说着。 只是当项丞的手摸上身体时,接触的部位像被火烧似的,麻辣辣一片,所有感官知觉全聚焦于他碰触的地方。 「放开我。」我低声说。 「不放。」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和他就这么僵持了几分钟,而后我又开口:「你放开我,我得去上班了。」被他这么一摸,原先旺盛十足的战斗力顷刻间消弭不见,生命体弱小得任人宰割。 「你不是不舒服吗?今天就先别去了。」他的语气有些强势。 他的话一落,几分不愉快在我心里冒着。 忍了好一会儿,我说:「你不是我老板,我上不上班不是你说了算。」扯开他的手,我弯下身子抓了衣衫和裤子随手套上,脚步不稳地离开房间。 简单梳洗过后,一开浴室门,项丞挺拔的身影映入眼帘。 我看了他一眼,脚步迈开,忽视地从他眼前走过。 蓦然地,他抓住我的手腕。 「念,对不起,别生气好吗?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他低声下气说。 我沉默一下,说:「我不喜欢别人插手管我的事,该不该上班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无关。」 「对不起。」他又重复了一次。 其实这种事也只是当下的不愉快,过没多久,心里头也没那么气了,加上项丞这般道歉,我即便有再多闷气也顿时发不出。 但偏偏,我又没那个面子低头。 「嗯」了两声后,我拐弯抹角说:「肚子饿了。」 他大概是听懂我的意思,明白我已经消气,下一秒便咧开笑容,说:「我现在马上去帮你做!」 趁着他弄早餐的期间,我回房间换上西装,才刚要套上衬衫,甫低头,点点红斑迎面而来,我怔忡,明白那是什么情况下的产物后,一阵热气直窜脸颊,烧红了脸。 我和项丞,昨天是真的做了吧? 仔细去回顾昨晚的记忆,搜寻到的却是空白一片。 应该是做了吧,毕竟……向来只出不进的部位现下正酸麻着,再再地告诉我,昨晚是真的发生了。 但是,为什么──我的心情可以如此平静? 我应该像失去记忆的天早上那样,对两人的一切充斥着震惊和不可置信才是。 然,却什么也没有。 没有愤怒,没有歇斯底里,没有恶心。 有的,只是窘迫,和难以启齿的羞赧。 难道,我内心也默许这件事情的发生吗? 想到这儿,感觉脸颊又更热了。 匆匆忙忙套上衬衫和裤子,挑选了一条横条素色领带,熟练系上后,才把西装外套往身上穿。 对着镜子整理仪容,我踏出门外。 正在厨房忙的项丞一看到我,笑道:「念,我都弄好了,快来吃吧。」 一入坐,摆放三明治的盘子和牛奶立即出现在我眼前。「谢谢。」 项丞坐到了我对面,托着下巴看我,笑得眼睛瞇成一条线,喜孜孜说:「不客气,这本来就是我要为你做的。」 我没吭声,低头吃着三明治。 再和他搭话下去,什么恶心肉麻的话都有可能会冒出来。 离上班时间已没剩下多久时间,要是再不赶紧出门,很有可能会迟到。虽然,事务所老板是我和何善,但我们俩一向守时,鲜少会上班迟到。 我三口并两口地吞着三明治,抓起杯子,便大口喝下牛奶。 「对了,念,昨天我们两个……」 「咳!咳咳……咳……」蓦然一个惊吓,顿时岔了气,牛奶窜入气管内,我被呛得两颊泛红,不断用力咳嗽,喉间撕扯力道之大,差点心肺都要咳出来了。 「念!你没事吧?」 项丞跑过来,拍抚后背,替我顺气。 「咳咳咳……」我边咳嗽,边挥手表示还挺得过去。 最后,咳到喉咙发痛着,我才好受些。 抹掉眼角的泪水,我虚弱说:「谢谢你……我没事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他带着几分责备的语气。 「……」是谁突然扯昨晚的事?要不然我会吓到喝进牛奶吗?我火大心忖。 「时间晚了,我得去上班。」我抓过公文包。 「念,等等,我还有话要跟你说。」他突然喊住我。 我知道他要谈昨晚的事,我慌乱几分,脚步大步往玄关走。 「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手腕处被一阵热意箝制住,立即的,我的心脏少跳一拍,震动幅度逐渐增大。 「念,昨天晚上……」 「我忘记了!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急忙地脱口而出,打断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手腕传来一阵痛楚,我恍然发现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 我连忙回过头去,项丞却低下头,从我的方向望过去,瞧不见他的脸,他的表情。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单向道 作者:绮步 分卷阅读24 「……项丞。」我口干舌燥着,干涩得紧。 我想着我是该说些话,但话到嘴边,始终开不了口。 气氛干得紧,氧气彷佛在一夕之间被抽光似,每一次呼吸,都是缺氧般的窒息。 张张合合的,我看着他,看不见他的脸,我无法读出他的心思。 项丞现在在想些什么?是不是在心里骂我是个骗子,骂我是个不愿意勇于面对事实的王八蛋?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冗长的停滞,每一秒都是难受,都是煎熬。 项丞他终于有了反应。 手腕一阵空虚,项丞不知何时松脱了我的手,我低下头,再度抬高脖子时,项丞他看着我,什么表情也没有,淡然的,冷漠的。 连个伪装性的笑容也没有。 我感觉我和他之间的距离一下子被拉远。 「项丞……」 「我知道,算了,就这样子吧。你快去上班,我就不打扰你了。」语毕,他转身,头也没回地往回走,背影看起来是那么冷酷无情。 顿时间,胸口被什么东西刨了一大块。 有些空虚。 有些冷意。 我不知道我怎么到事务所的。 我的脑袋呈现当机状态,想的总是项丞那不带情感的视线,以及无一丝眷恋的背影。 当我到达的时候,已经迟到了十五分钟。 前脚才刚踏入办公室内,何善便已闯入,脸色不豫,带着几分凝重。 我勉强扯了一抹笑,「老大,不会吧,我才迟到十五分钟而已……」 「谁在和你什么迟不迟到的,你这好小子,手机怎么没开机?天晓得我昨天打了你一个晚上的电话!」何善劈头说。 察觉事态似乎非同小可,我赶紧问:「发生什么事了?」 「陈忠民父母昨晚烧炭自杀!」 眼皮蓦然跳了一下,内心震撼,我连忙回神又问:「然后呢?他们老人家……」 「吸入过多的一氧化氮,昨晚经过抢救之后,已无大碍,不过现在还待在加护病房观察。」 听见暂且无大碍,我松口气,问:「是谁发现到他们的?」 「警察。」 「警察?这么凑巧?」 何善说:「才不呢,是陈母到超商买了三包木炭,数量过多,超商店员察觉有异,于是报警通知警察,后来警察破门而入,才实时救回两条命。」 「原来如此。」我说。 突然,何善脸色一变,带着揶揄的口吻问:「那你呢?昨天跑去那儿快活去了?手机竟然都没接?你知道,我当时可是心急如焚。」 我尴尬。 那一句「快活」将我堵得死死。 「抱歉……」 「哦,难得你没有反驳,当真『快活』去了?」一语双关,何善特别加重那两字,窘得我恼羞成怒地反瞪他。 「……我去医院一趟。」斗不过何善,我抓了公文包往外走。 甫踏出门外,就听见后头传来何善恶劣至极的嘲笑声。 第七章 二○一三年,六月十五日,天气晴朗。 我不知道该怎么下笔,该怎么记录今天发生的事情。 感觉我的世界一夕之间崩毁,黑暗得像是世界末日来临。 念他说:「你是谁?」 我是谁? 那一刻,那一瞬间,我眼中的泪水差点夺眶而出,我的胸口好痛,痛得想一了百了。 这算什么?哈,算什么?我辛辛苦苦经营了两年多的感情,到头来却换来念的一句「你是谁」。 念他失去记忆了,确切说来,他是忘了我,忘了我们这三年来的点点滴滴,忘了我们如何相识、恋爱,如何走过这三年。 搞什么?搞什么东西? 念他谁都记得,却偏偏忘了我。 对我来说,这还真是讽刺。这说明了,念他根本不在乎我,他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他可以在意任何一个人,在意隔壁家的小狗小猫,却从未在意过我,连一丁点儿也没有。 我以为我会哭,但那一刻我却哭不出来。 我笑了,却不是发自内心在笑。因为我不知道,除了微笑以外,我还能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我带领着念,一一走过我和他相处了两年多的空间,一个一个解释,一个一个说明。 当我说完后,念他看着我,坚持要与我分手。 我生气了,真的很生气。 我无理取闹着,不论如何就是不愿和他分手。 念骂我烦,骂我神经病,骂我白痴。 每说一句,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刃往我心脏插着。 一刀一刀凌迟。 他不会明白,每一句不经意的话,对我而言,是如此重大的伤害,我已经被念伤了一回又一回。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究竟,我还能撑多久…… 医院墙壁是一片死气沉沉的白色,一踏进来,心情彷佛笼罩一层灰。 上了二楼,依照箭头指示,穿过冗长的走廊,最后拐了一道弯后,终于看到成人加护病房的牌子。 门口前,摆了好几排长椅,家属或躺或坐,也有人掩面哭泣,气氛沉重得紧。 「不好意思,现在还没到会客时间,不能让你们见病人……」 自动铁门外头,几名家属围住一名护理人员。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单向道 作者:绮步 分卷阅读25 「护士小姐,拜托,能不能通融一下,让我们看几眼就好,我们早上看到电视新闻,就赶紧赶过来了,他们儿子现在还被关在看守所,我们得了解伯父、伯母的情况,好对他儿子做个交代。」 那一句「看守所」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看了身穿隔离衣、全身上下包得只剩下眼睛的护理人员被逼得不知该怎么办,只能不断重复说:「真的很抱歉,这是规定……」 「规定是人订出来的,变通一下也不行吗?」 「很抱歉,基于你们不是病人的直系家属,加上也未到会客时间,所以我们真的不能让你们进去。」护理人员再三解释几次后,他们才悻悻然让她回到病房内。 开启的铁门再度阖上。 「怎么办才好?还说要去见阿忠,陈爸、陈妈发生这种事情,要我们怎么去见?」唯一一位女子发愁地对着其它两位男人说。 一旁竖耳聆听的我,捕捉了几个关键词,确定他们认识陈忠民后,我走上前去。 「不好意思,请问你们是陈忠民的友人吗?」 两男一女把视线放到我身上。 「你是谁?」 「你们好,我是陈忠民家属聘请的律师,敝姓柯,上礼拜登门拜访过伯父、伯母一次,我在电视里得知这项不幸消息,于是立即赶了过来,等会儿我会到看守所探视陈忠民,进一步搜集破案的相关资料。」我简略地大致提及了身分。 「你突然叫住我们,有什么事情?」另一名男人狐疑地问,对于我的话似乎半信半疑。 自然,我也不勉强他们一定得相信我,我微笑,又说:「是这样子的,上礼拜走得匆忙,我有些地方还有点疑虑,这次来到医院一部分是要探视伯父、伯母,了解病情,还有一部分,是来请教他们一些问题顺道厘清疑虑,毕竟,我答应了伯父、伯母要将陈忠民平安带回来,我相信陈忠民是被冤枉的。」停顿了下,我状似为难道:「但是,距离会客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多……何况尚且不知伯父、伯母他们是否脱离危险,距开庭时间愈来愈近,加上现在所有的证据都在在指示是陈忠民下的毒手,若不早些将问题厘清,要证明陈忠民清白恐怕凶多吉少……」 女子似乎是聪明人,一听我说完后,随即答话:「所以你才主动搭讪我们,打算问问题?」 我微笑,「不是问,只是请教一些事情罢了。」 长达一个小时的会议,最后我再三向他们道谢,离开医院地下美食街。 这一小时倒也不是白谈,起码,我抓了一个关键人物,以及始终相信儿子清白的陈父、陈母为何会突然烧炭自杀。 据三名友人所述,陈忠民半年前曾透过网络认识一名女子,两人很快就陷入恋爱,这期间,陈忠民不止一次向友人们借钱,一开始是几千、几万的小数目,到后来竟开口借数十万。 这并不是个小数目,再怎么要好,也不可能大方爽快地借出,他们拒绝了陈忠民,陈忠民借不到钱,便把歪脑筋动到父母亲的棺材本上,偷了账户本,盗领得一乾二净。 父母亲这儿没钱供他,陈忠民进而去偷去抢,若不是陈父、陈母苦苦哀求对方,甚至不惜和亲友借钱偿还赔偿金,陈忠民这才免了牢狱之灾。 他们怀疑,陈忠民会需要这么一笔庞大的钱财,那名女子肯定脱不了关系。陈忠民并不好吸毒,没道理会去行窃。 这名女子的出现,对照出先前陈忠民的不配合,突然之间,错综复杂的案情,彷佛渐渐明朗化,在一段又一段错综复杂的绳线间,找到了其中的连接点。 估计,陈忠民是想保护女朋友吧。 说不定陈忠民已经发现这一切都是女子搞的鬼。 另外,听说陈父、陈母昨天到看守所探望了陈忠民。 我大概能推测出他向他父母说了些什么话,不外乎就是要父母亲放弃他,他决定要坐牢之类的,而陈父、陈母听他这么一说,当下希望被浇灭,唯一的儿子即将因杀人罪入狱,再次出来不知是何年何月,加上老本全没了,以后生活还不知有没有着落,双重打击下,两老心灰意冷,于是兴起了自杀念头,打算一了百了。 前因后果都想通后,我立刻到看守所探视陈忠民。 陈忠民走了进来,一入坐后,我立即说:「伯父、伯母昨天来见你了?」 陈忠民冷看我,「是又怎样?」 「那你知道,他们现在正躺在医院里吗?」 骤然陈忠民脸色大变,「你说什么!?」随即,他稳下情绪,恢复表情冷道:「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动摇?我不会上当的。」 好一位痴情男子。我冷笑,「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只是来告知你这件事。不过,我想谅你也不知道,他们昨天听完你的话之后是多么伤心欲绝,甚至绝望到要烧炭自杀,若非抢救及时,你见到的会是两具冰冷的尸体。」 我站起身,拿起手边的公文包,「我们大概也没什么话好说了,既然你一心想替别人背黑锅,行,我就成全你。」话一说完,我转身离开。 「等等!」陈忠民从后头叫住了我。 我回头冷睇他,「陈先生还有何贵事呢?」 陈忠民十指紧扣于桌面,面容发白,忧形于色,他抬头看了看我,紧张地问:「我爸妈他们……没事吧?」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单向道 作者:绮步 分卷阅读26 「哦,原来你还在乎他们?」我讽刺说。 他被我激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过了一会儿后,说:「……我真的很对不起他们。」 「对,你是对不起他们。」我点头说。「但是,你知道你错在哪些地方吗?」 我见他低头不语,我又开口:「你错在不该盗领他们的钱,错在不该去偷去抢,错在不该让他们为你向他人低声下气,错在不该一而再再而三伤他们的心,错在你不知悔改,因而卷入了这场案件当中,错在他们为你劳命奔波,聘请律师帮你打官司时,但你却一脸不在意,一点也不为自己辩护,你最错最错的,是他们并没有放弃你,可你却先放弃了自己!你真该看看当初他们为了你,拚命向我下跪,只求我能洗刷你的冤屈,还你清白!」我一鼓作气地说了一大串,说完后,拚命地喘息着。 我是气,是怒,每个孩子都是父母亲心头上的一块肉,他们甘愿为了子女向别人下跪、向他人求情,他们不需要子女成大功立大业,他们祈求的,不过是子女能平平安安度一辈子罢了,如此简单的愿望,对陈父、陈母来说,却是难以达到。 陈忠民被我骂得哑口无言,脸上满是歉疚。 我坐下,缓和情绪。 我沉声,「陈忠民,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人是你杀的吗?」 陈忠民低下头,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抬起头,嘴巴频频颤抖,说:「……不……不是!不是,柯律师,人不是我杀的!我是被冤枉的!」每说一句,紧握的拳头便在桌面用力敲击一次,手铐的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会客室内回荡,他朝我吼着,像是困兽之斗,做着最后的挣扎与努力。 陈忠民一五一十地全盘托出,半年前,他在网上认识一名女子,叫妞妞,经过多次视讯聊天后开始交往,一开始即陷入热恋当中,浓情蜜意,一个月后,妞妞告诉陈忠民父亲酗酒,母亲重病,家里经济捉襟见肘,父亲要将她抓到酒店去上班,赚钱养家活口,陈忠民不舍女友,于是陆陆续续给了她好几万块。 事情并未因陈忠民的救济而好转,后来,妞妞又告诉他,母亲被送入加护病房,家里没有钱付医疗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开口向陈忠民借了二十五万块钱,陈忠民盗领父母亲的户头,将几百万一口气领光,全给了妞妞。 这样的事情,来来回回不断重复发生,妞妞开口的数目愈来愈大,陈忠民害怕妞妞因为拿不到钱而和他分手,因此才铤而走险,铸下偷窃大错。 上个月,妞妞伤心欲绝,说母亲过世了,但家里没有多余的钱办母亲的后事,拜托陈忠民能不能再借她两百万,两百万不是一笔小数目,陈忠民短时间根本凑不出这么多钱,于是陈忠民苦恼告诉妞妞他身上没有多余的钱可以再借她了。 过了两、三天,妞妞问陈忠民愿意为他出生入死吗?陈忠民爱她爱到不惜去当抢劫犯了,这回自然是点头答应。妞妞说,她朋友家里有个保险柜,里头装了五百万现金,密码什么的等她套出来再告诉他。 等待妞妞来电期间,陈忠民一连两天走了楣运,先是计算机无缘无故坏了,而后手机又掉进马桶报销,隔天,妞妞打了家用电话给陈忠民,说知道密码了,而且主人后天下午会出门一趟,家里无人,保险柜就放置在二楼的书房,并详细描述书房的位置。 之后,事情的发展就如卷宗之描述,陈忠民顺利潜入宅内,然等待他的却是一宗策划缜密的嫁祸案件,他被扣了个杀人犯的罪名。 很快的,陈忠民了解这一切都是妞妞设的局,然他却因深爱妞妞,甘心为她坐牢,替她背负罪名。 陈忠民托盘供出事实真相的两天后,妞妞在男友家中当场被逮。原来陈忠民虽然以被告身分被安置于看守所,但有两名年轻刑警发觉案情似乎并不单纯,认为被害者领养的儿子涉嫌重大,于是私底下暗中调查,在男子的住家附近找到丢弃掩埋的作案枪枝,枪枝内侧也发现犯人指纹,于是将其逮捕归案,做进一步侦讯。 枪枝上头未擦拭干净的指纹与男子吻合,男子只好供出犯案动机。他因为染上毒瘾,一再伸手向父亲拿钱买毒,他每伸手一次,被害者便厉声怒骂一次,男子气不过,于是想杀了这个从小对待他不是打便是责备的父亲泄恨,再进而继承父亲的巨额财产。 于是他开始策划了这场局,但这场游戏当中必须有人当替死鬼,他突然想到了女友最近钓上的肥羊。他和女友连手骗陈忠民到家里偷钱,由监视器瞧见陈忠民进入宅内后,拿起高价购买的手枪,朝被他迷昏的父亲脑门扣下扳机。 案件发生了大逆转,检察官撤销告诉,陈忠民无罪释放。 这件事情上了新闻头条,该名检察官因证据未确凿便相陈忠民提出公诉,受到了不少社会舆论之谴责与抨击,她哭花了脸,当场在众多媒体记者前向陈忠民一家鞠躬道歉。 之后发生了些什么事情,我没有再去关注,只是陆续从电视新闻得知,陈父、陈母平安出院,有不少企业家因这起案件关注陈忠民,争相聘请陈忠民到其公司任职。 我想,这样也算是个好结局吧。 陈父、陈母盼回了儿子的清白,迟来的正义洗刷冤屈,一家人的感情经过此事后,变得更加密不可分。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单向道 作者:绮步 分卷阅读27 但是,陈家一家子是和乐融融,反观我这儿,却是一片愁云惨雾,愁云惨雾的不是我,也不是项丞,而是家里头的气氛。 自从那天后,一个礼拜过去,我见到项丞的次数寥寥可数。 项丞在躲避我,很明显在躲着我。 就算偶尔在家里遇见,也是对我视若无睹,和以往的热情迥然不同。 我知道我那天的行径伤害到他,我知道我不该极欲撇清那晚的事,但是,项丞他再怎么生气、愤怒,也没必要气这么久吧。 回到家,迎面而来的一片黑暗,我抑着怒气打开电灯。 算了,随便他好了,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一个月一到,我照样会赶他出门。 我在书房里待到快十点钟,后来因为精神疲靡,趴在桌上昏昏沉沉睡去。 喀擦…… 房外的钥匙开启声唤起我的注意。 我起身走出房外,一个抬眼,正巧与欲进入客厅的项丞打对眼。 他看了看我,澄澈的黑眸子深不见底,紧紧地锁住了我,我就像被关在他的眼眶当中,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项丞面无表情,少了憨傻的微笑,透过来的视线带着些微锋利,我被他刺得心口一缩一缩的,我发不出声音来,喉咙像是被人扣住一般,窒息得喘不过气。 最后,他调开了眼,什么话也没说,往客房方向走去。 我看着他默然的背影,拳头攒紧,缩了又缩。 咬牙,我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朝着背影张口喊道:「……项丞!」 听我一喊,项丞走了两步后,停下步伐,头微微侧着,并未转过身子。 「你在生气吗?」 项丞顿了一下子,回道:「没有。」 「那──那……」那为什么要对我如此冷淡?我紧抿着双唇,迟迟说不出口。 室内陷入了沉重的氛围,安静得连外头呼啸而过的飚车声都清晰可闻。 「还有什么事吗?若没有的话,我先去休息了。」 见他作势要走,我连忙找话题又问:「工作很忙吗?之前不是和导演面试,结果怎么样了?」 「和导演签完合约了,档期也敲定,这两、三天就会开始拍摄。」 话题又轻易结束,我踟蹰着该再找哪些话题时,耳边听见项丞说:「抱歉,今天工作有点累,我想先回房间休息。」 项丞没等我响应,脚步径自往房间方向迈去,我瞪着他的背影,怒不敢言。 可恶、可恶! 一股怒火在胸口焚烧着,每一次呼吸都是麻辣辣的疼。 我并不想承认项丞他的存在足以波动我的情绪,但是,此时此刻,项丞他一对我冷淡,我便开始慌了,原本还能秉持住的自信心,一点一点的崩溃。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情绪,这种惶惶不安,害怕被抛弃的心情,使我无措,使我乱了阵脚。 这不是柯念该有的反应。 柯念永远是高傲,自信,临难不惧的,而不是像这样,手足无措得不知该怎么办。 果然…… 我最终还是陷入了项丞编织的柔情迷网当中,无法自拔,悲惨的是,连什么时候深受其吸引犹不自知。 大概明白再怎么挣扎也没用,于是这一秒,我放弃了反抗。 算了,算了…… 项丞这家伙大概是我这辈子的克星。 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加快脚步朝项丞走去。 我抓住他的下襬,他因为我的动作身体微微后倾。 「项丞。」我说 「……」他沉默着,彷佛在等我下一句话。 「……对不起。」我低下声音。 「你和我对不起什么,你没做错什么。」 我盯着他宽厚的后背,从未仔细去看,这一刻我才发现,印象中总是带着不成熟傻笑的笨家伙,原来拥有着一道能替人挡风阻雨的胸膛;一路回想,原来看似不可靠的言行举止中,却含着无止尽的包容与宠溺。 以前不知项丞的好,只觉得他像黏皮糖似,令人生厌,因此极欲想将他推拒出我的生活,然而当项丞已不愿意再绕着我旋转时,我才看清自己的心。 虽然不想坦白承认,但我想我是喜欢上眼前这一个人了。 眼前这一个,将我当成他全部世界的人。 「要怎么样,你才肯消气?」我说。 项丞他背着我摇了摇头,「我说过,我没生气。」 胡说,都到这地步了,他还想骗我?我一把转过项丞,说:「对!我承认!我是一个脾气差,又爱生气的人,如果我的言行伤到你,你就说啊!说啊,为什么不坦白一点?为什么要避我?为什么不再对我笑了?究竟我该怎么做,该怎么低声下气,你才肯原谅我?还是要我和你上床一次你才愿意消气?」语毕,我连忙扯掉上衣,手指摸上腰带,正欲脱下长裤时,一抹温热压制了我,厚实的掌心紧紧按住我的手,我抬起目光想瞪他,却发现眼前的项丞变得有些模糊。 带着薄茧的指头摸上了我的脸,而后轻轻抹去眼角的湿润。 「念,为什么要哭?」项丞问我。 「……我没哭!」我语气僵硬地闷声反驳,用力以掌心擦掉眼里的液体,说:「是流汗,那是汗水!」柯念不会哭,柯念自从十八岁之后,就再也不哭了,以前是这样,往后亦是。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单向道 作者:绮步 分卷阅读28 「那你为什么说要和我做?你不是最讨厌和我扯上关系吗?」他又问。 咬了咬下唇,我说:「……你在生气。」 「那你又为什么怕我生气?」 「……」我没说话了,我知道项丞在期待什么,他的眼神充满着热烈,但我说不出口。 我撇开了头,缓缓垂下。 下一瞬间,一股力道扣住我的下颚,强迫我抬高脖子。 漆黑的眸子中,好像有什么火光在闪耀着,我从项丞的瞳孔中看到自己慌乱失措的模样。 「念,你喜欢我。」 这并非一句疑问词,而是肯定句。 我看着他,项丞脸上出现了我翘首盼望的久违笑容。 一抹自信满满的笑。 「念,你喜欢我,喜欢项丞。」这次,他的语气坚定几分。 被抓包的窘状令我既羞赧又不知该如何回应,我作势挣脱几下,却是底气不足,做做样子。 「是又怎样,不是那又怎样?」 「是的话,我会给你一记又深又热的亲吻,如果不是的话……」 不等他讲完,我怒瞋了他一眼,说:「那你还不快点亲我!」 项丞的笑容弧度加深,随即,便低头吻上我的唇。 如他所言,那是一记既深且热的黏吻,他像是一只饿了许久的野兽,发狠地侵袭着我的口腔,吻得我无力招架,满嘴都是他的唾液。 项丞悄悄地解开我的裤头,当我发觉时,他的指头摸上了我最敏感的部位,单手包覆,我的脑袋像是被炸开似,一瞬间头昏脑胀,沉重重的。 他脱去了我的长裤,一步步将我往后逼退,直到背部抵上了坚硬冰冷的墙壁,他一手扣住我的下颚,我只能被动地承受他的激吻,另一手抓握着我的下身,慢慢滑动。 一阵电流从下身窜升,快感逼得我弹跳起身子。 项丞他主导了这场性爱,不容我拒绝,径自地单手架高我的左腿,以站立的方式插了进来。 说实在话,刚进入时,窄小洞口被撑大的滋味难受得紧,我只能大口喘息,以分散那里带来的闷痛感。 入侵仍持续着,一点一点的压了进来,彷佛没有尽头般,一寸一寸钻入。 我张口咬住项丞的肩膀,下颚用尽全力紧缩,其中报复意味浓厚,惩罚他带给我这么不好受的感觉。 似乎还不够解恨,我在他持续进入的当中,扯了好几下他的头发。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停了下来,我能感觉到他扎人的毛发抵在我的大腿根处。 下面很胀,很满。 项丞他亲了亲我,我狠狠地往他唇上咬了一口。 「……王八蛋。」我恨恨的说。 「很痛吗?」 「你让我插一次不就知道了?」我气怒地回了这一句。 「乖。」他安抚。 细碎的吻落了下来,吻得我舒服地闭上眼睛。 他开始有了动作,最初仅是浅浅地退出,而后再顶入,之后,摆动的幅度愈来愈大,每一次都顶得我难受,但偏偏又不是全然的不好受,酸酸麻麻的,像是蚀人的蚂蚁在体内钻着,还不够……还不够,我需要的是更强而有力的撞击,在我体内抽插着。 勾住项丞的颈项,我在他带领下双腿环住他的腰部,他托着我的臀瓣,自下而上像捣桩似顶入。 「快……再快些……」 他的动作让我发狂,一下子就没了理智,抛开世俗礼节,成了专门追逐性欲快感的野兽,次次迎合,索求。 「念,你好棒……好棒……」项丞闷哼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挠着我的心窝,泛起一阵阵难耐的骚痒,我情不自禁地低头吻住他。 项丞,项丞。 我在心里一次次呼唤他的名字。 每喊一次,内心那被我压抑住的情感不断涌上,彷佛下一秒钟就会溃堤。 「念,我爱你……我爱你……」 项丞的话次次撞进耳膜,震耳欲聋,在我脑中放大了数十倍。 我想,我是输了。 不论我有没有想起他,想起有关他的一切,这场赌约,我终究还是输了。 第八章 二○一三年,六月十六日,天气晴朗。 念昨天回家乡去了。 今天忙完自己的事后,我匆匆忙忙跑去找念,当然,想也知道,念依旧那样冷淡,依旧那样无情,虽然心里头明白,但听见念一脸嫌恶地说「你来这里干嘛」、「我家不欢迎你」时,我突然觉得自己好悲哀,真的好悲哀。 我不知道,我究竟是念的什么人,念他到底将我置于他心里何处,又或者,我什么也不是,什么都不是。 一开始,在这段感情中,是我主动追求,以锲而不舍的决心,拚命地追逐,拚命的挖心掏肺,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予念。 然而,经过这件事后,我才慢慢顿悟,再怎么追逐,再怎么努力,还是有疲惫倦怠的一天,一直挖心掏肺下去,心和肺终有空洞的一天。 如果哪一天我累了,放手了,是不是就代表着我和念要结束? 我离开念的老家,一个人独自走在街道上。 不知不觉来到念曾经带我来过的国小。 我还记得,念说他有个秘密基地,于是下一秒就将我拉到溜滑梯底下被草丛掩盖的狭小空间。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单向道 作者:绮步 分卷阅读29 「每次我难过的时候,我都会来这里,因为在这里,谁也看不见我的悲伤。」 谁也看不见我的悲伤。 我钻进草丛内,想着我和念的相识经过,想着这两年的甜蜜与快乐,想着想着,鼻子突然好酸,掩藏许久的液体落下。 原来我哭了。 这场恋爱好苦好苦。 我以为爱情是甜的,但我付出了所有,最后我得到的,却是念的一句分手。 我还记得,那晚我和念拥抱,坐在草坪上抬头仰望星空。 为什么对我是那么重要的回忆,而念却能轻易的将它们遗忘?是不是,与最初不对等的付出有关? 我在秘密基地里待了好久好久,眼睛又酸又涩的,我睡着了。 当我醒过来时,念他的脸庞出现在面前。 我开心着,但下一瞬间,却坠入深渊。 我们分手吧。念又开口说了一次。 这次我是真的绝望了,但绝望当中,却又不甘心着。 于是,我向念提出一场赌局。 如果我输了,我会死心,彻彻底底的死心,再也不会出现在念的面前。 然后,将念的名字,从我的脑海中永远抹去。 我恋爱了。 自从那天滚了床单,项丞从客房搬入我的房间,每天与我共枕而眠,抱在一块睡觉,期间,经常擦枪走火。 虽然事情的演变有些出乎我意料之外,但,我并不怎么排斥,也许是和自己多少也承认喜欢项丞有关吧。 项丞再度化身成黏皮糖,在屋内,不管做什么是总要腻在一快。 我在看电视,他习惯枕在我腿上和我一起看,偶尔评论电视剧某演员的演技。 或者,我和他肩抵着肩靠在一块,十指交握,看新闻,看政治评论,看播映不知几百次的《唐伯虎点秋香》及《九品芝麻官》。 他喜欢摸我的手,自掌心处轻轻往指尖抚摸,一点一点按揉着,很是舒服。 初时,我不大习惯,总会抽回手,压在大腿处不让他捉去,随着次数增多,我逐渐习惯这亲昵的举动。 他喜欢早上刚起床时接吻,有时霸道不让人呼吸,有时却又柔情似水的令人流连不舍分开,喜欢把口水全搅和进我的口腔,即便刚睡醒口中异味非常浓厚,却总说很甜。 说情话说得甜死人也不打紧般。 我一直是活在一个人的世界中,不知道依靠、软弱为何物,不知道把一个人放进心底是什么滋味,然自从认识项丞后,我才懂,什么是想念。 我慢慢接受项丞,慢慢把重心从自己身上移开。 偶尔询问项丞工作的心情,聆听他的想法与感触。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行径是「了解」。用心去认识一个人,去了解一个人,把一个人的世界变成两个人。 这样的爱情,一旦单脚踏入后,要抽身是痴人说梦,因为你会在不知不觉间愈陷愈深,像个傻子一样,成天挂念着那个人,当你发觉时,一切都太晚了,你已经全身陷入泥淖中,无法呼吸。 临近中午的时候,项丞突然打了电话过来,我一瞧来电者,于是接听:「喂?」 项丞带着浓厚笑意的声音从话筒内传进耳里,『念,你在事务所吗?』 「嗯,怎么了?」 『今天剧组在事务所附近的公园拍摄,现在暂时收工,我们等会儿一起吃顿饭吧。』 我看了看手边的行程表,上礼拜从何善那接手了一起财务纠纷案件,不过基本上资料搜集得差不多了,下午应该没什么事情。 「好,我去找你。」我阖上笔记型计算机,拿了公文包,一边说一边打开门往外头走。 『嗯嗯,我等你!』 通话结束后,我盯着手机,想到这是头一次和项丞在外面吃饭,内心不由得有些紧张。 一怔,突然发觉自己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不过就是吃个饭罢了,有什么好心跳加速的。 我不由得失笑摇了摇头。 加快行走的脚步,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我来到项丞说的公园。 果然,那儿围了一大圈人群,每个路人手里皆拿着手机狂拍,搭配兴奋的尖叫声,似乎有什么国际巨星到来。 我走近,伸长脖子在人群包围之中找寻项丞的身影,视线寻了一遭后,才在树下瞧见他的人,他低头和一名女子说话,两个人靠得很近,女子手里似乎拿了本簿子,像是在讨论事情。 凝视着那名女子的侧脸,不知怎么地,突然觉得几分眼熟,在脑中搜寻了一遍,却是空白一片,深入思考下去,两鬓额际处隐约作疼。 我皱眉地揉着脑侧。 「念──」 突然地,耳里听见项丞的呼喊声,我再度望过去,项丞不知何时穿过人群来到我面前,笑吟吟的,看上去心情很好。 「念,我肚子好饿。」他瘪瘪嘴,一副委屈模样。 我失笑,说:「你想吃什么?」 他思考了下,随即笑开脸说:「附近有一家好吃的意大利面,前阵子向你推荐,你还说有空要去吃吃看呢,我看咱们今天就去!」 听他说完,我一愣,说:「我没印象,你什么时候跟我说的?」 项丞面容微僵,顷刻间,我有些明白了。 他的声音微弱了几分,「那是你还没失去记忆之前的事。」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单向道 作者:绮步 分卷阅读30 「嗯。」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提起以前的事。」 我奇怪地看他一眼,「你和我道歉什么,我没生气,不管以前或是现在,我还是我。」即使他什么也没说,我仍晓得,我失去记忆这件事,在项丞心上划了一道无法抹灭的伤痛。 我什么人都记得,却唯独遗忘了他。 项丞习惯用微笑掩饰,有时候他笑,却非发自内心在笑,他用笑容来遮掩内心真正情绪的一张面具。 项丞的身分是一名演员,演技精湛,做个社交性微笑对他根本是再轻松不过,以前的我或许分辨不出来,但随交往时间一久,愈是了解项丞,我愈是知道,他真正的笑容,笑意会渗进眼底,一双黑眸熠熠闪亮,璀璨刺眼,如黑曜石般,那样动人,那样令人移不开眼。 或许我是失去了三年的记忆,但并不代表我永远找不回来。 我还是我,还是柯念,就像绕了一大圈,最后我还是回到项丞身边,还是再度喜欢上他。 我从不觉得我和以前有什么不同。 听完我的话后,项丞先是一怔,随即露出温煦的微笑,「对,你还是你。」 他的笑渲染了我,我心底一暖,说:「先去吃饭,你不是饿了?」 「嗯!」项丞用力点下头。 项丞刚出道两年,名气尚未打响,仍是位名不经传的演员,围观的路人并未多少人注意到他,倒是他的好皮相引起了几位年轻女生侧目。 我和项丞没什么阻碍便轻松离开剧场。 走没几步,身后传来一声叫唤,喊的是项丞名字。 回过头去,扎着马尾,衬衫、牛仔裤一身轻便打扮的女子走上来,我一眼就认出来她是刚才和项丞待在一起的女人。 「子萱,什么事吗?」我听见项丞说。 「集合时间临时提早半个小时,一点半以前记得回来。」名叫子萱的女子,目不斜视地看着项丞,并未看我,似乎是将我当成空气。 「嗯,我知道啦,谢谢。」 「不会。」女人离去之前,睇了我一眼,眼神很是奇怪,我被瞧得浑身不对劲。 看出了我的异样,项丞开口问道:「念,怎么了?」 我摇头。「没事,走吧。」 回头又看了女子离去的背影,我压下心里突生的怪异。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在意她。 「她是谁?」点完餐后,在等待上餐的空档时间,我开口问。 项丞看了我,一脸迷惘,「谁?」 「刚才叫住你的女人。」 项丞哦了一声,随即回答:「我的经纪人,你之前也见过她几次面。」 我思考一会儿,又说:「她知道我们的关系?」 他理所当然地点头,「我从没向子萱隐瞒我们的事情。」话刚说完,服务生端了两盘意大利面上桌。 「念,怎么突然问起子萱了?」 「没事。」我说。拿起叉子,在盘中卷了几圈,张口吃下面条。 之后项丞也没再盘问起,和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谈话着。 突然,项丞搁下叉子凝视着我,我被他瞧得不自在,皱了皱眉头看他,「看我做什么?」 他微笑摇摇头,说:「没事,只是忽然发现念就算只是吃面,也很气质优雅。」 被他一夸,我僵了下身子,动作停顿,须臾,我脸颊燥热地瞪了他一眼,低声斥道:「快吃你的面!」 「是!遵命!」项丞俏皮地在头上比了个行礼的手势,然后继续卷面条的动作,一面傻笑一面看我。 他三两下就解决掉意大利面。 「你今天要拍到几点?」察觉到他嘴角边的油光,我拿起湿纸巾,伸手帮他擦拭了下,他受宠若惊,随即开心得眉眼弯弯。 他歪头思考,说:「不知道呢,导演的个性变幻莫测,令人捉摸,像是昨天,以为能赶在七点完工,结果女主角某个表情角度导演不满意,我和她整整重复了二十几遍。」 我点了点头,难怪他昨天九点多才回到家。 「虽然拍戏累人,不过想到能用自己的演技去诠释主角的个性,就像是透过自己在这世上活着,我的心里就涌升一股难以言喻的撼动……」我看项丞说着说着便羞赧地抓了抓头,不好意思又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总之,我喜欢这份工作。」他坚定地点下头,漾开了笑。 「我懂。」我轻声说。我懂,懂他这份心情。 他瞧着我,眼底尽是温暖的笑意。 突然,他站起身坐到我身旁来,我惊愕了下,看向他,桌子底下的手传来一阵热意,他以桌巾作为掩饰牵住了我的手。 「你干嘛?」我瞪了瞪他。 「忽然很想牵你的手。」他委屈说。 「别这样。」我作势甩了甩他的手,他抓握的力量却更加强大,让我怎么也挥不开。 他的掌心很暖很热,暖得我心口麻麻烫烫的。 他凑近我的耳朵,距离不到一公分,一副苦恼地轻喃:「怎么办,我好想亲你……」 「……喂!」我的凶光加重。 他呵呵了两声,「回去你要补偿我。」 「你去死。」我懒得理他。 现在时间是十二点半,离项丞集合还有一段时间,空盘子被收走后,甜点和饮料端了上来,项丞右手牵着我,左手则笨拙用小汤匙吃蛋糕,不是惯用手的关系,他盘内盘外落了许多蛋糕小碎屑,即便如此,他仍没有松开我的手。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单向道 作者:绮步 分卷阅读31 我问了项丞,吃这么辛苦,为何不先暂时松开? 他想也没想的,立刻回答我,牵着你,会让我感觉你就陪在我身边。 听他一说,彷佛一颗小石子落进湖心,泛起点点涟漪,荡漾许久许久。 我逐渐收紧掌心,也握住了他,他低头笑了,笑得像是偷了满嘴腥的猫。 我和他谁也没再开口,只是胸口的那颗心脏胀得好满好满。 也许这样的沦陷,也挺不错的。 我似乎有些能明白,失去记忆前的我,为什么会愿意带项丞回家,为什么会愿意为了项丞去挑战阿爸的底线。 用完餐,回到事务所内,椅子尚未坐热,何善他直接推门闯入,连敲门的动作也省了。 「刚才接了新案子,吶,给你。」何善把卷宗放到我桌上。 何善他善于交际,于是一手包办了与委托者的接洽,并顺道筛选。 「是什么的?」 「酒驾肇事。」何善说。 正欲翻开档案的手指一僵。 「对方指名要你打官司,况且,委托者你和我都认识,我推拒不了,真的很抱歉。」何善的语气里带着歉疚,顿时间,我心往下一沉。 我打开档案,迅速扫视一遍,愈往下看,我的脸色愈差。 阖起,「……何善,我能不接吗?」 「柯念,我懂你有你的原则,但对方毕竟是李教授……」何善的声音微弱几分。 李教授,他是我和何善大学的法学课程教授,对我们俩很是提携,当年我和何善跳脱原本任职的事务所独自开业经营,初期,毕竟是新人关系,生意惨淡,很多委托者都是李教授介绍过来的,若非李教授,现在的事务所也许早已因经营不下去而关门大吉。 我和何善能有现在的地位,李教授的提携功不可没。 但是,但是…… 我低头看着卷宗,突然感到一阵沉重与疲惫。 「柯念,就当是最后一次,我们以前受过教授不少恩惠,总不能现在他有难了,我们却袖手旁观。你在学校成绩优异,开业至今,打输官司的次数五根手指数得出来,若非教授指名要你帮他打官司,要不我早就先行一步揽下这麻烦……」 「何善,我不是这意思。」我并没有要把所有难搞案子都丢给他去处理的想法,我只是,只是…… 项丞那天说过的话在我脑中放大了起来。 他说,柯念,请你务必秉持着一颗正义的心,维护这个社会的正义。 他说,柯念,律师是一份神圣的工作,我以你的工作为傲。 什么是黑,什么是白,我一向能分辨清楚,然而这一刻,我却胡涂了,踟蹰了,茫然了。一边是正义,一边是恩情,我站在天秤的中央,不论往哪一方迈进,一踏出步伐,天秤便已倾斜,回归不了它最初的平衡。 「柯念,我懂你在担心什么,项丞他也从未插手管过你的工作,只要你不和他说,他又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呢?你不说,我不说,等官司一结束,不就什么事也没了吗?眼下当务之急的是李教授,这恩是不能不报。」 何善的提议使我心动了。 是啊,只要我不说,项丞没道理会知道,可不是吗? 我收下卷宗,「好吧,我知道了,李教授的案子我接了,我过两天再去拜访他,详细了解事情经过。」 何善明显是松了口气,「柯念,幸好你能想得开,我现在立刻打电话给教授。」他拍拍我的肩膀,而后离开我的办公室。 何善走后,我发呆了好一会儿,心仍有些忐忑不安。 翻开档案,再仔细阅读一次。 这是一起酒驾肇事的案件,肇事者是李教授的儿子,李云,李云昨天晚上参加朋友的生日派对,不小心喝多了,在回程的路上,撞上一名路人,被害者弹飞几尺之远,李云惊吓酒也跟着清醒,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被害者送至医院急救,现正在加护病房内,昏迷不醒。 这是一起非常简单的肇事案件,对错非常明显,因此打赢官司的机率非常低,但李教授为了袒护儿子,似乎有意将整起案子导成被害者有意寻短,特意冲到马路上,况且当时警方在发现李云的身分时,并未做酒测,因此,李云酒醉撞人这事,除了我和何善及几名关系人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李云昨晚是喝酒开车。 我盯着档案,脑袋纷乱。我真要为李教授而去扭曲事实的真相吗?我真能昧着良心去打这起官司吗?而我念法律,就是为了报答他人的恩情吗? 黑不是黑,白已非白。 什么是正义?什么是司法?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 下班之后,我在外头逗留了许久,走马看花的,随意走,随意逛。 突然不想那么快回家,不想去面对项丞那正义凛然的面容。 我去看了两场电影,散场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我踏着疲倦困顿的步伐回去。 推开大门,室内灯光晕黄,透着微微的温暖。 我站在门边,脚步迟疑,不敢踏入半寸。 说也奇怪,我在门外站了一段时间,竟未看见项丞上前迎接,以往只要我一开大门,项丞便立即狂奔至玄关处给予一记热情拥抱,今天怎么没瞧见他的人影? 他工作还没结束吗? 我心存疑惑,一面走入,顺带掩上了大门。一走进客厅,项丞的身影跃入我的视线中。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单向道 作者:绮步 分卷阅读32 他的模样有些奇怪,像个没有生命体的躯壳般,空洞地坐在沙发上。 我来到他身旁,项丞并未发现我的靠近。 他安静得令人不安。 「……项丞?」我伸手推了推他。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有了反应,缓慢地移动身子,抬头瞅着我。 那眸子内,是一片浓厚化不开的忧伤。 没有焦距的双瞳渐渐聚焦,他凝视着我,开口:「念……念,念……」 在我还没有反应时,我落入了令人窒息的怀抱内,项丞他用力抱着我,像是拚尽全力般,像是要将我融入他的血骨内般,我被他勒疼了,肌肉骨骼都在拚命叫嚣着痛。 「念,念,念……」 他一遍又一遍地喊着我的名字。 他的语气是那样的绝望,那样的痛苦。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鼻子酸溜溜。 项丞仅仅是抱着我,什么动作也没做。 他的身上笼罩着一层厚厚的灰,彷佛渲染了我,我也跟着灰暗起来。 自始至终,项丞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静静地抱了我一个晚上。 过了几天,我才知道,项丞的朋友阿宝死了。 更让我毛骨悚然的是,李云撞到的人,正是阿宝。 阿宝在加护病房与死神拔斗了一天一夜,最后仍不敌死神召唤,撒手人寰。 听说阿宝在临死之前,曾出现回光返照的情形,突然张开眼睛,意识清楚地表示要见家人,家人以为阿宝终于清醒,开心的抱着阿宝痛哭,然而十分钟之后,阿宝却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再也没睁开了。 因为这一个永远,让项丞再也见不到阿宝。 那天项丞和我说,阿宝是他在大学时代打工认识的好朋友。他说,念你也见过他许多次,他和我上同一个时段,在追你的期间,常常精神鼓励我加油。 项丞说,阿宝他陪我走过那一段时光。 项丞说,阿宝他是我的哥儿们。 诉说这些话的项丞,眼泪一颗颗坠落,那每一滴泪都像利针似的,深深刺入我的心脏。 叮咚。 骤响的铃铛声唤起我出神的意识,一个抬眼,就见着李教授走了进来。 我抬高手臂,「教授,这里。」 教授注意到我这方向,露出社交性微笑,「柯念,好久不见了。」教授坐下,将朴素的深棕色公文包往旁边空椅子一放。 「是啊,都一年多了吧?教授肯定渴了,先点杯饮料,我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伸手唤了服务生,各自简单点了两杯咖啡。 等待咖啡上桌的时间里,我和教授彼此安静,谁也没主动开口打破这份诡谲的寂静。 两杯咖啡终于端了上来,我垂眼,用小汤匙沿着杯缘轻轻画了几圈。 啜了一口,苦涩的焦味沿着舌尖弥漫上来,口腔内皆是黑咖啡特有又焦又苦的味道。 我搁下汤匙。 这个动作引起了对桌教授的注意力,教授停下啜饮的动作,放下杯子。 「柯念,你找我出来,是想和我谈谈有关案子的事吗?不过我毕竟不是当事人,也许我可以帮你约约我的儿子,你们一块去谈接下来的程序」 「不,」我打断教授的话,「不是,不是这样的……」 轻轻的,我叹息一声。我从身后的公文包内将文件取出,放在桌面上。 「教授,很抱歉,我不能接这个案子。」我说。 教授愣了,老花眼镜下的眼睛里是不敢置信。 教授很快回神,恢复表情,「柯念,我不是很了解你的意思,我们明明说好了……」 「教授,对不起,这个案子,我是真的不能帮令公子打这场官司,得麻烦您另请高明。」 「为什么?」 我敛下双眸,道:「被害人是我的熟识。」 好一会儿,教授都没说话,也许他是震惊住了。 「所以……很抱歉。」 我想我是该离开,久待对我并没有好处。 心念一转,我站起身,拿起公文包,正要往外走时,一股力量拉扯着我,我回过头去,只见教授伸手抓住我的衣襬,低垂着头,手指微微颤抖。 「教授?」 「柯念,就算老师拜托你好吗?这场官司,除了你以外,我找不到更好的人选,你是我教过最出色的学生,台风稳健,临危不乱,不管什么难题丢给你,总是迎刃而解,我没办法把这案子交给其它人,我需你帮阿云度过这次难关……他今年正要司法特考,万一……万一他被判有罪,这一辈子永远都与律师无缘,我辛辛苦苦栽培他,所要看的,是他的功成名就……」教授语气是那样的卑微,彷佛现在在我面前的,不是李教授,不是司法权威者,而是为儿子未来忧心忡忡的老父亲。 这一个场景,令我想起了陈父陈母。 他们也是这样,拉着我的手,跪在我面前,拜托我,恳求我。 突然的,我甩不开教授的手。 我的心酸透了。同是父母心,既然当初我能帮助陈父陈母,现在又为何要拒绝教授呢? 谁说黑绝对是黑,白又是绝对的白呢?一旦黑与白之中参杂太多无法厘清的情感,黑还是纯粹的黑?白还是纯粹的白吗?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单向道 作者:绮步 分卷阅读33 脑中又换了一个场景。 那是发生在我高中时候的事。 高三那年,我因为书读不完,好面子的我不想居于第二名,于是犯了这辈子刻骨铭心的大错。 我作弊了,而且当场被逮个正着。 作弊是重罪,必须记大过以示惩戒,这个大过一记下去,许多明星大学等于是与我无缘。 那天晚上,我挨了阿爸一顿竹笋炒肉丝,被打得皮开肉绽,然后在神明厅跪了整整一夜。 看着阿爸离去的背影,我知道我让他蒙羞了,失望了,我也知道我不再是阿爸口中引以为傲的模范生儿子。 只是隔天,我却意外在学校里看见阿爸,看见阿爸背着我偷偷去找班导师,次看到阿爸向人鞠躬,次看见阿爸跪下来磕头不断道歉。 班导鄙夷的眼神,讽刺的言语,阿爸默默地咬牙忍下。 为的,竟是那一支大过能不要签呈上去,能让我顺利推甄上好学校。 那一天放学后,我躲进秘密基地,咬唇痛哭,哭得眼泪和鼻水都混在一起。 我向自己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让阿爸为了我去向外人低声下气,以后我要做个让阿爸能抬头挺胸的儿子。 同时我也发誓,那是我最后一次落泪。 阿爸那时候卑微的背影这时候在我脑中放大,和眼前的教授重迭在一起。 手臂彷佛有几千斤重。 我甩不开手,真的甩不开。 第九章 二○一三年,七月二十日,雨天。 念他喜欢我,我非常确定。 被绝望笼罩的心再度死灰复燃,阔别了近一个月,我终于再度拥有念。 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写日记了,最后一次。 回顾这三年来的点滴,我庆幸有念的存在,他让我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幸福,虽然当中大小争吵间或,可经由这些,使我明白念是我这辈子唯一的伴侣。 感谢他。 我想将这最后一篇日记代表着我和他的未来,虽偶有手掌空虚的时候,但不论经过多少风雨,他始终在我身边,一直都在。 实在狠不下心拒绝,我只好硬着头皮接下。 隔天我拜访了李云,他如实供出当晚的案发经过,果然一切如文件所描述,李云喝了酒,却坚持开车上路,最后撞上步行回家的阿宝。 李云惶惶不安,惊慌恐惧,对自己犯下的错误懊悔。 我向他说了李教授的意思,他似乎早已先一步知道,当我说出时,他无一丝意外表情,只是不断追问着在法庭上该如何应答以逃避责任。 我有些失望。我看着他,忍下直想一走了之的冲动。 当日开庭法官是李教授的旧识,交情似乎不错,教授已先行拜访过法官,何谓包庇,我现在才总算看清。 司法界就像一个大染缸,总以为法律能主持社会公义,替人伸冤,殊不知,司法界的黑暗就像丝绸落入了染缸当中,染了一身污秽的肮脏,愈是想摆脱,愈是挣不脱,愈是深陷其中,然后不知不觉间自己也跟着脏了。 道别李云后,我在外面悠晃了许久,夕阳自天边落下,华灯初上,星子冉冉升起。 是该回家了。 开门前,我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里头的灯还是暗着,代表项丞仍未回来。 这几日他忙着拍戏,总是拖到深夜才回家。 挑开开关,啪啪啪啪地,白光照亮了室内摆设。 我坐在沙发上,李云的事令我身心俱疲,屁股一沾上柔软,随即疲倦席卷而来,我的脑袋昏昏沉沉,逐渐睡去。 时间不知经过多久。 隐隐约约间,我感觉身子飘了起来,落入一池温暖的水池当中,全身被温热液体包覆。 哗啦啦的水声在耳边响着。 我张开了眼,周遭景色一变,墙壁成了浴室内的米白磁砖,背后贴着烫人的胸膛,腰间一双手臂自身后圈住了我,将我锁进他的怀内。 我回头看了他,一瞧见他,我转过身子,整个人埋进了他的胸前。 鼻腔内尽是熟悉的味道,好安心。 我再度闭起眼。 「念,累了吗?」他的声音回荡在我耳边。 我在他胸前点点头。 他的手摸上了我的背脊,轻抚着。 项丞,我好累,真的好累。我真想向他倾诉这一切,但我不能,我什么也不能说,只能一个人孤军奋斗着,在黑暗丑陋的司法里苟延残喘。 「项丞,如果有一天我不当律师了,变成无业游民,你会看不起我吗?」 「念,你为什么不当律师?」他问。 我摇头,「没事,只是问问罢了。」 「如果你不当律师了,我可以养你啊。」他大言不惭地宣示。 「笨蛋,你拿什么养我?你只是个小演员……」 「谁说的!你等着看,等手边这部戏上档,我保证我会红到全台湾没有人不认识项丞是谁。」 我笑了笑,却有一丝动容,为了他的那句傻气,那句「我养你」。 但项丞,你知道吗,柯念是不依靠任何人的。 就算有一天他穷困落魄,他也不会向任何人诉说,这就是柯念的好强个性。 项丞的男人味不断在我鼻腔内萦绕,我突然有点想吻他,忍了一下子,我往他胸前那点稚嫩轻轻咬了一口,他倒抽口气,我邪恶笑了,然后抬起头来,往他的唇吻了上去。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单向道 作者:绮步 分卷阅读34 情动得合乎自然,我主动引导这场吻,扫刮项丞口腔内的所有部位,吻得十分激烈,我把不少唾液残留他的嘴里。 这是一场冗长的深吻,愈吻我愈是悸动,恨不得项丞赶紧入侵体内,狠狠地搅弄着我,用力地在我敏感处顶撞。 嘴巴里里外外一片湿润,有我的口水,也有项丞的,吻到后来,我退了出来,含着他的上唇,有一下没一下地吸吮。 怦通怦通,那是心脏飞快的跳动声。 我含泪凝视着他,移动了下身子,改坐到他腰腹间。 他的欲望早已肿胀,我用臀部压住,挑逗似地来回磨蹭。 「项丞……项丞……快进来……」 他以两指稍作扩张,然后扶起我的腰,带领我朝他的欲望坐下,早已习惯做爱的部位很轻松地一口口吞下庞大的棍棒,我皱眉着,直接坐到底处,臀部与项丞的大腿接触,我感觉肚子里好胀好胀,像快要爆开似的。 他开始小幅度的律动,每一次撤出深入,都带入了浴缸内的温水,在一次次的撞击当中,水珠四溅。 我大口喘息着,下身又麻又酸,却又舒服得令人沉迷。 我好喜欢,好喜欢与项丞肌肤接触的感觉。 他占领了我,翻搅着我的世界,让我感受着他的霸道,他的英伟。 炙热的甬道清楚描绘着体内那根恣意奔腾的形体与热度,肠道黏膜被搅得快要融化般。 高潮来得又猛又烈,我承受不住,脚趾痉挛蜷曲,弯成了不可思议的弧度,我大叫一声,绷紧身体,接着全身虚软乏力,瘫软地靠着项丞。 他还没射出,占领的律动持续深入着。 我瞅着他,俊朗的脸庞,额颞处一颗颗汗水沁出,我撑起身子,再度攫住眼前紧抿的唇。 我以为,只要我什么都不说,项丞他永远也不会知道我是李云的辩护律师。 但,事实证明,我的想法实在是太愚蠢了。 早上出门前,项丞向我说了今天是阿宝的头七,他要到阿宝家祭拜他。 当下,我的心里突生了不安感。 想开口叫住项丞,他却关门离去。 中午,项丞气冲冲地来到事务所,不谅解的眼神,看起来很是气愤。 「念,我听阿宝妈妈说了,他说帮对方打官司的人是一名叫柯念的律师,念,是你吗?」 我抑下紧张,坐在公事椅上,淡然看向他。「嗯。」 「真的是你!?」 我又点了次头。 「为什么?」他问我。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替对方打官司?」 「对方是我大学教授的儿子。」我回答。 「那又如何?你可以拒绝啊。」 「有生意找上门,对方又是我的恩师,我为什么要拒绝?」我反问。 「念!」他张大了眼睛瞪我,也许他是不相信这句话会从我嘴里蹦出。 「我不认为我有拒绝的必要。」 「念,你答应过我的。」 「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答应过我,绝不替犯错的人打官司不是吗?」 我心脏顿时少跳一拍,不安感更加浓厚,我撇过了脸,昧着良心说:「对,我是答应过你,但教授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事,当时是阿宝自己冲出马路,李云只是一时闪避不及才会不幸撞上阿宝,当时李云也测了酒测值,他并没有喝酒」 「胡说!你胡说!」项丞骤然大吼,脸上愤恨。 我愕然。 「念,不要跟我说,你不知道那个人是酒醉驾车!」 项丞知道了,他果然是知道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件事?消息明明封锁得密不透风啊,为什么? 我内心震撼,震撼得说不出半句话,只是惊愕地看着他,无法言语。 「念,为什么你不说话?心虚了?」 我未从惊讶中回神过来。 项丞大步走到了我面前,距离不到一公尺。 「念,拒绝他们行吗?」项丞的声音放柔了些,带着几分请求。 我一个回神,突然间,我想起了那天教授的模样,不只是教授,我还想起多年前阿爸弯成九十度角的鞠躬,我喉咙有点紧,过了一会儿,我说:「不行。」 「念!你为什么要这么固执?他们不是什么好东西,竟然擅自买通警察作酒测伪证,甚至企图隐瞒酒驾的事实……这样可恶的人渣,为什么还要替他们打官司?凭什么?他们不配!」 一口气吼完后,项丞的声音弱下,又继续说:「念你知道吗?阿宝他是单亲家庭,爸爸死得早,从小就是伯母将他扶养长大,母子两个相依为命,大四的时候,伯母被宣告罹患癌症,是第二期,幸好发现得早,当时阿宝毅然休学,为了他妈妈的医疗费手术费,在外面兼了好几份差,幸而最后手术顺利成功……这次阿宝的死亡,对伯母造成很大的打击,阿宝在临死之前,把当时的情形告诉他妈妈,他妈妈才知道原来对方是酒驾……如果这次官司打输了,无法替阿宝讨回公道,伯母她一定受不了打击的……念,算我拜托你好吗?拜托你行不行?」 项丞恳求着我,我陷入了两难的局面。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我并不知道阿宝有这一段成长历程。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单向道 作者:绮步 分卷阅读35 若我这时抽手,教授虽不至于会输掉这场官司,但是……何善说得没错,教授是恩师,若没有当初教授的倾囊相助及提携,如今事务所发展不会如此顺遂,教授的恩惠不得不报,不得不报…… 我低了低头,不敢正视项丞正气凛然的眸子。 嘴巴张张合合的,我困难地发出声音:「……项丞,对不起。」 气氛陷入僵局。 项丞没有说话。 我知道他还站在那里,他的视线像是带刺的针,刺痛了我,让我无地自容,让我羞愧难当。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彷佛是经过了数十年般,又或者不过才过去几分钟,项丞终于开口了 「柯念,我对你真失望。」 冰冷的,如寒冰一般的声音,瞬间穿透耳膜。 我猛然抬起脸,他却已消失不见,像是从未出现过。 一阵寒冷自脚底窜上,麻痹了大脑,大脑顿时当机。 空白一片。 冷战。 项丞又和我冷战了。 他开始晚归,开始不甩我,连我和他讲话,他都是一副极欲逃离我的模样,我有点火了,怒了,不明白这样的事到底有什么好吵架的? 他以为我真的想接下那件案子吗?他以为我真的是爱钱吗? 搞什么,错了!不是那样的。 如果不是左一个恩惠、右一个道义压在我的肩膀上,这浑水我连碰也不想碰。 那天我向他说明了,但是项丞根本不甩我。 他心里头的界线太过分明,没有灰暗,没有难以分界的地带。 非黑即白。 我试图找他谈谈,他找借口回避,我留在桌上的纸条他没有看,他要把我逼疯了,我从不知道,原来我是那么地在意他,甚至开始后悔,开始思考是否真的要抽手离开这件案子。 可随着开庭日子一天天逼近,我根本无法抽身。 日历纸一张又一张被撕下,终于到了八月十六号。 开庭这天早晨,出门之前,项丞深深地凝视我一眼。 「今天我会陪伯母去开庭。」 「……」 「念,现在抽手还有机会。」 紧紧握着手把,我动也没动。 「念,你还记得我妈妈怎么死的吗?」 项丞的话瞬间贯穿脑袋,我僵了身子。 「高二那年,我爸爸出了车祸,对方酒驾开车,逆向行驶,我爸被当场撞飞出去……我妈为了我爸爸的医药费和律师费,早也忙晚也忙,忙到最后把自己的身体也搞坏,没多久突然在家暴毙,医生说是过劳死。」 我没忘,项丞曾经说过的话还回荡在耳边,所以我才明白为何项丞对这件事如此执着,为什么非要我别去碰这案子。 他的母亲是死于过劳死,但最大原因,却是司法不公,是官商暗中勾结导致,他不希望我成为帮凶之一,他希望我还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柯念。 但是,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一旦踏入这个世界,没有混得一身腥臊,根本没法在这儿安然立存。 在司法界里有太多教授的门脉,当初没断然拒绝教授,一部分为偿还恩情,一部分是为教授父爱所动容,还有一部分是,若当真拒绝教授,教授一声命令下去,我和何善还能在法律界待多久?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说的不过就是这层道理。 项丞,还记得我问过你「若有一天我不再当律师,变成无业游民,你会看不起我」这一句话吗? 现在,我想问你,如果我变污秽了,不再是干净清白的柯念,你会嫌弃我吗? 只是我问不出口,有一瞬间,我彷佛能听到项丞的回答。 我盯着门板,说:「对不起。」 推开大门,我挺起腰杆,昂首阔步地离开。 那时候的我并不知道,这一场官司,竟成了项丞与我彻底决裂的导火线。 更不知道,一条无辜性命因而逝去。 「t市昨晚发生一起妇女跳楼命案,一名四十六岁张姓妇女疑似对司法判决不满,昨晚十点半左右,于自家楼顶跳下,当场死亡,口袋有一封死者写下的遗书,据邻居所述,前阵子死者儿子车祸不治,死者曾向邻居吐言,肇事者为酒后开车,而警方试图隐瞒其喝酒开车事实…… 是否这次的司法结果为妇女跳楼的主要动机,待检方公布遗书内容,我们将为您做更进一步的追踪报导。」 我盯着电视屏幕,脑袋空白。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双手微微颤抖,我赶紧按住,用力地压着,却仍细微地发颤。 阿宝的母亲死了…… 我什么想法也没有,只有害怕,只有恐惧。 强大的恐惧感笼罩住我,似乎有什么东西勒住我的喉咙,我感到一阵呼吸困难。 项丞他会怎么看待我? 我突然紧绷地将目光瞥向房间,而后才想到,项丞昨日彻夜未归,我在房内等了他一个晚上,等到天明,最后仍无丝毫睡意,为了耗时间来到客厅,才刚开电视,便瞧见这桩新闻报导。 我没有心神去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若遗书被公开,教授的阴谋曝光,我的生活会受到何等冲击,我没有去想到那么多。 静静坐在客厅,这里太过安静,安静得令人喘不过气。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单向道 作者:绮步 分卷阅读36 彷佛度秒如年般,时间行走过于冗长,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折磨,折腾人心的难受。 蓦然,门外传来钥匙开门声响。 我立即绷紧身子,惶恐不安,不知该作何表情去面对项丞。 砰! 大门被来人愤然推开,撞向墙壁,发出巨大声响。 同时,也在我心上磕了一下,心脏顿时一缩。 大门被用力关上,来人连鞋子也没脱,直接闯入客厅。 我能感觉到,他就站在我身后,用着仇恨般的敌视眼神瞪着我,我没有勇气回过头看他。 「柯念。」他连名带姓喊着我,心脏缩得更是厉害。 我没有说话。 「伯母死了。」 「……我知道。」一出声,我才发现我喉咙干得紧。 「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我低下了头,一根根扳着手指,他在等我说话,我知道,但是我什么话也说不出口,我知道是我害死了阿宝的妈妈。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听信项丞的话。 他说阿宝母亲没办法再一次承受打击。是我,是我忽略了这一句话背后的意义。 「我没有什么话好说,」我说。 「是吗……是这样子啊。」 我还是低头,紧握着掌心频频发抖。 骤然,项丞冲到了我面前,自上而下,发红的双眸瞪着我,将我当成了敌人般,表情是那样愤怒。 「混帐!什么叫没什么话好说?凭什么,凭什么你能这么心平气和说出这句话!现在在你面前死的是一条人命,是人啊!为什么你可以这样无所谓?你的良心也和那群人一样,被野狗啃了?」 我凝起目光,冷说:「那不然呢?你要我讲什么?对不起?好,你要听是吧?那我说,我说行了吧!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柯念,难道你现在还不觉得你有错?」 撇过脸,我倔强说:「我柯念从没做错过什么事。」 「……你!」他停下,过了一会又说:「我对你真失望。」 这一阵子,四面八方的压力不断朝我涌上来,压在我头顶无法喘息,项丞的话,如一记棍棒狠狠落在我的心口上。 像是再也无法忍受一般,这股庞大的闷气不断膨胀,瞬然在胸膛里炸开。 我看向他,温度降低说:「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教训我?我是对是错不需要你来告诉我。」冷哼了一声,鄙夷道:「不要以为和我上了几次床,做过几次爱,就自以为是可以左右我的想法,对我来说,你连个屁也不是,要不是你老是纠缠我不放,一副非要我不可的恶心模样,我才懒得和你发生关系!现在,我受够你了,马上给我滚出去!」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突然说这些话。 我只知道,如果我再不出声,就会被项丞发现我怕了他,会被项丞发现我的气势输了他,所以,为了维护我的面子,我只能说出更伤人的话,把项丞的愤怒仇视压下去。 我以为只要我这么一说,项丞会因为害怕与我分开,立即向我低头道歉。 我等着,等着他说「对不起」,等着他说「念,都是我的错,我不要离开」。 但是我左等右等,项丞始终没有说话。 他只是瞅着我,一瞬间,一抹失望从他澄澈的黑眸纵然飞逝,随即没了踪影,快得就像是我的错觉。 突然间,我开始不安起来。好像这一放手,项丞便不会再主动牵起我的手。 惶恐悚惧再再侵蚀着我的心。 我忍受不了,欲开口之际,项丞他先行一步说话,「我答应你,我这就走。」停顿半秒,他又说:「那场赌局,是我输了,恭喜你,恭喜你终于能摆脱我的纠缠,我会离开,彻彻底底离开。」 一阵脚步声响起,我绷紧神经,听见大门被拉开。 「柯念,再见。」 最后,门阖上了,项丞走了。 我不敢相信,跳起身子一口气冲到玄关,心里暗自期待这一切都是项丞的无聊玩笑。 但我失望了。 玄关处没有项丞的人影。 他走了,真的走了。 全身力气彷佛被抽光似的,我全身虚软地靠在墙壁上,倚着墙滑落在地。 第十章 二○一三年,八月十七日,晴天。 阿宝死了,伯母也死了。 我以为我再也不会翻开日记本,最终,我还是再度拾起纸笔,把这一切都记录下来。 因为我不想忘记阿宝,我不想忘记阿宝,阿宝的开朗,阿宝的搞笑,总逗得我笑开怀,当初决定要追柯念,也是阿宝告诉我,没有努力过,说什么放弃死心,未免太可笑。 因为阿宝这一句话,才兴起我追柯念的念头。 现在,伯母间接因柯念死亡,要我往后拿什么脸去面对阿宝? 至于柯念,我现在是真的死心了。 如果他是真的打从心里那样看待我,我再继续赖在他身边,未免显得太不要脸,他的话都说得那么明白,他说你是我的谁?我是他的谁,我以为我和他在交往,我以为我是他的情人,但他现在却告诉我,我什么也不是,连屁也不是,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 或许,我和柯念的相遇,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如果我不要招惹他,起码我还对得起阿宝,起码我还能代替阿宝,冲到柯念面前揍他一顿,而不是像这样,被尖酸刻薄的言语攻击得无法回击,只能狼狈离开。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单向道 作者:绮步 分卷阅读37 算了,全都算了。 就当作我们一开始就不曾相遇过。 他当他的伟大柯念,我过我自己的生活,好好安顿伯母的后事。 柯念,如果我说我恨你,想必你也不会在意。 所以,真的就算了。 项丞离开之后,我坐在沙发上,睁着眼睛,不敢多合眼一秒,就怕如果不小心睡着,项丞回来我会看不见他。 我睁着眼,睁得大大的。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一夜没睡的关系,我的眼睛愈来愈酸,眼皮愈来愈重,脑袋也昏昏沉沉。 最后,我的意识消失。 再度睁开眼皮的时候,周围光线暗了下来。 落地窗外的天空是一片死黑,我才发现,原来已经是晚上了。 我打开电灯,环顾四周,感觉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不安情绪再度攀升,我冲到房间内打开衣橱,又跑到浴室,屋里屋外我跑了一圈。 我慌了,真的慌了。 项丞他的所有东西全都不见了,包括衣服、鞋子、包包、笔电及手机充电器,就连浴室内的牙刷、毛巾、刮胡刀等私人用品也全凭空消失。 我这才深刻领悟,项丞这次是认真的,他要将我赶出他的世界,不再见我。 他离开了。 这个房间收拾得太过干净,彷佛他从没出现过,彷佛他的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觉。 就跟《美丽境界》里的约翰?奈许一样。 或许我是病了。 或许我是得了精神分裂症。 我冲出房外,在大街上四处找寻项丞的人。 我问了所有路人,但没有一个人知道项丞是谁。 我看着天空,有一瞬间,我感觉一阵头晕,像是整个人被卷入巨大黑暗漩涡中。 如果这是梦境的话,或许这是我作过最烂最烂的一场梦。 时间过去了半年之久,我仍然未见项丞一面。 在这期间,教授打了电话过来,说事情他处理掉了,检察官刚好是他的学生,在他的旨意下,销毁了一切证物,包含阿宝母亲的遗书,再模仿笔迹拟了一份假遗书。 我虚应几声,挂上电话。 我根本不在乎最后的搜查结果为何,就算被起诉,被判有罪,我也不在乎。 我在乎的人,只有项丞而已。 但是我深深在乎的那一个人,却不再在乎我。 我想,或许人就是这样犯贱,总要等失去了,才知道后悔,才知道对方的重要性。 我大概是比犯贱更犯贱,故意说话讽刺项丞,为了是他的主动低头道歉。 现在,却是两头空,得不偿失。 我离开事务所了,何善极力挽留,我仍坚决辞职。 走出事务所,我感觉一阵轻松。 深深吸一口气,我抬起双臂,伸了伸懒腰。 我看向天空。 项丞,我现在是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我还记得,那天你说过,如果我没了工作,你愿意养我。 那么,现在,这一句话还算数吗? 又过了好久好久一段时间,我每天关在家里,不是睡就是吃,日期对我来说,是一问三不知。 冬天过去了。 天气开始回暖,好像是三月天,但偶尔早上起床,仍感到一阵冷意。 也许,冷的不是天气,而是这个家的气氛。 彷佛项丞一走后,把温暖也跟着带走。 从他离开之后,我不曾感受到暖和。 每一天都是寒冷的,就像冬天从未离开过一样。 直到打开电视,我才晓得,原来春天早就离开。 我的时间,停在项丞离去的那一天,每一天起床,总期盼能一睁眼就看见他出现在我眼前。 但我失望了。 失望了两百零一次。 我想让自己学会不再期待,因为不期待,就不会失望。 因为失望,会让人痛到想死掉。 阔别许久,我终于开了电视。 到底多久没看电视了呢?我仔细想了一下子,发现自己记不起来距离上次看电视是什么时候了。 随意转着频道,忽然,熟悉身影一闪而过,我僵住手指,没再往下按。 项丞……项丞…… 我盯着屏幕里的他,不敢多眨一眼,就怕一眨眼的,他又要消失在我面前。 我像在沙漠里迷路旅人,渴望着绿洲。 我贪婪地看着他,看着他的笑,他的忧,他的所有表情,曾经是那样的熟悉,如今却感到异常的陌生。 这一刻,彷佛到了临界点般,那些被我死命压抑下来的情绪全然溃堤。 我望着项丞。 眼泪终于崩落。 明明发过誓,以后绝不再软弱地哭泣,可项丞却让我一再打破维持十三年的誓言。 我好想他,真的好想项丞。 我在家里等了九个多月,却始终等不到他的人。 我想听他的声音,听他对我喊着念,想感受他的体温,想鼻腔内满满都是他的气息。 曾经是唾手可得的人,而今却离我好遥远,好遥远。 项丞,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再次回到我身边? 我来到一家咖啡厅,咖啡厅对面是项丞的经纪公司。 我没有胆子打电话给他,就怕听见他说他不认识我,那会使我无法承受。所以,我来到公司对面的咖啡厅,想远远看他一眼。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单向道 作者:绮步 分卷阅读38 看他一眼就好,真的,只是一眼。我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我心里深处却很明白,我要的不是一个见面而已。 我不知道我等了多久,断断续续,我点了五杯咖啡,喝得整个肚子都是咖啡。 最后,一抹熟悉的身影从对面公司的门口走出来,我在落地窗前看见了他的人,我僵住身体,下一秒,我连忙冲出咖啡厅。 他就在对街的马路上,距离我不到二十公尺,他站在路旁,身旁还有他的经纪人,不慌不忙的模样像是在等待车子。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视线太过明显,项丞抬起了头,朝我的方向看了过来。 我和他的视线在半空中交会,我僵了,屏息以待,期盼他喊着我的名字,期盼他对我露出笑容。 就在肺脏空气快要用光时,他瞥过了视线,没再看我。 我像是从云端坠落下来般,期盼又再一次失望。 我揪紧了手,鼓起勇气,扯着喉咙大喊:「项丞!」 他似乎没听到我的声音,什么反应也没有。 我又喊了几次,情况仍然一样。 愈喊我愈是心急,我宁可相信是项丞没听见,也不想告诉自己是他装做没听见。 一台车子开到他们面前,经纪人开了车门,让项丞坐进去,项丞弯身之际,视线又往我瞥了过来,不到半秒钟,拉回目光,坐入车内。 汽车驶去,我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明明看到了啊,明明知道是我,为什么要假装没看见? 这一事实,轰炸着我的神智。 大概是刚才咖啡喝太多的关系,这一刻,一股苦涩自我的食道处涌上来,苦得我鼻间好酸。 我又再一次领会到项丞是真的打算要和我断绝关系。 再隔天,我在十点咖啡厅营业的时候,走了进来。 与昨天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咖啡。 在等待的时间里,我想了很多,但又什么都没想。 这一次我只喝了两杯咖啡就等到了项丞。 我冲出去,趁着路上没车的时候,跑到中央分隔岛,然后再一口气奔跑到街道上。 项丞他还站在原地,忽然间,我有些却步。 「项丞。」 他望着我,「好久不见。」 我勉强扯开了笑容,「好久不见。」 之后,我和他谁也没再开口说话,彷佛这就是我们的结局。 他的脚步移动了几分,「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还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出现在你面前,下次我会注意点。」他说。 他转身就要离开,我又出声:「项丞,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没有。」他背着我说,话里无一丝情绪。 我伸手拉住他右手,带着期待又说:「那,我们可以和好吗?」 「和好?」他的语气柔了几分。 我听出来了,以为他愿意和我重修于好,于是开心的点头,「对,和好,就和以前那样。」 「以前?」突然,他低头发笑,我疑惑地看他,项丞转过头来,带着嘲讽说:「你不是说,我和你什么也不是,我也不是你的谁,现在反而主动跑过来说要和好?和好什么呀?像以前那样陪你上床做爱吗?别笑死人了。」他的表情凝了起来,笑意尽退,带了几分残忍,「我没那么下贱,我也不是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畜牲。」 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彷佛被人当场赏了几个耳光子,脸颊一片麻辣辣。 抓紧他衣袖的力道加重几分,我低头,觉得自己好难堪。 「是你要我滚的不是吗?我现在都走了,你还来找我干什么呢?想笑我,还是想求我回去,继续像哈巴狗一样在你身边打转,服侍着你?我受够了以前的生活,现在我过得很好,也不想再回去过以前那种没有尊严的日子……」顿了一下子,他说:「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们结束了。」 他用力挥开我的手,我脚步不稳地后退几步,抓住路灯稳住脚步。 我抬头想看他,突然发现他的面容模糊不清。 连忙低头擦干眼泪。 再次抬头,已不见项丞的人影。 我感觉心破了一个大洞,好空,好空。 我茫然地在家里待了两天。 我的脑袋好像当机了,身体好像故障了。 头脑空白着,即便两天未合眼,我也感觉不到累,感觉不到疲惫。 我想,也许我快死了也说不定。 那一天我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里,当我有意识时,人已在屋内,盯着落地窗外的天空,看着天空由白转暗,再由暗转白。 好累,好累。 人为什么要活着这么累?这么痛苦? 究竟要怎么样才能断绝这要人命,钻人神经的苦痛? 哈,自杀好像是一个法子。 念头一闪,我奔进厨房,拿起项丞握过无数次的刀子,提了起来,放到手腕间。 只要一个施力,往这里一划,就能了断一切了。 不会有痛苦,不会有失望。 什么都不会有了。 真好……真好。 轻轻的,我笑了,心情突然轻松起来。 一个咬牙,正打算用力划下时,门铃却不识相的响了。 我搁下刀子,走到玄关,打开大门。 是项丞的经纪人,子萱,我不知道她的姓。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单向道 作者:绮步 分卷阅读39 她就站在门口,「我方便进去吗?」 我没有说话,只是侧身示意让她进入,她似乎是明白我的意思,脚步走了进来。 家里很凌乱,自从项丞离开后,我没再打扫过屋内,衣服、垃圾扔得到处都是,现在我也没心神去做整理。 她走进来以后,没有坐上沙发,转过身来面对我。 「好久不见。」她说。 又是这句话,我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你和项丞分手的事,我知道了,很高兴你能将我当初的话听进去,我以为你终于识相点了,懂得放手,没想到又看见你出现在项丞眼前。」 我听不懂她的话,不过我没出声。 她从包包里拿出三本簿子,丢到了沙发上头,「这些是项丞的日记,我从他家里搜出来的。」说完后,她回头往玄关走。 我叫住她,「妳拿日记给我做什么?」 她身形一顿,说:「我不知道。」往前走了几步,她的手摸上门把,不知道为什么又停住,「我还是那些话,你和项丞在一起只会害了他,他有本钱当上影帝,若被媒体知道你们的关系,影帝这个奖座绝对与他擦身而过,演艺圈里,不会容许同性恋的影帝。」 她走了,留下那一番话,走得干脆。 我抚摸着日记簿,指尖轻轻滑过封面,然后,翻开页。 花了整整五个小时,我看完了最后一篇日记。 日记记录时间停在九个月前。 日记详细记载着我和项丞的相遇,相识,相恋。 从前的过往,一幕幕回到我脑袋里,我想起了以前和项丞在一起的种种,想起失忆的前几天,项丞的经纪人也找上门来。 她说,项丞是一名很有潜力的演员。 她说,我保证,不到一年时间,项丞绝对会红。 她说,我会将项丞捧到国际巨星的地位。 她说,但是,万一有人知道了你和项丞的关系,别说国际巨星不可能,就连象样点的剧本也拿不到。 她说,「你会毁了项丞的演艺生涯」。 那天她离开之后,我想了很多,很多,那夜,我辗转难眠,我的脑海里不断回绕她的最后一句话「你会毁了项丞的演艺生涯」。 我愿意牺牲一切去换项丞的辉煌事业,那时候我是这样告诉自己。 只是当我失去记忆之后,绕了一圈,还是回到了项丞身边。 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她要再一次来访。 大概是要说,项丞他现在很好,电视剧刚上文件,观众反应相当热烈,项丞现在正一步步往他的梦想前进,而你现在又出现在他面前,会让所有的努力毁于一旦。 所以,你快滚吧。 滚出项丞的世界,别再招惹他了。 对,我是该滚,滚得远远的。 点燃打火机,凑到日记本下端,橘色的火光很快便卷上了本子,我凝视着,望着它逐渐被火吞噬,我把日记扔进垃圾筒内,接二连三将其它两本也丢进去。 我躺在地板上。 一切都结束了,都结束了。 我把垃圾桶打翻,垃圾桶滚到了墙角处,染上火色的日记在滚动期间掉了出来,落在衣服上头,一瞬间,火势开始加大。 我冷静看着这一切的变化,没有任何动作。 轻轻的,我闭起眼睛。 呵呵,真好,终于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了。 「柯念……柯念……」 意识恍惚中,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柯念……你醒醒……柯念……」 眼皮好重好重,我好想安稳的睡上一觉,但是这人的声音好熟悉,我用尽全身力量,使劲地睁开双眼。 四周好暗,在闪烁跃动的火光中,我终于瞧见那人的面容。 我鼻头一酸,紧紧揪住他的衣襬,带着疑虑:「……项丞?」 「对对对,是我,这里失火了,很危险,得赶快出去才行。」他边说着,边拉起我。 我摇摇头,不肯起来。 不要,不要出去。 这一定是场梦,现实中的项丞早已经不想理我、不想见我了,出去的话,还要面对他的冷淡,我会无法承受。 我要睡在这里,好好的睡一顿。 一觉起来之后,就什么痛苦也不会有了。 「念,我们得快点出去……」 「……不要,我要留在这里。」 那张和项丞一模一样的脸睁大了眼睛,「念,你疯了吗?」 一定是因为我快死了,所以才又出现幻觉,我抓住他,把脸埋进他的怀里,温热的液体从眼眶内淌下,「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梦……我也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我在家里等了你九个月,每天都在等你,却没有一天等到你……终于在我死掉这天,又能在这里见到你……真好……真好……」 「念……」 我知道我再不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以后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项丞,对不起,对不起……那天我不应该那样对你说,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如果知道那些话会让你离开我,我死也不会说……不会要你滚出去……对不起,还有阿宝的事,我对不起阿宝……对不起阿宝的母亲……项丞,我一直以为我有很多机会跟你坦白,跟你说我喜欢你,所以才一直倔强的不和你说其实我很在乎你,其实我真的好喜欢你……我爱你……」我边哭边说着,眼泪遮掩了我的视线,眼前一片模糊。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单向道 作者:绮步 分卷阅读40 这九个月来的日子好难熬,每天都度日如年,每天都生不如死。 我以为,柯念是坚强的,柯念永远不知道软弱的滋味是什么。 但是这九个月来,柯念他彻彻底底的明白什么叫绝望,什么叫痛苦。 柯念根本就不坚强,坚强只是他拿来伪装自己的工具。 其实他比任何一个人都要胆小软弱。 柯念他的确是不需要任何人。 因为他需要的,永远只有项丞那一个男人。 可是那男人却离开了,丢下柯念,一个人孤独的待在他的世界里。 或许那男人不知道,在他转身离开之后,柯念从未安稳的睡过一次觉。 对柯念来说,最令人安心的地方,是那男人的胸膛。 尾声 我张开了眼,眼前是墙壁是白色。 「柯念,你没事吧?」 我转过头去,是何善,他一脸担忧的表情。 我看着何善,然后闭起了眼,把眼里的湿意逼回后,我才再次睁开眼,「是你把我送进医院的?」 「嗯嗯。」何善点头。 「是吗?」 又一次失望了,柯念啊柯念,到底要失望几次,你才懂得放弃? 我没再说话。 「柯念,渴不渴,要喝个水吗?」何善问。 我摇头。 何善拍拍胸脯,说:「幸好幸好,你只是稍微呛伤而已,没有什么大碍。」 「我是怎么出来的?」 何善突然一脸奇怪看我,我问:「我说错什么了吗?」 「你不会又失去记忆了吧?明明项丞那家伙背你出来的时候,你还吵着不要下来……」 耳尖地捕捉到敏感的名字,我表情一僵,「你是说……项丞他……」 何善点头,「是啊,是项丞把你救出来的,你知道我在外面等得有多心急吗?」 天……真的是项丞,所以也就是说,我昨天的那一番话全被项丞听进去了? 我尴尬的直想用棉被把自己蒙起来。 「那他有没有事?」 「还好,比你稍微严重些,身上有几处二度烧伤。」 「那他人呢?」 「毕竟是公众人物,所以转到单人房去了,在502房。」 一听完,我立刻掀被下床,「我去找他。」 「喂喂喂,你小心点啦,点滴点滴……」何善嚷嚷着,边扶起我,顺道将塑料点滴瓶改挂到移动点滴架上。 我推着点滴架,打开502的房门,床上空无一人,我愣住。 突然,有人从浴室出来,我立刻转过头去。 我还是失望了。 那人是项丞的经纪人,她用擦手纸擦拭着手,走出来,一见到我后,也跟着愣了。 我别过头去,正巧把视线瞥到了床上,我才发现床上收拾得异常整齐,连桌旁也空无一物。 虽然不想问她,但似乎只有她才知道项丞的去处,「项丞人呢?」 「他出院了。」 「这么突然?」 她耸肩,「我不知道。」 我没打算再理会她,转过身离开。 「喂。」她从后头叫住了我。 我回头看她。 她看着我好一会儿,突然说:「行了,算我认输了,那家伙竟然跟我说,他宁可不当演员,不当影帝,也不愿失去你,我捧红不少演员,却没见过像他这样傻气的呆子。」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小纸条,说:「他要我交给你的,我也算是完成我的任务了。」 我迟疑的接过手,打开来,纸条上简单写了几个字,那确实是项丞的字迹。 一看完后,我立刻徒手拔掉手背的点滴软针,抓皱了纸条,冲出病房外。 他在纸条上写着 「我在秘密基地等你。」 坐最快的一班火车,我回到家乡。 没时间等家人来车站接我,我叫了出租车,一路往国小的方向开去。 十多分钟过去,出租车停在国小的大门口,给了司机钞票,我赶紧推门下车,快步往操场的方向走。 愈是靠近秘密基地,我的脚步愈是缓慢。 最后,我脚步停下。 项丞就站在溜滑梯旁边。 我跟他距离约两公尺。 怦通怦通,我的心脏快速跳了起来。 他没说话,就只是看我,我被他那双黑眸瞅得口干舌燥。 他露出衣服外的皮肤,有几处部位贴着白色纱布,我的心跟着揪疼起来。 「为什么要救我?」我问。 「我不能眼睁睁看你葬身火窟。」他这么回答。 好一阵子,谁也没开口讲话, 我踢了踢脚边的石子,有几颗石头滚到了他脚下。 「其实我那天说的话不是认真的。」我说。 他一愣,「哪一天?」 我忽然意识到他误会我的意思,于是我赶紧说:「你离开的那一天,其实那些话都是骗你的。」 瞬然间,他露出了笑,笑得犹如灿星。 「我知道。」他说。 我的心有点发痒。 「项丞,你要不要再和我赌一局?」 「赌什么?」 「就赌我。如果我能在一分钟内想起以前的记忆,你要和我在一起。」 「好。」他二话不说立即答应。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单向道 作者:绮步 分卷阅读41 之后过了几秒钟,我说:「项丞,我全都想起来了,所以你要和我在一起。」 我知道,我知道他早已知道我恢复了记忆。 我知道,他选择了原谅我。 我想起了,很久以前,我曾和项丞一起躺在草坪上,一起看同一片天空,一起数着上头的星星。 我想起了,项丞那时候牵着我的手。 我想起了,项丞对我说「念,我爱你」。 于是那天晚上,我把他带回了家里,阔别了十二年的藤条依然和记忆里一样,痛得我龇牙咧嘴,项丞看不下去,冲上前来紧紧把我抱在怀里,阿爸的藤条全落在了项丞身上。 念,你别怕,我会保护你。 那时候他是这么对我说着。 因为他那一句话,我才明白,这辈子我无法失去项丞这个人。 是他让柯念学会了软弱。 我走上前去,主动地牵起了他的手。 之后,我们谁也没再出声。 周旁很安静。 天空暗了下来。 然后,星星,一颗一颗亮了。 《完》 后记 在一个安静的夜晚里,我把《单向道》写完了,不知道为什么,总喜欢把结局留在宁静的夜晚完成。最初的下笔意念很简单,就是想写个任性的小受+宠受的小攻,如此简单。 后来,在小受方面,又增加了几个特点,柯念是个不知道服输为何物的人,他是外表坚强内心柔弱的。 慢慢的,人物构想开始成形。 是项丞的包容逐渐软化了柯念的倔强,是项丞的爱让柯念知道,他是能依赖别人的。我想描述的,就是这么一段很简单也很单纯的爱情。 我不太习惯写太复杂的剧情,不太擅长写太多爱恨情仇,回顾出版的小说里,我的故事都很短,也很纯,就是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相遇相知相惜,然后相爱。 解决了柯家的老二跟老三,剩下的就是老大柯绍,老四柯阳,及老五柯晔。柯绍的爱人我在《寂寞星球》内有稍微提及,至于柯阳我还在物色对象当中,然后柯晔呢,老实说他是这个系列中最先动笔的一个,是因为有了柯晔这号人物,才陆陆续续蹦出柯绍、柯帆、柯念、柯阳,但他的文很不幸的难产了,还不知道该怎么挽救才好,可能会大修,也可能会摆着装死,囧。 柯绍、柯阳、柯晔这三个人物,还不确定会动手去写,一切都还在构思当中,所以,想看这几个人故事的朋友,再给我一点时间吧,或者到我网站催催文,或许、说不定、有可能会顺利生产成功。 这次小说,也是以人称的视角去写,和《爱,止步》这本一样,每次写到分离的场面时候,心里仍然很不好受,我是一个连看新闻都会哭的人,因此每次和别人一起看新闻时,每到了令我动容或难过的点时,都觉得很尴尬,眼泪卡在眼眶,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就怕一个小动作,被人发现我哭了,呃,话题扯远了,在《单向道》后半段时,我的心情随着柯念起伏,不可避免的,又和《爱,止步》一样,捧着卫生纸,一边擦鼻涕一边打文。 感觉每用一次人称写文,就像虐了自己一次般。 但老实说,我很喜欢用视角去描述。 谢谢大家看完我长篇大论的胡扯淡,希望很快再见面。 有关我的动态及消息,都会随时更新在部落格上,欢迎关注。 2011年 7月 绮步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5 单向道 作者:绮步 ,震动之大,彷佛下一秒钟就会硬生生从胸口处弹跳出来。 我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 眼前的项丞,褪去了平日的傻气,野性得令我招架不住。 「不是说,要玩游戏吗?」我打破寂静,说。 项丞拿罐啤酒放到我面前,说:「猜拳,输的脱一件,外加喝下半罐啤酒。」 「好。」我答应。 游戏转眼开始。第一拳我猜石头,项丞猜剪刀,他输了,他爽快地脱下上衣。 现正值春夏转换之际,这一、两天气温狂飙,热得受不了,我和项丞只穿件单薄的上衣。 他脱掉上衣后,裸露着削瘦结实的胸膛,没有一丝赘肉,小麦色的健康肌肤,泛着一层光泽,我不禁看得入迷。 我及时回神过来,尴尬得紧。 「再来吧。」我说。 他刚喝完半罐啤酒,唇角边湿润,我看一眼,胸口活蹦乱跳的,怎么也停不下来。 项丞点点头。 第二拳,我输了,石头对布。 「念,你输了。」他笑得有几分邪佞,几分狂野。 眼前的项丞似乎不太一样。 「输又怎么样?不过就是脱一件而已!」我冲着他说,手指抓着下o,却始终没勇气脱掉。 因为我知道,项丞他正虎视眈眈着,我几乎能感受到他停留在我身上的视线是多么烫人。 「念,你不敢脱吗?」他的话里带着挑衅。 「谁说我不敢了?脱就脱!我还怕你不成?」我一鼓作气地扯掉短袖polo衫,空气接触到皮肤,我才恍然发现自己中了项丞的计。 但已经来不及了,我上半身赤裸,早被他看光光。 他的目光像根锐利的细针,一点一点,缓慢地刮过肌肤,游移徘徊。 我装做若无其事,抓过桌上剩下半罐的啤酒,仰头饮尽。 不知道是不是喝得太快的关系,一放下空罐子,我感觉脑袋有些昏沉茫然,我甩甩头,嚷嚷:「继续继续!」 「这次我们加码,输的人要喝光一罐啤酒。」项丞说。 「谁怕谁!」我说。 第三拳还是我输了,我瞪着出布的手,直想砍了它。 ……他妈的。 我在心里咒骂。 「念,你又输了。」 他话里的幸灾乐祸实在太过明显。 不想给自己犹豫的空间,我快速脱下长裤,踢到一旁去,项丞早已帮我开好啤酒,我伸手过去,咕噜地喝着,冰凉的啤酒滑过喉咙,已没了刚开始的苦涩,愈喝愈是发觉,其实啤酒还挺好喝的嘛。 我意犹未尽地解决掉一整罐啤酒。 大概是酒精作祟的原因,脑袋瓜更是浑沌,全身发热着。 我以手掌风,嘴里嚷道:「好热……好热……」 明明脱得只剩条裤子了,为什么还是这么热? 我[眼,看了看眼前的项丞,再低头看了看自己,觉得似乎有哪里不一样,脑子困难地转了一圈,恍然大悟,我不满意对他说:「不公平,为什么只有我脱掉裤子?你也要脱!」 「我没输。」我听项丞说。 「不管,我叫你脱,你就得脱!」我走过去,感觉地板好像在摇晃,我脚步有点不稳。 「地震了?为什么地板在晃?」我疑惑。 「不是,是念你醉了。」 「醉?」我歪头,花了好几秒的工夫,才消化完这字的意思。 「我没醉,我才没醉。」我可是我家酒量最好的人,才不可能会醉! 「通常喝醉酒的人都说自己没醉。」他回了我这一句。 我用力地瞪着项丞,反驳说:「我真的没醉!我起码还可以喝下一打啤酒。对了,我们还要玩,继续玩,我要你输得一丝不挂。」 再一次猜拳,我是剪刀,他是石头。 我眨了好几下,剪刀对石头,谁赢?我用力想着思考着,但是思绪却像打结似的,怎么也无法正常运转。 「念,你又输了。」 输? 我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茫然问道:「输的人要干嘛?」 项丞瞧着我,漆黑如黑曜石般的眸子闪了一下,说:「输的人要亲赢的人一下,然后还要脱下一件。」 ……好像有哪里怪怪的?一时半刻间,我也想不出来那儿怪,只好听从他的话,踏着虚浮的脚步,左摇右摆地来到项丞身旁。 「念,你要亲我一下。」 「亲哪里?」我问。 他指着自己的唇瓣,我喔了一声,双手捧住他的脸,便往他嘴上印下。 碰了一下后,我离开。「好了。」 「不是这种。」他摇头说。 不是这种? 「那不然呢?我不知道。」 「没关系,我教你。」话落,唇上传来温热感,眼睛眨了好几下,直盯着和我距离不到几公分的他。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接触的部位钻了进来,软软的,热热的,也滑溜溜的。 它缠上了我的舌头,按着,揉着,缠着,有时候深至喉咙处,像是连心脏都要被它翻搅出来,我的脑子更是浑沌了,霎时间,变成一团热呼呼的泥浆。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整个人瘫倒在项丞胸前。 他离开我的唇瓣,黏腻的吻一路由脸颊来到耳畔,他含住我的耳垂,轻轻啃着。 「念……可以吗?」他在我耳边说着。 可以……什么?我一脸茫然。 「念,你点个头,点个头就好。」 点头?简单,这个我会。 于是,我兴高采烈地直点头。 窗外的麻雀吱吱喳喳地不断叫着,扰人清闲。 我睁开双眼。 抬手看了表带一眼,瞧清楚上头标示的时间后,我吓得瞌睡虫窜逃得一乾二净,弹跳起身子,下一秒的,却发现腰间似乎被什么东西压住,沉重重的,无法坐起身。 疑惑的视线寻了过去。 那是一只手臂。 大剌剌、霸道地环过腰部,像是在宣示主权般。 心里多少有了个谱,当我将目光往上移动,寻过赤裸结实的胸膛、骨节分明的锁骨,最后来到主人的脸庞时,脑海里浮现四个大字:果然是他。 我抑着紧张情绪,轻巧地掀开腰部的薄被时,看见下半身什么也没穿的模样,内心挫败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大概昨晚喝醉酒的关系,现在头痛欲裂得快要爆炸,像是有人拿根棒槌狠狠地往脑袋敲着。 脑袋空白了几秒钟。 而后,我拿开搁在腰间的手,一坐起身后,本来还没什么感觉的腰部,立即酸痛得我直皱眉。 发狠地瞪着睡了一脸安稳的项丞。 趁人之危的王八蛋。 不知是不是因为怨恨的念力太强,原本闭眼的项丞,呻吟几声后,缓缓睁开双眼,和我正巧打对眼。 我怔了一下,随即感觉脸颊有些发热,于是连忙撇过了脸。 「念,早安。」 我瞪了他一眼,坐在床上,没说话。 他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坏情绪,问:「念,你在生气吗?」 我掀被下床,突然站起身,尖锐的刺痛沿着脊髓窜至大脑,一下子麻痹脑袋,我僵住动作,痛得当场说不出话来。 「念,你怎么了?」项丞透着担忧,双手扶住我的身体。 要不是你,我会这样吗?我怨恨地在心里这么说着。 只是当项丞的手摸上身体时,接触的部位像被火烧似的,麻辣辣一片,所有感官知觉全聚焦于他碰触的地方。 「放开我。」我低声说。 「不放。」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和他就这么僵持了几分钟,而后我又开口:「你放开我,我得去上班了。」被他这么一摸,原先旺盛十足的战斗力顷刻间消弭不见,生命体弱小得任人宰割。 「你不是不舒服吗?今天就先别去了。」他的语气有些强势。 他的话一落,几分不愉快在我心里冒着。 忍了好一会儿,我说:「你不是我老板,我上不上班不是你说了算。」扯开他的手,我弯下身子抓了衣衫和裤子随手套上,脚步不稳地离开房间。 简单梳洗过后,一开浴室门,项丞挺拔的身影映入眼帘。 我看了他一眼,脚步迈开,忽视地从他眼前走过。 蓦然地,他抓住我的手腕。 「念,对不起,别生气好吗?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他低声下气说。 我沉默一下,说:「我不喜欢别人插手管我的事,该不该上班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无关。」 「对不起。」他又重复了一次。 其实这种事也只是当下的不愉快,过没多久,心里头也没那么气了,加上项丞这般道歉,我即便有再多闷气也顿时发不出。 但偏偏,我又没那个面子低头。 「嗯」了两声后,我拐弯抹角说:「肚子饿了。」 他大概是听懂我的意思,明白我已经消气,下一秒便咧开笑容,说:「我现在马上去帮你做!」 趁着他弄早餐的期间,我回房间换上西装,才刚要套上衬衫,甫低头,点点红斑迎面而来,我怔忡,明白那是什么情况下的产物后,一阵热气直窜脸颊,烧红了脸。 我和项丞,昨天是真的做了吧? 仔细去回顾昨晚的记忆,搜寻到的却是空白一片。 应该是做了吧,毕竟……向来只出不进的部位现下正酸麻着,再再地告诉我,昨晚是真的发生了。 但是,为什么──我的心情可以如此平静? 我应该像失去记忆的第一天早上那样,对两人的一切充斥着震惊和不可置信才是。 然,却什么也没有。 没有愤怒,没有歇斯底里,没有恶心。 有的,只是窘迫,和难以启齿的羞赧。 难道,我内心也默许这件事情的发生吗? 想到这儿,感觉脸颊又更热了。 匆匆忙忙套上衬衫和裤子,挑选了一条横条素色领带,熟练系上后,才把西装外套往身上穿。 对着镜子整理仪容,我踏出门外。 正在厨房忙的项丞一看到我,笑道:「念,我都弄好了,快来吃吧。」 一入坐,摆放三明治的盘子和牛奶立即出现在我眼前。「谢谢。」 项丞坐到了我对面,托着下巴看我,笑得眼睛[成一条线,喜孜孜说:「不客气,这本来就是我要为你做的。」 我没吭声,低头吃着三明治。 再和他搭话下去,什么恶心肉麻的话都有可能会冒出来。 离上班时间已没剩下多久时间,要是再不赶紧出门,很有可能会迟到。虽然,事务所老板是我和何善,但我们俩一向守时,鲜少会上班迟到。 我三口并两口地吞着三明治,抓起杯子,便大口喝下牛奶。 「对了,念,昨天我们两个……」 「咳!咳咳……咳……」蓦然一个惊吓,顿时岔了气,牛奶窜入气管内,我被呛得两颊泛红,不断用力咳嗽,喉间撕扯力道之大,差点心肺都要咳出来了。 「念!你没事吧?」 项丞跑过来,拍抚后背,替我顺气。 「咳咳咳……」我边咳嗽,边挥手表示还挺得过去。 最后,咳到喉咙发痛着,我才好受些。 抹掉眼角的泪水,我虚弱说:「谢谢你……我没事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他带着几分责备的语气。 「……」是谁突然扯昨晚的事?要不然我会吓到喝进牛奶吗?我火大心忖。 「时间晚了,我得去上班。」我抓过公文包。 「念,等等,我还有话要跟你说。」他突然喊住我。 我知道他要谈昨晚的事,我慌乱几分,脚步大步往玄关走。 「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手腕处被一阵热意箝制住,立即的,我的心脏少跳一拍,震动幅度逐渐增大。 「念,昨天晚上……」 「我忘记了!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急忙地脱口而出,打断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手腕传来一阵痛楚,我恍然发现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 我连忙回过头去,项丞却低下头,从我的方向望过去,瞧不见他的脸,他的表情。 「……项丞。」我口干舌燥着,干涩得紧。 我想着我是该说些话,但话到嘴边,始终开不了口。 气氛干得紧,氧气彷佛在一夕之间被抽光似,每一次呼吸,都是缺氧般的窒息。 张张合合的,我看着他,看不见他的脸,我无法读出他的心思。 项丞现在在想些什么?是不是在心里骂我是个骗子,骂我是个不愿意勇于面对事实的王八蛋?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冗长的停滞,每一秒都是难受,都是煎熬。 项丞他终于有了反应。 手腕一阵空虚,项丞不知何时松脱了我的手,我低下头,再度抬高脖子时,项丞他看着我,什么表情也没有,淡然的,冷漠的。 连个伪装性的笑容也没有。 我感觉我和他之间的距离一下子被拉远。 「项丞……」 「我知道,算了,就这样子吧。你快去上班,我就不打扰你了。」语毕,他转身,头也没回地往回走,背影看起来是那么冷酷无情。 顿时间,胸口被什么东西刨了一大块。 有些空虚。 有些冷意。 我不知道我怎么到事务所的。 我的脑袋呈现当机状态,想的总是项丞那不带情感的视线,以及无一丝眷恋的背影。 当我到达的时候,已经迟到了十五分钟。 前脚才刚踏入办公室内,何善便已闯入,脸色不豫,带着几分凝重。 我勉强扯了一抹笑,「老大,不会吧,我才迟到十五分钟而已……」 「谁在和你什么迟不迟到的,你这好小子,手机怎么没开机?天晓得我昨天打了你一个晚上的电话!」何善劈头说。 察觉事态似乎非同小可,我赶紧问:「发生什么事了?」 「陈忠民父母昨晚烧炭自杀!」 眼皮蓦然跳了一下,内心震撼,我连忙回神又问:「然后呢?他们老人家……」 「吸入过多的一氧化氮,昨晚经过抢救之后,已无大碍,不过现在还待在加护病房观察。」 听见暂且无大碍,我松口气,问:「是谁发现到他们的?」 「警察。」 「警察?这么凑巧?」 何善说:「才不呢,是陈母到超商买了三包木炭,数量过多,超商店员察觉有异,于是报警通知警察,后来警察破门而入,才实时救回两条命。」 「原来如此。」我说。 突然,何善脸色一变,带着揶揄的口吻问:「那你呢?昨天跑去那儿快活去了?手机竟然都没接?你知道,我当时可是心急如焚。」 我尴尬。 那一句「快活」将我堵得死死。 「抱歉……」 「哦,难得你没有反驳,当真『快活』去了?」一语双关,何善特别加重那两字,窘得我恼羞成怒地反瞪他。 「……我去医院一趟。」斗不过何善,我抓了公文包往外走。 甫踏出门外,就听见后头传来何善恶劣至极的嘲笑声。 第七章 二○一三年,六月十五日,天气晴朗。 我不知道该怎么下笔,该怎么记录今天发生的事情。 感觉我的世界一夕之间崩毁,黑暗得像是世界末日来临。 念他说:「你是谁?」 我是谁? 那一刻,那一瞬间,我眼中的泪水差点夺眶而出,我的胸口好痛,痛得想一了百了。 这算什么?哈,算什么?我辛辛苦苦经营了两年多的感情,到头来却换来念的一句「你是谁」。 念他失去记忆了,确切说来,他是忘了我,忘了我们这三年来的点点滴滴,忘了我们如何相识、恋爱,如何走过这三年。 搞什么?搞什么东西? 念他谁都记得,却偏偏忘了我。 对我来说,这还真是讽刺。这说明了,念他根本不在乎我,他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他可以在意任何一个人,在意隔壁家的小狗小猫,却从未在意过我,连一丁点儿也没有。 我以为我会哭,但那一刻我却哭不出来。 我笑了,却不是发自内心在笑。因为我不知道,除了微笑以外,我还能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我带领着念,一一走过我和他相处了两年多的空间,一个一个解释,一个一个说明。 当我说完后,念他看着我,坚持要与我分手。 我生气了,真的很生气。 我无理取闹着,不论如何就是不愿和他分手。 念骂我烦,骂我神经病,骂我白痴。 每说一句,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刃往我心脏插着。 一刀一刀凌迟。 他不会明白,每一句不经意的话,对我而言,是如此重大的伤害,我已经被念伤了一回又一回。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究竟,我还能撑多久…… 医院墙壁是一片死气沉沉的白色,一踏进来,心情彷佛笼罩一层灰。 上了二楼,依照箭头指示,穿过冗长的走廊,最后拐了一道弯后,终于看到成人加护病房的牌子。 门口前,摆了好几排长椅,家属或躺或坐,也有人掩面哭泣,气氛沉重得紧。 「不好意思,现在还没到会客时间,不能让你们见病人……」 自动铁门外头,几名家属围住一名护理人员。 「护士小姐,拜托,能不能通融一下,让我们看几眼就好,我们早上看到电视新闻,就赶紧赶过来了,他们儿子现在还被关在看守所,我们得了解伯父、伯母的情况,好对他儿子做个交代。」 那一句「看守所」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看了身穿隔离衣、全身上下包得只剩下眼睛的护理人员被逼得不知该怎么办,只能不断重复说:「真的很抱歉,这是规定……」 「规定是人订出来的,变通一下也不行吗?」 「很抱歉,基于你们不是病人的直系家属,加上也未到会客时间,所以我们真的不能让你们进去。」护理人员再三解释几次后,他们才悻悻然让她回到病房内。 开启的铁门再度阖上。 「怎么办才好?还说要去见阿忠,陈爸、陈妈发生这种事情,要我们怎么去见?」唯一一位女子发愁地对着其它两位男人说。 一旁竖耳聆听的我,捕捉了几个关键词,确定他们认识陈忠民后,我走上前去。 「不好意思,请问你们是陈忠民的友人吗?」 两男一女把视线放到我身上。 「你是谁?」 「你们好,我是陈忠民家属聘请的律师,敝姓柯,上礼拜登门拜访过伯父、伯母一次,我在电视里得知这项不幸消息,于是立即赶了过来,等会儿我会到看守所探视陈忠民,进一步搜集破案的相关资料。」我简略地大致提及了身分。 「你突然叫住我们,有什么事情?」另一名男人狐疑地问,对于我的话似乎半信半疑。 自然,我也不勉强他们一定得相信我,我微笑,又说:「是这样子的,上礼拜走得匆忙,我有些地方还有点疑虑,这次来到医院一部分是要探视伯父、伯母,了解病情,还有一部分,是来请教他们一些问题顺道厘清疑虑,毕竟,我答应了伯父、伯母要将陈忠民平安带回来,我相信陈忠民是被冤枉的。」停顿了下,我状似为难道:「但是,距离会客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多……何况尚且不知伯父、伯母他们是否脱离危险,距开庭时间愈来愈近,加上现在所有的证据都在在指示是陈忠民下的毒手,若不早些将问题厘清,要证明陈忠民清白恐怕凶多吉少……」 女子似乎是聪明人,一听我说完后,随即答话:「所以你才主动搭讪我们,打算问问题?」 我微笑,「不是问,只是请教一些事情罢了。」 长达一个小时的会议,最后我再三向他们道谢,离开医院地下美食街。 这一小时倒也不是白谈,起码,我抓了一个关键人物,以及始终相信儿子清白的陈父、陈母为何会突然烧炭自杀。 据三名友人所述,陈忠民半年前曾透过网络认识一名女子,两人很快就陷入恋爱,这期间,陈忠民不止一次向友人们借钱,一开始是几千、几万的小数目,到后来竟开口借数十万。 这并不是个小数目,再怎么要好,也不可能大方爽快地借出,他们拒绝了陈忠民,陈忠民借不到钱,便把歪脑筋动到父母亲的棺材本上,偷了账户本,盗领得一乾二净。 父母亲这儿没钱供他,陈忠民进而去偷去抢,若不是陈父、陈母苦苦哀求对方,甚至不惜和亲友借钱偿还赔偿金,陈忠民这才免了牢狱之灾。 他们怀疑,陈忠民会需要这么一笔庞大的钱财,那名女子肯定脱不了关系。陈忠民并不好吸毒,没道理会去行窃。 这名女子的出现,对照出先前陈忠民的不配合,突然之间,错综复杂的案情,彷佛渐渐明朗化,在一段又一段错综复杂的绳线间,找到了其中的连接点。 估计,陈忠民是想保护女朋友吧。 说不定陈忠民已经发现这一切都是女子搞的鬼。 另外,听说陈父、陈母昨天到看守所探望了陈忠民。 我大概能推测出他向他父母说了些什么话,不外乎就是要父母亲放弃他,他决定要坐牢之类的,而陈父、陈母听他这么一说,当下希望被浇灭,唯一的儿子即将因杀人罪入狱,再次出来不知是何年何月,加上老本全没了,以后生活还不知有没有着落,双重打击下,两老心灰意冷,于是兴起了自杀念头,打算一了百了。 前因后果都想通后,我立刻到看守所探视陈忠民。 陈忠民走了进来,一入坐后,我立即说:「伯父、伯母昨天来见你了?」 陈忠民冷看我,「是又怎样?」 「那你知道,他们现在正躺在医院里吗?」 骤然陈忠民脸色大变,「你说什么!?」随即,他稳下情绪,恢复表情冷道:「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动摇?我不会上当的。」 好一位痴情男子。我冷笑,「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只是来告知你这件事。不过,我想谅你也不知道,他们昨天听完你的话之后是多么伤心欲绝,甚至绝望到要烧炭自杀,若非抢救及时,你见到的会是两具冰冷的尸体。」 我站起身,拿起手边的公文包,「我们大概也没什么话好说了,既然你一心想替别人背黑锅,行,我就成全你。」话一说完,我转身离开。 「等等!」陈忠民从后头叫住了我。 我回头冷睇他,「陈先生还有何贵事呢?」 陈忠民十指紧扣于桌面,面容发白,忧形于色,他抬头看了看我,紧张地问:「我爸妈他们……没事吧?」 「哦,原来你还在乎他们?」我讽刺说。 他被我激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过了一会儿后,说:「……我真的很对不起他们。」 「对,你是对不起他们。」我点头说。「但是,你知道你错在哪些地方吗?」 我见他低头不语,我又开口:「你错在不该盗领他们的钱,错在不该去偷去抢,错在不该让他们为你向他人低声下气,错在不该一而再再而三伤他们的心,错在你不知悔改,因而卷入了这场案件当中,错在他们为你劳命奔波,聘请律师帮你打官司时,但你却一脸不在意,一点也不为自己辩护,你最错最错的,是他们并没有放弃你,可你却先放弃了自己!你真该看看当初他们为了你,拚命向我下跪,只求我能洗刷你的冤屈,还你清白!」我一鼓作气地说了一大串,说完后,拚命地喘息着。 我是气,是怒,每个孩子都是父母亲心头上的一块肉,他们甘愿为了子女向别人下跪、向他人求情,他们不需要子女成大功立大业,他们祈求的,不过是子女能平平安安度一辈子罢了,如此简单的愿望,对陈父、陈母来说,却是难以达到。 陈忠民被我骂得哑口无言,脸上满是歉疚。 我坐下,缓和情绪。 我沉声,「陈忠民,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人是你杀的吗?」 陈忠民低下头,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抬起头,嘴巴频频颤抖,说:「……不……不是!不是,柯律师,人不是我杀的!我是被冤枉的!」每说一句,紧握的拳头便在桌面用力敲击一次,手铐的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会客室内回荡,他朝我吼着,像是困兽之斗,做着最后的挣扎与努力。 陈忠民一五一十地全盘托出,半年前,他在网上认识一名女子,叫妞妞,经过多次视讯聊天后开始交往,一开始即陷入热恋当中,浓情蜜意,一个月后,妞妞告诉陈忠民父亲酗酒,母亲重病,家里经济捉襟见肘,父亲要将她抓到酒店去上班,赚钱养家活口,陈忠民不舍女友,于是陆陆续续给了她好几万块。 事情并未因陈忠民的救济而好转,后来,妞妞又告诉他,母亲被送入加护病房,家里没有钱付医疗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开口向陈忠民借了二十五万块钱,陈忠民盗领父母亲的户头,将几百万一口气领光,全给了妞妞。 这样的事情,来来回回不断重复发生,妞妞开口的数目愈来愈大,陈忠民害怕妞妞因为拿不到钱而和他分手,因此才铤而走险,铸下偷窃大错。 上个月,妞妞伤心欲绝,说母亲过世了,但家里没有多余的钱办母亲的后事,拜托陈忠民能不能再借她两百万,两百万不是一笔小数目,陈忠民短时间根本凑不出这么多钱,于是陈忠民苦恼告诉妞妞他身上没有多余的钱可以再借她了。 过了两、三天,妞妞问陈忠民愿意为他出生入死吗?陈忠民爱她爱到不惜去当抢劫犯了,这回自然是点头答应。妞妞说,她朋友家里有个保险柜,里头装了五百万现金,密码什么的等她套出来再告诉他。 等待妞妞来电期间,陈忠民一连两天走了楣运,先是计算机无缘无故坏了,而后手机又掉进马桶报销,隔天,妞妞打了家用电话给陈忠民,说知道密码了,而且主人后天下午会出门一趟,家里无人,保险柜就放置在二楼的书房,并详细描述书房的位置。 之后,事情的发展就如卷宗之描述,陈忠民顺利潜入宅内,然等待他的却是一宗策划缜密的嫁祸案件,他被扣了个杀人犯的罪名。 很快的,陈忠民了解这一切都是妞妞设的局,然他却因深爱妞妞,甘心为她坐牢,替她背负罪名。 陈忠民托盘供出事实真相的两天后,妞妞在男友家中当场被逮。原来陈忠民虽然以被告身分被安置于看守所,但有两名年轻刑警发觉案情似乎并不单纯,认为被害者领养的儿子涉嫌重大,于是私底下暗中调查,在男子的住家附近找到丢弃掩埋的作案枪枝,枪枝内侧也发现犯人指纹,于是将其逮捕归案,做进一步侦讯。 枪枝上头未擦拭干净的指纹与男子吻合,男子只好供出犯案动机。他因为染上毒瘾,一再伸手向父亲拿钱买毒,他每伸手一次,被害者便厉声怒骂一次,男子气不过,于是想杀了这个从小对待他不是打便是责备的父亲泄恨,再进而继承父亲的巨额财产。 于是他开始策划了这场局,但这场游戏当中必须有人当替死鬼,他突然想到了女友最近钓上的肥羊。他和女友连手骗陈忠民到家里偷钱,由监视器瞧见陈忠民进入宅内后,拿起高价购买的手枪,朝被他迷昏的父亲脑门扣下扳机。 案件发生了大逆转,检察官撤销告诉,陈忠民无罪释放。 这件事情上了新闻头条,该名检察官因证据未确凿便相陈忠民提出公诉,受到了不少社会舆论之谴责与抨击, 恋耽美 分卷阅读6 单向道 作者:绮步 她哭花了脸,当场在众多媒体记者前向陈忠民一家鞠躬道歉。 之后发生了些什么事情,我没有再去关注,只是陆续从电视新闻得知,陈父、陈母平安出院,有不少企业家因这起案件关注陈忠民,争相聘请陈忠民到其公司任职。 我想,这样也算是个好结局吧。 陈父、陈母盼回了儿子的清白,迟来的正义洗刷冤屈,一家人的感情经过此事后,变得更加密不可分。 但是,陈家一家子是和乐融融,反观我这儿,却是一片愁云惨雾,愁云惨雾的不是我,也不是项丞,而是家里头的气氛。 自从那天后,一个礼拜过去,我见到项丞的次数寥寥可数。 项丞在躲避我,很明显在躲着我。 就算偶尔在家里遇见,也是对我视若无睹,和以往的热情迥然不同。 我知道我那天的行径伤害到他,我知道我不该极欲撇清那晚的事,但是,项丞他再怎么生气、愤怒,也没必要气这么久吧。 回到家,迎面而来的一片黑暗,我抑着怒气打开电灯。 算了,随便他好了,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一个月一到,我照样会赶他出门。 我在书房里待到快十点钟,后来因为精神疲靡,趴在桌上昏昏沉沉睡去。 喀擦…… 房外的钥匙开启声唤起我的注意。 我起身走出房外,一个抬眼,正巧与欲进入客厅的项丞打对眼。 他看了看我,澄澈的黑眸子深不见底,紧紧地锁住了我,我就像被关在他的眼眶当中,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项丞面无表情,少了憨傻的微笑,透过来的视线带着些微锋利,我被他刺得心口一缩一缩的,我发不出声音来,喉咙像是被人扣住一般,窒息得喘不过气。 最后,他调开了眼,什么话也没说,往客房方向走去。 我看着他默然的背影,拳头攒紧,缩了又缩。 咬牙,我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朝着背影张口喊道:「……项丞!」 听我一喊,项丞走了两步后,停下步伐,头微微侧着,并未转过身子。 「你在生气吗?」 项丞顿了一下子,回道:「没有。」 「那──那……」那为什么要对我如此冷淡?我紧抿着双唇,迟迟说不出口。 室内陷入了沉重的氛围,安静得连外头呼啸而过的飚车声都清晰可闻。 「还有什么事吗?若没有的话,我先去休息了。」 见他作势要走,我连忙找话题又问:「工作很忙吗?之前不是和导演面试,结果怎么样了?」 「和导演签完合约了,档期也敲定,这两、三天就会开始拍摄。」 话题又轻易结束,我踟蹰着该再找哪些话题时,耳边听见项丞说:「抱歉,今天工作有点累,我想先回房间休息。」 项丞没等我响应,脚步径自往房间方向迈去,我瞪着他的背影,怒不敢言。 可恶、可恶! 一股怒火在胸口焚烧着,每一次呼吸都是麻辣辣的疼。 我并不想承认项丞他的存在足以波动我的情绪,但是,此时此刻,项丞他一对我冷淡,我便开始慌了,原本还能秉持住的自信心,一点一点的崩溃。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情绪,这种惶惶不安,害怕被抛弃的心情,使我无措,使我乱了阵脚。 这不是柯念该有的反应。 柯念永远是高傲,自信,临难不惧的,而不是像这样,手足无措得不知该怎么办。 果然…… 我最终还是陷入了项丞编织的柔情迷网当中,无法自拔,悲惨的是,连什么时候深受其吸引犹不自知。 大概明白再怎么挣扎也没用,于是这一秒,我放弃了反抗。 算了,算了…… 项丞这家伙大概是我这辈子的克星。 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加快脚步朝项丞走去。 我抓住他的下o,他因为我的动作身体微微后倾。 「项丞。」我说 「……」他沉默着,彷佛在等我下一句话。 「……对不起。」我低下声音。 「你和我对不起什么,你没做错什么。」 我盯着他宽厚的后背,从未仔细去看,这一刻我才发现,印象中总是带着不成熟傻笑的笨家伙,原来拥有着一道能替人挡风阻雨的胸膛;一路回想,原来看似不可靠的言行举止中,却含着无止尽的包容与宠溺。 以前不知项丞的好,只觉得他像黏皮糖似,令人生厌,因此极欲想将他推拒出我的生活,然而当项丞已不愿意再绕着我旋转时,我才看清自己的心。 虽然不想坦白承认,但我想我是喜欢上眼前这一个人了。 眼前这一个,将我当成他全部世界的人。 「要怎么样,你才肯消气?」我说。 项丞他背着我摇了摇头,「我说过,我没生气。」 胡说,都到这地步了,他还想骗我?我一把转过项丞,说:「对!我承认!我是一个脾气差,又爱生气的人,如果我的言行伤到你,你就说啊!说啊,为什么不坦白一点?为什么要避我?为什么不再对我笑了?究竟我该怎么做,该怎么低声下气,你才肯原谅我?还是要我和你上床一次你才愿意消气?」语毕,我连忙扯掉上衣,手指摸上腰带,正欲脱下长裤时,一抹温热压制了我,厚实的掌心紧紧按住我的手,我抬起目光想瞪他,却发现眼前的项丞变得有些模糊。 带着薄茧的指头摸上了我的脸,而后轻轻抹去眼角的湿润。 「念,为什么要哭?」项丞问我。 「……我没哭!」我语气僵硬地闷声反驳,用力以掌心擦掉眼里的液体,说:「是流汗,那是汗水!」柯念不会哭,柯念自从十八岁之后,就再也不哭了,以前是这样,往后亦是。 「那你为什么说要和我做?你不是最讨厌和我扯上关系吗?」他又问。 咬了咬下唇,我说:「……你在生气。」 「那你又为什么怕我生气?」 「……」我没说话了,我知道项丞在期待什么,他的眼神充满着热烈,但我说不出口。 我撇开了头,缓缓垂下。 下一瞬间,一股力道扣住我的下颚,强迫我抬高脖子。 漆黑的眸子中,好像有什么火光在闪耀着,我从项丞的瞳孔中看到自己慌乱失措的模样。 「念,你喜欢我。」 这并非一句疑问词,而是肯定句。 我看着他,项丞脸上出现了我翘首盼望的久违笑容。 一抹自信满满的笑。 「念,你喜欢我,喜欢项丞。」这次,他的语气坚定几分。 被抓包的窘状令我既羞赧又不知该如何回应,我作势挣脱几下,却是底气不足,做做样子。 「是又怎样,不是那又怎样?」 「是的话,我会给你一记又深又热的亲吻,如果不是的话……」 不等他讲完,我怒_了他一眼,说:「那你还不快点亲我!」 项丞的笑容弧度加深,随即,便低头吻上我的唇。 如他所言,那是一记既深且热的黏吻,他像是一只饿了许久的野兽,发狠地侵袭着我的口腔,吻得我无力招架,满嘴都是他的唾液。 项丞悄悄地解开我的裤头,当我发觉时,他的指头摸上了我最敏感的部位,单手包覆,我的脑袋像是被炸开似,一瞬间头昏脑胀,沉重重的。 他脱去了我的长裤,一步步将我往后逼退,直到背部抵上了坚硬冰冷的墙壁,他一手扣住我的下颚,我只能被动地承受他的激吻,另一手抓握着我的下身,慢慢滑动。 一阵电流从下身窜升,快感逼得我弹跳起身子。 项丞他主导了这场性爱,不容我拒绝,径自地单手架高我的左腿,以站立的方式插了进来。 说实在话,刚进入时,窄小洞口被撑大的滋味难受得紧,我只能大口喘息,以分散那里带来的闷痛感。 入侵仍持续着,一点一点的压了进来,彷佛没有尽头般,一寸一寸钻入。 我张口咬住项丞的肩膀,下颚用尽全力紧缩,其中报复意味浓厚,惩罚他带给我这么不好受的感觉。 似乎还不够解恨,我在他持续进入的当中,扯了好几下他的头发。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停了下来,我能感觉到他扎人的毛发抵在我的大腿根处。 下面很胀,很满。 项丞他亲了亲我,我狠狠地往他唇上咬了一口。 「……王八蛋。」我恨恨的说。 「很痛吗?」 「你让我插一次不就知道了?」我气怒地回了这一句。 「乖。」他安抚。 细碎的吻落了下来,吻得我舒服地闭上眼睛。 他开始有了动作,最初仅是浅浅地退出,而后再顶入,之后,摆动的幅度愈来愈大,每一次都顶得我难受,但偏偏又不是全然的不好受,酸酸麻麻的,像是蚀人的蚂蚁在体内钻着,还不够……还不够,我需要的是更强而有力的撞击,在我体内抽插着。 勾住项丞的颈项,我在他带领下双腿环住他的腰部,他托着我的臀瓣,自下而上像捣桩似顶入。 「快……再快些……」 他的动作让我发狂,一下子就没了理智,抛开世俗礼节,成了专门追逐性欲快感的野兽,次次迎合,索求。 「念,你好棒……好棒……」项丞闷哼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挠着我的心窝,泛起一阵阵难耐的骚痒,我情不自禁地低头吻住他。 项丞,项丞。 我在心里一次次呼唤他的名字。 每喊一次,内心那被我压抑住的情感不断涌上,彷佛下一秒钟就会溃堤。 「念,我爱你……我爱你……」 项丞的话次次撞进耳膜,震耳欲聋,在我脑中放大了数十倍。 我想,我是输了。 不论我有没有想起他,想起有关他的一切,这场赌约,我终究还是输了。 第八章 二○一三年,六月十六日,天气晴朗。 念昨天回家乡去了。 今天忙完自己的事后,我匆匆忙忙跑去找念,当然,想也知道,念依旧那样冷淡,依旧那样无情,虽然心里头明白,但听见念一脸嫌恶地说「你来这里干嘛」、「我家不欢迎你」时,我突然觉得自己好悲哀,真的好悲哀。 我不知道,我究竟是念的什么人,念他到底将我置于他心里何处,又或者,我什么也不是,什么都不是。 一开始,在这段感情中,是我主动追求,以锲而不舍的决心,拚命地追逐,拚命的挖心掏肺,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予念。 然而,经过这件事后,我才慢慢顿悟,再怎么追逐,再怎么努力,还是有疲惫倦怠的一天,一直挖心掏肺下去,心和肺终有空洞的一天。 如果哪一天我累了,放手了,是不是就代表着我和念要结束? 我离开念的老家,一个人独自走在街道上。 不知不觉来到念曾经带我来过的国小。 我还记得,念说他有个秘密基地,于是下一秒就将我拉到溜滑梯底下被草丛掩盖的狭小空间。 「每次我难过的时候,我都会来这里,因为在这里,谁也看不见我的悲伤。」 谁也看不见我的悲伤。 我钻进草丛内,想着我和念的相识经过,想着这两年的甜蜜与快乐,想着想着,鼻子突然好酸,掩藏许久的液体落下。 原来我哭了。 这场恋爱好苦好苦。 我以为爱情是甜的,但我付出了所有,最后我得到的,却是念的一句分手。 我还记得,那晚我和念拥抱,坐在草坪上抬头仰望星空。 为什么对我是那么重要的回忆,而念却能轻易的将它们遗忘?是不是,与最初不对等的付出有关? 我在秘密基地里待了好久好久,眼睛又酸又涩的,我睡着了。 当我醒过来时,念他的脸庞出现在面前。 我开心着,但下一瞬间,却坠入深渊。 我们分手吧。念又开口说了一次。 这次我是真的绝望了,但绝望当中,却又不甘心着。 于是,我向念提出一场赌局。 如果我输了,我会死心,彻彻底底的死心,再也不会出现在念的面前。 然后,将念的名字,从我的脑海中永远抹去。 我恋爱了。 自从那天滚了床单,项丞从客房搬入我的房间,每天与我共枕而眠,抱在一块睡觉,期间,经常擦枪走火。 虽然事情的演变有些出乎我意料之外,但,我并不怎么排斥,也许是和自己多少也承认喜欢项丞有关吧。 项丞再度化身成黏皮糖,在屋内,不管做什么是总要腻在一快。 我在看电视,他习惯枕在我腿上和我一起看,偶尔评论电视剧某演员的演技。 或者,我和他肩抵着肩靠在一块,十指交握,看新闻,看政治评论,看播映不知几百次的《唐伯虎点秋香》及《九品芝麻官》。 他喜欢摸我的手,自掌心处轻轻往指尖抚摸,一点一点按揉着,很是舒服。 初时,我不大习惯,总会抽回手,压在大腿处不让他捉去,随着次数增多,我逐渐习惯这亲昵的举动。 他喜欢早上刚起床时接吻,有时霸道不让人呼吸,有时却又柔情似水的令人流连不舍分开,喜欢把口水全搅和进我的口腔,即便刚睡醒口中异味非常浓厚,却总说很甜。 说情话说得甜死人也不打紧般。 我一直是活在一个人的世界中,不知道依靠、软弱为何物,不知道把一个人放进心底是什么滋味,然自从认识项丞后,我才懂,什么是想念。 我慢慢接受项丞,慢慢把重心从自己身上移开。 偶尔询问项丞工作的心情,聆听他的想法与感触。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行径是「了解」。用心去认识一个人,去了解一个人,把一个人的世界变成两个人。 这样的爱情,一旦单脚踏入后,要抽身是痴人说梦,因为你会在不知不觉间愈陷愈深,像个傻子一样,成天挂念着那个人,当你发觉时,一切都太晚了,你已经全身陷入泥淖中,无法呼吸。 临近中午的时候,项丞突然打了电话过来,我一瞧来电者,于是接听:「喂?」 项丞带着浓厚笑意的声音从话筒内传进耳里,『念,你在事务所吗?』 「嗯,怎么了?」 『今天剧组在事务所附近的公园拍摄,现在暂时收工,我们等会儿一起吃顿饭吧。』 我看了看手边的行程表,上礼拜从何善那接手了一起财务纠纷案件,不过基本上资料搜集得差不多了,下午应该没什么事情。 「好,我去找你。」我阖上笔记型计算机,拿了公文包,一边说一边打开门往外头走。 『嗯嗯,我等你!』 通话结束后,我盯着手机,想到这是头一次和项丞在外面吃饭,内心不由得有些紧张。 一怔,突然发觉自己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不过就是吃个饭罢了,有什么好心跳加速的。 我不由得失笑摇了摇头。 加快行走的脚步,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我来到项丞说的公园。 果然,那儿围了一大圈人群,每个路人手里皆拿着手机狂拍,搭配兴奋的尖叫声,似乎有什么国际巨星到来。 我走近,伸长脖子在人群包围之中找寻项丞的身影,视线寻了一遭后,才在树下瞧见他的人,他低头和一名女子说话,两个人靠得很近,女子手里似乎拿了本簿子,像是在讨论事情。 凝视着那名女子的侧脸,不知怎么地,突然觉得几分眼熟,在脑中搜寻了一遍,却是空白一片,深入思考下去,两鬓额际处隐约作疼。 我皱眉地揉着脑侧。 「念──」 突然地,耳里听见项丞的呼喊声,我再度望过去,项丞不知何时穿过人群来到我面前,笑吟吟的,看上去心情很好。 「念,我肚子好饿。」他瘪瘪嘴,一副委屈模样。 我失笑,说:「你想吃什么?」 他思考了下,随即笑开脸说:「附近有一家好吃的意大利面,前阵子向你推荐,你还说有空要去吃吃看呢,我看咱们今天就去!」 听他说完,我一愣,说:「我没印象,你什么时候跟我说的?」 项丞面容微僵,顷刻间,我有些明白了。 他的声音微弱了几分,「那是你还没失去记忆之前的事。」 「嗯。」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提起以前的事。」 我奇怪地看他一眼,「你和我道歉什么,我没生气,不管以前或是现在,我还是我。」即使他什么也没说,我仍晓得,我失去记忆这件事,在项丞心上划了一道无法抹灭的伤痛。 我什么人都记得,却唯独遗忘了他。 项丞习惯用微笑掩饰,有时候他笑,却非发自内心在笑,他用笑容来遮掩内心真正情绪的一张面具。 项丞的身分是一名演员,演技精湛,做个社交性微笑对他根本是再轻松不过,以前的我或许分辨不出来,但随交往时间一久,愈是了解项丞,我愈是知道,他真正的笑容,笑意会渗进眼底,一双黑眸熠熠闪亮,璀璨刺眼,如黑曜石般,那样动人,那样令人移不开眼。 或许我是失去了三年的记忆,但并不代表我永远找不回来。 我还是我,还是柯念,就像绕了一大圈,最后我还是回到项丞身边,还是再度喜欢上他。 我从不觉得我和以前有什么不同。 听完我的话后,项丞先是一怔,随即露出温煦的微笑,「对,你还是你。」 他的笑渲染了我,我心底一暖,说:「先去吃饭,你不是饿了?」 「嗯!」项丞用力点下头。 项丞刚出道两年,名气尚未打响,仍是位名不经传的演员,围观的路人并未多少人注意到他,倒是他的好皮相引起了几位年轻女生侧目。 我和项丞没什么阻碍便轻松离开剧场。 走没几步,身后传来一声叫唤,喊的是项丞名字。 回过头去,扎着马尾,衬衫、牛仔裤一身轻便打扮的女子走上来,我一眼就认出来她是刚才和项丞待在一起的女人。 「子萱,什么事吗?」我听见项丞说。 「集合时间临时提早半个小时,一点半以前记得回来。」名叫子萱的女子,目不斜视地看着项丞,并未看我,似乎是将我当成空气。 「嗯,我知道啦,谢谢。」 「不会。」女人离去之前,睇了我一眼,眼神很是奇怪,我被瞧得浑身不对劲。 看出了我的异样,项丞开口问道:「念,怎么了?」 我摇头。「没事,走吧。」 回头又看了女子离去的背影,我压下心里突生的怪异。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在意她。 「她是谁?」点完餐后,在等待上餐的空档时间,我开口问。 项丞看了我,一脸迷惘,「谁?」 「刚才叫住你的女人。」 项丞哦了一声,随即回答:「我的经纪人,你之前也见过她几次面。」 我思考一会儿,又说:「她知道我们的关系?」 他理所当然地点头,「我从没向子萱隐瞒我们的事情。」话刚说完,服务生端了两盘意大利面上桌。 「念,怎么突然问起子萱了?」 「没事。」我说。拿起叉子,在盘中卷了几圈,张口吃下面条。 之后项丞也没再盘问起,和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谈话着。 突然,项丞搁下叉子凝视着我,我被他瞧得不自在,皱了皱眉头看他,「看我做什么?」 他微笑摇摇头,说:「没事,只是忽然发现念就算只是吃面,也很气质优雅。」 被他一夸,我僵了下身子,动作停顿,须臾,我脸颊燥热地瞪了他一眼,低声斥道:「快吃你的面!」 「是!遵命!」项丞俏皮地在头上比了个行礼的手势,然后继续卷面条的动作,一面傻笑一面看我。 他三两下就解决掉意大利面。 「你今天要拍到几点?」察觉到他嘴角边的油光,我拿起湿纸巾,伸手帮他擦拭了下,他受宠若惊,随即开心得眉眼弯弯。 他歪头思考,说:「不知道呢,导演的个性变幻莫测,令人捉摸,像是昨天,以为能赶在七点完工,结果女主角某个表情角度导演不满意,我和她整整重复了二十几遍。」 我点了点头,难怪他昨天九点多才回到家。 「虽然拍戏累人,不过想到能用自己的演技去诠释主角的个性,就像是透过自己在这世上活着,我的心里就涌升一股难以言喻的撼动……」我看项丞说着说着便羞赧地抓了抓头,不好意思又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总之,我喜欢这份工作。」他坚定地点下头,漾开了笑。 「我懂。」我轻声说。我懂,懂他这份心情。 他瞧着我,眼底尽是温暖的笑意。 突然,他站起身坐到我身旁来,我惊愕了下,看向他,桌子底下的手传来一阵热意,他以桌巾作为掩饰牵住了我的手。 「你干嘛?」我瞪了瞪他。 「忽然很想牵你的手。」他委屈说。 「别这样。」我作势甩了甩他的手,他抓握的力量却更加强大,让我怎么也挥不开。 他的掌心很暖很热,暖得我心口麻麻烫烫的。 他凑近我的耳朵,距离不到一公分,一副苦恼地轻喃:「怎么办,我好想亲你……」 「……喂!」我的凶光加重。 他呵呵了两声,「回去你要补偿我。」 「你去死。」我懒得理他。 现在时间是十二点半,离项丞集合还有一段时间,空盘子被收走后,甜点和饮料端了上来,项丞右手牵着我,左手则笨拙用小汤匙吃蛋糕,不是惯用手的关系,他盘内盘外落了许多蛋糕小碎屑,即便如此,他仍没有松开我的手。 我问了项丞,吃这么辛苦,为何不先暂时松开? 他想也没想的,立刻回答我,牵着你,会让我感觉你就陪在我身边。 听他一说,彷佛一颗小石子落进湖心,泛起点点涟漪,荡漾许久许久。 我逐渐收紧掌心,也握住了他,他低头笑了,笑得像是偷了满嘴腥的猫。 我和他谁也没再开口,只是胸口的那颗心脏胀得好满好满。 也许这样的沦陷,也挺不错的。 我似乎有些能明白,失去记忆前的我,为什么会愿意带项丞回家,为什么会愿意为了项丞去挑战阿爸的底线。 用完餐,回到事务所内,椅子尚未坐热,何善他直接推门闯入,连敲门的动作也省了。 「刚才接了新案子,龋给你。」何善把卷宗放到我桌上。 何善他善于交际,于是一手包办了与委托者的接洽,并顺道筛选。 「是什么的?」 「酒驾肇事。」何善说。 正欲翻开档案的手指一僵。 「对方指名要你打官司,况且,委托者你和我都认识,我推拒不了,真的很抱歉。」何善的语气里带着歉疚,顿时间,我心往下一沉。 我打开档案,迅速扫视一遍,愈往下看,我的脸色愈差。 阖起,「……何善,我能不接吗?」 「柯念,我懂你有你的原则,但对方毕竟是李教授……」何善的声音微弱几分。 李教授,他是我和何善大学的法学课程教授,对我们俩很是提携,当年我和何善跳脱原本任职的事务所独自开业经营,初期,毕竟是新人关系,生意惨淡,很多委托者都是李教授介绍过来的,若非李教授,现在的事务所也许早已因经营不下去而关门大吉。 我和何善能有现在的地位,李教授的提携功不可没。 但是,但是…… 我低头看着卷宗,突然感到一阵沉重与疲惫。 「柯念,就当是最后一次,我们以前受过教授不少恩惠,总不能现在他有难了,我们却袖手旁观。你在学校成绩优异,开业至今,打输官司的次数五根手指数得出来,若非教授指名要你帮他打官司,要不我早就先行一步揽下这麻烦……」 「何善,我不是这意思。」我并没有要把所有难搞案子都丢给他去处理的想法,我只是,只是…… 项丞那天说过的话在我脑中放大了起来。 他说,柯念,请你务必秉持着一颗正义的心,维护这个社会的正义。 他说,柯念,律师是一份神圣的工作,我以你的工作为傲。 什么是黑,什么是白,我一向能分辨清楚,然而这一刻,我却胡涂了,踟蹰了,茫然了。一边是正义,一边是恩情,我站在天秤的中央,不论往哪一方迈进,一踏出步伐,天秤便已倾斜,回归不了它最初的平衡。 「柯念,我懂你在担心什么,项丞他也从未插手管过你的工作,只要你不和他说,他又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呢?你不说,我不说,等官司一结束,不就什么事也没了吗?眼下当务之急的是李教授,这恩是不能不报。」 何善的提议使我心动了。 是啊,只要我不说,项丞没道理会知道,可不是吗? 我收下卷宗,「好吧,我知道了,李教授的案子我接了,我过两天再去拜访他,详细了解事情经过。」 何善明显是松了口气,「柯念,幸好你能想得开,我现在立刻打电话给教授。」他拍拍我的肩膀,而后离开我的办公室。 何善走后,我发呆了好一会儿,心仍有些忐忑不安。 翻开档案,再仔细阅读一次。 这是一起酒驾肇事的案件,肇事者是李教授的儿子,李云,李云昨天晚上参加朋友的生日派对,不小心喝多了,在回程的路上,撞上一名路人,被害者弹飞几尺之远,李云惊吓酒也跟着清醒,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被害者送至医院急救,现正在加护病房内,昏迷不醒。 这是一起非常简单的肇事案件,对错非常明显,因此打赢官司的机率非常低,但李教授为了袒护儿子,似乎有意将整起案子导成被害者有意寻短,特意冲到马路上,况且当时警方在发现李云的身分时,并未做酒测,因此,李云酒醉撞人这事,除了我和何善及几名关系人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李云昨晚是喝酒开车。 我盯着档案,脑袋纷乱。我真要为李教授而去扭曲事实的真相吗?我真能昧着良心去打这起官司吗?而我念法律,就是为了报答他人的恩情吗? 黑不是黑,白已非白。 什么是正义?什么是司法?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 下班之后,我在外头逗留了许久,走马看花的,随意走,随意逛。 突然不想那么快回家,不想去面对项丞那正义凛然的面容。 我去看了两场电影,散场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我踏着疲倦困顿的步伐回去。 推开大门,室内灯光晕黄,透着微微的温暖。 我站在门边,脚步迟疑,不敢踏入半寸。 说也奇怪,我在门外站了一段时间,竟未看见项丞上前迎接,以往只要我一开大门,项丞便立即狂奔至玄关处给予一记热情拥抱,今天怎么没瞧见他的人影? 他工作还没结束吗? 我心存疑惑,一面走入,顺带掩上了大门。一走进客厅,项丞的身影跃入我的视线中。 他的模样有些奇怪,像个没有生命体的躯壳般,空洞地坐在沙发上。 我来到他身旁,项丞并未发现我的靠近。 他安静得令人不安。 「……项丞?」我伸手推了推他。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有了反应,缓慢地移动身子,抬头瞅着我。 那眸子内,是一片浓厚化不开的忧伤。 没有焦距的双瞳渐渐聚焦,他凝视着我,开口:「念……念 恋耽美 分卷阅读7 单向道 作者:绮步 ,念……」 在我还没有反应时,我落入了令人窒息的怀抱内,项丞他用力抱着我,像是拚尽全力般,像是要将我融入他的血骨内般,我被他勒疼了,肌肉骨骼都在拚命叫嚣着痛。 「念,念,念……」 他一遍又一遍地喊着我的名字。 他的语气是那样的绝望,那样的痛苦。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鼻子酸溜溜。 项丞仅仅是抱着我,什么动作也没做。 他的身上笼罩着一层厚厚的灰,彷佛渲染了我,我也跟着灰暗起来。 自始至终,项丞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静静地抱了我一个晚上。 过了几天,我才知道,项丞的朋友阿宝死了。 更让我毛骨悚然的是,李云撞到的人,正是阿宝。 阿宝在加护病房与死神拔斗了一天一夜,最后仍不敌死神召唤,撒手人寰。 听说阿宝在临死之前,曾出现回光返照的情形,突然张开眼睛,意识清楚地表示要见家人,家人以为阿宝终于清醒,开心的抱着阿宝痛哭,然而十分钟之后,阿宝却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再也没睁开了。 因为这一个永远,让项丞再也见不到阿宝。 那天项丞和我说,阿宝是他在大学时代打工认识的好朋友。他说,念你也见过他许多次,他和我上同一个时段,在追你的期间,常常精神鼓励我加油。 项丞说,阿宝他陪我走过那一段时光。 项丞说,阿宝他是我的哥儿们。 诉说这些话的项丞,眼泪一颗颗坠落,那每一滴泪都像利针似的,深深刺入我的心脏。 叮咚。 骤响的铃铛声唤起我出神的意识,一个抬眼,就见着李教授走了进来。 我抬高手臂,「教授,这里。」 教授注意到我这方向,露出社交性微笑,「柯念,好久不见了。」教授坐下,将朴素的深棕色公文包往旁边空椅子一放。 「是啊,都一年多了吧?教授肯定渴了,先点杯饮料,我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伸手唤了服务生,各自简单点了两杯咖啡。 等待咖啡上桌的时间里,我和教授彼此安静,谁也没主动开口打破这份诡谲的寂静。 两杯咖啡终于端了上来,我垂眼,用小汤匙沿着杯缘轻轻画了几圈。 啜了一口,苦涩的焦味沿着舌尖弥漫上来,口腔内皆是黑咖啡特有又焦又苦的味道。 我搁下汤匙。 这个动作引起了对桌教授的注意力,教授停下啜饮的动作,放下杯子。 「柯念,你找我出来,是想和我谈谈有关案子的事吗?不过我毕竟不是当事人,也许我可以帮你约约我的儿子,你们一块去谈接下来的程序――」 「不,」我打断教授的话,「不是,不是这样的……」 轻轻的,我叹息一声。我从身后的公文包内将文件取出,放在桌面上。 「教授,很抱歉,我不能接这个案子。」我说。 教授愣了,老花眼镜下的眼睛里是不敢置信。 教授很快回神,恢复表情,「柯念,我不是很了解你的意思,我们明明说好了……」 「教授,对不起,这个案子,我是真的不能帮令公子打这场官司,得麻烦您另请高明。」 「为什么?」 我敛下双眸,道:「被害人是我的熟识。」 好一会儿,教授都没说话,也许他是震惊住了。 「所以……很抱歉。」 我想我是该离开,久待对我并没有好处。 心念一转,我站起身,拿起公文包,正要往外走时,一股力量拉扯着我,我回过头去,只见教授伸手抓住我的衣o,低垂着头,手指微微颤抖。 「教授?」 「柯念,就算老师拜托你好吗?这场官司,除了你以外,我找不到更好的人选,你是我教过最出色的学生,台风稳健,临危不乱,不管什么难题丢给你,总是迎刃而解,我没办法把这案子交给其它人,我需你帮阿云度过这次难关……他今年正要司法特考,万一……万一他被判有罪,这一辈子永远都与律师无缘,我辛辛苦苦栽培他,所要看的,是他的功成名就……」教授语气是那样的卑微,彷佛现在在我面前的,不是李教授,不是司法权威者,而是为儿子未来忧心忡忡的老父亲。 这一个场景,令我想起了陈父陈母。 他们也是这样,拉着我的手,跪在我面前,拜托我,恳求我。 突然的,我甩不开教授的手。 我的心酸透了。同是父母心,既然当初我能帮助陈父陈母,现在又为何要拒绝教授呢? 谁说黑绝对是黑,白又是绝对的白呢?一旦黑与白之中参杂太多无法厘清的情感,黑还是纯粹的黑?白还是纯粹的白吗? 脑中又换了一个场景。 那是发生在我高中时候的事。 高三那年,我因为书读不完,好面子的我不想居于第二名,于是犯了这辈子刻骨铭心的大错。 我作弊了,而且当场被逮个正着。 作弊是重罪,必须记大过以示惩戒,这个大过一记下去,许多明星大学等于是与我无缘。 那天晚上,我挨了阿爸一顿竹笋炒肉丝,被打得皮开肉绽,然后在神明厅跪了整整一夜。 看着阿爸离去的背影,我知道我让他蒙羞了,失望了,我也知道我不再是阿爸口中引以为傲的模范生儿子。 只是隔天,我却意外在学校里看见阿爸,看见阿爸背着我偷偷去找班导师,第一次看到阿爸向人鞠躬,第一次看见阿爸跪下来磕头不断道歉。 班导鄙夷的眼神,讽刺的言语,阿爸默默地咬牙忍下。 为的,竟是那一支大过能不要签呈上去,能让我顺利推甄上好学校。 那一天放学后,我躲进秘密基地,咬唇痛哭,哭得眼泪和鼻水都混在一起。 我向自己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让阿爸为了我去向外人低声下气,以后我要做个让阿爸能抬头挺胸的儿子。 同时我也发誓,那是我最后一次落泪。 阿爸那时候卑微的背影这时候在我脑中放大,和眼前的教授重迭在一起。 手臂彷佛有几千斤重。 我甩不开手,真的甩不开。 第九章 二○一三年,七月二十日,雨天。 念他喜欢我,我非常确定。 被绝望笼罩的心再度死灰复燃,阔别了近一个月,我终于再度拥有念。 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写日记了,最后一次。 回顾这三年来的点滴,我庆幸有念的存在,他让我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幸福,虽然当中大小争吵间或,可经由这些,使我明白念是我这辈子唯一的伴侣。 感谢他。 我想将这最后一篇日记代表着我和他的未来,虽偶有手掌空虚的时候,但不论经过多少风雨,他始终在我身边,一直都在。 实在狠不下心拒绝,我只好硬着头皮接下。 隔天我拜访了李云,他如实供出当晚的案发经过,果然一切如文件所描述,李云喝了酒,却坚持开车上路,最后撞上步行回家的阿宝。 李云惶惶不安,惊慌恐惧,对自己犯下的错误懊悔。 我向他说了李教授的意思,他似乎早已先一步知道,当我说出时,他无一丝意外表情,只是不断追问着在法庭上该如何应答以逃避责任。 我有些失望。我看着他,忍下直想一走了之的冲动。 当日开庭法官是李教授的旧识,交情似乎不错,教授已先行拜访过法官,何谓包庇,我现在才总算看清。 司法界就像一个大染缸,总以为法律能主持社会公义,替人伸冤,殊不知,司法界的黑暗就像丝绸落入了染缸当中,染了一身污秽的肮脏,愈是想摆脱,愈是挣不脱,愈是深陷其中,然后不知不觉间自己也跟着脏了。 道别李云后,我在外面悠晃了许久,夕阳自天边落下,华灯初上,星子冉冉升起。 是该回家了。 开门前,我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里头的灯还是暗着,代表项丞仍未回来。 这几日他忙着拍戏,总是拖到深夜才回家。 挑开开关,啪啪啪啪地,白光照亮了室内摆设。 我坐在沙发上,李云的事令我身心俱疲,屁股一沾上柔软,随即疲倦席卷而来,我的脑袋昏昏沉沉,逐渐睡去。 时间不知经过多久。 隐隐约约间,我感觉身子飘了起来,落入一池温暖的水池当中,全身被温热液体包覆。 哗啦啦的水声在耳边响着。 我张开了眼,周遭景色一变,墙壁成了浴室内的米白磁砖,背后贴着烫人的胸膛,腰间一双手臂自身后圈住了我,将我锁进他的怀内。 我回头看了他,一瞧见他,我转过身子,整个人埋进了他的胸前。 鼻腔内尽是熟悉的味道,好安心。 我再度闭起眼。 「念,累了吗?」他的声音回荡在我耳边。 我在他胸前点点头。 他的手摸上了我的背脊,轻抚着。 项丞,我好累,真的好累。我真想向他倾诉这一切,但我不能,我什么也不能说,只能一个人孤军奋斗着,在黑暗丑陋的司法里苟延残喘。 「项丞,如果有一天我不当律师了,变成无业游民,你会看不起我吗?」 「念,你为什么不当律师?」他问。 我摇头,「没事,只是问问罢了。」 「如果你不当律师了,我可以养你啊。」他大言不惭地宣示。 「笨蛋,你拿什么养我?你只是个小演员……」 「谁说的!你等着看,等手边这部戏上档,我保证我会红到全台湾没有人不认识项丞是谁。」 我笑了笑,却有一丝动容,为了他的那句傻气,那句「我养你」。 但项丞,你知道吗,柯念是不依靠任何人的。 就算有一天他穷困落魄,他也不会向任何人诉说,这就是柯念的好强个性。 项丞的男人味不断在我鼻腔内萦绕,我突然有点想吻他,忍了一下子,我往他胸前那点稚嫩轻轻咬了一口,他倒抽口气,我邪恶笑了,然后抬起头来,往他的唇吻了上去。 情动得合乎自然,我主动引导这场吻,扫刮项丞口腔内的所有部位,吻得十分激烈,我把不少唾液残留他的嘴里。 这是一场冗长的深吻,愈吻我愈是悸动,恨不得项丞赶紧入侵体内,狠狠地搅弄着我,用力地在我敏感处顶撞。 嘴巴里里外外一片湿润,有我的口水,也有项丞的,吻到后来,我退了出来,含着他的上唇,有一下没一下地吸吮。 怦通怦通,那是心脏飞快的跳动声。 我含泪凝视着他,移动了下身子,改坐到他腰腹间。 他的欲望早已肿胀,我用臀部压住,挑逗似地来回磨蹭。 「项丞……项丞……快进来……」 他以两指稍作扩张,然后扶起我的腰,带领我朝他的欲望坐下,早已习惯做爱的部位很轻松地一口口吞下庞大的棍棒,我皱眉着,直接坐到底处,臀部与项丞的大腿接触,我感觉肚子里好胀好胀,像快要爆开似的。 他开始小幅度的律动,每一次撤出深入,都带入了浴缸内的温水,在一次次的撞击当中,水珠四溅。 我大口喘息着,下身又麻又酸,却又舒服得令人沉迷。 我好喜欢,好喜欢与项丞肌肤接触的感觉。 他占领了我,翻搅着我的世界,让我感受着他的霸道,他的英伟。 炙热的甬道清楚描绘着体内那根恣意奔腾的形体与热度,肠道黏膜被搅得快要融化般。 高潮来得又猛又烈,我承受不住,脚趾痉挛蜷曲,弯成了不可思议的弧度,我大叫一声,绷紧身体,接着全身虚软乏力,瘫软地靠着项丞。 他还没射出,占领的律动持续深入着。 我瞅着他,俊朗的脸庞,额颞处一颗颗汗水沁出,我撑起身子,再度攫住眼前紧抿的唇。 我以为,只要我什么都不说,项丞他永远也不会知道我是李云的辩护律师。 但,事实证明,我的想法实在是太愚蠢了。 早上出门前,项丞向我说了今天是阿宝的头七,他要到阿宝家祭拜他。 当下,我的心里突生了不安感。 想开口叫住项丞,他却关门离去。 中午,项丞气冲冲地来到事务所,不谅解的眼神,看起来很是气愤。 「念,我听阿宝妈妈说了,他说帮对方打官司的人是一名叫柯念的律师,念,是你吗?」 我抑下紧张,坐在公事椅上,淡然看向他。「嗯。」 「真的是你!?」 我又点了次头。 「为什么?」他问我。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替对方打官司?」 「对方是我大学教授的儿子。」我回答。 「那又如何?你可以拒绝啊。」 「有生意找上门,对方又是我的恩师,我为什么要拒绝?」我反问。 「念!」他张大了眼睛瞪我,也许他是不相信这句话会从我嘴里蹦出。 「我不认为我有拒绝的必要。」 「念,你答应过我的。」 「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答应过我,绝不替犯错的人打官司不是吗?」 我心脏顿时少跳一拍,不安感更加浓厚,我撇过了脸,昧着良心说:「对,我是答应过你,但教授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事,当时是阿宝自己冲出马路,李云只是一时闪避不及才会不幸撞上阿宝,当时李云也测了酒测值,他并没有喝酒――」 「胡说!你胡说!」项丞骤然大吼,脸上愤恨。 我愕然。 「念,不要跟我说,你不知道那个人是酒醉驾车!」 项丞知道了,他果然是知道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件事?消息明明封锁得密不透风啊,为什么? 我内心震撼,震撼得说不出半句话,只是惊愕地看着他,无法言语。 「念,为什么你不说话?心虚了?」 我未从惊讶中回神过来。 项丞大步走到了我面前,距离不到一公尺。 「念,拒绝他们行吗?」项丞的声音放柔了些,带着几分请求。 我一个回神,突然间,我想起了那天教授的模样,不只是教授,我还想起多年前阿爸弯成九十度角的鞠躬,我喉咙有点紧,过了一会儿,我说:「不行。」 「念!你为什么要这么固执?他们不是什么好东西,竟然擅自买通警察作酒测伪证,甚至企图隐瞒酒驾的事实……这样可恶的人渣,为什么还要替他们打官司?凭什么?他们不配!」 一口气吼完后,项丞的声音弱下,又继续说:「念你知道吗?阿宝他是单亲家庭,爸爸死得早,从小就是伯母将他扶养长大,母子两个相依为命,大四的时候,伯母被宣告罹患癌症,是第二期,幸好发现得早,当时阿宝毅然休学,为了他妈妈的医疗费手术费,在外面兼了好几份差,幸而最后手术顺利成功……这次阿宝的死亡,对伯母造成很大的打击,阿宝在临死之前,把当时的情形告诉他妈妈,他妈妈才知道原来对方是酒驾……如果这次官司打输了,无法替阿宝讨回公道,伯母她一定受不了打击的……念,算我拜托你好吗?拜托你行不行?」 项丞恳求着我,我陷入了两难的局面。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我并不知道阿宝有这一段成长历程。 若我这时抽手,教授虽不至于会输掉这场官司,但是……何善说得没错,教授是恩师,若没有当初教授的倾囊相助及提携,如今事务所发展不会如此顺遂,教授的恩惠不得不报,不得不报…… 我低了低头,不敢正视项丞正气凛然的眸子。 嘴巴张张合合的,我困难地发出声音:「……项丞,对不起。」 气氛陷入僵局。 项丞没有说话。 我知道他还站在那里,他的视线像是带刺的针,刺痛了我,让我无地自容,让我羞愧难当。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彷佛是经过了数十年般,又或者不过才过去几分钟,项丞终于开口了―― 「柯念,我对你真失望。」 冰冷的,如寒冰一般的声音,瞬间穿透耳膜。 我猛然抬起脸,他却已消失不见,像是从未出现过。 一阵寒冷自脚底窜上,麻痹了大脑,大脑顿时当机。 空白一片。 冷战。 项丞又和我冷战了。 他开始晚归,开始不甩我,连我和他讲话,他都是一副极欲逃离我的模样,我有点火了,怒了,不明白这样的事到底有什么好吵架的? 他以为我真的想接下那件案子吗?他以为我真的是爱钱吗? 搞什么,错了!不是那样的。 如果不是左一个恩惠、右一个道义压在我的肩膀上,这浑水我连碰也不想碰。 那天我向他说明了,但是项丞根本不甩我。 他心里头的界线太过分明,没有灰暗,没有难以分界的地带。 非黑即白。 我试图找他谈谈,他找借口回避,我留在桌上的纸条他没有看,他要把我逼疯了,我从不知道,原来我是那么地在意他,甚至开始后悔,开始思考是否真的要抽手离开这件案子。 可随着开庭日子一天天逼近,我根本无法抽身。 日历纸一张又一张被撕下,终于到了八月十六号。 开庭这天早晨,出门之前,项丞深深地凝视我一眼。 「今天我会陪伯母去开庭。」 「……」 「念,现在抽手还有机会。」 紧紧握着手把,我动也没动。 「念,你还记得我妈妈怎么死的吗?」 项丞的话瞬间贯穿脑袋,我僵了身子。 「高二那年,我爸爸出了车祸,对方酒驾开车,逆向行驶,我爸被当场撞飞出去……我妈为了我爸爸的医药费和律师费,早也忙晚也忙,忙到最后把自己的身体也搞坏,没多久突然在家暴毙,医生说是过劳死。」 我没忘,项丞曾经说过的话还回荡在耳边,所以我才明白为何项丞对这件事如此执着,为什么非要我别去碰这案子。 他的母亲是死于过劳死,但最大原因,却是司法不公,是官商暗中勾结导致,他不希望我成为帮凶之一,他希望我还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柯念。 但是,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一旦踏入这个世界,没有混得一身腥臊,根本没法在这儿安然立存。 在司法界里有太多教授的门脉,当初没断然拒绝教授,一部分为偿还恩情,一部分是为教授父爱所动容,还有一部分是,若当真拒绝教授,教授一声命令下去,我和何善还能在法律界待多久?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说的不过就是这层道理。 项丞,还记得我问过你「若有一天我不再当律师,变成无业游民,你会看不起我」这一句话吗? 现在,我想问你,如果我变污秽了,不再是干净清白的柯念,你会嫌弃我吗? 只是我问不出口,有一瞬间,我彷佛能听到项丞的回答。 我盯着门板,说:「对不起。」 推开大门,我挺起腰杆,昂首阔步地离开。 那时候的我并不知道,这一场官司,竟成了项丞与我彻底决裂的导火线。 更不知道,一条无辜性命因而逝去。 「t市昨晚发生一起妇女跳楼命案,一名四十六岁张姓妇女疑似对司法判决不满,昨晚十点半左右,于自家楼顶跳下,当场死亡,口袋有一封死者写下的遗书,据邻居所述,前阵子死者儿子车祸不治,死者曾向邻居吐言,肇事者为酒后开车,而警方试图隐瞒其喝酒开车事实…… 是否这次的司法结果为妇女跳楼的主要动机,待检方公布遗书内容,我们将为您做更进一步的追踪报导。」 我盯着电视屏幕,脑袋空白。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双手微微颤抖,我赶紧按住,用力地压着,却仍细微地发颤。 阿宝的母亲死了…… 我什么想法也没有,只有害怕,只有恐惧。 强大的恐惧感笼罩住我,似乎有什么东西勒住我的喉咙,我感到一阵呼吸困难。 项丞他会怎么看待我? 我突然紧绷地将目光瞥向房间,而后才想到,项丞昨日彻夜未归,我在房内等了他一个晚上,等到天明,最后仍无丝毫睡意,为了耗时间来到客厅,才刚开电视,便瞧见这桩新闻报导。 我没有心神去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若遗书被公开,教授的阴谋曝光,我的生活会受到何等冲击,我没有去想到那么多。 静静坐在客厅,这里太过安静,安静得令人喘不过气。 彷佛度秒如年般,时间行走过于冗长,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折磨,折腾人心的难受。 蓦然,门外传来钥匙开门声响。 我立即绷紧身子,惶恐不安,不知该作何表情去面对项丞。 砰! 大门被来人愤然推开,撞向墙壁,发出巨大声响。 同时,也在我心上磕了一下,心脏顿时一缩。 大门被用力关上,来人连鞋子也没脱,直接闯入客厅。 我能感觉到,他就站在我身后,用着仇恨般的敌视眼神瞪着我,我没有勇气回过头看他。 「柯念。」他连名带姓喊着我,心脏缩得更是厉害。 我没有说话。 「伯母死了。」 「……我知道。」一出声,我才发现我喉咙干得紧。 「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我低下了头,一根根扳着手指,他在等我说话,我知道,但是我什么话也说不出口,我知道是我害死了阿宝的妈妈。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听信项丞的话。 他说阿宝母亲没办法再一次承受打击。是我,是我忽略了这一句话背后的意义。 「我没有什么话好说,」我说。 「是吗……是这样子啊。」 我还是低头,紧握着掌心频频发抖。 骤然,项丞冲到了我面前,自上而下,发红的双眸瞪着我,将我当成了敌人般,表情是那样愤怒。 「混帐!什么叫没什么话好说?凭什么,凭什么你能这么心平气和说出这句话!现在在你面前死的是一条人命,是人啊!为什么你可以这样无所谓?你的良心也和那群人一样,被野狗啃了?」 我凝起目光,冷说:「那不然呢?你要我讲什么?对不起?好,你要听是吧?那我说,我说行了吧!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柯念,难道你现在还不觉得你有错?」 撇过脸,我倔强说:「我柯念从没做错过什么事。」 「……你!」他停下,过了一会又说:「我对你真失望。」 这一阵子,四面八方的压力不断朝我涌上来,压在我头顶无法喘息,项丞的话,如一记棍棒狠狠落在我的心口上。 像是再也无法忍受一般,这股庞大的闷气不断膨胀,瞬然在胸膛里炸开。 我看向他,温度降低说:「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教训我?我是对是错不需要你来告诉我。」冷哼了一声,鄙夷道:「不要以为和我上了几次床,做过几次爱,就自以为是可以左右我的想法,对我来说,你连个屁也不是,要不是你老是纠缠我不放,一副非要我不可的恶心模样,我才懒得和你发生关系!现在,我受够你了,马上给我滚出去!」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突然说这些话。 我只知道,如果我再不出声,就会被项丞发现我怕了他,会被项丞发现我的气势输了他,所以,为了维护我的面子,我只能说出更伤人的话,把项丞的愤怒仇视压下去。 我以为只要我这么一说,项丞会因为害怕与我分开,立即向我低头道歉。 我等着,等着他说「对不起」,等着他说「念,都是我的错,我不要离开」。 但是我左等右等,项丞始终没有说话。 他只是瞅着我,一瞬间,一抹失望从他澄澈的黑眸纵然飞逝,随即没了踪影,快得就像是我的错觉。 突然间,我开始不安起来。好像这一放手,项丞便不会再主动牵起我的手。 惶恐悚惧再再侵蚀着我的心。 我忍受不了,欲开口之际,项丞他先行一步说话,「我答应你,我这就走。」停顿半秒,他又说:「那场赌局,是我输了,恭喜你,恭喜你终于能摆脱我的纠缠,我会离开,彻彻底底离开。」 一阵脚步声响起,我绷紧神经,听见大门被拉开。 「柯念,再见。」 最后,门阖上了,项丞走了。 我不敢相信,跳起身子一口气冲到玄关,心里暗自期待这一切都是项丞的无聊玩笑。 但我失望了。 玄关处没有项丞的人影。 他走了,真的走了。 全身力气彷佛被抽光似的,我全身虚软地靠在墙壁上,倚着墙滑落在地。 第十章 二○一三年,八月十七日,晴天。 阿宝死了,伯母也死了。 我以为我再也不会翻开日记本,最终,我还是再度拾起纸笔,把这一切都记录下来。 因为我不想忘记阿宝,我不想忘记阿宝,阿宝的开朗,阿宝的搞笑,总逗得我笑开怀,当初决定要追柯念,也是阿宝告诉我,没有努力过,说什么放弃死心,未免太可笑。 因为阿宝这一句话,才兴起我追柯念的念头。 现在,伯母间接因柯念死亡,要我往后拿什么脸去面对阿宝? 至于柯念,我现在是真的死心了。 如果他是真的打从心里那样看待我,我再继续赖在他身边,未免显得太不要脸,他的话都说得那么明白,他说你是我的谁?我是他的谁,我以为我和他在交往,我以为我是他的情人,但他现在却告诉我,我什么也不是,连屁也不是,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 或许,我和柯念的相遇,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如果我不要招惹他,起码我还对得起阿宝,起码我还能代替阿宝,冲到柯念面前揍他一顿,而不是像这样,被尖酸刻薄的言语攻击得无法回击,只能狼狈离开。 算了,全都算了。 就当作我们一开始就不曾相遇过。 他当他的伟大柯念,我过我自己的生活,好好安顿伯母的后事。 柯念,如果我说我恨你,想必你也不会在意。 所以,真的就算了。 项丞离开之后,我坐在沙发上,睁着眼睛,不敢多合眼一秒,就怕如果不小心睡着,项丞回来我会看不见他。 我睁着眼,睁得大大的。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一夜没睡的关系,我的眼睛愈来愈酸,眼皮愈来愈重,脑袋也昏昏沉沉。 最后,我的意识消失。 再度睁开眼皮的时候,周围光线暗了下来。 落地窗外的天空是一片死黑,我才发现,原来已经是晚上了。 我打开电灯,环顾四周,感觉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不安情绪再度攀升,我冲到房间内打开衣橱,又跑到浴室,屋里屋外我跑了一圈。 我慌了,真的慌了。 项丞他的所有东西全都不见了,包括衣服、鞋子、包包、笔电及手机充电器,就连浴室内的牙刷、毛巾、刮胡刀等私人用品也全凭空消失。 我这才深刻领悟,项丞这次是认真的,他要将我赶出他的世界,不再见我。 他离开了。 这个房间收拾得太过干净,彷佛他从没出现过,彷佛他的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觉。 就跟《美丽境界》里的约翰?奈许一样。 或许我是病了。 或许我是得了精神分裂症。 我冲出房外,在大街上四处找寻项 恋耽美 分卷阅读8 单向道 作者:绮步 的人。 我问了所有路人,但没有一个人知道项丞是谁。 我看着天空,有一瞬间,我感觉一阵头晕,像是整个人被卷入巨大黑暗漩涡中。 如果这是梦境的话,或许这是我作过最烂最烂的一场梦。 时间过去了半年之久,我仍然未见项丞一面。 在这期间,教授打了电话过来,说事情他处理掉了,检察官刚好是他的学生,在他的旨意下,销毁了一切证物,包含阿宝母亲的遗书,再模仿笔迹拟了一份假遗书。 我虚应几声,挂上电话。 我根本不在乎最后的搜查结果为何,就算被起诉,被判有罪,我也不在乎。 我在乎的人,只有项丞而已。 但是我深深在乎的那一个人,却不再在乎我。 我想,或许人就是这样犯贱,总要等失去了,才知道后悔,才知道对方的重要性。 我大概是比犯贱更犯贱,故意说话讽刺项丞,为了是他的主动低头道歉。 现在,却是两头空,得不偿失。 我离开事务所了,何善极力挽留,我仍坚决辞职。 走出事务所,我感觉一阵轻松。 深深吸一口气,我抬起双臂,伸了伸懒腰。 我看向天空。 项丞,我现在是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我还记得,那天你说过,如果我没了工作,你愿意养我。 那么,现在,这一句话还算数吗? 又过了好久好久一段时间,我每天关在家里,不是睡就是吃,日期对我来说,是一问三不知。 冬天过去了。 天气开始回暖,好像是三月天,但偶尔早上起床,仍感到一阵冷意。 也许,冷的不是天气,而是这个家的气氛。 彷佛项丞一走后,把温暖也跟着带走。 从他离开之后,我不曾感受到暖和。 每一天都是寒冷的,就像冬天从未离开过一样。 直到打开电视,我才晓得,原来春天早就离开。 我的时间,停在项丞离去的那一天,每一天起床,总期盼能一睁眼就看见他出现在我眼前。 但我失望了。 失望了两百零一次。 我想让自己学会不再期待,因为不期待,就不会失望。 因为失望,会让人痛到想死掉。 阔别许久,我终于开了电视。 到底多久没看电视了呢?我仔细想了一下子,发现自己记不起来距离上次看电视是什么时候了。 随意转着频道,忽然,熟悉身影一闪而过,我僵住手指,没再往下按。 项丞……项丞…… 我盯着屏幕里的他,不敢多眨一眼,就怕一眨眼的,他又要消失在我面前。 我像在沙漠里迷路旅人,渴望着绿洲。 我贪婪地看着他,看着他的笑,他的忧,他的所有表情,曾经是那样的熟悉,如今却感到异常的陌生。 这一刻,彷佛到了临界点般,那些被我死命压抑下来的情绪全然溃堤。 我望着项丞。 眼泪终于崩落。 明明发过誓,以后绝不再软弱地哭泣,可项丞却让我一再打破维持十三年的誓言。 我好想他,真的好想项丞。 我在家里等了九个多月,却始终等不到他的人。 我想听他的声音,听他对我喊着念,想感受他的体温,想鼻腔内满满都是他的气息。 曾经是唾手可得的人,而今却离我好遥远,好遥远。 项丞,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再次回到我身边? 我来到一家咖啡厅,咖啡厅对面是项丞的经纪公司。 我没有胆子打电话给他,就怕听见他说他不认识我,那会使我无法承受。所以,我来到公司对面的咖啡厅,想远远看他一眼。 看他一眼就好,真的,只是一眼。我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我心里深处却很明白,我要的不是一个见面而已。 我不知道我等了多久,断断续续,我点了五杯咖啡,喝得整个肚子都是咖啡。 最后,一抹熟悉的身影从对面公司的门口走出来,我在落地窗前看见了他的人,我僵住身体,下一秒,我连忙冲出咖啡厅。 他就在对街的马路上,距离我不到二十公尺,他站在路旁,身旁还有他的经纪人,不慌不忙的模样像是在等待车子。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视线太过明显,项丞抬起了头,朝我的方向看了过来。 我和他的视线在半空中交会,我僵了,屏息以待,期盼他喊着我的名字,期盼他对我露出笑容。 就在肺脏空气快要用光时,他瞥过了视线,没再看我。 我像是从云端坠落下来般,期盼又再一次失望。 我揪紧了手,鼓起勇气,扯着喉咙大喊:「项丞!」 他似乎没听到我的声音,什么反应也没有。 我又喊了几次,情况仍然一样。 愈喊我愈是心急,我宁可相信是项丞没听见,也不想告诉自己是他装做没听见。 一台车子开到他们面前,经纪人开了车门,让项丞坐进去,项丞弯身之际,视线又往我瞥了过来,不到半秒钟,拉回目光,坐入车内。 汽车驶去,我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明明看到了啊,明明知道是我,为什么要假装没看见? 这一事实,轰炸着我的神智。 大概是刚才咖啡喝太多的关系,这一刻,一股苦涩自我的食道处涌上来,苦得我鼻间好酸。 我又再一次领会到项丞是真的打算要和我断绝关系。 再隔天,我在十点咖啡厅营业的时候,走了进来。 与昨天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咖啡。 在等待的时间里,我想了很多,但又什么都没想。 这一次我只喝了两杯咖啡就等到了项丞。 我冲出去,趁着路上没车的时候,跑到中央分隔岛,然后再一口气奔跑到街道上。 项丞他还站在原地,忽然间,我有些却步。 「项丞。」 他望着我,「好久不见。」 我勉强扯开了笑容,「好久不见。」 之后,我和他谁也没再开口说话,彷佛这就是我们的结局。 他的脚步移动了几分,「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还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出现在你面前,下次我会注意点。」他说。 他转身就要离开,我又出声:「项丞,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没有。」他背着我说,话里无一丝情绪。 我伸手拉住他右手,带着期待又说:「那,我们可以和好吗?」 「和好?」他的语气柔了几分。 我听出来了,以为他愿意和我重修于好,于是开心的点头,「对,和好,就和以前那样。」 「以前?」突然,他低头发笑,我疑惑地看他,项丞转过头来,带着嘲讽说:「你不是说,我和你什么也不是,我也不是你的谁,现在反而主动跑过来说要和好?和好什么呀?像以前那样陪你上床做爱吗?别笑死人了。」他的表情凝了起来,笑意尽退,带了几分残忍,「我没那么下贱,我也不是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畜牲。」 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彷佛被人当场赏了几个耳光子,脸颊一片麻辣辣。 抓紧他衣袖的力道加重几分,我低头,觉得自己好难堪。 「是你要我滚的不是吗?我现在都走了,你还来找我干什么呢?想笑我,还是想求我回去,继续像哈巴狗一样在你身边打转,服侍着你?我受够了以前的生活,现在我过得很好,也不想再回去过以前那种没有尊严的日子……」顿了一下子,他说:「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们结束了。」 他用力挥开我的手,我脚步不稳地后退几步,抓住路灯稳住脚步。 我抬头想看他,突然发现他的面容模糊不清。 连忙低头擦干眼泪。 再次抬头,已不见项丞的人影。 我感觉心破了一个大洞,好空,好空。 我茫然地在家里待了两天。 我的脑袋好像当机了,身体好像故障了。 头脑空白着,即便两天未合眼,我也感觉不到累,感觉不到疲惫。 我想,也许我快死了也说不定。 那一天我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里,当我有意识时,人已在屋内,盯着落地窗外的天空,看着天空由白转暗,再由暗转白。 好累,好累。 人为什么要活着这么累?这么痛苦? 究竟要怎么样才能断绝这要人命,钻人神经的苦痛? 哈,自杀好像是一个法子。 念头一闪,我奔进厨房,拿起项丞握过无数次的刀子,提了起来,放到手腕间。 只要一个施力,往这里一划,就能了断一切了。 不会有痛苦,不会有失望。 什么都不会有了。 真好……真好。 轻轻的,我笑了,心情突然轻松起来。 一个咬牙,正打算用力划下时,门铃却不识相的响了。 我搁下刀子,走到玄关,打开大门。 是项丞的经纪人,子萱,我不知道她的姓。 她就站在门口,「我方便进去吗?」 我没有说话,只是侧身示意让她进入,她似乎是明白我的意思,脚步走了进来。 家里很凌乱,自从项丞离开后,我没再打扫过屋内,衣服、垃圾扔得到处都是,现在我也没心神去做整理。 她走进来以后,没有坐上沙发,转过身来面对我。 「好久不见。」她说。 又是这句话,我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你和项丞分手的事,我知道了,很高兴你能将我当初的话听进去,我以为你终于识相点了,懂得放手,没想到又看见你出现在项丞眼前。」 我听不懂她的话,不过我没出声。 她从包包里拿出三本簿子,丢到了沙发上头,「这些是项丞的日记,我从他家里搜出来的。」说完后,她回头往玄关走。 我叫住她,「拿日记给我做什么?」 她身形一顿,说:「我不知道。」往前走了几步,她的手摸上门把,不知道为什么又停住,「我还是那些话,你和项丞在一起只会害了他,他有本钱当上影帝,若被媒体知道你们的关系,影帝这个奖座绝对与他擦身而过,演艺圈里,不会容许同性恋的影帝。」 她走了,留下那一番话,走得干脆。 我抚摸着日记簿,指尖轻轻滑过封面,然后,翻开第一页。 花了整整五个小时,我看完了最后一篇日记。 日记记录时间停在九个月前。 日记详细记载着我和项丞的相遇,相识,相恋。 从前的过往,一幕幕回到我脑袋里,我想起了以前和项丞在一起的种种,想起失忆的前几天,项丞的经纪人也找上门来。 她说,项丞是一名很有潜力的演员。 她说,我保证,不到一年时间,项丞绝对会红。 她说,我会将项丞捧到国际巨星的地位。 她说,但是,万一有人知道了你和项丞的关系,别说国际巨星不可能,就连象样点的剧本也拿不到。 她说,「你会毁了项丞的演艺生涯」。 那天她离开之后,我想了很多,很多,那夜,我辗转难眠,我的脑海里不断回绕她的最后一句话「你会毁了项丞的演艺生涯」。 我愿意牺牲一切去换项丞的辉煌事业,那时候我是这样告诉自己。 只是当我失去记忆之后,绕了一圈,还是回到了项丞身边。 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她要再一次来访。 大概是要说,项丞他现在很好,电视剧刚上文件,观众反应相当热烈,项丞现在正一步步往他的梦想前进,而你现在又出现在他面前,会让所有的努力毁于一旦。 所以,你快滚吧。 滚出项丞的世界,别再招惹他了。 对,我是该滚,滚得远远的。 点燃打火机,凑到日记本下端,橘色的火光很快便卷上了本子,我凝视着,望着它逐渐被火吞噬,我把日记扔进垃圾筒内,接二连三将其它两本也丢进去。 我躺在地板上。 一切都结束了,都结束了。 我把垃圾桶打翻,垃圾桶滚到了墙角处,染上火色的日记在滚动期间掉了出来,落在衣服上头,一瞬间,火势开始加大。 我冷静看着这一切的变化,没有任何动作。 轻轻的,我闭起眼睛。 呵呵,真好,终于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了。 「柯念……柯念……」 意识恍惚中,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柯念……你醒醒……柯念……」 眼皮好重好重,我好想安稳的睡上一觉,但是这人的声音好熟悉,我用尽全身力量,使劲地睁开双眼。 四周好暗,在闪烁跃动的火光中,我终于瞧见那人的面容。 我鼻头一酸,紧紧揪住他的衣o,带着疑虑:「……项丞?」 「对对对,是我,这里失火了,很危险,得赶快出去才行。」他边说着,边拉起我。 我摇摇头,不肯起来。 不要,不要出去。 这一定是场梦,现实中的项丞早已经不想理我、不想见我了,出去的话,还要面对他的冷淡,我会无法承受。 我要睡在这里,好好的睡一顿。 一觉起来之后,就什么痛苦也不会有了。 「念,我们得快点出去……」 「……不要,我要留在这里。」 那张和项丞一模一样的脸睁大了眼睛,「念,你疯了吗?」 一定是因为我快死了,所以才又出现幻觉,我抓住他,把脸埋进他的怀里,温热的液体从眼眶内淌下,「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梦……我也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我在家里等了你九个月,每天都在等你,却没有一天等到你……终于在我死掉这天,又能在这里见到你……真好……真好……」 「念……」 我知道我再不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以后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项丞,对不起,对不起……那天我不应该那样对你说,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如果知道那些话会让你离开我,我死也不会说……不会要你滚出去……对不起,还有阿宝的事,我对不起阿宝……对不起阿宝的母亲……项丞,我一直以为我有很多机会跟你坦白,跟你说我喜欢你,所以才一直倔强的不和你说其实我很在乎你,其实我真的好喜欢你……我爱你……」我边哭边说着,眼泪遮掩了我的视线,眼前一片模糊。 这九个月来的日子好难熬,每天都度日如年,每天都生不如死。 我以为,柯念是坚强的,柯念永远不知道软弱的滋味是什么。 但是这九个月来,柯念他彻彻底底的明白什么叫绝望,什么叫痛苦。 柯念根本就不坚强,坚强只是他拿来伪装自己的工具。 其实他比任何一个人都要胆小软弱。 柯念他的确是不需要任何人。 因为他需要的,永远只有项丞那一个男人。 可是那男人却离开了,丢下柯念,一个人孤独的待在他的世界里。 或许那男人不知道,在他转身离开之后,柯念从未安稳的睡过一次觉。 对柯念来说,最令人安心的地方,是那男人的胸膛。 尾声 我张开了眼,眼前是墙壁是白色。 「柯念,你没事吧?」 我转过头去,是何善,他一脸担忧的表情。 我看着何善,然后闭起了眼,把眼里的湿意逼回后,我才再次睁开眼,「是你把我送进医院的?」 「嗯嗯。」何善点头。 「是吗?」 又一次失望了,柯念啊柯念,到底要失望几次,你才懂得放弃? 我没再说话。 「柯念,渴不渴,要喝个水吗?」何善问。 我摇头。 何善拍拍胸脯,说:「幸好幸好,你只是稍微呛伤而已,没有什么大碍。」 「我是怎么出来的?」 何善突然一脸奇怪看我,我问:「我说错什么了吗?」 「你不会又失去记忆了吧?明明项丞那家伙背你出来的时候,你还吵着不要下来……」 耳尖地捕捉到敏感的名字,我表情一僵,「你是说……项丞他……」 何善点头,「是啊,是项丞把你救出来的,你知道我在外面等得有多心急吗?」 天……真的是项丞,所以也就是说,我昨天的那一番话全被项丞听进去了? 我尴尬的直想用棉被把自己蒙起来。 「那他有没有事?」 「还好,比你稍微严重些,身上有几处二度烧伤。」 「那他人呢?」 「毕竟是公众人物,所以转到单人房去了,在502房。」 一听完,我立刻掀被下床,「我去找他。」 「喂喂喂,你小心点啦,点滴点滴……」何善嚷嚷着,边扶起我,顺道将塑料点滴瓶改挂到移动点滴架上。 我推着点滴架,打开502的房门,床上空无一人,我愣住。 突然,有人从浴室出来,我立刻转过头去。 我还是失望了。 那人是项丞的经纪人,她用擦手纸擦拭着手,走出来,一见到我后,也跟着愣了。 我别过头去,正巧把视线瞥到了床上,我才发现床上收拾得异常整齐,连桌旁也空无一物。 虽然不想问她,但似乎只有她才知道项丞的去处,「项丞人呢?」 「他出院了。」 「这么突然?」 她耸肩,「我不知道。」 我没打算再理会她,转过身离开。 「喂。」她从后头叫住了我。 我回头看她。 她看着我好一会儿,突然说:「行了,算我认输了,那家伙竟然跟我说,他宁可不当演员,不当影帝,也不愿失去你,我捧红不少演员,却没见过像他这样傻气的呆子。」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小纸条,说:「他要我交给你的,我也算是完成我的任务了。」 我迟疑的接过手,打开来,纸条上简单写了几个字,那确实是项丞的字迹。 一看完后,我立刻徒手拔掉手背的点滴软针,抓皱了纸条,冲出病房外。 他在纸条上写着―― 「我在秘密基地等你。」 坐最快的一班火车,我回到家乡。 没时间等家人来车站接我,我叫了出租车,一路往国小的方向开去。 十多分钟过去,出租车停在国小的大门口,给了司机钞票,我赶紧推门下车,快步往操场的方向走。 愈是靠近秘密基地,我的脚步愈是缓慢。 最后,我脚步停下。 项丞就站在溜滑梯旁边。 我跟他距离约两公尺。 怦通怦通,我的心脏快速跳了起来。 他没说话,就只是看我,我被他那双黑眸瞅得口干舌燥。 他露出衣服外的皮肤,有几处部位贴着白色纱布,我的心跟着揪疼起来。 「为什么要救我?」我问。 「我不能眼睁睁看你葬身火窟。」他这么回答。 好一阵子,谁也没开口讲话, 我踢了踢脚边的石子,有几颗石头滚到了他脚下。 「其实我那天说的话不是认真的。」我说。 他一愣,「哪一天?」 我忽然意识到他误会我的意思,于是我赶紧说:「你离开的那一天,其实那些话都是骗你的。」 瞬然间,他露出了笑,笑得犹如灿星。 「我知道。」他说。 我的心有点发痒。 「项丞,你要不要再和我赌一局?」 「赌什么?」 「就赌我。如果我能在一分钟内想起以前的记忆,你要和我在一起。」 「好。」他二话不说立即答应。 之后过了几秒钟,我说:「项丞,我全都想起来了,所以你要和我在一起。」 我知道,我知道他早已知道我恢复了记忆。 我知道,他选择了原谅我。 我想起了,很久以前,我曾和项丞一起躺在草坪上,一起看同一片天空,一起数着上头的星星。 我想起了,项丞那时候牵着我的手。 我想起了,项丞对我说「念,我爱你」。 于是那天晚上,我把他带回了家里,阔别了十二年的藤条依然和记忆里一样,痛得我龇牙咧嘴,项丞看不下去,冲上前来紧紧把我抱在怀里,阿爸的藤条全落在了项丞身上。 念,你别怕,我会保护你。 那时候他是这么对我说着。 因为他那一句话,我才明白,这辈子我无法失去项丞这个人。 是他让柯念学会了软弱。 我走上前去,主动地牵起了他的手。 之后,我们谁也没再出声。 周旁很安静。 天空暗了下来。 然后,星星,一颗一颗亮了。 《完》 后记 在一个安静的夜晚里,我把《单向道》写完了,不知道为什么,总喜欢把结局留在宁静的夜晚完成。最初的下笔意念很简单,就是想写个任性的小受+宠受的小攻,如此简单。 后来,在小受方面,又增加了几个特点,柯念是个不知道服输为何物的人,他是外表坚强内心柔弱的。 慢慢的,人物构想开始成形。 是项丞的包容逐渐软化了柯念的倔强,是项丞的爱让柯念知道,他是能依赖别人的。我想描述的,就是这么一段很简单也很单纯的爱情。 我不太习惯写太复杂的剧情,不太擅长写太多爱恨情仇,回顾出版的小说里,我的故事都很短,也很纯,就是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相遇相知相惜,然后相爱。 解决了柯家的老二跟老三,剩下的就是老大柯绍,老四柯阳,及老五柯晔。柯绍的爱人我在《寂寞星球》内有稍微提及,至于柯阳我还在物色对象当中,然后柯晔呢,老实说他是这个系列中最先动笔的一个,是因为有了柯晔这号人物,才陆陆续续蹦出柯绍、柯帆、柯念、柯阳,但他的文很不幸的难产了,还不知道该怎么挽救才好,可能会大修,也可能会摆着装死,濉 柯绍、柯阳、柯晔这三个人物,还不确定会动手去写,一切都还在构思当中,所以,想看这几个人故事的朋友,再给我一点时间吧,或者到我网站催催文,或许、说不定、有可能会顺利生产成功。 这次小说,也是以第一人称的视角去写,和《爱,止步》这本一样,每次写到分离的场面时候,心里仍然很不好受,我是一个连看新闻都会哭的人,因此每次和别人一起看新闻时,每到了令我动容或难过的点时,都觉得很尴尬,眼泪卡在眼眶,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就怕一个小动作,被人发现我哭了,呃,话题扯远了,在《单向道》后半段时,我的心情随着柯念起伏,不可避免的,又和《爱,止步》一样,捧着卫生纸,一边擦鼻涕一边打文。 感觉每用一次第一人称写文,就像虐了自己一次般。 但老实说,我很喜欢用第一视角去描述。 谢谢大家看完我长篇大论的胡扯淡,希望很快再见面。 有关我的动态及消息,都会随时更新在部落格上,欢迎关注。 我的部落格:http://blogya/daisukiayu 2011年 7月 绮步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