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武小娘子》 正文 001惊梦 几个婆子按住杜筱玖的四肢,其中一个将白绫套上了她的脖子。

冰凉滑腻的感觉似吐着红信的毒蛇,盘上她咽喉,箍紧,再紧

肺腑间最后一丝气息将要吐尽,杜筱玖拼力蹬着双脚,窒息感让她意识越来越模糊。

将死不死间,杜筱玖听到有人大声喊自己的名字:

“筱玖,筱玖,醒一醒!”

声音越来越响,犹如就在耳畔。

杜筱玖猛的睁开了眼睛。

昏暗的烛光、温暖的被窝,还有娘身上那种特有的香甜气味,是如此的熟悉。

她一个转头,正看见一张关切紧张的脸庞。

娘?

她“蹭”坐起身,被子滑落引来一丝凉意,令她瞬间清醒。

杜筱玖“哇”的一声哭出声来,她扑进对方怀里:“娘!”

杜秀秀摸了把她的额头:“也不烫了呀,还是做噩梦?”

杜筱玖在娘温暖的怀里蹭了蹭,点点头。

她摸了摸脖子,甚至还能感觉到那里得疼痛:

“这次的梦更逼真,那些婆子要勒死我,还有个人说娘是被人害死,我是被舅舅卖进去。

娘,我怕,咱们走吧,离开这里。”

抱着她的杜秀秀双臂一紧,身体变的僵硬。

“不怕,”半响,杜秀秀才轻轻拍打着杜筱玖说道。

但是声音却打着颤,杜筱玖却没听出来,在母亲的拍哄下慢慢又睡了过去。

杜秀秀却再也睡不着了。

她起身拿起桌子上的纸张,对着昏暗的油灯照了半天,又透过窗外看了半天静寂的暗夜,突然将其扔进了一旁的炭盆里。

天大亮时,外面喧闹的人声将杜筱玖吵醒,她满脸不高兴的翻身爬起。

杜秀秀已经坐在桌子前噼里啪啦的算账了,抬头一看她醒了,招呼道:“赶紧洗脸吃饭,回头你舅母又要嘀咕你懒。”

杜筱玖爬起来,拥着被子靠在炕头,想起昨天的噩梦。

“娘,都说梦是反的,你不会死,我也不会死,对不对?”

天真无邪的一句话却让杜秀秀面色大变。

她放下算盘,一脸凝重的看着杜筱玖:“好孩子,娘再问你一遍,这几天的梦,都是同一个,且越来越清晰,对吗?”

杜筱玖毫不犹豫的重重点头。

太清楚了,就跟真的发生过一样。

杜秀秀满面阴云,沉思片刻后走到杜筱玖身边坐下,摩挲她的脑袋说:

“孩子,你已经十二岁了,娘有些事要交代给你。”

这突如其来的气氛让杜筱玖紧张万分,竖起耳朵听母亲要说什么。

杜秀秀说道:“等娘手里的帐清了,就立刻带你离开。若是,娘不幸真出了事”

她顿了顿,扭头偷偷擦了下眼角:“娘有东西砌在这个炕里。

若是真有人威胁你的安危,就拿出来去云溪城投奔定北王!”

“娘!”杜筱玖有些不明白:“您还认识王爷?”

那为什么要蜗居在一个边陲小县城,整日足不出户,什么事都交给那个讨厌的舅舅和舅母打理?

杜秀秀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不认识,可是拿着娘留下的东西,定北王就能护你周全。

千万要记住,无论谁问你,咱们家都姓杜,不姓梁!”

杜筱玖更听不懂了。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一个尖锐又带着丝讨好的声音:“姑奶奶起来没有?老太太找您商量点事儿。”

正文 002大意失荆州 杜秀秀,被叫去了上房外祖母徐氏那里。

杜筱玖又躺下去,脑子里一会是昨天的噩梦,一会是刚才母亲说的那番吓人的话。

她叹了口气,突然想起今天同人约好的事情,忙起身胡乱洗了把脸,决定将这些复杂的问题先放一放。

杜筱玖“吱呀”打开门,先探出半个脑袋。

见下人们各忙各的,舅母也没有依靠在门柱上同人闲聊,她这才放心的出了门。

延城县地处南楚边陲,鸟不拉屎、地广人稀,北边是北齐驻军,南边是南楚军营,西边云龙山,山匪出没。

但是也正因为此,县城里治安特别的好,但凡有可疑人物都被逮到了军营里严加拷打。

这也是杜秀秀不怎么管杜筱玖,任其在外四处乱逛的原因。

她气喘吁吁的来到约定好的小土墩前,大壮已经很不满意了。

他咬着烧饼埋怨:“你咋迟到了,俺们都等了半天。隔壁二黑给我三文钱帮忙去打架,我都没去。”

杜筱玖一把抢过烧饼,撕下被咬过的塞回去,余下半张一口全填嘴里。

她口齿不清的说道:“还是不是最好的伙伴了,谈钱伤感情,跟不跟我干?”

“”

大壮有点懵,扭头看看二柱,不是说好的给两文钱才来的吗?

二柱却点点头:“哥,没毛病。”

那大壮下意识的跟着杜筱玖往前走,总感觉哪里不对。

最近几天,杜筱玖每次上街总感觉背后有双眼睛,可是一回头却不见人影。

这种被动的感觉杜筱玖非常不喜欢。

所以,她要主动将其逮出来!

杜筱玖来到大街上,漫无目的乱逛,哪里有人往哪里钻,就差在脑门上写几个大字:“来呀,抓我呀!”

可是临到黄昏,那种被人盯的感觉还没有。

后面大壮和二柱已经撑不住了,隔着老远喊:“姐,俺们要回家吃饭了。”

杜筱玖却在这时候脸色一变:来了!

她朝着两个人打了个隐秘的手势,大壮和二柱立刻提起精神远远跟了过去。

杜筱玖一头扎进了旁边的小巷,躲进了事先看好的货堆后面。

只要他敢跟进来,大壮和二柱手里的麻袋可不是闹着玩的。

等审清楚,若是个人贩子,就往县衙里一送,自己也算为延城县的百姓办了件天大的好事。

想想都可乐。

杜筱玖呵呵一笑,竖起耳朵听外面有脚步的声音,可算来了。

脚步声在巷子外停住,杜筱玖紧张的弓起身子。

外面似乎犹豫了一下,一直没有走进来,杜筱玖急了。

不进来怎么实施抓捕?

她正想出去以身诱捕,脚步声终于在转悠一圈后朝着巷子深处走来。

杜筱玖紧张的大气不敢喘,手心里直冒汗,延城一姐的名声就看今天了。

脚步声终于停在杜筱玖藏身的货物不远处,杜筱玖耐心等待这机会。

半响,终于又听见杂乱的脚步进来,是自己的小伙伴无疑。

杜筱玖欣喜,说时迟那时快,她迅速跳出来站在巷子中央:“哪里”

咦?人呢?

还没反应,一个麻袋从天而降罩在杜筱玖头上。

靠!

大意失荆州,英名尽毁!

正文 003你是谁 套在杜筱玖头上的麻袋被人解开,一道白光刺的她眼睛疼。

半响后睁开眼睛,就看见一张少年的脸俯在头顶,好奇的看着她

杜筱玖想也没想,直接一拳打了出去。

少年被她的动作惊呆了,得亏反应快没有挨拳头。

他跳着退后几步,恼怒的看着杜筱玖。

杜筱玖从麻袋里钻出来,指着对方就问:“你是哪方英雄好汉,为何要捉我过来?”

出口就破功。

少年看傻子一样看了杜筱玖一眼,没有说话,反而走向屋子里唯一的一把椅子。

他掏出手帕使劲擦拭了几下,又将帕子方方正正叠整齐,塞进袖子里,这才面朝杜筱玖坐下。

杜筱玖趁机要上去打趴少年,少年背后似乎张了眼睛,一个冷眼扫了过来。

对方目光深邃幽暗,好似要有野兽从里面跑出来,杜筱玖唬的忙收了手。

她匆匆扫视四周,干干净净的屋子,除了一把椅子什么都没有,更别说趁手的武器了。

她又看向柴房门口,屋子里统共就他们两个人,不知道外面有没有帮手?

胡思乱想间,少年终于开了口:“你母亲叫梁秀秀?”

杜筱玖顿时收回注意力,警惕起来。

早晨母亲告诫的话还在耳边。

她忙转头否认:“不是!我娘姓杜你到底是谁?”

少年皱了皱眉头,没有回答杜筱玖,反而从袖子里掏出卷泛黄的纸来。

他展开给杜筱玖看:“这上面的女子,长的可像你娘?”

杜筱玖迅速的看了一眼,佯装镇定:“不像,一点都不像!”

可是她目光飘散,眼睛不自觉的移向左下方,明显一副说谎的样子。

少年收起画像,说道:“你别怕,我没有恶意。既然不像,那你就不是我要找的人。”

“你。”杜筱玖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这画像上的人是谁?跟你什么关系?”

少年瞟了她一眼,试探着说道:“既然你不是我要找的人,不知道的好。”

啥?

杜筱玖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说话说一半的人。

“你告诉我,兴许我能帮你。”她说道:“延城县的人我都认识,她是不是你的仇家?”

杜筱玖小心翼翼的问道,手心里捏着一把汗。

画上的女子虽然年轻,可是轮廓分明是自己的母亲无疑。

这个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年,手拿母亲的画像,又跟踪自己多天

他到底是谁?

少年嘴角不着痕迹的微微翘起,却继续摇头:“找不到的,你回去吧。”

他站起身,做出要赶杜筱玖出去的样子。

杜筱玖往后退了一步:“你别过来!你先告诉我你是谁?”

少年停住脚步,语气依旧温和:“我是梁景湛,若是你看到画上的女子,记得将我的名字告诉她!”

信了才怪!

杜筱玖转了转眼珠,又问:“你真的放我出去?”

梁景湛点点头:“我以为你是要找的人,既然不是,自然放你走,我又不是土匪和人牙子。”

杜筱玖松了一口气,转身走到门口,却故意装作打不开门栓。

梁景湛看着她笨手笨脚半天,最后忍不住叹口气走过去。

他扯过杜筱玖的手,低头一看:“这门柱有那么难开吗?”

就是简简单单的拴着而已。

话音刚落,他后脑勺就吃了一记闷掌倒了下去。

跟姐姐我玩攻心计!

杜筱玖收回震得发麻的手,蹲下身就上下其手。

她将少年袖子里的画像,以及银袋搜出来,直接揣进了自己怀里。

正文 004出事 她还想继续翻梁景湛其它地方。

对方突然动了一下,唬的杜筱玖赶紧跳开,也顾不得再找战利品了,拉开门闭着眼就跑。

门口守着个青年,看到兔子一般窜出去的杜筱玖,根本没反应出来是怎么一回事。

梁景湛估摸着杜筱玖跑出了巷子口,才睁开眼睛翻身爬起,皱着眉头使劲拍打衣服上的灰尘。

然后,他感到后脑勺那里火辣辣的疼:这丫头手劲还挺大,就是点找的不对。

门口的青年终于回过神来:“公子,俺去追回来?”

梁景湛摇摇头,眸子幽暗看不到底:“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先回云龙山把家里的事处置好。”

说完,他又摸了摸后脑勺,忍不住一笑:“性子还真像!”

杜筱玖一口气跑回家里,直到进到屋里“砰”关上门,这才感觉踏实了。

她从怀里掏出画像,抖着双手展开。

上面的女子大红路绸对衿袄,软黄裙子,头上戴着的貂鼠卧兔儿,衬的人唇红齿白。

掩起那张满是灵气和桀骜的双眸,简直跟自己现在长眉善目的母亲一模一样。

那个人到底是谁?

母亲,又到底有着怎样的秘密?

院子里传来舅母尖锐的声音:“大姐儿,怎么一回家就关在屋里?没看见我还是怎么着,连个招呼都不打!”

杜筱玖眼睛里升起一股厌恶,匆匆将画像又揣进怀里,转身拉开门。

“舅母,你是不是一闲着,就要找我麻烦?”

周氏哼了一声,冲着身边的下人嚷嚷:“你们听听这是什么理?见了长辈不打招呼进屋,到她嘴里就是人家找她麻烦!”

丫鬟们垂着头不敢吭声。

杜家的宅子比较紧凑,统共才两进,五个主子两个丫鬟,全挤在二进的四合院住着。

周氏嗓门大,这么一嚷嚷,正房里就传出一声咳嗽和旱烟袋敲桌子的声音。

周氏一撇嘴,扭身进了屋子。

杜筱玖翻了个白眼,冲着一个小丫鬟问道:“小玉,我娘呢?”

娘要是在家,周氏才不敢这么大的嗓门,吼的满院子都知道她找杜筱玖茬呢。

但是娘一向深居简出,怎么今个儿这么稀罕的不在家里?

小玉凑过去,小声说道:“姑奶奶一大早被老太太叫进正房,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后来直接就跟老爷出门了。”

哦?

杜筱玖挑了挑眉毛。

杜家说起来,其实也奇怪。

管家的不是老太太,也不是当家老爷,反而是归家的姑奶奶。

杜筱玖从小就知道,这个家都是母亲挣银子在养活,因此跟周氏掐架掐的理所当然。

母亲有时候看见,也不怎么管。

倒是外祖母和舅舅,对母亲和杜筱玖讨好里带着丝卑微。

之前没想过,以为是母亲养家的缘故,这时候杜筱玖不能不起疑心了。

既然如此,外祖母和舅舅又有什么大事,能请的动母亲亲自出门去办?

百思不解的时候,大门口响起一阵喧闹夹杂着惊慌的人声。

“快!快!”有人扯着嗓子喊:“快将姑奶奶抬进屋!”

“”

杜筱玖脑子嗡嗡作响,心一下子提起来,第一时间朝着大门口飞奔。

正文 005惊慌 大门口,舅舅杜仁和李管家抬着个木板,上面的人鲜血淋淋。

杜筱玖眼皮子直跳,盯着那人手腕上沾了血的羊脂玉镯子发呆。

母亲的玉镯子,怎么戴在这个血人的胳膊上?

“让一让!”杜仁一把推开挡住大门的杜筱玖:“快进屋收拾床铺,你娘被马车撞了!”

杜筱玖腿脚一软,跪在地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这会儿谁也没工夫理会天旋地转的杜筱玖,纷纷跟进了母女两人住的东厢房。

杜筱玖跌跌撞撞爬起来,腿脚不听使唤,直到丫鬟小玉搀扶着才勉强走进屋子。

屋子里满满都是人,甚至不怎么出来走动的老太太徐氏,也在周氏的搀扶下,焦急的围在床前。

杜筱玖疯一般挤到杜秀秀床前:“娘!娘!”

杜秀秀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听到女儿的喊叫努力睁开眼睛,刚想说话却咳出一滩污血,唬的杜筱玖连哭都不敢大声。

杜仁皱眉说道:“大姐儿,你娘现在不能说话,等大夫来了看看怎么说。”

杜筱玖脑子里一根弦绷断,蹭的站起身立在杜仁面前。

杜仁身量矮小,杜筱玖十二三的年纪,已经快赶上他的个头了。

此刻一站起身,她气势吓人,惊的杜仁后退半步,守着满屋的下人不禁有些恼怒。

他呵斥道:“你懂点事!”

杜筱玖擦了把眼泪,咬牙问道:“我娘平日不出门,怎么今个儿就跟着你出去办事?

还有,延城县那么宽的街道,行人才多少?谁家的车架不长眼睛往人身上撞!”

而且将人撞的浑身重伤,还口吐污血,可不是一般的速度。

到底是马儿疯了还是故意而为!

听到她的质问,杜仁脸色顿时拉的老黑,正欲说话。

旁边周氏不乐意了,拧着帕子说道:“大姐儿,你什么意思?难道你娘遭了难,你就往你舅舅身上泼脏水?”

话音一落,旁边老太太徐氏伸手就拧了周氏一下:“都闭上嘴!”

她又看向杜筱玖:“大姐儿,当务之急是等大夫来将你娘医治好,至于谁家撞的,查出来咱们绝不轻饶!”

旁边杜仁有些着急,转头避开杜筱玖,冲着徐老太使眼色:“娘。”

徐老太心里升起疑虑,马上改口:“都别挤在这屋里,人多也没用。”

她安排下人出去迎大夫的迎大夫、备热水的备热水,然后又对杜筱玖说道:

“你好好守着你娘,我们过那边屋里,问清楚谁撞的,绝不轻饶!”

说完,就带着自己儿子、儿媳出了屋子。

杜筱玖握紧的拳头又松开,重新扑在杜秀秀床前:“娘,您别怕,不会有事!”

杜秀秀噗噗又吐出几口血,杜筱玖慌了,胡乱拿起块布就堵在母亲嘴上。

“不要吐血,不要吐血!”杜筱玖哭着,昨夜里那种孤立无援的恐惧再次升起。

她唰的起身跑到门口,一把拉开大门:“大夫呢?请的大夫呢?”

这都多大会了,怎么连个大夫的人影也瞧不见!

上房的门帘子被杜仁掀开:“已经去请了,大姐儿,急也没用!”

杜筱玖不理他,冲着端着热水来的丫鬟小玉就嚷:“你赶紧给我娘擦拭伤口,我去请!”

她现在只相信自己。

小玉战战兢兢的点头,杜筱玖刚迈出房门两步,突然一个转身,目光冷冽的扫向杜仁身后一个陌生的人影。

什么时候,家里来了陌生人?

正文 006能活? 杜筱玖脑子里白光闪过,一阵心悸,转身接过小玉手里的热水壶:“我守着娘,你立刻将大夫给我拽过来!”

她说话的空隙,目光一直没离开杜仁。

那个陌生的人影只闪了一下就消失了,杜仁面色有些恼,又带着丝慌乱。

杜筱玖端着热水的手暴起青筋,转身回房又坐在了杜秀秀的床前。

她在热水里添了些凉水,确定不烫了,才将脸帕放进去打湿。

她小心翼翼的清理杜秀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语气坚定:“娘,您放心,有我在!”

一双无力冰凉的手,覆在杜筱玖忙碌的双手上:“筱玖”

杜筱玖忙阻拦她:“娘别说话,大夫一会就来,等您好了再说!”

杜秀秀摇摇头,生生将涌起的血又咽了回去:“你仔细听我说。”

杜筱玖摇头,捂住嘴怕自己哭的声音大,吓着母亲。

杜秀秀大喘几口气,表情狰狞、口气坚定:“你的梦,成真了!所以,听我说!”

杜筱玖内心里的恐慌又升了起来,流着泪将耳朵伏在杜秀秀嘴边:“您说,我听。”

“这院子里的人,你谁也不要信,谁也的话也不要听。”杜秀秀说一句喘一口气:

“炕从墙头那里开始,往里数六块砖,再从上往下数三块。

里面的东西,藏在身上,去云溪”

她拼尽全力,再也说不下去,鲜血又开始往外吐,随时要死的模样。

杜筱玖慌了:“别说话,别说话!你不会有事的!”

杜秀秀也流泪:“不娘这辈子,失败!对不起爹娘,对不起女儿。”

杜筱玖已经哭成泪人,听见杜秀秀说起胡话,刚才脑子里闪过的东西又出现了。

她立刻说道:“娘,今个儿女儿碰见一个人,自称姓梁,还带着您的画像。”

她想将画像从怀里拿出来,手抖了半天没掏进去。

杜秀秀却因为她的话停止了咳嗽,瞪大眼睛望向杜筱玖。

杜筱玖终于拿出画像,颤抖者展开,杜秀秀眼睛瞪的更圆。

“谁?”杜秀秀指着画像问。

杜筱玖不知道她问的是哪个,先将自己知道的说了:“他说他叫梁景湛。”

杜秀秀激动的要挣扎着坐起,杜筱玖扔了画像忙摁住她:“娘,是不是寻仇的?您别怕,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无论杜秀秀以前是什么身份,现在她只是杜筱玖的娘。

亲亲的娘!

谁也不能欺侮她的娘!

杜秀秀抓紧了杜筱玖,艰难的摇头:“他,他真的说”

“姑娘,大夫来了!”门砰的被小玉从外推开,引着个山羊胡子的大夫走了进来。

杜筱玖认得他,是驻扎在延城县镇北营里的随军大夫黄启山,平时无事也出来接民间急病诊断。

她忙站起身:“大夫,快来看我娘。”

黄大夫一眼瞧见杜秀秀模样,赶紧快走两步。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去,只有杜秀秀噗呲噗呲的喘气声。

杜筱玖心提的高高的,拳头又不自觉握紧,目不转睛盯着黄大夫检查伤口、迅速用药止血的身影。

半响,他才停了手脚给杜秀秀诊脉。

杜筱玖紧张的往前凑了凑,想问又怕打扰对方诊断。

“脉络细微。”黄大夫终于开了口:“不过若是伤了心肺,是坚持不了这么久的。”

杜筱玖立刻问:“能救吗?”

黄大夫点点头:“比这重的伤,老夫都医治过,待会开了药方,你去抓药,若是夜里不烧,就能活。”

杜筱玖浑身一松,瘫靠在小玉身上。

能活就好。

正文 007丧母 黄大夫开药房的时间,上房里这才走出个杜仁,过来问了两声。

杜筱玖忍不住出口讽刺:“舅舅有心,知道过来问一问我娘的伤势。”

杜仁涨红了脸:“不要胡闹!”

他转向不理会屋里暗涌,埋头写字的黄大夫:“大夫,我家姑奶奶伤势如何?”

黄大夫这才不紧不慢:“端看今夜能不能熬过去了。”

杜仁眼里闪过慌张,忙朝着对方作了个揖:“有劳大夫了,姑奶奶大好了,杜家定给您包个大红封。”

黄大夫也不多话,转脸将开好的药方交给杜筱玖,又交代了注意事项,这才出了杜宅的门。

杜仁送他回来,问杜筱玖要方子去抓药。

杜筱玖却死死捏着药方:“我让小玉去就好,不劳烦舅舅了。”

杜仁恼了:“大姐儿,就算平时你看我不顺眼,闹脾气也得看个时候。

你娘现在躺在床上等着抓药来喝,你现在跟我较什么劲!”

“不敢劳烦舅舅!”杜筱玖就是不给方子:“舅舅回屋子里陪客人吧,抓药的事情交给小玉就好。”

她也不等杜仁再说话,转脸就喊小玉。

杜仁脸更黑了:“好好好,你不是觉着,我会害自己的亲姐姐吗?

那还不如你自己去抓药,免得我们在半路上,给你娘换了毒药!”

说完甩袖子进了上房。

这话还真提醒了杜筱玖,她递给小玉方子的手又收了回去。

小玉是自己的丫鬟不假,平时看着也忠心老实。

但是出了这个院子,谁知道上房里那些人有没有安排什么阻碍。

梦的那些婆子的说辞,在杜筱玖脑子里炸开,杜秀秀刚才告诫的话也还在耳边。

杜筱玖抬起头,目光坚定:“小玉,看着这个屋子,我回来之前谁也不许进来!”

她亲自抓药、熬药、看着娘喝下去,不信娘真的会像梦里一样下场。

延城县小,药铺也只有一家。

但是杜筱玖抓药却拖延了很久。

先是药铺短了一种药材,需要去主家宅子里取。

后来药材来了,伙计包装的时候怎么也找不到绳子。

杜筱玖忍着脾气等药房一切收拾利索,提着药往家飞奔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还没靠近杜宅的大门,就听见里面震天的哭嚎。

杜筱玖心顿时一沉,跌跌撞撞扑进家里。

东厢房屋门大开,立在门口的李管家见她回来,抹着眼泪说道:“大姐儿,你节哀。”

节个屁哀!

杜筱玖攥紧了药材,直直冲进了屋子。

杜秀秀床前围着外祖母徐老太、舅舅和舅母,下学回来的表弟杜贲也站在屋里里头。

众人都是一副悲戚的表情,徐老太更是捶着胸口哭天喊地:

“哎呦我的闺女,你怎么那么狠心呢!我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活不活啦!”

杜筱玖一步一步走向床前,杜秀秀脸色乌青,枕头边全是血迹。

她伸出手去摇杜秀秀:“娘,娘,药抓回来了。”

徐老太一把将其扯进怀里,带着药材散落一地:

“我的儿,你娘去了!狠心的人呢,留下咱们娘几个可怎么活呦!”

正文 008外家 杜筱玖被徐老太闷的喘不过气,却木木呆呆毫无反应。

杜仁和周氏对看一眼后,喊了李管家过来:“去挑个好棺材来,尽早给姑奶奶装殓。”

“谁也不许动!”杜筱玖突然推开徐老太,出口阻拦。

徐老太身材干瘦,被她一推差点没站稳,得亏身后周氏眼尖给扶住了。

杜仁皱眉:“大姐儿,你平常闹事没人管。难道你娘死了,也不让她安生?”

杜筱玖怒道:“我娘没死!大夫说了,她能活!”

怎么才离开半会,娘就没了。

杜仁道:“大夫也说了,得熬过今天,这不没熬过去吗?”

杜筱玖根本听不进去,目光四下里寻找:“谁让你们进来的?小玉呢?我不是吩咐她不许人进来吗!”

杜仁求助的看向徐老太。

徐老太眼睛里闪着精光:“大姐儿悲痛过度,魔障了,快将她扶下去好好休息。”

丫鬟小红闻言走了过来,杜筱玖眼睛都是红了:“谁魔障了?我娘没死!”

徐老太语气也尖锐起来:“将她扶下去!”

掌家的姑奶奶没了,下人自然听家里长辈的话,李管家和小红联手,将杜筱玖抓住。

杜筱玖恍恍惚惚,哪里还有力气同这些人争执,挣扎没几就被扭到了别的屋子。

她为什么要离开娘,自己去抓药?

杜筱玖悔恨不已,想出去再问个清楚,但是没走两步,心就痛的让她瘫软在地上,再无半分力气。

也不知过去多久,门吱呀一声打开,小红走进来:“姑娘,老太太请您过上房一趟?”

杜筱玖头浑浑噩噩,抬起肿成桃子的双眼,看人都模模糊糊的。

“小玉?”她问道:“我不是说不许让人进去吗?”

小红一顿:“姑娘,我是小红。”

杜筱玖终于清醒过来,她挣扎着站起身:“小玉呢?让小玉来!”

她必须问清楚,娘到底怎么就死了。

小红说道:“姑娘,小玉姐姐不知道去哪儿了,一直没有露面。”

杜筱玖浑身一僵,呆在原地。

小红赶忙退了出去,一口气走进上房:“回老太太,姑娘怕是又犯魔障了。”

屋里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徐老太抽了口旱烟,神情莫测。

一旁坐着的杜仁忍不住说道:“娘,要不等明天吧?”

徐老太瞪了他一眼,拿着旱烟袋敲了敲案几,正要开口训斥,却看见杜筱玖掀帘子走了进来。

她立刻换了一副面孔,抹了抹眼睛:“大姐儿,外祖母知道你难过,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得认。”

“谁撞的我娘?娘死前什么状态?小玉人哪里去了?”杜筱玖没听见一样,开口就问。

徐老太还没说出口的话顿时噎在嗓子眼,眼睛里闪过一丝恼怒。

杜仁清了清嗓子:“请你进来,就是要说这事的。你别浑身带刺,跟个刺猬似的,好好坐下听着!”

杜筱玖也不多言,找了个椅子坐下后,就直愣愣看着徐老太。

徐老太心里发虚,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你娘走前,交代了几句话。”

杜筱玖没吭声。

徐老太就继续说:“她今个儿出门就是为你的亲事相看去了。

临走的时候,她唯一牵挂的就是你,想我们在百天热孝里头,能完成她这个心愿。”

话音还没落,杜筱玖就浑身僵硬,拳头攥的紧紧的。

眼前的场景、徐老太的话,几乎跟梦里一模一样。

正文 009嘴脸 梦里,就是眼前这位慈眉善目的外祖母,说娘死前给她定了亲,希望看着自己高嫁过去才能彻底放心。

她傻乎乎听了话,匆匆被人换上喜服塞进花轿。

本以为圆了母亲临死心意,谁成想在新婚夜,她被几个婆子摁住手脚,用白绫牢牢套住了她的脖子。

杜筱玖打了个激灵,想起梦中还有个锦衣妇人不停的说话:

“本想着你能将我儿子冲好,谁知道他昨个儿就去了。

既然嫁都嫁进来,就去底下陪他吧,也免得我儿一个人寂寞。”

杜筱玖哪里肯不明不白的死,拼尽全力挣扎,呼喊着”舅舅救命!”

见她不肯乖乖就死,那女人又说:“别喊了,你真当那一家是你的亲人?

别学你娘,被你舅舅一家人摁着才肯死,你最好乖乖的上路。

你们娘俩就是个祸害,别留着连累我们。

今个儿不死,明个儿怕你死的更难看!”

徐老太见杜筱玖一直不说话,以为她听了进去,不禁翘起嘴角。

到底是个孩子,稍微一哄就乖了。

“你娘给你说的亲,可是咱们延城县新来的县丞,他们家的公子。”徐老太道:

“咱们一个小小商户何德何能,能嫁给官宦之家做媳妇?可见你娘多疼你。”

一旁周氏也跟着说了一句:“就是,要我还有个姑娘,肯定不愿意你嫁过去。”

徐老太敲了敲旱烟袋,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周氏一眼。

周氏立刻闭上嘴,可是面上还是不服,将自己儿子搂的更紧。

一屋子人带着期盼望着杜筱玖。

杜筱玖缓过劲儿来,没说话,站起身就要走。

徐老太急了:“大姐儿,你还没答应呢!”

“答应什么?”杜筱玖盯住徐老太:“我娘给我定亲,我怎么不知道?现在听你们空口白牙,当我傻子吗?”

她有了警惕,可娘还是死了。

难道接下来,真要让梦成为现实,自己也得被人勒死不成?

小玉没找到,娘怎么死的还有待查证,她可不能死。

一直没说话的杜仁开了口:“大姐儿,你难道要你娘死不瞑目?”

“我要是嫁了,才会让我娘死不瞑目!”杜筱玖冷冷一笑:“另外,我娘才没了,你们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让我嫁人,打的什么算盘?”

热孝嫁人,还是冲喜,想过她在婆家的地位吗?

杜筱玖年纪小,该知道的规矩可一个也不少。

徐老太气的脸色发青:“你就这么不相信我?不相信你舅舅?你这个不孝女!”

“我是不孝,竟然留了我娘一个人在府里,自己去抓药!

想攀高枝自己去,别拿我填空子!我娘死的不清不楚,这事,没完!”

杜筱玖甩了帘子出门,留下一屋子人的目瞪口呆。

还是周氏先反应过来:“啥意思?她啥意思?难道知道”

“闭嘴!”徐老太猛的将旱烟袋扔在桌子上:“不会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周氏讪讪住了口。

一直没说话的杜贲急了:“表姐不愿意嫁,那我还能进县学读书吗?”

杜仁也不安:“娘,是不是大姐儿察觉到了什么?怎么感觉跟以前不一样了?”

杜筱玖就是个直肠子的炮仗,但是不记仇。

怎么今个儿态度特别奇怪,话里话外将他们一家子看成了仇敌?

徐老太深呼一口气:“不怕。她娘都死了,一个小丫头片子还能造反?”

正文 010确认 杜筱玖出了上房左拐,直接进了东厢才发现,娘的尸体已经搬了出去。

她目光所到之处,一片狼藉。

娘平时盛银子的小匣子的锁,也有被撬开的痕迹。

杜筱玖突然想起白天被她随便扔在地上的那副画像,紧走两步来到床前,果然也不见了踪影。

甚至床上的被子和枕头,也一起不见了。

这群

一股热血涌上脑门,杜筱玖握紧拳头,恨不得立刻冲出去将这个家给掀了。

但是她不能。

娘死因未明,也还未平稳下葬,她若是现在闹,娘不得安宁。

杜筱玖深呼一口气后松开拳头。

李管家指挥着人将外院堂屋改成了灵房,正忙碌间,一抬头看见脸色苍白,双眼红肿的杜筱玖走了进来。

他摸了摸自己的钱袋,迎了上去:“姑娘,事出突然,孝服还得一阵子裁好。

这副柏木棺材,是我在铺子里能挑到最好的一个了,您看还有哪里不满意,尽管提。”

杜筱玖上下打量他一眼之后,不发一言走向棺材。

李管家紧张的跟在后头,怕一个不好,再惹了这位祖宗的邪气。

但是杜筱玖半途突然停下脚步,她不敢去看棺材里的娘。

李管家疑惑的问了一声:“姑娘?”

杜筱玖惊醒过来,说道:“这里我收拾,你出去吧。”

李管家迟疑:“姑娘,老爷吩咐”

“这是我娘!”杜筱玖不耐烦的说道:“李管家,是不是我娘没了,你就以为这个家以后就是我舅舅当了?”

李管家擦了把冷汗:“不敢,但是”

“没有但是!娘一去,你以为家里的生意还能维系吗?

是舅舅能理帐,还是外祖母能设计那些皮衣式样?”

反正孤身一人了,她可不介意同别家合作,搞垮家里的生意。

杜筱玖冷冷看着李管家:“别忘了,延城县做皮子成衣生意的,可不只杜家一个。

以前你跟着我娘,你能穿绸戴玉,别以为跟着我舅舅,就能继续衣食无忧!”

她只是性子直,又不是傻,眼睛也没瞎!

李管家的钱袋子,可从没有那么鼓过!

李管家嘴蠕了蠕,随后挤出一句话:“姑娘,你长大了。”

一夕之间成了没娘的孩子,身边所谓的亲人露出狡诈的一面,她能不长大吗?

可是杜筱玖不怕!

她说道:“你出去吧,不要再让人进来,让我一个人陪娘说会儿话!”

李管家无法,只好随她去。

杜筱玖关了堂屋的门,转身来到棺材前。

她不能慌,不能急,不能躁。

娘的后事还指望着她呢。

杜筱玖之前凑热闹,围观过县里仵作验尸体,也跟着学了点皮毛。

她探头看向棺材里,娘的尸体和面容已经被精心擦洗过。

杜筱玖咬了咬牙,一伸手翻起娘的眼皮,又拉开领口看了看她的脖子。

她没勇气再将娘的衣服解开,可是眼前的一切足以告诉她,娘的死,不正常。

大夫都说了,若是被撞裂心肺,根本不可能撑到家里,当时就能咽气。

既然只是重伤,不该这么快就走。

娘没有勒痕,但是眼脸充血,嘴唇发绀,明显呼吸困难闷死的。

杜筱玖突然想起东厢房里消失的被子和枕头,眼睛渐渐被恨染成红色。

果然舅舅一家参与其中!

正文 011来人 杜家是外来户,在延城县没有亲戚。

另一个女儿杜翠翠,嫁去了百里外的侯家庄,一个来回都要半个多月。

所以杜家大门上的纸钱贴了三五日,除了街坊邻居和零散几个常来往的生意伙伴来过,灵堂依旧冷清。

今天李管家照旧打开大门,以为还如往常一样没什么人来。

谁知道刚开门没一会,县丞家就派了婆子过来给杜秀秀烧把纸钱。

这可是前所未有得荣耀。

李管家赶紧小跑着去了上房。

不一会,徐老太扶着儿媳周氏,喊着儿子杜仁全出来迎接。

那婆子一身绫罗,穿金戴银,正上了一炷香给杜秀秀。

杜筱玖还礼时,婆子上下仔细打量了几眼,道了句:“姑娘节哀。”

徐老太一进门,就热情的迎了上去:“原来是郑嫂子,刚还惦记着您呢?快随我屋里坐去。”

被唤作郑嫂子的婆子点点头,整了整衣袖,又看了眼杜筱玖,这才矜持的抬脚随着徐老太等人出了灵堂。

杜筱玖眼睛一眯,转头就问身边伺候的丫鬟小红:“那人是谁?你认识吗?”

小红迟疑的说道:“似乎是张县丞家老孺人身边,一位得脸的嬷嬷。”

杜筱玖眼睛眯起来,上次看到的那个陌生人影,似乎同刚才那位嬷嬷,很相像。

小红犹豫片刻,左右看看人都随着徐老太去了上房。

她突然跪了下去:“姑娘,我有事要说。”

杜筱玖心一提:“什么?”

“这几日奶奶拿了我和小玉的身契,倒比之前威风不少,小玉姐姐不见了,她就拿着我出气。”

小红带着哭腔卷起袖子,露出被掐的紫红的胳膊来:“姑娘您瞧,姑奶奶活着的时候,哪里允许人这么糟践我们。”

杜筱玖脸色冷了起来:“你想说什么?”

“我是姑奶奶买来的。姑奶奶没了,也该跟着姑娘才是。

即便姑娘嫌弃,不用人伺候,还请姑娘念在一起长大的份上,要回身契,好歹让奶奶收敛收敛。”

小红低着头,一股脑将心里的话吐了个干净。

杜筱玖半响没说出声,盯着桌子上的供果发呆。

小红等不到回响,小心翼翼的抬头提醒了一句:“姑娘?”

杜筱玖皱眉:“小红,小玉去了哪里你知道吗?

我娘死之前,屋子里都是谁,有什么动静,你给我说过吗?

院子就这么大,前院里倒杯茶,后面也能听见响,你可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

这都过去快七天了,小红若是念旧情,也不会一直巴结着徐老太,对杜筱玖安慰也不安慰一下。

现在吃了亏,倒是有脸来她跟前诉苦来了。

“都当我是个傻子对不对?”杜筱玖转头望向脸色苍白的小红:

“可就算是个傻子,也有不能忍的时候!

你告诉我,那天我不在,东厢房里发生了什么?”

不付出半分,就想得到别人的帮助,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小红身子往后缩了缩:“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人心隔肚皮这句话,在娘走后,杜筱玖算是涨了见识。

“小红,你说的可都是实话!”杜筱玖冷笑,然后突然抬高了声音。

小红下意识的往正房处张望:“姑娘,您小声点。”

但是,上房里的周氏已经一阵风的冲了进来:“什么事?”

正文 012是谋杀 杜筱玖却重新跪坐了回去,一脸的风平浪静:“什么什么事?不过小红有几句话要告诉我,声音太小,我没听清楚。”

周氏黑了脸,正要说什么,李管家又领着人进来:“奶奶,姑娘,这人说是姑奶奶的朋友。”

杜筱玖和周氏同时朝李管家身后望去。

一个风度翩翩的黑衣俊朗少年,一脸悲痛,眼里没有别人,只盯着屋里的棺材。

周氏不认识,正想问是谁,杜筱玖却跪直了身子。

梁景湛?

她直觉梁景湛或许能解开娘的身世,解开这所有的谜团,因此杜筱玖此刻特别不愿意周氏在这里碍眼。

“小红。”她说道:“有什么事,晚上没人的时候你再过来,白天太乱。”

这句话提醒了周氏,她眼睛凌厉:“小红,上房里需要端茶送水,你倒是在这里偷奸耍滑!”

小红身上长一万张嘴也说不清楚,哀怨的看了杜筱玖一眼,哭哭啼啼的跑了出去。

周氏骂了句:“真是没个尊卑!”

她笑着转向梁景湛:“公子哪里人,是我家姑奶奶什么朋友?”

梁景湛却不理会她,径直走到棺材前,探头往里看。

周氏正要过去阻拦,杜筱玖突然开口:“舅母,上房里不忙吗?”

杜筱玖眼睛里全是不屑,让周氏一口气憋在心头。

李管家出来打圆场:“奶奶屋里去,这里有我照应着。”

周氏转了转眼珠子,帕子一甩,一扭身子就走。

谁稀罕在这里看死人!

杜筱玖又冲李管家说道:“是不是外祖母吩咐,谁来都得李管家陪着,免的我说错话行错事?”

李管家心里直叫苦,这个往日莽撞的姑娘,真的跟换了个人一样。

他看看梁景湛,又望望杜筱玖,想着两个毛孩子,还能有什么阴谋诡计不成?

李管家只好退到了堂屋门口立着。

杜筱玖将身子面向牌位,问梁景湛:“你到底跟我娘什么关系?”

梁景湛收回手,没有正面回答:“眼脸充血,嘴唇发绀,被人闷死的可能性比较大。”

杜筱玖浑身一凝,声音都是僵硬的:“什么意思?”

梁景湛深吸一口气,转头看了眼门口,快速走到杜筱玖跟前。

“她身上衣服虽换了新,可是指甲里有肉沫血迹。你们家谁手上受了伤?”梁景湛问道。

杜筱玖呼吸都困难了:“我”

她还真的没注意!

梁景湛擦干眼泪,歪头看了杜筱玖一眼。

刚才杜筱玖诈那个丫鬟的时候,他已经站在大门外了,听的明明白白。

这孩子不笨,一点就透,就怕她性子太直,行事冲动。

梁景湛垂目:“我在隔壁双井胡同租了个小院子,若是你查出是谁,千外不要自己冲动。”

杜筱玖哪里听的进他说什么,满脑子都是娘生前苦苦挣扎的样子。

她恨死了自己蠢笨,上了舅舅一家的激将法。

最后梁景湛怎么走的,她不知道;就连那个所谓的陈嫂子来告辞,她也无动于衷。

送陈嫂子出门的徐老太生气了:

“大姐儿,我知道你难过。但起码的人情往来,你不能不做,那可是你未来的婆家人!”

杜筱玖顺眼瞟了徐老太一眼,显着呆呆愣愣。

郑嫂子笑道:“这孩子纯孝,回头我定在老太太跟前美言。”

徐老太眼睛都笑弯了,亲自将其送出大门好远。

一回身,杜筱玖脸色苍白,悄无声息的跟在身后,让徐老太吓了一跳。

正文 013愤怒 “大姐儿,你发什么癔症!”徐老太忍不住骂了一句。

杜筱玖好似没有听见,反而指了指徐老太包着布的手:

“外祖母,你手怎么了?”

徐老太下意识的将手往身后藏:“能怎么?被落下的烟丝给烫了!”

说完,她就急匆匆要进家门。

杜筱玖却挡住去路:“疼吗?”

徐老太嘴角抽了抽:“已经不疼了,大姐儿乖,快回去给你娘守灵去。”

杜筱玖却一把抓住徐老太的手,三下两下将包裹伤口的布撕下来。

徐老太的手,根本不是烫的,几条细长的血道子赫然在目。

“原来烫伤是这个样子?”杜筱玖喃喃。

徐老太忙收回手,故作恼怒:“大姐儿,我看你真的魔障了,今天别守灵了,好好睡一觉!”

她推开杜筱玖进了家门,走两步又想起什么,回头道:

“晚上来正房吃饭,你娘生前都给人商量好日子了,现在人家想你趁着热孝嫁过去!”

杜筱玖痴痴呆呆,没听见一样。

李管家来请她进院,杜筱玖对着他就问:“疼吗?”

你们当时闷死娘的时候,心疼过吗?

那可是养你们一大家子的女人!

血亲呢!

徐老太哪里有空理会杜筱玖,回到屋里想了想,又招了杜仁过去说话。

没一会,杜仁急匆匆的出了家门。

晚上杜筱玖依约去上房时,屋里只有徐老太一个人。

她看见杜筱玖跟来,就吩咐将晚饭摆在屋里,让杜筱玖陪她一起吃。

杜筱玖竟然异常的温顺,半句反对也没有。

徐老太心里即惶恐又窃喜:“这就对嘛,你娘去了,我没了女儿岂不更难过?

陪着外祖母好好吃饭,回头乖乖完成你娘的心愿,也让她走的安心。”

说着,她又抹了下眼角。

杜筱玖直觉着胃里一阵恶心,强摁下去才好一点。

徐老太继续唠唠叨叨:“白天来的那位,只是县丞家的一个下人。你瞧瞧穿戴,跟咱们有什么差别?

所以说,能嫁进官宦之家,是你前辈子修来的福分,可不能耍小性!”

“外祖母,”杜筱玖突然问道:“我娘那么疼我,舍得让我嫁给一个要死的病痨子吗?”

徐老太脸色一变:“说什么鬼话!哪里有病痨子!”

“我可是听说,张县丞家的公子,已经病入膏肓、药石无医。他们家,四处找冲喜的姑娘呢!”

杜筱玖说完,就直勾勾瞪着徐老太看。

徐老太心虚的敲了敲旱烟袋,别过眼不跟杜筱玖对视:

“听谁说的,没影的事!延城县人穷心也穷,就见不得别人好!”

杜筱玖收回目光,盯着膝盖上,自己握的紧紧的拳头。

“外祖母,娘的那些银票、房契、账本,都哪里去了?”她又问道:

“娘尸骨未寒,你们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伸手吗?”

徐老太嚯的起身:“我算是明白了,你不是进来哄我的,是来气我的吧!”

她气的双手发抖:“你娘没了,院子里乱哄哄的,你舅舅不收起来,难道被别人摸去?

你不相信你舅舅,也不相信你外祖母。

你难过你娘,我就不伤心自己的亲闺女!

大姐儿,你是不是傻了?”

杜筱玖嘴角泛起冷笑,她多希望是自己想差了。

正文 014算计 一言不合,杜筱玖又是甩帘子走人!

徐老太气的脑壳子疼,却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若不是县丞家看上,她废这么大劲儿讨好一个小丫头片子!

她急着让李管家出去,看看杜仁什么时候回来,商量商量怎么才能将杜筱玖塞进花轿里去。

前几日杜筱玖断然拒绝,还真的是让人大吃一惊。

原以为拿出杜秀秀生前愿望这一说辞,杜筱玖不愿意也得愿意。

谁知道

徐老太太坐立不安,想起这次郑嫂子来的目的。

“大姐儿娘没了,难道你们还真的让大姐儿守孝三年不成?”

郑嫂子一坐下,脸色就变的冷清:“我们家少爷可等不及。老孺人说了,别找借口。

一个小姑娘的前程和你们要的东西,想想哪头儿重要!”

徐老太当时就如坐针毡,陪着笑说道:“还请郑嫂子在老孺人面前多美言几句,我们家姑奶奶一下葬,立刻就将大姐儿送过去。”

郑嫂子一瞪眼:“那得多久?”

徐老太伸出五个手指,看到郑嫂子面色不虞,忙收回三个:“两天!明天我们就下葬!”

停灵五天,也足够了,反正再没什么亲眷过来吊唁。

郑嫂子这才有点笑意:“这还差不多,少不得我回去,帮着你们再拖一拖。”

徐老太使了个眼色,周氏忙将一个鼓囊囊的荷包塞进郑嫂子手里。

徐老太上去挽住郑嫂子的手,小声道:“我们家要的东西,老孺人说话要算数。”

郑嫂子也只斜她一眼,便笑着出了门。

想到郑嫂子的态度,以及她话里的意思,徐老太忍不住在屋里来回踱步。

瞧杜筱玖现在这副不合作的模样,她也只能使出下下策了。

晚饭已经摆上,周氏也领着杜贲走进屋子。

看到一旁的小红,周氏想起白日里的事情来:“小红,你要给大姐儿说什么?”

徐老太身子一僵,转向周氏:“这话怎么说?”

周氏趁机将事情讲了一遍:“婆婆,那时候您跟郑嫂子说话,得亏我机灵跑的快。要不这小贱蹄子,不知讲咱们什么坏话呢!”

她见徐老太变了脸,又加了把火:“也就是姑奶奶惯着你,丫鬟不是丫鬟,下人不是下人。

还有脸哭,大姐儿现在都自身难保,你以为她会护着你?”

“够了!”徐老太真是烦死这个儿媳妇:“闭上你的嘴!”

周氏委屈,不知哪里又惹了徐老太的厌恶,只能不服气的抱紧了杜贲。

徐老太转向小红:“记着,你现在身契在谁手里,想想小玉的下场!”

小红一个哆嗦,急忙点头。

门帘这时候被掀开了,众人唬了一跳。

看到进来的是杜仁,这才松了一口气。

徐老太挥手让小红下去,冲着杜仁问道:“东西买来了?”

杜仁朝着门窗瞟了一眼,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我是跑到隔壁县城买的。”

周氏凑了过去,,不以为然的说道:“一个迷药,也值当跑别处去,难道谁还查咱们?”

徐老太瞪了她一眼:“凡事小心为好。”

“买了什么东西,这么小心翼翼?”杜筱玖突然出现在门口。

周氏吓得叫了一声。

徐老太捂着胸口:“大姐儿,你走路也没个声响,到底要干什么?”

杜筱玖冷冷一笑:“这话该我问你们才对,外祖母,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正文 015逼迫 杜仁慌里慌张的将纸包往怀里塞。

杜筱玖眼尖,抢先一步夺下纸包:“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不敢让我看见?”

明的不成,就来阴的?

杜仁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忙拿眼睛看徐老太。

做坏事被抓住,徐老太也心虚。

还是周氏反应快:“那是药!”

杜筱玖眼睛一眯。

周氏强迫自己昂首挺胸:“怎么,你娘没了你伤心,可曾想过婆婆心里也是难过的?

她这几日夜里都睡不安稳,大夫给她开点助眠的药不可以?”

反正喝了会睡着,就是杜筱玖拿人做试验,她也不怕。

这么一想,周氏底气十足,得意洋洋地看着杜筱玖。

杜筱玖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倒是孙女不孝了。”

说着话,她就将药倒进桌上那盆米粥里,并用汤勺搅了搅。

徐老太嘴唇哆嗦了几下,没敢吭声。

杜筱玖脾气一上来,十头牛也拉不回去,她不敢这时候惹怒对方。

搅拌完毕,杜筱玖盛了一碗粥,亲自端给徐老太:

“外祖母,孙女不孝,没有照顾过您的心情,请您喝了这碗粥。”

徐老太不敢接。

杜筱玖眼睛一转:“舅舅,莫不是这药还有毒不成?”

“没有毒,没有毒!”杜仁忙摇头。

“那就是外祖母还生我气!”杜筱玖眼圈一红:“既然治病,为什么不喝,嫌弃是我端的不成?”

杜仁和周氏都傻了眼,杜筱玖能不能按套路来呀?

不该撒泼打滚,或者将药扔了吗?

现在喝,还是不喝?

徐老太喘了半天气,看了自己儿子两眼,见对方点头,这才准备伸手接碗。

谁知道杜筱玖直接收回去,端给了杜仁:“舅舅,外祖母一向认为您孝顺。

古有刘文帝为太后尝药汁,今日舅舅不如也为外祖母尝尝这米粥,试一试药性如何?”

杜筱玖的目光闪亮,直勾勾看着杜仁。

杜仁怕她起疑心,想想又死不了人,先把眼下挺过去再说!

他硬着头皮,接过粥咕噜咕噜喝了个干净,徐老太都没来得及阻拦。

“不过是碗让人入睡的药,大姐儿难道以为,是给你准备的毒药吗?”

喝了粥,杜仁反而理直气壮了:

“从你娘走那一天,你就不再拿我们当你的亲人。你太令人伤心了!”

杜筱玖根本不听他说什么,重新又盛一碗:

“外祖母,看来是我真的误会了您,这碗米粥就算我给您赔罪。”

徐老太瞧着递到跟前的米粥,一咬牙:

“我是谁,你又是谁,亲娘俩哪里还有过不去的仇?”

眼见着徐老太也把粥喝了,杜筱玖又转向周氏和杜贲。

一直不吭声得杜贲急了:“表姐,我和我娘又没病,每夜睡的可好了!”

杜筱玖翻了个白眼,扭头又出去了。

周氏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她怎么神出鬼没的,莫不是脑子真出毛病了吧?”

“闭嘴!”徐老太怒道:“谁让你开口说话的。”

不是她,她和杜仁也不会喝掺了迷药的粥。

徐老太说完话,头就开始发晕,抬眼一看杜仁也是同样的冒汗。

“都回去吧!”徐老太挥手。

周氏撇了撇嘴,要不是她,还不知道杜筱玖怎么翻天呢。

她见杜仁开始东倒西歪,忙喊了杜贲帮忙,一起搀扶着他回自个屋子。

杜筱玖坐在暗处,静静看着这几个人点了灯、熄了灯,直到整个院子都陷入沉睡。

她一个转身钻进后厨,再出来时抱着一大捆烧火用的干草。

杜筱玖将干草一捆一捆,分散在上房和西厢的门窗下,掏出打火石。

正文 016身世 谁知道她打火石刚掏出来,就被一只手捂住嘴、辖制住双手。

杜筱玖惊出一身冷汗,却挣不过对方,被带到墙角,直接给扔了出去。

这一跤摔的结实,等杜筱玖爬起来,发现那人也跳了出来。

她挥起拳头就冲过,却被对方一下挡住。

“是我!”梁景湛压低了声音。

杜筱玖怒道:“又是你!为什么来我家?为什么拦住我?”

梁景湛说道:“白日里我说的话,你没听进去吗?行事不要冲动。”

杜筱玖收回拳头,眼睛里全是火:“你管我!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杜筱玖转身,就准备再从墙头翻回去。

梁景湛一把扯住她:“你去干什么?”

杜筱玖急了:“首先,你没资格管我去哪里;其次男女授受不亲不亲,你再不撒手,别怪我不客气!”

梁景湛松开手,眼看着杜筱玖又要往杜宅里冲,压着嗓子喊:“若是烧死他们,你怎么办?

官府肯定会追究的,为了这些人,要毁掉你的前程吗?”

杜筱玖停下脚步,转身:“我的前程,就是替我娘报仇!大不了上山做土匪,谁怕谁!”

梁景湛朝前两步,逼进杜筱玖:“可是你知道你娘怎么死的吗?

知道你舅舅一家为什么要害她吗?

县丞一家为何偏偏盯着你去冲喜?”

杜筱玖无言以对。

梁景湛又说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冲动的拿自己的命去抵别人的命,不太草率吗?

那些人的命,怎有你的值钱?

再说你娘死前,肯定也交待过你好好活着,你这么做,岂不辜负了她?”

杜筱玖想起娘说的东西,想起娘的吩咐,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可是憋着又难受,杜筱玖索性蹲了下去,埋头哭个痛快。

梁景湛静静看着她哭了会,叹口气:“你娘,肯定也不希望你做什么土匪的。看她将你养的这么好,定是想你有个锦绣前程,不是吗?”

杜筱玖哭累了,擦了把眼泪站起身,再看梁景湛,目光里就有些不善:

“我前程锦不锦绣,关你屁事!你到底是谁?”

三番五次,跑到她眼前来,鬼鬼祟祟!

“我”梁景湛刚要脱口而出,突然看见自己粗糙的手,语气立刻软了:“你可听说过梁家军?”

杜筱玖别过脸去,不予理会。

梁景湛又说道:“我若是告诉你,你母亲本性梁,是梁将军的亲生女儿,你信吗?”

杜筱玖瞪圆了眼睛:“梁家军通敌叛国,被家里人揭发惹了圣怒,全家无论男女,皆被问斩!我娘怎么可能”

她突然住了嘴,想起娘临走说什么“对不起爹娘。”

那时候她还奇怪,娘的娘,不就在隔壁。

吃喝全靠娘供养,有什么对不起的?

杜筱玖心虚的看了梁景湛一眼。

对方眼里满是悲愤之色:“那是污蔑!梁家铮铮铁骨,岂会通敌叛国!

是有人,故意伪造通敌信件,报复家里对他的处置!”

他怒道:“你可知那人是谁?”

杜筱玖满眼戒备,摇了摇头。

“张县丞!”梁景湛说道:“是张县丞!”

毁了梁家军,他也没得到好,隐姓埋名来到边陲小城,做个小小的县丞。

“你不想为你娘,为梁家报仇吗?”

梁景湛话还没说完,裆下就传来一阵剧痛,立刻蹲了下去。

“我当然要为我娘报仇!”杜筱玖说道:“可跟你没关系,也少编故事来哄我!”

正文 017改变主意 这人怕是与张县丞有仇,却接近不了对方。

正巧张县丞家要自己去冲喜,正顺了这人报仇的手。

杜筱玖居高临下说道:“张县丞是梁家余孽,你真当朝廷是吃素的吗?

理由编也不编个好的,连自个儿是谁都说不清楚,还想哄着我帮你报仇,呸!”

她扔下这几句话,转头就跑。

还帮那人报仇,她的仇还没解决呢!

如今杜筱玖只想搞死舅舅一家,一报还一报。

整个大街都静悄悄,只有杜筱玖跑过的时候传来一阵犬叫。

一声连着一声,直到整条街的狗都惊醒了。

杜筱玖骂了声,翻身过墙,直接落进杜宅的后院。

拐了一个弯,杜筱玖就看见小红端着盏油灯,惊慌失措的立在徐老太的屋门口。

今天做事没看黄历,看来是烧不死这一家子了。

杜筱玖脸色一绷,走过去,压低嗓子喝道:“小红,你要干什么!”

小红也是冤,起来小解,听到狗叫声,鬼使神差的就到院子里看了一眼。

结果发现厨房的干草,全堆在了老太太和老爷的门口。

她白着一张脸,努力不让油灯跌落:“姑娘,难道不是您”

“你确定?”杜筱玖说道:“现在拿着油灯,立在屋门口的可是你。人赃俱获,你还想狡辩?”

小红要哭了:“姑娘,红口白牙的可不能这么冤枉人!”

这个院子里谁看不惯杜仁和周氏,谁这几天跟家里人扭着干?

杜筱玖冷笑:“舅母估计睡的不是太死。

你猜我若是吼上一嗓子,她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会不会变本加厉的打骂你?”

小红吓的手一抖。

她可是不止一次听周氏威胁过,要将她卖到腌臜地去。

眼看着小红目露恐惧,浑身如筛子一般抖。

杜筱玖靠近她:“若想我庇护你,只要说出我娘临走前,这个院子里有什么动静,小玉去了哪里。”

她握住小红端着油灯的手:“小红,咱们一起长大,你定是也了解我的。

虽说有仇报仇、有怨抱怨,但我也不是一味的蛮干,凡事不过脑子的。

好好想想,你是个签了死契的丫鬟,舅舅和舅母又拿你不当人。

除了我,你还能依赖谁?”

梁景湛虽然可疑,但是有句话没说错:烧死这一家,她也得进监牢。

犯不上!

所以,她要铁证!

让自己一切行为,都经得起问断!

小红依旧哆哆嗦嗦,不敢抬头看杜筱玖的眼睛。

杜筱玖轻轻说了句:“我在屋里等你。”便转身去了灵堂。

临走,她故意踢动花圃旁的一块砖头,响起“咕咚”一声

小红一个激灵,手里油灯差一点倒在干草上。

西厢里,周氏可没有喝药,听到响动呵斥了一声:“哪个?”

小红怕她出来,忙应道:“回奶奶,是我起夜,不下心碰砖头上了。”

“没长眼吗?一点规矩也没有,哪家的丫鬟你呀我呀的!”周氏骂骂咧咧。

也就她们家,姑奶奶说什么都是人,不许下人自称婢子、奴才,一个一个惯的贼没规矩。

现在她死了,以后家里规矩非的拧回来不可!

她又高声骂了两句,这才翻了个身,接着睡。

外面的小红,心惊肉跳。

若是个万一,周氏出门,自己浑身张满嘴,也是说不清了。

一边是不好糊弄的姑娘,一边是暴虐的周氏。

小红呆立在院子里,左右摇摆。

最终一咬牙,闪身进了堂屋。

正文 018歪理 杜筱玖见她进来,并没有理会。

反而先将快熄灭的香火,重新续上。

小红不安,喊了声:“姑娘?”

杜筱玖这才抬起头:“对着我娘的棺材,说吧。”

小红咬了咬牙,开口说:“那天,老爷要进东西看姑奶奶,小玉把着门不让进,说是您的吩咐。”

一旦说起头,小红慢慢就不怕了:

“后来老太太出来,命令我和李管家将小玉关进柴房,然后她跟着老爷一起进了东厢。”

小红和李管家,跟着周氏去堂屋收拾桌椅板凳,将整个堂屋都搬空了。

后来才知道,这是布置灵堂呢。

这期间,小红隐约听见东厢里有响动,没过一会就听到徐老太的哀嚎。

“我要跑过去看,被老爷挡在门外,说是有奶奶和老太太照顾就好。”

小红紧张的看着杜筱玖:“我是真的不知道屋里发生了什么,至于小玉,奶奶对我说将她卖进了腌臜地。

但是这话我不信,因为当时柴房的门我就没锁。

小玉又不笨,肯定知道情况不妙,自己跑了。”

杜筱玖强忍着愤怒,问道:“谁给我娘换洗的新衣服?”

“奶奶和老太太亲自动的手。”

小红犹豫片刻,怕说的消息太少,又往上加了个筹码:

“我在门口往里递热水时,隐约听见奶奶抱怨了两句。”

杜筱玖顿时抬起头:“说了什么?”

“说是这么贵重的镯子,太可惜,不如捋下来给活人戴!”小红说完,就不敢再抬头。

果然杜筱玖蹭站起身,又跑到棺材前。

已经停灵五日,棺材里的杜秀秀容貌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两只眼睛深深陷进肉里。

杜筱玖不忍看,匆匆抬了下杜秀秀冰凉的手腕,果然那只水头十足的羊脂玉镯,不见了踪影。

欺人太甚!

周氏正睡的香,就被人从被窝里拖住头发拽了出去。

睁眼一看,是杜筱玖。

她立刻骂起来:“杜筱玖,想死就直说,有你这样的吗?”

杜筱玖捋起她的胳膊,并没有羊脂玉镯。

她将其推在地上,转身就翻周氏的梳妆台。

周氏“嗷”一声扑过去,护住自己盛首饰的小匣子:“你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杜筱玖还是不说话,直接从周氏怀里抢过首饰箱,打开就往地上倒。

劈哩叭啦一阵响,金镯子、银簪子、银裸子散落满地。

羊脂玉镯“咣当”一声,落在地上断成两半,在一堆金银中异常扎眼。

周氏尖叫一声,爬着过去将首饰重新拢在怀里。

“你要造反吗?等明个儿我告诉婆婆和你舅舅,看这次谁还能帮你!”

她声音吼的再大,也唤不醒喝了迷药,睡的沉甸甸的杜仁。

隔壁屋里的杜贲被惊醒,光着脚跑出来:“娘!”

杜筱玖蹲下身,捡起地上断成两半的羊脂玉镯。

“杜贲,你读的书里,有没有说让人从死人身上扒东西的?”

她拿着玉镯,冲着杜贲问道。

羊脂玉镯是杜秀秀的最爱,自打杜贲记事,就没见其摘下来过。

这会儿看见东西出现在母亲屋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羞红了脸,不敢看杜筱玖愤怒的眼睛。

周氏却不管不顾:“好东西造出来,就是给活人用的!埋进地底下,那是糟践东西!”

正文 019抢回自己的东西 周氏咋咋呼呼的,将首饰往杜贲怀里一塞,站起身指着杜筱玖就骂:

“也不看看你现在什么情况,真当是以前,捧着你做千金大小姐的时候呢?

老娘告诉你,今个儿你摔坏的东西,照价赔!

否则,就将你卖进大户人家做妾做贱婢!哎呦!”

杜筱玖不等她说完话,直接伸手掰断了周氏的手指。

周氏痛的握着自己的手,在地上打滚:“你个小贱人,有娘生没娘养!”

杜贲唬的脸苍白,不住的往床上瞄,希望自己爹能醒过来。

但是药劲儿哪有那么快过去的,杜仁睡的跟个死猪一样。

杜筱玖抬起脚踩在周氏的右腿上:“你再骂一句,信不信我踩断你的腿?”

周氏不服:“有本事你踩呀,我要让街坊邻居都看看,你个小贱人是怎么忤逆犯上的!”

杜贲都没来得及阻拦,就听见“咔嚓”一声。

周氏“嗷”一声,话没骂出,泪已经流出来了。

杜筱玖收回脚:“嚷破天,外祖母和舅舅也醒不过来,你看李管家和小红,敢不敢冲进来救你?”

周氏痛的浑身冷汗,不知该捂手,还是该抱腿。

一不做二不休。

杜筱玖又还冲着杜贲问道:“你爹平时,将值钱的东西都藏在哪里?”

杜贲惊恐的摇头。

杜筱玖翻了个白眼,直接在屋子里翻箱倒柜起来。

许是杜仁根本没有想过会有今天这一遭,重要东西随便藏在了床头。

杜筱玖没一会,就从床头的箱子里,翻出了母亲丢失的账本、银票和房屋地契,还有两个丫鬟的身契。

她直接塞进怀里,回头对着呲牙咧嘴的周氏说道:

“明个儿你就照直说,要是乐意,外面骂街也无所谓!

反正我娘没了,一个孤儿,还不是任你打任你骂!”

到时候,街坊邻居信谁,还不一定呢。

怕死的碰上不要脸的,周氏挨了打,又被杜筱玖噎的气也发不出。

她也不知是伤痛还是心疼,浑身抖个不停。

杜筱玖推开门,正看见李管家和小红惶恐的立在外头。

她理也没理,转身又去堂屋跪棚。

屋里,杜贲要扶周氏起身,被自己娘反手一巴掌:

“混小子,看着你娘受欺侮不出手,书都读进猪脑子了!”

杜贲也委屈,眼里包着泪喊李管家:“李管家,赶紧的,给我娘请大夫!”

大冬天的,哪个大夫愿意半夜出门?

天将明时,大夫才匆匆赶过来,给周氏接了骨,告诉她一个多月不能下地走动。

周氏气的在大夫走后,砸毁了手边能摸到的所有东西。

即便如此,徐老太和杜仁都还睡的死气沉沉,没一个出来给她出气的。

等两个人完全清醒过来,已经是第三天的正午。

白白耽误了两天的时间,答应县丞家的事又没做到,徐老太气的胸口闷的喘不过来。

她可没空搭理周氏的哭诉,直接对杜仁说道:

“今个儿就赶紧下葬,晚上你抽个时间去县丞家里,务必再争取一天!”

贲哥儿读书还行,她苦了一辈子,眼看着家里要再上一个台阶。

她不能让一个丫头片子,毁了小辈的前程。

棺材一封,杜筱玖真真切切感受到,娘是真的离开自己了。

她拒绝杜贲做摔盆的人,自个儿亲自上阵摔盆、执引魂幡。

正文 020送葬 杜家的人行事,还真是与众不同。

之前是姑奶奶当家,现在莫不是又要由一个外孙女做主?

管事的人看了又看,终于忍不住开腔:

“杜姐儿,这于理不合,哪有姑娘家摔盆、执引魂幡的?”

“那也没有外甥摔盆、执引魂幡的!”杜筱玖冰着一张脸说道:“要不,您给我找个娘的亲侄子来?”

这不是废话吗?

要是杜秀秀夫家有人,犯得着归家养活娘家?

管事的黑着脸,又问徐老太:“老太太,您看?”

家里老人总得懂规矩吧?

徐老太本想劝一劝,谁知杜筱玖一个冷眼过来:“按你们的意思,我娘就是个绝户!

要么由嗣子或者侄子摔盆,要么由上门女婿。

两个都没有,当然是我这个亲闺女来!”

徐老太嘴动了两动,没说出话来。

按着大楚的规矩,摔盆的人,就是继承家产的人。

杜筱玖那么说,还真的没法反驳。

杜家的东西,全是杜秀秀一个人挣出来的,这在延城县不是秘密。

周氏已经闹出个虐待孤女反被打的名声,若是徐老太执意让杜贲摔盆,街坊邻居又不知道要说什么风凉话呢。

贲哥儿进县学的紧要关头,风评可不能差。

她咬了咬牙:“大姐儿说的,也在理。”

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反正过了今晚,她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家里老太太都发了话,管事的还有什么好说的,只好照着杜筱玖的意思来。

梁景湛夹在路两旁的人群里,悄悄的看着杜筱玖领着送葬的队伍走出了县城。

“公子,杜家到底有什么稀罕的,您都盯了这么久了。”他身后一个瘦弱少年问道。

梁景湛擦了把眼睛,胡乱说道:“许是咱们洗白的契机呢?”

少年眼睛一亮:“俺就说嘛,公子才是整个云龙山的脑子。不过”

他眼神一暗:“现在的云龙山,乌烟瘴气,还管他们干什么?”

梁景湛终于回过神:“青岩,咱们先回山上,能劝几个下来劝几个吧。”

做山匪,到底不是个正当行业,对他的计划也无甚好处。

这几天看杜筱玖处理事情,也不算没脑子,想来一时半会她也能自保。

梁景湛叹口气。

上次得知杜秀秀噩耗,他刚到山上就匆匆又下来。

这次他必须回去将琐事处理干净,然后才能一心一意,做他自个儿的事。

不过临走之前,得送个“礼物”给杜筱玖。

一番丧事下来,杜家所有人都筋疲力尽。

尤其杜筱玖,回到家里,丧服也没脱,直接进了东厢,扑在炕上。

她不敢大休息,怕徐老太和杜仁又生事。

但是直到入夜,也没听见外面有什么动静。

甚至周氏的咒骂,都消停了。

这不对劲!

杜筱玖怕遭了人暗算,等身子恢复一点气力之后,立刻翻身下床。

她先从柜子里翻出一身素净的衣裳换了,接着悄悄摸到门口,倾耳听外面的动静。

依旧静悄悄的。

杜筱玖索性拿了床被褥,直接铺在门口,也不敢躺下,只坐着眯会儿眼。

门就在这时候被人从外面推了推。

杜筱玖惊跳起来:“谁!”

“姑娘。”门外压抑的声音带着哭腔。

杜筱玖猛的清醒,一把打开房门:“小玉?”

正文 021还原 杜筱玖警惕的朝小玉身后看了眼,并无异常。

再看小玉,一身粗布棉衣还撕裂了两个大口子,棉絮都露出了了。

小玉的脸冻的哆哆嗦嗦,透着青紫。

杜筱玖忙将其拉进屋子,把门又紧紧关上。

她摊开被子,将小玉裹了进去。

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小玉忍不住抱住杜筱玖哭起来。

“姑娘,姑娘!”小玉哭哭啼啼:“姑奶奶死的冤呢!”

杜筱玖已经不惊讶了,轻轻拍打小玉:“莫哭,慢慢说。”

娘已经下葬,也确定是谁害死的。

有那个梦做基础,以及梁景湛打岔,杜筱玖回头一想,娘的死确实有点复杂。

她若是当时冲动,把外家直接宰了,娘的仇,确定报了吗?

小玉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杜筱玖反而冷静下来。

她问:“当日,你可听到什么看到什么?之后你又去了哪里?”

“那天,”小玉慢慢平复了心情,开始给杜筱玖讲述起来。

杜仁吩咐下人将小玉强行关进柴房,可是却没锁门。

杜宅下人少,自然没有多余的人手专门看着她。

等到柴房外没了声响,小玉试探着开门,竟然打开了。

她心里惦记着杜筱玖的吩咐,怕姑奶奶出事。

忙急匆匆往东厢房里去,谁知刚走到后窗,就听到里面不对劲。

徐老太的声音尤其尖锐:“别怪我狠心!谁让你答应更改户籍太晚呢?

眼下县丞已经知道咱们家情况,就算为了贲哥儿,你委屈委屈吧!”

小玉唬的不敢再往前去,蹲在后窗底下偷听。

杜秀秀似乎被人拿东西闷住,她只听到东西被打落的声音,却不敢亲眼去看。

没过一盏茶的功夫,屋里就再没什么动静。

小玉正要起身,杜仁的声音又传了出来:“娘回头大姐儿来了,怎么交待?”

“交待?”徐老太说道:“呸,你是舅舅,一个长辈,给她交待什么?

你出去,让周氏进来,给她擦洗身子,换件新衣服!”

之后就是开门,杜仁出去,周氏进来。

小玉捂着嘴,强忍着内心的恐惧。

她怕杜仁回头去柴房,自己下场也不会多好,踩着墙下的砖头就翻走了。

“姑娘,我害怕呀。”小玉哭道:“不是我丢下您不管。”

杜筱玖久久没有作声,仔细回想小玉的每一句话。

户籍?

县丞?

有什么关联,值得拿娘的命换?

小玉哭了一会,又道:“我本来打算投奔二姑奶奶的,但是走到半路,想起二姑奶奶一向听老爷的。”

“所以你自个儿回来了?”杜筱玖突然问了一句。

小玉一怔,脸变的通红:“不是”

杜筱玖皱眉。

“我是被人抓回来的。”小玉犹豫了一下,小声解释:“我无处可去,出了城就往山里钻,被人抓住送了回来。”

她刚开始快吓死了,以为是人贩子。

杜筱玖抬头看向她:“谁?”

“他说,姓梁,姑娘知道。”小玉回答道。

怪不得!

梁景湛紧盯着县丞,一定也发现了哪里不对。才帮忙送回小玉,解开母亲死的真相。

这份情,她杜筱玖记下了!

院子里突然有了响动,杜筱玖浑身戒备,忙起身透过门缝往外看。

杜仁身穿羊皮袄,哈着冷气,提着盏气死风灯,刚从外面回来。

他行色匆忙,并没有直接去西厢,反而推开了正房屋门。

正文 022夜长梦多 徐老太有心事,并没有睡着。

杜仁一推门,她忙起身点亮了蜡烛:“回来啦?”

杜仁带着一身寒气,直接进了里间,坐在徐老太床头。

“娘,”他张口就说道:“我没见到县丞。”

徐老太眉头竖了起来:“怎么?他们家不要大姐儿了?”

杜仁忙摇头:“据说京里来了一个大官,县丞早早出城去迎接,还没回来呢。”

徐老太有些泄气。

“不过,我见到了郑嫂子,她带我进府去见了县丞的娘。”杜仁有点兴奋:

“就是那个老孺人,真是官家老太太的气派。”

徐老太生气,伸手就打了他一下:“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说正事!”

杜仁忙回归正题:“老孺人说,县丞家的公子似乎不大好,希望大姐儿明后天就能进他们家冲喜。”

徐老太垂头沉吟:“怎么县丞家这么心急?”

莫不是家里公子,快不行了?

“娘。”杜仁道:“您不是说做事不能太优柔寡断,怎么今个儿您反倒儿想的多了?”

徐老太眯了眯眼睛:“当官的人家,鬼点子太多,行事普遍狡诈。

我是怕,大姐儿进了他们家门,咱们却没得到好处。”

杜仁也愣了,这话似乎也有道理。

两个人对坐半响,徐老太翻身起来,吸了半杆旱烟,终于出声。

“明个儿一早,咱们就雇个轿子,将大姐儿塞进去抬到张家门口!

不修改户籍,咱们就再抬回来!”

延城县比较特殊,因为地处边陲,武官说话比文官硬气。

又因为比较贫瘠,没哪个当官的愿意来这里做县令。

县衙空了好几年,直到今年才有人来出任县丞一职。

据说这位张县丞,出身大家,得罪了京里的大官,才被贬到延城县来。

所以,这种人应该看重声誉,在地方上不敢太造次。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杜家好歹在这里十几年了。

徐老太认准这一点,才出了这么个无赖的主意。

杜仁一向都是跑腿的,在大事上从来不敢自己做主。

既然母亲说可行,那必是可行的。

他重重点了点头:“现在也不知道大姐儿睡着没有,要不今晚儿我就下手!”

“也行。”徐老太点头:“免得夜长梦多。”

她是怕了杜筱玖这个炮仗,不知什么时候就点一下子。

杜仁立刻起身,正要出去。

徐老太又叫住他:“这事儿,别让你媳妇知道!”

周氏眼界短,就看面前一点利益。

要不是她贪羊脂玉镯子,杜筱玖何至于恼怒之下,将杜秀秀的东西全抢回去。

“这直接关系咱们家的前程。”徐老太加重语气:“你可别嘴大,什么都跟周氏秃噜!”

杜仁连连答应:“娘,我又不是傻子。”

说完,他顺手从屋子里捞了个绳子,出门直奔东厢房。

东厢房里黑灯瞎火,杜仁怕惊醒杜筱玖,小心翼翼的将门撬开。

屋里空气都是安静的,杜仁将手里绳子拽了拽,蹑手蹑脚往炕头摸。

炕热乎乎的,被子也被拢的老高。

但是杜仁越摸越不对劲,索性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划亮。

炕上空荡荡,哪里有杜筱玖的影子!

正文 023京里来的贵人 杜仁心高高提起,喊了一声:“人呢?”

杜筱玖去哪儿了?

他冲出屋子,在院子里又大吼了一声:“人呢?”

正房里徐老太率先端着蜡烛走出来。

之后西厢房里也亮起了光亮,周氏披着棉袄开了条窗户缝:“你吼什么?”

杜仁急的脑袋上冒汗,将手里绳子一扔,冲着周氏怼了一句:“睡你的觉!”

他直冲着徐老太而去:“娘,大姐儿不在屋里!”

周氏听的清楚,冷哼了一声,将窗子“砰”的一关,又去睡了。

徐老太却大惊失色:“不在屋里?她还能去哪儿?”

杜仁急的直跺脚:“我出去找找!”

徐老太却一把拽住他:“深更半夜,你去哪里找?”

动静闹大了,杜筱玖的名声受损,县丞家嫌弃了怎么办?

“明个儿天一亮,你悄悄的,去常跟大姐儿胡混的几个小子家。”

徐老太说道:“也别直接问,旁敲侧推!”

见杜仁一脸茫然,徐老太顿了顿,将其拉回自己屋,慢慢教导。

杜仁这一夜,简直是辗转反侧。

公鸡刚打鸣,他立刻起身,饭都没吃就急忙出门。

往右一拐,就是丁瘸子家的火烧铺子,这会儿刚开始生火。

杜仁等不及对方忙完,问道:“你们家大壮和二柱,在家吗?”

趴在炉口吹火的丁瘸子站起身,不耐烦的说道:

“不在家能去哪?眼看要说亲了,难道还跟你们家大姐儿屁股后头乱跑!”

杜仁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丁瘸子看了看他,撇嘴说道:“你也管管你们家大姐儿,别整天带着人往危险的地方去!

前年就带着我那两个小子出城了三天两夜,回来怎么问也不说去哪里,可是晚上却连连噩梦。

这次也是,鼻青脸肿跑回家,说是大姐儿被人抓了,急着拉我去找人。

可没多大会儿,就看见你们家大姐儿全头全尾的自己回来了。”

他们家小子傻,所以丁瘸子才气。

本以为可以拐个儿媳妇,谁知道却成了人家的狗腿子!

他擦了擦手,将抹布重重扔在面板上,扬起粉尘一片。

杜仁讨了个没趣,悻悻地又往别处去寻了。

杜筱玖机敏,早在杜仁半夜才回来的时候,就意识到不对劲。

她趁着杜仁和徐老太嘀咕的时候,带上娘的那些东西,拉着小玉从后院翻墙跑了。

娘一下葬,她就算半个孤儿了。

若是她执意忤逆徐老太,到时候舅舅一家就是将她关起来,街坊邻居也不会多说半句。

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

他们不是要她冲喜吗?

她先坏了这件事,再去查到底什么文书,竟然让他们害了娘的性命。

小玉说,梁景湛走之前,留下一个讯息。

京里来了大官,据说还是什么侯爷,张县丞肯定会设宴款待。

整个延城县,只有富贵轩一间大酒楼。

这地方,杜筱玖可不陌生,常带小伙伴来打牙祭。

为了避寒,她带着小玉,直接敲开后门,钻进了富贵轩后厨灶台底下取暖。

半晌午,伙计过来喊她:“杜姐儿,我们要开工了,你别处耍去!”。

杜筱玖直接扔了半块碎银过去:“姐儿不开心,好酒好菜端上来!”

伙计接了碎银,却说:“杜姐儿,今个富贵轩有贵客,县里包了整个酒楼,你若是吃东西,只能在后厨吃。”

杜筱玖眼睛亮了亮:“什么贵客,这么大阵仗?”

伙计看看左右无人,悄悄说道:“平津侯!”

正文 024闹事 杜筱玖惊呆。

平津侯可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大名鼎鼎到连她这个边陲小民,都听说过。

那个姓梁的,消息倒灵通。

杜筱玖咽了口吐沫,拉着小玉就往外跑。

小伙计慌的忙喊:“杜姐儿你往哪里去!”

杜筱玖回答:“富贵轩来了这么个贵客,我可不能留在这里惹人嫌弃,自然是家去!”

小伙子擦了把冷汗,吓死了。

还以为她,要跑前面看热闹呢。

杜筱玖,可不就是往富贵轩的大堂里闯的。

张县丞昨个儿下午,就跑去城外十里的驿站,迎接平津侯的队伍。

他一接到,就带着平津侯,直奔富贵轩。

杜筱玖跑去前厅的时候,张县丞等人已经走到了门口。

张县丞是个矮胖的中年人,一身青罗衣,纱帽上罩着暖耳,毕恭毕敬,请身边一位气宇轩昂的少年先进门。

“平津侯,里面请,这是咱们延城县数一数二的酒楼,”张县丞弓着腰介绍:

“您别看门面,不比京城那些大酒楼,但是这里的羊杂,可是做的顶尖的好。”

平津侯绷着脸,非常严肃,并不搭话。

定北王府也派了个官员,叫柳文清的,抄着手呵呵一笑:

“张县丞,只管去安排,务必让平津侯尝尝咱们延城县的特色菜!”

说完话,又冲着平津侯笑:“侯爷常在京城,怕是没怎么尝过咱们塞北的美食。”

平津侯依旧没有说话。

柳文清无人处,悄悄翻了个白眼,见张县丞还是傻着脸,仰望平津侯。

他皮笑肉不笑的问了句:“怎么,张县丞准备让我们,在门口喝西北风?”

张县丞这才惊醒,忙抢先一步走进富贵轩大堂:“掌柜的,雅间准备好了吗?”

大堂掌柜一句“好咧”还没喊出口,就听见楼梯口一个声音响起:“张县丞,你家的公子还活着吗?”

“”

周围空气瞬间冷却,张县丞的脸顿时黑成木炭。

他循着声音望过去:楼梯口站着个身量修长,穿貂皮小袄裙的漂亮女娃,圆脸圆眼睛,笑吟吟看着他。

“掌柜的,本官不是让你清场了吗!”张县丞怒喝。

掌柜也冤枉:“杜姐儿,你从哪里冒出来的,赶紧的走!”

富贵轩做的就是公差们的生意,杜筱玖这么一闹,直接得罪了县衙。

以后富贵轩在延城县,还混不混了。

杜筱玖既然来了,可不打算这么走。

她目光透过恼羞的张县丞,扫向面无表情的平津侯,以及满脸看热闹的柳文清。

杜筱玖心下顿时有了计较,抄着手,从楼梯的阴影里走出来。

她清了清嗓子,笑着对张县丞说道:

“你们家不是让我进门冲喜的吗?还以为是你们家,提前看上了本姑娘的盛世美颜呢,原来大人不认识我!”

冲喜一事,是悄悄进行的,并没有外人知道。

杜筱玖这么一嚷嚷,不止在场的几个人,就是外面的围观百姓,也听的清清楚楚。

人群里一阵骚动,甚至有人喊了句:“杜姐儿娘不是刚下葬吗?”

竟然让她去冲喜,欺侮人也不待这样的!

随即有人附和:“没错,杜姐儿这么好的一个娃娃,竟然给人冲喜!”

看来她在延城县,也算没白晃荡。

杜筱玖微微一笑,又爆出个惊人的消息:“不过,据我所知,贵公子似乎已经死了,我又不是观音菩萨,能冲的活吗?”

在梦里,娘走的第三天,杜筱玖就被塞进花轿,去了张县丞家。

然后,她们说张家公子已经死了。

正文 025管闲事 现在都第八天了,张家公子或许早已不在人间。

这家人三番两次的要她过去冲喜,不是催命又是什么?

杜筱玖紧紧盯着对方的表情。

张县丞的脸上果然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恢复了怒气。

杜筱玖更加确定,张家那位公子早挂了。

她冷冷一笑,抬高了声调:“张县丞,您倒是给句准话呀?”

张县丞黑着一张脸,袖子里的手,恨不得立刻伸出来掐死杜筱玖。

他是要杜筱玖进张家冲喜,然后好弄死她。

可是这种隐秘,却被面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片子,给弄的全城皆知。

“来人!将这个”他怒道:“不知哪里冒出来的,违法乱纪的小民,押下去!”

张县丞气的口不择言。

杜筱玖却“噗呲”一笑:“那本姑娘还真要问一句了:小民我,违的什么法,乱的什么纪?

不过是个小女孩,对自己的未来,有点疑惑。

或许问错了场合,但是县丞大人,这么快就喊打喊杀,小民我,还真是害怕的紧!”

“”张县丞指向杜筱玖,气的手抖。

伶牙俐齿。

伶牙俐齿!

周围百姓,全摒住呼吸,目不转睛的盯住杜筱玖。

乖乖,知道杜姐儿虎,不知道这么虎。

这可是县丞大人呀,没有县令,他就是延城县最大的官。

这么不给对方脸,杜姐儿这是要造反啊!

杜筱玖一点不怵,抄着手静静看着张县丞。

快呀,请开始你的表演。

张县丞头上直冒黑气,扬声高呼:“人呢!快来人!将她扔出去!”

当着京里来的平津侯,给他没脸。

这笔帐,必须算!

一直看热闹的柳文清,在杜筱玖一走出来的时候,就挺直了身子。

他狐疑的上下打量几眼杜筱玖,又碰碰平津侯的胳膊。

“你,看着她眼熟吗?”

平津侯只不过瞟了一眼,目光一凝,随即摇头。

这时候,衙役们正要上前去抓杜筱玖。

柳文清咳了一声,说道:“张大人,何必欺侮一个小姑娘?”

衙役们立刻站着不动了,纷纷朝着张县丞张望。

柳文清是定北王府的幕僚,张县丞是他们的直接上级,到底听谁的?

张县丞听到对方说话,收起怒气匆匆的表情,一拱手:

“此女妖言惑众,鼓动民心,下官怕惊扰了大人和侯爷的雅兴。”

柳文清耸耸肩头:“本官的雅兴,就是助人为乐。”

张县丞的脸顿时不知作何表情,他为难的看向平津侯:

“侯爷,您看您一路奔波,本官想着让您好好用顿早饭。柳大人这”

定北王同京里一向貌合神离,平津侯作为新皇的亲信,许是会帮自个儿的。

然而平津侯冰着一张脸,说道:“无妨,本侯爷也想听一听,张县丞家的公子,是否需要这位小姑娘冲喜。”

张县丞的心情,犹如坠入冰窖,比外面的北风还冷。

他暗暗咬牙,冲着自己的长随使了个眼色,然后又堆起笑:

“那咱们别在门口吹冷风呀,赶紧雅间里坐着。”

他转身请两位贵客先走,自己随后,狠狠瞪了杜筱玖一眼。

柳文清脑后似乎长了眼睛般:“张大人,别吓唬人家小姑娘!”

张县丞下意识的想笑,却比哭还难看。

杜筱玖松了一口气,对着扒在窗户上,紧张的看着她的小玉,打了一个放心的手势,然后昂首挺胸,也跟着进了雅间。

正文 026请家长 三位大人依着次序坐下,平津侯依旧没拿眼看杜筱玖。

柳文清眯着眼睛,细细问道:“小姑娘,家住哪里?有什么亲人?同县丞家的亲事,又是谁给你定的?”

杜筱玖立在那里,朗朗答道:“小女姓杜,家里是做皮子成衣生意的,住在八宝胡同第三家。

我娘被县丞家的马车给撞死了,昨个儿刚下葬。

外祖母说,是娘给小女定了县丞家的亲事,小女就不明白了。

我娘一向疼我,怎么会将我许给,一个要死的公子哥儿做媳妇?

这话,小女是不信的!”

她看向张县丞:“也不知道张大人,私下同我外祖母做了什么交易。

一个撞死我娘的凶手,这般羞辱与我,竟要我趁着热孝,去您家冲喜去!”

小玉不说,她还真不知道撞死娘的车架,是县丞家的。

赔了点银子给外祖母,这事就算了了。

但是外祖母他们的意思,可不代表杜筱玖。

张县丞怒斥:“一派胡言!”

他转身对平津侯和柳文清解释:“下官确实管家不严,车夫驾车快了点。

但是下官当时就派了人过去慰问,给足了银两,将撞人的车夫也打了棍子,撵出了府。

杜家的人,也说了不再追究。”

柳文清和平津侯都没有答话。

杜筱玖又道:“按说出了这种事,亲事应该不作数,才合常理。

为何你们家不仅不避嫌,还挺着急接我进门?

莫不是,怕我事后报复,打的斩草除根的主意?”

张县丞心里咯噔一声,跳将起来:“胡言乱语!”

他吼完,看到柳文清和平津侯侧目,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张县丞重新坐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此女巧言令色,柳大人和侯爷,千外别被她骗了。”

柳文清瞥了眼平津侯:“侯爷,您怎么看?”

平津侯冷冷道:“判案不是我擅长的,柳大人做主就是。”

柳文清笑呵呵的扭头,对杜筱玖说道:“那你愿意去冲喜吗?”

杜筱玖眼睛一亮:“自然不愿意!”

冲喜嫁娘的地位有多低,是个人都知道。

娘再好说话,也不可能做这种事!

这件事,从头到尾透着诡异,里面什么阴私,她现在还不知道呢。

柳文清点点头,直接说道:“既然人家小姑娘不愿意,张县丞也不要强求。”

张县丞慌了:“这件事,是家里母亲做主,下官不敢独断!”

“呦,”柳文清斜眼道:“没想到张县丞还是个孝子!”

张县丞坐立不安:“不敢,不敢。”

柳文清却收了笑,正色道:“莫非令堂让你杀人,您也去不成?”

张县丞脸色顿成土色,忙站起身摆手:“不敢、不敢!”

柳文清又问:“人家小姑娘不愿意,莫非张县丞准备硬抢不成?”

“不敢,不敢!”张县丞都要哭出来了,心里恨死了杜筱玖。

杜筱玖却没事人似的,冲着他微微一笑,甚是挑衅。

张县丞血气冲上脑门:“但是,亲事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一个小姑娘大放阙词!

还是请杜家的大人来,好好说道说道。”

正文 027你敢吗? 杜筱玖翻了个白眼。

“我娘没了,谁还能帮我做主?”她说道:“我同外祖母和舅舅关系并不好,舅母动不动就说要卖了我去。

这种人家订的亲,我能相信吗?”

说完,眼睛里储满泪水,跟个没主的小奶猫一样,看着柳文清。

就算看着她不眼熟,柳文清这会儿心化了。

他扭头对平津侯说道:“侯爷,你们京城高门里,这种苛责孤儿的事还少吗?”

平津侯已经默默喝完一盏茶,听到柳文清说话,紧紧皱眉。

半响,他才说道:“听这位姑娘的话,那外家也不是什么好人,这门亲事算了吧。”

张县丞急了,眼睛不住的往门口张望。

他自从接到平津侯,还没听见对方说超过四个字的句子。

第一个长句,竟然是为杜筱玖说话。

张县丞心里羞恼,只觉得自己要栽在延城县了。

正在这时候,门被一个衙役推开,小心翼翼探头进来:“张大人,杜家来人了。”

这回轮到张县丞眼睛亮了,他立刻说道:“快带进来!”

衙役同情的看了杜筱玖一眼,便推杜仁进了雅间。

杜仁哪里见过什么贵人,一抬头看见气宇轩昂的平津侯,以及端着架子的柳文清。

再看看绷着脸,目光里喷着火的张县丞。

杜仁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响头:“给大人们请安!”

张县丞嫌恶的说道:“你们家为什么不看好自己的小孩,让她跑出来丢人现眼!”

杜仁慌忙说道:“是小民的错,这就领家里去!”

他是被县丞家的人找到,半路上说杜筱玖冒犯了贵人,要他来领人的。

这时候听张县丞一吓唬,心里更没底了。

杜仁站起身,就要拉扯杜筱玖。

杜筱玖轻轻一闪,避开了他的手:“舅舅,我是请贵人们主持公道的。

我娘才死,县丞家就逼着我进他们家冲喜,您觉着合适吗?”

听到这话,杜仁脑子瞬时炸开了。

这个丫头片子,可是作的一手好死!

他不敢抬头看柳文清和平津侯,只眼巴巴的望着张县丞:“大人?”

“大人什么大人?”张县丞怒了:“赶紧带她走!”

真是个笨蛋,将人带走先!

帐回头算。

杜仁慌不迭的点头,就要去逮杜筱玖。

杜筱玖眼泪刷流了出来,直奔柳文清:“求大人做主!”

这丫头!

倒是挺会看人下菜碟,知道他心最软。

柳文清站起身,将其护在身后:“你是他舅舅?”

杜仁不敢妄动,迟疑着点头。

“即是至亲,为何要将外甥女往火坑里推?”柳文清根本不看张县丞的黑脸:

“且不说冲不冲喜,你可知道张县丞家的公子,似乎已经没几天活头了?”

张县丞的身子僵住,低着头,将眼里的恨意全埋在心里。

杜仁呆了。

柳文清继续说道:“你这是欺侮人家小姑娘没娘,让人直接做望门寡呀!”

“柳大人!”张县丞猛的抬起头:“为何口口声声,咒我儿子死!”

杜筱玖立刻接口:“你儿子就是死了!你敢让我们进你家,看看他喘没喘气吗?”

张县丞浑身发抖,强制自己要冷静。

正文 028搞定! 杜仁眼看着不对头,忙呵斥:“大姐儿,太过了啊!”

杜筱玖佯装害怕,又往柳文清身后躲了躲。

离的近了,杜筱玖的眉眼,柳文清看的更加清楚。

他心里骇然,面上却不动声色。

“此亲事若不作罢,本官就上报王爷,参你个为官不仁、强抢民女!”他直接说道。

张县丞眼皮子直跳,却一下子抓住了对方话里的漏洞:

“本官是朝廷任命,柳大人说什么向王爷参本官,岂不是大逆不道!”

他转向平津侯:“侯爷是圣上心腹,柳大人这般无视朝廷,侯爷不管吗?”

气氛这么紧张?

杜筱玖吓的不轻,悄悄从这个人脸色,再扫到那个人的脸上。

平津侯却淡定的饮了口茶:“本侯爷是个武将,任务就是剿匪。”

张县丞被噎的不轻,却也无可奈何。

面前两位,哪个他都得罪不起。

平津侯是一品侯不假,但是剿完匪,人家直接返京。

天高皇帝远的,他也够不着。

但是地位在这里摆着。

还有讨厌的柳文清,不是朝廷官员,但是王府幕僚。

延城县是定北王的地盘,若是得罪太狠,他在定北王耳边一嘀咕。

张县丞头上这顶乌纱帽,也戴不牢。

他叹口气,好汉不吃眼前亏。

“亲事作罢就作罢,”张县丞说道:“这种巧言令色的人,本官家里还消受不起!”

杜仁急了:“可是”

“闭嘴!”张县丞道:“带着她赶紧走,不要再惊扰贵人!”

得到一句“亲事作罢”,杜筱玖闹富贵轩的目的达成。

她见好就收,朝着座上的柳文清和平津侯就是一个大礼:

“大恩不言谢,小女在此,多谢两位大人相助!”

杜筱玖直觉,眼前两位贵人,对自己似乎异乎寻常的纵容。

尤其那个柳大人,看自个儿的目光透着股好奇和狐疑?

莫不是,他们认识娘?

她又抬眼偷偷瞄了一眼,还没细看,杜仁就赶紧拉扯住她:“大姐儿,赶紧跟我回家去!”

杜筱玖忙收回神思,轻轻将杜仁的手拂去:“我自个儿会走!”

既然冲喜的危机没了,自己一时半会也死不了。

杜筱玖下意识的摸了摸怀里,随身带着的地契、账本和银票。

有这些东西在手里,外祖母和舅舅怕还得头疼一阵子。

果不其然,杜筱玖跟着杜仁刚踏进杜宅大门,徐老太就冲了出来。

延城县城小,从南到北一个时辰就能走完。

杜筱玖这边富贵轩一闹事,那边就有人传到了杜宅里。

也就是杜仁埋头找人,没有听说,被糊里糊涂的带去做了个挡箭牌。

徐老太在家里,可是听了的全,就连张县丞答应不娶杜筱玖做冲喜儿媳妇的事情,她都知道了。

这会儿见儿子和杜筱玖回来,她咬着牙冲过去质问:“大姐儿,你莫不是想拖累死我们,才开心!”

这话真是奇怪。

杜筱玖道:“拖累?难道不是您拖累我?本以为冲喜够恶劣了,感情您给我定的阴婚,急慌慌的要我命呢!”

徐老太脚下一软:“你胡说什么!”

“怎么是胡说?”杜筱玖不急不缓:“张县丞唯一的公子已经死了!”

直接撕破脸得了,实在没耐心与对方虚以逶迤!

徐老太脸上,慌张之色顿起。

正文 029奈我何?(为盟主宁小佳加更) 徐老太说不出话。

无知无畏的周氏可不管不顾。

她住着拐杖立在西厢门口,张嘴就骂:“小贱人、赔钱货!克父克母,天煞孤星!

你闹的痛快了,我家贲哥儿怎么办?他县学可怎么进?”

一提这事就伤心,周氏气的直哭。

她的话提醒了徐老太。

徐老太重新拉下脸:“大姐儿,你平时胡言乱语也就算了,眼下还诅咒起当官的人家,可想过你弟弟的前程!”

杜筱玖掏了掏耳朵,只装听不见,领着小玉就往院子里闯。

徐老太一把抓住她:“咱们家可就贲哥儿一个根,他将来进学中举,不也是你的依靠?”

杜筱玖一用劲,挣开了徐老太的手。

她扫了一圈,见家里人,包括管家和丫鬟都在。

“外祖母,您这话不对!”杜筱玖正色道:“若是嫁进去,命都没了,天大的依靠有屁用!

至于贲表弟,他能不能成为你们的依靠,还不一定呢。

他读书什么样,你们自己心里没点数吗?十二岁了,他幼学琼林读完了吗?”

写的字还没有杜筱玖好,这一家子,怎么好意思说杜贲将来,是她的依靠?

她的拳头,才是她的依靠!

周氏不高兴了:“还不是我家贲哥儿,请的先生不行!”

杜筱玖“噗呲”笑出声:“脑子笨怨先生,字不好怨笔便宜,若是将来在县学,也不学无术,舅母又该埋怨谁呢?”

周氏气的又要骂。

徐老太要被她们给气死了,周氏真是一点脑子都没有,又被杜筱玖带偏了话题。

她怒道:“我不管,冲不成喜,你也得去县丞家里,好好跟人道个歉!”

就算有贵人撑腰,贵人走了怎么办?

杜家可还要在延城县过日子呢,还有皮子生意,也得依赖县里通融。

“屁!”杜筱玖忍不住爆了粗口:“别我娘一走,你们就觉着我好拿捏。

告诉你们,若这房子不是我娘的,谁稀罕回来!”

她一转身,对小玉说道:“烧壶热水,做点热饭,本姑娘吃饱了要睡觉!”

一家锤子!

退亲只是为了自保。

查清楚那什么文书,弄清楚这一家子到底要什么。

然后釜底抽薪,那才是她接下来要做的事!

徐老太气的胸闷,差一点没有站稳。

杜仁怕她出事,忙上前扶住,低语道:“娘,慢慢来!”

徐老太猛的睁开眼睛,盯住杜筱玖的后背。

可不得慢慢来,她可不能倒下,让十几年的心血成了泡影!

周氏一眼看见小玉,又咋乎起来:“贱婢,还敢回来!”

杜筱玖闻言,一个转身:“小玉又哪里得罪舅母了?”

“这几日家里忙成什么样,她倒是跑出去没影!”周氏嘟囔了一句,不敢看杜筱玖要杀人的眼睛。

杜筱玖冷冷一笑:“舅母不是说将小玉卖进腌臜地了吗?我念自幼长大的情分,赎回来了,不行吗?”

周氏目光直飘,心虚的不敢看人。

小玉听到杜筱玖为自个儿撑腰,立刻挺起腰杆,昂首挺胸的往后厨去了。

杜筱玖想了想,拍拍自己的胸脯:“李管家、小红,你们的身契可在我这里,认清楚谁才是主子。”

李管家和小红,互看一眼,低下头去。

杜筱玖轻蔑的扫视了周氏、徐老太和杜仁一眼,哈哈一笑,扭身回屋睡觉。

正文 030又来(为盟主宁小佳加更) 杜筱玖搂着房契、银票、账本,还有三个下人的身契,望着火炕发呆。

给娘送葬、跑酒楼闹事,跟做梦一样。

都回来两天了,她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杜筱玖抽了抽鼻子,将东西重新叠好,塞进自己怀里。

这些东西,她必须随身带着,不敢轻易放下。

杜筱玖站起身,走到火炕跟前。

娘说:从墙头那里开始,往里数六块砖,再从上往下数三块。

她默默数到那块砖前,用手摸了摸,并没有去砸。

外面院子里,就是舅舅一家,专门竖着耳朵听东厢房里的响动。

娘的东西,是要她藏起来带走的,岂能打草惊蛇?

杜筱玖长舒一口气,站起身,一个转身躺回炕上。

自从那天从酒楼回来,她一头栽倒在炕上,睡了两天一夜。

说是睡,其实也不敢真的闭上眼睛,生怕舅舅他们冲进来,像捂死娘一样捂死她。

杜筱玖用手揉了揉眼睛,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正在这时候,外面院子又想起周氏尖锐的声音:“呦,这不是大壮?找大姐儿呀?

我说你们也老大不小了,男女厮混在一起,也不难看?”

杜筱玖在屋里,脸色拉的老长。

这个舅母,折了腿也不闲着,见天的骂天骂地,没打改还是怎么着?

她跐溜下炕,拉开屋门就怼:“舅母,操那么大的心不嫌累得慌?

有这空儿,管管贲表弟读书,免得去了县学,也被人笑话!”

周氏忌讳哪个,她就往哪里踩。

气的周氏张嘴又要骂。

杜筱玖抢先冲着一脸茫然的大壮喊道:“你来干什么?”

让他们帮忙抓人,谁知道最后她被人抓走。

杜筱玖还没问当天,大壮和二柱干啥去了呢。

大壮挠挠头,偷偷瞟两眼周氏,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杜姐儿,我是来找你嗯”

杜筱玖有些不耐烦:“不讲义气,姐这几天不高兴,别来烦我!”

她现在可没功夫和心情,找小伙伴玩。

大壮有些傻眼:“杜姐儿,我和二柱打不过人家,只好撤了,你不是后来没事吗?”

周氏耳朵竖的高高的,听见大壮说话,眉头也竖起来:“你们又闯什么祸了?”

大壮捂住嘴,杜筱玖和周氏关系一向不好,可别给她惹麻烦。

杜筱玖却不怕:“管你屁事,管好你孩子就好。”

她又转向大壮:“我也没怨你,这几日家里情况你也是知道的,我现在一大堆事,估计最近不会找你们玩了。”

蠢笨蠢笨的,杜筱玖想找他帮忙,都怕对方好心办坏事。

大壮有些失落,“哦”了一声,走了。

门口蹲着二柱,见他出来,赶忙站起身:“哥,杜姐儿生咱们气吗?”

大壮摇摇头。

二柱见他表情不对,狐疑:“那你咋不高兴?”

大壮叹口气:“我怕是娶不到杜姐儿了。”

杜筱玖家出这么大事,他却被关在家里不能出门,还是个男人吗?

二柱默了默,刚想开口说几句安慰的话,却被人一下子撞了个踉跄。

刚想开口骂,却见是个穿戴体面的婆子,手里提着四样礼进了杜宅。

他急了:“哥,不会是县丞家,还想着要杜姐儿去冲喜吧?”

不是都说,杜姐儿得了贵人青眼,帮忙解决问题了吗?

正文 031目的 来的,正是县丞家的婆子,郑嫂子。

周氏早被杜筱玖气的回屋躺着,李管家给徐老太通报后,徐老太立刻迎出门。

她即忐忑,又热情:“郑嫂子,您怎么这时候过来啦?”

她看看禁闭门的东厢,压低声音问:“可是老孺人有什么吩咐?”

郑嫂子呵呵一笑,将四件礼交给小红,说道:“老太太,你们家攀了高枝啦!”

“?”

徐老太二丈摸不着头脑,先将人迎进屋子再说。

郑嫂子坐定,环顾四周,见只有徐老太和一个丫鬟。

她清了清嗓子,抿了口热茶,问道:“家里其他人不在?”

徐老太摸不清对方的意思,犹豫着说:“儿媳妇腿摔折了,不方便出来;儿子出去谈生意去了。”

杜秀秀一死,好些老主顾要退订单,少不得多费点口舌。

郑嫂子又问:“你们家杜姐儿呢?”

“她?”徐老太心提起来:“嫂子找她有事?”

莫不是县丞家,秋后算账来了?

郑嫂子满脸春风:“我这次来呢,是奉了老孺人的命,请你和杜姐儿参加县里的冬宴。”

啥?

徐老太半天没反应过来。

县里的冬宴?

那可是张县丞来到延城县后,才搞起的玩意。

说是效仿京里的贵人们,春天办春宴,冬天办冬宴,体面的人聚在一起吃吃喝喝。

之前有过一场秋宴,倒是请了财力雄厚的几个商户参加。

但是杜秀秀为人低调,只给县丞家送了礼,并没有到场。

这次,杜筱玖捅那么大的篓子,县丞家竟然还能派人亲自来家里,请她们去参加什么冬宴。

徐老太又惊又喜:“大姐儿头天,闹的那场事?”

县丞家不计较啦?

郑嫂子知道她想问什么,笑道:“我们家老爷什么人,出身京里世家,怎么会同一个小丫头片子计较?”

徐老太刚松半口气,郑嫂子又来了句“但是”,她刚忙坐正细听。

“但是,”郑嫂子说道:“你们家姐儿,确实有些不着调,口口声声咒我们家公子,老孺人很不高兴!”

徐老太坐不住了,站起身:“那这冬宴?”

难道是场鸿门宴?

郑嫂子瞥了徐老太一眼:“老孺人的意思是,那天要给你家姐儿个教训,到时候,你别拦着就行。”

“不拦着,不拦着。”徐老太忙接口:“是该给她个教训!”

说完,她又堆起笑,试探着提了句:“老孺人,没说之前答应的事,还算数吗?”

郑嫂子轻轻一笑,起身整了整袖子:“哎呀,老姐姐,老孺人说话,那是一言九鼎。

只要在杜姐儿的事上,你站在老孺人那一边,保你心想事成。”

徐老太终于放了心,失落的心又活泛起来。

她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命小红捡盒刚蒸好的黄米面枣糕,给郑嫂子带上。

郑嫂子嫌弃的看了一眼,摆手道:“不用了,吃着还不够噎的慌,我给老孺人回话去了!”

说吧,扭着腰走了。

徐老太送完她,立在院子里前思后想,直到小北风吹的她头疼,才抬脚走到东厢门口。

正文 032崴着了 徐老太敲门:“大姐儿,我是外祖母。”

杜筱玖早在郑嫂子进院子的时候,就扒在窗棂上,透过缝隙悄悄的观察。

徐老太敲门的时候,她已经站在门口了。

徐老太没想到杜筱玖开门那么及时,愣了愣,望望满脸警惕的对方,笑道:

“大姐儿,这几天在屋子里憋坏了吧?”

杜筱玖没说话,闪过身子,默许她进屋。

徐老太踏进屋子,四下打量一眼。

火坑烧的热热的,屋子里还是杜秀秀在时的摆设。

她在炕头坐下,拍拍身旁的位置:“来,大姐儿,陪外祖母坐会儿。”

杜筱玖咧嘴笑了笑:“不敢,怕外祖母想起贲表弟进不了县学,再动手掐我。”

她自己搬了把椅子,远远的坐在徐老太对面。

徐老太顺了顺气,说道:“那我也不多说,今个儿县丞家郑嫂子来,请咱们参加明天的冬宴,你收拾收拾。”

冬宴?

杜筱玖挑了挑眉毛。

她平时只顾玩,知道判案验尸找衙门里的哪个人,但是文书类的,她还真不晓得。

大大咧咧跑出去问,她怕打草惊蛇。

正好有这个冬宴,她许是能悄悄打听来也说不定。

还有那梁景湛说的什么首告证据,起码得知道张家地形,才好去偷吧?

杜筱玖低着头想自己的心事,徐老太见她久久不说话,又说道:

“县丞家大人有大量,不计较你胡闹,这次给咱们一个台阶下,你可不能”

“好!我去”杜筱玖打断了她的话。

徐老太顺了两句嘴,才惊觉杜筱玖答应了。

虽然不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但是能将其带到冬宴的场子上,就算完成了老孺人的交待。

徐老太立刻欢喜起来:“这才对,没娘的孩子,本该乖乖的听话。”

“你可以出去了!”杜筱玖现在,特别讨厌别人说她没娘的孩子。

尤其眼前这个,疑是凶手的人。

徐老太无语,怕惹了对方反感,再不去了,只好怏怏起身。

杜筱玖静静看她出门的背影,突然说了句:“您手上的伤,好了没?晚上睡的安稳吗?”

徐老太吃了一惊,绊了一脚,直接坐在门槛上。

她回头:“你说什么?”

杜筱玖走过去,并没有扶她起来,反而蹲下身子,一字一句大声问:“我、问、您,晚上,睡的着,吗?”

“你”徐老太不知杜筱玖知道了什么:“大姐儿”

杜筱玖抓起她的手:“瞧,这印子,谁挠的?”

她心里恨死了徐老太,都说虎毒不食子。

杜筱玖无法想象徐老太怎么下的去手。

眼前这个人,是娘的亲生母亲吗?

徐老太想缩回手,杜筱玖手劲却不小。

“大姐儿,放手,你开什么玩笑。”徐老太哆嗦半天,终于挤出一句。

杜筱玖嗤嗤一笑:“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您怕什么呢?”

“放手!”徐老太使出全身力气,抽出右手,挣扎着要站起身。

杜筱玖起身,冷眼看着对方手托着地,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小红一旁看着,想扶却不敢。

杜筱玖一咬牙,上前一脚踢在徐老太有抓痕的右手上,然后使劲的一踩。

咔嚓!

“哎呦,你这个孽障!”徐老太痛的叫出声。

对面周氏心里一紧,断腿那天的感觉又来了。

她急忙打开窗户:“什么事?”

杜筱玖抬起头,咧嘴一笑:“没事,外祖母不小心摔了一跤,崴了手腕!

怎么办呢?明个儿就是冬宴了,您这个样子参加县丞大人的宴请,怕是不体面。”

正文 033懒得起章节名 杜筱玖慢悠悠回屋,将东厢房的门又关了。

没办法,只好她自个儿去冬宴了。

免得到时候,徐老太同县丞家一起坏她的事!

小红等杜筱玖关了门,才紧跑两步,扶徐老太起身。

徐老太脸色蜡黄,疼的大滴的汗往下淌:“快,找药油!”

小红慌忙点头,返身就往正房跑。

徐老太本来重心全依靠在小红身上,她一撒手,徐老太“噗通”正面摔倒在地上。

这一次,不只是手腕,整个鼻梁都断了

小红哭了,接着返身重新扶徐老太。

徐老太气的想拧她,手却疼的要命。

小玉幸灾乐祸地将这事说给杜筱玖听,杜筱玖面无表情:“嗯,你给我找一身素净的袄裙,明个我要参加县里的冬宴。”

杜宅的人,现在谁也拿杜筱玖没办法。

第二天一大早,杜筱玖就让小红出门雇了辆马车,理也没理家里的那几个残废,直接坐车走想人。

车架刚走到半路,就被大壮拦住。

他急的面红耳赤,抓住马缰不撒手:“杜姐儿,你不能去!”

杜筱玖掀起车帘:“为什么?”

“县丞家的公子,死了好几天了!”大壮不敢高声嚷嚷,伏在车窗上小声说:

“张县丞家雇的短工,是我娘的表姐家的姐夫家的邻居的表弟,我买通他,说张家公子屋里,头几天运进去好多冰,活人大冬天能用冰?”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杜筱玖早就知道张家公子不能活了,也不惊讶:“我知道呀,你说这什么意思?”

“你知道?”大壮又傻眼:“那你现在干什么,还进他们家门?”

这么上杆子做寡妇?

杜筱玖皱眉:“我是代表杜家,去参加县里冬宴的。”

大壮松开马缰,支支吾吾:“昨天见她们家婆子又去你们家,我以为”

杜筱玖心里一软,娘没了,还有小伙伴呀。

她换了副温柔点的表情:“谢谢你大壮,我这是去参加冬宴,京里和云溪城来的贵人也在,张县丞家不敢害我。”

“那你,”大壮挠了挠脑袋:“你自己小心。”

冬宴那种场合,他进不去。

杜筱玖点点头,吩咐车夫继续往前走。

小玉在车里,悄声说道:“感觉大壮,他喜欢姑娘您。”

杜筱玖没接这个话茬。

大壮只是她的小伙伴,别说她没这个意思。

就是有意思,她现在身负娘的大仇,也无暇理会那些小情事。

大壮单纯,她不想连累他。

车架拐了个弯,就到了张县丞家租赁的大宅院门口。

之所以租赁,那是张县丞根本不打算在延城县常驻。

杜筱玖下车付了车钱,带着小玉就往里走。

在门口迎客的门房,认出杜筱玖就是那天酒楼闹事的,忙拦住:“你,说的就是你!”

杜筱玖站住脚,扭头看他。

门房说道:“这是冬宴,谁让你来的?”

“噗。”杜筱玖笑出声:“你可想好了,若是撵我走,回头你们就家八抬大轿,估计也请不回本姑娘了!”

冬宴指名点姓请杜筱玖参加?

杜筱玖自认还没那么大的脸。

张县丞家里人,肯定是想在冬宴上,当着全城有头有脸的人物,给杜筱玖没脸。

门房不长眼,撵走杜筱玖,县丞家这出戏可怎么唱?

这门房是张家从老家带来的,毫不知情且及其不屑:“我们家会请你,别说笑话了。

今个儿来的,不是县衙里的官,就是城里数一数二的富户。

你一个小毛孩子来捣什么乱?赶紧走!”

呦?

杜筱玖脾气,一下子上来了。

她翻了个白眼,扭头就往外走。

正文 034冬宴 杜筱玖刚走出去两步,身后就传来一个女声:“杜家姑娘?”

小玉扯了杜筱玖一下,但杜筱玖脚下根本不停。

郑嫂子急了,人来的差不多了,杜筱玖还未出现。

老孺人让出来瞧瞧,谁曾想是门房耽误事。

她恶狠狠瞪了门房一眼,疾跑几步追上杜筱玖,笑道:“真是杜姑娘呢,这还没进门,怎么就走了?”

杜筱玖这才停下,斜着眼看了郑嫂子一眼:“县丞家门槛高,本姑娘进不去!”

郑嫂子来去杜宅多次,还是第一次同杜筱玖直接对话,没想到对方竟是个说话噎死人的角色。

她讪讪一笑,转头骂门房:“不长眼的狗东西!”

随后又对杜筱玖笑:“杜姑娘别跟门房一般见识,人都来的差不多,就等你了。”

杜筱玖微微一笑,这才转身跟着郑嫂子往里走。

郑嫂子四下张望,问道:“你外祖母怎得没来?”

“她老人家呀,灾气儿太重,还没出门就摔坏了鼻子崴了手腕,来不了啦。”

杜筱玖云淡风轻,边说话边打量四处景色。

张县丞租赁的这所宅子,是当年一个富商,仿造京里样式盖的一座三进三出的大宅子。

后来举家搬迁,富商想卖了宅子。

结果延城县人都太穷,买不起,因此搁置下来,只留几个老仆打扫。

张县丞来了延城县,自翊世家出身,一举一动都要彪显自己的身份。

县里派的小院,他说住不惯,一眼看中了这所大宅。

还是县尉同这家富商有联系,帮忙给租赁了下来。

杜筱玖跟着郑嫂子跨过垂花门,直接绕过庭园,进了左边一个角门。

转个弯,就是个小小的花园,零零散散摆着些花草盆景,蔫不拉几的立在冷风中。

沿着碎石子铺就的小路走几步,到了间花厅。

此次冬宴,就设在此处。

郑嫂子笑吟吟的,先一步掀开帘子走进去:“老太太,杜家姑娘来了。”

花厅里欢声笑语顿时全都消失,静的只有炭盆里的火,噼里啪啦作响。

半响,花厅里才响起一个颇威严的声音:“请进来吧!”

郑嫂子忙出来招呼杜筱玖:“老孺人叫你进来呢。”

杜筱玖整了整衣衫,带着小玉跨进花厅。

一抬头,上首坐着个鬓发如霜的老太太,严肃刻薄,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杜筱玖心里估摸着,这就是张县丞的母亲,老孺人吴氏了。

吴氏怀里,搂着个同杜筱玖年纪差不多的姑娘,貌若梨花,也好奇的打量杜筱玖。

杜筱玖不动声色的扫视了周围一眼,见两下里坐着些夫人,有认识的,也有没见过的;有官太太,也有如她一样的商户身份。

全是县里有头有脸的女眷。

她按着规矩,给吴氏行了礼:“杜家筱玖,给老孺人请安。”

只看规矩,倒是个出身体面的好姑娘。

但是在座的女眷,都还记得富贵轩里闹出的传言,皆炯炯有神。

吴氏上下打量了杜筱玖很久,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应了礼。

将人请来,却这种傲慢态度。

延城县的太太们,只觉着这次冬宴,怕是有好戏看了,全都打起了百分百的精神。

杜筱玖也不在意,咧嘴一笑,眼瞅着一个空位,自顾自的坐过去。

吴氏一皱眉,她怀里的姑娘开口了:“我祖母让你坐了没?”

正文 035第一回合 这就开始了?

杜筱玖坐直了身子,盯着那位小姑娘:“你又是谁?”

小姑娘气道:“我是张楚楚,县丞是我爹,县里唯一的浩命孺人,是我祖母,你说我是哪个?”

杜筱玖笑了:“那又如何?县丞、孺人这种名头,跟你个人有关系吗?”

狐假虎威、仗势欺人的小屁孩。

在座的女眷耳朵都竖了起来,即佩服杜筱玖噎死人不偿命的勇气,也为其捏了把汗。

县丞八品的官,是不大;孺人最低阶的浩命,确实不够响亮。

但是谁让鸟不拉屎的延城县,连这种最低的浩命,也没申请下来一个呢。

张楚楚自从来了延城县,都是别家的姑娘上杆子巴结,哪里碰到过杜筱玖这种眼角里不夹人的?

她从钱氏怀里站起身,还没说话,杜筱玖又开口了:“你能站呀?刚我行礼,见你依在老孺人怀里没动,还以为是个残废呢。”

谁家小辈,碰到别人给自家长辈行礼,不避让的?

都不是有规矩的人,谁嫌弃谁呢?

张楚楚刚要脱口的话,一下子又被杜筱玖噎在嗓子眼里,气的胸脯一鼓一鼓的。

吴氏眼见着自己孙女吃亏,终于开口了:“怎么杜家没人了,一个小姑娘过来参加冬宴?”

“我娘刚下葬,自然是没主事的人了。”杜筱玖正色道。

吴氏咽了口气,问道:“你外祖母呢?怎么没来?”

杜筱玖将刚才应付郑嫂子的说辞,又细细讲了一遍。

一问一答之后,气氛陷入尴尬,屋里空气又冷起来。

杜筱玖迎进张家冲喜的打算,被对方生生泡成了汤,吴氏心里窝着火。

杜筱玖一进来,她就看出这不是个省油的灯。

果然一个回合下来,她根本没占到什么便宜,看来用语言羞辱杜筱玖的目的,是达不到了。

她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笑:“那真是委屈你了,一个小姑娘,刚没了娘,家里人又无甚顶用的人,自个儿撑起那么大得摊子,着实不容易。”

诸位女眷的目光,一会转向吴氏,一会又看杜筱玖,差点都看不过来。

真过瘾,一上来就互不相让。

这次,老孺人是不是准备笑里藏刀了?

杜筱玖很配合,擦了下眼角:“可不是。”

好吧,吴氏彻底认输了。

杜筱玖真真有,把天聊死的本事。

反正还有第二个计划,她索性不再自己给自己找气,转头同别的女眷寒暄。

花厅里的气氛,这才慢慢有所回升。

话题渐渐,转向了来剿匪的平津侯。

县尉家的太太说道:“今个儿,咱们能不能见到那位平津侯?

听说,他是京城黄金单身汉,都二十了还不娶亲。”

“就是,莫不是身体有问题?”一说起八卦,典史家的太太也来了精神。

吴氏说道:“不可妄言,平津侯深得圣上器重,岂容你等胡言蜚语!”

典史家的太太讪讪一笑,大家跟县丞都是同级,可人家京里来的,吴氏又是个长辈。

被当众敲打,到底有些难为情。

这时候又有人问:“听说平津侯是来剿匪的,咱们县可是归定北王府管。

朝廷绕过王府,直接派了平津侯来剿匪,云溪城那边,就没一点想头?”

杜筱玖耳朵竖起来了。

正文 036八卦的女眷们 南楚国的皇帝,篡的是北齐祖宗的位置。

北齐皇室逃到云龙山北,占据四洲十二郡,拼死抵抗。

大楚高祖征战到云龙山时,不幸重病身亡,战事得以延缓。

可惜随后登基的几位皇帝,都因为疲于权利斗争,无心北伐。

北齐那边,也是半斤八两。

因此如今,南楚、北齐鼎足而立。

定北王府是个奇葩,当年第一任定北王本是跟随高祖的的大将。

战功累累,北齐众将闻风丧胆。

高祖病重,为了威慑北齐,也为了保住南楚江山,封其为异姓王,镇守云龙山南面三洲九郡,给足了权利。

高祖死后,后面的皇帝不开心了,谁愿意自家枕头边,立着个手握重兵的异姓王?

再说了,高祖封定北王里面的猫腻,谁知道还有什么。

对定北王打压吧,结果发现人家拳头太硬;

再说收了定北王的兵权,北齐那边谁知道出什么幺蛾子。

笼络吧,心里着实不情不愿。

两边拉大锯,慢慢形成了定北王自成一家的局面。

南楚永明帝驾崩,新帝登基。

这次派平津侯来云龙山剿匪,也不知道是真剿匪,还是一探定北王府虚实的。

在座的虽然都是女眷,但是身处三不管的延城县地界,这点政治觉悟还是有那么一点的。

天高皇帝远,她们平时说话也不避讳,这会讨论起平津侯和定北王府,更是口不遮拦。

但吴氏不敢呀。

她儿子张宫,是朝廷任命的官。

按说延城县归属云溪城,理应定北王府任免官员才对,但是朝廷突然空降一个县丞。

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一到敏感时刻,张宫的身份来历就颇显尴尬了。

吴氏想拦着这些人不要讨论敏感话题,但是她震得住小商户,镇不住县尉和典史这些地头蛇。

甚至大一点的商家,同张县丞也是虚以逶迤,表面一套背地一套。

吴氏心里烦,转眼看见杜筱玖眼睛亮晶晶的,聚精会神听这些妇人八卦,她心里更烦。

张楚楚似乎不高兴别人说平津侯坏话:“平津侯顶天立地的一个男儿,大业未成何以成家?”

这种胸怀天下的男人,岂是这些无知妇人能懂的。

典史家的太太呵呵一笑:“咱们是不懂,因此才讨论讨论,好更清楚些呀。”

转脸,又同旁边的太太八卦起平津侯的容貌长相来。

张楚楚拧着帕子,气的脸色发青。

真是一群老娘们!

杜筱玖想的,却是别的。

那天她慌里慌张,一脑门子要阻拦自己去冲喜的命运,倒是忘了打听平津侯怎么会来小小的延城县。

原来是剿匪的呀。

云龙山三不管地界,山头上确实有一班山匪。

但是这些山匪,对延城县还真没形成多大的威胁,毕竟定北王的军队,不是盖的。

杜筱玖摸着下巴,偷偷瞄了吴氏一眼。

她想着若是能帮一帮平津侯,攀个高枝,是不是张县丞家,在她面前就没这么拽了?

趁这个时间,赶紧的将舅舅一家一心想的,那什么文书拿到手。

到时候有仇报仇,有怨抱怨,不在延城县留遗憾。

这么朴素的想法刚冒出头,就见花厅门帘再次被掀开,一个面容苍白,着素色褙子的年轻女人,扶着个小丫鬟进来。

众人声音又小了下去,杜筱玖瞳孔缩小。

这不就是梦里,对她说自己已经儿子死的,县丞的老婆李氏?

李氏进门,目不斜视,朝着吴氏行了一礼:“婆母,大厅里摆好了宴席,设好了屏风,夫君说请大家都过去。”

花厅里顿时沸腾起来。

见到平津侯,不是梦!

正文 037宴席 诸位太太们,立刻起身往大厅移动。

张楚楚搀扶着吴氏,途径杜筱玖身边时,冷冷哼了一声,故意一耸肩,将杜筱玖挤到了后面。

杜筱玖翻了个白眼,才没时间理会一个还吃奶的小姑娘。

她等了会儿,人走的差不多了,才慢悠悠抬脚。

李氏面有病气,有气无力立在门口,等杜筱玖路过她身边,突然开口:

“杜姑娘,我有两句话要问你!”

杜筱玖停下小步,小玉更是紧张万分,浑身做好戒备。

李氏抬起眼睛,目光里的恨意一闪而过:“你是怎么知道我儿子没的?”

杜筱玖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纸是包不住火的,太太您认为能瞒多久呢?”

难道就为了诳她进门,硬生生瞒着死儿子的事?

若真是如此,杜筱玖还真是理解不了这一家人的想法。

李氏紧紧掐着身边丫鬟的胳膊,克制住自己的冲动:“那还是多谢你了,让我儿子可以早日下葬!”

这话,杜筱玖更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管她,先溜了。

杜筱玖招呼也没打,脚下生烟,跑着追太太团去了。

花厅里顿时只剩李氏和丫鬟翠喜两个人。

李氏捂住嘴,无声流泪。

翠喜大着胆子说了句:“太太,别让客人们久等。”

“久等?”李氏咬牙切齿:“我儿子等的不久吗?”

为了引杜家人上当,她儿子就得在冰块中间躺着,迟迟不能下葬。

每日里,她还得装没事人一样,笑着迎来送往。

如今杜筱玖一闹,家里避嫌,更是将儿子的丧事一推再推!

翠喜硬着头皮说道:“过了这阵子,公子的事就能公开了。”

李氏哼了一声:“是呀,到底是张家的脸面和前程,最重要!”

因为杜筱玖闹事,张县丞认为是李氏身边的人泄露了消息,将心腹婆子和丫鬟全给撵了出去。

今天,吴氏又将李氏训斥了一早上,让她务必将那副死儿子的表情收起来,并将身边伺候的翠喜指给了李氏。

李氏特别想证明,杜筱玖的消息,不是从她这里泄露出去的。

可惜对方不配合。

说不得,是跨院那个狐狸精故意散布出去的呢。

李氏磨了磨牙齿,才在翠喜的再三催促下,抬脚朝着大厅走去。

大厅一分为二,中间隔了个屏风。

其实整个定北王的地盘,民风都算开放,男女大防不是那么严格。

中间的屏风,有跟没有一个样,挡住不女眷这边热情的目光。

杜筱玖进来时,女眷们正交头接耳,火辣辣的目光全投射在屏风那头的平津侯身上。

许是平津侯见多识广,并没有紧张局促,一直是冰着一张脸,对周遭一切视若无睹。

“这才是贵人气派!”县尉家的太太说道:“哪里像县丞家,总感觉矫揉造作!”

典史家的太太“噗呲”一笑:“平时可是你往上贴的最紧,也不知道图什么!”

都是平级,难道就因为张家是朝廷派来的?

旁边一位千户家的太太也问:“就是,平时客客气气就得了,你图什么?”

县尉家的太太急眼了:“图什么图什么,我家二小子还没说亲呢!”

“”

典史和千户家的两位太太,直接翻了个白眼。

一直坐在她们身后,竖着耳朵听八卦的杜筱玖开口了:“怕是太太您要失望了。”

县尉家的太太不高兴:“你一个小姑娘,知道什么!”

杜筱玖顺手一指:“张家的姑娘,心可是大的很!”

几位太太顺着她的手一瞧,可不咋地。

张楚楚的目光,从进屋就一直黏在平津侯身上。

县尉家的太太,脸当时就拉了下来。

正文 038作态 杜筱玖目光从张楚楚痴迷的脸,转到县尉太太。

这时候,张县丞说话了:“今日冬宴,第一杯酒,感谢诸位同仁一年来的辛劳。因为没有县令,本官厚着脸皮,代表全县父老,敬大家一杯!”

男人那边,都笑哄哄的饮了。

张县丞又满上一杯:“这第二本,感谢两位大人不辞辛劳,来我县剿匪。”

平津侯和柳文清举起酒杯,象征性的抿了一口。

尤其柳文清,酒杯刚粘到嘴巴,就放了下去。

也没有人,缺心眼的死命劝酒。

张县丞自己,又满上一杯,对着京城的方向,满眼是泪:“第三杯,祝新皇登基!”

他来的时候,永明帝还活的好好的呢。

新皇登基,是不是意味着,自个儿有机会,离开这鸟不拉屎的边陲了?

女眷这般,嗑着瓜子看男人那边表演。

等张县丞煽完情,吴氏颤颤悠悠的扶着孙女起身。

她领着张楚楚,无视别人,直接走到平津侯面前:

“侯爷万福,老身先时见过您母亲一面,相谈甚欢,当时还姐妹相称。”

她让张楚楚端起酒杯:“老身作为长辈,若是给侯爷端酒,怕侯爷拒绝,就让我孙女楚楚,给侯爷端杯酒如何?”

张楚楚羞涩的一低头,将酒杯双手递了过去。

平津侯却没有接。

四周逐渐安静下去。

滴漏一点一点的移动,张楚楚的脸越来越红,最后忍不住的尴尬,含着泪望向吴氏。

吴氏脸黑了下去:“侯爷莫不是看不起老身?”

平津侯坐直身子,抬眼冷冷看了吴氏一眼,转向张县丞:

“县丞,本侯一向公事公办,不喜麻烦。”

他来这里参加冬宴,已经算给足了脸面。

如今当着众人的面,公然使出美人计,真当他不说话,就是傻子?

张县丞的脸羞的没地方放,忙解释:“母亲想起往昔在京城的事情,一时有点激动。”

他使眼色给吴氏和张楚楚。

既然平津侯不吃这一套,那还不回去,以后再想其它办法。

吴氏丢了脸面,拉着张楚楚要走。

张楚楚却不乐意,执意端着酒杯,对平津侯说:“侯爷当众给小女没脸,可是看不上小女?”

“还真说对了。”平津侯直言道:“本侯若不是奉旨剿匪,还真不愿在这里与你家多说话。”

张楚楚咬住嘴唇,忍着泪水,摇摇欲坠。

原以为可以攀上平津侯,让在座的人瞧瞧张家的人脉。

没想到平津侯,根本不是传说的那样惜香怜玉,竟然当众为难一个小姑娘。

这口气不当场发出来,张家以后都没脸在延城县里呆。

吴氏说道:“楚楚,回去!既然侯爷看不上咱们做小官的,咱们也不必上赶着巴结。张家读书人的骨气,可不能丢!”

她话音刚落,屏风那边就有人“噗呲”笑场。

吴氏不回头,也听的出是杜筱玖的声音。

这声嘲笑,就像巴掌一样,打在张楚楚的脸上。

也让吴氏自翊的“读书人骨气”,显的尤为滑稽。

吴氏能保持不动声色,但是张楚楚到底年纪小,没经过事。

她受此大辱,扔下酒杯,捂着脸就跑了出去。

吴氏强撑着脊背,回了自己的位置。

柳文清热闹没看够,笑着插了一刀:“平津侯,你是看不起小官小吏,还是看不起张县丞一家?”

平津侯重新恢复冷峻,垂目不再说话。

柳文清继续:“刚才老孺人说与你母亲相谈甚欢,真的还是假的?”

大厅里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但是平津侯嘴巴却像缝上了一样,再不多说一句话。

吴氏眼见收不了场,不能阻拦柳文清,只好扫向杜筱玖。

正文 039第二回合 杜筱玖此刻,正扭着头,同典史太太不遗余力的抹黑张家:

“张家自翊世家出身,可是到底哪一个世家,咱们也不知道。

瞧平津侯的态度,可见张家在京里也不算个上台面的。

到了咱们延城县,却趾高气昂,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优越感。”

典史太太,目露精光:“你莫不是因为你娘的死,恨上了县丞家了吧?”

如今延城县,谁不知道杜筱玖和张县丞家的过节。

富贵轩事后,酷爱八卦的人士,没多久,就将杜筱玖的娘被谁家车架给撞的。

连徐老太一家收了银子私了,甚至打算扭送杜筱玖冲喜的事情,都打听了个清楚。

徐老太一家固然人心凉薄,但是杜筱玖也不是省油的灯。

典史太太对杜筱玖的话,半信半疑。

杜筱玖笑了:“我家生意,可是做到京城里的。张家撞了我娘,我难道会坐视不理?

派了铺子里的人打听张家背景,据说京城里,姓张的官很多,但是称得上世家的,却没有!”

典史太太瞥了眼失落的县尉太太,同千户家的太太交换了个幸灾乐祸地眼神。

这时候,下人们开始上酒上菜,杜筱玖忙唤过了身后的小玉。

人家拿筷子夹菜,她也夹菜。

但筷子是自备的,杯子也是自备的。

甚至小菜,都是小玉提着的食盒里端出来的。

众人侧目,惊讶中带着丝兴奋,有意无意的打量吴氏的脸色。

正四下里走动,劝人夹菜的李氏一回头瞥见,气的脑门生烟。

她忙走到吴氏跟前,说了两句什么。

吴氏立刻扭头看向杜筱玖。

她还没行动呢,杜筱玖就开始主动找事儿了!

“杜姑娘去别人家坐席,也是这么自备菜肴碗碟吗?”吴氏抬高声音,让整个大厅的人都能听的到。

男宾那边,也伸长了脖子,朝屏风这边观望。

柳文清笑眯眯的端起酒杯,感觉今个儿的宴席,着实有趣的很。

杜筱玖笑着起身,行礼后,也朗朗答道:“去别家倒不曾如此!”

乖乖隆各隆!

女眷们交换了下眼色,男宾们也停住了喧闹,全看向了吴氏和张县丞的脸。

果然黑成墨汁。

怪不得高门大户,喜欢办宴会呢,原来这么精彩!

吴氏“啪”放下筷子:“杜姑娘,那为何在我家,就要这般惺惺作态?”

杜筱玖挑了挑眉毛,还没见过这么上杆子找没脸的。

她问道:“果真要说?”

吴氏手上青筋都凸了起来:“一个小商户,这般给我家没脸,我还真是想听一听,哪里来的底气!”

“还不是因为怕!”杜筱玖道:“原是我娘刚去世,老孺人派人上门,千说万道的,非要我来参加这冬宴。”

众人终于明白,怎么冬宴,与县丞家有很大过节的杜筱玖,也能坐在这里了。

“我小人之心度小人之腹,怕县丞和老孺人,记恨之前我在富贵轩闹事的仇。”

杜筱玖似笑非笑:“所以怕你家在给我的酒里、菜里、筷子上下毒,这才自己备了些东西。

如此,又不驳县丞和老孺人的面子,也能保证自己安全回家。”

“”

众人不知杜筱玖是聪明,还是纯粹是个二。

这么暗戳戳的心思,竟然大咧咧的说给众人听,一脸的你能拿我怎么样啊的表情。

偏偏杜筱玖还没完:“刚才老孺人脸色那么一拉,小女突然明白,这么多思多虑,还真不是多此一举!”

“”

男宾那边,喝到嘴里的酒,都忘了下咽。

啥时候,杜家的大姐儿,打人不用拳头改嘴炮了。

而且这嘴炮,比拳头和巴掌,更响亮!

正文 040牙疼 有什么比,明明准备周全,以为万无一失的时候,对手直接釜底抽薪更让人憋屈?

吴氏就是如此。

她气的胸口起伏,搭在桌子上的手抖个不停。

张县丞脑子空空的,盯着不按常理出牌的杜筱玖,心下骇然。

他和吴氏的计划,确实是要给杜筱玖酒杯里做文章,然后将其打晕,趁着夜色扔进大街上的臭水沟。

杜家人肯定不会派人来接。

这种天气,估计不到后半夜,杜筱玖就被冻死了。

那时候,大不了说一声杜筱玖命不好,酒后失足,跌进水沟自己死了。

即解决了麻烦,也撇清了关系。

但是杜筱玖怎么知道的?

对方这么“啪啦啪啦”一阵嘴炮,若在冬宴真出什么事,张家有嘴也说不清了。

众人静默的时候,柳文清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有趣!有趣!”这性格,还真合了他的脾气。

他早看自以为是朝廷命官,在延城县指手画脚的张县丞,不顺眼了。

“张县丞好歹是地方官员,如此为难一个小姑娘,说不过去吧?”柳文清张了口:

“来,杜家姑娘,到叔叔这里来!”

啥时候,柳文清成了杜筱玖的叔叔了?

众人好奇的看向杜筱玖。

杜筱玖大大方方出列,转过屏风朝着柳文清行礼:“见过大人!”

举止大方、姿仪漂亮,宛若大家闺秀。

柳文清站起身,又将杜筱玖上下打量一番:“本官总看着你,有些眼熟。”

别人听着没什么,张县丞和吴氏的表情,却瞬间变成土色。

柳文清解下腰间玉佩:“这是本官进出王府的令牌,你拿着,将来去云溪城,记着来王府找本官。”

杜筱玖这么不管不顾,肯定是不打算在延城县混了。

定北王府?

杜筱玖没想到自己瞎胡闹,竟然得了这么个天大的机缘。

她接过玉佩小心收好,朝着柳文清又是大大一个礼。

而柳文清,捅了捅身边的平津侯:“你有什么信物没有?小姑娘挺可怜的,你也伸把手。”

一直做壁上观的平津侯无法,顺手从靴子里掏出个匕首扔在桌子上。

柳文清不嫌弃,拿起来就往杜筱玖手里一塞:“拿着,防身!”

杜筱玖喜滋滋的收起来,朝着冷面黑脸的平津侯也行了一礼,这才重新回了自己座位。

之前还不屑同杜筱玖多说话的太太们,这下子都对其另眼相看了。

“杜姐儿,”典史太太换了个态度,堆着笑说道:“能让我摸一摸玉佩和匕首不?”

杜筱玖将玉佩收好,匕首拿出来:“你们随便看!”

诸位太太立刻将杜筱玖围在了中间,席间又热闹起来。

这场冬宴,张家算是丢尽了脸面,给杜筱玖做了嫁衣。

吴氏眼睛直抽抽,狠狠的瞪了身边李氏一眼:“扫把星,一点眼色也没有,赶紧上歌舞!”

李氏神色复杂的看了杜筱玖一眼,忙按着吴氏的吩咐招呼了歌舞上场。

杜筱玖收获颇丰,心下欢喜。

酒到中途,县尉太太儿媳妇泡汤,心里不高兴,借口上茅厕,出去透口气。

杜筱玖想起自己的目的,也随了上去:“太太,咱们一起。”

因为杜筱玖刚得了贵人青眼,哪怕平时看不起商户,这会儿县尉太太也笑着应了。

正文 041打听(1) 沿着碎石铺就的小路,杜筱玖陪着县尉太太慢慢往前走。

“这庭院挺大,就是花园有些寒碜。”杜筱玖揉了揉鼻子,慢慢将话题往别处引。

县尉太太当初,亲自参与了租赁院子的事宜,自然知道的多些:

“可不是吗,这家的主人是我一个远房亲戚。

当初县里没谁买的起这所大宅子,平时也就两个下人看着,自然也没心情养什么花草。”

她顿了顿,试探着说道:“按说张县丞家好歹是京里来的,在园子布置上,理应比咱们小城的人有见识才对?”

怎得把个园子,也整治的这么没眼看。

杜筱玖转了转眼珠子:“那谁知道呢,难道咱们还千里迢迢,跑京城去证实他到底哪家的不成?”

县尉太太对张家的出身,已经严重怀疑了,说起话来也没了之前的巴结和顾虑。

杜筱玖顺口又聊了几句别的,终于转入正题:“也不知道县丞家几口人,这么大院子,住着多空荡,不害怕吗?”

县尉太太呵呵笑了笑。

杜筱玖没明白:“太太怎么这么笑?”

聊起八卦,县尉太太可比典史太太热情多了:“张家,还有好几位姨娘呢,据说最受宠的,是住东跨院那个,据说是上任路上遇到的逃难的。

别看对方庄户人家出身,长的那个娇艳,张大人得了她,连正头太太的门都不进了。”

这么突如其来、火辣的八卦!

杜筱玖脸都红了,这不是她需要的。

好在县尉太太,终于想起杜筱玖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

她忙道:“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说了也不懂。对了,我问你,你说县丞家的公子没了,真的假的?”

死儿子这么大的事,竟然要瞒着?

“太太只要用心打听,就知道县丞家的冰都堆在哪个屋里。”杜筱玖可算找到切入点了:

“咱们家里,冰都不是放厨房地窖的。再说了,谁家大冬天用冰的。

这就像咱们县衙,各部门之间各有分工,一旦反常,肯定要犯错的。”

县尉太太连连点头,甚至脑补了张家妻妾间,狗血争斗导致了小公子的死。

这时候,杜筱玖突然问道:

“说起县衙,我挺好奇的。县里有县令、县丞、县尉、典史,都分别负责什么呀?”

县尉太太毫不怀疑,顺嘴就说:“说你小孩子,不懂就是不懂。”

她吧啦吧啦,将县里几个官职的分工一一说了。

杜筱玖“哦”了一声,原来文书档案啥的,是主簿管着呢。

她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就再没心情跟县尉太太闲扯了。

眼神开始四处飘,心不在焉起来。

张楚楚哭着跑出来,但是大厅里的事却没少知道。

得知平津侯,竟然送给那个小商户女一把匕首,她简直要嫉妒疯了。

“呸!”张楚楚砸了手边一个花瓶:“她算什么东西,也配要平津侯的东西!”

若是被她拿着匕首,当作攀高枝的信物,岂不坏了平津侯的名声。

张楚楚问丫鬟:“那个商户女,现在还在大厅里?”

丫鬟忙道:“中途去洗手,估计现在还没回去呢。”

张楚楚眼睛眯起来:“走,咱们替祖母收了她的命去!”

杜筱玖找借口离开县尉太太,带着小玉就准备离开张家了。

消息打听出来,还留着这里过年?

结果还没出垂花门,就被气势汹汹的张楚楚追上了。

“你站住!”张楚楚大喝一声:“闹了事就想走,真当这里是你们家了!”

正文 042打听(2) 娘的!

杜筱玖在心里骂了一句,扭头对小玉说道:“今儿我是不是说话太多?”

光打嘴炮,以至于让人忘了,她是靠什么,号称延城一姐的!

小玉傻乎乎的没听明白。

杜筱玖已经握了握拳头,二话不说,照着跑过来的张楚楚脸上,就招呼过去了。

“”

怎么不讲道理就打人呢?

小玉和张楚楚,以及后面赶来的丫鬟,都惊呆了。

张楚楚捂着流血的鼻子,傻愣愣的看着杜筱玖走出张家。

半响,她“哇”一声哭出来。

杜筱玖拉着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的小玉,直奔隔壁胡同,王主簿的家里。

今个儿冬宴,王主簿称病没有参加,连家里女眷也没露面。

全县官吏都巴结张家,怎么一向滑头的主簿这么反常?

王主簿的家好找,进了槐树胡同第一家便是。

杜筱玖顺手买了四样礼提上,敲响了王主簿家的门。

王主簿正在家里晒太阳呢。

见有人登门,还是个小姑娘,他瞪着双眼睛也没辨认出是谁。

倒是王主簿的老婆,一个胖胖的妇人,认出了杜筱玖:“这不是那天在富贵轩”

“没错,是我!”杜筱玖笑着应了,亲自将四样礼放到桌上。

王主簿一听是杜筱玖,脸拉下来了:“什么时候,杜家跟王家好到,要提着礼登门拜访的地步了?”

王家和杜家,关系可不是一般的差。

杜家没来之前,延城县皮子成衣生意是被王家垄断的。

杜家一来,王家的皮子生意一落千丈,制成的皮衣样式被衬的特别老土。

还被挤掉了销往云溪城和京城的路子。

现在杜筱玖登门,谁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杜筱玖笑:“王主簿还真是牛气,一眼看穿我是条黄鼠狼来了。”

王主簿“哼”了一声:“你是黄鼠狼,我可不是鸡!”

“您当然不是!”杜筱玖道:“连张家的冬宴都敢拒绝,您是个牛人!”

王主簿睁开了眼睛,看向杜筱玖:“在延城县,没听过你娘名字的人多;可是没听过你名字的人,可是没有。”

杜家大姐儿,不但拳头冲,求起人来也是死皮赖脸。

王主簿不愿意跑去看张家得意的脸,那是因为看不惯。

但是他更不愿意,参与杜筱玖和张家的斗气。

“你若是想通过我,打张家的主意,还是趁早别说话。”王主靠在摇椅上,重新闭上了眼睛。

杜筱玖笑笑,直接从怀里掏出一沓纸,往桌上一拍:“这些东西,换县衙里的一份文书,够不够?“

王主簿睁开眼,漫不经心朝着纸张瞄了一眼。

这一眼,让他立刻坐正了身子:“你娘设计的皮衣图纸?”

王主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拿起图纸一张一张的翻看。

“这可是你们杜家,”他咽了口吐沫:“压箱底的东西!”

有了这,王家估计又能垄断延城县皮子生意了。

杜筱玖道:“那又如何,我娘没了,这东西,难道留给要卖了我的外家不成?”

反正她也不会做生意,还不如送给王主簿,换徐老太她们要的文书呢。

敌人想要的,她就毁掉。

杜筱玖想法,就是这么单纯。

王主簿乐了:“你刚说,要文书,什么文书?”

这个,杜筱玖还真不知道,只能按着自己想的说:“有关杜家的文书或者户籍?”

王主簿好似想起什么,拿图纸的手一顿:“这个?还真没有。”

杜筱玖急了,伸手就要夺图纸:“丫当我小孩子哄,是吧?”

正文 043已经被拿走了 “别,别,别!”王主簿将图纸卷吧卷吧,塞进了自己怀里。

气的杜筱玖,上去就要撕他的领子。

王主簿用手挡住:“你听我说!”

这小姑娘,脾气咋那么暴躁呢。

“你知道我为啥不参加冬宴吗?”王主簿见杜筱玖真的收回手,忙整理了下衣襟,示意自己媳妇去烧茶。

他慢慢说道:“咱们县没县令,那个张县丞,还真将自己当根葱了。

你说说,县尉、主簿、典史,这都是平级的,谁听谁的?

就他,自翊世家,来咱们县里后,趾高气昂,如今衙门里倒是他说了算。”

可气的是,县尉他们几个,还真的唯张家马首是瞻。

真是一点地头蛇的骨气,都没有!

“我气的呦。”王主簿说:“他一来,先从文书档案开始,一会嫌弃我整理的乱,一会骂没有防虫防潮”

眼看着王主簿,要从头说起。

杜筱玖可没那耐心:“你就直接说,为什么我要的文书,没有!”

王主簿被打断了话头,还有些不高兴:“我这不正说着吗?不从头说,你一会还得问这问那!”

“”

说的好有道理,杜筱玖竟然没法反驳。

“我们家皮子生意被你们家顶的干不下去,家里花了银子给我买了个官。”

王主簿翻了个白眼,继续说道:“恰巧县里主簿老了,人手不够。

又恰好我读过两年书,便顶了主簿的职。

我也没耐心去整理那些文书,便偷了两年懒,没管。

结果今年朝廷派了个张县丞,来了没两天,突然想起查咱们县的文书人口登记来。”

因为文书档案,被乱糟糟堆放在库里,甚至有些被虫给蛀了。

为这,张县丞当着衙门里所有官员的面,将王主簿恨骂了一通。

他一气,请了病假,不去了!

“不过你们家的文书,没事!”王主簿说:“县丞似乎从你们家户籍文书里看出什么,问了几个问题,我也不知道,后来他说有问题,装进了自己的袖子里拿走了。”

杜筱玖也真是服气了。

听王主簿罗里吧嗦半天,才得出这么一个消息,还真是谢谢了。

她想了想,问道:“他问的什么问题?”

“就是你们家什么时候搬回来的。”王主簿想了想:“你娘夫家哪里,祖籍哪里。”

杜筱玖又问:“你怎么回答的?”

王主簿道:“我知道什么呀?再说了,十几年前咱们跟北齐可是见天的有冲突。

大半个延城县的人口,都是朝廷硬撵着流民来充盈的,谁能查的清谁的祖籍?”

杜筱玖低头思索了一番,看来自家娘亲,身世果然有问题。

她又想起梁景湛说的那种可能来。

梁家军,不就是十年前被团灭的?

想到这些,杜筱玖心情复杂,再次确认:“你亲眼看见文书,被张县丞私藏了?”

王主簿点头:“他一走,我还回去翻了,那条街的住户,就少了你们家的户籍和文书。”

他也懒的过问,县丞要抓权,抓去呗。

真以为延城县的百姓,跟京里人似的那么温顺。

杜筱玖信了。

她一拍桌子:“图纸你留着,我要是打听出你说谎,别怪我砸烂你们家所有的门面!”

早知道,不这么早从冬宴上溜了。

正文 046恍恍惚惚 杜筱玖返家时,晕晕乎乎,身后还跟着两个平津侯的亲兵护卫。

这一路,街坊邻居全看个清楚,杜筱玖算是出尽了风头。

还没到家,徐老太等人都知道杜筱玖攀上了贵人,全涌到大门口。

杜筱玖和小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巷子口。

她昂着头,默默从徐老太等人身边挤了过去。

周氏拽了下徐老太的袖子,碍着杜筱玖身后那两个魁梧的汉子,没敢说话。

杜仁也不敢。

徐老太咳了一声,开口:“大姐儿,听说你今天在冬宴上,对县丞家不敬?”

话一出口,她就有点后悔。

为什么又惹杜筱玖?

一个人她都对付不了,何况还跟着两个架势的。

杜筱玖竟然没有回头怼她,默默进了东厢房。

倒是小玉,仗着有人撑腰,得意洋洋的说道:“老太太,今个儿姑娘累了,不想说话。

回头晚饭和热水,我给姑娘准备,你们自个儿管好自己吧!”

说完,一扭身子,也跟着进了屋子。

徐老太还没说什么,周氏生气了。

她刚“哎”了一声,后面的骂还没出口,就被徐老太暗地里狠劲拧了一下子。

周氏委屈:“娘,您瞧她一个丫鬟,在咱跟前儿得意的!”

什么东西!

徐老太阴沉着脸说道:“没看见,她有贵人撑腰吗?”

“那,县丞家那边?”杜仁有点不确定。

县丞家都没整治的了杜筱玖,还让对方攀上了贵人,那自个儿家怕是更没希望。

徐老太说:“若是大姐儿攀上贵人,兴许咱们就不用理会县丞那边了。”

杜仁愣了愣,皱眉:“但是,那文书上可都”

“闭嘴!”徐老太急忙朝东厢门口看了一眼。

那两个亲兵护卫,一左一右护在门口,犹如两个门神。

徐老太压低声音:“不怕,走一步看一步。县丞,他也不敢呀。”

周氏没听明白,噘着嘴朝着东厢翻了个白眼,然后扶着徐老太进了屋。

杜筱玖趴在窗棂上,看着这一大家子,在门口嘀咕半天,又一起进了上房。

他们才是一家人!

杜筱玖脱了袄裙,拔了步摇,翻身趴在床褥上,长长叹了口气。

有亲人还不如,没有亲人!

有了杜筱玖的地形图,为免走漏消息,平津侯连夜赶制了剿匪计划,第二天就带着自己的人马出城了。

等众人知道平津侯,原来是来剿匪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以后。

据说,平津侯出其不意、直捣黄龙。

众人议论纷纷,盘踞云龙山多年的匪窝,这次怕是要清干净了。

杜筱玖抄着手,蹲在巷子口,听大壮给她说这些消息。

临了,大壮担心的问了一句:“杜姐儿,你见过平津侯,不会是你告诉他匪窝的具体方向吧?”

那时候三个人下山,几乎吓个半死,约好的不走漏一点风声。

虽说杜筱玖打定主意,要离开延城县。

但是现在听大壮说起,云龙山真的被清剿,她心里还是有点怕。

那可是土匪咋,据说最爱抓小姑娘折磨。

杜筱玖这才后知后觉,当时县丞当着那么多人问她,怕是想过土匪会回来算后帐的吧?

她恍恍惚惚起身,急的大壮直喊:“杜姐儿,你听见我说话没?是不是你?”

杜筱玖摆摆手,下意识否认:“不是,绝对不是!”

怂就怂,命要紧,赶紧回屋里缩着吧,起码外面有护卫保护。

大慈大悲观音菩萨、万能的玉皇大帝、城外破庙里的地藏佛,你们可都要保证平津侯,将土匪斩草除根、杀个片甲不留呀!

正文 047红红火火 杜筱玖一回屋,就将自己埋在被子里。

这么大冷的天,你说她没事跑出去唠什么嗑,害的自己心跳的慌。

怕什么来什么。

半夜,杜筱玖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着,就感觉有人推自己。

她现在不敢睡太过,一下子惊醒过来,翻身就朝外抓。

本以为是个梦,没想到又是真的。

她抓到一个冰凉的胳膊,还闻到浓浓的血腥味。

这下子,剩下的睡意也没了,杜筱玖全身毛孔都竖了起来!

“谁!”她大叫一声。

跟来保护她的两个护卫,因为不好意思让人家太受累,所以夜里杜筱玖坚持让他们去隔壁耳房睡觉。

只有两个护卫,不可能黑天白日的,全天候瞪着大眼睛保护一个商户女。

因此他们没有推脱,估计现在睡的正香。

杜筱玖可后悔死了,双手哆嗦着乱摸,终于摸到枕头底下的匕首。

“筱玖,是我,梁景湛!”对方哑着嗓子说。

杜筱玖认出了对方的声音,虽然手里拿着匕首,到底没有刺过去。

她伸手正要点灯,却被梁景湛拦住。

“不要点灯,别人会看到影子!”他说:“我朋友受伤了,需要热水和金创药,你有没有?”

本该跑出去叫人的杜筱玖,不知道为什么,非但没有喊人,还鬼使神差的点了个头:“有!”

她压低声音喊:“小玉,小玉!”

“别喊了,她被我用药迷倒了。”梁景湛说这话,将背上的一个人,直接放在杜筱玖热乎乎的炕上。

杜筱玖眼睛渐渐熟悉了暗夜,依稀看到自己炕上躺了个人,气息微弱。

梁景湛没把自己当外人:“非常时刻,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借你炕用一用。金创药、手帕、热水!”

他完全把杜筱玖,当着一个全心信赖的人。

杜筱玖也是哔了狗了,腿脚不听使唤,对方让递什么,她递什么。

不方便烧热水,她直接从被窝里摸出汤婆子,倒出里面还热着的水。

等到梁景湛全心给那人疗伤的时候,杜筱玖才反应过来,脸色顿时不好了。

“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受伤,为什么跑我屋里来?”杜筱玖连着三个问题抛了出去。

但是梁景湛全神贯注,根本没有理会她。

杜筱玖套上外衣,绕着自己的炕来回转悠。

“你怎么会有迷药,为什么不把我迷晕?

你们这鲜血淋淋,等天一亮,被人发现血迹怎么办?这不是害我吗?”

只有不停的说话,才能让自己不那么紧张。

梁景湛头都没抬:“外面开始飘雪了,估计要下一整夜呢。”

到时候,什么痕迹都能掩埋,所以他才敢往杜筱玖屋里钻。

外面实在太冷,青岩估计血没流干,人就冻死了。

杜筱玖“啊”了一声,有点发怔。

突然间,她脑子里灵光一闪:“你们,不会是云龙山下来的吧?”

那么重的伤,难道

已经给青岩上好药的梁景湛,却伸着满是血迹的手,问:“洗手盆在哪里?”

杜筱玖下意识的指了指门后,又问了一句:“你们是山匪?”

她有点懵。

对方虽然小麦肤色、眼神凌冽,但是剑眉星目,气度远胜常人。

杜筱玖将他想成债主、仇人、敌军,也从来没跟胡子拉碴、满口粗话的山匪联联系到一块。

梁景湛还是没有回答她,两步并作一步走到洗手盆前,仔仔细细洗干净了手,又要将身上衣服也解了。

杜筱玖看的清楚,顿时跳了起来:“不许动,你干什么?”

私闯闺房、迷晕小玉,现在又擅自脱衣。

来给朋友疗伤,还是劫色?

正文 048隔壁又是谁? 梁景湛手一顿,停了动作,解释道:“我这一身衣服,脏了,不舒服!”

“”

信了你的大头鬼!

“一个山匪,你给我说衣服脏,不舒服?”杜筱玖道:

“不舒服也得忍着,穿上!”

梁景湛不干了:“穿着脏衣服,我浑身刺挠、难受,保不齐要做什么脑子发热的事情!”

还威胁上了?

杜筱玖下意识的后退两步,将手里的匕首捏的更紧。

梁景湛怕她有什么过激行为,犹豫很久,终于不情愿的将脱到一半的外衣,又穿了回去。

“你放松!”他说:“我要是对你有恶意,会等到现在?”

杜筱玖不信:“哄谁呢?难道不是你知道,我给平津侯画了云龙山的地形图,你特意来打击报复的?”

话说完,杜筱玖想咬断自己的舌头。

她偷偷吐了口吐沫:让你多嘴!

果然梁景湛坐直了身子,目光在夜里闪闪发光:“是你画的地形图?”

“不是那个,”杜筱玖舌头都打结了。

“怪不得呢。”梁景湛嘴角上扬:“平津侯从没出过京城,定北王虽然派了协助他的人,估计也不会多上心。”

他顿了顿,看了傻愣愣的杜筱玖一眼,接着说:“我正纳闷,怎么这一次,平津侯跟得了神谕一样,将整个云龙山搅的天翻地覆。原来是你画了地形图。”

他一直以为平津侯就是去了,也不会多顺利,所以才在山上慢悠悠的晃。

杜筱玖嘴动了动,没说话。

梁景湛又说:“我和青岩,虽是云龙山下来的,但是跟那些山匪,不是一类人!”

杜筱玖心里,说不清为什么,其实很愿意相信他。

她问:“你到底是谁?若是不说清楚,我还是一样会出去喊人的。”

“筱玖,我才是你的亲人。”梁景湛声音低沉:“你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梁家军,以及你母亲的身世吗?”

杜筱玖点点头,然后想起黑灯瞎火的,对方可能看不见。

“记得!”她开口说:“可是我不信!”

梁家都死绝了,娘若真是梁家人,怎么可能独活?

但她又不能不信,否则说不通,娘若不是梁家人,为什么深居简出犹如隐士。

还说什么“对不起爹娘”,而且临了,让她去找定北王。

谁不知道定北王和朝廷,是两颗心。

“除非你告诉我,你是谁!”杜筱玖又问了一次。

“我是梁家的旁支!”梁景湛说道:“当年梁家遭殃,旁支也受了牵连。

我爹被害,娘带着我逃了出去,四处找寻梁家幸存的人,最后打听到你娘还活着。

她同你娘闺阁里交好,临死将你娘的画像给了我,我拿着画像,找了很久。

后来到了延城县,身无盘缠,只能先入了云龙山的伙,然后看到了出去进货的你娘。”

杜筱玖年纪到底小,听不出对方话里的漏洞,真的相信了。

她有些激动:“你说的是真的?”

“自然是的,”梁景湛说道:“你也见过你娘的画像,若我不是,又怎么有她年轻时的画像?”

杜筱玖想起消失的画像,神情顿时沮丧:“画像没了。”

梁景湛挑了挑眉毛:“怎么没的?”

杜筱玖同梁景湛打了几次交道,对方确实没有害她,还有画像这个有力的证据。

她就没有隐瞒,将那天的事情重新讲了一遍,说到最后,哽咽道:“画像不知道被谁拿去了,小玉她也不知道。”

以后,记不清娘的模样怎么办?

她只顾着抹眼泪,没有看见暗夜里的梁景湛,紧紧攥起了拳头。

杜筱玖说完,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既然我娘是梁家仅存的嫡系,那隔壁屋里的外祖母和舅舅,又是哪个?”

正文 049哥要洗澡! “这就不知道了。”梁景湛也想不明白:

“当初知道你家还有这几个人,我也是惊讶万分。”

杜筱玖有点凌乱,捂着头说:“我静一静!”

娘是龙虎将军梁将军的嫡女,然后躲在边陲,隐姓埋名。

现在她死了,死的不清不楚。

如今又爆出来,外祖母和舅舅不是亲的。

哪怕杜筱玖早就心生怀疑,但是真的听到,还是不敢相信。

梁景湛却不给她留时间,继续分析:“你也知道,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在异乡生存是很艰难的。

光那些长舌妇的闲言碎语,还有一些不怀好意的男人,她怎么应付呀?

许是,为了躲避这些不必要的麻烦,她才找人假扮自己的亲人。”

“可他们杀了她!”杜筱玖怒道:“外祖母手上,有被挠的血痕!”

外面那一家子,活活捂死了她的娘!

杜筱玖说道:“娘下葬后,我专门跑去军营,问了黄大夫,他确定娘能活的!”

黄大夫得知娘死了,还很惊讶,一再询问按方子吃药了没有。

娘根本没来的及吃药!

杜筱玖重新站起身,捏紧匕首:“我要那一家子偿命!”

“你准备怎么办呢?”梁景湛问:“他们的命,还不值得你拿命抵。”

杜筱玖转过头,抹了把眼泪:“我知道他们想要什么,我要在他们之前拿到。”

徐老太和杜仁,迫不及待的要什么文书,肯定是文书上有什么他们忌讳的东西。

难道当年来延城县定居的时候,文书造了假?

她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将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重新串在一起。

张县丞既然是当年首告的人,肯定也是梁家军内部人员。

他认出了娘,用车架将其撞伤。

之后又从杜家的文书上看出蛛丝马迹,威胁徐老太和杜仁。

流民过后,大楚对文书之类的东西,开始严格管控。

若是造假,要处刑的。

杜筱玖想通了中间环节,对梁景湛的话更加的深信不疑。

“既然不是亲的,等找到证明的文书,定要将她们碎尸万段!”

梁景湛摸了摸下巴,又给杜筱玖讲了许多梁家旧事。

一个声情并茂的讲,一个全神贯注的听。

不知不觉,外面公鸡打鸣了。

借着蒙蒙亮的日光,杜筱玖这才看清楚,自己炕上满是血迹,被褥都浸透了。

而对面梁景湛身上,也是血迹斑斑。

她这才想起问:“你也受伤了?”

梁景湛摇摇头:“我还真没跟平津侯正面碰上,是自己人在背后给了一刀,幸亏青岩给我挡住。”

杜筱玖见他神色恹恹,忍住没问是哪个黑心黑肺的“自己人”。

她红着脸说道:“你将身上衣服脱了吧,都是血,怪不得说不舒服呢。”

炕头柜子里,里面好似有身男装,回头换上就行。

梁景湛一听她松口,想都没想,立刻将外衣扒了下来。

他嫌弃的用两根手指,捏着外衣,问道:

“扔哪里?另外,能烧点热水让我洗个澡吗?”

“”

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杜筱玖刚想怼两句,一声“姑娘”打断了她。

小玉终于醒了,还以为自己睡的太沉,捂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走了进来。

正准备说话,看见炕上的青岩,和捏着外衣的梁景湛,她忙将手塞进了嘴巴里。

梁景湛却不自知,朝着小玉就点头:“又见面了,小玉姑娘。你去烧点热水吧!”

穿了一夜的脏衣服,真心感觉身上爬满了虱子。

正文 050说你胖,还真喘! 杜筱玖瞪了瞪眼睛,先将小玉拉进了里间。

梁景湛目光四下里寻找,终于看见有个筐,里面盛着废布头什么的。

他立刻将脏兮兮的外衣扔进筐里。

说实话,山匪的衣服,要么是抢来的,要么自己随便缝制,穿着极其不舒服。

梁景湛,还真的不习惯。

之前没有办法,现在云龙山被剿,估计山上要很久形不成气候。

他见书案上有笔有墨,也不把自己当外人,走过去坐下,提笔唰唰唰写满一张纸。

杜筱玖很是无语。

梁景湛写好纸张,递给小玉:“烧好热水后,照着上面的店铺,帮我买齐衣服。”

“”

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小玉直接懵了,转头看了杜筱玖一眼。

杜筱玖一把扯过纸张,撕吧撕吧扔进废纸筐里:“说你胖,还真喘了,是吧?”

又是要求洗澡,又是让买新衣,当她这里是什么地方?

“小玉,你去烧水!”杜筱玖吩咐完,转身翻箱倒柜。

之后,她扔给梁景湛一整套男装:“我娘的!”

梁景湛抱住衣服,皱了皱眉头,没去问杜秀秀怎么有男人的一身。

偏杜筱玖怕他误会,特意解释了两句:“打我记事,这衣服就有了,许是我爹生前的。”

梁景湛将衣服抖开,用手丈量了丈量,突然滚下眼泪来。

杜筱玖奇怪了:“你怎么了?”

梁景湛似乎意识到自己失态,忙擦了擦眼角:

“只是看这身衣裳,针脚粗糙,却是簇新的,定是你娘亲手给重要的人所做,却没来得及送出去。”

杜筱玖沉默了一下,说道:“那谁知道呢,压箱底也是压箱底,你穿着吧!”

娘都没了,往事就随风去。

小玉将热水烧上,又转回来问:“姑娘,早饭怎么吃?”

往常,只要一碗白粥,两碟小菜就好。

今天,怕是不够。

杜筱玖走到外间,掀帘子探头往外看了一眼,雪果然下了一夜。

此刻院子里、房顶上,全是积的厚厚白雪,将所有痕迹全掩盖了下去。

她松一口气,对小玉说道:“整点红枣、芝麻、桂圆、枸杞,熬一锅补血益气的粥来。”

话音刚落,对面西厢就传来周氏的声音:“哎呦,夭寿呀!倒会给自己补血益气,怎么不想想你外祖母和舅母,还伤着!”

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杜筱玖深吸一口气,扬声喊道:“你们补没补,我不知道;但是怎么伤的,我可没忘!”

西厢的窗户“砰”一声又关上,接着传来周氏尖锐的喊声:“小红,给我也熬点补血益气的粥去!”

杜筱玖呸了一口,打眼色让小玉赶紧去厨房。

一转头,耳房里两个护卫也出来了。

杜筱玖立时笑道:“两位哥哥,今个儿大雪,咱别出门了。两位就在屋里,暖和的呆着,回头我让丫鬟炖了热乎乎的菜送进去。”

护卫接了这么个轻松的活,又有吃的喝的,自然高兴。

杜筱玖忙活完,又回了里间。

她指一指炕上的青岩:“伤重吗?”

正细细摸新衣的梁景湛,听到杜筱玖问,抬头往炕上瞟了一眼。

青岩呼吸已经平稳,沉沉睡了过去。

“他没事,皮外伤。”梁景湛说道:“就是你的所谓外家,你打算怎么办?”

正文 051起疑 他对杜家其他人的感觉,实在不够好。

刚才周氏对杜筱玖出言不敬,照着他以前的脾气,必定要敲掉对方牙齿的。

梁景湛眼神幽暗,手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新衣。

杜筱玖没有发觉他的异常,走到他跟前坐下。

“我已经打听出,外徐氏她们要的文书,被县丞拿回自己家去了。”

杜筱玖认了梁景湛这个亲戚,自然什么也不隐瞒。

她说道:“我要去县丞家里,找出文书来!”

梁景湛低着头,没说话。

小玉进来,提了满满一桶的热水,倒在净房的木桶内。

没办法,条件不好,凑合着洗吧。

梁景湛洗完澡,换了新衣,顺便将被血迹污染的被褥,也给洗了一遍。

杜筱玖在次被对方的行为,给惊呆了。

这是男人吗?

怎么感觉比女人,还干净?

她挠了挠头,端着一大盆洗去血迹的被单,临出门,还将梁景湛那身脏衣服也掖在了盆底。

梁景湛眼角抽了抽,忍着没吭声。

小玉提了个大大的食盒往屋里走,杜筱玖端着大木盆往外去。

两个人正堵在屋门口,杜贲抄着手,慢慢挪到西厢门外,问道:“怎么大雪天,洗衣服?”

又是闹补血益气粥,又是洗被单,连食盒都比平时多了两层。

杜筱玖再搞什么?

杜筱玖脸一红,将木盆往小玉手里一塞,小声说:“将那身带血的衣服,远远的埋了!”

随后她接过食盒,朝着杜贲翻了个白眼:“你管得着吗?”

杜贲被噎的直瞪眼,伸着脖子嚷:“表姐,你别以为攀上贵人,就不把我们放眼里!

贵人早晚要离开,等我读书中了举,你夫家对你好坏,还不是看我的态度!”

“我呸!”杜筱玖实在不愿意,跟那一家子奇葩多费口舌。

她将门一关,任杜贲吐沫星子乱飞。

杜贲气的脸涨红,哭着就回屋告状:“爹,娘,表姐还是表姐吗?”

以前挺多不理会他,今天竟然对着他呸一口。

读书人的自尊,让他感觉无法接受。

周氏卧在炕上,骂道:“谁让你招惹她的,没见早上我都没得好?”

转眼看见杜仁静坐着不说话,周氏更气:“你瞧瞧你,还有没有男人样。

现在她等于寄人篱下,你做舅的,就不能硬气些?”

杜仁瞪眼:“你懂个屁!”

“你懂个屁!”周氏坐直身子,张牙舞爪:“你和婆婆怪懂事,现在还不是一个不敢出门,一个躲进屋里跟我一样养伤!

你们倒是挺直腰杆呀,大姐儿又不是姑奶奶,一个小丫头片子,你们竟然屁都放不出来!”

周氏叨叨叨骂了个痛快,没有徐老太指示,杜仁也只能气的在屋子里直打转。

最后实在忍不住,朝着杜贲脑袋上就是一巴掌:“你说你多不多事!”

一个看不见,就跑出去惹那个炮仗。

杜贲倍委屈,抽泣着说道:“我就是看她今天又是洗一大盆被单,又是吃的比往常多,好奇问了一句。”

谁知道,这也能被杜筱玖怼回来。

周氏有点幸灾乐祸:“莫不是月事来了,弄脏了床?”

东厢房里的被褥,就剩杜筱玖现在睡着的那一套了,其余的周氏和徐老太早搬走了。

看晚上,冻不冻的死她!

杜仁关注点,却跟周氏不一样:“吃的多?”

女人月事,食量会变大?

他心里满是疑虑,杜贲这时候问:“什么是月事?”

杜仁又拍了他一巴掌:“没事读书去!”

说完,抬脚就朝东厢去。

正文 052丫管的太多了吧? 东厢房里,杜筱玖提着食盒进屋。

梁景湛已经穿着新衣走了出来,眼圈红红的。

他看见杜筱玖,第一句话就是:“肥了。”

杜筱玖没听懂,还以为他挑三拣四,头都没抬,没好气的将食盒往桌子上一撂:

“有就不错了,别跟西厢屋里的一样,不知好歹!”

说完话才抬起头,差点吓一跳。

人靠衣裳马靠鞍,这话还真没错。

藏青色、联珠小团花纹的云锦圆领袍子,穿在梁景湛身上,毫无维和,俨然一位翩翩公子从画上走了下来。

看上去,俊极了!

她说话的语气,不自觉的软了两分:“那个,吃饭了。”

杜筱玖将菜和粥一一摆上,递给梁景湛一双筷子。

温柔不过一秒,下一刻,她暴脾气又上来了。

梁景湛将凳子抹了又抹,又拿热水,将碗筷细细冲洗了一遍,这才开始吃饭。

杜筱玖对着屋梁,深吸一口气,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她坐下抓起个馒头,张嘴咬了一大口。

梁景湛夹菜的手一顿,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女孩子吃饭要文雅,小口些。”

杜筱玖一口馒头噎在嗓子眼,赶紧端起粥往嘴里灌。

“慢点喝!”梁景湛说道:“太烫,对胃不好。”

杜筱玖压住火气,伸出筷子去夹一碟腌萝卜。

梁景湛又说:“太冰,吃那碟炖菜,热乎。”

杜筱玖“啪”将筷子摁在桌子上:“我不说话,你真以为本姑娘脾气好,是吧?

你是我娘还是我爹,管的也太宽了吧?

知不知道,你现在是投奔我来的,信不信我出去一嗓子,你命都没的?”

梁景湛愣住,终于意识到自己眼前状况来,忙埋头努力扒饭。

这时候,杜仁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大姐儿,舅舅方便进去吗?”

杜筱玖“蹭”站起来,直接拽起梁景湛,给推进了里间。

梁景湛手里的碗筷,都没来得及放下。

杜筱玖放下里间的帘子,转身重新坐好,顺脚将梁景湛坐过的凳子,给踢到了桌子底下。

杜仁一直等不到杜筱玖的回话,索性一掀帘子,走了进去。

一抬头,杜筱玖正慢条斯理地喝着白粥。

“大姐儿吃饭呢?”杜仁笑着,坐在杜筱玖对面,眼睛四处扫视。

杜筱玖放下碗,面无表情:“有事?”

杜仁讪讪一笑:“这几天你也不出门,舅舅担心你还为你娘的事,积郁在心。”

“不会。”杜筱玖一字一句:“仇,还没报!我不敢悲伤太过。”

杜仁等着杜筱玖,见对方神情坚定,看自己的样子也如同看仇人一样。

他的脸色渐渐的白了:“大大姐儿,什么仇?”

杜筱玖收回目光,又开始喝起粥来。

“大姐儿,你可不要胡来!”杜仁一下子站起来:“张家的车架,是撞死了你娘。

但是人家当时就来赔罪,还赔了银子。你不能抓着别人的无意之失,紧咬不放!”

杜筱玖抿紧嘴巴,拿筷子的手爆起青筋。

杜仁喘口气,眼珠子滴溜溜直转,边说话,脚边往里间那里挪动。

正文 053欲加之罪 “舅舅。”杜筱玖开了口:“那屋,你还敢进?”

杜仁的脚停住。

杜筱玖摔下筷子,走过去挡在杜仁跟前,盯着杜仁的眼睛:“每天夜里,我都感觉我娘坐在炕头,陪着我呢。”

她的语气实在阴森。

杜仁小腿肚子,禁不住的抖了两抖。

“胡说八道什么!”杜仁上下牙齿打了个冷战:“你吃饭吧!”

等他急匆匆出了东厢,梁景湛端着个碗,脸色阴沉的走了出来。

“他们平时,就是这么对你的?”

梁家的女儿,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杜筱玖笑笑:“习惯了,一天不撕上一架,我全身还不自在呢。”

梁景湛默了默,也无心吃饭了:“文书确定在县丞手里?”

杜筱玖点点头,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问。

“我去偷!”梁景湛道:“小时候,我常帮着姐姐,去偷爹的腰牌出城玩。”

所以,偷东西与他而言,不要太顺手。

杜筱玖恍恍惚惚:“我还有个表姐?”

梁景湛表情顿时变得奇怪,看了杜筱玖一眼,半响点点头:“姐姐很疼我,针线活不好,为了给我做衣裳,被针扎的满手血洞。”

可惜事发突然,梁景湛没来得及穿上姐姐给做的新衣服。

杜筱玖坐直了身子,正打算仔细听对方讲古。

然而梁景湛却没有再说下去,手抚摸着衣袖,眼睛发亮:

“外面有护卫,你不方便出门。文书的事,我趁夜先去摸摸底。”

杜筱玖不同意:“你是山匪,万一被人发现,就是死路一条。我脸熟,又有贵人撑腰,张县丞不敢拿我怎样。”

其实这话,她说着还真心虚。

昨天夜里,她就悄悄想过了。

若梁景湛说的是真的,那张县丞现在,就很不得杜筱玖也死了干净。

这样,在他的认知里,梁家人就真的死绝了,谁也不会再找他报仇。

关于谁去偷文书,两人争执了半天,也没个结果。

倒是杜仁,出了东厢,脚下一转,直接出了杜宅。

他去的放向,是县衙。

因为有杜筱玖的地形图,剿匪一事瞬间变的没有那么难了。

就连一开始说了不跟着去的柳文清,也提起兴致,跟着平津侯出了城。

张县丞被安排在城里,分了一个小分队,保证后方的安全。

此刻他正端着杯热茶,百无聊赖的坐在衙门里,研究怎么整治杜筱玖。

下属来禀报:“大人,杜家的人来求见,说有重要的事情。”

张县丞瞪大了眼睛。

杜家?

这时候?

“唤进来!”他吩咐道。

没一会,杜仁就走了进来,给张县丞行完礼,不等对方问,就说道:“大人,草民怀疑,家里进山匪了!”

张县丞登时放下水杯:“你说什么?”

“草民怀疑家里进了山匪!”杜仁又说了一遍,朝着张县丞,打了个眼色。

张县丞面色一凝,将屋里衙役、小厮全撵了出去,关上门,扭头就问杜仁:“什么意思?”

“大人,今天一大早,草民家的大姐儿,又是叫热水,又是洗衣裳,早饭的食盒都有四层!”

杜仁说道:“一个小丫头,哪里来的这么大胃口,要吃几个人的份量?

再说,她平时也从不碰水洗衣服的。所以草民觉着,她屋里肯定还有其他人!”

张县丞眼睛眯了起来:“你怀疑,她通匪!”

正文 054来呀,搜! 小玉将带血的衣服埋在后院,又堆上柴禾盖上雪。

等她将洗涤好的被单被罩,晾在厨房里后,才提着熬好的红枣茶,回了东厢。

上房和西厢,似乎知道在杜筱玖那里得不了好,安安静静的再不作妖。

青岩还没醒,杜筱玖倒了碗茶递给梁景湛。

两人坐在炕沿,默默喝茶,谁也没说话。

外面的雪越下越紧。

也不知过了多久,杜筱玖突然开口:“原来雪是这个声音。”

以前下雪天,娘最爱倚在窗棂,默不作声。

杜筱玖问,她就说在听雪的声音。

那时候杜筱玖不懂,雪怎么会有声音,难道比小调还好听?

现在她能静下来听雪声了,可是娘却没了。

杜筱玖将脸埋进碗里,肩头微微耸动。

梁景湛伸出手,想拍拍她,却看见小玉瞪着双警惕的眼睛,正盯着他看。

好吧!

梁景湛又收回了手。

好在这种尴尬的局面并没有维持多久,外面响起一阵乱糟糟的脚步声。

没一会,一个护卫敲了敲杜筱玖的窗户:“县衙里来人了!”

唉?

杜筱玖立时抬起头,眼睛水汪汪的。

她放下碗,卷了卷袖子:“我就知道!”

从杜仁往里间探头探脑,她就知道对方估计起了疑心。

果不其然,这才多大会,就把县衙里的人给惊动了。

平津侯城外剿匪,县衙里张县丞坐阵,这时候过来,可没按什么好心。

她对梁景湛说道:“你在屋里莫出声,小玉,将热水倒进木盆里,装作洗澡!”

小玉有点当,我为什么要洗澡?

可是她还没问呢,杜筱玖已经头也不回掀帘子出去了。

门口两个护卫大哥,一左一右护在门口。

院子里,张县丞亲自带了十几个衙役,个个配着刀剑。

她的好舅舅杜仁,缩头缩头的躲在张县丞身后,目光躲闪。

再抬头,西厢房的窗户又开了一条缝。

杜筱玖眯了眯眼睛,皮笑肉不笑:“张大人好雅致,大雪的天,来杜家赏景?”

“杜姑娘是爽利人!”张县丞说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昨个儿城里进了山匪,县衙的人正四处搜捕。”

“这与我何干?”杜筱玖直接打断了张县丞的话。

她指了指身后两位门神:“我有护卫大哥,山匪来了,也会被打跑,对不对?”

两个护卫点点头,丝毫没有意识到,昨天夜里他们睡的正香的时候,东厢真的进了人。

杜筱玖笑着转头,冲着张县丞拱了供手:“多谢张大人挂念,我没事,您请回吧!”

他怎么,这么不待见杜筱玖呢?

张县丞感觉读了多年的书,碰到杜筱玖后,才真真切切明白了什么叫“如鲠在喉”。

他咬了咬后牙槽,说道:“杜姑娘误会,本官是来搜捕山匪的,请你配合!”

配合?

杜筱玖挑了挑眉毛,转身进屋。

院子里的人全都懵圈,咋一句话不说就走了?

我们来找茬的好伐?

给反派点尊重行不行?

没一会,杜筱玖左手菜刀,右手匕首走了出来。

她将菜刀往门柱上一砍,直接定在了上面。

然后杜筱玖又将匕首,往腰里一塞:“你们不就是怀疑,本姑娘屋里有山匪?

来,搜吧!光打嘴仗不动手,倒让你们忘了,本姑娘是文武双全!”

“”

正文 055搜就搜 众位衙役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全不知如何是好。

杜筱玖的彪,果然货真价实。

杜仁脖子后头一阵凉风:杜筱玖屋里竟然藏着菜刀,幸亏早上他没有粗暴的闯进屋。

张县丞眼皮子直跳,气道:“杜姑娘,你要妨碍公务不成?”

“噗!”杜筱玖笑出了声:“少扯虎皮做大旗!公务,我还说你假公济私呢!

如今延城县谁不知道,张大人勾结我这个舅舅,火急火燎的骗我进你们家,好做成阴婚!

奸计没有得逞,趁着贵人出城剿匪,你假公济私来我这里翻腾。

我屋里有匪没匪,还不是你说了算!”

噼里啪啦又是一顿喷。

门口两个护卫,看张县丞的目光,已经极度不善了。

若不是嫌丢人,张县丞气的都要背过气去!

他堂堂一个朝廷命官,总不能跟一个丫头片子打嘴仗。

可是动手,他朝门柱上的菜刀瞟了眼不一定打的过,到时候更丢人!

他吹着胡子,回头瞪了杜仁一眼。

杜仁擦了把冷汗,知道杜筱玖战斗力强,不知道她面对官府的人,还这么彪。

他从张县丞身边走出来,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大姐儿,你解释解释,怎么大清早床单上有血迹,又吃下三四个人的饭?”

杜筱玖眉头一竖:“难道舅母每个月,没有那几天?难道县丞夫人,没有那几天?难道你们媳妇,没有那几天?”

院子里的所有男人,全都面红耳赤低下头。

有衙役都帮着杜筱玖说话:“张大人,人家一个小姑娘没了娘,遇到这种事,难保不慌张,咱们就别在这里为难了。”

“对嘛,我媳妇那几天,就特别爱吃甜食!”又有一个人帮腔。

一群乌合之众!

张县丞真的快要气晕了:“若真是如此,杜姑娘让我们搜一搜又何妨?

没有山匪,谁还能为难你,难道还能变出个山匪不成?”

杜筱玖急了,张县丞明摆着不罢休,杜仁又添油加醋。

她又不是诸葛亮,面对这么多人,飞速的动脑筋,真的很吃力。

这时候,上房的屋门“吱呀”一声打开,杜筱玖的心更沉了。

徐老太走了出来,双手抄在暖袖里,一点看不出手腕的伤来。

她堆着笑对着张县丞道了声万福,张县丞点个头,算回礼了。

徐老太又转向杜筱玖:“大姐儿,开门让官爷们进去看看,别妨碍衙门办事!”

她倚老卖老,直接拿着长辈的口气,朝杜筱玖施压。

杜筱玖狠狠咬着嘴唇,不看她,也不说话。

徐老太脸上挂不住,对张县丞解释道:“这孩子,自从她娘走后,就跟魔障似的,老怕人抢她娘留下的念想儿。”

“大姐儿,”她转向杜筱玖,俨然一个和蔼的长辈:“外祖母给你保证,官爷没谁也不动你的东西,就进去看看。”

说的杜筱玖,真跟个小家气的人一样,一点东西都看在眼里。

杜筱玖的小胸脯,气的一鼓一鼓。

张县丞趁机呵呵一笑:“原来如此,是本官错怪杜姑娘了。来人,进屋看一眼就出来,不许乱动东西!”

他又朝着门口两位护卫拱手:“两位,本官公事公办,还请行个方便。”

两个护卫犹豫了一下,毕竟他们的任务是保护杜筱玖人身安全,没说还要阻碍衙门办事。

就这么一犹豫,已经有两个衙役控制住杜筱玖,另几个掀帘子进了屋。

正文 056轮到我了! 然而众人还没眨巴一下眼睛,屋里就传出一声小姑娘的尖叫。

随后,进去的四个衙役,面红耳赤滚了出来。

真的是“滚”的。

“大人有”其中一个衙役,滚到张县丞跟前,说话吞吞吐吐。

张县丞没想到会是这种局面,踢了他一脚:“里面有没有山匪!”

那个衙役哭丧着脸:“有没有,没有!”

“到底有,还是没有?”张县丞气的,抬脚准备亲自过去看看。

衙役一把拉住他的袖子,说道:“没有山匪,有个小姑娘,洗澡呢。”

“”

啥?

张县丞傻了眼。

那个衙役都要哭了,这要是传到媳妇耳朵里,知道他今天看别的小姑娘洗澡,今晚上还不得在冰天雪地里跪搓板?

似乎为了证明衙役说的是真话,屋里小玉的哭声更响亮了。

衙役慌里慌张的,给后面偷笑的同事们解释:“没,没看见,那小姑娘披着衣服呢。”

没进屋的衙役,都憋着笑。

张县丞还没回过神,杜筱玖趁机推开了抓自己的那两个衙役。

她的心都提在了嗓子眼,现在听衙役们说,屋里没山匪,顿时来了底气。

杜筱玖直奔杜仁,伸手就揪住了对方的领子:“舅舅,你贪图我娘留下的财产,好好说就是,何须找了官府的人来作践我?”

她一句话,扭转了徐老太的说辞,直接将舅家塑造为贪恋孤儿财产的小人。

这句话,可比徐老太的更让人相信。

毕竟杜家,靠着杜秀秀过日子是事实。

而杜仁,有时候出去谈个生意,最后都得靠着杜秀秀兜底。

杜仁涨红了脸,支支吾吾:“我没有!”

杜筱玖可不管这些,手一松,杜仁倒退两步。

他还没松口气,杜筱玖的爪子已经挠到了他的脸上,顿时几个血口子显了出来。

接着,杜筱玖地上一滚,抱住张县丞的腿哭嚎起来。

“我不管,你们就是欺侮我一个小姑娘!”她嚷嚷道:“我娘辛辛苦苦挣银子,就是为了我过好日子。

结果她一走,舅舅不仁,外祖母无义,日日算计与我。

前个儿跟您勾搭,让我去你们家阴婚,要我的命!

今个儿,更是冤枉我私藏山匪!”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搓出来的鼻涕,直接往张县丞袍子上一抹,恶心的对方不行不行的。

杜仁怕张县丞恼羞成怒,连他也恨上,于是忍着脸上的痛去拉杜筱玖。

结果杜筱玖抱大腿抱得更紧,张县丞的袍子都快给撕裂了。

“你别拉我!今个儿我就当着诸位官差大哥的面,问个清楚,你们到底让不让我活!”杜筱玖大声问道。

东厢房里小玉的哭声,都被她给盖了下去。

小玉收了声,悄悄穿好衣服,打开一条窗户缝。

姑娘能骂能打,没想到还能撒泼,真是涨了见识。

张县丞狼狈不堪,脖子上的青筋凸起,连声说道:“是你舅舅来告密,说你私藏山匪的。

本官为了全城百姓安稳着想,也得过来看看!你赶紧撒手!”

他将过错,全推给了杜仁。

杜筱玖也不敢得罪官府太狠,见好就收,顺着台阶就爬起来,又扑向杜仁撕咬。

杜仁瓜皮帽滚落地上,衣襟也被撕的裂了个大口子,脸上又添了几道血印子。

正文 057谁怕谁! 她这么一闹,徐老太慌了。

西厢房里的周氏也躺不住了,催着缩在屋里的杜贲出去救人。

杜筱玖目光一扫,也不打算让她们好过,嚷道:

“舅舅,你是不是前几天去花楼被我撞见,就想着借官府的手,又夺财产又灭口!”

“”

这小丫头心思咋那么毒呢,杜仁抱头。

他怕了不成吗,能找个地方哭去吗?

西厢房里的周氏,立时变了脸色,一把拉住刚准备出去的杜贲。

她推开窗户就骂:“小赔钱货,你可别血口喷人,什么花楼?”

杜仁激动的含着眼泪,连连点头:没错,就是血口喷人。

杜筱玖不慌不忙,小嘴一撇,眼睛一斜:“上月初一,舅舅去了县里唯一的花楼,送给小翠一个金簪子;这个月初六,舅舅又去,送的是二十两的银票;昨天”

杜仁惊恐的跳起来,去捂杜筱玖的嘴。

杜筱玖脚下一闪,躲开了。

周氏求捶得捶,气的砸着窗棂直骂:“好你个杜老二,骗我说出去谈生意。

你它娘的生意谈到了花楼,贱娘们的裤裆里!”

她顺手抓起个茶碗,朝着窗户外的杜仁砸过去。

杜仁慌不择路,躲闪的时候正巧碰到张县丞身上。

张县丞身子一晃,被茶碗砸了正正好。

满院子的衙役,看戏一样看他们耍。

就是东厢门口两个护卫,也是开了眼界,没想到小县城里的人家,这么泼辣有生活气息。

张县丞是真的怒了,一甩袖子:“走!”

都还没看过瘾呢,衙役们不无遗憾,但是长官发话,不能不走。

没一会,院子里闲杂人等,全撤了。

杜筱玖收了手,放过了满脸土色的杜仁,又看向徐老太:“外祖母,管好你儿子,我可听说那个小翠,得了脏病。”

西厢房里又是一阵“噼里啪啦”。

徐老太铁青着脸:“不知羞耻!一个小姑娘,张口花楼、闭口脏病,你娘就这么教育你的!”

“别提我娘!”杜筱玖咬着牙道:“你不配!”

徐老太怒道:“别以为没人管得了你,从今往后,你不许出东厢房的门!

若是不听话,我豁出脸面去县衙,告你个不孝!”

杜仁整好衣衫,朝着杜筱玖冷冷“哼”了一声,喊道:“李管家,将东厢房的窗户和门,全给封上!”

一直躲在角落里的李管家,应声而出,但是刚走两步又缩了回去。

那两个护卫,一左一右护着,他不敢惹呀。

杜筱玖昂头:“李管家,收拾收拾东西,回老家过年吧!”

李管家,签的是十五年活契。

如今在杜家,满打满算,也不到十年。

李管家愣住:“姑娘,这不合规矩。”

契约没满,怎么撵人呢?

杜筱玖朝着东厢喊了声:“小玉,把李管家的身契拿来,顺便包三个月的月银!”

提前节约,可不得给三个月的月银。

她转向李管家:“我打听到你儿子生病了,需要银子续命,对吧?”

李管家不吭声。

小玉噔噔噔,将杜筱玖不知什么时候准备好的解约书和一张银票送了出来。

她脸上还带着水汽,一出来,睫毛都成白的了。

杜筱玖接了东西,递给李管家:“之前我舅舅收买你的银子,我就不克扣了,拿着银票和解约书,滚蛋!”

三个月的月银,和没了杜秀秀的杜家,李管家果断选了前者。

他接了东西,话都不跟杜仁说半句,扭头就收拾东西去了。

杜筱玖一背手,面朝徐老太:“外祖母,想关我,也得看有没有那个能力!”

说完话,她脚步急着就往自个儿屋里去。

人呢,人呢?

衙役说没看见山匪。

屋里连个衣柜都没有,哪里能藏起两个大男人?

正文 058快去! 杜筱玖一脚踏进屋里,就看见梁景湛坐在炕沿,不紧不慢的喝茶。

炕上的青岩,已经醒了,依靠在炕头,看见杜筱玖进屋,还笑了笑。

杜筱玖绕着两人转了圈,问道:“刚才你们俩,藏哪里了?”

梁景湛指一指后窗:“就蹲在那里。”

此时小玉也走了进来,捂着嘴,小声说道:“太吓人了,要是他们不害臊,进来仔细搜,咱们今个儿就完了。”

梁景湛背着青岩,蹲在后窗。

死亡恐惧下,小玉终于理解了杜筱玖的意思,厚着脸皮半解衣裙,就等着那些人进来,往对方头上泼热水。

“亏了姑娘反应机敏。”小玉说道:“拉着老爷和官差,撒泼打滑,移了他们视线。”

杜筱玖得意洋洋:“那是,也不看你家姑娘是谁。”

但是梁景湛的脸,从杜筱玖进来,就是黑的。

杜筱玖笑着笑着,就被对方的低气压,搞的很尴尬。

“你拉那么长的脸干什么?”

救了他,还得看他脸色?

这表兄太难伺候了!

梁景湛说道:“委屈你了。”

杜筱玖松口气,一挥手:“这算什么事,小菜一碟!”

不说还好,一说话,梁景湛的脸更黑了。

杜筱玖眉头紧蹙,让小玉出去守着,她要好好问问这俩山匪,到底几个意思。

姐还救错你们啦?

然而小玉一出去,梁景湛就站起身,将杜筱玖拉到书案前。

“云龙山,还有个藏身之处,平津侯怕是不知道。”他刷刷几笔,画了一张图:

“交给张宫,让他拿着去找平津侯。”

哎?

杜筱玖被闹懵了,没明白他的意思。

梁景湛耐心的解释:“就是张县丞,他叫张宫!”

哦!

为什么咧?

杜筱玖依旧没明白。

“”梁景湛细细解释:“张宫来这里出任小小八品县丞,怕不是他所愿。

我觉着,可能跟京里陷害梁家的人有关系。所以,他必是要另攀高枝,为自己加大筹码的。

若是能在平津侯面前露个脸,立个功,想来他求之不得。”

杜筱玖想起张县丞对平津侯的巴结,甚至为了攀上平津侯,对安定王府派来的柳文清,隐隐有疏离之态。

她点点头,似乎有些明白梁景湛的意思。

梁景湛继续说道:“你将这图纸交给他,哄着他出城去,半夜里,我去他书房查勘一番。

想来他也没将杜家人当成一回事,有关你家的文书,必不像诬告梁家的证据一样,藏的那么深。”

万一放在一块,更好!

杜筱玖接了地形图,顺口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张县丞家里有什么证据?”

梁景湛默了默,并没有隐瞒:“他一个败类,哪里来的胆子诬告,背后定有人撑腰。

而且之后并没有被杀人灭口,多年后还能捞个一官半职,想来手里定是握有筹码的。”

“你怀疑他手里,有同人罗织梁家通敌的信件?”梁家的仇恨距离她太远,并没有多少感触,杜筱玖更加惊讶的是别的:“那厉害了,竟然藏那么久,还没被人找到!”

京里那贵人,该有多失败呀!

梁景湛眼睛里,是深不见底的幽邃。

他不愿同杜筱玖就此事多谈,站起身,将杜筱玖推了出去:“趁早不宜迟,你赶紧去,今天晚上我就摸进去。”

正文 059诱惑 杜筱玖带着地形图,一踏出东厢,就感觉上房和西厢的窗户,立刻关的严严实实的。

她对着这两个方向,轻蔑的一笑,大声喊了声:“小玉,看好门户,本姑娘去县衙一趟!”

估计这会儿,杜仁在西厢跪碎砖头呢,不敢再往东厢里钻。

杜筱玖带着一个护卫,放心的朝着县衙走去。

大壮就蹲在巷子口,看见她出来,忙奔过去:“杜姐儿,山匪真的去你们家啦?”

“屁!”杜筱玖眉头一竖:“要是在我们家,那些官差能空手走人?”

大壮愣了愣:“也对。”

他围着杜筱玖转了两圈,偷偷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二柱跟在后头,说道:“杜姐儿,我哥以为山匪来找你麻烦呢。”

杜筱玖呵呵一笑:“不怕,我有贵人派的护卫,快让开,我去衙门有点事!”

大壮小心翼翼的,朝着她身后不远的护卫瞄了一眼,退到了一边。

眼看着杜筱玖走远,二柱推了大壮一下:“哥,你为啥不直接说!”

大壮摇摇头:“别闹了,我配不上杜姐儿。”

以前她家就有钱,自己家只是小摊贩。

现在杜筱玖都得贵人青眼了,出门还有护卫,他大壮更配不上了。

少年的心,在大雪皑皑下,冻成了碎冰碴。

杜筱玖一直将他当兄弟,可不知道他的心思。

踩着厚厚的雪,不一会她就走到了县衙门口。

张县丞刚换了身干净衣裳坐定,就听见有人回禀:“大人,杜家大姐儿来了!”

顿时张县丞的后牙槽,生疼生疼,拉扯的后脑勺都发紧。

“她来干嘛?”张县丞没好气的问。

难道在杜家闹的不过瘾,还跑县衙里撒泼耍横?

下属回答道:“杜家大姐儿,说要借咱们一匹马,外加几个人,去城外找平津侯。”

啥?

张县丞站了起来:“我没听错吧?”

杜筱玖又要作什么妖?

他催着下属带自己去,一直走到马廊,正看见杜筱玖在挑马匹。

“被乱摸!”张县丞大喝一声:“你会骑马吗?别乱摸!”

杜筱玖收回手,翻了个白眼:“要不你给我派辆马车?”

真的很想打死她怎么办?

张县丞抄在袖子里的手,忍了又忍,强按住要打死杜筱玖的冲动。

“你找平津侯干什么?”张县丞问道:“不知道现在是剿匪的关键阶段,不能打扰吗?”

杜筱玖,故意摸了摸袖子,回避了张县丞的问题:“您也知道平津侯正剿匪,可别耽误了正事!”

张县丞眯了眯眼睛,盯着杜筱玖的袖口问:“莫不是你又想起了什么?”

“没!”杜筱玖矢口否认:“您不是带人去我家搜山匪吗?我突然好奇,山匪到底长什么样,也不冤您诬赖我私藏山匪一次嘛。”

张县丞铁青着脸,更加确定对方有事瞒着他:“别胡闹,剿匪是你平时过家家吗?”

他回头对自己长随使了个眼色。

长随立刻冲上去,瞅着杜筱玖摸的袖子,就是一扯。

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纸,随着他的动作,飘落在地上。

杜筱玖嚷嚷起来:“你们干什么!那是我要给平津侯送的,谁敢拿!”

张县丞迅速的捡起纸张,打开一看,顿时喜上眉梢。

“这是地形图!”他说道:“云龙山的?”

正文 060一个女人 杜筱玖气的直跺脚:“还给我!”

张县丞收起地形图:“这是山匪的另一个窝藏地点?”

杜筱玖紧紧咬着嘴,眼圈都气红了。

“本官知道了!”张县丞窃喜,面上却一本正经:“这么重要的事情,不能放你一个小姑娘去。

来人,备马,本官亲自交给平津侯!”

杜筱玖出了县衙的门,才捂嘴偷偷笑起来。

你乐意去你去,反正她又不需要建功立业。

大早上那么一闹,杜家人倒是老实了,徐老太也没有再出来刷存在感。

杜筱玖给梁景湛找了身白衣服,半夜里往雪堆里一趴,一点也看不出是个人来。

她也给自己准备了一套,也想跟着去,却被梁景湛呵斥住,甚至教训的话,都跟当初娘训她一个样。

杜筱玖心里,暖暖的,之外还有种哔了狗的感觉。

怎么一不小心,又给自己认了个娘?

门外两尊门神,杜筱玖终于觉出碍事来。

临近黄昏,她好说歹说,让两位大哥早点去歇息了。

安全起见,梁景湛还是从后窗翻墙走人,顺便带着杜筱玖蠢蠢欲动的心。

因为张县丞出了门,张家熄灯的早。

这才刚刚入夜,整个府邸已经通黑一片,除了白雪,什么也没有。

延城县宅院的墙头,普遍不高,梁景湛两三下就翻了进去,按着杜筱玖大致描述的地形,沿着角落,先摸到了前院的书房。

书房里空荡荡的,书架上的一些经文史书,一看就是拿来做摆设的。

他翻了几翻,除了邸报,也没什么有用的东西。

梁景湛直接将邸报塞进怀里,又往后院的书房摸。

正房里,还没熄灯,有一两个人影晃动。

梁景湛不敢大动作,一点一点摸到黑灯瞎火的偏房,轻轻一推门,竟然没锁。

他心一提,蹲在门口半响,没听见屋里有动静,又往里扔了个雪块。

还是没人响动。

来都来了,不能这样回去吧?

梁景湛心里估算了一下张家的人手,最后一咬牙,闪进门去。

屋里黑通通的,好一会,他的眼睛才适应了屋里的光线。

内院的书房摆设,明显比外院多,还有一个铺着厚厚毯子的贵妃椅。

梁景湛直接走到书案旁,开始四处翻找。

还没翻几下,他就赶紧后背凉凉的,不及多想蹲了下去,一个花瓶直接摔在了书案上。

梁景湛反手一抓,将背后的人直接摁在书案上。

“嘤咛”一声,那人挣扎了两下。

梁景湛一愣:是个女人!

他问:“你是谁,鬼鬼祟祟在书房干什么?”

女人带着丝哭腔:“我是老爷的侍妾,本就在书房伺候!”

梁景湛,才是不速之客好不好。

梁景湛心情极差,掏出刀子放在女人脸上:“你若是敢叫唤,信不信我一刀子割下去?”

女人沉默半响,突然低声哭泣起来。

梁景湛此刻,突然后悔没带杜筱玖来。

兴许对付这种梨花带雨的女人,杜筱玖也有自己的经验。

“闭嘴!”他只能靠恐吓:“我问你,张宫的重要信件和文书,都藏在哪里?”

被摁住的女人身体一僵,随后就小声哭道:“英雄饶命,妾身什么也不知道?”

那女人说着话,就想回头看清梁景湛的脸。

梁景湛腾出一只手就摁对方的脑袋,却不小心抹到了对方脸上。

他只觉着手指触碰到厚厚的粉脂,胃里一阵酸气往上顶,忙将手指在旁边的纸上揉搓了揉搓。

这个功夫,那女人已经转过头,将他看了个清楚。

正文 061啪啪啪 梁景湛想也没想,直接扇了对方一巴掌。

然后又沾了一手的粉脂!

女子没料到就这么猝不及防被打了巴掌,傻愣傻愣的。

梁景湛心里恶心到不行,但是为了任务,耐着性子问:“重要信件和文书,到底放在哪里?”

女子问道:“妾什么也不知道。”

“?”梁景湛,不太会处理这种状况。

他默默思考了一会,一咬牙,薅住对方的头发:“别耍花招,你只管告诉我,张宫放文书的地方在哪里,否则”

他又拿刀子比划了一下。

女子吓的直哆嗦,但又不敢继续哭。

她伸出颤抖的手,指了指书架后的某个方向:“那里有个暗格,但是锁却不好开。”

梁景湛皱了皱眉头,让那女子领着自己过去。

等见了那锁,他突然笑了。

“这不已经被打开了吗?”梁景湛斜了女子一眼,借着雪光仔细打量对方。

女子眼神躲闪,不敢说话。

梁景湛用刀尖托起女子下巴:“老实说,你到底是谁?”

在书房伺候的侍妾?

那也没有住在书房里的道理,况且刚才他环顾四周,书房冷冷清清,哪里有人住的气息。

女子“噗通”跪在地上:“英雄饶命,妾本是良家女子,家里受了灾,出来逃难。

谁知道半路遇到老爷,被主母善妒,逼我签了卖身契。

妾好好一个女儿家,终日受辱,实在忍无可忍,这才想着进来偷了身契去。”

梁景湛目光闪了闪,嘴角讽刺的一笑,却并不揭穿。

他又问了一次:“确定,只是来偷身契的?”

女子慌忙点头:“妾偷了老爷的钥匙,刚打开第一道锁,您就进来了。”

梁景湛揪着她,按在锁前:“你可知里面暗锁怎么开的?”

女子摇头。

梁景湛默了默,说道:“拍!”

啊?

女子直接懵了。

梁景湛匕首往前送了送,眼看着就要见血。

女子慌忙照着暗格,急急拍了一下。

暗格,依旧如初。

梁景湛冷冷一笑,伸出手照着暗格,“啪啪啪”就是三下。

震的书架上的书,都滚落下来,砸在女子脚下。

她惊的急忙往外瞧,好在因为下雪,书房离上房也足够远,并没有引起旁人注意。

她又往暗格看,发现里面暗锁,竟然被震落了锁芯。

梁景湛挑开暗格翻了翻,里面是银票和任书,并没有他要的东西,不禁有些失望。

女子也凑过头去,同样的失望之色:“原来妾身的身契,不在这里。”

梁景湛松开了她,往墙角一推,自己转身就跳出窗外。

今天被人发现,是不能继续搜索了。

杜筱玖在屋里来回踱步,等的心急,怕梁景湛出意外。

好在后半夜,梁景湛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他一进屋,杜筱玖就迎上去,接过对方扔过来的白衣问道:“找到没有?”

梁景湛摇摇头,第一时间冲到水盆前,使劲搓他的手,还问:“有皂角吗?”

“”杜筱玖简直是无语了。

一个大老爷们,不就是出门翻了几次墙,至于吗?

她将白衣往废品筐里一扔,又找出皂角扔了过去。

梁景湛足足洗了半柱香的手,这才坐到椅子上喘了一口气,给杜筱玖细讲经过。

正文 062张县丞的真实身份 杜筱玖听完,第一个问题:“那个暗锁,被你生生拍开了?”

她怎么听说,大户人家有种暗锁,如果用暴力强开,里面的东西就会自动毁掉。

她好奇的看着梁景湛,希望能有个答案。

梁景湛一时无语。

这时候,对方不该失望与文书没找到吗?

这脑子,也太跳脱了吧?

“那锁,本就是你娘造的。”梁景湛道:“第一道机关,需要钥匙;第二道机关,需照着锁用力拍三巴掌,将锁芯震开。她给这种暗锁,起名叫三巴掌锁,是少时无聊,造出来哄爹开心的。”

杜筱玖站了起来,心里复杂。

没想到,竟然在此处听到母亲少年时的轶事,她声音有些发颤:“娘,竟还精通机关术?”

梁景湛点点头:“她会的东西,可不少呢,但只当闺中之乐,并不被外人知道。”

杜筱玖激动起来:“那为什么三巴掌锁,会出现在张县丞家里?”

梁景湛抬起头,眼睛又变得幽暗看不到底:“因为张宫,本该叫梁宫呀,你娘该喊他一声,叔叔!”

杜筱玖摒住呼吸:“你说什么?

“张宫,字长音,本姓梁,是梁将军的亲弟弟。

因为强抢民女、逼良为娼,品行恶劣,被梁将军打折了腿,送回了老家!”

梁景湛面上镇静,牙齿却咯吱咯吱作响:“谁知道,梁家竟然出了这个败类,勾结奸臣,伪造证据,毁了梁家百年基业!”

杜筱玖一直以为,娘是梁家嫡女,梁景湛是失散多年的亲戚,已经够让人惊讶的了。

没想到!

张县丞,图什么?

两个人说话,并没有瞒着炕上的青岩。

似乎青岩,也早早知道了梁景湛的一切,并没有表现出来多惊讶。

他见到杜筱玖竟若呆木,对梁景湛说道:“公子,杜姑娘怕是承受不了太多,你慢点说。”

梁景湛起身:“她身上,有梁家一半的血,总该知道这些。知道谁才是她的亲人!”

杜筱玖木愣愣的,立在屋中,看看梁景湛,又看看青岩。

然后,她眼睛渐渐恢复清明:“就算他不是梁家败类,害的我娘身死,这个仇,我也不会不报!”

她本就打算搞了外家,再去找张县丞的麻烦的。

“明天,我亲自去趟张家!”杜筱玖说道。

闲着也是闲着,干坐着心里发慌。

不如张家内宅晃荡一圈,探探虚实,万一套出文书藏哪里呢?

梁景湛一愣:“去干什么?不许去!”

谁知道张家会不会趁机对杜筱玖下手。

但是杜筱玖主意已定,也不跟梁景湛多说话,反而转了话题:“青岩的伤势似乎没有大碍了。”

“青岩现在能起身了,我一会带他离开。”梁景湛误会了杜筱玖的意思,急忙说道。

“为什么?”杜筱玖不知道对方误会了,一头雾水:“他的伤要好好养着,外面全在剿匪,你们又能去哪里?”

梁景湛道:“我之前伪造了个身份,又在隔壁巷子租赁了个院子”

“不行!”杜筱玖直接打断他的话:“如今全城戒严,你们根本过不了关,就好好在这里呆着。放心,我这里最安全,她们不敢往里闯。”

说完,她又看了梁景湛一眼:“再说,青岩不能动弹,新房子里肯定落满了灰尘,脏兮兮的,长久不住人,谁知道会不会有虫子、蚂蚁、老鼠、蜘蛛”

梁景湛的脸都绿了,说的过瘾不?

开心不?

有意思不?

正文 063泼妇 梁景湛没有走成,且不说半夜青岩行动不便。

就是白天,这边天刚蒙蒙亮,那边徐老太带着儿子,又开始作了。

一大清早的,杜仁就在院子里干嚎。

在外间榻上睡的正香的杜筱玖,真的很想冲出去胖揍他一顿。

她翻身拉开门:“是舅母不行了,还是外祖母要死了,舅舅,你哭什么?”

躲在厢房窗户后的舅母周氏:“”

躲在上房门后的外祖母徐老太:“”

院子里唱苦情戏的舅舅杜仁:“”

早就说了,不该跟杜筱玖正面对着干,时时刻刻会被噎死。

杜仁眼角不由自主的,往上房瞄了一眼,然后回头对杜筱玖说:

“大姐儿,你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如今咱们家都快揭不开锅了,眼看着要过年,可怎么办呢?”

杜筱玖乐了:“揭不开锅呀,那让舅母把那一盒子首饰当了,或者贲表弟的笔墨钱先停一停,再不行,舅舅去花楼找小翠,把银票要回来!”

能不能按正常思路说话!

杜仁气了:“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怎么不说救济救济家里?你不是杜家的人?”

上房里突然传来一阵咳嗽,杜仁忙揉了揉眼圈,又显出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

“大姐儿,往日里,咱们都是依靠着你娘过日子。”他放低了姿态:

“如今家里的顶梁柱突然没了,放谁家不难过?

尤其咱们家,城里还有作坊和铺子,随着你娘一去,生意一落千丈。”

他越说越难过,一半作戏一半真诉苦:“也不知道王家,请了哪路高人,设计的皮衣样式,跟咱们家没什么差别,甚至更美观。

如今,他家又要起势了。咱们作坊的工人,被对方挖走了大半!”

今冬这个年,着实艰难。

况且,杜筱玖将杜秀秀的遗物,以一种诡异的方式,重新搜刮了去。

杜仁说到最后,真的落了几滴泪。

杜筱玖静静看着对方表演完,朝上房扫了一眼,嘴角泛起讥笑:

“成衣生意,县里本就是几家在做,风水轮流转是正常的,哪可能咱们一家独大?”

杜仁道:“这话可不能这么说!难道咱们家生意活该一落千丈?

大姐儿,你将你娘生前的图纸拿出来,说不得咱们依旧是延城县第一家呢。”

图纸早就送给竞争对手了,杜筱玖哪里还有?

她呵呵一笑,转身回房,独留杜仁在风雪中凌乱。

这小丫头片子,怎么油盐不进?

杜仁挫败,悻悻回了西厢。

周氏唾了一口:“没出息,这点小事也办不好!”

“你能你去!”杜仁下意识的回了一嘴。

这下子周氏不干了,朝着杜仁又是扔枕头又是扔被子:“怎么着,要不是你将家里东西都给了小翠那个臭婊|子,过年会连个送礼的钱都没有?”

王家抢了生意是真的,作坊伙计人心大乱被人挖角,也是真的。

杜仁离了李管家,还真办不成什么事。

铺子里的掌柜,也不大听杜仁的招呼,不止一次提出要辞了这里返乡了。

杜仁如今焦头烂额,周氏还要胡搅蛮缠。

他气的捶了周氏两拳:“昨天我不都解释清楚了,那是大姐儿栽赃陷害!”

“呸!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的镯子和银票哪去了?”周氏翻身跌落地上,抓散了头发嚎起来:“你现在能耐了,做了一家之主了,敢打人了!”

正文 064就问你气不气 杜仁简直要抓狂了。

怎么艰难时刻,周氏开启了泼妇特长,有本事照着杜筱玖撒泼呀!

他逃也似的出了西厢,直奔徐老太处。

杜筱玖也生气,她还没算账,这家人就又打起娘遗物的主意。

即便不知道那一家人是假的,她也没打算将娘的东西喂白眼狼。

杜筱玖进了里间,梁景湛已经起了。

她下意识的朝着炕头藏东西的地方看去,现在屋里人多,还不是拿东西的时候。

不是她不相信梁景湛。

一起生活多年的亲人,都是假的;梁景湛口口声声说,是娘的亲人。

哪怕杜筱玖心里已经信了九分,也还保留着一分的警惕。

梁景湛听到西厢房里,周氏的咒骂声。

先还是骂杜仁的,之后指桑骂槐的说杜筱玖天煞孤星、克家克母。

他眉头皱的能夹死一个苍蝇:“你娘从哪里找来这一家子的极品?”

她又怎么会同这样的人,好好相处了十多年?

杜筱玖在周氏的撒泼中,灵机一动。

她催着小玉去做饭:“赶紧的,一会儿我出去一趟。”

随外面那一家怎么闹,先找到文书,直接封了对方的口。

张家的人没想到,过了冬宴,杜筱玖还敢主动上门。

冬宴里的算盘,甚至都没来得及出招,就被对方击落的七零八散,给了吴氏极大的挫败感。

她想了想,命郑嫂子将杜筱玖直接领进暖阁里来,看看对方到底想干什么。

杜筱玖走进来,这次连礼都懒的行了。

吴氏黑着脸,想说她两句,突然想起杜筱玖冬宴上的表现来。

得了,别没羞到杜筱玖,先把自个儿给噎死。

“不知杜姑娘,有何贵干?”

既然暂时弄不死对方,那就换种方式相处,吴氏不介意自己先开口。

杜筱玖突然意识到,吴氏可是个老妖婆,走过的路可比她吃过盐还多,平常套小伙伴话的招数,怕是不顶用,说不得还暴露了自己的目的。

自己有时候做事,确实太冲动了。

但是来都来了,不能干坐着吧?

怎么说呢?

来找你要杜家文书的?首告证据藏在哪里?

这肯定不行。

她两手交叉,无意识的搓了搓大拇指,灵机一动:“那个,张大人抢了我的地形图,你们家得给个说法!”

吴氏一口闷血差点没喷出来,这姑娘故意来捣乱的吧?

郑嫂子忙上前打岔:“杜姐儿,你这是什么话?我家大人昨个儿就出城了,什么时候抢你的地形图了?”

“就昨个儿!”杜筱玖没好气的说道:“要不是他抢了,今个儿就该是我在平津侯面前立功!”

原来如此!

吴氏真是憋了一口气,她强按住脾气,问道:“你一个小丫头,一不是官员,二又不缺钱,要功劳干什么?

再说了,一个小孩子,怎么能往剿匪的地方跑?这种危险的事情,自该交给衙门里的官员去做。”

杜筱玖简直被惊呆了,她瞪圆了眼睛:“你厚颜无耻的样子,还真跟你儿子一模一样。”

吴氏气的手抖:“滚!滚!滚!”

这就是来捣乱的!

杜筱玖若不知道张县丞跟梁家的具体关系,兴许她还能忍一忍。

一旦知道了,再看见吴氏那张高高在上,矫揉做作的脸,杜筱玖本能的作呕。

杜筱玖嘿嘿一笑,又将吴氏进一步气了气:

“人都是靠走的,滚怎么滚?要不,您先给我做个范例?”

“撵出去!”吴氏是真的要气晕了

正文 065滚就滚 (修正个错误,张县丞设定的真实身份是梁将军的堂弟,女主的堂叔,不知道为啥我写成亲弟弟了,笔误,纯属笔误!谢谢读者三于指正:手动笑脸)

想杜筱玖横行延城北关多年,从屋里走出去过、爬出去过、跳出去过,还从没有被撵出去过。

她不高兴了:“明明是你家抢人东西,怎么还往外撵人?真是一点底线都不要了。”

吴氏已经气的要翻白眼了:“郑嬷嬷,你傻站着,看她气死我才动手吗?”

此话一出,郑嫂子也没了好脸。

她卷起袖子就去推杜筱玖:“出去!出去!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她推一下,杜筱玖往后跳一下,如此三番,就到了大门口。

郑嫂子对着目瞪口呆的门房喊:“将她撵出去,以后不许进咱们张家的门。”

然而话音未落,门房也还没动手。

杜筱玖这次不等人推,主动蹲下身抱住头蜷起双腿,滴溜溜,自己滚出了张家大门。

真的是跟个球一样滚出张家大门的!

“”

郑嫂子突然就明白了吴氏的心情,你不是说不会滚吗?

她还没回过神,杜筱玖已经扯着嗓子哭起来了:“凭什么呀!你们也太欺侮人了。

不就是当几天官,就可以随便欺侮我一个孤零零的女孩子吗?”

杜筱玖是赶早来的,这时候,衙门里的人也正准备去当值。

张家的府邸,紧邻县衙后门口。

杜筱玖这么一闹,来当差的衙役全看到了,就连路两旁卖早食的摊子也不做生意了,全都伸长脖子往张家门口看。

杜筱玖也是个妙人,只喊口号,就是不说为什么。

之前富贵轩的风波刚过,据说冬宴上,张家的人对其也是没什么好脸色。

这会儿贵人出城剿匪,杜筱玖突然从张家大门口滚出来,可就耐人寻味了。

郑嫂子眼瞅着人都围了过来,急的满头大汗。

她怎么说?

没欺侮人?

杜筱玖确确实实是滚着出去的,从外面那些人的视线看,说是被张家打出去的也不为过。

可是说欺侮,这不等于将县丞抢人功劳的事公布于众?

张家可还等着立功,能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呢。

郑嫂子无法,又不能当着众人去捂杜筱玖的嘴,她慌不迭的命门房看紧了,自个儿一路小跑回禀吴氏去了。

上房里,吴氏气的心肝疼。

儿媳李氏和孙女张楚楚,一边一个安抚她。

“祖母,一个小小商户女,您也真是好脾气!”张楚楚道:“让我说,直接给她两巴掌,她也不敢”

“老太太!”郑嫂子一脚踏进来,打断了张楚楚的话:“那个杜姐儿,在咱们大门口撒泼打滚!”

吴氏一口气没上来,白眼一翻,真的晕了过去。

丫鬟们掐人中的掐人中,拿醋熏的去拿醋。

张楚楚气的,立刻就要带人出去将杜筱玖打一顿。

李氏说道:“你在这里照顾老太太!咱们家门口,不好莽撞!”

她对郑嫂子说道:“我去吧,看看她到底什么目的。”

说起来,杜筱玖这个撒泼的招数,还是今早周氏给的启发。

若她是个好脸面的人,面对周氏的撒泼打滚,还真的没什么办法。

不有句古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吗?”

张家,却是及其要脸面的!

杜筱玖决定,先将张家搅得头晕脑胀再说。

对方气急了,肯定会迫不及待的拿出文书,逼杜家的人将她解决掉。

那时候,她和梁景湛就可以主动出击了。

正文 066曹氏 一开始,她盘腿坐在地上,后来觉着雪地里太冷,这会已经挪到了张家的门槛上。

再过一会儿,闹也闹了,气也气了,所有人也都看见张家欺侮人了,还真在这里跟二傻子似的杵着干嘛?

看雪景吗?

所以李氏带着郑嫂子出来时,杜筱玖早没了影,只有一个呆愣愣的门房,在风中伫立。

这简直是

把张家当猴耍吗?

李氏铁青着脸,去了又回,刚进二门,就看见侍妾曹氏站在上房探头探脑。

她疾走几步,没等曹氏回头,一个耳光就扇了过去。

“啪!”

曹氏耳朵一阵轰鸣,慌的跪在地上:“妾错了,求奶奶责罚。”

李氏揉了揉震的发麻的手,冷哼一声:“错,哪里错了?”

“妾不该立在上房门口。”曹氏捂着脸,眼里包着泪,却不敢流下来。

李氏看也不看她一眼:“别以为我儿子没了,不能生了,你就以为自己有机会!”

扔下这么一句话,李氏自顾自的进了屋。

翠喜留在后面,对曹氏说:“姨娘也别跪着了,以后少到上房这里来转悠。”

曹氏小声说道:“好翠喜,我本是想在奶奶跟前告个假,出去街上走一趟。”

翠喜挑起眉毛,看看屋内,压低声音说道:“姨娘疯了把,何时咱们家女眷,有去街上溜达的?”

张家虽小,但是守的是京里大户的礼,怎能跟延城县的小门小户一样放肆。

“我”曹氏眼泪终于滚了下来。

翠喜简直无语了:“别成天想着往外逃,伺候好老爷,有个一男半女,老太太才好为你说话。

赶快回屋吧,缺什么少什么,就给小丫鬟们要。

只是这上房,奶奶吩咐了不许你靠近,你以后别再凑过来了!”

说完,也掀帘子进了屋。

看着走廊里四下无人,曹氏这才拉下脸,走到跨院门口,唤住一个小丫鬟,塞了两吊钱过去。

“草儿,劳驾,帮我去街上买点零嘴来。”曹氏笑道:“刚才那位,谁家的姑娘,胆子这么大,敢冲撞咱们老太太?”

一点零嘴,哪用的着两吊钱?

草儿接过来,立时乐开了花:“回姨娘,刚那位就是杜家的大姐儿,在咱们延城县,是个女霸王,谁也不敢惹。”

草儿是本地人,签了三年短工进来伺候的,对杜筱玖自然不陌生。

曹氏眼睛沉了沉:“可是在那个富贵轩,给咱们老爷没脸的杜家姑娘?”

草儿点头:“就是她!姨娘您想买什么零嘴,瓜子还是点心?”

“蜜饯吧!”曹氏胡乱答了一句,就低着头进了跨院。

杜筱玖出来一趟,成功恶心了张家,抄着手在街上溜达。

新年将近,即便飘着大雪,也打消不了百姓过年的心情。

这会大街上,赶着驴车进城来买年货的,不要太多。

杜筱玖摸了摸钱袋,还有些碎银子,直接拐进富贵轩,要了两碗热乎乎的羊杂,约好一会儿送到杜家给小玉。

然后她又进了点心铺子,称了几斤瓜子、蜜饯、核桃和红枣,回去当零嘴消遣。

草儿进来,正看见埋头挑挑拣拣的杜筱玖,犹豫着不知是进还是不进。

作为南关的住家,是属于二黑子一系的,跟杜筱玖所在的北关,天生不对付。

何况,杜筱玖现在死磕张家,草儿现在就在张家做工呀。

她不进来,杜筱玖却发现了她,笑眯眯的冲她招手。

正文 067套近乎 “这不是草儿吗?听你娘说,进了张家做工,挣大钱去了?”

杜筱玖招呼着走过去,搂住草儿问。

草儿硬着头皮点点头:“杜姐姐好。”

“好,好,都好。”杜筱玖道:“听说你在张家做工呢?怎么有空出来逛街?”

草儿战战兢兢的答:“我出来给姨娘买点蜜饯。”

杜筱玖惊讶:“张家不是世家之后吗?我怎么听说世家,都有专门的厨子做点心,不吃外面大街上的东西呢?”

草儿脸一红:“没感觉县丞家,跟咱们县其他老爷,有什么差别。”

除了在下人面前拿乔,吃的点心,用的草纸,都是外面街上买的。

杜筱玖又问:“你在张家具体做什么呀?每月多少月银?她们对你好不好?”

“挺好的。”草儿实在不晓得杜筱玖到底打什么主意。

杜筱玖眼珠转了转,冲着柜台喊:“老板,蜜饯来两斤!”

她又转头对草儿道:“你娘大冬天给别人洗衣服,挺辛苦的。这蜜饯当我送你的,手里的钱自己留着过年。”

草儿又激动,又犹豫:“杜姐姐,你对我再好,东家的事我也不会说的。”

“傻了吧?”杜筱玖斜眼:“咱们街坊邻居的,我会利用你对付一个外人?再说了,你肯定不会被派去伺候老孺人。”

草儿放了心:“可不咋地,我伺候的是足不出户的姨娘,可不知道老孺人屋里的事情。”

姨娘?

杜筱玖的手指搓了搓,微微颌首:“大户人家就是多事,整什么姨娘?怪不得我看张大人的媳妇,一脸的黑气,估计是气的。”

草儿不自觉的点头:“倒还不至于,老爷分的清主次,银钱和稀罕物,都是愿意交给奶奶。”

她左右看了看,小声对杜筱玖说:“姨娘也可怜,每天在奶奶屋里立规矩。想见老孺人哭一哭,都进不去屋子。

今天你走后,奶奶还拿她撒气,打了好大一个嘴巴子。”

杜筱玖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佯装惊讶:“这么凶?冬宴上见过她,不像呀?”

“女人对付起女人来,那是什么狠手都下的去。”草儿道。

这时候,蜜饯已经包好,杜筱玖接过来直接往草儿怀里一塞:“赶紧回去吧,别一会挨骂。”

草儿省了钱,心里高兴,提着瓜子给杜筱玖连声道谢。

杜筱玖眼望着对方走远,这才拍拍手,将自己买的东西提上往外走。

今天没白来,虽然不知道张家会不会被自己激怒,但是能得到张宫的重要东西,都交给李氏收着,这就很不错了。

可是,怎么溜进李氏屋里偷东西呢?

李氏又习惯将东西藏在哪里呢?

那个受气的姨娘,心里有没有怨恨,可不可以利用呢?

杜筱玖低头想着心事,根本就没注意一辆马车急急朝着她驶来。

等听到人惊叫,马车已经近前。

杜筱玖望着疾行的马车,第一反应不是躲闪,还是想起当初娘,是不是就这么被撞的。

她眼里燃起怒火,提起拳头就要往上冲,却被一条胳膊揽进怀里,躲过了疯狂的车架。

马车见没撞到杜筱玖,停也没停,避着路人就飞奔而去。

杜筱玖都没看是谁救了自己,咬着牙就要去追。

抱住她的胳膊却没松开,头顶上的飘雪也被一把油纸伞遮住。

杜筱玖这才回头,却吓地跳了起来。

正文 068笔迹 “你怎么出来了?”杜筱玖惊问。

梁景湛见她冷静了,这才收回胳膊,说道:“你们家太闹,我嫌太吵?”

啥玩意?

杜筱玖瞪圆了眼睛:“太吵?她们又整什么幺蛾子了?”

梁景湛微微一笑,接过杜筱玖手里的东西,小心的将她护到路外面。

“也不知真的还是假的,突然来了一波又一波的债主。”梁景湛边走边说:

“你那个舅母哭的惊天动地,外祖母也是不住的抹眼泪,那个舅舅”

梁景湛眼色一暗,咬着牙说了“舅舅”这个词:“跑到东厢,三番五次的问小玉,你什么时候回家。”

杜筱玖惊呆了:“怎么可能?我虽然不懂生意,但是娘的债务还是清楚的,根本没有欠外债!”

梁景湛松了口气:“听你这么说,那是最好的,来!”

两个人正好路过一间文玩店,他将杜筱玖拉了进去。

店里掌柜出来迎接,看见是杜筱玖,笑问:“这不是杜姐儿?”

说着话,还狐疑的打量了梁景湛两眼。

杜筱玖不明白梁景湛的举动,下意识的给掌柜打了声招呼:“谢掌柜,生意兴隆。”

谢掌柜拱拱手,笑着迎了。

梁景湛说道:“谢掌柜,我同杜家大姐儿有事说,借你屋子一间可方便?”

掌柜看了杜筱玖一眼,随即点头,他对杜筱玖印象挺好的,小丫头横是横,但是嘴甜。

谢掌柜忙将两人请进了雅间,还给上了壶热茶。

梁景湛又道:“再借贵处笔墨一用。”

“好好好。”谢掌柜也不问,没一会就送来了文房四宝,然后小心的带上门出去。

梁景湛从怀里,掏出一沓纸来。

杜筱玖看的清楚,那纸张,是娘书案上放着的水纹纸。

因为延城县偏僻,这种水纹纸在外面是普通货,可是在这里却不易得,也卖的少。

每次笔墨铺子出去进货,娘都会打招呼帮忙买几沓备用。

因此县里的人都知道,杜家识文断字的大姑奶奶,有钱、任性!

杜筱玖终于忍不住问:“你拿这纸,要干什么?”

梁景湛也不说话,摊开纸,拿起笔,沾饱墨,在纸上写下“欠条”两个字。

杜筱玖死死盯着那两个字,咬住了嘴唇。

半响,她才抽了抽鼻子,抬起头:“你竟然,能模仿我娘的笔迹?”

娘手把手教她识文断字,她的笔迹,杜筱玖再熟悉不过。

梁景湛默了默,说:“我说过了,我娘和你娘,闺中时是密友,自然互相模仿过字迹。”

杜筱玖皱了皱眉头,却没再追问,反而说道:“你莫不是,也要去杜家要账?”

“没错!”梁景湛道:“既然她们能造假,我自然也可以。”

杜筱玖攥紧了拳头:“你什么意思?”

先是说梁家后人,如今连娘的笔迹也会模仿,梁景湛莫不是说了慌,来霸占她娘遗产的?

梁景湛知道她误会了,忙解释:“这欠条,也是哄一哄杜家那些人,若真断起案来,笔迹新的还是旧的,衙门里有的是办法。”

也对哦。

杜筱玖知道自己一牵扯到娘,就有些激动。

她重新松了拳头,坐了回去。

正文 069俊俏公子 杜筱玖一把掀了那张写欠条的纸:“先别扯这个,都不是事。”

梁景湛只好收了笔墨,静静听她讲。

“今个儿,我估计是真把张家惹恼了。”杜筱玖道:“竟然故伎重演,想用撞伤我娘的方式,来撞死我。”

梁景湛眼中,立刻杀机一闪。

“但是,我也打听了消息。”杜筱玖继续说:“文书,既然不在书房,可能在李氏或者吴氏手里。”

这不是等于没说吗?

梁景湛尴尬的坐直了身子。

杜筱玖也知道自己扯,书房找不到,肯定会翻其它屋子的。

但是!

她说道:“我打听到张家有位姨娘,很是受气,许是心里对李氏有怨恨呢。

若是咱们能利用上,说不得就不用亲自去偷文书了。”

让姨娘偷首告证据,她估计不敢;但是偷个把不太重要的文书,给李氏添堵,倒是可行。

梁景湛却皱眉:“姨娘?”

他下意识的抓起一张水纹纸,擦了擦自己当时摸到粉脂的手。

杜筱玖眼角一跳,这败家玩意,很贵好不好!

“那个姨娘,我昨晚见过。”梁景湛说道:“她有问题!”

杜筱玖问了一句:“什么问题?”

梁景湛却说不清楚,对方给他的感觉,实在是差到极致。

“她也在书房偷东西,三巴掌锁也是她暴露给我的。”梁景湛不知道该怎么说。

杜筱玖却眼睛一亮:“你看,对吧?她跟张家不是一条心!”

这是个大缺口呀,打开了,文书垂手可得。

县尉家的太太,也说过张家一个侍妾专宠来着。

妾室专宠,正头娘子肯定不乐意,那不就是矛盾?

是不是代表着,她和梁景湛有机可乘?

张家跨院里,草儿将蜜饯给了曹氏。

曹氏顺口问了句:“外面大街上,热闹吗?”

草儿答:“热闹,都是办年货的人。”

曹氏抓了把蜜饯塞给草儿:“坐下陪我说话话,抬头就是巴掌大的天,寂寞的很。外面有什么趣事,你也给我说一说。”

草儿喜滋滋的收起蜜饯,搬了个小墩子坐在曹氏脚下,想想也没什么趣事,倒是杜筱玖可能更能引起姨娘兴趣,毕竟对方刚气过外面主子们。

她说道:“姨娘,我买东西的时候,正碰见了杜家大姐儿。”

曹氏挑蜜饯的手一紧,又松开:“杜家大姐儿呀?她不刚出了咱家的门,气的老太太现在还骂着呢。“

草儿点点头:“可是杜姐儿一点事也没有,心情也不错,买了一大堆点心瓜子。”

“不是刚死了娘吗?”曹氏惊讶:“她不但四处惹事,还在街上闲溜达,不怕人说嘴?”

草儿笑了:“咱们延城县,不比京里大户,哪里那么多规矩?再说杜姐儿大人,心大着呢。”

曹氏掩下眼中表情,沉吟:“心大说不上,能装事倒是真的。她买了东西,直接回家了吗?”

草儿突然露出神秘的表情:“姨娘,我故意走远,等她没注意又拐了回去,您猜怎么着?”

曹氏竖起了耳朵。

“她跟她娘一样,差点没马车撞死!”草儿说道。

曹氏惊叫一声,忙拿帕子掩住嘴巴,匆匆朝着正房方向看了一眼。

“姨娘莫怕。”草儿忙道:“她命大,被人救了。”

曹氏这才拍了拍胸口,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救她的公子,长的可真俊。”草儿笑嘻嘻调侃了一句。

“公子?”曹氏坐直了身子:“什么公子?长的到底多俊呀?”

正文 070求救 能被草儿称为公子,可见穿戴不差。

大雪天在外面逛的公子,又是谁家的?

草儿大致形容了一下,曹氏越听,脸色越垮。

草儿终于觉察到不对来,停下话头,问:“姨娘,您怎么了?”

“没事,听着杜姐儿可真是可怜。”曹氏捂着心口说道:“我这心呀,实在受不了。”

草儿住了口,不知所措。

半响,曹氏挥手:“草儿,你跟那个杜家大姐儿,熟吗?”

草儿摇摇头:“她家住城北,我家在城南,见过几次面,熟悉倒谈不上。”

曹氏目光微凝,又从炕几抽屉里摸出几两碎银来。

“草儿,这些你拿着。”曹氏将碎银,硬是塞给了草儿。

草儿傻了眼:“姨娘,这?”

曹氏拿起帕子,抹起眼泪来:“遇见杜家大姐儿事,你可别往外说。”

草儿一脸懵。

曹氏又道:“听她没爹没娘的,我就想起自个儿来。”

哦~~

草儿有点明白了,姨娘这是触景生情呢。

“草儿,今个你不当值,回家去对吗?”见草儿点头,曹氏眼睛亮了起来:“回头,劳你架,往杜家走一趟可行?”

啊?

草儿惶恐的站起身,垂着头有些不情愿:“姨娘,万一被家里其他人知道,我奴婢怕惹奶奶和老太太不开心。”

曹氏拉住草儿的手,拍了拍:“草儿,你在张家做工也不短了,我吃的穿的你眼红吗?”

草儿迟疑着摇摇头。

有啥好眼红的,一点自由都没有,见天的关在跨院,连门都不让出,哪个主子不高兴了,都能过来骂两声。

曹氏泪又落下来:“你看,连你都瞧出来,我日子过的不像个人,对吗?”

草儿红着脸,不敢再说话。

曹氏激动起来:“草儿,杜家大姐儿既然连老太太都敢怼,可见是个性情中人。

我不甚落在这腌臜处,身不由己,无时无刻不想着逃出去。”

话音未落,草儿吓的直往后退:“姨娘,您说的都是什么呀?”

这要是被李氏听见,还不得打死?

连着她自个儿,估计都得挨板子。

曹氏却“噗通”,对着草儿就跪了下去,扯住对方的衣襟,低声哭诉:

“草儿,求你,救救我!”

草儿已经手足无措了,她一个边城的底层姑娘,哪里见过这种情况。

“姨娘,您赶紧起来!”草儿去拉,却根本拉不动对方。

“杜家大姐儿是个性情中人,既然认定张家害死了她的娘,定不会善罢干休的!”

曹氏不管不顾,急急说道:“你去告诉她,我愿意同她里应外合,只要事后放我回乡!”

草儿脸煞白:“姨娘,万万使不得,使不得!”

“草儿,你来张家后,我自认对你不错。你签的是短工,就算这事被奶奶知道了,顶天打你一顿撵出去!”

曹氏道:“但对我来说,却是要命的!求你看在这几天的情分上,救救我吧!”

说完,就要磕头。

草儿“噗通”也跪了下去,冲着曹氏直磕头:“姨娘,使不得,使不得呀!”

“你们干嘛呢?”门这时候,被人从外面推开。

唬的草儿伏在地上,不敢动弹。

曹氏倒是机敏,立刻起身,擦了擦眼角:“翠喜呀,草儿偷懒,我罚她呢!”

正文 071欠条?我有!(宁晓佳打赏加更) 翠喜狐疑的看了看她的红眼圈,又瞧了瞧吓的浑身发抖的草儿,说道:

“草儿,做事笨手笨脚,竟然还敢偷懒,赶紧去后厨帮忙!”

草儿头都没敢抬,应声就冲出门。

曹氏挤了个笑,很是尴尬。

翠喜又道:“曹姨娘,其她姨娘都已经去奶奶那里伺候了,您可别再惹奶奶不高兴了!”

曹氏慌忙收整一番,随着翠喜往李氏屋里去了。

草儿却一直神情恍惚,陷在震惊中不能自拔,以至于差点把小灶上煨的燕窝给熬糊。

厨房管事一巴掌拍在草儿头上:“是不是想死,这可是老太太的燕窝,烧坏了,你娘给人洗几年衣服才赔得起!”

草儿抹了把脸,哭道:“婶,我错了。我娘今个儿不舒服,我心里实在担心的不行。”

管事也是从延城县聘的,知道草儿家情况,听她这么一说,虽然嘴上还骂着,却手脚利索的包了一笼包子:

“要你在这也是白搭,不够给老娘帮倒忙的,赶紧滚回家去!”

草儿接了包子,忙连生道谢,一阵风似的跑了,又惹来管事一阵骂。

她回到家,将包子给娘放在桌上,又熬好一锅稀饭,等娘回来一起吃过,才支支吾吾:

“娘,我想去城北杜家去一趟。”

草儿娘也没多想,只以为她又贪玩,只说了一句:“去吧,天黑之前回来。”

草儿一声“好”,撂下就往外跑了。

杜家,现在正被杜筱玖搅得乌烟瘴气。

上房里,徐老太吸着旱烟,阴沉着脸不说话。

杜仁和杜贲坐在她左手边,皆是怒气冲天。

另一边,坐着几个脖子粗、脑袋大,戴着瓜皮帽的人。

杜筱玖叉着腰,立在屋子中央。

“你们说是我们家债主。都把欠条拿出来我瞅瞅!”杜筱玖指着那些人说道。

其中一个商户,同杜仁交换了个眼色,态度倨傲:“杜姐儿,这是生意上的事,你一个小丫头,不要掺和!”

杜筱玖笑了:“我不掺和?好呀,你问我外祖母,她乐意我不掺合吗?”

徐老太刚想开口,杜筱玖冲着她就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外祖母若是让我不掺和,债务你们自己还情,那最好不过!”

徐老太到嘴边的话,生生又咽了回去,憋的脸通红。

杜筱玖翻了个白眼:“瞧见没,我们杜家,没我不行!”

行行行,你长的好看,说什么都对!

那个王姓商户,顿时气的闭上了嘴巴。

他旁边一个上年纪,留着把山羊胡子的牛姓商户,慢慢说道:

“谁做主我不管,欠的银子到底什么时候还?”

顺着他的话,另外几个纷纷点头附和:“对,什么时候还银子!”

杜筱玖眉头一竖:“本姑娘说不还了吗?刚就说,让你们把欠条拿出来,白纸黑字,我还能不认?”

刚才她说要欠条的时候,那几个商户眼中一瞬而过的慌乱,杜筱玖可没错过。

她不懂生意,但是会看眼色。

这几个商户,一说到欠条就左右而言他,还同杜仁眉来眼去的。

杜筱玖很生气,就找来这几个蹩脚的帮手,也太瞧不起她了吧?

杜仁根本没想到杜筱玖,平日里拳打脚踢一点样子也没有,关键时候心这么细。

他也有点慌,不住的拿眼睛看徐老太。

徐老太嘴唇动了动,放下旱烟袋,又要开口说话。

这时候,坐在角落里的一个人,举起收里的纸张:“欠条,我有!”

正文 072对手智商堪忧(第二更) 徐老太一句话又被生憋了回去,满脸涨红。

梁景湛是在杜筱玖之后,偷偷进来的。

当时大家都被杜筱玖怼的睁不开眼,根本没谁注意屋里多了个人。

就是门角坐着的商户,也以为他跟所有人一样,是被杜仁请来的。

这时候他一开口,几个商户倒抽一口气,纷纷侧目。

这是碰到真债主了?

王商户立时坐不住了:“杜老板,你们家生意”

他刚想问是不是杜家生意,资金链出现大问题了,怎么还真跑出一个拿欠条的人来。

话没说完,余光瞥见旁边虎视眈眈的杜筱玖,王商户立刻把话咽了回去。

差一点就说漏嘴。

偏偏杜筱玖这人,特别爱较真,冲着他就问:“王老板,印象中,你在城北开胭脂铺对吧?”

王商户尴尬的点点头。

“一个开胭脂铺的,跟我们皮子成衣铺,能有什么债务往来?”

杜筱玖问:“是我舅母买你家胭脂没给钱,还是花楼里的姑娘进货,把帐全挂在我舅舅帐上?”

王商户的脸顿时涨的通红,他能怎么说?

“还有?”杜筱玖又问:“刚才,你要问我舅舅什么?我们家生意怎么了?”

王商户紧紧闭着嘴,不敢再开口。

这杜筱玖,嘴炮咋那么能呢?

杜筱玖见他不说话,这才转向梁景湛,装作不认识:“你,又谁呀?”

对呀,他是谁呀?

众人目光又看了过去。

梁景湛手里拿着欠条走,站起身,走到屋子中央,立在杜筱玖身边。

“本人姓梁,隔壁县做牧羊生意的!”梁景湛眼睛都不眨一下:

“你们家杜老板,两年前陆陆续续从我那里,进了三千条羊皮,到现在,帐还没结呢!”

你咋那么能吹呢!

杜仁不乐意了:“三千条羊皮,我们作坊什么时候进过那么多?”

他每日泡在作坊,盯着工人做工,怎么不知道三千条羊皮的事情?

梁景湛看傻子一眼看他:“没听懂?陆陆续续进了三千条。”

杜仁不服:“你到底哪家的?我怎么瞧你那么眼生?”

言下之意,对方就是个骗子。

梁景湛扬了扬手里的欠条:“白纸黑字,欠条在这里,还能骗你?”

杜仁刚想过去,欠条却被杜筱玖直接抢到手里。

她展开一看,脸上顿时显出惊讶之色:“真是我娘的笔迹!”

这下子,徐老太也不敲旱烟袋了,惊的站起身。

怎么戏唱着唱着,就成真的了?

杜秀秀,真的有笔外债?

这、这、这

徐老太急问:“大姐儿,我不识字,你别骗我,那真是你娘写的?”

杜筱玖脸很方:“我娘的字,难道我不认识?”

她转向梁景湛:“两年了,你为什么现在才来要债?”

对呀?

众人又看向梁景湛。

“杜老板为人爽利,人品上佳,若不是她出事,我还不来呢!”梁景湛说道:“如今她不在了,这债务,你们不会不认吧?”

“认!”杜筱玖答应的特别爽快:“有欠条的,我都认!”

徐老太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嘴里下意识的喊道:“等一下,等一下!”

债务来的太快,有点捋不清!

正文 073赖账可不行!(第三更) 杜筱玖回头:“外祖母想说什么?咱们家生意正正当当,我娘信誉也是没得说,咱们可不能做出不认账的事来!”

徐老太急的脸通红:“谁说不认账了?只是这债务来的蹊跷!”

“蹊跷?”梁景湛道:“老太太言外之意,说梁某做假了?”

徐老太语塞。

总比她请来的那些人真,好歹梁景湛有欠条在手。

此刻,杜筱玖细细翻了翻欠条,又惊呼道:“竟然欠了两千两?”

徐老太脚底一软,烟袋都落在了地上:“你这是欺诈!”

上哪儿弄两千两银子去!

杜筱玖也面有难色:“我娘总共留下不到一千两,两千两的债务,您看能不能通融?”

梁景湛还没说话,杜仁和徐老太陆续嚷嚷起来:“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

杜秀秀怎么可能不声不响,欠下那么多的债务?

其中一定有诈!

徐老太对着杜筱玖说道:“大姐儿,你可瞧仔细,别被人诳了!”

杜筱玖却道:“胭脂铺都能上门要债,正经做皮子的上家,为什么要骗咱们?”

躺着中枪的王商户,很不开心,气呼呼的侧过身不看杜筱玖。

徐老太急的失音,说不出话来。

其余商户眼见着杜家下不来台,又有手拿欠条的正主出现,纷纷起身。

“杜老板,我们先回去。”牛商户一拱手:“大过年的,都是街坊邻居,咱们也不找不痛快,债务的事情,以后慢慢聊。”

杜仁巴不得他们赶紧走呢,找人扮戏,谁知道引来真的债主。

他一个一个,亲自送到大门口:“各位,对不住了。”

王商户拍怕他的肩头:“没帮成你,那你答应我们的报酬?”

杜仁脸色跟猪肝一样:“回头说,回头说!”

牛商户咳嗽一声:“杜老板赶紧回去吧,先想想屋里那个怎么打发。”

杜仁愁眉苦脸,揪着所剩不多的头发转身回家。

王商户抄着手摇头:“杜家真是倒霉!”

先是顶梁柱没了,现在又冒出个债主来。

“哼!”牛商户翻了个白眼:“以后,咱们少跟杜仁走动!”

大家互看一眼,瞬间懂了牛商户的意思。

将军不成反被将,杜家三个大人,都斗不过一个小丫头片子,要黄呀!

杜家正房里,徐老太已经恢复了冷静坐回椅子上。

她细细问了梁景湛几个问题,发现对方似乎对杜秀秀真的很了解。

她脸色阴沉的要滴出水来:“我家大姑奶奶,生前可从没提过欠了银子的事情。”

“就是!”杜筱玖应和道:“刚才突然冒出那么多债主,也怪不得我往舅舅和舅母身上想。”

杜仁一脚跨进了,正听见杜筱玖这话,顿时黑了脸。

徐老太忍了忍,没搭理杜筱玖的阴阳怪气:“大姐儿做事急躁,认了债务。但是我和她舅舅,都是大人,不会那么鲁莽。

你所谓的欠条,我也不晓得是真是假,还是请了县衙里的人,来辨上一辨的好。”

杜仁也跟着直点头:“没错,请县衙里的人来辨认,若是假的,必要送你见官!”

姜果然是老的辣,杜筱玖都想不起要怎么回应了。

梁景湛却不慌不忙:“可以,尽管请来。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他眼睛眯着,冷光一闪,让徐老太没来由的一阵心颤。

正文 074跳脚(第四更) 徐老太缩了缩脖子,避开梁景湛的眼神:“那还请梁老板先回去,等衙门里的人忙完这一阵子,再来。”

“梁某家在临县,天降大雪,路途遥远。”梁景湛不急不躁:“又因来的匆忙,没有订店,可否借贵府住上几日?”

徐老太和杜仁惊呆了,感情对方早打算好,帐没要到手,就死赖着不走?

她们怎么没想起来呢,现在喊王商户他们回来,还来的及吗?

杜筱玖趁着他们没反应,急忙说道:“那是自然的,小红,收拾收拾客房,务必让客人住的暖暖和和,跟自个儿家一样!”

一直傻乎乎看着今天闹剧的小红,被杜筱玖一使唤,终于回过神来。

她刚要出去收拾,徐老太阻拦道:“慢着!”

她迅速看了杜筱玖一眼,见对方并没有什么异常,再观察梁景湛,也是一脸的淡然。

徐老太总觉得哪里不对,却想不出来。

“外祖母,咱们可不能让人背后戳脊梁骨,说杜家赖账!”杜筱玖说道:

“这话传出去,以后杜家的生意还怎么做?”

徐老太和杜仁对看一眼,都生出一种无力之感。

怎么杜筱玖这块骨头,那么难啃呢?

杜筱玖挥挥手:“小红,带梁老板去客房!”

小红这下子不迟疑了,她早看出来杜筱玖不好惹,幸亏当初自己机警,早早投靠了杜筱玖。

一直默不作声的杜贲再也忍不住了,他直冲杜筱玖跟前,抬起拳头就捶。

边捶还边哭:“扫把星,赔钱货,毁我前途,我跟你没完!”

这真是

杜筱玖捏紧拳头:“你再打一下试一试?”

杜贲小皮拳一顿,回头看了徐老太和杜仁一眼,见两人都没阻拦,自以为有了底气。

他接着捶打:“都怪你,张家富贵,你就是上门去做寡妇也是吃香喝辣。

你却自私薄情,害我上不成县学,明个儿我就大街上吆喝去,你跟丁瘸子家那两个小子,不清不楚!”

他越说,话越难听。

杜筱玖脸色铁青,肺都要气炸了。

以前杜贲只是躲在周氏身后,对她挤眉弄眼,不敢太过放肆。

如今眼看着杜筱玖孤身一人,倒越发蹬鼻子上脸。

杜贲还在胡咧咧,没来得及出门的梁景湛眼睛喷出火来。

若是梁家不倒,杜筱玖本该是高高在上的高门贵女,哪里会受这些人羞辱。

他抬脚就想踢杜贲,杜筱玖抢在他之前下了手。

“砰!”

杜贲被杜筱玖的拳头,直接打出好远,额头撞在茶几角,顿时流出血来。

“杜贲,你嘴里塞粪了不成?”杜筱玖怒道。

杜贲呆了半刻,脑袋传来一阵巨疼,他咧嘴就嚎:“杀人了,杜筱玖杀人了!”

徐老太心疼,忙过去抱住杜贲,对着杜筱玖怒道:“孽障,一点亲情味都没有,这是你弟弟,你咋不对自己下狠手!”

说着,捡起地上的旱烟杆就砸向杜筱玖。

杜筱玖一动不动,若不是梁景湛眼疾手快将她拉开,旱烟杆怕已经砸在她的头上。

梁景湛一把将旱烟杆折成两断,气道:“若是杜姑娘弱一点,怕是已经被你们生吞的,渣都不剩了吧!”

正文 075入住 徐老太一怔,似乎没有想到梁景湛一个来讨债的,还管别人的家事。

被她搂在怀里的杜贲可不愿意了,蹬着腿地嚎:“祖母,祖母!你打死她,赔钱货,不仗义,断我前程,害我娘断腿!不孝不仁,打死她,打死他!”

“好好,今个儿我豁出老命,也要打死这个没人情味的死丫头!”

徐老太忙哄着杜贲,然后怒视杜筱玖:“还不过来给你弟弟道歉!”

杜仁搓着手,碍于梁景湛立在门口怒目而视,他不敢上前真的去打杜筱玖。

但是看着儿子被伤,徐老太对杜筱玖也是一副要生吞活剥的模样。他犹豫着上前两步,先对梁景湛说道:“梁老板,您先出去,我们杜家有些家事要处理!”

梁景湛黑着一张脸,先看了看杜筱玖,却并没有挪动脚步。

杜筱玖冷冷看着这一家人作态,听见杜仁如是说,她嘴角扯了扯。

“怎么处理?”她问道:“是直接打死我,还是哄了我娘的银子再打死我?”

杜筱玖又望向杜贲,语气极为平静:“你也别吵吵,都给我等着!”

她猛的一掀帘子,外面的雪趁机飘进来,被风一吹,直接飘进杜仁的脖子。

他打了个大大的冷颤,眼睁睁看着梁景湛护着杜筱玖出门,总感觉要有事发生。

杜贲还在哭叫:“祖母,疼,疼,疼!”

徐老太捂着他的额头,刚想喊小红,才发现小红也跟着出去,去收拾所谓的客房了。

徐老太发恨:“这事没完!”

本觉着小丫头片子好糊弄,谁曾想对方竟然有能力,闹这么大的事出来。

别说冲喜没成,就是现在县丞家的人,看到杜仁和徐老太,也是一脸的不虞。

杜仁还是有些畏手畏脚:“娘,我咋看那个梁老板,很护着大姐儿呢?”

徐老太脸色阴沉,仔细想了想刚才发生的一切:那个梁景湛着实出现的有些诡异。

“凉,地上凉!”杜贲想要起来。

徐老太却被雷劈了一样,惊的浑身冰凉。

“梁?”她惊道:“他姓梁!”

徐老太站起来,扶住桌子,指着门口:“儿子,你还没明白吗?他姓梁!”

杜仁也呆了:“不会吧?梁家早没人了。”

但凡有一个人,心高气傲的杜秀秀,也不会窝在延城县不出去。

杜贲见祖母和爹都脸色煞白,唬的将眼泪憋了回去,自己灰溜溜爬起来。

“祖母,爹,你们说啥呢?”他抹着眼泪问。

徐老太脸色更加阴沉,抚了把杜贲的脑袋:“回去找你娘哭去,我和你爹有事商量!”

杜贲不情不愿的出门,正看见杜筱玖站在院子里。

还有那个债主梁景湛,离杜筱玖不近不远,背着手等在跨院门口,许是小红正在收拾屋子。

杜贲狠狠瞪了两人一眼,就进了西厢。

没一会,西厢里周氏尖锐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骂的比杜贲的,难听多了。

梁景湛握紧拳头,看向杜筱玖。

杜筱玖却抄着手,没有听见的样子,一脸茫然的望着树上的鸟巢。

草儿就是这时候,探头探脑的走进了杜家的大门。

杜筱玖回头一看,她立刻拘谨起来,指指大门口:“那个,你家大门没有关。”

正文 076讲条件 杜筱玖细细打量草儿一番,余光看到梁景湛朝这里张望。

她走过去,对草儿说道:“出去说!”

草儿一进来,就感到杜家气氛不太好,这时候也不敢反对,乖乖的跟着杜筱玖出了杜家的大门。

到了个无人的拐角,杜筱玖停下脚步,问草儿:“有事?”

草儿咽口吐沫,在心里编织了下语言,磕磕巴巴得说了张家侍妾曹氏的意思。

真是瞌睡了,有人递枕头。

杜筱玖正愁找不到机会,接近那位侍妾呢。

她皱了皱眉毛,一脸的为难:“草儿,你如果早一会来,就知道我现在是什么境遇了。”

草儿一颗心高高提起:这是不同意?

“刚才,就刚才。”杜筱玖语气激动起来:“外祖母找了一大堆讨债的,想将娘留给我的银子全哄了去。”

这草儿有点懵。

杜筱玖抱住草儿,半真半假的滚下大滴的泪:“草儿,娘在时,何时我受过这等气!

你家姨娘,在张家也是如此受人欺凌吗,真是天涯沦落人呢!”

“那,”草儿迟疑:“我明儿回了姨娘,就说”

“不!”杜筱玖一抹眼泪,神情坚定:“我们要自救!凭什么要受这些人的气,对吧!”

草儿心里又升起希望。

杜筱玖见差不多了,收了收戏:“但是,我同你家姨娘素昧平生,我为什么要帮她?”

啥?

草儿的心跟过山车似的,一会高一会低。

她有点生气:“杜姐儿,到底帮还是不帮,能不能直说!”

“帮!”杜筱玖斩钉截铁:“但是你家姨娘得拿出诚意!”

见草儿一脸茫然,还是没明白,杜筱玖心里叹口气。

咋有人比她还笨,刚才的眼泪白流了。

“草儿呀。”杜筱玖一拍草儿的肩膀,语重心长:“你就给你姨娘直说,这忙我可以帮,但是她得先帮我把那一家子解决掉。”

她指了指杜家的大门。

“什么意思?”草儿越来越糊涂了。

杜筱玖正色:“文书!”

草儿还想问什么文书,杜筱玖伸出三根手指:“三天时间,帮我拿到杜家的户籍和相关文书,你家姨娘的事儿,包在我是身上!”

这就是同意了。

草儿心落了地,给杜筱玖道声谢。

送走了草儿,杜筱玖走回院子时,已经不见了梁景湛。

而西厢房里,周氏的咒骂还再继续。

杜筱玖直接走到她门前,对着西厢的窗户,上去就是“啪啪”几脚。

周氏的声音,顿时低了下去。

上房里,徐老太皱了皱眉头,对杜仁说道:“你每天的往城门处等着,一看到县丞的影子,立刻告诉他那位梁姓老板的可疑。”

杜筱玖突然跑出去,认识了贵人,搞的徐老太很被动。

现在在想直接下手,外面两个护卫不是白吃饭的,杜筱玖也有恃无恐。

暗地里下药,杜筱玖的吃食如今都是小玉一手操办,根本找不到机会。

如今又多了个可疑的梁景湛,徐老太千思万想,只能等着县丞回来细细商量。

这边,小玉趁着全家人都忙着,早帮着青岩翻过后墙。

没一会,青岩就忍着伤痛,抱着个包裹,以梁景湛长随的名义,找进来了。

这下,两个人光明正大的在杜家住下来,甚至跟保护杜筱玖的两位护卫,聊的不亦乐乎。

徐老太,心里忐忑,却又不敢表露出来,好吃好喝供着他们,就盼着县丞早早返城。

正文 077苛责的主母 刚刚五更天,张家几个侍妾已经候在李氏屋外。

屋里明明有响动,就是不给开门放她们进去。

但是谁也不敢抱怨,皆老老实实的立着。

等屋里钟声响了五下,房门才咯吱一声被打开,翠喜端着一盆洗漱过的热水走出来。

她看也不看几个侍妾一眼,“哗啦”将水泼在雪地里。

曹氏正站在队伍尾,虽说暖袖里还有手炉,但是在雪地里站了半天,脸依旧冻的发紫。

脏水不偏不倚,正正好泼在她的脚上,半个鞋面都浸湿了,偏还不能埋怨。

她低着头,掩住心中的愤恨,跟木头人一样呆立。

翠喜一甩手,又进了屋。

过了一会儿,李氏才扶着她的手走出来,扫视一眼侍妾们,慢慢开口:“廊下候着吧,我伺候完老太太,再理会你们。”

几个侍妾忙道了声万福,这才走到廊下,避开了鹅毛大雪。

上房里,吴氏已经醒了,披着衣服靠在床头,问丫鬟翠晴:“今个儿大雪,李氏还给那几个侍妾立规矩?”

“是,”翠晴笑道:“奶奶规矩严。”

吴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小门小户,真不如前头那一个!捡芝麻丢西瓜,再生个儿子才是正事!”

这声不大不小,正跟着李氏踏进屋里的脚步。

李氏的脸刷的白了,几步走到里间,给吴氏行了礼,接过翠晴手里的热脸帕递给吴氏。

“婆母,儿媳服侍您起来?”李氏忍着气,说道。

吴氏瞥了她一眼,没动弹,反而开口教训:“大清早,你哭丧着脸给谁看呢?”

李氏咬了咬嘴唇,硬挤出个笑:“婆母见谅,是儿媳的不是。”

吴氏这才坐正了身子,没好气的接过了脸帕,边抹脸边说:“大雪天,你还苛责那些侍妾,一点大家主母的风范都没有。

都是个玩意,在乎什么?再说了,冻坏了身子,怎么给我们张家传宗接代?”

“是。”李氏弓下腰:“儿媳这就让她们各自回屋去!”

吴氏擦好脸,见李氏手在袖子里抖着,叹口气:“知道你心疼哥儿伤了,堵着气。等雪停了,就对外公布吧。”

李氏怔了怔,眼睛蒙上雾水:“谢婆母体谅。”

“下去吧,”吴氏不耐烦的一挥手:“看见你就烦!”

找人处理杜筱玖,都做不好,竟然让对方躲开了。

李氏嘴角一扯,慢慢退了出去。

一出上房屋门,抬眼看见廊下候着的侍妾,她心里就针扎似的疼。

“老太太体恤,让你们各自回屋,”李氏说道:“都回吧,抄几遍佛经,给在外剿匪的老爷祈福!”

侍妾傻眼了,不识字怎么办?

但是李氏发了话,对着佛经描也得描出来,都哭丧着脸往回走。

曹氏一脸平静,也随着人往跨院方向走,却突然被李氏点名喊住:“曹氏,你爹是秀才吧?”

曹氏忙答道:“是。”

“怪不得呢。”李氏说道:“之前老爷夸你识文断字,那你多抄十遍吧。”

“噗!”

有轻浮的侍妾,忍不住当场笑了出来。

曹氏脚下一跌,差一点滑倒。

她回到屋里,摸哪儿,哪儿凉,气的甩了鞋子就钻进被窝,照着床梆子狠狠捶了几下。

直到草儿来上工,提了食盒进屋时,曹氏还在床上窝着。

正文 078偷儿 “姨娘怎么还睡着?”草儿说:“赶紧起来,收拾收拾吃饭,一会儿别凉了。”

曹氏听见草儿来了,眼睛一亮,掀了被子下床。

“草儿,”她警惕的将屋门关了,回过头就问:“你昨天去杜家没有?”

草儿就知道她会问,笑道:“去了,杜姐儿也答应了。”

曹氏双手合十,神情激动:“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那她说什么没有?”

“说”草儿有些犹豫。

曹氏一看,就知道杜筱玖可能提要求了,忙催促:“没关系,你尽管说。”

草儿压低声音:“杜姐儿说,三天内,姨娘要将杜家的户籍文书交给她,她就想法子救您出去。”

户籍文书?

曹氏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继续不动声色的问:“除了这个,还说什么没有?”

草儿摇摇头:“再没了。”

曹氏点点头坐下,拿起筷子,对草儿说:“一起坐下吃。”

草儿忙摆手:“不敢不敢,姨娘您吃,我一边伺候着就是。”

曹氏笑了笑,捡起一块枣糕就往草儿手里塞:“这大雪天,又那么冷,肚子里不垫吧点东西,怎么做活?”

草儿不好意思的接了枣糕,见曹氏是真的诚恳推让,于是轻轻咬了一口。

曹氏笑问:“甜吗?”

草儿点点头。

曹氏也捡了个来吃,边吃边顺嘴问:“杜姐儿现在好吗?怎么听说她外家对她不好?”

草儿毫无戒备,说道:“就是不好,昨个儿我去时,杜姐儿眼睛红红的,哭的可惨了。”

曹氏摇头:“没娘的孩子就是这样,她昨个儿差点被车撞,救她的那个人可送她回家啊去了?”

草儿仔细想了想:“是了,昨个儿院子里,站着的确实是那位救她的公子。”

“不过。”草儿迟疑:“有人说那是她家的债主,拿着杜家的欠条,讨债来的。”

曹氏手一顿:“讨债?”

“嗯。”草儿点头:“欠了人家两千两银子,估计连房子卖了都凑不齐,这下杜家可有大难了。

姨娘,您说杜姐儿要杜家户籍,是不是想带着家里人逃跑?”

曹氏噗呲一笑:“跑路要路引,拿户籍做什么?”

两人说着话,吃完了早饭,草儿收拾干净,拿了曹氏的脏衣服出去。

曹氏一个人在屋里,静静的抄写佛经,似乎跟往常并没有两样。

直到晚间掌灯、熄灯,粗使丫鬟和婆子全都退了出去,二门上了锁,外面再无半点动静。

曹氏轻轻翻身下床,换了身麻利的衣裳,与白日的柔弱判若两人。

雪依旧下的紧,似乎要将夏日里的干旱,全都补偿给人间似的。

曹氏踩过的路,没一会儿就被大雪重新覆盖上。

张家人口简单,除了几个主子以及身边贴身的三个丫鬟、长随、小门房是跟着来上任的。

另几个侍妾,都是后来陆陆续续进府,并不是张家老人。

就连那些粗使丫鬟、婆子,都是在延城县临时租用的。

冰天雪地,别说巡夜,就是连个守夜的也没有一个。

曹氏熟门熟路来到李氏屋前,前后左右看了几看,这才将耳朵附在门上。

屋里翠喜和李氏,已经睡的沉了。

正文 079抓贼 大雪渐渐的变小了,天色也比头几天亮堂。

张家侍妾们得了吩咐,不用大半夜就起来去主母屋门口立规矩。

但是吴氏可没有免了李氏的晨昏定省,好在是一个院子,也方便。

李氏这么多年都习惯了,卯时三刻,准时睁开了眼睛。

外面白白的雪色,照着屋里没那么昏暗,李氏扭头正准备喊对面榻上的翠喜,猛然看到自己梳妆台狼藉一片。

“翠喜!”她立刻翻身坐起,怒道:“梳妆台怎么回事?”

翠喜被惊醒,昨个儿忙到半夜,天气又冷,睡的难免有点沉。

她头还涨着,冷不丁听李氏怒斥,也扭头看向梳妆台。

这一看,吓的不轻,翠喜立刻翻身下床,光着脚就跑到梳妆台前,先把首饰清点了一遍。

“奶奶。”翠喜脸发白,嘴发紫:“少了,少了。”

李氏这时也披上了袄,踢踏着鞋冲过去:“少了什么!”

翠喜哭道:“您从娘家带来的金丝香木嵌禅玉珠钗、金镶玉镯子;还有那对老爷托人从海上给您带来的,蓝宝石南洋珍珠耳环也没了。”

张家中落,这三样东西,可算是李压箱底的好东西了。

前两个,是她从娘家带来的,平时常带着,只睡觉时才捋下来放梳妆台上。

后一个,那是张宫得了官职,上任前给她买的,代表了两人的情义。

李氏眉头竖了起来,一伸手将梳妆台上的匣子全倒了出来。

金的银的,全是些富贵太太们都有的东西,唯独那三件可以在延城县炫耀的稀罕首饰,不见了踪影。

这贼,倒是挺内行!

李氏眯了眯眼睛,又摸向首饰匣子的底层,结果是空的。

她慌忙将首饰匣子倒过来,在桌子上使劲一磕,里面的一千两银票真的全没了。

“喊人!所有人都到院子里去!”李氏歇斯底里,那可是张家一半的身家。

上房里的吴氏也给惊动了,知道张家进了贼,还偷了近半的家产,气的扶着翠晴冲进李氏屋里,劈头就骂。

李氏被骂了狗血喷头,半是气愤半是惊恐,捂着脸呜呜直哭。

侍妾们好不容易有空睡个懒觉,谁知道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纷纷穿好衣衫聚在厚厚积雪的院子里。

吴氏铁青着脸,怒道:“查!必须查清楚,张家可容不下宵小!”

能摸清李氏放银票的地方,不可能是外面聘来的那些粗使婆子和小丫鬟。

那些人,连正经主子的屋子都进不去,也就是跟在这些个姨娘身边转悠。

倒是张家的几位姨娘,平时被李氏驱使着,没少在屋里做粗活。

等侍妾们闹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个个面如土灰,不敢抬头,就怕惹了吴氏和李氏的眼。

张楚楚也被惊动了,让丫鬟翠浓过来瞧一瞧。

而早早来上工的婆子和小丫鬟,全被挡在二门外,全然不知里面出了什么事。

翠浓、翠喜、翠晴三个,以及已经死掉的翠花,是吴氏从小培养的,签的死契,最得信任。

另有个郑嫂子,更是吴氏的陪嫁丫鬟,嫁的是吴氏娘家的一个小管事。

这会儿,郑嫂子带头,领着三个翠字辈的丫鬟们,去跨院挨个搜侍妾们的屋子。

李氏抹了泪,跟在吴氏后头也进了跨院,恨恨的盯着雪地里这些娇艳的妖精们。

一个也没少,东西可能还藏着没出手呢,她倒要看看,是谁这么不要命!

果然没一会,郑嫂子就从曹氏屋里走出来:“找到了!”

正文 080一地血 侍妾们都同情的看着曹氏。

曹氏脚下一软,跪在地上:“老太太,奶奶,不干我的事!”

“不干你的事?”李氏接过郑嫂子手里的东西,果然是丢失的那三件首饰:

“难道这些首饰,自己长腿,跑你屋里去不成?”

曹氏紧紧咬着嘴唇,只会摇头哭。

“老爷又不在,你梨花带雨的哭给谁看?”李氏磨着牙说:“来人,将她的棉衣剥了,给我摁在雪地里,狠狠的打!”

翠浓几个还在别的屋翻腾,只有郑嫂子一个下人在身边。

郑嫂子抬眼看吴氏脸色,见她微微颌首,于是上前对着曹氏就是两个巴掌。

曹氏的脸,立时肿起来。

李氏不解恨,怒道:“郑嬷嬷,给我狠狠的踢!”

郑嫂子这下子犹豫了,李氏见她不听自己使唤,气的脑子充血。

自己用的顺手的丫鬟和婆子,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全给撵了出去。

如今张家的下人,自己竟然都使唤不动。

李氏疯了一般,红着眼冲了过去,骑在曹氏身子又是撕又是捏。

侍妾们都惊呆了,不敢相信平时看上去稳重的李氏,疯癫这么吓人。

吴氏皱了皱眉头,问郑嫂子:“只搜出这些?”

郑嫂子点头:“就这些!”

吴氏咳一声,也不出言阻止李氏,看着曹氏被扒了衣服,身上被掐的青一块紫一块。

翠晴从一个屋里,小跑着走到吴氏跟前,将手里的东西呈了上去。

吴氏接过一看,一千两银票一分不少,她这才开口:“郑嫂子,拉你奶奶起来!

当家主母,亲自动手,像什么话!”

郑嫂子这才强行拉起李氏,拽着还没打过瘾的她,来到廊下。

吴氏没理会喘粗气的李氏,也没让人扶起趴在雪窝子里抽泣的曹氏。

她举着银票,问翠晴:“谁屋里搜出来的?”

翠晴指了指其中一个侍妾,正是昨个儿没忍住,嘲笑曹氏的那个:“周姨娘!”

周姨娘早在翠晴从自个儿屋跑出来时,就傻了眼,这会看她果然指向自己,想想刚才李氏的行为。

她白眼一翻,噗通一声尽然栽倒在地上。

竟然给吓晕了。

曹氏这个空档,嚎啕大哭:“我什么也没干!奶奶的东西,都是明面的,我哪里有那个胆子去偷,偷了又有什么用!”

这话不假。

说不得是那个周氏,看不惯曹氏得宠,故意拿首饰栽赃陷害,顺便转移自己偷银票的视线呢。

有侍妾同情,忍不住多看了曹氏一眼,却惊叫起来:“呀,血!”

众人闻声,忙看曹氏。

果然曹氏身子底下,一股股的血流往外涌,在雪地里异常扎眼。

吴氏脸色一变:“翠晴,快将曹氏扶进屋里,请大夫!”

翠晴忙和郑嫂子两人,抬了曹氏进屋,然后慌慌张张跑出去请大夫。

东西既然找到,吴氏也不想事情闹太大。

毕竟最近张家,被杜筱玖闹的已经脸面尽失,不能自己人也跟着添乱。

她让众人都散了,转身对李氏道:“以后这些贵重东西,都放我这里!

曹氏若真是小产,你就在屋里闭门思过吧!”

正文 081拿到手 李氏已经从狂热中清醒过来,见明明是那些妖精的错,最后惩治的又是自己。

她心里再恨,面上也得受着。

众人都散了,李氏仍然气的浑身发抖,立在跨院廊下。

翠喜等了一会,不见动静,大着胆子抬头问:“奶奶,这个周氏,怎么处置?”

李氏嫌恶的看了雪地里晕倒的周氏:“扒了那身绫罗绸缎,扔乞丐窝里去!”

这种狐狸精,就该被脏男人受用!

翠喜打了个冷颤,忙出去喊了车夫进来,说了李氏的吩咐。

车夫也没二话,三下两下扒光周氏的衣服,扛着她就从后门出去了。

等那些被拦在二门的粗使婆子和丫鬟能进来时,张家又恢复了往昔宁静。

跨院里那滩血,也被新雪给覆盖,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草儿刚踏进二门,就被通知去厨房给曹氏熬药,她这才知道曹氏病倒了。

熬好药,端进曹氏屋里,草儿发现曹氏面色跟纸一样,屋里堆着带血的衣服和褥子,她吓了一跳。

“姨娘,怎么一晚上的功夫,您成了这个样子了?”草儿飞身过去。..

曹氏苦笑了一声,双手按紧了小腹:“草儿,我小产了。”

草儿震惊:“怎么”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以前只是听说大户人家里龌蹉事儿多,今个儿可是真真看到了。

昨天曹氏好好一个人,又不出屋子,怎么会突然小产?

再联系到今天上房和李氏屋里,都静悄悄的,草儿表情也不好了。

曹氏静静看着草儿的神情,见她有些害怕,伸出一只手握住草儿的手。

“我没事,喝上几幅药就好了。”曹氏的指尖冰凉:“草儿不怕。”

草儿忙摇头:“姨娘,我就是觉着您,不容易。”

若是杜筱玖能痛快的救曹氏出去,该多好。

她哭着喂曹氏喝了药,收拾了一屋子的污秽,正准备出门。

曹氏突然喊住了她:“草儿,你过来!”

她将一沓纸张塞给草儿,再三叮嘱:“这是杜家姑娘要的东西,你悄悄的藏到血衣底下,别被人发现,迅速送到杜家去。”

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曹氏差点喘不上气:”可不能丢了,姨娘我可是赔上一个孩子得来的!”

草儿抹了把眼泪,接过文书:“姨娘放心,我一定交到杜姐儿手里!”

此时的杜筱玖,正抄着手,蹲在门口,看着皑皑白雪发呆。

梁景湛光明正大搬进来住,杜筱玖跟他说话,反而没那么方便了。

张家侍妾那边,也不知道有没有消息,到底是帮还是不帮呢?

这鬼天气,什么时候雪能停!

正胡思乱想,大壮和二柱突然从巷子口跑来,因为太急,二柱一个没留神,还滑倒了。

杜筱玖忍不住笑出声:“干嘛呢,那么慌!”

大壮挥舞着胳膊,给杜筱玖说:“城南老君庙那里,出现一个光屁股的陌生女人,被那群乞丐给”

他突然想起杜筱玖是个女孩子,急急刹住口,直接说了结果:“大出血,死了,现在全县都轰动了!”

这么恶心?

杜筱玖皱皱眉头:“谁这么丧尽天良,将好好的人扔乞丐窝里去?”

刚骂完,她余光看见草儿深一脚浅一脚的,出现在巷子口。

杜筱玖忙摆手:“我要回家了,才不听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大壮有点傻眼,杜姐儿连八卦都不喜欢啦?

正文 082意料之中 草儿是抹着眼泪进杜筱玖屋子的。

小玉看着奇怪,问了声:“这是谁欺侮你了?”

草儿翻了白眼,没好气的问:“你家姑娘呢!”

杜筱玖就坐在那里,听她说话这么冲,眉头一皱:“小玉,出去烧热水,给客人上茶!”

小玉瞪了草儿一眼,扭身出屋。

草儿从怀里掏出那沓纸,往杜筱玖面前的案几上一拍:“你要的东西!

也不知道啥东西,这么重要,害的我家姨娘没了孩子!”

杜筱玖没想到,这才刚提了条件,第二天东西就送过来了。

这速度感觉就是那位侍妾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杜筱玖开口向她要一样。

她迅速拿过去,匆匆翻开,第一页是杜家的户籍没错:延城县杜商户杜秀秀,母亲杜徐氏,兄杜仁,嫂杜周氏,子小女子杜筱玖,子侄子杜贲,甚至两个丫鬟的名字也在上头。

延城县官衙的大红印章,清清楚楚的盖在上头。

不是假的。

杜筱玖心“呯呯呯”跳的急,她还想往下翻,草儿又问了一声:“这是什么东西?比我家姨娘的孩子还宝贵?”

杜筱玖这才想起草儿还在屋里,她将文书折了折,直接掖进怀里。

“草儿,你说你家姨娘怎么了?”杜筱玖故作镇定,其实草儿说什么,她啥也没听进去。

草儿更生气:“你知不知道,就为了你要的这一沓纸,我家姨娘小、产、了!”

“?”

杜筱玖呆了呆,下意识的说了声:“对不起!”

草儿绷着脸:“杜姐儿,我家姨娘不要命的帮你,你可别出尔反尔!”..

“必须的!”杜筱玖恍恍惚惚:“你先回去照顾你姨娘吧,告诉她,大恩不言谢!”

她现在就想找个避人处,好好看看文书上,到底有什么是徐老太忌讳的!

草儿瞧杜筱玖心思并不在她的话上,根本就没有将曹氏的付出当回事。

她很是气愤:“杜姐儿,你太自私了!为了自己的东西,连累她人,却一点过意不去的意思都没有!”

杜筱玖怒了:“瞧我客气,你丫就上脸是吧?”

“明明就是你”草儿还要说话。

杜筱玖一拍桌子:“是谁主动跑来求我的?怎么着,我帮你家姨娘出逃,难道就不担风险?

你家姨娘小产,必是认为腹中胎儿,远不如她的自由身重要,你在这里哔哔什么!”

草儿气的哭了:“你欺人太甚!”

小玉掀帘子进来,冲着杜筱玖使眼色:“老爷从屋里出来了,就在院子里。”

杜筱玖立时收了声,压住火气:“草儿,你又不是你姨娘,也别擅自做主替她抱屈了。

回去吧,若是你家姨娘的依旧想出去,我定不会食言的!”

草儿不敢跟杜筱玖硬怼,抹了抹眼泪,就准备往外走。

“记住!”杜筱玖又提醒了一句:“出逃可是大事,收起你的情绪,别让有心人察觉出来!”

草儿顿时不知道该继续哭,还是笑,怔了半天,才强绷住脸走了。

杜筱玖等人一走,立刻转进里间,激动的掏出那沓文书,接着往下翻。

她越看,脸色越阴沉,手止不住的颤抖,一股冷嗖嗖的凉气从后背直往心底钻。

匪夷所思!

简直是匪夷所思!

正文 083意料之外 梁景湛正在屋里,稳稳写着字。

青岩趴在炕头,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说着话。

杜筱玖突然卷着残雪冲了进来,将一卷纸拍在梁景湛面前,弄洒了一砚的墨汁。

黑色的墨汁顺着桌沿,滴滴嗒嗒落了一地,有些还溅在他的鞋面。

梁景湛轻皱眉头,不解的问道:“慌什么?”

杜筱玖上气不接下气,脸因为激动泛着丝红晕,目光里却满是愤怒:“你看看,你自己看!”

梁景湛目光这才投向那沓,被杜筱玖抓成团的纸。..

他刚翻开第一页,杜筱玖就不顾青岩在场,语速飞快的说道:“那一家人,是贱民!”

趴在炕上的青岩惊讶的抬头,满脸的不可置信。

梁景湛飞快的翻完了文书,一向沉稳的他,也如杜筱玖一样,气的浑身发抖。

“这一家人,本是犯了错,被大户人家卖到三十里外的矿上。是我娘,挑了她们,赎身、洗白、上户,做了一家人!”

杜筱玖几乎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将真相蹦了出来。

怎么可以!

明明是贱民,却一朝翻身做了商户。

明明该好好感恩,却恩将仇报,害死恩人!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超出常人想象!

怪不得徐老太,迫不及待的想拿到文书。

当时给她们赎身的文书存档,还扔在县衙的档馆里。

若不是张宫上任延城县县丞,新官三把火先从户籍文书开始烧,怕这个秘密,杜筱玖至死也无从知晓。

杜筱玖怒火冲天,拳头握的“嘎吱嘎吱”响。

梁景湛短暂的愤怒后,迅速冷静下来:“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娘做事,真是欠考虑!”

原以为杜秀秀会从自身遭遇里长点教训,谁知道行事还是那般怪异!

就连杜筱玖,都理解不了:“为什么,娘想出这么个主意,找贱民做亲人?”

“你娘她一向待人宽厚。”梁景湛站起身,拍了拍杜筱玖的肩膀:“你别学她。”

杜筱玖紧张愤怒的情绪,被他这一拍,顿时化为无边的委屈。

她很想扑进对方怀里好好哭一场,但是如今局面未了,娘的大仇未报,她不能放纵自己小女子的情绪。

杜筱玖抽了抽鼻子,强迫自己克制、镇静。

但是情绪哪那么容易控制的,她的眼泪很不争气的大滴大滴打在青砖之上,同墨汁掺合在一起,侵染了地面。

梁景湛心疼,想到自己的处境,也是一肚子的难处。

他的手滞在半空,犹豫半天又轻轻拍了下去:“莫哭,莫哭,有我在,你不是一个人。”

越劝,杜筱玖的眼泪越是止不住,哭的声音也压抑不住,渐渐响亮起来。

梁景湛没有哄孩子的经验,慌张的朝看炕上的青岩张望,青岩也是一脸的无奈。

梁景湛左思右想,心里那种酸楚的情绪,也随着杜筱玖的哭声蔓延到全身。

他鬼使神差的将杜筱玖搂进自己怀里,不住的安慰:“不怕,不怕!”

幸亏他梁景湛回来了,找到了亲人。

否则杜筱玖一个人,可怎么面对狼才虎豹。

杜筱玖大声的吸了下鼻涕,在梁景湛衣襟上蹭了蹭,梁景湛身子一僵,但立刻又松了下去。

没事,没事,一点鼻涕而已。

杜筱玖大哭一场,情绪得到缓解,也清醒过来,红着脸推开梁景湛。

她擦了擦眼泪,神情坚毅:“娘认她们,我可不惯她们恩将仇报的习惯!”

正文 084如意算盘 举报杜筱玖私藏山匪,结果却被对方羞辱一番。

徐老太和杜仁最近两天,可是老实的很,门都不敢出。

杜家的铺子生意一天比一天冷淡,掌柜和伙计纷纷递交辞呈。

就连作坊里的伙计,也因为竞争对手王家的绝地反击,被挖走了大半。

杜家自杜秀秀没了之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下去。

周氏断了腿,行动不便,眼看着大雪接连下了几天,家里一点年货也没有备,那是日日夜夜的骂杜仁没出息。

杜仁不耐烦看见她,就跑到徐老太屋里躲清净,但是心到底是慌的。

毕竟他手里,除去开出去的工钱,如今只剩不到二十两纹银了。

按说二十两,足够延城县一个小户人家一年的嚼头,但是杜家好歹是大户。

首富谈不上,但也是数一数二的。

过年的礼节,商户之间的来往,还有商行里该续的年费,、衙门里的孝敬,可是一个都不能少。

因此二十两,对于杜家来说,简直就跟赤贫没什么差别了。

可恨杜筱玖手里,紧紧攥着杜秀秀的所有遗物,却半分也不肯往外撒,偏偏他想尽办法还沾不得半点便宜。

杜仁本就不多的头发,都快秃了。

他蹲在徐老太屋里,心里七上八下:“娘,大姐儿还这样下去,过年咱们家可就成县里的笑话了。”

到时候,他还怎么在商行里混;杜贲出门读书,还不得让同窗笑话死。

徐老太换了个新的旱烟杆,大口大口的吸着,听见杜仁这样问,也是烦闷不堪。

“好在离过年还有十几天,”徐老太安慰杜仁,也是安慰自个儿:“等县丞一回来,咱们就直接告诉他,那个梁老板很可能是梁家余孽,杜筱玖知道了所有事情。”

到时候,县丞自不会放过这两个人!

杜仁半信半疑:“能行吗?张县丞同大姐儿打了几次对手戏,还不是拜了下风?”

徐老太手一顿,冷飕飕看了自己儿子一眼:“榆木脑袋!也不想想张县丞为什么要杜秀秀的命!”

杜仁还真的没想通,就知道对方拿着自家的户籍文书,做要挟。

为了儿子的前程,为了再不回矿上做苦力,杜仁背着良心诳杜秀秀出门。

结果张县丞家的车夫没用,根本就没撞死,杜筱玖还请来了军队里的大夫。

眼看着杜秀秀要活,县丞家又派人来,以杜贲前程作保,又许了很多好处。

他和徐老太硬着头皮自己动手,然后引来杜筱玖的疯狂反扑。

杜仁心里,是有一点后悔的,可是看看徐老太坚定的神色,他没敢说。

徐老太哪里看不出儿子的想法,她是决意一条道走到黑的:“儿子,想一想咱们的身家性命都捏在一个女人手里,你心甘情愿?”

“可是……”杜仁的话没开始说,徐老太就打断了他。

“没什么可是!”她说道:“梁家的人本就是死罪,她夫家都容不下她,咱们帮着她打隐蔽这么多年,也算还了她赎身的恩情了!”

徐老太目光看着门窗,语气铿锵有力:“咱们,也该过过咱们自己的日子了!”

“外祖母要过什么日子?”杜筱玖又悄无声息的推开了门,这一次,身后还跟着梁景湛。

屋里两个人打了个寒战,惊恐的看向门口。

杜仁心都快吓出来了:“大……大姐儿,你……怎么走路、又没动静!”

正文 085质问 杜筱玖一言不发,等梁景湛也走进屋,她顺手将门关上。

上门栓!

徐老太顿时生出一种不祥之感,眼皮子直跳:“大姐儿,你……你,有事?”

杜筱玖眼圈还是肿的,但是目光已经恢复清明。

她找了把椅子推给梁景湛,然后自己也坐下,随后从袖子里掏出一沓纸抖了抖。

她抖一下,徐老太的脸抽一下。

“那个谁!”杜筱玖连外祖母,都不喊了。

杜仁慢慢挪到徐老太身边站好,两个人都眼珠子不转的盯着杜筱玖,不知道对方到底耍什么花样。

“咱们家不是欠了大笔银子吗?我昨天算了一天的帐,反正生意也不是多好,不若卖了店铺抵债!”

杜筱玖眼皮也不抬,根本不理会徐老太和杜仁那张震惊的脸,慢慢说道:

“这座房子,连同店铺和作坊,若是放在京里那是很值钱的,可惜咱们县里房子不好卖,我舍下脸皮求个情,梁老板勉强同意用来抵债。”

杜仁忍不住出声:“那咱们去哪?”

杜筱玖嘴角讥笑,冷冷看了杜仁一眼:“我去哪里,你们不用管;你们去哪里……”

她没有说,但是未尽的意思却已经表达到了。

徐老太气道:“这可不是玩过家家,房子和铺面说抵债就抵债,你做不得这个主!”

杜筱玖终于抬起头,双手将那沓纸都捏皱了,她压着怒火问道:“我做不了主,那谁能做主?”

她看向杜仁:“是这个所谓的舅舅,还是您,贺徐氏?”

她话音未落,徐老太的旱烟袋又跌落地上,目瞪口呆的望着杜筱玖。

杜仁反应更大,直接瘫在徐老太脚边,眼睛里全是惊恐之色。

她们本姓贺,后来才跟着杜猪秀秀改了姓。

杜筱玖怎么知道!

杜筱玖站起身,直直盯着徐老太和杜仁:“你们,本是奴籍,因为在主家犯了大错,全家被发卖到边塞矿山里做苦工,我说的可对?”

杜仁全身控制不住的发抖,靠在徐老太腿上,发现徐老太也是哆哆嗦嗦。

杜筱玖一扬手:“母亲虽给了你们自由身,甚至帮着掩盖了你们原有的贱籍,可是赎身的契约,以及销户的底案,都还在。

你们费尽心思,就是想抹杀这些证据,为杜贲的科举铺路,对吗?”

徐老太的脑子,在杜筱玖说出真相时,就炸开了。

没想到,她千方百计想掩埋的,就在这么暴露在杜筱玖眼里。

一看徐老太大惊失色的模样,心里更加确认文书的真实性!

她眼睛喷着火走上前:“为了一己之私,你们甘心受张宫的驱使,害死自己的恩人,不怕夜里做噩梦吗?”

她将手里的纸一扔,恨的就要去掐徐老太的脖子。

杜仁缩在徐老太椅子后,犹如被人当街剥了衣服,头都不敢抬。

徐老太被杜筱玖掐着脖子,喘不过气,翻着白眼挣扎。

“为什么?为什么?”杜筱玖恨道:“十几年的朝夕相处,换不了你们的一点良心!”

徐老太眼看着就要被掐死,一直没开口说话的梁景湛走到杜筱玖跟前,拉住了她的胳膊:“别激动!”

掐死,也太便宜对方了。

杜筱玖不撒手,金刚怒目。

梁景湛一用力,将她从徐老太身前扯开。

徐老太终于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大大喘了几口,捂着脖子,嗓子眼里发出咯咯咯的怪笑。

正文 086挑拨 杜筱玖踉跄退后几步,刚扶住案几稳定身形,就听到徐老太的怪笑。

她抬起头,怒道:“你笑什么?”

徐老太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扶着椅子把手,颤颤悠悠的站起身,指向杜筱玖:

“就算你说的是事实,又能如何?你拿到我们身契的底案,又能如何?

你将我们的身世暴露与天下,难道你就能独活?

乱臣贼子的后代,朝廷一旦得知,必派人来诛杀!”

杜筱玖紧咬着牙关,一拳打了过去,这次梁景湛没有拦着,她直接就将徐老太打翻在地。

徐老太牙槽松动,扑倒在青砖之上,本就受伤的手再一次着地,咔嚓一声,这次是真的断了个干脆。

徐老太疼的满头大汗,可嘴还是很硬:“有本事,你现在就去县衙里告我,看看是外人说我们忘恩负义,还是你娘做事不着调,再或者你这半个梁家后人,是否能活着出延城县!”

既然杜筱玖全知道了,徐老太晓得依照对方的脾气,她和儿子一家怕是不得好了。

但是,杜筱玖就能得好吗?

徐老太的眼珠子在梁景湛和杜筱玖之间,转来转去,不等杜筱玖有所回应,就指着梁景湛问:“你又是谁?莫非是梁家余孽?”

梁景湛并没有回答她,他抄着手、垂着头,长长的睫毛掩住了眼中的神情。

徐老太等了半天没等到答复,心里已经知道对方估计是默认了。

她冷笑一声:“梁家人全是丹凤眼,你却是桃花眼、高鼻梁,从长相上就不是梁家人。”

对方不过十七、八岁,说是梁家人,哄别人行,徐老太可不信!

梁家当年可没有小于八岁,幸免遇难的小孩子。

“你到底是谁,借用梁家人的身份打掩护,到底图什么?”徐老太又转向杜筱玖:“大姐儿,你可不要上了外人的当!”

杜筱玖眼皮动了动,徐老太的话确实有道理,但是那有如何!

“什么梁家不梁家,同我没关系。我只需知道,你恩将仇报害死我娘,就够了!”

她重新逼近徐老太,一双眸子犹如地狱之火:“你唠唠叨叨那么多,真以为我还会放过你?”

徐老太心头打了个冷颤,不敢看她的眼睛,她脸颊抽搐,不禁抬高了声音:“不放过又如何?难道你还要杀了我不成?”

杜筱玖眉头紧蹙,从腰间抽出匕首贴到徐老太脸上:“你说呢?不杀你,如何平复我的心头之恨?”

她也是话多了,竟同徐老太扯起嘴皮子来,杜筱玖认为这不是个好习惯。

所以她决定改!

徐老太还没说出嘴边的话,突然“嗷”的一声,抬起了手腕。

原来杜筱玖直接挑断了她的手筋。

“你!你!”徐老太大声叫道:“天杀的,你真要杀人!”

血呀!

杜仁胆子更小,看见徐老太见了血,白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徐老太抽身站起,撞开杜筱玖就往门口跑,边跑边喊:“杀人啦!杀人啦!”

一直不说话的梁景湛,突然动了起来,一把拽住徐老太的领子,直接扔在杜筱玖脚底下。

杜筱玖平时霸气,同人打架没输过,但是见血还是第一次。

刚才她一刀子下去没想太多,现在盯着匕首上的鲜血,有些……恶心。

正文 087我来吧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杜贲的敲门声:“祖母!祖母怎么了?”

徐老太一听见杜贲的声音,眼睛发亮,挣扎着往门口扑了几扑,然后大声嚷嚷:“我的儿,快去叫人,你姐姐杀人啦!”

只要惊动街坊邻居,杜筱玖一个杀人未遂是跑不了!

她眼角余光看到散落在地上的文书,伸手就去捞,却被梁景湛抢先一步踩住了手腕。

梁景湛弯腰捡起文书,吹了吹土,收进袖子里。

这个功夫,杜筱玖反应过来,三步两步跑到门口,吱呀打开屋门,将杜贲拽了进来。

徐老太面如土灰,神情破败,而杜贲看到屋里的情景,大吃一惊,转身就要往外跑。

杜筱玖一把薅住对方的领子,直接扔到了徐老太跟前。

“啊!“杜贲被摔的浑身疼,嗷了一声。

看着杜筱玖这么凶,他不也不敢站起来,匍匐着爬进徐老太怀里:“祖母,祖母!”

“大姐儿,”徐老太搂进了自己的孙子,抬起头:“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到底想怎么样?”

杜秀秀当年帮她和杜仁赎身,改了“杜”姓,落了新户籍。

那几年逃难的流民多,周氏跟着父母来到延城县,一场大病只剩了她孤身一人,要饭到杜家门口。

杜秀秀将周氏救活,直接给了杜仁做媳妇,这才有了杜贲。

眼看着生活要起来了,她也确实感激杜秀秀,全家人都低着姿态过日子。

但是人拼不过命,谁让张县丞发现了杜家的秘密,找了过来呢?

徐老太哭诉:“都是命呀,大姐儿,这是你娘的命!我们也想过人上人的日子呀,大姐儿,饶了我们吧!”

饶?

谁饶了她的娘!

杜筱玖恨道:“命?那今天也是你的命!”

她举起匕首,照着徐老太的左脚腕接着又是一刀。

手起刀落,伴随着徐老太哀嚎而来的,是更多新鲜的血液。

杜筱玖一阵眩晕,差点摔坐在地上,她忙立定站好,稳住心神。

梁景湛一直冷冷的看着,自然也没忽略过她的眩晕。

可是,总要长大不是吗?

杜贲吓傻了,谁能告诉他到底怎么了?

他缩在徐老太怀里,一句话也不敢说,就怕杜筱玖的刀落在他身上。

可是杜筱玖刺不下第三刀了。

她手微微颤着,不敢看地上的血,泪水在眸子里滚来滚去。

就这样还说要为娘报仇呢,她恨死了自己的怂!

梁景湛叹口气,走过去轻轻盖住她的紧张的手,接下了匕首。

杜筱玖手里一空,有些茫然的抬头看向梁景湛。

梁景湛低声说道:“我来吧!”

徐老太疼过劲,也看出来杜筱玖下不去手,将怀里的杜贲往外一推,就爬过去扯住杜筱玖的衣摆:

“大姐儿,这是咱们自己家的事,你不要让外人掺和!大姐儿,你只要放过……”

话音未落,梁景湛刀子已经下去了。

这次徐老太再叫不出了,因为舌头被割掉了。

倒是杜贲,“啊”一声,迅速爬离徐老太,可惜浑身软的怎么也爬不远。

杜筱玖这时候,也清醒了。

她冲着梁景湛冷冷说道:“挑断手筋、脚筋、割掉舌头,重新卖进矿里!”

哪里来,哪里去,是最好的!

梁景湛点点头,低头继续干活。

杜贲爬不动,只能声嘶力竭的大叫,企图有人听见来救他:“杀人啦,杜筱玖杀人啦!”

正文 088他的故事 杜筱玖飞起一脚,将杜贲直接踢到梁景湛手底下:“你,来吧!”

她以前并不晕血的,今个儿是怎么了?

杜筱玖看着徐老太浑身血淋淋,手脚筋尽断的模样,一阵干呕。

梁景湛又叹口气:“你出去吧,照着之前的计划往下走,这里交给我!”

杜筱玖摆摆手,捂着嘴就冲出了屋子。

梁景湛重新低头,见杜贲叫的响,手脚麻利的先将他割了舌头。

那边晕过去的杜仁,也是同样的处理方式。

等解决完了,三个人瘫在地上,再也说不出话来,都惊恐的望着梁景湛。

梁景湛却没了下一步行动,反而搬了张椅子坐下。

“我突然想到,若是现在就杀了你们,我的秘密不就没人听了?”

梁景湛慢慢说着话,带血的刀子在手里翻来覆去。

徐老太浑浊的眼睛里全是泪水,哆哆嗦嗦,张着嘴“啊啊啊”,却无法发出一个字。

梁景湛道:“你想问我到底是谁?对不对?”

徐老太哪里还想知道他是谁,她想说刚才杜筱玖明明说将她们卖到矿上。

怎么到了梁景湛嘴里,就是死呢?

梁景湛才不管她怎么想,只按着自己的心说。

“我其实算不上梁家人,但是杜秀秀,却是我的亲姐姐,这一点千真万确!”

他早已经面目全非,遭遇匪夷所思,说出来能吓死人。

梁景湛看死人一样看着徐老太等人:“徐氏,你之前犯过错的大户人家,是龙虎将军梁家吧?”

徐老太身子一震,不可思议的看着梁景湛。

梁景湛幽深的眸子,突然就散出一股冷意,让徐老太胆战心惊。

他下巴朝着杜仁一抬:“刚才我一直在看那一个,总觉着眼熟。现在终于想起来,十几年前的张宫还是梁宫的时候,他不就是梁宫的长随,名松鹤?”

徐老太惊得浑身往外渗汗,觉着身上最后一层皮,也被人给扒开了。

“你儿子和你,互相打掩护,为张宫害了多少良家妇女?他被出族,你们一家被卖进矿里。”

梁景湛缓缓说道:“谁曾想多年以后,咱们竟然在延城县相遇,可真是有缘!”

偏偏张宫就被派到延城县做县丞,认出了已经成为富户的杜仁,接着打听到隐姓埋名的杜秀秀还活着。

他怕杜秀秀为梁家报仇,于是先下手为强。

徐老太嗷嗷的,冲着梁景湛拼力吼叫。

对方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杜秀秀可没有这个年纪的弟弟!

梁家只有三位嫡系公子,最小的那个当年被抄家灭族时,也已经十五岁,就是活着也快而立。

他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

徐老太不敢去想,她怕。

若真是梁家的人来索命,她就真的活不了啦。

“罢、罢、罢,”梁景湛见她神情激动,连说了三声罢字:“我的身份,无法说给别人听,倒不如给你讲一讲,反正死人最能保守秘密!”

徐老太瞳孔一缩,全身抽搐。

果然对方要她死!

梁景湛冷冷看她一眼,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个讥笑。

然后,他开始不紧不慢的,说起自己的故事。

正文 089借尸还魂(加更) “那一年,梁家突然被御林军团团围住,说是通敌卖国!”梁景湛的声音,就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一样,让徐老太心惊胆颤!

带人抄家的统领说,是梁家内部的人出来首告,爹爹已经畏罪自杀!

景初帝下旨,梁家男人全部腰斩,女人没入教坊。

家里女眷,上到八十高寿的祖母,下到才五个月大的侄女,为免受辱,全部自缢在祖宗的牌位前。

“而我的长姐,在这之前就被害的跌落山崖!”梁景湛红了眼睛:“所有人都说那是意外,我却不信!她的马车坠入山崖,死不见尸活不见人,我跑出去寻她,这才逃过一难,但也因此上了朝廷的通缉令!”

他四处逃窜,躲朝廷的追捕,同时找寻姐姐和隐姓埋名的张宫。

如此三四年,当年上京城里鲜衣怒马的公子哥,已然华发早生,宛如老者;

可惜刚让他有追着张宫来到延城县,就被朝廷追杀他的人找到了。

还好老天为了补偿,让他借尸还魂在一个少年山匪身上,还好巧不巧的在延城县街上远远看了杜秀秀一面。

他抑制住激动的心情,先解决原身在云龙山的麻烦,再转回去找姐姐相认,谁知道还是晚了一步。

梁景湛胸腔里一股酸楚和悲愤,双拳紧握。

姐姐纵有万般不好,哪怕人人指责,可终究是处处护着他的姐姐!

徐老太惊呆了,犹如听鬼怪故事一样,心里凉意更加的深。

这是真把自己当死人了,才敢说出这么个匪夷所思的故事。

不对,哑巴是不能说出秘密的!

徐老太又打起精神,冲着梁景湛咿咿呀呀,摇头提醒她是可以保守秘密的。

梁景湛抬眼看到,轻轻一笑:“就知道你不信,我起初也是不敢相信的。幸亏幼时,姐姐常给我说些怪力乱神的故事。”

徐老太浑身凉透,真相咆哮着吼出来:她信,只要留她一命,她什么都信!

然而梁景湛却不再看她一眼,深陷于自己的悲痛。

若是姐姐还活着,他也不会将这匪夷所思的事情深埋在心里。

姐姐自小就给他讲些怪力乱神的故事,梁景湛相信姐姐会容易重新接受她的。

但是面对杜筱玖,他不敢,只能胡乱编个谎话囫囵过去。

闷在肚子里的秘密,终于一吐为快,他站起身:“身世既然说完了。徐氏,领着你的家人,上路吧!”

杜筱玖是没出过门的女孩子,想的不够仔细:徐老太一家被挑断手脚筋,割了舌头,是不会胡乱说话;但是这样子卖进矿里,难免有人查询踪迹和原因。

好在他重生在山匪身上,虽然在云龙山呆的时间不长,却知道云龙山处理死尸的地点在哪里。

这会儿,剿匪的人马全按着地形图在搜索,那个地点反而远离了平津侯的视线。

大雪没有消停的痕迹,北风夹着皑皑白雪,呜呜的在街上肆虐。

天色将晚,街上行人越来越少,摊贩们也开始收拾摊子准备回家喝碗热乎乎的汤水。

杜筱玖返家时,邻居家的烟囱已经开始冒烟,菜香伴着北风直吹进她的鼻子里。..

晚饭时分了。

杜筱玖领着小红刚踏进家门,小玉慌慌张张就跑出来,叫嚷着:“姑娘,老太太和老爷一家人,丢下咱们跑了!”

她这一嗓子,将正准备上桌吃饭的街坊邻居,全引出来了。

正文 090跟俺走(第二更) 这本就是杜筱玖和梁景湛商量好的。

处置了那几个人,怎么掩人耳目,怎么悄无声息,怎么打消别人的怀疑,两个人都一一做了计划。

小玉按着计划,赶在杜筱玖进门时,扯了这一嗓子。

杜筱玖本该表现出惊慌失措,以及被亲人抛弃后的悲痛,最好还能扑在雪堆里大哭一场。

然而杜筱玖的眼泪,早在为娘上坟时,已经哭干了。

这个时候,她特别想挤出眼泪,却怎么也做不出表情,只是木愣愣的站着。

这种神情落在不知情的街坊邻居眼中,简直是落实了徐老太等人的薄情寡义。

一个大娘气道:“太不要脸了,你瞧把杜姐儿给吓得!”

“没错,早看那个周氏刻薄寡义,徐老太只偏心儿孙,也不想想这几年,都是杜姐儿她娘养家!”

徐老太和周氏刻薄,本就为人不好,没几个街坊邻居喜欢。..

再加上每年,杜秀秀都要送街坊邻居每家一碗年菜,还去街上给乞丐施舍。

如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大家天枰自然而然倾向了杜筱玖。

杜筱玖因为刚大哭一场,眼睛都还肿的跟桃子一样,迎着风雪走了一路,小脸蛋冻的青紫,看上去更加可怜。

“刚没了娘,又被人抛弃,真是!”有人叹口气,正要拉杜筱玖回家喝完热汤。

突然有一个人问道:“她们为什么丢下杜姐儿一个人跑?”

这一问,小玉的眼圈也红了,呜咽着说道:“前个儿我们家,来了一批要账的,我家姑娘不想坏了姑奶奶名声,称只要手里有姑奶奶亲笔的欠条,她卖房子也要还!”

小玉顿了顿,从袖子缝隙看了看众人表情,见都聚精会神的听,继续说道:“谁知道老太太不同意!争执了两天,今天哄着姑娘出去上坟,自己带着儿孙,卷了家里仅有的银子”

小玉哽咽的说不下去,拿袖子捂着眼睛,佯装哭的不能自己。

小红惊呆了,她还什么都不知道,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太太她们,她们”

竟然丢下她跑了!

小红不相信,跑进屋子转悠了一圈又出来,跟丢了魂似的喃喃道:“真的跑了,真的跑了,我们以后可怎么办呀?”

家里只剩三个小姑娘,以后可靠什么过日子?

杜筱玖身子摇晃两下,似要摔倒,有人眼疾手快忙扶住她。

回头一瞧,正是大壮。

“杜姐儿,要不,先去我们家。”大壮又气又羞,红着脸说道:“先过完年,慢慢想以后的日子。”

大家也纷纷点头,之前那位大娘也说:“这个年,杜姐儿你想在谁家过,咱们都欢迎!”

大壮声音里带着忐忑:“大姐儿,不怕,她们不要你,俺们要!”

杜筱玖嘴角扯了扯,很想说“不用”,可是对上大壮小兔子搬紧张的眼神,没忍心说。

她不反对,可有人反对。

梁景湛处理完徐老太一家,赶在城门关上前回来,正看见杜家门口围了一群人。

他知道杜筱玖可能按计划在演戏,但是走近,正听见大壮对杜筱玖邀约。

他的脸先于他的心,黑了下去。

正文 091债主了不起?(第三更) 梁景湛两三下就扒开围着的人群,挤进中间杜筱玖站着的地方,还没开口,他就先把大壮拉扯杜筱玖的手给拨开了。

“不用了,她有亲人!”梁景湛说道。

大壮一愣,等看清对方正是之前揍过他和二柱,掠走杜筱玖的少年时,大吃一惊。

杜筱玖余光瞥见,怕他胡乱说话,忙解释:“这是我债主!”

谁都知道杜家没什么亲戚,若是说破对方是自己表哥,杜筱玖怕张县丞连梁景湛都算计。

因此,慌忙之下,她索性说梁景湛是债主,反正欠条在手。

“”大壮疑惑的看了看梁景湛。

梁景湛抿着嘴,默认了杜筱玖的说辞。

杜筱玖终于完全清醒,转过身对大家行了一礼:“多谢大家关心,我没事!”

她越这样说,大家越心疼。

大壮将杜筱玖扯到身后,冲着梁景湛嚷:“债主了不起?欠你多少钱,我们大家凑!”

“对!”人群里有人附和。

梁景湛黑着一张脸,冷冷说道:“两千两,白银!”

“”

债主,还真的了不起!

人群一阵静默,大家都是小本生意,哪里去凑两千两?

大壮有些急眼,正欲说话,丁瘸子走出人群,一巴掌拍在他脑壳子上:“回家去!”

大壮不肯走:“爹,杜姐儿万一被人骗了怎么办!”

丁瘸子叹口气,从怀里掏出把散铜板,往杜筱玖手里一塞:“叔叔也没多少,这些本是要过年的,都给你!”..

杜筱玖愣住。

大家也纷纷解囊,准备掏钱。

杜筱玖眼泪忍不住了:“不用,真不用。我已经将家里宅子和店铺、作坊,全抵押给这位债主了。

我他还将多余的银子给了我,等剿匪的贵人一回来,我就跟着去云溪城了,所以大家不用担心我。”

她将手里的铜板又塞回丁瘸子手里,对大壮说道:“大壮,谢谢你,我要去云溪城,以后不能带你玩了!”

大壮傻眼了,眼圈红红的看着杜筱玖。

她要去云溪城了,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知子莫若父,丁瘸子自然明白自家儿子的心意,他拉着大壮就走:“傻子,回家吧!”

大壮一步三回头,抹着眼泪走了。

杜筱玖又对大家说:“这位公子,常年同我娘合作,人品可信,大家先回去吧,我同他先把债务算清楚。”

既然她说没事,看上去梁景湛也不像坏人,众人纷纷散了,临走还说:“有事就大声喊一声,俺们就在隔壁!”

杜筱玖连连道谢的,等大家都走了,才小声问梁景湛:“事办妥了?”

梁景湛点点头。

杜筱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了句:“我以前不晕血,以后也不会了!”

梁景湛笑了笑,目光看着大壮父子消失的方向,说:“没关系,第一次干脏活,都这样!”

他顿了顿,又说:“那一家人,包括周氏,我都处理干净了。以后,你什么打算?”

“我要去云溪城,”杜筱玖眼神黯淡:“柳大人答应我的,安定王跟朝廷不合,说不得能帮着咱们为梁家洗清冤屈,到时候”

她话没说完,远处的天空突然升起两团烟火,还伴随着刺耳的声音,随即天空重新归于平静。

她还没明白怎么一回事,家里那两个派来保护她的护卫,突然就踩着杜家的房顶飞走了!

什什么情况?

正文 092下一步 杜筱玖呆若木鸡,根本没闹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

一旁的梁景湛,看着空中消失的信号和飞走的护卫,刚想教育杜筱玖一个女孩子,要注意同那些半大小子保持距离的话,顿时咽了回去。

杜筱玖没见过,他可是见过信号弹这种东西的。

梁景湛干咳一声:“没事,他们走了,你跟我去京城!”

打脸来的太快,事发突然,杜筱玖什么情绪也没有了。

她颇有点垂头丧气,低着头默不作声往家里走,梁景湛跟着走了进去。

小红还在全家弃她们而去的震惊中,小玉翻了个白眼,一把将她扯进了院子。

杜筱玖径直去了东厢自己屋里,闷头坐在榻上。

或许……剿匪的人马快回来了吧?

梁景湛掀帘子进屋,接过小玉送来的茶,斟满递到杜筱玖手边,问道:“真要去云溪城?”

杜筱玖叹口气:“娘临走,说让我去云溪城定北王府,那里能保我安稳……你呢?”

也不知道柳文清会不会按照约定,来带她走;若是她走,梁景湛又如何办?

哎?

刚才梁景湛似乎说,跟他去京城??

杜筱玖偷偷瞄了对方一眼,心里寻思起两人相依为命的可能性来。

梁景湛默了默,在杜筱玖对面坐下,说道:“定北王那个人,不太好相与。”

杜筱玖没接话,两人陷入静默。

半响,杜筱玖抬头:“想那么长远干什么?不还有个张县丞吗?”

解决完徐老太一家,接下来就是张县丞一家了。..

就算她不是梁家人,张县丞一家也是害死娘的凶手之一;再说,她不去招惹,张县丞一家会放过她吗?

杜筱玖没来由的一阵心烦意乱,她猛灌了一杯热茶,将杯子往炕几上一扔:

“拿了首告证据咱就走,内宅你不好进,我去!”

梁景湛张了张嘴,很想说不用,但是家仇压在心头,却始终说不出什么大话来。

他若是能找到首告证据,也不会将梁家的事悉数讲给杜筱玖听。

他的目的,不就是让杜筱玖帮助他进入张家内宅,打听首告证据吗?

梁景湛心绪复杂,不想杜筱玖一个女孩子涉事其中,但是理智告诉他,还真的需要杜筱玖帮忙。

他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说。

两个人默默对坐,各自喝了几杯茶水,梁景湛终于站起身:“明天的事,明个儿再想。累了一天,你早些休息吧。”

说完,逃一样出了杜筱玖的屋子。

一夜无话。

没了徐老太一家的杜宅,格外的安静,杜筱玖这一觉睡的特别好。

天色大亮,雪在半夜里就停了,外面终于升起久违的太阳。

杜筱玖窝在炕上,听到外面沙沙的扫雪声,她伸手将炕前的窗户,推开一条缝。

是梁景湛。

她忙从被窝里钻出来,披上棉袄,隔着窗子问:“你起的倒早,小玉和小红呢?”

梁景湛回头,看到杜筱玖还带着睡意的脸,笑道:“去街上买早食了,你多睡会。”

杜筱玖心里一阵暖流,往常娘也是这样说的。

她垂下眼帘,双手扒在窗棂上,小风一吹,瞬间清醒了。

都说下雪不冷,化雪冷,这话真是不假。

杜筱玖缩回手,放在嘴边哈了哈,就看见小玉提着食盒匆匆回来,边走边嚷:“姑娘快起,剿匪的人返程了!”

正文 093剿匪归来(第二更) 张县丞骑着高头大马,得意洋洋领着一支队伍进城。

因为滑雪而冷清的早上,这时候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这么多百姓,挤在路的两旁围观。

杜筱玖拽着小玉,在人群里上蹿下跳,扒开行人往前挤。

好不容易挤到前面,张县丞的人马过去后,她等半天也没等来平津侯的队伍。

不是平津侯剿匪吗?

杜筱玖跟着队伍走了一段,终于忍不住扯住一个衙役:“平津侯的队伍呢?”

重要的是,柳文清柳大人呢?

那衙役认得杜筱玖,先打了声招呼,然后说道:“平津侯带着山匪的人头,直接返京请功去了。”

“那,云溪城来的那位大人呢?”杜筱玖又问。

衙役挠挠脑袋,又拉住前面一个同伴:“你知道柳大人哪里去了吗?”

那人头也不回:“柳大人昨个儿半夜就走了,还挺急的。”

啥?

杜筱玖顿时对定北王府的人,好感降到零,比地上的雪还凉。

被人放鸽子的感觉,着实不大好受。

她拽着小玉,又从人群中钻了回去,耸拉着个脑袋走进一家早食铺子。

张县丞返城,先安顿好跟着去剿匪的衙役和借的边防队伍,然后就喜滋滋的回了自己府上。

一进家,气氛就有些不对。

他左右看看,粗使婆子在清理积雪,各个屋子都静悄悄的,因为挂着厚门帘,也看不出什么。..

张县丞先去了吴氏的屋里请安,一进门,就看见自己母亲歪在炕上,翠晴正拿美人捶给她老人家捶腿,一抬眼看见他进屋,忙站起身行了一礼。

张县丞点点头,随后跪下,给吴氏磕头:“母亲,儿子回来了!”

吴氏睁开眼,扶着翠晴起身,冲着张县丞招手:“我的儿,快过来,让我看看,有没有伤到?”

张县丞忙起身,挨着吴氏坐下,任她来回揉搓。

“母亲,我将地形图送过去,平津侯按照地形图,果然又捉住不少漏网之鱼。”

张县丞声音里带着兴奋:“他答应回京后,在折子里将我的功劳也给报上去,咱们离开这个破地方,有希望了!”

吴氏也高兴:“真的,那最好不过。新帝依仗的是文家,又有平津侯美言,别人想阻拦怕也是不成的!”

“正是如此。”张县丞点头,又问:“怎么不见李氏在母亲屋里伺候?”

吴氏眉头顿时皱起来:“她?小肚鸡肠,将你的侍妾打小产,被我禁足了!”

张县丞大吃一惊:“小产?哪个侍妾?”

吴氏闭上嘴,绷着脸端起案几上一杯茶,抿了一口,并不回答张县丞的话。

翠晴瞧了瞧吴氏的脸色,说道:“是曹姨娘。”

张县丞坐立不安,很想立刻起来去看看,曹氏有身孕的事他还真不知道。

吴氏有些不高兴,翻了个白眼:“去吧,去吧,去看你那些大小老婆,不用在我老太婆这里受罪!”

张县丞陪着笑站起身,又说了几句俏皮话,等吴氏稍微没那么生气,这才转身要走。

吴氏突然喊住他:“先去看看李氏吧,她一直在屋里哭她儿子,声音大的据说大门外都听得见!”

正文 094去杜家做什么?(第三更) 张县丞先去了李氏屋里。

李氏两只眼睛红肿,正坐在炕头发呆,看到张县丞回来,忙站起身。

翠喜借口打热水,关上屋门出去,给两个人留下单独的空间。

李氏红着眼睛喊了声:“老爷……”

张县丞叹口气,拍了拍她的肩头:“何苦呢,母亲她是长辈,你多担待些。”

“我……”李氏从腰间掏出帕子,抹了抹眼角。

“一会儿我就派人报丧,晌午就将灵棚搭起来,咱们儿子确实委屈。”

张县丞说道:“你是主母,跨院里那些不都是玩意,不要往心里去。”

安慰完,见李氏低着头没说话,他自认已经做到最好,谁家丈夫回家还要安慰伤心的主母?

张县丞甩了甩袖子,都没有坐下喝杯茶,丢下一句:“我去看看曹氏,毕竟差一点就有了张家的子嗣”之后,就出了李氏的屋门。..

李氏捏帕子的手,握的死死的,牙齿咯吱咯吱响,等张县丞走远,她猛的将案几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

曹氏已经能坐起身了,可还是下不了炕,见到张县丞进来,挣扎着要翻身给行礼。

张县丞忙上前阻拦,抓住曹氏滑腻的手,上下打量几眼,不无疼惜的说道:“委屈你了。”

曹氏将头靠在张县丞肩上,垂泪说道:“贱妾不委屈,只是伤心孩子。”

张县丞说道:“事情我都听说了,刚才也训斥了李氏。你安心养身子,孩子还会再有的。”

曹氏眼泪滴落,挤出一丝笑意:“有老爷在身边,贱妾心里就安稳。”

一句话说的张县丞心动不已,可惜曹氏身子正弱,不能伺候。

“外面聘的丫鬟伺候的可还好,不行回头我给你买个。”张县丞扫视了屋子一眼:“屋里摆设也太朴素,回头我央母亲开库挑几个玩意摆进来。”

曹氏忙擦干眼泪说:“不用,贱妾何德何能,能有今天富贵的日子,已经很知足了。老爷什么时候回来的,可用过饭没有?口渴吗?外面冷不冷?”

张县丞心都化成水了,抱住曹氏在怀里使劲揉了揉:“我的儿,还是你体贴,她们谁关心我吃没吃饭、喝没喝热茶?”

若不是曹氏正休养,张县丞恨不得立刻将她扑在炕上。

曹氏笑道:“那我喊人给老爷端饭来。”

张县丞点点头,坐正身子,瞧见炕几上有做了一半的鞋面,拿起来问:“怎么你不好好躺着,还做活计?”

曹氏笑:“本就打算给您做双鞋的,妾身子不争气,只好央求了丫鬟草儿帮忙先缝上两针。”

说起丫鬟,张县丞皱眉:“她人呢?怎么不在屋里伺候?”

曹氏等的就是这句话,忙答:“今个儿她来的晚,这会去厨房给妾端早饭去了。”

张县丞有些生气:“上工还兴来晚的?这个月工钱不用结了!”

“老爷误会。”曹氏急急忙忙说道:“是妾让她去杜家拐了一趟……”

她好似突然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忙掩上了嘴巴。

张县丞对“杜”这个字,不要太敏感。

他狐疑的看着曹氏:“你让她去杜家做什么?”

正文 095告状 曹氏很为难的样子,扭捏半天,将杜筱玖那日上门气老太太的事情说了,又道:

“听说杜家的老太太带着儿子一家,将家里的细软全部全跑,丢下杜家姑娘一个人在家。”

曹氏打量着张县丞的脸色说道:“妾好奇,想着杜家姑娘三番五次对老爷和老太太不敬,她倒霉,妾就想看个笑话。”

张县丞关注点根本不在这,而是追问:“杜家的人,跑了?”

一大早得到这个消息,还真是个小惊吓!

曹氏点头:“可不,只留下杜家姑娘和两个丫鬟,据说房子都抵押给要债的了。”

张县丞站起身,来回踱步,嘴里喃喃:“跑了?”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都没给曹氏说句话,急忙冲出跨院,重新去了李氏屋里。

李氏见他进来,以为是良心发现,笑着站起身迎上去。

谁知道张县丞第一句话就是:“文书呢?杜家的户籍文书呢?”

李氏不解,指了指炕上枕头里:“在那里面好好塞着呢。”

张县丞三下五下撕开枕头,里面除了荞麦皮,哪里有半张纸的影子。

他将枕头往李氏脸色一甩,气急败坏:“在哪里?在哪里?”

李氏脸色苍白,将枕头里外翻了个个儿,果然没有那几张纸。

这个功夫,张县丞已经撕开了所有看的见的枕头,荞麦皮、决明子、棉絮等物散落一地。

“全没有!”张县丞怒道:“让你收个东西,竟然也能丢掉,败家的玩意!”

说着,他一巴掌打在李氏脸色,不解气,又上去踢了两脚。

李氏倒在地上,心里有苦说不出,只捂着嘴哭。

那天她只顾着看丢的首饰和银票,哪知道还有人偷那不中用的文书。

张楚楚闻声闯了进来,看见母亲倒在地上,她忙上前扶起,质问张县丞:“父亲何苦一回来就冲着母亲发脾气,若是嫌弃我们娘俩,只管去跨院里去!”

张县丞正恼怒,闻言火气更大,劈头就是一耳光!..

张楚楚无辜被牵扯,气的抱着李氏,也跟着哇哇大哭大叫。

翠喜和翠晴听到响动,全都涌进来劝,张县丞气呼呼的出了屋子,又回到曹氏屋里。

他看见什么都不顺眼,噼里哗啦又是一顿砸。

曹氏不敢说话,等他砸的差不多了,才问:“老爷这是怎么了?”

张县丞砸完东西,气也消的差不多了,一屁股坐在炕上,气道:“我也不瞒你,我跟杜家有些过节,本拿住她家的把柄,准备慢慢收拾。谁知道李氏却将仅有的把柄弄丢了!”

徐老太若是没拿到东西,怎么舍得跑路,杜贲的前程不要了?

把之前的奴籍一销毁,拿着良民的户籍,随便哪个偏远的县就能落户。

这些还不是重要的,关键她们知道张县丞身份,这就是个隐患。

再说了,目前这个局面,没有徐老太的配合,张县丞再想什么借口对付杜筱玖,可就不容易了。

曹氏眼光闪了闪,掩嘴说道:“说起来,过节也是大人的过节,跟杜家姑娘什么关系?

想想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妾心里不禁想起自个儿身世来,也不知道这个年她怎么过。”

有意无意,她说道:“若没有过节这一项,真想接她来咱们家里,也是彪显咱们张家的仁义!”

正文 096炕里的东西 接杜筱玖到张家?

张县丞目光闪烁了几下,抚须说道:“这个以后再议,你好好养身体。”

正巧小炭盆上的水烧开了,曹氏笑着给张县丞斟了杯热茶,接着又讲了些家里的琐事,好像刚才那个提议,只是她顺嘴一说而已。

张县丞情绪已不如刚才激动,喝了茶暖和了,等草儿提来早食,陪着曹氏吃了碗饼汤,便起身出去。

曹氏的提议,张县丞一直在脑子里细细思量。

如今户籍已经丢失,徐老太一家逃的无影无踪,他手里也没有人去找。

即便徐老太反水,回头咬他一口,一家子奴才而已,他不过麻烦些,还不至于手足无措。

只有一个杜筱玖,张县丞想起来就头疼。

柳文清临走前,还专门吩咐张县丞,过完年就派人来接杜筱玖。

张县丞根本就没打算将这话说给杜筱玖听,她活不活的过大年夜,还说不准呢。

但是怎么解决掉这个流着梁家血脉的女孩子,张县丞还真的无甚好主意。

他好歹是个官呀,还想着往上走一走,不敢行错一步。

张县丞立在院子里,冻的鼻子都红了,也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实在着急。

最后一跺脚,搓着手又去吴氏屋里商量去了。

杜筱玖吃饱了肚子,走回自己屋里,连梁景湛给自己打招呼也没有理会。

她“砰”的关上门,抄着手蹲在炕沿发愣,目光四处飘散,也没有一个聚焦点。

飘来飘去,终于又飘回了炕头,突然想起母亲的交代来:炕从墙头那里开始,往里数六块砖,再从上往下数三块。

杜筱玖站起身,走到那一处,徐老太一家已经不在了,是时候敲开砖头,拿出娘藏的东西了。

她先是出屋门转了一圈,小玉在院子里搭晒衣服,见她出来,忙迎上去问:“姑娘,您不睡回笼觉啦?”

杜筱玖摆摆手,问:“梁哥哥呢?”

小玉一努嘴:“也回跨院歇着了,说吃饭时再叫他。”

“哦”杜筱玖心不在焉的回了声,又问:“小红呢?”

小玉冷笑:“她呀,跑出去找下家去了,让我说,姑娘将她直接卖给牙行,免得跟着咱们受苦!”

杜筱玖扯了扯嘴角,顺口安排了小玉几件事,然后自己跑到后院厨房,找了个榔头,之后一言不发又回了自个屋子,将门从里面上了锁。

一下两下三四下,榔头砸起砖头来,不要太容易。

不过几下,藏东西的那块砖就松落了,杜筱玖将榔头一扔,趴在地上伸手往洞里掏。

整个炕都被烧的热烘烘的,杜筱玖摸进去都有些烫手,好在这里离火比较远,仅仅是烫手而已。

她摸到一个小箱子,一用力,箱子就被她拿了出来。

不大,也没有什么复杂的锁,轻轻一按就开了,里面躺着一沓牛皮包着的纸,以及一把金刚打造的小小袖弩。

杜筱玖先将牛皮解开,大致翻了翻里面的纸张,是娘画的图纸,其中一沓画的似乎是同一个东西,但是又不太相同;另一张纸上,画着的却是一柄剑。

但是杜筱玖横看竖看,也跟平时见到的刀剑不太一样。

她不懂这些,又将图纸包了回去,将袖弩把在手里细瞧。

正文 097不能忍 相比较那些看不懂的图纸,杜筱玖对袖弩更加的爱不释手。

南楚文家汇集了祖宗的智慧,将失传已久的诸葛弩工艺重新找回,壮大了南楚的军队。

正因为此,文家从一个普通的武官之家,一跃成为南楚最强的家族。

杜筱玖不懂政治,但私底下也没少听说京城的八卦,比如嫡太子落马身死,新帝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得以登基,与他的妻族文家又莫大的关系。

当然,八卦只是八卦,距离杜筱玖也很遥远,吸引力远不如眼前的袖弩大。

这种金钢打造的小袖弩,也是南楚武将文家所造,因为太过精细,所需材料太过复杂,因此数量不多,造出来也只给有品级的武官护身。

如果娘真是梁家嫡女,有这么一把精致小巧的袖弩,便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拿着这个,杜筱玖似乎底气更硬了,她小心翼翼的将袖弩先藏在枕头底下,然后又找了篮子,将牛皮抱着的图纸放了进去。

她想了想,在上面又盖了些香烛纸钱,先将其摆在桌子上,随后将砸开的打洞,能修补多少修补多少。

忙完这一切,已经是中午了,小玉在院子里喊吃饭喊了都有三遍。

杜筱玖灰头土脸的出去,吓了小玉一跳:“姑娘,您这是?”

杜筱玖直接弯腰抓起一团雪,揉开在脸上擦了擦,然后袖子一抹:“好啦,中午吃啥?”

刚踏出跨院的梁景湛瞧见,欲言又止,忍了又忍,最终轻轻叹口气,什么也没说。

杜筱玖吃的特别快,在梁景湛刚咽下第八口馒头的时候,她已经一抹嘴站起了身。

“我梦到娘了,她说有个投胎富贵人家的机会,但是要花银子贿赂鬼差,我要再去给她烧一些!”杜筱玖一脸严肃。

梁景湛差点没被馒头噎死,咳了几声,低着头强迫自己不去看杜筱玖嘴边残留的饭渣。

杜筱玖朝着他多张望了两眼,见对方依旧低着头夹菜时,又说了一句:“你不去?”

梁景湛这才敢抬起头来:“你去吧,以后我再去。”

杜筱玖放了心,转身正要走。

梁景湛突然叫住她,杜筱玖一惊,回头:莫不是被对方看出什么了?

梁景湛却对着杜筱玖,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有饭渣。”

哦……

杜筱玖满不在乎,用袖子一抹,走了。

小玉缩在一角,眼珠子从两人身上转来转去。

姑娘吩咐了,让她盯着梁景湛,她就要完美的完成任务!

梁景湛等杜筱玖走了意味深长的看了小玉一眼,当作什么也不知道,继续吃自己的饭。

既然有事刻意瞒着他,那就当不知道好了,免得惊吓了小姑娘,反而把好不容易建起来的那点信任给灭了。

杜筱玖提着小篮子,一路出城,畅通无阻。

这次去的快,来的也快,返城时大街上的摊贩都还在忙碌。

杜筱玖了了件心事,步伐也轻松起来,想着快过年了,不如先备些年货。

她来到县里最繁华的长街,刚走了没几步,就看见自家铺子前围了一大群人。

说起来,自娘没了,铺子跟黄了差不多。

杜仁来没来搜刮过银子她不知道,反正杜筱玖一次也没来看过。

据说生意一落千丈,掌柜早早走人了,怎么现在门口还这么热闹?

杜筱玖走的近了,就听见有个凶巴巴的女声从里面传出来:“砸!全给本姑娘砸了!”

杜筱玖怒了,铺子自己黄,她无所谓。

但是自家场子被人砸,那就不能忍了!

正文 098看谁厉害 杜筱玖扒开人群,就往里冲。

围观人群一看正主来了,纷纷让路,杜筱玖没费什么劲儿就走到了最前头。

但是喊砸的姑娘她还没看到,砸东西的人却让她气歪了鼻子。

“二黑子!”杜筱玖怒道:“谁给你的胆子,敢砸你姑奶奶的铺子?”

守店的伙计,被揍的鼻青脸肿,一看见杜筱玖出现,立刻小跑着冲过去告状:“姑娘,这群人进来啥也不说,动手就砸!”

正将铺子里的皮衣扔在地上,使劲踩的一个大个子、浑身上下黢黑,就一双眼睛还亮一些的少年,听到杜筱玖喊话,这才抬起头。

“呦,杜姐儿!”二黑子说道:“来啦?”

他咧嘴一笑,一口大白牙更显得白亮。

杜筱玖生气的冲过去,一把将对方推开,弯腰搂起地上弄脏的皮衣。

二黑子踉跄退后差点摔倒,他的手下小弟立刻围了上来,站在他身后架势。

杜筱玖将皮衣扔回柜台,横眉冷竖:“二黑子,今个儿你不说明白为什么来砸铺子,姑奶奶让你知道什么叫头破血流!”

她又回头冲那个伙计喊:“家去,让大壮将咱们城北的兄弟叫来,就说城南的二黑来砸场子了!”

小弟这种东西,好像她没有似的!

二黑抱着胳膊,呵呵一笑:“你喊呀,你把城南的人都喊来,看看今天敢不敢动老子一下!”

这么硬气?

杜筱玖狐疑的看了二黑一眼,想起刚才听到的那个女声来,怎么这会不见人影了?

她质问:“刚才我好像听到个女孩子的声音,你不会又是拿人钱干坏事吧?”

二黑肤色黑,也看不出脸红没红,但是在听到杜筱玖质问后,表情确实有变得僵硬。

他闪开自己的大个儿:“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怎么啦!”

他穷苦出身,不比杜筱玖家里有钱。

流氓不好做,收保护费他年纪太小,延城县民风彪悍,谁搭理他一个毛孩子呀,再说官府盯的也严;为了手下小弟的团结,二黑子煞费苦心,只能给人做打手挣点费用。

他这么一说,杜筱玖就明白了,一脸的痛心疾首:“你说你这么大个儿,站着比人家高,躺着比人家长,咋就热衷于做流氓呢?”

二黑脸更黑了:“少哔哔,知道为啥讨厌女孩不,干架就干架,太磨叽了!”

不墨迹,一个打十个吗?

杜筱玖才不上当,她又回到刚才的问题:“让那姑娘出来,我要好好问问,杜家的铺面到底碍她什么眼了?”

二黑子为了证明自己出师有名,也扭头催促:“出来呀!”

女人就是磨叽,能出银子砸人场,为啥关键时刻就扭捏起来?

一个梳着双丫鬓、杏黄衣服的丫鬟被人推了出来,杜筱玖定睛一眼:好生眼熟!

不是张楚楚身边的翠浓,又是哪个?

杜筱玖目光透过人群,看到翠浓刚才站的地方,还有一抹红色。

翠喜蠕动着嘴唇没来得及发声,就感觉眼前一道黑影闪过,随后就听到张楚楚的尖叫:“你干什么!”

杜筱玖一用力,张楚楚直接被甩了出来,摔倒在人前。

正文 099喊人 翠浓慌的赶忙去搀扶张楚楚。

正是化雪的天,人们脚底都踩着泥,店铺里一进一出的,地板就不是多干净。

张楚楚此刻身上、脸上,全是泥巴,她扶着翠浓站起身,哇的就想张嘴大哭。

但是嘴刚张开,突然发现自己正对着店铺外面围观的人群,那些人对她指指点点的,张楚楚吓得忙闭上嘴巴转过了身子。

杜筱玖叉着腰,正冷冷的注视着她,身后是惊呆的二黑极其小弟们。

惊呆也是情有可原,都是大街上跑的少年,哪里见过官宦之家扭捏的千金小姐。

因此张楚楚这般矫揉造作,作为受雇的人,二黑都看不惯。

看不惯归看不惯,可是谁敢动官家千金呀?

“张家大姑娘呀!”杜筱玖拉长着声音,问道:“小店哪里得罪了您,值得你花钱找人砸场子?”

张楚楚这会,被翠浓抹净了脸,听到杜筱玖的阴阳怪气,气的胸脯一鼓一鼓,使劲瞪翠浓。

翠浓转身,对着杜筱玖说道:“我家姑娘也是你能搭话的?她砸你家店铺,是看得起你!”

杜筱玖眼睛瞪圆了,扬手对着翠浓就是一巴掌。

翠浓捂着脸,眼泪顿时被打了出来:“你……你怎么一言不合就打人?”

“一个丫鬟下人,本姑娘打你是看得起你!”杜筱玖翻了个白眼,直接扒拉开翠浓,站到张楚楚面前。

“上次没打改你,难道想本姑娘的拳头啦?”杜筱玖说道:“原来张家姑娘,喜欢被人揍呀!”

张楚楚气的嘴唇直哆嗦,她要是早知道会碰到杜筱玖,就不亲自过来看人砸店面了。

“你……泼妇!”张楚楚想了半天,才骂出两句:“有辱斯文!”

杜筱玖乐了,伸手拽住张楚楚的衣襟:“本姑娘又不是秀才,也不是你爹那种斯文败类,我要什么斯文!”

张楚楚吓得哇哇直叫:“你爹才是斯文败类!你全家都是!”

杜筱玖没爹,这是全城都知道的事情,为这她没少跟人干架。

也是这几年拳头硬了,才慢慢没有人说她没爹这种话。

二黑子一听张楚楚张嘴就往杜筱玖心口戳,带着小弟悄悄后退了两步。

果然杜筱玖的脸色变了,抬起手对着张楚楚那张娇嫩的脸,就是两巴掌。

翠浓上前抢人,被杜筱玖一脚踹开。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有指责张楚楚揭人伤疤的,也有说杜筱玖有些太过分。

杜筱玖可不管别人说什么,既然敢来砸场子,就要承受相应的后果。

这个时候,大壮领着城南一帮兄弟也赶到了,看到杜筱玖没吃亏,两人指挥着兄弟,将围观群众拦在了店铺之外,空出一个足够杜筱玖动拳脚的地儿。

翠浓一瞧这个阵仗,心底也怕了。

张家虽然是官,但是对方是地头蛇呀,真撕咬起来说不定谁吃亏呢。

趁着没人关注她,翠浓一个转身朝着张家猛跑。

大壮犹豫着要不要去拦下,杜筱玖将张楚楚拘在店里,对大壮说道:“让她去,正好等张家来人,算算我店里的损失!”

城南来的人多,二黑想溜了:“杜姐儿,我是拿钱办事的,这个……”

杜筱玖一斜眼睛:“你不能走,你是证人,待会儿知道怎么说吧?”

二黑急忙点头,此时的心情是沮丧且悲苦的:城南的小弟,咋越来越多了,看来没钱连流氓都不好做了。

正文 100报信 张县丞正坐在吴氏房里,将自己的想法慢慢说出来:

“那个杜筱玖,滑不留手,怼起人来能生生被气死;咱们是读书人家,不可能撕下脸皮,跟她一般见识。”

吴氏默默喝着一碗燕窝粥,没有说话。

“儿子是这样想的,”张县丞坐近了些,压低声音说道:“她如今不是一个人吗,不如接家里来认作……”

吴氏眼睛一撇,打断了张县丞的话:“接家里来?还嫌她搅得不够乱吗?”

张县丞笑道:“儿子的意思是,之前同杜家闹的不愉快,被县里人看了笑话。

如今咱们家哥儿已经送去下葬,也就没有什么阴婚、冲喜一说了;

咱们接杜筱玖进府,哪怕不认义女什么的,吃顿年夜饭,也显得咱们家不计前嫌;

等大家放松了警惕,再也想不起杜家和咱们的恩怨,然后再……”

张县丞在脖子上做了一个杀的手势。

但是吴氏还是不同意:“我瞧见她就头疼,让她消失的方法千万种,何必用这种笨法子?”

她顿了顿,又说道:“过完年再说,就不信她一个小姑娘家,一个人在县里能活的下去。

之前她不是想跟柳大人去云溪城吗?可见是在城里呆不住的,等她一出城,有的是动手的机会。”

山匪劫杀也好,路上遇到凶兽也罢,总比摆在眼前素净!

张县丞本就是被曹氏牵了鼻子,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这会一听吴氏说,心里顿时开阔。

“还是母亲想的仔细,若是那杜筱玖死在县里,保不齐有人往咱们家怀疑呢。”

张县丞笑:“出了城,再怎么死,那是她自个儿的事,跟咱家可没关系。”

吴氏点点头,放下燕窝盏,叹口气:“不能让她去云溪城!万一被安定王府的人问出端倪,加以利用……

咱们虽然攀上了平津侯,但是那位贵人的吩咐,咱们也不能置之不理。”

张县丞沉吟:“都十多年了,也没见梁秀秀有什么动静,京里大多数人都认为她已经死了,那位贵人还担心什么?”

“我总觉着,咱们家有那人的眼线。”吴氏的声音低沉:“几个夜晚,总感觉有人在屋子里。”

她拍了拍胸口:“遇到梁秀秀的事情,说不得京里贵人已经知道。

为了咱们家的安危,也得做出一副为他卖命的样子!”

张县丞有些不开心:“你说这个梁秀秀,怎么那么能活,还把孩子给养大了,难道就是等着回京给人难堪、添堵?”

吴氏没说话,低着头也不知道裁思什么。

两个人为杜筱玖这个遗留问题,烦不胜烦。

这个时候,外面响起喧哗声,还夹杂着翠浓的呼叫:“来人呢,出事啦!”

吴氏脸色一绷,拍了下炕几:“瞧大姐儿的丫鬟,没规矩!李氏是怎么管教的!”

她话音未落,翠浓已经开始哭诉了:“姑娘被杜家的给打了!”

什么?

吴氏变了脸色,张县丞忙起身出去。

外面李氏正扶着翠喜,一脸震惊的听翠浓哭诉张楚楚的遭遇。

张县丞黑着脸问:“大姐儿怎么跑出府了?”

张家的姑娘,虽比不上京里贵女矜贵,但那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正文 101怎么赔偿 翠浓没想到张县丞也在家,顿时唬的不知说什么好,一肚子的委屈全憋着心里,只呜呜的哭。

李氏急了,扯住翠浓:“楚楚去了哪里,怎么跟杜家的人冲突了?”

翠浓不敢说张楚楚偷跑出家门,花钱找小混混砸杜家店铺的事情。

她支支吾吾,说不个所以然。

张县丞一看,就知道里面有猫腻,可那是亲闺女,他又不能不管。

“带我去!”张县丞虎着脸,踹了翠浓一脚。

屋里的吴氏听的清楚,觉着不妥。

一个县丞,出去掺和什么女孩子打架,不如让郑嫂子过去。

可惜等她追出来,张县丞已经不见了人影,只能气的直跺脚,又将李氏叫过去狠狠训示一番。

张县丞赶到的时候,张楚楚正缩在店铺柜台后面,尽量缩小自己的身体,避免被外面那群围观者指点。

而杜筱玖,搬了把椅子坐在店铺门口,左边站着二黑一众人,右边是大壮领着小弟气势汹汹。

张县丞一个朝廷命官,只带着一个长随过来,站在杜筱玖跟前,气势很是单薄。

他眼角抽了抽,问:“我家大姐儿呢?”

张楚楚一看父亲来了,激动的就要扑过去,却被大壮重新推进店里,跌坐在地上。

“父亲,”张楚楚有了靠山,立刻放开嗓子哭:“杜筱玖她下狠手,将女儿打的不能见人,您快替女儿报仇!”

杜筱玖心里叹口气,得亏这是被梁家出族了,否则有这么个愚蠢的堂爷爷和姑姑,出门都觉着丢脸!

她站起身,慢悠悠说道:“既然你家大人来了,咱们就说说赔偿的事吧!”

张县丞嘴角也跟着眼角抽:“什么赔偿?”

“你家姑娘胆大包天,花钱找打手砸我家铺子!”杜筱玖手往店里一指。

张县丞这才看到店铺里面,被砸的一片狼藉,那些桌椅板凳东倒西歪不说,店里值钱的皮衣也是脏兮兮、皱巴巴,已经不能卖了。

“我家的皮衣,皮子上好,设计优美,品质精良,一件裘衣千金难求。”

杜筱玖说道:“你们家姑娘一出手,就毁了我家一半的货,街坊邻居们都看的一清二楚。

这个帐,您身为朝廷命官、一介县丞,又是京里世家出身,不会不认吧?”

张县丞后悔一时冲动,过来了,现在走来得及吗?

杜筱玖又冲二黑一招手:“二黑,给张大人说说,他家姑娘怎么找上你的!”

二黑,怂呀。

为什么那么怂?

因为张县丞虽是个官,但是杜筱玖在街坊里为人不错;当官的会调任,可是街坊们却常在,一人一口唾沫,二黑都不用再上街了。

今天杜筱玖既然认真算账,作为延城县流氓代表,为了以后的长久发展,二黑不得不站在杜筱玖这边。

“张家姑娘今个儿跑到我家,说出十两银子,让我带人将杜家的店全砸了!”二黑一股脑全说了出来:“十两银子呀,够兄弟们吃上一段时间了!”

以往替人打架,每次才一吊钱,好不容易碰到个傻大姐,谁不动心?

张县丞的脸红一块紫一块青一块,恨不得立刻将张楚楚这个惹事精吊起来打。

正文 102讹人 (威武小娘子起、点、女、频,支持正版,请选qq和起、点app)

张楚楚被拦在店里,哭的梨花带雨。

可惜杜筱玖的小弟都是粗鲁的半大小子,可不懂什么梨花带雨。

张县丞被杜筱玖当着众人拿话来激,恨的咬牙切齿却还要保持为官的风度。

他稳了稳心神,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和缓:“杜姐儿,我身为朝廷命官,自然不会不认账;

这样,你先将我家大姐儿放走,赔偿的事情,咱们坐下慢慢谈。”

杜筱玖呵呵一笑:“人走了,你不认账可怎么办?我一个弱女子,无权无势,岂不认吃亏?”

这个杜筱玖,也太油盐不进了吧!

张县丞暗自跺脚,面上却依旧和风细雨:“那本官要如何做,你才肯放人呢?”

杜筱玖一挥手,大壮马上跑去店里拿出个算盘递给她。

她接过来,顺势又坐回椅子上,将算盘放在腿上,噼里啪啦一阵拨拉,跟个商界女豪杰一样。

样子确实挺唬人。

可惜杜筱玖肯本不会算账,用另一只手挡着,避免露馅。

张县丞可不知道对方不会打算盘,随着杜筱玖拨拉算盘的声音,他来不及分辨真假,只觉着脑壳子又疼了。

“算好了!”杜筱玖扬起手,将算盘上的珠子重新归位:“总共六百两白银!”

张县丞还未张口,张楚楚就跳起来:“你讹人呢,店里总共几件破衣服,桌椅板凳修修一样用,哪里值六百两!”

张县丞也黑着脸,不相信的望着杜筱玖。

杜筱玖冷笑:“瞧,人还在呢,就想不认账!”

她转向围观群众:“大家给评评里,当官的就了不起,就能怂恿家里人随便砸老百姓的店铺?

县丞没来之前,延城县的官吏可有这般欺侮老百姓的例子?”

这上纲上线的!

若是她跟张县丞具体说说哪里需要赔偿,张县丞自信能扒掉杜筱玖讹诈的皮;

可惜这小丫头直接上升到欺侮老百姓的高度

张县丞涨红了脸:“不要喊,不要喊,我认!”

“爹!”张楚楚不答应了。

张县丞狠狠瞪了自己女儿一眼,转向杜筱玖:“我认了,你先把人放出来!”

张楚楚被几个半大小子围困在店里,怎么看怎么感觉下一刻,就会被揍个半死。

杜筱玖又是呵呵一笑:“不急,不急,你先写个欠条!”

“”

太欺侮人了!

可谁让张县丞在延城县根基浅呢。

他不情愿的写好欠条,杜筱玖小心收起,才让人把张楚楚放出来。

张楚楚一出来,就冲到张县丞跟前,嘟着嘴抱怨:“为什么给她六百两!”

张县丞怒喝:“赶紧滚回家去!”

翠浓也是跟来的,忙扶着又要落泪的张楚楚,上了旁边的轿子。

杜筱玖笑呵呵的看着张楚楚的轿子走远,一转头在人群里瞥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但是那背影走的飞快,杜筱玖一愣神的功夫,张县丞又说话了:“杜筱玖,好自为之!”

亏他还想将对方接家里去!

张家盛不起这么大尊搅屎棍!

杜筱玖回过神,冲着张县丞一抱拳:“先管好你家大姐儿吧,没那本事就别学人家撒钱打架!”..

真的是要被气晕了,懒的跟她吵架!

张县丞在围观人群的哄笑声中,气匆匆的走了。

大壮问杜筱玖:“咋处理二黑他们?”

正文 103套话 杜筱玖急着回家,摆摆手:“拿人钱财,替人做事嘛,都散了吧!”

二黑很是感激,杜筱玖竟然没让他们将收的钱交出来。

他拍拍胸脯:“这次是俺不对,不该收外人的钱,砸咱们自己县的店铺,俺”

“得了,得了。”杜筱玖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赶紧滚,多看你一眼,都觉着是天黑!”

二黑被噎住,看了看大壮带的人手,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招呼着小弟们就往回去了。

大壮想多跟杜筱玖说会话,凑上去问:“要不要将店里收拾收拾?”

杜筱玖心里有事,随意的点点头:“行,你收拾吧,这钱给弟兄们喝茶!”

她从袖子里掏出几两碎银,直接扔给了大壮。

大壮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张了张口,最终啥也没说。

二柱一旁急的呦,正准备上前帮大壮说出心里话,结果杜筱玖扔下银子,就朝家的方向跑了。

“哥,俺看你死心吧!”

嘴笨、人傻,还不如找个同样憨实的媳妇呢!

大壮在那里懊悔,杜筱玖飞一般的速度跑回杜宅。

小玉正在生闷气,看见杜筱玖回来,表情都没来得及收回去。

“姑娘,大壮他们找到你了没?”小玉问。

杜筱玖说道:“梁公子呢?我让你盯得人呢?”

不提还好,一提小玉就生气:“本来梁公子好好的在屋里坐着,小红估计没找到下家,回来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我忍不住说她两句,谁知道就打起来了!然后”

然后,梁公子就不见人影了。..

杜筱玖这才注意到小玉的头发松散,衣领子也被人给扯开了。

她深吸一口气,自己的傻丫鬟,哭着也得指使。

偏有人不让她忍着,小红听到小玉在院子里说自己坏话,也冲了出来:“贱蹄子,你背后说谁呢?谁找下家了?”

小玉急了:“就是你,咋啦?敢做还不让人说?”

小红上去就要继续扯小玉,被杜筱玖一脚踢翻在地:“滚蛋,收拾自己东西,明天就送你去牙行!”

一点眼力劲儿没有,还是棵墙头草,留着还不够恶心自个儿!

小红傻眼了,要是被送牙行的时候,杜筱玖说几句不好的话,自己前程就堪忧了。

她哭道:“姑娘,你怎么总偏着小玉,不就是当时我没及时给您说老太太她们的事儿吗?”

提起徐老太,杜筱玖压下去的怒意,又翻滚上来,对小红这种随时可能背主的奴才,更加的没有好感了。

她脸色一凛,说道:“小玉,将她绑了,明天找人牙子来!”

小玉也被杜筱玖突如其来的恨意吓傻了,忙点头。

杜筱玖吩咐完,抬脚就去了跨院。

青岩依旧是趴着的姿势,正随意翻着一册话本,听到门帘被人掀开,抬头一看,是杜筱玖。

青岩刚想咧嘴笑一笑,打声招呼,杜筱玖却一屁股坐在炕头:“梁哥哥呢?”

“出去了。”杜筱玖问的太自然,青岩根本没有提防:“他听小玉说你被人欺侮,就出去了。”

杜筱玖眨了眨眼睛,刚才果然没有看花眼,那个背影就是梁景湛的。

她看看青岩,心里一动,张口就问:“你和梁哥哥,什么时候上的云龙山?”

本是很正常的问话,青岩脸上却闪过一丝尴尬,转过头避开杜筱玖的目光:“公子不都给你说过了吗?”

正文 104你到底啥人设? 杜筱玖心里存了疑,又笑问:“这不是看你和梁哥哥生死之交,好奇多问问你们山上的生活嘛,哈哈哈。”

青岩松了一口气,随即也跟着笑起来:“可不,公子待人是极重义气的。”

杜筱玖见他警惕心还挺重,便也没有再问下去,反而和风细雨的问了问青岩的伤势。

说话间,梁景湛掀帘子走了进来,看到杜筱玖一愣。

杜筱玖起身招呼,梁景湛点了点头,顺手又将身上外套脱了,在洗手盆里开始使劲搓他的手。

杜筱玖眼皮跳了跳,捡起被扔下的衣服,前襟上有几滴血迹。

“梁哥哥,你是不是把张楚楚给揍了?”杜筱玖问。

梁景湛将手甩干,眉头一皱:“嗯?”

“……”杜筱玖愣了愣,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动,但是嘴上却说:“你,打女人?”

说完,她咬了下舌头,这都什么跟什么,人家替你出气还有错啦?

梁景湛深深看了杜筱玖一眼,才说道:“在我眼里没有男人和女人,只有欺侮你的和不欺侮你的人。”

好吧,其实挺……感动的。

杜筱玖对自己刚才再次怀疑梁景湛,感觉很羞耻。

梁景湛一回头,发现青岩对他挤眼挤的眼睛都抽筋了,他脸色一暗,再次细细打量杜筱玖的神色。

杜筱玖正低着头,无意识的拧着他刚才脱的外套。

梁景湛将外套接过去扔进盆子,语气里带着些许生气:“正好,我找你有事情说。”

杜筱玖抬起头,疑惑的看着梁景湛,却被对方直接拉到了外间。

“你在外面遇到事情,为什么不让人来叫我?”梁景湛说道:“反倒是……叨扰邻居?”

还以为什么大事呢。

杜筱玖顿时笑了起来:“我有事,当然要找城北的兄弟们帮忙了,以前……”

“你一个女孩子……”梁景湛话说一半,突然感觉自己很没意思。

他凭什么用京中贵女的标准,来要求杜筱玖?

姐姐将杜筱玖养成这样,难道不就是为了让她过的自在、开心、无拘无束?

梁景湛长吸一口气,一垂头看到杜筱玖正滴溜溜转着黑眼珠子,耐心的倾听自己说话。

他默了默,换了一种说辞:“家里又不是没人,以后有事别再找什么大壮、二柱的,你难道就没感觉,人家爹不愿意自己娃跟你后头混?”

“为什么?”杜筱玖眨巴了下眼睛。

丁瘸子有这个意思吗?

上次知道徐老太等人抛下她,丁瘸子还给自己塞钱来着,多善良啊,怎么会不愿意大壮和二柱跟自己玩?

梁景湛瞅着杜筱玖那副没开窍的模样,心里有个小人在狂吼。

不说吧,想到自家的娃要被野小子惦记……不开心!

说吧,小丫头还没开窍,万一点透了,反而刺激了对方这方面的感情,可怎么办?

梁景湛想起当初自己爹,是如何对上顽劣不堪的自己的。

他顿了顿,拉长了脸:“什么为什么?你怎么那么多为什么?反正以后有事,找我就行!”

“……”

好好的,咋生气了,这又是……为什么?

杜筱玖也抓狂,梁景湛不是个背负家仇的山匪吗?

戏文里的这种人,都是冷酷霸道、心狠手辣、阴沉少话,然而梁景湛怎么看怎么都像……算啦,他刚开始出来的时候,话就不少。

关键是杜筱玖她还并不觉着生气,反而还很享受这种被管束的感觉,你就说气人不气人?

正文 105我信你! (威武小娘子起点女生网,支持正版,请选qq和起点app)

遇到这种抓狂的心情,杜筱玖只能转移话题:“说正事,刚才店里我就看见你背影了,你真把张楚楚揍了?”

“没有!”梁景湛说道:“我把张宫给揍了!”

啥?

杜筱玖眼睛瞪的更圆:“既然你能揍,为嘛不直接杀了他,也算为梁家报仇。”

“梁家一案牵扯太多,又不只是张宫一个。”梁景湛说道:“找到首告证据后,这事你就别管了。

我也想了,你娘让你去云溪城是对的,女孩子就该安安稳稳的。”

他这几天翻来覆去,就是裁思杜筱玖跟着自己去京城的可能性。

按说姐姐不在了,杜筱玖这个外甥女就是他唯一的亲人。..

好不容易找到,自然不愿意再分离。

但是想想去京里后,他要面对的腥风血雨,实在不该让一个涉世不深的女孩子牵扯其中。

姐姐面临生死,最先想到的是让杜筱玖投奔定北王府,应是不愿意她同梁家的过去纠缠。

梁景湛神色晦暗,想起之后道路的艰难,心情沉重。

杜筱玖见他突然阴沉起来,突然有些受不了,忙打岔:“梁哥哥”

“不要叫我哥哥!”梁景湛回过神来,首先纠正了杜筱玖在称谓上犯的错误。

“不叫哥哥,难道叫弟弟?”杜筱玖撇了撇嘴。

“”

梁景湛噎的无话可说:不叫哥哥,难道叫舅舅?

若是夺魄重生可以说出来,他何苦编瞎话骗杜筱玖,以至于刚才对方生疑,进来套青岩的话。

早知如此面对杜筱玖,梁景湛总是能生出些无力感,忍不住就想多说两句。

看到梁景湛被噎住,杜筱玖心情大好,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算了,原是我的不是,既然信了你,就不该再生疑。”

虽然对方话里,后来细想想漏洞百出。

但是梁景湛给杜筱玖的感觉,说不出的好,让她打心底里就欢喜。

他来寻娘是真的,吊唁时的悲痛是真的,对徐老太等人的憎恨也是真的。

自己在他身边,特别的心安,也是真的。

娘常说,万事随心,不要强人所难。

梁景湛背负家仇那么多年,谁知道境遇是怎样的惨淡,不想交底就不交吧,她又何必拘泥于那些漏洞,反倒伤了人心。

想通这些,杜筱玖释然了,咧嘴一笑:“张宫被你揍的,还爬的起啦吗?”

梁景湛看着杜筱玖神情变幻,最后付之一笑,也跟着松了一口气:“自然是爬不起来的。”

两人相视一笑,杜筱玖脸一红,说道:“那你肯定累了,休息会吧,我去看一看小玉安排饭了没有。”

她转身要走,梁景湛叫住她。

“那个,”面对杜筱玖明亮的眼睛,梁景湛心底顿时柔情万丈:“时机到了,我自会给你讲清楚这几年的遭遇,在这之前,请相信我!”

杜筱玖嫣然一笑,点点头:“我信你!”

说完,她转身走向冬日暖洋洋的阳光里。

梁景湛立在原处,看着看着,也垂头笑了起来。

有亲人的感觉,真好!

杜家祥和一片,张家可就不好了。

张楚楚不过挨了两巴掌,张宫却是被一个蒙面人套住头,揍的鼻青脸肿。

几个人回到家,顿时惊起哀嚎一片。

吴氏心疼的抱住张宫,将平时端着的那种贵妇姿态全扔了,指着天的骂:“哪个天杀的,将我的儿打成这样!狗骨头、贼忘八、烂猪狗”

噼里啪啦,骂人的话竟然都不带重样子的。

外面装作扫院子,耳朵却竖的高高的草儿都惊呆了,大街上的泼妇,都不一定骂的过老孺人呀!

正文 106要迂回 吴氏心疼了半天,看着丫鬟给张县丞上了药,这才想起问是谁打的。

“到底哪个天杀的下狠手?关天化日的殴打朝廷命官,有没有王法了?”

张县丞垂拉着脑袋,说实话,虽然看上去鼻青脸肿很吓人,但是并没伤到筋骨。

但是他好歹是个官,明天怎么出去见一班同僚,怎么在下属面前摆谱?

一想到这无妄之灾,他就抬起头狠狠瞪张楚楚。

张楚楚也委屈,正缩在李氏怀里轻声抽泣。

张县丞一眼瞪过去,张楚楚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就将责任往外推:

“都是那个杜筱玖,若不是她困住我,父亲就不会被人打。一定是她找人报复的!”

张楚楚跟杜筱玖怼上,这个吴氏是知道的。

她看到张楚楚脸上也有浅浅的手掌印,于是沉下脸问:“还没问你,怎么跟杜家的姑娘对上了,还被她给打了?”

终于有人关心自个儿了,张楚楚撅着嘴说:“她就是个粗鲁的丫头,有娘生没娘养,不就是去她店里一趟!”

话音刚落,张县丞手边的茶盏就飞了出去,直接砸在她的身上。

张楚楚惊叫一声起身,看着自己石榴红的裙子先是沾上雪泥,如今又被茶渍上。

她跺了跺脚,刚要张口,张县丞就训斥道:“好好的,你去砸杜家的店铺干什么?”

若不是张楚楚惹事,他今天也不会当着全县百姓的面丢尽脸面。

张县丞都能想到外面如今是如何议论纷纷的,年前张家的人都不用出门了。

张楚楚又红了眼睛,被李氏一把揽进怀里。

“她还是个孩子,你发这么大脾气干什么?”李氏心疼的说:“砸了就砸了,赔就是!”

“赔!赔!赔!”张县丞怒道:“你知道杜家姐儿讹了我多少银子!”

杜筱玖的店,是那么好赔的吗?

她巴不得张家送上门被她虐呢!..

李氏皱眉:“你冲我那么大声干什么?几件破衣服,能值几个钱?

让我看,你就是要虚面子,拉不来脸!”

张县丞气的,手又在周边摸索,想找个东西砸过去。

李氏见状,多日的委屈也爆发出来,抱着张楚楚哭起来:“咱们娘俩这么命苦,你哥哥去了;如今你心里不痛快,砸点东西,就被这么数落,感情咱们娘俩还不如银子和脸面重要!”

张县丞黑了脸,气的站起身要骂,结果太激动,嘴角的伤裂开了。

他捂着伤口重新坐下,嗤牙咧嘴的。

吴氏猛的一拍桌子,李氏的哭声马上收小。

“我不说话,当我不存在是吧?”吴氏怒道:“一个大家的姑娘,出去砸人东西!

这么粗鲁直接的办法,亏你想的出来,之前对你的教导全白费了!”

张楚楚不敢吭声,李氏更不敢哭了。

吴氏又道:“我和你爹,正想法子整治她,结果你倒好,将张家和杜家的矛盾直接暴露在全县百姓眼皮子底下!”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以后杜筱玖出什么事,外面真的很容易就往张家身上猜了。

流言蜚语害死人的例子,吴氏太知道了。

张宫的前程,可不能毁在流言蜚语上。

张楚楚依旧不服气:“暴露就暴露,本就关系不好!”

“闭嘴!”吴氏恨铁不成钢:“就你这副直性子,还妄想攀上侯爷,到时候在后院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张楚楚吓得,抱紧了李氏。

吴氏喘了口气,对张县丞道:“咱们得先缓和一下,你也别自个去,找个合适的人,带上礼过去道个歉,至于被讹诈的银子”

算了,给就给吧!

杜筱玖一死,她手里的东西,还不是任张家处置。

正文 107来客人了 杜筱玖本打算端着饭碗,蹲在大门口听大壮总结昨日状况的。

梁景湛黑着张脸,欲言又止。

为了避免耳朵再次受叨扰,杜筱玖匆匆听大壮说完就进了家门,蹲在饭厅门口。

梁景湛脸色黑了又红,终于忍不住:“你能不能好好坐着吃饭?”

这熊孩子,什么时候能有个正形!

杜筱玖抽了抽鼻子,匆匆扒了口饭,才说道:“你昨天不是说男女不同席吗?”

昨天白天说教一通,晚饭不知道又犯了哪门邪,梁景湛将大壮堵在大门口,不让进,回来又告诉杜筱玖说什么“男女不同席。”

杜筱玖很方好不好。

长这么大,娘都不管。

真是的!

梁景湛闹了个大黑脸,拿筷子的手紧了又紧,眼看着筷子要被折断了。

好吧,他总是忍不住,想约束一下杜筱玖。

不管是去云溪城的定北王府,还是京城面对那些才狼虎豹,杜筱玖的一举一动,都可能被人诟病。

他一想到杜筱玖要受陌生人的指责、嘲笑,心里就扎心的痛。

然后看见杜筱玖哪里行为不合规范,他依旧忍不住要说嘴。

这种习惯很不好。

太不好了!

梁景湛努力克制自己的有些强迫的性子,这是姐姐的孩子呀,这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忍着,必须忍。

忍到忍无可忍,接着忍!

梁景湛长吸一口气换了个态度,扯起嘴角笑道:“蹲的腿酸不酸?我的意思是,以后不要跟陌生外男多接触,毕竟外面很乱,谁也不知道”..

汗!

他又开始说教了,梁景湛在杜筱玖不耐烦之前,及时止住话题,拍了拍身边的凳子:“赶紧坐回来!”

早蹲的腿酸了有没有?

杜筱玖应声坐上了凳子,舒舒服服的伸了个腰。

梁景湛又是长吸一口气,闷头往嘴里扒饭。

两个人似乎在比赛谁吃的快,全不吭声了,一个赛一个的往嘴里扒。

梁景湛快,杜筱玖就快;梁景湛夹萝卜干,杜筱玖也夹萝卜干。

如此一二,还真让杜筱玖寻出乐趣来,你来我往,不亦乐乎。

梁景湛禁不住的嘴角扯笑,多少年了,吃饭终于不再是件只为生存的事情。

偏偏这时候,有人不长眼,非要打扰,让梁景湛心里很不舒服。

大门口,草儿高声喊道:“家里有人吗?”

小玉瞧了瞧杜筱玖的脸色,走了出去:“呦,是草儿呀,这位是?”

还带人来了?

梁景湛全身一僵,第一反应是莫要被人误会他和杜筱玖了,与杜筱玖名声不利。

杜筱玖见他紧张,以为对方是不愿意被外人知道,毕竟身份不一般。

她体贴的放下碗筷,冲着小玉喊:“将客人让到大厅里,一会儿我就过去。”

小玉应了一声,领着客人往大厅去了。

杜筱玖赶紧又扒拉了两口饭,漱完口,正要扬起袖子抹嘴。

梁景湛赶忙递过去一块手帕:“以后,能不能别用袖子了?”

杜筱玖接过去擦干净手和嘴,又还给梁景湛:“这不是着急吗?”

娘不在,她的一些坏毛病没人管,又开始往外冒头了。

梁景湛收了回去,眼睛一撇看见手帕上的饭粒和油渍,神情一顿,随后又正常了。

正文 108请你过年 杜筱玖进屋,一抬头就看到一个妇人模样的人坐在椅子上,小玉和草儿,以及老孺人身边伺候的那个翠晴,都一旁垂手立着。

再仔细打量了番那妇人,翠珠满头、粉面朱唇;杜筱玖又滑向对方的衣裳,白绫儿袄,遍地金比甲,可见身份不算低。

草儿领来的,陌生女人,身份不低,又不是李氏。

杜筱玖心里大概知道了对方的身份,笑问:“敢问这位漂亮的姐姐,谁家的?”

曹氏掩嘴一笑,站起身道了个万福:“奴哪里当的起杜姑娘一声姐姐。奴是县丞老爷的妾,今个儿是领命来找您的。”

自然当不得一声姐,那不是显着咱会说话嘛。

不过对方这声音,也太嗲了点吧?

杜筱玖甩了满身的鸡皮疙瘩,坐在曹氏身旁,笑眯眯的接着问:“来找我?县丞不亏是朝廷命官,就是守信。”

她两手朝着曹氏一伸:“那我就不客气了。”

曹氏一愣,没明白对方的意思,不解的看着杜筱玖。

装傻?

杜筱玖最不怕别人装傻,因为谁也装不过她。

她对付这种状态最在行,那就是直捣黄龙:“张县丞答应赔偿我家六百两银子的,您没带来?”

曹氏脸一红,似乎因为对方直接谈钱很令人羞涩。

她从腰间荷包里小心的掏出一张银票,递给杜筱玖:“有,这个自然有。”

杜筱玖一把抢过去,定睛看了看上面的数额,顿时喜笑颜开:“本打算三天内不送来,我就要带着兄弟们上门讨债的。”

还真的是与众不同。

曹氏不禁抬眼多看杜筱玖两眼,见其只盯着银票,一副财迷的模样。

她犹豫了犹豫,说道:“杜姑娘,老爷派我来还有另一件事。”

“哦?”杜筱玖抬起头:“你说。”

曹氏道:“我家大姐儿砸你家店铺,闹的很不好看,老孺人和老爷都很内疚。”

张家还会内疚?

杜筱玖好似发现了新大陆,直看着曹氏笑,笑到对方心里发毛。

“是真的。老爷这次让奴来,不只是道歉和赔偿,还想着缓和咱们两家的局面。”

曹氏捏紧了帕子,小心翼翼的说道:“家里人的意思是,您如今也是一个人,天可怜见的,不如大年夜同张家一起过。”

见杜筱玖震惊,她忙补了一句:“也热闹些。”

你家热闹,跟我啥关系?

杜筱玖没想到张家会想出这么个主意来。

真是锲而不舍,屡败屡战呀。

杜筱玖故作矜持:“这个,不好吧。毕竟刚闹了不愉快,你家姐儿恨不得吃了我,还有老孺人,不生我的气了?”

曹氏忙笑道:“哪里话,咱们张家大户人家出身,怎么会在小事上斤斤计较?杜姑娘尽管放心,老孺人是真心邀请您的。”

怕杜筱玖不信,曹氏想了想,又说:“给您透个底,老孺人吃素信佛的,最是心软。

听说您家里人全跑了,只留你一个孤零零的,她老人家当时就落泪了,直呼可怜人。”

然后呢?

下毒?

关门放狗?

或者,敲晕扔到冰天雪地里冻死?

杜筱玖不着痕迹的撇了撇嘴,瞟了眼旁边站立的翠晴,对方耳朵竖的可真高。

她心里不住的盘算,曹氏受宠不假,可是这种上门赔礼道歉的事情,怎么着也轮不到一个内宅里的侍妾来做。

杜筱玖相信,若是曹氏不主动请缨,吴氏和张宫是根本想不起来她的。

那曹氏目的到底是什么?

真心为张家做说客?

正文 109谁家的傻子 杜筱玖又看了眼滔滔不绝的曹氏,虽然表现的蠢,但是眼角的精光,你倒是藏好呀。

她身体向曹氏倾斜过去,手指随着对方的声音节奏,一下一下击打着桌面。

曹氏伴着杜筱玖的击打,声音越来越快,直到满脸涨红喘不过气才停下来。

她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端起茶盏抿了口茶,这才又柔媚一笑:“奴说了那么多,杜姑娘可愿意?”

“不愿意!”杜筱玖直截了当:“你去回了那什么老孺人,有事搞事,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妄想背地里阴我!”

“”

感情刚才话都白说了,曹氏一口气将茶水全灌下了肚子。

旁边的翠晴着急了,来的时候吴氏前叮嘱万嘱咐,一定看好曹氏,然后在其说服不了杜筱玖的时候,帮衬两句。

总之一句话:务必要请到杜筱玖!

虽然不明白主子们为什么要对一个小小商户女,百般忍让。

但是翠晴作为一个丫鬟,遵守主子的吩咐是本分。

她眼看着曹氏被噎住,忙上前开口帮忙,可惜自幼都是伺候老太太的,在家里嚣张惯了,说的话就有点不好听。

“杜姐儿,作为延城县唯一一个浩命,老孺人请你去张家过年,那可是天大的体面。

你一个商户女,如今无亲无故,若是没有张家护着,以后被别的商户给吞了,可别怪咱没提醒你!”

两句话说的屋里全没了声响。

翠晴不禁有些得意,对付这些不知好歹的商户,就该这么趾高气昂。

刚才曹氏的表现,简直是有辱官宦之家的体面!

杜筱玖掏了半天耳朵,手指碾了碾,然后一吹,长长舒了一口气:“哎呦,可算把脏东西清理掉了,可怜我的耳朵!”

小玉适时的“噗呲”一笑,好像怕翠晴听不明白,故意提个醒似的。

翠晴不如翠喜聪明,确实没听明白,但是看小玉的表情,就知道杜筱玖刚才肯定是骂她呢。

她可是伺候老孺人的,谁看见她不都笑嘻嘻的?

翠晴当即就要叉腰,曹氏忙站起身:“谁又没说你什么。”

说完,冲着翠晴讨好的挤了挤眼睛。

想想也是,若是现在发火,倒显得张家的人真是小肚鸡肠了。

翠晴勉勉强强放下手,憋着气继续一旁立着。

吴氏这是从哪里寻来的宝贝呀?

杜筱玖肚子里的小人都快笑炸了,就这脑子,还伺候老孺人的。

原来老孺人吴氏,喜欢别人都是个傻子,是不是意味着聪明人她驾驭不了?

想想张楚楚,好歹是个官家千金,一举一动好不如她呢;再想想张县丞的表现,杜筱玖圆满了。

或许去张家年夜上捣乱,也不是不好玩的事情。

杜筱玖滴溜溜转着眼珠子,曹氏非常有耐心的等候她回话。

杜筱玖看了眼面色铁青的翠晴,又看了看曹氏,笑着拉起家常:“张家姨娘,你多大啦,家是哪里的,家里还有什么人没有,怎么进的张家呀?”

语气跟隔壁嘴碎的小老太太似的,让曹氏听了特别亲切。

正文 110你说我去不去?(宁晓佳加更+4) 她眼圈不自觉的就红了:“奴十八了,老家是满乡的,家里一场饥荒全没了。”

她拿起帕子掩住眼角,不经意的瞟了眼翠晴,见她依旧在生杜筱玖的气,对自己的话并没有起疑。

杜筱玖呵呵一笑,扭头就对小玉说:“玉呀,带着翠晴去隔壁端几盘点心来,别在这里杵着,影响我聊天的心情。”

谁影响谁了?

翠晴还想说什么,被小玉连拉带拽的出去了。

两人一走,杜筱玖收起嬉皮笑脸,正色道:“前几天是你让草儿来找我的?”

曹氏点头。

杜筱玖问道:“谢谢你提供的文书,可惜被她们给跑了。”

曹氏掩嘴一笑:“跑不跑,杜姑娘如今不都自由自在了吗?”

杜筱玖也笑了,压低声音问道:“那你呢,想自由吗?”

曹氏双眸流转,倒看的杜筱玖心里一紧,脸颊腾的红了起来。

她躲在袖子里的手,使劲掐了下自己,真是,又不是男的,竟然被对方美色所迷。

“奴家来,就是想见见杜姑娘。”曹氏说:“奴家觉着,年夜倒是个好机会呢。”

只要存心想搞事,哪天不是好机会?

杜筱玖敲敲桌面:“姨娘有什么好意见?”

曹氏慢慢的摇摇头:“杜姑娘还没说,肯不肯去呢?”

杜筱玖呵呵两声,也不说去,也不说不去,顺手捞起自己的大茶盏抱在怀里,然后盯着青砖地面不张口。

等了半天,她还是没动静。

曹氏微微一笑,也有一口没一口的饮茶,两个人竟然打起哑谜来。

这个姨娘不简单呀!

杜筱玖起身:“喝水太多,尿急!”

曹氏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而杜筱玖已经一阵风的出屋去了。

这、这、这!

曹氏很凌乱。

杜筱玖直奔饭厅,梁景湛果然还在哪里,碗筷瓢盆都刷的锃亮,现在他正卷着袖子,吭哧吭哧的擦饭桌。

对于他这种特殊爱好,杜筱玖基本可以做到无视了。

自从梁景湛住进来,小玉可是轻松不少,因为他总感觉小玉洗碗洗不干净,擦桌子擦的不够亮。

小红被人牙子领走了,家里就小玉一个丫鬟,哪里忙的过来,梁景湛嫌弃的一多,小玉就不乐意了。

都不打算这里呆了,杜筱玖自然不会再买个丫鬟去,小玉一撂摊,青岩也伤着,梁景湛少不得自己亲自动手。

杜筱玖一进屋,扯住梁景湛正擦桌子的手,急急问道:“你说过年,我要不要去张家?”

啥?

梁景湛心情顿时有点糟,脸色一沉,手里抹布扔的就有点重。

就是嘛!

杜筱玖点头:“我明白了!”

说完,转身就要走。

梁景湛忙拉住她:“没头没脑的,说清楚!”

杜筱玖这才将张家派人来的意思讲了出来,然后说:“你看,咱俩刚相认,好不容易一起过个年,怎么能被张家给破坏了,对不对?”

私心里,杜筱玖想跟梁景湛一起过个温温暖暖的年。

毕竟最近一段日子,过的实在糟心,大过年的,杜筱玖不想心里不痛快。

“你去吧!”梁景湛却说道:“趁早不宜迟。”..

他心里对某件事有丝怀疑,这种感觉在处置完徐老太之后,越发的强烈。

他害怕夜长梦多。

梁景湛沉吟一番,望向惊讶的杜筱玖,态度坚决:“你去,我在暗处保护你!”

正文 111去!(盟主宁晓佳+5) 杜筱玖听了他的意见,也重重点头:“嗯,为梁家报仇最重要!反正将来,咱们俩在一起过的年,多的是!”

梁景湛望着被杜筱玖掀起的帘子,傻傻呆立。

这丫头,又误会了他的意思。

他不是那个意思!

梁景湛重新抓起抹布,却再无心去擦桌子了。

他竟然利用一个小女孩,去敌人腹地取什么首告证据。

梁景湛重重的一甩抹布,那个,以后在一起过的年,多的是?

他心情突然又好了。

杜筱玖可不知道梁景湛一个大老爷们,在饭厅里一会生气一会笑,跟个傻子似的。

她重新回到大厅,走了进去。

小玉和翠晴已经端了点心,摆在了案几上,曹氏正笑着问小玉:“多大了,在杜家做事几年了?”

小玉咬着嘴唇,根本不屑搭理她。

曹氏闹了个没趣,讪讪笑着,同翠晴交流了个眼神。..

“聊什么呢?这么高兴!”杜筱玖走进来,又换了副笑眯眯的脸。

翠晴虎着脸,翻了个白眼。

曹氏站起身,笑:“杜姑娘回来了,我们就是闲聊。”

闲聊呀,杜筱玖坐下,一顿胡扯:“昨个儿咱们县里新来了个戏班子,唱的那叫一个好;隔壁陈二妮又跟她婆婆撕巴起来了;那个李家你听说没,据说”

翠晴扑闪着大眼睛,被吸引了,曹氏心底却暗暗生气。

这个杜筱玖,真的很会装傻,到底去还是不去,帮还是不帮?

说累了喝茶,喝完茶继续扯,曹氏心里生气,杜筱玖心里也着急。

马上没话了有没有?

为什么没人打断?

能不能继续刚才的话题!

来呀,问她呀,到底去不去张家过年?

去!

但是不能主动提呀,本姑娘不要面子呀!

杜筱玖马上就没话题了,端起茶盏,又一顿猛灌。

曹氏终于得了个空,笑着问:“杜姑娘,天都晌午了,奴出来的时间有限制,您看”

妈呀,终于问了!

“我去!”杜筱玖放下茶盏,壕气冲天:“你回去告诉老孺人,本姑娘大人大量,不生张楚楚的气,这年嘛,怎么过不是过,我接受邀请!”

一口气说完,杜筱玖圆满了,曹氏傻眼了。

前后态度,差别要这么大吗?

翠晴这时候说:“既然杜姐儿答应了,姨娘,咱们赶紧回吧,老孺人还等着呢。”

她不开口,杜筱玖还想不起来她。

“那个谁。”杜筱玖冲她招手。

翠晴上前,不懂为什么要喊她。

杜筱玖捏了捏翠晴的脸,开玩笑的说道:“杜姐儿可不是你个做奴才的,能喊的!”

自从出了个徐老太,对这种没大没小没规矩的下人,杜筱玖心里很讨厌有没有。

她下手的劲儿,可不轻。

翠晴脸上登时起了两个红手印,眼里泪滚来滚去差点滚出来:“你!”

杜筱玖拍拍手,吩咐小玉:“送客!”

小玉怕翠晴对杜筱玖不利,身子往前一横,站在翠晴和杜筱玖中间,对着翠晴就说:“走吧!”

翠晴一甩手一跺脚,都没等曹氏,扭身就出去了。

曹氏抓紧这个空隙,一下子握住杜筱玖的手:“杜姑娘,奴查清楚了,奴的身契就在老孺人屋里。”

正文 112打的一手好算盘 杜筱玖反手一握:“你可想好了,出去可不一定过的好。”

尤其曹氏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又没有亲人,万一流落到不好的地方可怎么办?

曹氏摇摇头,声音也不嗲了,神情也变得严肃:“宁做穷人妻,不做夫人妾,那种不得自在的日子,你无法想像!”

“”

没看出来,曹氏还是个硬性子。

杜筱玖毕竟受了人家的恩惠,曹氏已经撕下伪装了,她若是再装疯卖傻,就显得不地道了。

“你放心吧,”杜筱玖拍了拍曹氏的手,温和的说:“身契咱偷不出来也没关系,大不了拉张家下马,到时候妻离子散的,谁还在乎你在那里?”

曹氏掩住嘴,惊恐的看了杜筱玖一眼。

杜筱玖一看对方表情,就知道自个儿说话飘了。

她点点头,一摆手:“别瞎想,你先回去吧,有时间。年夜之前,咱们再具体讨论讨论。”

讨论什么?

曹氏都没来得及问,就被杜筱玖推了出去。..

晕晕乎乎,跟着翠晴回了张家,立在吴氏的屋里,曹氏这才清醒过来。

“老太太。”曹氏行了一礼,乖乖的垂头立在屋子中央,眼睛不多看,话不多说。

吴氏眼睛耷拉着,抬都没抬头看她一眼,只闷闷问了一句:“道歉啦?”

“是,”曹氏柔顺的答道。

“嗯,”吴氏又问:“一起过年的事儿,她可答应了?”

曹氏抿嘴一笑:“同意了。”

吴氏终于抬起眼皮,上下审视了曹氏几眼:“同意了?怎么这次她那么听话?”

曹氏眸子一转,看了眼翠晴:“本是不同意的,翠晴姑娘拿出老太太您,镇住了对方,之后就同意了。”

这话,怎么那么不可信呢?

吴氏转向翠晴:“你说说。”

翠晴不禁有些得意,就将杜筱玖的不知好歹渲染了一番,之后她怎么敲打的,对方怎么屈服的,说了一遍。

吴氏一听,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杜筱玖是那种被敲打就能屈服的?

她冷冷哼了一声:“你倒是脸大,曹氏的功劳你也抢!”

翠晴忙赔笑:“哪里敢,老太太,这不是得您平时教导,插了两句嘴,主要还是曹姨娘能说会道!”

曹氏只笑,并不推辞功劳。

吴氏才不管她们两个怎么请来的杜筱玖呢,只要能请来,她就有法子让对方有去无回。

之前是不知道对方性子,有些大意了。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我让你们大张旗鼓的去道歉,让街坊们看见,做到了吗?”

曹氏点头:“奴是一路问着到杜家的,也将咱们张家的态度说了一路,那一条街的人家都知道咱们上门道歉去了。”

“这就好,”吴氏点头:“请她来家里过年的事,可是悄悄进行的?”

“可不是,屋里私下里劝说的,”曹氏犹豫了犹豫,又说:“不过奴没敢交代对方,让其别往外说。您也知道,杜家姐儿生性狡诈,奴家要是那么一说,万一她多想,非要闹大”

吴氏也想到这一层,弯起嘴角:“嗯,你做的不错,很好!”

就是大张旗鼓的让大家知道,张家不计前嫌去道歉;然后到过年的时候,一顶小轿子接了杜筱玖,七拐八拐从后门进张家。

那时候都在家里吃年夜饭,谁出来注意一个孤女?

只要进了张家的门,是油炸还是清蒸,都是她说了算。

正文 113强迫症 越想越高兴,吴氏脸上的褶子都挤一块了:“翠晴,去屋里我的小匣子里,拿个金簪子,赏给曹氏!”

吴氏平时哪里睁眼看过这些姨娘,更别提赏了,曹氏顿觉脸色有光,惊喜的弯腰行礼道谢。

她接过金镯子,立刻带在手上,左看右看很是喜欢。

吴氏瞧她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很是放心,又说道:“眼看着要过年了,李氏她病了,这年夜宴的事情,你来操办吧!”

曹氏惊的下巴都要掉了:“老老太太,这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吴氏一眯眼:“主母病了,做妾的自然要为其分忧。”

曹氏又惊又喜,还有点怕:“但是,奶奶她会不会?”

吴氏自然知道曹氏担心什么,她冷冷一哼:“这个家,什么时候她说了算啦?

只要我活着一天,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又怕什么?”

曹氏脑子迅速转起来,这什么跟什么的,让她心里很那什么。

但是想想不久之后,自己可能就要远走高飞,管她什么李氏张氏的。

年夜宴呀!

都说会无好会,宴无好宴,这种局可以便宜她做多少事情呀!

曹氏顿时挺直了腰杆,笑道:“奴在老爷院里,听奶奶的;在整个张家,自然就要听老太太您的了。”

还算懂事。

吴氏点点头,放缓了语气:“有不懂的,过来问问我,若是安排得当,过完年有你的大造化。”

曹氏眼睛一亮,脸色也精神许多,又千恩万谢的才出去。

李氏和张楚楚被禁足,这件事情,自然没人告诉她们。

已经是腊月二十三了,街上行人渐少,店铺饭馆全关了门,爆竹声倒是越来越响。

有时候杜筱玖出去溜达,冷不丁脚底下就会被哪个熊孩子扔个爆竹。

然后杜筱玖非得追过去,将那些熊孩子胖揍一顿不可。

次数多了,她也懒得上街,索性蹲在家里看梁景湛打扫卫生。

为啥小玉不打扫?

小玉撂摊子了呀!

上房和西厢已经锁了,里面徐老太一家用过的东西,杜筱玖全卖了。

以至于街坊邻居都觉着杜筱玖日子过不下,纷纷送来了米面油盐酱醋茶,还有二两羊肉和一颗大白菜,正好包饺子吃。

这误会闹的,让杜筱玖很不好意思。

她回到自个儿家,搬了个凳子坐在廊下,抱着手炉看梁景湛将窗户缝也擦的干干净净。

“我说,”杜筱玖看了一会儿,憋不住了:“咱们又不打算在这里长住,你擦那么干净做什么?”..

梁景湛也不想呀。

他之前只是轻微的,嗯姐姐说那叫强迫症,吃块点心咬不均匀,浑身难受而已。

后来落难加上伪装自己,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很是邋遢了几年。

重生后,有条件了,他的毛病似乎越来越严重。

但是这些不能让杜筱玖知道,太丢他作为长辈的面子了。

他手下没停,绷着一张脸,冷冷说道:“住的是房子,过的是日子!”

“”

啥意思?

貌似很高深,杜筱玖没听懂,一脸懵。

梁景湛悄悄松口气,当初听姐姐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也是懵的。

谁知道有一天还能拿出来,吓唬住外甥女,风水轮流转呐!

他嘴角不着痕迹的微微翘起,手下清理窗棂的动作更快了。

从来都是她噎人,还没被人噎过,杜筱玖怎么可能甘心?

她抱着手炉站起身,走到梁景湛身边,幽幽说了一句:“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正文 114忍不住,又想套话! 现在的小孩,怼人都这么引经据典了吗?

这是陋室和品德的事情吗?

梁景湛嘴角又耷拉了下去,撇了杜筱玖一眼,欲言又止。

杜筱玖看到对方那副生无可恋的模样,顿时圆满了,哈哈一笑,扭身去厨房看小玉做什么好吃的。

青岩也在。

他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能走能跳了,每天趴在炕上着实难受。

虽然不能做重活,起码洗碗扫地这种小事,不用再让梁景湛亲自动手了。

“我家公子,就是爱干净,你也莫往心里去!”青岩蹲在小玉身边,帮着摘菜。..

小玉撅着嘴,谁天天被念叨自己活干的不好,会高兴呀?

“你们家公子跟隔壁大婶似的,咋那么能唠叨呢?”小玉问:“窗棂上咋可能不落灰?今个儿擦了,明个儿不还是一样脏?”

青岩赔着笑说:“你说的很对,俺也是这样觉着,但是咱们伺候人的,不得听主子的。”

小玉看看他,又四处看看,压低声音:“你们不是云龙山上的山匪,咋还分伺候人不伺候人,不都是兄弟?”

说起这个,青岩有点苦逼。

他解释道:“我本就是个做苦力的奴隶,是公子下山的时候,遇到前主家苛责我,看我一身蛮力,就将我买了。每天打扫房间,洗洗衣服,做做饭,比以前轻松太多。”

虽然梁景湛买下他后,就将身契还给青岩了。

但是青岩心存感激,誓死效忠梁景湛,又把身契还了回去。

杜筱玖进屋,正听见青岩说这个。

她走到两人跟前,蹲下来,仔细看了看青岩的手,很粗糙,确实是干力气活的。

她问:“梁哥哥在你们山上,排第几呀?”

据了解,匪窝里有山大王,二当家之类的,也不知道梁景湛级别到哪里了。

若还是个小弟,那能力就有点,嗯……

“二当家!”青岩颇有点自豪:“我上山的时候,公子已经是二当家了!”

这么厉害?

杜筱玖眼睛亮了:“二当家,是不是特别厉害?”

青岩说道:“别个山头的二当家我不知道,反正我家公子最厉害!”

“那你为啥不喊他二当家,学人家大户喊公子呢?”小玉插嘴一问。

青岩挠挠头,这个快二十岁的青年,还真有点想不通呢。

想不通,脸上就显出了傻气:“公子一直让俺这么叫的。”

杜筱玖一看他那傻样,八卦之心顿起:“那个,山上有女的吗?压寨夫人有没有?二当家有媳妇吗?”

嘿嘿。

其实她是想问,梁景湛那么难伺候,能给她找到表嫂子吗?

谁知道她一问,青岩的脸顿时拉了下来,没好气的说道:“贱人怎么能配上我家公子!”

丫丫的,有问题!

杜筱玖八卦之心顿起:“贱人是谁?”

“你们菜洗干净了没有?”梁景湛的声音突然从杜筱玖背后响起。

杜筱玖吓得手炉都掉了:“你走路不带出声音的呀!”

梁景湛脸很黑,冲着青岩说道:“若是能动了,我那几身衣服你去洗干净!”

青岩慌忙站起身,答了声“是”,就匆匆跑了。

杜筱玖同小玉对看一眼,撇了撇嘴。

梁景湛又看向杜筱玖:“青岩赤子之心,不谙世事,你别套他。有什么话直接问我!”

正文 115地主家没余粮了! 杜筱玖默默捡起手炉,站起身,不服气的小声嘀咕:“就是关心关心你个人生活,怎么了?”

个人生活?

梁景湛挑了挑眉毛:“你还跟你娘学什么稀罕词了?”

个人生活!

梁景湛自然知道什么意思。

那时候,杜秀秀还是梁秀秀,就常常因为出口些稀罕词,被人笑话。

只有他,感觉新鲜,跟在姐姐屁股后面,追着问这问那。

杜秀秀没少给他讲稀奇古怪的事情,看来她也没少给杜筱玖讲。

梁景湛心里一动,杜筱玖是否能接受他的借尸还魂?

“你怎么知道这词是我娘教的?”杜筱玖兴奋了:“我娘就是比外面那些刻板的女人有意思!”

杜筱玖的咋呼声,将梁景湛拉回现实。

他看着杜筱玖,又问了一遍:“还有哪些词,让你觉着有意思?”

“六六六六六!”杜筱玖笑起来:“我娘一高兴,就爱说这个数字,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高兴就要喊六,而不是喊七,喊八,但是很好玩!”

梁景湛深吸一口气,又小心翼翼的试探:“给你讲故事了没有?”

“讲呀!”

杜筱玖回忆起娘来,两眼放光。

她不愿意自己沉浸于丧母的悲痛之中,让外人在茶余饭后可怜上几句。

但是她愿意回忆娘所有的事情,这样就娘还在身边一样。

梁景湛手心里全是汗,小心的问道:“都讲些什么故事?”

谁也没怀疑他问这个问题,有别的什么意思。

杜筱玖仔细想了想,说道:“孟母三迁、女娲补天、嫦娥奔月、共工怒触不周山!”

“就这些?”梁景湛有点失望,同别家也没什么不同:“就没有点与众不同的,嗯比如说,借尸还魂啦、妖魔鬼怪啦”

“不许说!”杜筱玖勒令他停下:“我胆小,不许说鬼怪故事!”

她捂上了耳朵,似乎很害怕。

梁景湛忙闭上了嘴,用眼神求助小玉。

小玉擦干净手,起身抱住杜筱玖:“梁公子,我家姑娘自幼胆子小,姑奶奶才不讲那些怪力乱神吓唬她呢!”

这人咋那么讨厌呢!

梁景湛闹了个脸红,赶忙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胆子小成这样。”

任谁也想不到呀,能防火、能翻墙、能撒泼打滚的杜筱玖,竟然不敢听鬼故事。

杜筱玖冷静下来,郑重警告梁景湛:“我害怕鬼故事、害怕打雷天、不吃糖葫芦和芹菜,你记住了吗?”

梁景湛连忙点头,学着姐姐以前哄自己的模样:“不吃芹菜,咱不吃。我给你做扣肉好不好?”

杜筱玖眼睛一亮:“好!”

她最爱五花肉,娘烧的一手好扣肉,是家里过年必备菜肴。

没想到梁景湛竟然会做,杜筱玖自然是开心极了。

小玉愁眉苦脸:“可是咱家没五花肉呀,只有邻居送来的二两羊肉。”

这一段时候,哪有谁有心思去置办年货,吃的都是之前的存货。

这会,街上早罢市,全关门了!

杜筱玖顿时很沮丧。

梁景湛就见不得她失望,说道:“不行我就去城外庄子上,寻个养猪的买一头去!”

杜筱玖摇头:“这个时候,能卖的早卖光了。算啦,不是有张家吗,咱不怕没年货!”

正文 116我又来了(打赏+) 张家跟杜家的年货,有关系吗?

梁景湛和小玉都有些不解的看着杜筱玖。

杜筱玖神秘一笑:“不是请我去过年吗?这几天咱们吃什么喝什么?”

好人要做到底,对不对?

梁景湛无语。

小玉看看梁景湛,又看看杜筱玖,“噗呲”一笑:“姑娘,我怎么感觉您比梁公子,更像山匪呢?”

梁景湛不仅无语,还有些郁闷。

杜筱玖一拍小玉脑袋:“瞎说什么大实话!”

她行动力一向强,说去借,就绝不等明天,立刻抬脚往张家去。

梁景湛怕她出事,等了一会,也悄悄跟过去,在张家后门一个避人处蹲守。

也是张家倒霉。

今天正是吴氏请了张县丞的同僚女眷,一起吃吃喝喝增进感情的日子。

各家除尘之后,就要贴对联了,之后再走动就是大年初一。

吴氏想趁着这个功夫,宴请一下周边女眷,联络一下感情,以后张县丞主持起县里事务,就能更顺一些。

本次宴请,人不多,席面就设在吴氏的暖阁里。

八卦三人团:县尉太太、典史太太、千户家的太太,自然也在其列。

自从那次冬宴后,县尉太太就对张家了死了心,再不打张楚楚的主意了。

她在席上,磕着瓜子同桌上的典史太太说:“我家二小子腊月初八的时候,相看了个姑娘,还行。”

典史太太下意识的笑看了吴氏一眼,见对方正在朝着一个同僚的太太劝酒。

她转回头压低声音:“你不是看上她家的了,怎么又改主意了?”

县尉太太吐掉瓜子皮,呵呵一笑:“想通了呗。”

张家门第高,高攀不起。

不过,人家平津侯不也看不上张楚楚?

她就看着,到时候张楚楚怎么高不成低不就,老死在娘家的!

千户家的太太扭过头,问了句:“哪家的姑娘呀?”

“就咱县里,那个开古董店谢家的!”县尉太太说:“他们家最小的姑娘,又水灵,嘴又甜,算账啪啪啪地。”

小门小户的,可不就是图姑娘一个会算账过日子。

说起自己的准儿媳妇,县尉太太有些兴奋,声音不自觉的提高了。

吴氏听到,笑问:“说什么呢,那么高兴?”

县尉太太忙抬头,堆起笑:“说我家二小子,前个儿相看了个姑娘不错,正准备定下来呢。”

吴氏也来了兴致:“哦,这是喜事呀,哪家的姑娘,到时候我送份大礼!”

“哎呦,老孺人客气的。”县尉太太笑的合不拢嘴,将姑娘的身份又说了一遍。

同桌的太太们听了,纷纷点头:“不错,谢家家风挺正的,教出的姑娘错不了。”

但是吴氏却有些惊讶:“商户女?”

县尉太太的脸顿时有些不好看:“我们家也不是大官,不讲究那些。”

穷乡僻壤的,哪里那么多身份限制,会过日子,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再说了,县尉太太娘家也是做生意的,县尉一个穷举人,娶了她才能过上滋润日子呢!

吴氏看县尉太太拉下脸,同桌的太太们也有些尴尬,知道自己失态了。

她忙笑起来:“商户的姑娘不错,会过日子,能生财!”

呵呵呵呵……你们倒是跟着笑呀!

吴氏笑脸有点挂不住了,幸亏这时候翠晴进来:“老太太,杜家的大姐儿过来,说有事!”

她来干什么?

正文 117哭穷(二更) 她来干什么?

吴氏眉头皱了起来,不耐烦的说道:“我这里待客呢,你让她有事明天再来。”

翠晴答应着就要转身走,县尉太太突然扬声道:“你别忙走!”

翠晴站住,同吴氏都惊讶的看着她。

县尉太太笑道:“杜姐儿怕不是有难处吧?她家的事儿,咱们可都是听说了。

老孺人可能刚来,不太知道,杜姐儿脾气倔。

之前冬宴上跟你家闹那么不愉快,若不是真碰到难处,怕是不会主动上门的。”

何止冬宴,之前的富贵轩、之后杜筱玖滚出张家,这两家梁子结的大着呢。

典史太太眼睛亮晶晶的,附和道:“可不是,一个小姑娘,孤苦伶仃,要是真遇到难事,咱们就这么让她回去,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千户家的太太瞬间明白了两个卦友的意思,也跟着点头:“就是,咱们吃饭要紧,帮小姑娘也刻不容缓!”

说的好像吴氏不把杜筱玖喊进来,就是个刻薄、无情、寡义的老太太一样。

吴氏忍了忍气,强挤出一个笑:“那就请进来吧。”

都答应来张家过年了,这时候过来,杜筱玖不会是来闹事的吧?

吴氏心里七上八下,脸上却不动声色。

杜筱玖抄着手进来,看见众人也没有多惊讶,毕竟在外面她都闻见菜味了。

可真饿呀。

一想起自己家没吃没喝,张家这里大鱼大肉的,杜筱玖就不开心。

她朝着众人行了个礼,顺势就坐下了,正坐在县尉太太旁边。

“大家吃饭呢?正好,我也没吃呢。”杜筱玖目光扫了扫。

桌上的菜刚上来,大家其实都还没动筷子呢。

她顺手捞起县尉太太跟前的筷子,在水杯里洗了洗,一甩,然后夹了块凉拌藕棒放进嘴里。

“好吃,老太太,回头这莲藕给我几根!”杜筱玖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

吴氏肺都要气炸了。

你谁呀,请你了没有?

坐下就吃,吃完还大着脸伸手要。

“杜姑娘,你找我什么事呀?”吴氏说道:“我这里待客呢,你赶紧说,别耽误大家的时间。”

杜筱玖可不急,她慢悠悠又吃了一口,然后在大家的注视下开了口:“我来吧,目的不单纯。”

“……”

吴氏要窒息了,她请杜筱玖来过年,是不是失算了。

见她一次,都能少活十年!

杜筱玖等大家将刚才那句话消化的差不多了,又说:“我吧,不好意思开口!”

“……”

我看你很好意思开口!

吴氏嘴哆嗦了一哆嗦,差一点就喊翠晴将杜筱玖撵出去。

县尉太太眼睛一眨一眨,问道:“傻孩子,说的什么话,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老孺人是大善人,肯定能帮你的!”

吴氏恨恨看了县尉太太一眼,这女人怎么那么小心眼。

不就是质疑了一下她儿子要娶个商户女,至于吗?

杜筱玖咧嘴一笑,突然意识到自己是来打秋风的,这个表情不对。

她一抹脸,顿时换成苦哈哈的表情:“我家揭不开锅了,离过年还有几天呢,街上卖菜的卖肉的全回家了,我不能等着饿死呀。”

“……”

饿死才好,跑这来哭什么,这么会变脸,咋不去唱戏!

吴氏要疯了!

正文 118就问你气不气(三更) 吴氏不愿意搭理杜筱玖,可有人愿意搭理呀。

县尉太太现在看张家,左看右看都不顺眼。

还瞧不起她家找了个商户女做媳妇,说的张家多高大似的,当初还不是暗搓搓的,想人家杜筱玖做冲喜新娘。

而且还是逼人家,百日热孝里头嫁进去。

呸!

整个县城都没有他们家黑心的。

县尉太太特别乐意捧着杜筱玖,给吴氏没脸。

她听到杜筱玖诉苦,立刻拿起帕子擦眼角:“哎呦,可怜见的,你看着小脸又黄又瘦,是不是饿急了才过来求助?”

吴氏真的要炸了。

杜筱玖的脸又白又胖,粉嘟嘟的,哪里黄瘦了?

杜筱玖眼圈一红,抓住县尉太太的双手,哽咽道:“没错,饿呀!”

“傻孩子!”县尉太太反手握住杜筱玖:“你早说也不会饿成这样了,咱们老孺人是谁呀,县里唯一的诰命,大善人!”

吴氏怎么感觉县尉太太在给自己挖坑?

典史太太也不甘落后,凑过去:“杜姐儿,你要什么只管说,老孺人一定都会满足你的!”

杜筱玖心里乐坏了。

张家这是多不受人待见呀,这么多人助攻。

她抬起头,泪眼汪汪的看着吴氏:“老太太,我这人脸皮薄,不到万不得已不求人。”

吴氏:“……”

你脸皮要是薄,延城县的城墙都表示不服!

“我这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这才找到您跟前来。”杜筱玖说道:“您看,前儿我和你家楚楚闹了点误会,后来张家也去道歉了。”

吴氏心里一提,怕她再说下去,忙打断:“翠晴,给杜姐儿包点干菜和二斤肉,让她回去吧。”

翠晴答应一声,就去请杜筱玖。

杜筱玖话都没说完呢,怎么可能起身:“别忙嘛,等我说完,没礼貌!”

翠晴脸都绿了。

杜筱玖重新转向吴氏,满脸的感激:“都说您是大善人,果然名不虚传,之前我还小人之心,猜测您请我大年三十来吃饭,居心不良,我错了,我真的错的离谱。老太太,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

她噼里啪啦,将张家请她一起过年的事儿,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吴氏怕什么来什么,但是反应也快:“你要是不想来,我也不勉强,只要你高兴就好。”

别来了,都广而告之了,那天她要是再暗算杜筱玖,那都不够县尉太太帮忙宣传的。

既然不能暗算,那何必找杜筱玖在她跟前不痛快?

杜筱玖激动的站起身:“来!必须来!老太太的好心,我不能辜负!”

求您辜负一下,成吗?

吴氏呼吸都大喘了,捂着心口:“哎呦,我心绞痛又犯了。”

翠晴慌的忙过去帮着顺气:“老太太,你身体不好,可不能太激动。”

她又对杜筱玖说:“杜姐……姑娘,您去后院厨房,自个儿拿去行吗?”

她想起在杜家挨的一巴掌,怕杜筱玖又撒疯,没敢喊杜姐儿。

但是该撵,还得撵。

吴氏只捂着胸口喊痛,县尉太太一直冷眼看着,听了翠晴的话,不等杜筱玖回答,她就说道:“翠晴姑娘,杜姐儿脸皮薄,你让她自己去,能好意思拿?好歹吩咐个人带着嘛!”

吴氏喊痛的声音更高了。

杜筱玖说道:“不用不用,也不要多少,我自己过去,你们照顾着老太太点,这人上了年纪呀,天一冷容易过去!”

“……”

你才过去呢,你全家都过去!

正文 119行,你真行!(四更) 顺着她的话,县尉太太直点头:“没错,今年冬天特别冷,最近没挨过去的老人越来越多。”

吴氏立刻坐直了身子,狠狠剜了县尉太太一眼。

可是她又不能怎么滴,县尉跟县丞,是平级!

杜筱玖见好就收,也不看吴氏的脸色,又冲着翠晴问了一遍:“翠晴姑娘,我可去后厨了,就说您吩咐的。”

翠晴烦不胜烦:“去吧,去吧,你喊个小丫鬟一起去!”

“好咧!”杜筱玖脆生生答应了一声,顺手又捻了块素果子,往后院厨房去了。

她来的快,走的也快,桌子上的太太们互相交流了个只可意会的眼神。

然后千户家的太太慢悠悠的问吴氏:“老孺人,心绞痛,可得用药呀。”

“有。”

杜筱玖一走,吴氏心也不疼了,嘴也不抽了,心情好了不是一点两点。

她挥挥手,让翠晴一旁伺候,然后对这些太太们说:“我呀,刚才看见杜姐儿那个可怜样,心里激动,一时受不住。”

县尉太太冷冷一笑:“要不怎么说你大善人呢,要我之前跟杜家闹成那样,可没那个胸襟请杜姐儿上家过年来。”

吴氏嘴角的笑一滞,尽量控制着自己不再剜县尉太太一眼。

典史太太好奇:“老孺人做好事都是悄悄的,要不是杜姐儿说,咱们都不知道张家请她来过年呢。”

哎呦,心又疼了!

吴氏咬了咬牙,拿起筷子,招呼大家:“来来来,吃菜吃菜。”

看能不能堵住你们的碎嘴!

翠晴看着众人又恢复了欢声笑语,吴氏慢慢的也将杜筱玖那一篇翻过去了,悄悄松了一口气。

她见屋内也没什么伺候的,让小丫鬟长点眼色看着,自己出去透口气。

翠晴刚往廊下一站,后院就急急跑来一个小丫鬟,见到她就行礼。

然后小丫鬟说道:“翠晴姐姐,杜家姐儿要拿年货,说是您的吩咐?”

翠晴不耐烦,声音有点大:“现在家里不都交给曹姨娘管了吗,你问我干什么!”

小丫鬟脸一红:“曹姨娘也不敢做主,让我来问问你的意思。”

“问什么问,这点小事也来问!”翠晴都快累死了,忍不住抱怨了一句,然后说:“是老太太让拿的,你去吧!”..

小丫鬟得了话,转身跑了。

她来到厨房所在的院子,对厨房管事点头:“翠晴姐姐说,是老太太点头同意的。”

厨房管家一听,不再质疑,转脸问杜筱玖:“东西太多了,你怎么带回去?”

杜筱玖呵呵一笑,大手一挥:“找个地板车,我自己能拉回去!”

管事立刻吩咐:“将这一头猪、半只羊、四条鱼、两只鸡、十斤干菜条、两罐小菜、点心、干果,全装上车!”

“婶子,再给斤糖年糕,面也来一袋,包饺子用!”杜筱玖指指厨房一角十几袋面。

已经做好的馒头、豆包、菜包啥的就不要了,拿太多不好意思。

没一会东西就装齐了,虽然大家很惊讶杜筱玖一个人怎么要这么多东西。

但是老太太吩咐了,又不是自家的,谁也没多问。

杜筱玖乐呵呵的,自己推着小车就从张家后门出来了。

一直蹲在墙角等着的梁景湛,看到满满一车的东西,眼珠子都要掉了。

正文 120她不是孝期吗? 杜筱玖和梁景湛将车推回家,小玉和青岩都惊呆了。

“姑娘。”小玉跑过去,绕着满车的年货转了一圈:“你真牛!”

杜筱玖笑眯眯的看向梁景湛:“一整头猪呢,你想想怎么做一桌年菜。”

梁景湛问:“你想,我给你做!”

山上半年,吃不惯那些土匪的做不干净的饭,都是梁景湛和青岩,在后山独自开小灶。

所以厨艺,不敢说多好,但是起码能保证杜筱玖不会说差。

“干菜扣肉、油炸小酥肉、蘑菇炖小鸡、糖醋鱼”杜筱玖估计想了一路,张口就说出了菜单:

“羊肉跺了包饺子,骨头熬汤,放点白菜和粉条,别提多香!”

说的她都要流口水了。

梁景湛揉了揉她的头,笑道:“好。”

小玉和青岩,都素了好几天了,立刻雀跃的跳起来,开始从车上往下搬东西。

杜家突然就有了过年的气息。

张家又不高兴了。

宴席一散,吴氏看着翠晴收拾了,这才想起杜筱玖:“给她东西了没有?”

翠晴答道:“给了。”

“哦”吴氏想了想,也没觉着哪里不对。

这时候,曹姨娘捏着个单子走了进来:“老太太,这是大年三十,奴定的菜单,您看看?”

吴氏接过去,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蛮好的,就是菜式有点少。

“留两头全猪,大年三十盐炙了,分给下人们。”吴氏说道:“点心、果子也装点,大过年的,也让下人跟着沾点喜庆,这叫恩威并重,懂吗?”

曹氏笑:“还是老太太厉害,只是家里人少,年货采买的不多,全猪只有一头了。”

吴氏惊讶:“怎么会?厨房上支钱的时候,明明说是买了整整四头的。”

“今个儿您不是让杜姐儿拉走一头吗?”曹氏说:“两头分解,做了菜;杜姐儿拉走一头,咱们家只剩一头了。”

没毛病。

吴氏愣了,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她都从后厨,带走了什么?”

曹氏压住惊讶,将杜筱玖带走的东西报了一遍,吴氏的心呦,跟被人挖了一样。

她气的手发抖:“这个……杜姐儿,她,她娘不是刚死吗?”

守孝期间,竟然沾荤腥!

吴氏突然想起这件了不得的事情来,之前竟然被杜筱玖气的忘了这个把柄。

白白放过了责罚对方的机会!

曹氏迅速看了眼翠晴,见对方也是大惊失色的表情,知道肯定是哪里出错了。

若是说不清,这事可就砸在她手里了。

“老太太,厨房还专门让人来问了,说是您同意的。”曹氏说道。

吴氏摆摆手。

拿都拿走了,追究这些除了闹的张家不痛快,没一点用处。

她捂着胸口,大喘几口气,才说道:“你下去吧,也别分了,自己家吃!”

她一定要把杜筱玖孝期胡吃海喝的事情,传出去!

曹氏恭敬的退了出去,一出门,差点笑出声。

张楚楚扒在窗户上,正看见曹氏憋着笑的模样,气的扭头对李氏说道:“娘,曹氏笑着从祖母屋里出来的。”

李氏手里拿着个鞋底,听到张楚楚说话,扎针都用上了全力。

若不是小丫鬟来问事,翠晴不耐烦的扬声说话,李氏都不知道现在张家是曹氏管着。

主母和嫡女被禁足在屋子里,倒让一个姨娘管理中馈。

这就是号称出身高门的张家,做出的事!

李氏激动的针都拿不稳,鞋底的针脚被扎的一团槽。

正文 121我是吃素的! “娘,自从出现了那个杜筱玖,咱们娘俩就一直倒霉!”张楚楚气道:“不能就这么算了。”

“你能怎么样?好好抄你的佛经吧,家里有自己的安排!”李氏低着头,冷冷说道。

张楚楚气呼呼的跑到炕桌前,抄那永远抄不完的经书。

李氏紧咬着后牙槽,脑子转个不停。

她是个继室,前头那位说是得病死了,只留下一个女儿。

她嫁进来后揣测过,许是被吴氏这个恶婆婆给折磨死的。

李氏小家碧玉,家里只有一个举人哥哥,自然比不过号称出身高门的张家。

可惜她嫁进来多年,也没见哪个高门同张家走动过,更是将前头留下的那个女儿,送给大官做了妾室,才得了今天的官位。

哪个高门干这种没脸没皮的事?

李氏争气,嫁进来三年抱俩,儿女双全。

都说她有福气。

可惜这福气,刚进延城县就没了。

一路颠簸,娇养的儿子染了风寒,一病不起,最后竟然直接去了。

张家在县里都还没站稳,就惹上杜筱玖这个地头蛇,搅得张家乱七八糟。

李氏心里堵,更多的是恨。

许是被压迫的久了,她不敢恨罪魁祸首张县丞和吴氏,只能迁怒与杜筱玖。

若是她老老实实嫁进来冲喜,哪里来后面那么多事。

楚楚也不会气不过,跑去砸人门面,被曹氏那个狐狸精钻了空子!

李氏眼里渐渐染上雾气,雾气之后是掩不住的疯癫。

儿子没了,女儿失了宠,她一个年华逝去的女人,若是再失了丈夫的心,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不能坐视不管!

李氏扭头,悄悄打量了张楚楚一眼,见对方低头抄经书,便没再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站起身:“我去出恭,你好好抄经,说不得明个儿咱们就解禁。”

张楚楚懵懂的点点头。

李氏穿戴整齐,等着外面走动的人少了,这才推门出去。

(手动分割线)

梁景湛的厨艺,还真的让杜筱玖大吃一惊。

除了富贵轩的师傅,她哪里见过有大男人下厨房的?

戏文里都说,女孩子负责貌美如花,男人负责称霸天下。

下厨这种事?

那是粗使婆子,和闲情雅致的高门贵女做的事。

杜筱玖搬了个小板凳,就蹲在灶台旁,眼睛里冒着小星星看梁景湛切肉、调汤汁,将沾满面汁的肉扔进大锅,惊起热油“滋滋”作响。

如此三番,油炸小酥肉就出锅了。

杜筱玖抽鼻子使劲闻了闻,忍不住伸出手捞了一个扔进一旁小玉的嘴里。

小玉顿时被烫出眼泪来。

杜筱玖问:“好吃吗?”

小玉呲啦着嘴,边嚼边点头:“好吃,好吃!”

梁景湛回头瞅了一眼,笑了笑,没说话。

杜筱玖又道:“梁哥哥,回头给我炸个素藕夹、炖碗不放肉的白菜粉条。”

梁景湛手一顿,奇怪的问道:“已经做好肉了,你不吃?”

那他费劲的做给谁呢?

杜筱玖一笑:“我还是孝期呢,要这些年货就是给你和青岩补补的。”

见天的跟着她稀粥、咸菜,怎么养伤?

所以才装作想吃肉的样子,顺便找个借口去恶心张家一把。

梁景湛终于反应过来,之前瞧她说菜单、流口水的模样,可不是假的。

他皱了皱眉头,说道:“其实,民间对这种事情没那么严,你不用这么苛责自己,正长身体……”

杜筱玖摇摇头,打断他:“起码百天之内,必须要守的。”

梁景湛听了,只感觉眼睛发酸。

正文 122醉酒(加更) 东西做完,已经是半夜了。

杜筱玖、梁景湛、青岩和小玉,也不分主仆,全围坐在一起。

杜筱玖甚至从后院树底下,挖出一坛女儿红来。

“这酒,娘埋了可有年头了,说要等我出嫁的时候才拿出来喝。”

杜筱玖给每个人满上:“可惜她见不到我嫁人了,今天就拿出来喝了吧。”

喝完,有仇报仇,有怨抱怨。

梁景湛已经重新换了身清爽的衣裳坐在桌前,他摩挲着酒杯,若有所思。

杜筱玖端起酒杯,碰了碰梁景湛的手:“以后别那么重的心思,少想多干!”

说完,仰头将杯子里的酒先干了。

这还是杜筱玖第一次喝酒,辣乎乎的液体顺着嗓子滑下去,然后化为热气染红了她的脸颊。

梁景湛夹了块素藕夹放在她的碗里,然后也将自己的酒一口喝干。

听到杜筱玖说嫁人,他确实有些难过,爹娘给姐姐送嫁了又如何,还不是一样的遇人不淑,最后沦落他乡。

说实话,梁景湛一点都不想杜筱玖嫁人。

要不,招个上门女婿?

梁景湛越想越觉着可行,杜筱玖赤子之心,他可舍不得嫁出去受别家的气。

而杜筱玖一口喝干第一杯酒,只觉着浑身发热,但是神智还算清醒,她突然好奇自己的酒量,又给自己满了一杯。

小玉和青岩,也乐呵呵的将酒喝了,各自满上。

几个人就着外面的冷月喝酒、吃饭,屋里暖洋洋的。

杜筱玖一不留神,又喝了一杯酒,这一杯下肚,头开始疼,看东西也眼花。

她眼睛滴溜溜的在梁景湛脸色转,看着看着突然笑说:“你长这么好看,一点也不像山匪!”

梁景湛吓的筷子一抖,夹的菜都掉了。

他一抬头见杜筱玖脸颊绯红,双眸朦胧,忙起身给杜筱玖盛了碗酸酸的素丸子汤来解酒。

结果汤刚端在手里,一个转身,杜筱玖已经喝下第三杯酒了。

然后,她直接一头栽在桌子上,睡着了!

“……”

梁景湛面无表情,可是内心里几百匹马在狂奔。

多好的气氛,多好的夜晚,多好的啦家常促进感情的时刻。

杜筱玖这一栽,全没了!

小玉惊呼:“姑娘第一次喝酒,太猛了。”

梁景湛更加无语,早知道她第一次喝酒,不可能让她这么往嘴里灌呀。

刚才瞧她拍开酒坛的那个熟练劲儿,喝第一杯的那个豪爽,谁能想到她是第一次喝酒呢?

真是跟杜筱玖在一起,分分钟要破功。

他深吸一口气,吩咐道:“将你家姑娘送回卧房,我把醒酒汤先煨上,一会儿你过来拿。”

小玉点头,吃力的扶起不省人事的杜筱玖。

梁景湛想上去帮忙,突然想到杜筱玖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虽然是至亲,也得注意男女有别。

上辈子,可有人拿他和姐姐的亲密说过事,后来也成了扳倒梁家的一个罪名。

梁景湛双拳握的嘎吱嘎吱响,眸子里又开始翻滚起黑浪。

半响,他才压制住心里的戾气,扭身打开了炉灶,准备给杜筱玖将酸汤热一热。

但是炉灶刚打开,就听见外面小玉一声凄厉的尖叫,随后就是霹雳乓啷。

正文 123杀手(第二更) 月光下,小玉和杜筱玖跌在雪地里,两个人面前立着个手拿大刀的蒙面人。

梁景湛和青岩从饭厅跑出来,蒙面人愣了一下,转身就逃。

梁景湛踮起脚尖就追了上去,然而追出去没多远,看着那人消失去的方向,他停下来,眯了眯眼睛。

等梁景湛回来时,杜筱玖已经被安放在炕上,依旧睡的死死的。

小玉惊魂未定,见梁景湛回来,拿眼睛询问。

梁景湛摇摇头,并无其他话。

杜筱玖晕晕乎乎,头疼的要炸裂,胃里也难受的往外反酸难受的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大晌午了。

她睁了半天眼睛,终于睁开,翻身“哇”一声,就将昨天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小玉在外间听到动静,忙掀帘子进来,赶紧给杜筱玖倒了杯温水漱口。

“姑娘,以后可不敢这么猛喝了。”小玉边帮着她顺气,边说道:“您瞧瞧,脸煞白,身上全是冷汗。”

杜筱玖漱了口,将杯子递过去,有气无力的说道:“帮我暖个汤婆子,胃里难受。”

小玉收拾完屋里的脏东西,再进来时,一手端着醒酒汤,一手提着汤婆子。

杜筱玖半卧在炕上,问小玉:“你们昨个儿吃的好吗?我睡了多久?”

小玉将汤婆子塞进被窝,然后边喂杜筱玖醒酒汤,边讲了昨天遇到刺客的事情。

杜筱玖愣住:“刺客?杀我?”

小玉点头,想起来心还慌着呢:“可不是,我刚扶着姑娘出门,迎面就冲过来一个人,拿着刀就砍您。”

幸亏小玉反应快,一把将杜筱玖推倒,这才躲过一劫,之后梁景湛就追出来了。

杜筱玖摸了摸脑门,这事闹的。

凭生第一次遇到刺客,她竟然醉的不省人事,没机会瞧见!

“刺客长啥样呀?”杜筱玖好奇的问。

小玉摇头:“我都快吓死了,根本没注意,要不您问问梁公子,他昨个儿追出去好远呢。”

杜筱玖眼睛一亮,忙点头,催着小玉去将梁景湛叫进来。

没多大会儿,梁景湛端着盘热蛋羹进来,递到杜筱玖跟前:“胃空了难受,吃点东西。”

杜筱玖哪有心情,一把推开,直接问道:“昨天那个刺客,长啥样?”

梁景湛瞧着杜筱玖兴奋的脸,深呼一口气,强压住心里的无奈,挤出一个温柔的笑来:

“没追上,没看清。”

“……”

骗人!

杜筱玖狠狠瞪了他一眼,接过蛋羹埋头几口吃完。

“早上隔壁邻居来,问昨天咱们家怎么那么大动静,我直接说有人要杀你!”

梁景湛正色:“看那人去的方向,应该是张家。”

否则谁那么无聊,盯着一个小姑娘下狠手。

杜筱玖惊了:“不至于吧,我就是拉了他家一车年货而已。”

这就痛下杀手了?

梁景湛默了默,说道:“可能,是张家有人自作主张吧?”

所以他才将杜筱玖遇刺的消息传出去,让张县丞和吴氏想清楚,到底还要不要头上的乌纱帽。

梁景湛想起张宫对梁家做的事,只觉着压抑。

他所有的安排都在京里,一个小小的延城县,竟桎梏的他特别没用,连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

杜筱玖放下碗,一抬头看到他面色不虞,立刻说道:“没关系,管是谁自作主张,反正都算在张宫头上!”

既然大年三十要搞事,那就不能干等着。

杜筱玖立刻喊了小玉进来,收拾东西,这宅子本姑娘不住了!

正文 124谁干的!(三更) 吴氏只觉着今年简直是倒霉透顶。

她将手里茶杯重重砸在地上,怒道:“到底是谁干的!”

一大早,县尉太太就拉着典史太太,借口来送年礼,在她屋里坐了半天。

吴氏不经意间,说了杜筱玖还在孝期,却从张家拿了好多肉类回去的事情。

谁知道眼前的两个人,满不在乎。

“小孩子正长身体,吃什么素!再说了老百姓可没咱们官宦之家讲究这些。”

一个小门小户的商户女,拿孝道打压人家,也不怕被人骂。

县尉太太眼中不屑一闪而过,直接说起另一件惊人的事情来:“老太太,您听说了没有,杜姐儿昨天半夜,差点被人给杀死。”

吴氏在她们对吃肉一事毫不在乎的时候,已经大吃一惊了。

这要是放在京里高门大户,被指责的姑娘轻侧送家庙,重侧会夭折。

边陲的百姓,果然没有规矩!

但是杜筱玖遇刺是怎么回事?

她面色一凝,不禁多看县尉太太两眼,却发现对方的眼神,就跟那刺客是张家派出去一样。

“老太太,这事您知道吗?”典史太太也往前倾探身子,仔细等着吴氏的回音。

吴氏终于反应过来,忙换了副担忧的表情:“还有这种事?”

“可不是!”县尉太太迅速接话:“您说说,谁那么丧尽天良,去杀一个孤女!

谁不知道杜姐儿家的钱,全被那外家卷跑了,还留了一屁股债!”

典史太太也点头:“就是,据说债主还在她们家住着,不给钱不走!”

吴氏听她们你一言我一句,都插不上嘴。

等两个人终于消停些,她打听道:“那杜姐儿,伤势可重?”

县尉太太一直注意着吴氏,见她惊讶的表情,不似作假。

听到吴氏问,她忙答:“没事,活蹦乱跳的好着呢。”

这事本只在杜宅邻居之间传,后来杜筱玖出来,专门跑到富贵轩门口说了说。

富贵轩这个时候,全是各府的下人来定年夜饭,回去自然也当作大事讲给东家听。

一时间,整个县城都在猜测是不是张家对杜筱玖又出招了。

吴氏都没敢露出失望的神色,忙说:“那就好,那就好!”

县尉太太见也打听不出什么来,便陪着又聊了会儿闲话,同典史太太走了。

临出门,她还留了句:“对了,听说那刺杀杜姐儿的人,逃的方向就是咱们这一片。”

吴氏一时被噎的提不上气。

等两个人一走,这才出现了开头摔杯子骂人的事儿来。

吴氏气的坐都坐不住,怒问:“朝咱们这一片来了?怎么不直说是张家派的刺客!”

既然动手,杀死了再跑。

如今杜筱玖没事,还将遇刺的事情闹的全城皆知,真是嫌张家死的慢!

她可不相信,杜筱玖会乖乖的等着人再去行刺。

吴氏喘了口气,吩咐收拾碎瓷片的翠晴:“你别收拾了,立刻请了老爷过来!”

张县丞却是早早就听说了这事,正着手查点。

等翠晴找到他,传了吴氏的话,张县丞也基本找到是谁背着他,做了这么蠢的事儿!

正文 125我赶脚你们家最安全 “是李氏擅作主张,以为除掉杜筱玖,儿子就能重视她。”张县丞坐在吴氏身边,一五一十将查出的事实说了一遍。

他脸色潮红,言语严厉:“女人就是眼界低,都什么时候了还纠结小情小爱,儿子将她抽了一顿,过年也不许出来!”

吴氏冷冷撇了他一眼:“你娘,也是女人!”

张县丞忙站起身赔罪:“是儿子口不择言,不过李氏怎么能跟娘比?

您带着儿子从梁家三房主母沦落到乡里,若不是母亲忍辱负重、足智多谋,咱们怎么能攀上贵人,扳倒梁家呢。”

吴氏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却也并不否认这个功绩。

她沉吟了一会儿,说道:“罢了,李氏是废了,以后你再高升,到时候必须给你说个门当户对的。”

这小门小户家的姑娘,就是不能担事。

张县丞呵呵一笑,继续说道:“那个车夫,儿子已经给了银子让他回乡了,只是这造成的影响……”

吴氏长叹一口气:“我也愁,本想着悄悄的请家里来,过年的时候谁在意杜家有人没人?”

她可是查清楚了,杜家在百里外葛家庄,还有个二姑奶奶。

处理掉杜筱玖,直接传点留言,就说她心不甘,跑去葛家庄找人去了。

这主意多好,吴氏认为天衣无缝。

偏杜筱玖不按套路来,换谁有脸皮去对头家借年货?

哎呦,气的心肝疼!

吴氏揉着胸口,一想起杜筱玖就疼。

这时候,翠晴走进来回禀:“老太太、老爷,曹姨娘有事求见。”

吴氏和张县丞停了话头,传曹氏进来。

曹氏一进屋,就显得特别惶恐,脸色蜡黄。

张县丞不禁多看一眼:“你怎么了,不舒服?”

吴氏重重咳了一声,瞪了张县丞两眼。

张县丞立刻又恢复了严肃,看也不看曹氏。

曹氏似乎毫无察觉,苦着一张脸说道:“杜家那位姐儿,带着丫鬟,又将昨个儿拿回去的年货,推来了。”

张县丞和吴氏已经不吃惊了,就是心里慌的不行。

张县丞质问:“她到底想干什么?”

曹氏支支吾吾,不敢说。

吴氏拉长脸:“带我过去,倒要看看这次准备怎么折腾!”

想她这一辈子,高门大院里同那些矜持的妯娌过招,没输过;在乡里同那些泼妇对骂,也没输过。

她就不信,能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弄的没脾气。

之前是她太谨慎,畏手畏脚,这次豁出去了,看谁气死谁!

张家大门后,有辆推板车。

车上一只猪头并几样干巴巴得菜干,另有满满一小锅肉汤,以及一个鼓囊囊的大包裹。

杜筱玖抱着手炉,蹲在张家门口,身后站着叉着腰,怒视路人的小玉。

张家的小门房真的很想哭:“两位好姐姐,门口多冷呀,有事咱们进屋说,好不好?”

进屋?

进屋路人都看不见了,怎么表演?

杜筱玖冲着不远不近,装作路过,其实耳朵高高竖起,眼角不停瞄过来的路人们,温柔一笑。

然后她转头对门房说:“没事,老孺人和张县丞不请我进去,咋好意思进门呢?”

还有你不好意思的事?

门房撇撇嘴,却不知道怎么对付。

好在吴氏没一会儿,就扶着曹氏和翠晴出来了,门房忙站到一边,做壁上观。

“杜姐儿,”吴氏一看这阵仗,再看门口那些所谓路人,心里的气硬生生又压了下去。

杜筱玖不要脸,张家还得高升呢。

不能气,气就上了这小崽子的当了。

吴氏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着和蔼:“你这是准备干什么?”

她刚一出来,杜筱玖就站起身了,听到问话咧嘴一笑:“我呀,准备搬你家住呢!”

正文 126就问你还忍不忍 “你个”吴氏听到杜筱玖的回答,下意识的就要骂“小贱蹄子”。

但是余光瞥见路人们纷纷驻脚,不约而同看向她,吴氏嗓子眼的话顿时咽了下去。

不气!

深呼吸!

吴氏憋了一会儿,又挤出一个笑:“这是怎么说的,好端端的来我家住什么?”

说完她就后悔了,依着杜筱玖那副唯恐天下不乱的脾气,天知道她要怎么给张家挖坑。

果不然,杜筱玖说道:“这不昨个儿有人要杀我吗?哎呦喂,幸亏我运气好,命大!

今天一早,听人说是张家派人去的,把我气的呦!”

吴氏铁青着脸,紧闭上嘴不再搭腔。

杜筱玖才不管她搭理不搭理,接着说道:“您说张家好歹大户人家,老孺人又是众所周知的大善人,对不对?”

吴氏依旧不说话,一副你随便说的表情。

“这种人家,怎么会那么不要脸,死盯着我一个小姑娘?”杜筱玖说:“就算我以前得罪过张家,但那是得罪吗?放谁身上,愿意嫁一个要死的人?更别说是冲喜过去的!”

吴氏的脸越来越黑了,能不打脸吗?

杜筱玖仰着头,继续说:“后来你家楚楚,又跑去砸我家店铺,我说啥了没有?”

吴氏再也忍不住了:“杜姐儿,不用把咱们两家的过节,再叙述一遍,你到底要说什么?”

杜筱玖呵呵一笑,轻轻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瞧我,没见过世面,看见老孺人就激动的不会说话了。”

吴氏“哼”了一声,你是不会说好话!

“这不一听见大家伙冤枉你们家害我,我着急嘛!”杜筱玖说:“我要为张家证明清白!”

她一拍推板车上的包裹:“我住进张家!让大家看看,年后我能不能安然无恙的出来!”

“”

这招,狠!

吴氏一口气又差点没喘上来。

若是前一段时间,不了解杜筱玖,她住进来自然好。

如今知道脾气了,还让她住进来,那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住进来干嘛?

一不能杀,而不能打,住进来供着吗?

吴氏嘴角抽了抽,没吭声。

“老太太,别拦着我!”杜筱玖一看对方脸色不好,立刻又说:“您别怕,我一定要为张家证明清白!”

能说不用吗?

吴氏张了张嘴,欲哭无泪。

要是对方撒泼,她铁定骂回去;要是对方死硬,她也有的是法子对付。

这么个打着为你好的旗帜,笑嘻嘻的死皮赖脸!

吴氏只觉着比吞了苍蝇还难受。

杜筱玖大手一挥:“小玉,推进去,以后咱俩就在张家住,别拘束,跟自己家一样!”

小玉当即点头,答了声“好咧”,就招呼门房:“小哥,帮个忙,推进去!”

门房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两步,真打算帮忙。

“你敢?”吴氏突然发火了:“杜筱玖,你别欺人太甚!”..

不要脸了,要脸干什么,快被气死了!

杜筱玖惊讶了:“怎么,老太太,难道杀我的人,真是你家派的,你做贼心虚了?”

“”

我擦!

吴氏推开扶着自己的翠晴和曹氏,就要捋袖子。

老娘不出山,小毛孩子都敢称霸王了!

正文 127这事没完 “哎呦,哎呦!”曹氏过了个眼瘾,看到吴氏气的失态,激动的连声低呼。

这是要原形毕露了!

翠晴虽笨,但是也知道吴氏若是当街发飙,以后在延城县的威严可就彻底完了。

她一把抱住吴氏,大喊一声:“老太太息怒!”

打架最怕什么,知道吗?

猪队友!

翠晴这个举动,将看热闹的路人目光,全吸引到了吴氏身上。

老孺人要动手打人了!

大家纷纷提起精神,睁大眼睛,眨也不敢眨一下,就怕错过精彩。

吴氏满脸涨红,低声咆哮:“你松手,你给我松手!”

翠晴就是不撒手,还带着哭腔说:“老太太,忍住,忍住!咱不能为了这个小丫头,坏了声誉!”

我擦,再不撒手,别说声誉,脸皮都丢尽了!

曹氏反应机敏,一巴掌打在翠晴脸上:“老太太什么时候生气了,你发什么疯!”

翠晴用手捂脸,吴氏趁机挣扎出来,气的眼冒金光,摇摇晃晃。

曹氏忙扶着吴氏往院里走:“老太太,咱赶紧回屋休息。”

吴氏跟着往里走,走到一半才想起来:“不行,我得回去将那个小贱蹄子给骂回去!”

她又拐了出去,但是杜筱玖已经推着车跟进来了。

一抬头看见吴氏,杜筱玖又是一笑:“老太太,您身子骨不好,瞧瞧刚才都差点晕倒,不用再来接我,我自己能行!”..

“谁接你了?我告诉你,别觉着张家好脸面,就拿你没办法!”既然进了自己家,吴氏就不管不顾了:“你三番五次闹的我下不了台,咱们没完!”

气的嘴皮子都不利索了,吴氏喘了口气,正欲组织下语言,将这几年学的骂功展示出来。

“没完就没完呗,”谁知道杜筱玖接话倒是快:“完了就没意思了,我先忙完这边,再去你那,继续咱们没完没了的纠葛!”

说完,还还冲着吴氏抛了个媚眼,带着小玉就往后院去。

吴氏被那个眉眼雷的里嫩外焦,当场傻了。

曹氏担忧,大着胆子问了声:“老太太?”

吴氏回过劲儿来,问曹氏:“你听见她刚才说什么了?完,没完,什么完?”

是不是真的上了年纪,吵架不复从前,都被绕晕了。

曹氏劝道:“老太太金贵人,何必跟个商户女一般见识?住进来就住进来,还差她一口饭不成?”

吴氏又喘了口气,摇摇头:“你不懂。”

她同杜筱玖的恩怨,可不简单。

曹氏陪着笑说:“奴自然不懂,但是奴觉着,为着她伤了咱们张家的体面,不值得。”

吴氏也隐隐有些后悔,早知道还是被她住进来,开始的时候还不如大大方方的请进来呢。

倒是气没打出来,笑话被人看了去!

但是她嘴上还是硬:“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我要是被一个小丫头压了一头,那才是真没体面!”

“是,是,是。”曹氏道:“您老人家怎么会输给她,不过既然住进来,老太太不如想开些,回头再整治!”

还能怎么办?

吴氏冷着脸,也不用人扶了,自己往院里走。

翠晴挤开曹氏,追了上去。

曹氏抿嘴一笑,紧紧跟着,吴氏进屋后,她一把拉住要跟进去的翠晴。

“翠晴妹妹,刚才是我的不是。”

她说道:“那个境地,我怕被人看太多笑话,一时急了。”

翠晴现在脸上还是疼的,哼了一声:“急了?那么大的劲儿,我看你是故意的吧?”

曹氏忙摆手:“不是,怎么会!”

翠晴还是气呼呼的,不肯原谅她,最后曹氏从手腕上抹下枚玉镯塞进她手里,这才勉勉强强点了个头。

正文 128你到底为了啥 张县丞还在屋里,见吴氏脸色潮红,气呼呼的自己一个人进屋,吃了一惊。

“母亲,您这是?”张县丞迎了上去。

吴氏看见儿子,备感委屈,但是又不好意思说被杜筱玖气的。

她摆摆手:“别问了,那个杜筱玖带着行李住进了咱们家!”

张县丞说:“这不好吗?早点弄死她,咱们也对京里有个交代!”

要是这么容易,还至于生气吗?

吴氏怒道:“她大摇大摆,一路吆喝,后面跟的全是看热闹的。真要出什么事,咱们家可就摊上了人命官司!是你能承受,还是我能承受?”

“那?”张县丞也没什么好办法:“那怎么办?”

翠晴正好掀帘子进来,见张县丞也在,忙垂手立在一旁。

吴氏看见她就烦,刚才大门口要不是翠晴这个蠢货,也不至于丢那么大的脸。

“传我的话,楚楚放出来!”吴氏道:“都是大姑娘了,这几天跟着曹氏学学中馈!”

说道曹氏,张县丞问翠晴:“曹氏呢?不是跟你们一起出去的吗?”

翠晴答道:“曹姨娘去后院安排了。”

吴氏皱眉:“安排什么?还给杜筱玖安排的多舒坦不成?哪个屋冷给她哪个!”

哎呦,脑壳子现在还气的疼。

吴氏扶额坐下,摆摆手:“都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最近无事不要让人来叨扰我!”

她一时半会,不想看见杜筱玖。

杜筱玖也没空理她呀,此刻在张家后院,挑了个向阳的屋子,让小玉将自己的行礼放进去。

厨房管事李妈妈,带着几个雇佣来的下人,挤在门口看热闹。

曹氏带着草儿进院,看到此间情景,忙呵斥:“晚饭准备好了没有?老太太的燕窝煨上了没有?”

李妈妈等人忙各忙各的,但是耳朵不约而同都朝着杜筱玖那一屋。

屋子还算干净,炕头连着厨房的灶台,别提多暖和,各种洗涑用品一应俱全。

这里平时是李妈妈等人中午休息的地方,晚上她们各自回家,第二天一早再来。

小玉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将带来的破被子铺上,曹氏进屋,笑道:“这是下人们中午休息的屋子,那边有客房。”

“不用麻烦,”杜筱玖说道:“这里暖和,而且离厨房近,饿不着!”

曹氏默了默,又说:“那怎么行,好歹您是客人。”

杜筱玖长眉一挑,似笑非笑:“感觉老孺人没将我当客人呀?你别忙活了,我也不娇气,收拾好就去给老孺人请安。”

曹氏咳了一声,没再说话。

小玉手脚麻利铺好床铺,从罐子里掏出一把麦芽糖,拉着草儿就往外走:“草儿,带我去熟悉熟悉厨房,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草儿嘴里被塞满了糖,鼓着嘴就跟出去了。

两人一走,曹氏突然笑了:“杜姑娘这是打的什么牌?”

杜筱玖也跟着呵呵一笑:“我不会打牌!”

“……”

曹氏笑意滞在嘴角,上下打量杜筱玖一番,心里估摸对方的用意。

杜筱玖重重一拍她的肩膀:“别想了,每天用那么多脑子愁不愁?我呀,就是心急,等不了过年!”

正文 129请尊重一颗渴望宅斗的心 这不到过年呢,就敢派人行刺。

且不说谁干的,反正杜筱玖不干了!

又不是徐老太那一家,她想要个石锤,才拖拖拉拉的。

张家这种,能早解决就早解决。

解决完了回家好过年。

杜筱玖拍完曹氏的肩膀,顺手就将对方揽住,笑问:“你的身契放在哪里了,打听出来没?”

曹氏一阵心慌,面上却又带着丝惊喜:“杜姑娘,您……别吓唬我。”

“怎么?”杜筱玖脸色一绷:“这是尝到了贵妾的甜头,舍不得放在这管家之权了?”

曹氏低下头。

杜筱玖冷冷一笑:“罢,就当我多管闲事,明个儿就回家!”

“别!”曹氏急忙说道:“我这不是怕太仓促,计划不周,最后被抓住嘛。”

她声音越来越小。

杜筱玖有些生气:“求我的是你,如今我为了你住进来,你却反悔?果然女人心似海针!”

曹氏一脸茫然,拧着帕子,咬紧嘴唇,盯着自己的脚面左思右想。

杜筱玖懒的看她那副纠结的模样,心里着急首告证据的下落,却又不方面给曹氏说。

两个人一个坐在炕上,一个立在屋中央,各有心思,谁都没有说话。

“草儿,杜筱玖呢?”张楚楚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听说有人厚着脸皮搬进我家,怎么,六百两银子不够花?”

外面一阵慌乱,接着听到一声清脆的耳光,以及小玉“啊”的一声。

杜筱玖立刻站起身推开门,张楚楚的丫鬟翠浓正揪着小玉的衣襟。

“放开她!”杜筱玖冷冷说道:“否则本姑娘打到你明天下不来床!”

“哎呦呦!”张楚楚啧啧几声:“都瞧瞧,这商户女就是商户女,野蛮粗俗。

我就不放怎么了,有本事你再去叫那些小混混来!”

这是她家,小混混敢上门吗?

杜筱玖余光一瞥,看到门口立着个打火棍,她拎起来照着翠浓就打过去。

张楚楚怕被打到,连连后退。

翠浓正得意,没提防杜筱玖这次不怼人了,直接动手,被一棍子捅在胸上。

“哎呦!”她捂着胸口蹲了下去。

小玉趁机踹了她一脚后,躲到杜筱玖身后。

在自己家被人欺侮了,简直没脸见人,张楚楚站定后尖叫:“都傻了吗?给我揍她!”

李妈妈等人犹犹豫豫,全挤在厨房门口,谁也不做出头鸟。

见没人听她的招呼,张楚楚脸色羞红,气急道:“你们竟然看着主子受辱,明个儿都不用来上工了!”

不知为什么,杜筱玖突然“噗呲”一笑。

张楚楚立刻敏感的跳起来:“你笑什么?”

“笑你就这点本事!”杜筱玖说道:“你除了大呼小叫,用身份压人,还会点什么不?”

杜筱玖进来之前,梁景湛紧张的唠叨了好多,其中就包括大户门里,女孩子之间的争斗。

制造谣言、破坏名节、挑拨离间、示弱、笑里藏刀……梁景湛举了好多例子,多到杜筱玖都怀疑对方其实是个女的吧?

结果一进张家,啥都没有,就一傻子上蹿下跳。

“张家不是出身世家吗?”杜筱玖嘲笑:“别逗了,世家都嫌弃你丢人!”

能不能来个有脑子的,尊重一下她那颗渴望宅斗的心?

正文 130你们家穷的…… 张楚楚气哭了,她从小不说锦衣玉食,起码没人敢对她下脸子。

来了延城县以后,父亲同僚的那些本地姑娘,个个仰慕她从富饶的地方来,别提多热乎。

因此遇到杜筱玖这么个不给脸的,她下意识的就模仿吴氏当初在乡下,对那些粗俗泼妇的法子。

但是好像不管用。

杜筱玖比她还凶残。

张楚楚哪里受过这种委屈,自己家里被下人围着看笑话,越想越气,气到极点就呜呜哭起来。

“这就落泪了?”杜筱玖也是无语了。

若梁家还在,按辈分张楚楚还是她表姨吧?

一个长辈被小辈给欺侮哭了,你看这事闹的。

杜筱玖一摊手:“是你来找我麻烦对不对?你现在哭,就跟我欺侮你似的。”

她也没多说什么呀。

没看见挨了一棍子的翠浓,都忍着痛劝张楚楚的吗?

张楚楚捂着脸,羞的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索性嗷嗷大哭。

“好了!”杜筱玖烦了:“有点出息行不?哭什么?走,带我找老太太评理去!”

看热闹的众人:“……”

杜筱玖拉着张楚楚就走,张楚楚甩开她的手,咬着牙就冲着杜筱玖的脸挠。

这要是被挠上,杜筱玖就不用在县里混了。

她头一歪,躲了过去,因为惯性,张楚楚扑倒了她的前面。

杜筱玖提起脚照着对方的屁股就是一下子,张楚楚还没站稳,又朝着地面吃了个狗吃屎。

身后也不知道谁,没忍住嘿嘿笑出了声。

张楚楚只觉着人生在此处可以结束了,她被翠浓扶着,一路嚎一路跑了。

曹氏跟在杜筱玖身后,终于找到空隙说话了:“杜姑娘,我家大姐儿好歹家里明珠,您这样会引起老太太和老爷怒意的。”

不怒还没办法找事呢,杜筱玖根本不在乎,一路昂头走进了正院。

张楚楚扑在吴氏脚底下哭,吴氏还没休整过来,听到她的哭声头愈发的疼了。

“没用的东西!”吴氏一口啐在张楚楚脑门上:“亏你还是官门家的姑娘,被一个商户女欺侮!”

真是没用!

早知道,放她出来干什么?

让杜筱玖练手?

“不许进!”翠晴在门口没拦住杜筱玖,被一把推开。

杜筱玖直接掀帘子进去,瞧了眼痛哭的张楚楚,摇摇头:“老孺人,你这个孙女,教的不好呀!”

“……”吴氏二话没说,抓起手边的杯子冲着杜筱玖就砸。

她也学精了,说是说不过杜筱玖的;骂人丢了体面,那就学杜筱玖动手。

这总该行!

杜筱玖没躲,竟然迎着杯子就上去了,为了接住杯子还差点跌倒。

“哎呀,青花瓷的呢!”杜筱玖终于接住,小心的哈了哈气,用袖子擦擦杯沿:

“这杯子怎么也得值几两银子吧?您赏就赏,不用瞧见我就激动的手不当家。”

“……”

吴氏气的手抖,逮住张楚楚的小肉就使劲拧了一下,消消火气!

她能怎么办?

遇到个赖皮,你说能怎么办!

张楚楚痛的眼泪直流,但是不敢大声叫,怕吴氏再把怒火撒她头上。

这个功夫,杜筱玖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了屋子一眼,嘴里啧啧:“当官的就是当官的,您瞧瞧这布置,没钱往富贵里整,就尽量雅致。

唉,这幅画好眼熟,我在钱掌柜铺子里见过,得十两银子呢,据说是仿的哪个名家的。”

她说起来轻松,可是听在吴氏耳朵里,就是羞辱。

一个当官的,自翊书香门第,家里挂的都是赝品。

是附庸风雅还是家道中落?

反正就一个字:穷!

正文 131将不要脸进行到底 吴氏瞬间冷静下来:她不能硬碰,这个杜筱玖摆明了来恶心人的。

杜筱玖的身份敏感,她知道是梁家余孽,但是其他人不知道,也不能让人知道。

梁家没了,可是当年那些被整编的梁家军还在。

从京里来时,那个人可也说了,忠于梁家军,四处找首告证人的人,可不少。

而且……最关键的是,听说梁家长房那个三小子,似乎还没逮到!

所以他们家才隐姓埋名,换了几个地点,改了多次身份,并拿着那人的书信作为把柄,她们才能安然活着,有了今天身份和位置。

若是被人知道杜筱玖的身份,且自家同她交恶,张家怕是又要继续隐姓埋名的日子了。

若是要瞒下,那杜筱玖明面上,就是个商户孤女。

一个朝廷命官,跟一个孤女过不去,那简直是张宫仕途的污点!

她这么费尽心机,难道还要回头过,那几年过街老鼠的日子?

不!

吴氏阴骘地看了杜筱玖一眼,左手在袖子里,死死掐住右手。

忍,她必须忍!

忍了这么多年了,怎么不能忍一个要死的小丫头?

她深深吸了几口气,脸色依旧铁青,但是语气已经放缓了:“杜姐儿,你孤苦伶仃一个人,能来我家住,自然是欢迎的。

楚楚和你都是同龄,知道你进来她很是高兴,这才过去找你,许是不知道怎么示好,才闹了误会。”

张楚楚不懂吴氏态度怎么变了,泪眼哗哗的望着吴氏。

吴氏狠狠瞪了她一眼,怒道:“平时怎么教你的,还不快向杜姐儿道歉!”

吴氏在张家,那是说一不二的地位。

张楚楚心里不服,但是也不敢拗着性子来,只好朝着杜筱玖匆匆行了一礼:“对不起!”

杜筱玖哈哈一笑,走过去拍着张楚楚的肩膀:“没关系,没关系,倒显的我没礼貌了。”

这吴氏,还真有点难缠呢。

杜筱玖眼珠子在吴氏身上,滴溜溜直转。

吴氏被看的心里发毛,却不敢松懈,一抬手先将张楚楚招过来,到底是亲孙女,不能再被杜筱玖祸害了。

谁知道她一抬右手,杜筱玖眼尖看到吴氏手心被掐的红印。

本着能恶心一会就一会的原则,杜筱玖一步上前,伸手就抓住了吴氏的右手。

“哎呀,老太太,你这手心怎么了?被谁掐的,都紫了!”杜筱玖手顺着吴氏的手腕就摸了上去。

她原本不过恶心对方,谁知道吴氏反应极大,猛的将杜筱玖推开,右手立刻缩回了袖子里。

在别人眼里,那是因为吴氏讨厌杜筱玖,不愿意对方触碰自己。

但是杜筱玖知道不一样。

就像……

怎么说呢?

就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要被人发现,立刻逃了一样。

手腕上有啥秘密?

杜筱玖心里一动,眼睛却不再盯着吴氏的右手腕看,而是一撇嘴:“满手褶子,还不稀罕摸呢!”

“…………”

吴氏的心里,大面积的阴影!

杜筱玖绝对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无赖最不要脸的姑娘!

她喘了口气,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杜筱玖。

杜筱玖一进张家,就给自己定好位了:说实话,不要脸!

这会儿她心里存疑,也不多呆,大手一挥:“我回去睡了,明儿见!”

临走她还拉走曹氏:“那个,你跟我过去看看,我那屋还缺什么没有?”

正文 132都着急 一出屋门,杜筱玖就扯着曹氏的手,悄声问道:“之前你说老孺人屋里,你也摸过了?”

曹氏怔了怔,才知道对方什么意思。

她点点头:“实不相瞒,这个家我都翻遍了,下人和妾室的身契……都没找到。”

杜筱玖细细看了她两眼,神情严肃,过了一会儿才又笑出来:“那藏的可够深的。”

之后她就不再说话,闷着头往前走。

曹氏跟了一段路,忍不住说道:“杜姑娘,我还是想离开。”

杜筱玖嘴角一扯:“可以,明个晚上你在酒里下点东西,把她们全迷晕,我就带你走。”

“这……”曹氏惊住:“你要下毒?”

杜筱玖撮了撮拇指,没说话。

曹氏左右看看,凑近杜筱玖,小声说道:“我哪里有毒药,再说药店里也没有卖的。”

杜筱玖斜了她一眼:“曹姨娘,装什么糊涂?把张家摸个遍,还能不被人发现,你说手里没致人昏迷的东西,谁信?”

曹氏无语,脸上青红一片,咬着嘴备感委屈。

杜筱玖目光一冷:“既然想走,就别跟我藏着掖着。”

半响,曹氏点头:“若是没找到身契,我即使逃了,也会被抓回来,到时候下场可就惨了。”

“放心!”杜筱玖拍了拍她的肩膀:“那时候,张家估计没功夫寻一个逃跑的姨娘了。”

曹氏半信半疑,却也不再追问。

杜筱玖一回房,就招了小玉:“这没事了,你先回家吧!”

夜都深了,吴氏翻来睡去睡不着,问翠晴:“那边什么动静?”

翠晴正打盹,听到吴氏问话,忙提起精神:“已经熄灯睡了。”

“嗯。”吴氏嗯了一声,再无动静。

翠晴等了一会儿,听吴氏呼吸并不平稳,知道对方还没睡。

她小心翼翼问道:“老太太,咱不能就这么干坐着被她怼吧?”

吴氏翻了个身,对着翠晴问:“那你说,有什么好办法?”

她这都想半宿了。

“要不,趁着夜色,再让刺客来一次?”翠晴说道:“她不是胡编乱造,说刺客是咱们家派的吗?

咱们不能白受冤枉,就派一次!

再说,她出事了也赖不到咱们家,谁那么傻在自己家里杀人呢。”

翠晴只觉着自己的脑子,越来越好用了。

吴氏却狠狠“呸”了一声:“你当衙门里探案的,都是傻子!”

翠晴立刻没了声响。

吴氏却另有了主意:“杜筱玖那个德行,咱们若是硬碰硬,怕也是伤敌一万,自损八千。”

她叹口长气:“明个儿,你再去五味子药房一趟,照着我给你的方子,抓点药材来。”

翠晴不知所以,当即答应了。

吴氏重新翻了个身,面朝里,露出一丝狰狞的笑来。

高门大户里,每家都有自己的处方,专门处置那些犯了罪的妇人。

有致人暴毙的,自然也有让人缓慢衰竭的。

她好歹在梁家呆了十几年,自然手里也有那种方子,后来用在了前头儿媳身上,效果显著。

既然杜筱玖自认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就让其见识见识,什么叫钝刀子杀人。

正文 133…… 杜筱玖不可能真在张家住的,就她认床的那个毛病,都够她失眠一宿了。

等到夜深人静,她直接翻墙往家里去,反正就隔两条街,不远!

到家里时,梁景湛屋里的灯竟然还亮着。

杜筱玖径直走到他的房门口,敲了敲门:“是我,开门。”

门打开,杜筱玖就被拽进屋子,还没站稳,手里就被塞了个手炉。

热乎乎的,真舒服。

杜筱玖抽了抽冻的红红的鼻子,问:“这么晚了,你咋还没睡?”

梁景湛重新坐回书案前,将一沓纸拢了拢,说道:“想些事情,睡不着。”

杜筱玖坐下,也没有多问。

梁景湛瞄了她一眼之后,又倒了杯热茶放在杜筱玖手边:“小玉已经给我说了,明个儿晚上就动手?”

杜筱玖点点头:“不耐烦等了,想过个好年。”

“地形我已经勘察好了,拿了东西迅速从后门出来。”梁景湛默了默,说起得手后的逃跑路线。

这山匪出身,就是不一样,想啥都细。

第二天一大早,杜筱玖睡的神清气爽,赶着饭点进了吴氏的屋子。

张家的早食,据说是按着大家的规矩,媳妇站在一边伺候着婆婆、姑娘们吃完,才能回去坐下好好吃顿饭。

李氏被禁了足,张楚楚蠢笨的模样吴氏看了就气,因此这几天都是张县丞陪着她用饭。

这边厢刚拿起筷子,外面杜筱玖的声音就响起来了:“还没用早食了吧?太好了,来的早不如来的巧!”

吴氏筷子一撩,登时拉下了脸。

张县丞皱起眉头,正要呵斥,杜筱玖已经踏进屋子,看也没看桌上两人的脸色就坐了下来。

“有八宝粥,我喜欢!”杜筱玖也不把自己当外人,拿起一只空碗就舀。

吴氏阴嗖嗖的说了句:“里面有毒!”

杜筱玖停都没停:“毒死才好,免得做老妖婆!”

“你!”吴氏刚拍了下桌子,张县丞伸手阻止。

“杜姐儿,知道你缺教养,既然住进张家,最好按着张家的规矩。”张县丞正色道:“起码这次,你进来连个招呼也不到,就失了礼数。”

吴氏哼了一声,然后在心里编好词,竖着耳朵等杜筱玖怼回来。

结果杜筱玖听了张县丞的呵斥,愣了愣之后,嘴里叼着个小笼包,就站起身。

吴氏身子一僵,下意识往后躲。

咋滴,不怼人改动手了?

杜筱玖拱起手,朝着吴氏和张县丞就是长长一个揖:“给老孺人和张大人道个早。”

说完后就重新坐下,该吃小笼包吃小笼包,该喝八宝粥喝八宝粥,该夹小菜夹小菜。

吴氏:“……”

张县丞:“……”

吴氏和张县丞:“……”

谁来把这个不按理出牌的人拽走!

吃饱了饭,杜筱玖抹了抹嘴问:“中午啥时候开饭呀?”

吴氏不想说话。

翠晴一旁眉头一竖:“刚吃过早食就想晌午的,吃过午饭是不是还要问晚饭几时开?”

“对呀,晚饭又是几时?”杜筱玖一本正经的点点头。

现在轮到翠晴:“……”

张县丞调整了好久的心情,才回过神来:“杜姐儿呀……”

杜筱玖一个眼刀子过去,张县丞脑子一白,刚才想说啥来着?

吴氏咳了一声,开口:“我们按着京里的规矩,中午不吃饭,你若是饿了就用些点心吧,至于晚上,自有人请你过来。”

正文 134寂寞如雪 杜筱玖点点头:“好咧。”

说完后,站起身,又特有礼貌的冲着张县丞和吴氏行了一礼。

吴氏真的肺都要炸了,抬起手摆了摆:“回去吧!”

杜筱玖却是眼睛一亮,伸着手就抓住了吴氏的胳膊:“哎呦喂,上次没看到!大金镯子儿哎,这得有十两重吧!”

吴氏心里一慌,右手猛的就往后缩。

杜筱玖只来得及掂了掂,手就被打了回去。

“至于嘛,我就是没见过那么粗的大金镯子,摸一摸!”杜筱玖一撇嘴:“回头我就用你家赔的那六百两,打个更重的去!”

说的吴氏多小气似的。

吴氏铁青着脸,往门口一指:“滚!”

又是“滚”,有没有第二个词!

杜筱玖一抹鼻子,转身走了,只留屋里气的浑身发抖的三个人。

曹氏立在院子里,正看下人将那些积雪铲除到花圃里。

杜筱玖经过她身边时,曹氏立刻压低声音:“准备好了。”

杜筱玖一点头,抄着手面色凝重的慢慢踱步出去。

第一次背后阴人,心情很紧张。

所以中午,杜筱玖溜进厨房,吃了一大碗油泼面压惊。

到了晚上,果然翠晴绷着张脸,过来请杜筱玖去正院吃晚饭。

杜筱玖换了身广袖衣裳,提了自己从家里带来的一坛子酒,就去了吃饭的屋子。

屋子里,吴氏正首坐着,张楚楚和张县丞分坐两旁,并没有李氏。

杜筱玖将酒坛桌子上一放,对面坐下。

“老太太,这是我家自酿的女儿红,在地下埋了近十年了,带来给大家尝尝!”

杜筱玖说道:“我就不喝了,喝了身上起小红疙瘩。”

这是梁景湛教的,要不她都不知道还有人喝酒,身上起小红疙瘩的。

实在是那次醉酒后,大家怕了她的酒量,太误事了!

吴氏扯了扯嘴角:“放下吧,这种酒度数高,家里自备了果酒,你也能喝。”

笑话,谁知道酒里有什么。

杜筱玖恍悟,拍了拍酒坛:“也罢,免得你以为我在酒里下了毒,搁一边吧!”

吴氏和张县丞,谁也没搭理她。

倒是张楚楚,又忍不住了:“你倒是有本事下毒呀!”

杜筱玖翻了个白眼,也学着吴氏和张县丞高高在上的样子,昂着头没搭理张楚楚。

张楚楚拧着帕子,狠狠瞪了杜筱玖几眼,还要开口说话。

吴氏皱眉:“楚楚,给客人夹菜!”

这个孙女,之前并不觉着,怎么如今变得越发蠢笨了。

张楚楚硬生生咽下了嘴边的话,却也没有动。

杜筱玖呵呵一笑,冲着她就说:“你祖母让你给我夹菜呢,记住,我不吃芹菜,不吃豆干,不吃……”

“那你饿着吧!”张楚楚恼了:“人家给你客气,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有手没,自己不会夹?”

“……”

杜筱玖沉默了一会儿,竖起大拇指给张楚楚摇了摇:“厉害,出师了!”

师父感觉寂寞如雪呀。

张楚楚脸上涨红:“谁拜你为师了,你占谁便宜!”

“我可啥也没说,你别对号入座!”杜筱玖乐了,跟这种小丫头斗嘴玩,其实挺有意思,也不费脑子。

吴氏一拍桌子:“够了,曹氏,给大家杯子斟满!”

一旁垂着头的曹氏答应一声,按着长幼顺序一个一个满上果酒。

她垂着眼帘,倒酒的手特别稳,轮到张楚楚那里,却被对方一把推开:“滚开,我不让贱人倒!”

正文 135药性有点大 曹氏立刻委屈巴巴的,看向张县丞。

这次轮到张县丞怒了:“怎么跟你庶母说话,平时李氏就这么教导你的!”

张楚楚站起身:“一个贱妾,也配得上我一声庶母?你们自己吃吧!”

说完,捂着眼睛哭着跑出去了!

这被惯坏的熊孩子呦,杜筱玖摇摇头,夹了颗花生米放进嘴里嚼。

谁知道张楚楚跑出去没多久,就传来“啊”的一声。

张县丞立刻抬高声音怒斥:“又干什么!”

半天,张楚楚的声音才传过来:“没事~~”

杜筱玖怎么听,怎么觉着那声音里带着股怯意,她看了看张县丞:“那是你亲闺女,不出去看看,别是被砖头磕了吧?”

万一把牙齿嗑掉,就破相了。

张县丞忍了忍,冲着翠晴道:“出去看看。”

翠晴出去在门口一照面,黑灯瞎火的,啥也看不见,她立刻回来回禀:“姑娘已经进屋了。”

众人也没当回事,开始其乐融融的吃起饭来。

当然,其乐融融单指杜筱玖。

吴氏心里有事,见杜筱玖吃的欢,悄悄冲着翠晴使了个眼色。

翠晴会意,立刻过去盛了碗丸子汤放在杜筱玖面前:“杜姑娘,知道你还在孝里,老太太专门嘱咐厨房,给你做了素丸子汤,连个虾皮都没放。”

杜筱玖搭眼一看:“我不吃香菜!”

“……”

翠晴耐着性子,用汤勺将丸子汤上的香菜去掉:“这下可以了吧!”

杜筱玖点点头:“你往后站站,在这里杵着我怎么吃?”

“……”

翠晴也想捂着眼睛,抹泪跑走。

吴氏一直没说话,冷眼看着。

曹氏密切注视着众人的举动,虽不知道汤里放了什么,但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当机立断,又给吴氏满了一杯酒,小指甲在酒里搅了搅,然后才端给吴氏。

“老太太,您也喝杯酒。”曹氏用相同的方式,也给张县丞倒了一杯。

张县丞摸了下她的手背,才接了过去。

杜筱玖翘起眼角看个正着,在心里很是鄙视了一番。

果然是色字头上一把刀,古人诚不欺我。

她端起酒杯:“多谢老太太和张大人款待,我先干,你们随意!”

说完一昂头,将酒倒进嘴里。

吴氏和张县丞,对自己家准备的果酒,可没什么戒心,也意思意思的喝了点。

曹氏见杯子空了,又给满上。

之后她拉着翠晴的手:“翠晴姑娘做,酒壶空了,你帮我去再盛一壶来。”

翠晴没做它想,接了酒壶就往外走。

她出去没多大会,曹氏一拍脑袋:“瞧奴这记性,果酒被我放在了柜子里。”

她告了个罪,出去找翠晴了。

杜筱玖瞧了瞧吴氏红扑扑的脸,又看看张县丞迷离的眼睛,嘟囔了一句:“啥时候睡倒?”

吴氏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杜筱玖扬声道:“吃饱了睡觉!”

“……”吴氏真的很想揍她,但是头晕晕的。

杜筱玖端起手边的丸子汤走过去:“您喝醉了,来碗酸酸的丸子汤解解酒。”

吴氏忙推开,谁料杜筱玖直接给她灌了下去,吴氏咳咳喝进一半洒出一半,气的抬手就要扇她,却浑身软绵绵无力反抗。

“你要……”干什么三个字还没出口,吴氏就一头栽了下去。

张县丞大骇,惊出一身冷汗,立刻站起身:“来人!”

结果刚走出两步,也倒了下去。

杜筱玖都傻了,这药性,够大!

正文 136突变 杜筱玖刚蹲下身,准备捋吴氏手上的金镯子。

这时候,曹氏吱呀推开门,闪身进屋,见到她的举动一愣:“你干什么?”

“哈哈哈,”杜筱玖尴尬的笑了两声,说道:“拿走点金银首饰,当作入室抢劫。”

说着话,她手下没停,麻利的将吴氏手上的金镯子捋下来,之后停了停,把金戒指玉扳指也捋下来。

然后她站起声,问曹氏:“那个蠢丫鬟呢?”

曹氏闪烁着目光说道:“被我敲晕在隔壁茶房了,咱们赶紧走吧!”

杜筱玖却不慌不忙:“别着急呀,张家的银票呀、贵重东西呀、你的身契呀,这些还是要拿地。”

曹氏有些着急:“身契我也不知道放在哪里。”

杜筱玖笑了:“你不是说张家上下摸了个遍吗?身契不知道,银票总知道吧,你总不能光溜溜的出去,以后怎么生活?

再说了,入室抢劫不可能只抢首饰,丢下大把银票吧?”

曹氏一想也是,迅速走到里间,没一会就抱着个匣子出来:“赶紧走吧,张家的所有都在这里呢!”

杜筱玖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才抬脚出门。

外面漆黑一片,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东厢李氏屋里也是黑乎乎没一点声。

杜筱玖蹑手蹑脚出去,等了一会儿,见无人,这才放心的领着曹氏,直奔后门而去。

谁也没看到李氏的屋门,在两人急急奔走后,打开了。

杜筱玖和曹氏一路来到后门,这里一向是车夫看守。

但是车夫最近失手,被张县丞给解雇回老家了,白日里还好,下人进出。

到了晚上,就紧紧上了锁。

曹氏掏出钥匙,咔嚓一下就打开了,顺利的不像话。

杜筱玖没有多想,拉着她直接出门,曹氏却不走了:“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我家呀!”杜筱玖说道。

“杜姑娘,如果被奶奶和大姐儿发现了,报官怎么办?”曹氏有些犹豫。

张楚楚和李氏,都知道今天晚上杜筱玖在。

杜筱玖眉头一皱:“我已经让小玉回家收拾东西了,咱们回家拿了行礼,连夜就出城!”

梁景湛说,他知道一个出城的密道,当初他和青岩受伤,就是从那里进城,躲过平津侯的手下围捕的。

她拽着曹氏就走,曹氏又叫道:“杜姑娘,这是大路,会碰到更夫的。我知道条小路,咱们走这里!”

她一个转身,将手里匣子塞进杜筱玖怀里,以作信任。

之后,就反抓住杜筱玖的胳膊,朝着一条小胡同里钻。

杜筱玖没说话,老老实实跟着钻了过去。

七扭八拐,却进了一条死胡同。

走到尽头,两边的住户屋子都是破的,显然不住人许久。

曹氏停下脚步,松了一口气,转身一笑:“杜姑娘,到了!”

“到了哪里?”杜筱玖左右看看,不解的望向曹氏:“我就说曹姨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知道小道,看来迷路了。”

曹氏却没有一点慌张,抓着杜筱玖的手一使劲,将杜筱玖推在了残壁之上:“杜姑娘,没有迷路!”

杜筱玖怀里的匣子应声而落。

曹氏没有理会,而是用另一只手从杜筱玖手上捋下了吴氏的金镯子,在手里掂了掂:

“我进张家三个月,搜遍所有屋子和柜子,竟然都不知道还有这种奇巧的镯子,果然还是杜姑娘聪明,一下子就找到了。”

正文 137螳螂捕蝉 曹氏以为杜筱玖进了张家,怎么着也得闹腾一阵子。

谁能想对方快刀斩乱麻,一出手就摸到了吴氏藏东西的地方,真的是没找错这个帮手。

可惜这么好的助手,今天必须得死!

杜筱玖半张脸都被推在土墙上,感觉土坷垃只往嘴里钻,两只胳膊都被扭着,动也不能动。

她将头偏了偏,让自己尽量能看见曹氏:“那是自然,你笨也不是我的错。”

从吴氏不敢让她触碰镯子开始,她就起了疑心。

回去一问梁景湛,果然娘以前还打造过那种中空的镯子,里面可以藏些银票之类的纸质东西。

杜筱玖第二次故意抓住吴氏的胳膊,用手掂量了一下,那么大那么粗的金镯子,竟然很轻。

不用说,这么巧妙的镯子,可不是用来藏下人身契的。

不过杜筱玖有些好奇:“曹姨娘,你的目的也不是找身契吧,你又是谁?”

曹氏将镯子揣进自己怀里,又掏出一个匕首抵在杜筱玖腰上:“我是要你命的人!”

杜筱玖大叫:“等一下!”

曹氏往前送匕首的手一顿:“你有什么临终遗言?”

“不要这么过河拆桥嘛,”杜筱玖笑起来:“好歹让我死个明白,知道是谁杀了我,你干嘛抢我的金镯子?”

曹氏冷笑:“杜姑娘别想着用对付吴氏和张宫那一套,来对付我!”

她不再二话,直接照着杜筱玖的腰里刺。

“快出来呀!”杜筱玖要哭了。

这要是腰上被扎个窟窿,那不就死翘翘了。

她刚喊出声音,曹氏拿匕首的手就被一个石子给打开了。

“谁!”曹氏心里一惊。

梁景湛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我!”

曹氏心里一冷,来不及多想,转身就跑。

可惜杜筱玖早有防备,转身就抱住她:“别呀,东西得还我!”

曹氏挣扎着要推开,被梁景湛直接踢折了腿,跪在地上。

杜筱玖弯腰捡起地上的匕首,抵住曹氏的脖子:“快说,你谁呀?”

曹氏仔细看了看梁景湛,又看看杜筱玖,突然妩媚一笑:“你猜呀。”

我去!

杜筱玖抬起手就给了她一巴掌:“黑灯瞎火你乱抛什么媚眼,老实说话,否则划花你那张花容月貌的脸!”

曹氏啐了一口,扭过头去。

“还视死如归!”杜筱玖怒了:“当我没辙是吧?”

她匕首往梁景湛手里一塞:“你来!”

“……”

梁景湛低头看看手里的匕首,默叹一口气,直接扎在曹氏的腿上。

曹氏哀嚎一声,痛的浑身一紧。

“京里哪个派你来的?”梁景湛的声音,沙哑里带着些许激动。

曹氏不吭声,梁景湛瞳孔一缩,拔出刀子正准备再扎。

曹氏急忙道:“我说,我说!”

梁景湛这才停了手,玩味的看着曹氏:“最好实话实说,信不信我有一百种方式让你开口?”

曹氏被他狰狞的表情吓到,牙齿打着冷颤问:“你们……你们先告诉我,是怎么发现我的?”

到底是她哪里露出马脚,让杜筱玖有备而来。

梁景湛没有回答,举起匕首照着曹氏的小腿,又扎了下去。

“啊!”曹氏一声惨叫,痛的直翻白眼。

杜筱玖凑过去:“轻点,万一死了,还问什么问?”

一边瞪眼,一边用双手在曹氏胸口乱摸。

正文 138有人追来了!(一更) 直到掏出那枚大金镯子,杜筱玖才罢手。

她掂了掂大金镯子,当着曹氏的面摸到一个暗扣,啪嗒一下打开。

里面果然藏着东西。

杜筱玖掏出来,在曹氏眼前晃了晃:“这肯定不是你的身契,所以还是别跟我们抢了。”

她顺手将那些薄纸塞进梁景湛怀里,将金镯子再一次戴在自己手上。

边往手腕上套,还边数落曹氏:“知道有句话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吗?

你说你,想逃跑就做出个逃跑的样子,说什么张家上下都被你摸遍了。

你说哪个穷人家长大的孩子,被生活所迫进入大户人家做妾后,有你这个心眼和胆子?”

就是有胆子,也没这眼界呀。

杜筱玖摇摇头,转向梁景湛:“这个妾室,果然有问题!”

那时候梁景湛就提醒她,不过本着将计就计的想法,杜筱玖愿意上钩。

之后曹氏不停的暗示她,吴氏屋里藏着东西时,她就感觉不对劲了。

一个身契而已,谁家藏那么深?

曹氏肯定目的不单纯。

今天晚上,杜筱玖半是算计张家,半是算计曹氏。

果然拿到东西没多久,曹氏就迫不及待的要抢了。

曹氏按着伤口,耳朵里听着杜筱玖的冷嘲热讽,嘴还特别倔:“呵呵,你们以为拿了那些书信,就能扳动京里的贵人吗?”

梁景湛的脸,在夜色中晦暗不明,他冷冷说道:“那就不是你操心的了。”

曹氏惊恐的看向梁景湛又举起匕首的手,尖叫起来:“别杀我,我告诉你是谁派我来的!”

杜筱玖脸上满是不屑。

现在说不晚了吗?

一会看看那些书信是谁写的,不就知道京里哪位贵人了吗?

梁景湛的刀子还没扎到曹氏的眉心,曹氏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杜筱玖呆了,看着梁景湛:“还可以这样?戏文里不都说这种细作,都有一枚毒药丸,会服毒自尽吗?”

这还可以吓晕?

梁景湛也是一怔,但是杀心并没有消除,而是又一次扎了下去。

这个时候,胡同外突然脚步纷叠,还传来张县丞的声音:“这里都搜一搜,跑不远!”

杜筱玖惊住:“张县丞不是被下了药,晕倒了吗?”

梁景湛被外头一闹,手一偏,刀子扎在了曹氏的胳膊上,但也顾不得许多。

他站起身,将杜筱玖往旁边破院子里一推:“你在这里藏好,我出去将人引开后,你就赶紧回家跟小玉和青岩汇合,青岩会带你从暗道走,在那里等我!“

他一口气说完,扭头就往外跑,根本不听杜筱玖说话。

张县丞是被人拿冷水泼醒的,睁开眼就看见李氏心惊胆颤的端着个空水盆。

张楚楚瞧见他醒了,忙叫道:“爹,咱们家进土匪了!”

她一出门,就被一个人拿刀子架住脖子,质问张县丞在哪里。

后来那人见屋里人多,没敢动手,反而逼着张楚楚进了李氏的屋子。

等杜筱玖和曹氏急匆匆逃跑的时候,她们才出来。

张县丞没心情听她们说话,急忙朝吴氏看去,发现她手上的金镯子没了,顿时面如土色。

他跺了跺脚,爬起来就出去喊人追了。

这不刚出来没多远,就看见胡同里窜出一条黑影,朝着东边跑了。

正文 139后头还有个雀儿(二更) 张县丞匆匆进了胡同,发现倒在血泊里的曹氏,一甩袖子:“留两个人将曹氏带回去,其余的跟我去追!”

被半夜叫醒的衙役,本来无精打采的。

此刻真看见了伤者,立刻清醒。

延城县多少年没出过大案子了!

张县丞话音一落,立刻出来两个人七手八脚的抬曹氏。

等人都走远了,杜筱玖才哆哆嗦嗦从破院子里的一棵树上下来。

太刺激了。

看来土匪这活,她干不了。

还是赶紧回家,带着小玉和青岩先撤,别给梁景湛扯后腿了。

见识过梁景湛的武功,杜筱玖一点也不担心对方打不过县衙里那些二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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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景湛听到身后追来的脚步,辨认了一下,差不多十几个人。

他立时转了身,带着身后的人七扭八拐,到了一处比较偏僻的地点才停下来。

张县丞追上时,累的气喘吁吁,却还是打起精神指向梁景湛:“你是谁!”

他以为是杜筱玖呢,到了跟前却发现是个男的。

梁景湛站直了,半个身子藏在树影里:“梁家人!”

张县丞立刻不喘了,心惊肉跳:“谁?”

梁景湛走出阴影:“张宫,你连梁家的姓都不敢用了吗!”

张县丞心里一惊,顿时瞪大眼睛紧紧看着梁景湛。

可惜他并没有见过。

“少装神弄鬼,你到底是谁!”张县丞沉了脸,做手势让衙役们退后一点。

张县丞身后的衙役,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梁景湛朝前踏出两步,逼近张县丞:“寻仇的!”

话音一落,他就出了手。

谁也没看见他使的什么,但是张县丞脖子上的血口字,却着实吓坏了众人。

衙役们大骇,纷纷后退,谁也不敢上前。

“张宫,梁家败类,诬告贤臣致死,你们要为他报仇吗?”梁景湛冷冷扫视了一圈后,问道。

说实话,他不想张宫死这么容易的。

可是担心杜筱玖那边,因此不得不快刀斩乱麻。

衙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内心非常挣扎。

动手吧好像打不过,不动手吧,自己吃的就是这碗饭。

但是,谁家没老婆孩子呀,眼看要过年了。

真要是对方口里说的,那张县丞太不是东西了。

梁家军,老一辈人心中,那是神的存在。

这些衙役,多多少少都听家里人说过。

众人犹豫的功夫,梁景湛转身施展轻功逃了。

不一会儿,他就到了杜宅,推门进去时,就看见小玉和青岩已经大包小包的背着东西,在院子里等着了。

他四下张望,小玉也往他身后瞧。

“筱玖呢?”

“姑娘呢?”

两个人异口同声,然后同时呆住。

梁景湛急了:“我让她先回来的,人呢?”

小玉要哭了:“姑娘一直没回来呀,我以为他跟你在一起呢!”

梁景湛顾不得危险,转身就往之前的那个胡同跑。

但是那条死胡同里,别说杜筱玖,曹氏都没影了。

正文 140震天虎(三更) 梁景湛将那个废弃的院落,前前后后都找遍,也没有杜筱玖的影子。

他的心不断往下沉,脚步一转,直接去了张家。

然而此刻,张家已经灯火通明,里面人来人往,不少衙役在院子外四处走动。

梁景湛心一横,就准备上前硬闯,却无意听到两个衙役在不远处聊天。

“是不是因为县丞大人领着平津侯去剿匪,才引来土匪的?”

“谁晓得,听说那人劫持了张大人一个姨娘,抬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是血。”

两个人边说话,边摇头。

梁景湛脚下一顿,脑子飞速转起来。

土匪?

杜筱玖也是倒霉,刚跑出胡同,还没来得及骂娘,迎面就被人当头敲晕。

等醒过来,她就发现自己被一个人半扛半拖,走在一个甬长的通道里。

“喂,你谁呀?”杜筱玖脸一偏,看见一张美艳的脸。

我去,是个女人!

还不认识!

那女人见杜筱玖醒了,终于停了脚步,将杜筱玖直接撂在地上。

“哎呦!”杜筱玖被摔的头冒金星,屁股都两瓣了。

她张嘴就骂了一声娘,却被对方一个耳光子扇停。

在延城县张牙舞爪、持财傲物惯了,之后怼张县丞更是怼的飞起。

杜筱玖很久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了。

她睁大眼睛,仔细看清楚对面这个女人。

女人粗布衣裳,却很干净;长相艳丽,就是脸有些大;体格娇小,但是能扛得动杜筱玖。

杜筱玖坐正,将后背靠在墙上,感觉到一丝安全,才开口问:“你是谁?抓我干嘛?”

最近,她除了怼张家,很少惹别人了呀。

杜筱玖打量女人的时候,女人也在仔细观察她。

听到杜筱玖问,那女人含着怒气:“震天虎跟你什么关系?”

啥?

杜筱玖直接傻眼:“谁是震天虎?”

女人闻言,上下看了杜筱玖几眼,问道:“他给你说他叫什么,梁景湛?”

丫丫的,太震撼了。

杜筱玖怎么也无法将那位俊朗少年,跟“震天虎”这种霸气威武的绰号联想在一处。

她想笑,发现场合不对,于是忍了忍,眼睛余光将四处景色打量一番,确定是条暗道后,决定拖延一下时间。

“那个,他在山上叫震天虎?”杜筱玖很悠哉的问道:“据说,还是你们的二当家?”

女人脸色一正:“他什么都给你说?”

有猫腻!

杜筱玖直觉这个女人,跟梁景湛的关系不一般呢。

听人说,女人都禁不住对喜欢的人,多说上两句。

杜筱玖转了转眼珠,笑问:“看来他真是二当家呀,那你跟他什么关系?”

女人怔了怔后,又是妩媚一笑,似在回忆又似在向杜筱玖炫耀:“我才是他的女人!”

杜筱玖兴奋了,她就说那么大个人,长的又好看,还是个土匪,怎么可能没有相好。

“骗子!”杜筱玖故意道:“如果你是他的人,他怎么可能下山不带你!”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

女人立刻跳起来,伸手给了杜筱玖一个巴掌:“胡说,他明明喜欢我,所有的人都喜欢我!”

正文 141咱俩认识的是一个人吗(四更) 好好好,喜欢你,喜欢你,都喜欢你!

这一巴掌,挨的实在有点冤。

杜筱玖的脸火辣辣的,心里骂着娘,手上也没闲着,条件反射直接回了一巴掌。

但是她力气哪有女人大,扇在对方脸上跟拍苍蝇似的。

这么厚的脸皮,怪不得大言不惭的说所有人都喜欢她呢。

“你谁呀!”杜筱玖不开心:“凭什么别人就要都喜欢你,就因为你长的美?”

女人笑了,摸了摸自己的脸:“你这丫头,丑归丑,可是眼光还行。”

丫丫的,感情这是个疯婆子。

杜筱玖伤脑筋了,长这么大,还没跟疯婆子打过交道呢,该怎么对付?

谁知道那女人自顾自的夸起来:“云龙山上的女人,全都是土灰土脸的,只有我,最美,所有的人都喜欢我,震天虎也喜欢我!”

呵呵,确实美。

为了让男人看见她的美,脸长的都比别人大。

杜筱玖扯了扯嘴角,对着女人挤出一丝笑:您继续!

结果女人不往下说了,而是嫌弃的打量起杜筱玖:“你有什么好,震天虎怎么会看上你一个未经人事的小丫头,要胸没……要屁股没……”

她凌乱了:“你到底多大!”

“过完年十五,咋啦?”杜筱玖不解,并顺着女人的眼光看了看自己胸前。

呃……逃跑加被抓,领子都松开,露出白花花一片。

还好,还好,对方是个女人,要不杜筱玖非挖了对方的眼睛不可!

她忙用手紧了紧领子,冲着女人一笑:“不好意思,衣服乱了!”

“……”

女匪更加恼怒,说话也变得急促癫狂:“你到底什么好,你到底有什么好,他看都不看我一眼,竟然被你迷得颠三倒四,还住在一起!”

怪不得抓她呢,而且言语里充满了挑衅和霸占欲,原来以为杜筱玖是梁景湛的新欢呢。

这误会闹大了。

“……”杜筱玖忙解释:“我说,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其实我们是表兄表妹。”

女匪怒吼:“他土匪窝里出生,土匪窝里长大,哪里来的表兄表妹!”

得,这是个求而不得、痴情的狂女子。

等会,土匪窝里出生?

杜筱玖眯起眼睛:“咱俩说的是一个人吗?”

女人声音急促:“还有谁?还有谁?你告诉我还有谁?

除了他,谁还能对我视而不见,谁还能阴狠的堵住这条救命的通道,让弟兄们无法逃出追捕!”

信息量好大。

她说的那个阴狠、背弃山上兄弟、不近女色的人,真的是杜筱玖遇见的那个话痨、爱干净到病态的梁景湛?

杜筱玖皱着眉头听女人咆哮,同时右手抓住了左胳膊。

女人终于喊累了,降低了音量,又转向杜筱玖:“他被大当家的吊在悬崖,是我冒死救了他,结果却对我更加的不理不睬,然后去山下,找你这个黄毛丫头。

若不是我机敏,躲在雪窝子里忍冻挨饿,熬过了官府追捕,怎么能找到你们这对狗男女!”

她不说,杜筱玖还想不起来问:“哦,那你是怎么盯上我的?”

梁景湛似乎中途只出过一次门,还是为了揍张县丞一顿,不过很快就回来了,该不会那个时候就被盯上了吧?

正文 142有完没完(一更) (137、138、139有小改动,加了点杜筱玖进京的动力。)

女人冷笑:“自然是在张县丞那个狗官家里,要不是他家的姑娘告诉我,我还真不知道震天虎在你们家藏着!”

她本是摸进张家,先宰了张县丞,给山上兄弟们报仇的,没想到却有意外收获。

杜筱玖却不明白了:张楚楚又是怎么知道,梁景湛在她们家住的?

女人又说话了:“我果然没有白等,跟在你后头就看见了震天虎那个混蛋!”

她咬牙切齿,从靴子里掏出一个匕首,指向杜筱玖:“我要拿你,换震天虎的命!”

哦。

杜筱玖没功夫想那么多了,冲着女人翻了个白眼,拍了拍身边:“既然不杀我,那坐下,再聊聊震天虎怎么在云龙山长大的,爹妈是谁?”

女人怔了怔,似乎没想到对方会这么镇静。

她说道:“张家的姑娘说你狡猾,让我小心,看来不假。”

张楚楚话可真够多的。

杜筱玖重新将右手,放在了左胳膊上:“随你,我是看背我一路,挺累的。反正等着也是等着,不如坐下舒服!”

女人握紧了匕首,贴近杜筱玖的脖子:“你别耍花招,整个云龙山,除了震天虎,还没谁的脑子有我潘琼花好使。”

杜筱玖眼睛闪亮亮的:“潘琼花,你的名字?真好听!”

“……”

潘琼花有点抓狂,怎么眼前的小姑娘,跟那些被抓上山的不一样。

不该大呼小叫,跪着求饶吗?

比她还冷静,到底谁绑谁?

潘琼花冲着杜筱玖又是一个巴掌:“闭嘴,老实点!”

杜筱玖真的怒了。

这是第几巴掌了?

她小脸长这么嫩,可不是给潘琼花扇着玩的!

杜筱玖抬脚朝着潘琼花肚子一提,然后一个翻身站起,将左手臂对准了潘琼花:“你再扇一巴掌试一试?”

潘琼花不提防,捂着小腹后退几步才站稳:“倒是小瞧你了,打架的招式还挺熟练!”

杜筱玖一声不吭,将左臂的袖子往上一捋,露出小小的袖弩来。

袖弩上的箭头,在地道的火把光芒下,异常的闪亮。

正想扑过去的潘琼花,立刻停住了脚步:“你别乱来,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

她惊慌的说道:“我跟震天虎一起在山上长大,你是他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

这次,轮杜筱玖冷笑了:“刚才你扇我耳光的时候,可没把我当朋友!”

潘琼花将匕首往地上一扔,举起手:“你看,我将武器扔了,你相信我了吧?”

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杜筱玖,见其有丝犹豫,急忙又说:“你也放下胳膊,咱们坐下慢慢聊。

你不是想知道震天虎在山上的故事吗?我边说,咱们边等他来,好不好?”

杜筱玖“嗯”了一声:“你先说,这地道往哪个方向是去县城的?”

刚才杜筱玖和潘琼花直接倒了几个个,暗道前后都长的一样,杜筱玖顿时迷了方向。

潘琼花松口气,指了指杜筱玖身后:“那边通县城,你快放下吧,好不好?”

“不好!”杜筱玖对着潘琼花就是一箭。

她特意换了广袖衣裙,带上袖弩,是准备对付张家的。

没想到关键时刻,救了自己。

潘琼花尖叫一声闪开,还是被杜筱玖射中了腿,一下子倒在地上。

袖弩自带冲力,直接把杜筱玖也震懵了,这武器也太厉害了吧?

她眨巴了下眼睛,转身就跑,停都不敢停,就怕潘琼花追上来。

结果刚爬出暗道口,迎头又是一棒子

丫丫的,有完没完了!

杜筱玖都还没看清来人,眼冒金光又晕了过去。

正文 143恩怨(二更) 潘琼花一把拔下那支箭,却疼的抱着腿一阵翻滚。

原来袖弩的箭别看小,箭头却全是倒钩,做工精良细密。

她不小心,扯下一块血淋淋的肉来。

“姓杜的,我跟你没完!”潘琼花撕心裂肺,冲着杜筱玖消失的通道咆哮。

她扶着墙,咬紧牙关就要站起来去追,谁知道甬长的通道另一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潘琼花眼睛里闪出光彩,不再去追杜筱玖,而是转身静静等着对面的来人。

梁景湛领着青岩和小玉走进暗道,没走多远,就看见了潘琼花,且闻到一股血腥味。

他眉头紧蹙,二话没说,直接从腰间抽出了刀子。

潘琼花一瞧,轻轻一笑:“湛郎,咱们两个已经到了见面就拔刀的境地吗?”

“筱玖是不是你绑走了?”梁景湛声音清冷,但是额角的青筋一鼓一张,暴露了他的情绪。

他在张家也没有找到杜筱玖,一气之下杀了吴氏,之后又准备杀李氏和张楚楚的时候,才听吓傻的张楚楚说,除了杜筱玖和曹氏,张家还来过一个女强盗。

他心里一沉,第一时候想到了云龙山上,那个疯癫的潘琼花。

果然进了暗道不多久,就碰上了。

可是却还是没有杜筱玖的影子。

潘琼花怔怔的望着他,没有回答。

梁景湛压住怒意,又问了一遍:“筱玖在那里?”

“湛郎,你就这么关心她?”潘琼花突然激动起来:“你才见了她几面,倒不如我跟你从小长大的情义?”

小玉瞪着惊讶的眼睛,紧紧抓住青岩的胳膊,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梁公子不是说,没有相好的吗?

亏她还想过……

骗子!

似乎察觉到了小玉的不自在,梁景湛攥紧了刀柄,对青岩直接吩咐:“杀了她!”

说完就越过潘琼花,直接朝前走。

青岩刚点了头,潘琼花却从背后一把搂住梁景湛:“湛郎,你不可以这么狠心!

我知道你恨我在大当家面前污蔑你,害你被抽鞭子吊在悬崖上,可最后我不是放你下来,救了你最后一口气吗?

你恨我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恨我出卖了你那一派系的兄弟。

可是湛郎,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呀,何况他们只是被撵下山,也没死!

只要你肯多看我一眼,我就不会做那些事情了。

湛郎,我不怪你你堵了暗道,害绝了云龙山。

从此我们二人浪迹天涯,做个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神仙伴侣可好?”

小玉听的胃里一阵反酸,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气的牙齿上下打颤。

梁景湛语气冷寒:“之前的那个震天虎早死在悬崖上,我的命可不是你救的!”

话音刚落,潘琼花突然凄惨叫起来。

青岩伸手就要捂小玉的眼睛,却被小玉一巴掌打开。

原来潘琼花的手指,被梁景湛一根一根掰断了。

潘琼花扬着断掉的手指,冲着梁景湛匆匆往前奔的背影直骂:“震天虎,总有一天我要报仇雪恨!”

走开的梁景湛突然又转了回来。

潘琼花立时收声,惊恐的望着梁景湛:“你要做什么?”

正文 144五花大绑(三更) 梁景湛看也不看她,直接弯腰捞起地上,被潘琼花之前扔下的小钢箭,没有多看潘琼花一眼。

手上传来的剧痛,让潘琼花眼泪止不住的流。

然而身上的痛,怎敌得过喜欢的人漠视。

“湛郎,你果然阴狠薄情!”她喃喃道:“我怎么会爱上你这种人?”

青岩不晓得断了潘琼花的手指后,刚才梁景湛下达的命令,还算不算数。

他手里也没武器,正犹豫的时候,小玉已经越过他,跟着梁景湛往前去了。

潘琼花似乎预料到他要杀自己似的,紧紧贴着墙面,就在青岩走近时,猛的一扛,朝着相反的方向奔去。

青岩迈腿就要追,梁景湛的声音从另一头传过来:“别追了,赶紧找筱玖!”

可是等他们走出暗道,穿过一片密林走到官道上时,除了清冷的月色和雪光,哪里有半个人的影子。

梁景湛脸色阴沉,低头仔细辨认路上的雪印。

雪地上乱糟遭的,有车辕、有马蹄、还有纷乱的脚印,全都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梁景湛没有说话,沿着那些乱杂的印子,一直往向前走,可惜很快到了分岔口。

三条路的雪地上,全都乱了。

小玉急匆匆的挤到前面,一看这种情况,红着眼睛问道:“我家姑娘不会……”

她捂住口,不敢去胡乱猜测,但是心一直沉到底。

姑娘一向机灵,一定不会有事的。

杜筱玖确实没啥事,甚至还很舒坦。

因为她正睡在一辆马车上,马车布置的特别软绵绵,跟家里床有一拼。

她倒是想坐起来,可是手脚都被捆着,挨棍子的脖颈也是火辣辣的疼。

杜筱玖很想大吼一声,但是怕又惹来一顿棍子。

她用手摸了摸,身子下铺的褥子还是锦缎的。

谁家这么有钱!

她静下心,听了会外面,人似乎还不少,但是除了脚步连声咳嗽也没有。

这也不像山匪的作风呀?

杜筱玖忍了会儿,到底没忍住。

挨揍就挨揍,死也要死个明白吧?

她伸脚使劲踢车壁:“有人吗?炸个尸呀!”

随后,她就听到一声马叫,然后车里就钻进一个浑身寒气的人来。

借着月光,杜筱玖看清对方是个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少年,眼睛清澈,眉清目秀。

“你这小姑娘,说话怎么那么难听呢?”少年声音脆朗。

杜筱玖坐起来,后背靠在车壁上,全身警戒:“被你们绑着这样,换谁说话也不会好听呀!”

少年笑了笑:“你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谁知道你是人是鬼!”

有这么好看的鬼吗?

杜筱玖直接翻了个白眼,可也看出来了,对方并无恶意。

她说道:“你给我松绑吧,我哥哥和妹妹,都在家里等我回去呢!”

“那你先告诉小爷我,你怎么有袖弩?”少年摸出把袖弩,在杜筱玖眼前一晃:“荒郊野外,一个孤女,带着南楚贵族才有的袖弩,你说小爷我能放你走吗?”

杜筱玖心里一惊,第一时间晃了晃左手臂,果然袖弩没了。

“你还给我!”她叫道:“那是我娘留给我的!”

说话间,她都快要哭了。

画像弄丢了,剩下一把袖弩这个念想,难道也要被人抢了。

少年慌了手脚:“有话说话,你别哭呀!哎呦喂,最头疼你们这些小姑娘,动不动就掉金豆豆!”

杜筱玖哭道:“把袖弩还给我,我要回家!”

“哎呦喂,这个可难了!”少年说道:“这眼看着就进云溪城了,离捡你的地方有点远!”

正文 145到了(四更) 啥地方?

杜筱玖也不哭了,直愣愣望着少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眼睛一闭一睁,咋就到了云溪城了?

少年拿手在杜筱玖眼前晃了晃:“喂,喂,傻了吧?”

杜筱玖眨巴了下眼睛:“我到云溪城了?”

少年乐了:“当然,你有福了,跟小爷我回家过年!”

“你是谁?”杜筱玖上下打量少年。

一身夜行衣,还骚气的秀了朵金牡丹,就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

少年并没有回答,因为马车这时候停了。

只听见一个声如洪钟的人喊道:“开城门,世子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世子?

杜筱玖还在震惊中,城门已经打开,马车又行驶起来。

“你是定北王世子,齐喧?”安静了一会儿,杜筱玖小心翼翼的问道。

少年冲着她又是一笑:“你也听过小爷我的大名?”

杜筱玖狐疑起来。

怎么眼前的少年,同传闻中的不一样?

定北王府,在整个北地就是个令人仰望的存在,四处有王府各种或真或假的小道消息。

比如,定北王有两个王妃,个个来头不小。

先进来的慕容王妃,出身南楚老牌世家,娘家握有南楚一半的矿产,富可敌国。

后进来的上官王妃,是南楚上官太后的亲侄女,上一代贵女里的第一美人,为嫁给定北王,一哭二闹三上吊。

定北王迫于宫里压力,娶了上官王妃,与慕容王妃平起平坐。

可惜他只爱慕容王妃一个,府里仅有的一个世子,也是慕容王妃生的。

民间因为两位王妃,还站了两队。

杜筱玖嘛,自然受娘的影响,占慕容王妃那一边。

毕竟,娘说了:爱情里容不下第三个人!

虽然杜筱玖不知道“爱情”是什么,好吃不好吃,可是不妨碍她站队是不是?

只是民间还传说,定北王世子齐喧,玉树芝兰、丰采神雅,跟眼前这位嬉皮笑脸的少年,实在对不上号呀。

杜筱玖望天长叹,是不是在延城县呆的消息闭塞了,现在流行表里不一?

前面一个梁景湛,容貌俊朗,怎么也跟山匪挂不上钩;现在有个齐喧世子,嬉皮笑脸,跟传言中的谪仙实在不像。

杜筱玖憋不住,问:“那个,民间有关于你的传说,说你是个翩翩美少年,犹如谪仙……”

听前头,齐喧还挺乐呵,后头说什么仙,他立刻不高兴了:“谁咒我呢?他才是仙,全家都是仙!”

杜筱玖再一次惊呆了:“怎么是咒你了,这是夸你呢?”

“有这样夸人的吗?”齐喧眼睛一斜:“死后才能成仙呢,说我是谪仙,不是咒我死吗?还是个被贬被谪的仙儿,这么恨我?”

“……”

还能这样解释?

杜筱玖觉着自己以后真的要多学多看,她真以为说人谪仙,是夸奖呢。

哎?

不对呀!

她不是闹着要袖弩回家去吗?

怎么同对方其乐融融的讨论起,什么谪仙不谪仙的了?

对方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得回去,家里人等着呢!

梁景湛若是死心眼,非要等着她回去才肯进暗道,县衙可就要抓人了!

“那个……”

又是话没说完呢,马车停住,外面有人说:“世子,到家了!”

正文 146(一更) 齐喧闻言,长松一口气:“没人知道吧?”

外面的声音犹豫了一下,说道:“王爷和王妃,都在静园等着您呢!”

齐喧一皱眉头,翻身跳下马车:“知道了,这就去!”

杜筱玖急了,扔下一个五花大绑的自个儿,算怎么回事?

“喂……”

刚喊出一个音,齐喧一敲车壁:“找顶轿子,将这个女的送我院子里,交给元宵!”

“松绑!松绑!”杜筱玖气的呦,能不能让人把话说完。

算了,捡着重要的说。

齐喧终于想起来:“对了,松绑!免得人误会小爷我强抢民女呢!”

立刻有两个护卫掀开车帘,将杜筱玖身上的绳子解开了。

杜筱玖跳下马车,齐喧早没影了。

眼前只有几个护卫,牵马的牵马,休整车子的休整车子。

反正该干啥干啥。

杜筱玖活动了一下筋骨,冲着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护卫说道:“大哥,咱们从哪个门进来的?”

她好原路出去呀!

谁知道对方根本没听见一样,理都不理她一下。

切!

杜筱玖目光四处一扫,这片空地挺大的,不远处还有个练武台。

她抬脚正想四处看看,自己找出去的门。

一个护卫,领着两个清秀小厮抬的轿子走到跟前:“姑娘,请!”

不请!

杜筱玖扬起胳膊刚想挥手,这才发现袖弩还在齐喧手里呢。

得,先想办法拿回袖弩吧。

她抬头看看将明的天,现在出去,也不知道往哪里走,身上连个盘缠也没有。

只祈望梁景湛他们,早点离开延城县,别被官府的人抓住。

杜筱玖上了轿,偷偷透过车窗往外看。

定北王府的宅子可真够大的,她估摸着得走了半个时辰,才到了一个角门。

进了角门,轿夫又拐了几拐,拐的杜筱玖头晕,这才停在一个院落前。

抬眼一看,门庭上书着“清晖园”三个粗犷的大字。

门口立着个青色缎袄裙,抱着手炉的漂亮圆脸姑娘,看年纪应该十七、八了。

她看见轿子停下,忙上前掀起轿帘,先往里仔细看了两眼,才笑道:“姑娘,我叫元宵,奉了世子之命来接您。”

杜筱玖一头雾水的下了车,朝着元宵笑着点点头,想着人家都自我介绍了,自己也不能无礼。

她说道:“你好,我叫杜筱玖。”

说着话,将四周景色看了几眼,清堂瓦舍、飞檐斗拱。

真大呀!

杜筱玖心里再次感叹了一声。

元宵见她四处张望,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杜姑娘跟我来。”

第一次进这种大宅院,还是定北王的王府,杜筱玖没来由的紧张,因此行走间不觉有些拘谨。

再一抬头,见前面领路的元宵,姿态婀娜,犹如仙女,杜筱玖下意识的拿出以往娘教的仪态来。

元宵无意一回头,目光里露出一丝惊诧,但也是一闪而过,并没有多问。

“杜姑娘,因为世子吩咐的匆忙,屋子也没有提前准备,您先在我屋里将就着住下,一会儿客房收拾好,再请您过去。”

元宵领她走到一间紧邻正房的小屋子停下,将房门打开,请杜筱玖进去。

“麻烦元宵姐姐了。”杜筱玖连忙道谢,小嘴不怼人,其实还挺甜的。

元宵抿嘴一笑,指了指桌子上:“桌子上有热茶,柜子里有我没穿过的衣裳。

瞧姑娘衣裳都脏了,回头我让小丫鬟送热水来,您先洗个澡。”

瞧瞧人家王府的丫鬟,又热情还规矩……

正文 147(二更) 杜筱玖刚脱了衣裳跑进木桶里,就听见外面一阵喧哗。

她忙要往外爬,后来一想,这是王府,不是延城县,规矩大,不能乱跑、乱说话、乱看热闹。

想想以后,还要拿着图纸,作为自己在定北王府安身立命的依靠,她就不敢乱动了。

毕竟娘说了,第一印象很重要,她可不能被王府的人看扁了。

这么一想,杜筱玖又重新坐回木桶,安心的洗个舒坦的热水澡。

不过外面脚步纷乱,没一会儿响起元宵姑娘的声音:“大夫来了没有?”

大夫?

杜筱玖还没想明白,就听见另一个丫鬟急急说道:“来了,来了,大夫来了!”

齐喧世子活蹦乱跳的,没受伤呀?

杜筱玖洗不下去了,匆匆冲了下身上,然后就抓起自己的衣服穿上了。

她还真不习惯翻箱倒柜,穿别人的衣服。

这个功夫,外面又来人了,还带着娇滴滴的哭腔:“喧哥哥,你何苦惹父王生气。”

这又是谁?

杜筱玖一步三蹦到门口,透过门缝往外看,却见一个遍身绫罗、插金戴银的漂亮姑娘,立在正房门口,跟元宵说话。

说一句,拿帕子抹一下眼泪。

没听说定北王有女儿呀?

杜筱玖一头雾水,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齐喧确实受伤了,还是被定北王打的。

那不元宵开口了嘛:“顾姑娘先回去吧,世子如今正换药,姑娘家不合适进去。”

这一声“顾姑娘”,让杜筱玖想起民间的另一个传闻来。

据说定北王手下有一个猛将,姓顾,在于北齐的恶战中丧生,其妻子也为之殉情,只留一个还在幼年的女儿。

上官王妃嫁进王府多年,一直无所出,对小姑娘心生怜悯,收为养女。

但是为了那位顾将军的香火,小姑娘并没有改姓,上官王妃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说,以后给小姑娘招个上门女婿,生下的长子,将会继承顾将军衣钵。

这对中下将领来说,简直就是一步登天。

这位姑娘,就是那位被民间羡慕嫉妒的幸运儿?

只不过元宵,言语里对其好似不耐烦。

杜筱玖朝她细瞧,果然转过身的顾荟蔚咬着嘴唇,面色不虞。

杜筱玖还想再细看,突然发现有个小丫鬟朝着自己所在的屋子走过来,忙跑到炕前,装作刚洗完澡的模样。

顾荟蔚不能进去看齐喧一眼,心里难过,拧着帕子准备离开,却看见一个小丫鬟提着食盒往元宵屋里去。

她回头,见元宵忙着指挥那些小丫鬟忙碌,再说元宵的早食,一向是陪着齐喧吃的。

顾荟蔚存了个心眼,朝着身边的丫鬟紫黛使了个眼色。

紫黛会意,上前拦住小丫鬟,抬头看看天,笑问:“太阳都升老高了,怎么才吃早食?”

小丫鬟笑:“紫黛姐姐,这是给世子带来的那位姑娘的。”

“春儿,还不做事!”齐喧的另一个丫鬟中秋走了出来,正听见小丫鬟说话,立时竖起眉毛。

紫黛忙走回顾荟蔚身边,冲着中秋笑:“中秋姐姐,你脾气就是没元宵姐姐好,不过说两句话,瞧你!”

正文 148你成功引起了小爷我的注意 中秋对着顾荟蔚一行礼,似笑非笑的说道:“那是不如紫黛妹妹温婉,这里忙着,我是没好脾气招待你!”

顾荟蔚在刚才小丫鬟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惊的目瞪口呆,这会听见中秋没有好话,当即拉长脸,甩袖子走了。

中秋冲着两人的背影就啐了一口,被元宵紧着喊回屋:“你发什么邪火,回头她再给你小鞋穿。”

中秋不在意:“要是怕了她,咱们还是世子爷的丫鬟吗?”

一句话说的元宵极为无奈,正吭哧吭哧喊疼的齐喧,却笑了:“说的好!以后不许她进我的院子!”

中秋冲着元宵得意一笑,又脆生生问齐喧:“爷,您又带姑娘来家里,小心王爷和王妃知道了,又是一顿板子!”

说着自个儿嘻嘻笑起来。

说起姑娘,齐喧终于想起杜筱玖来,转头问元宵:“你把她安置哪儿了?”

元宵停下正收拾东西的手,答道:“您吩咐的急,奴婢就先安排在自个儿屋里了。”

顿了顿,她小心的问道:“瞧那位杜姑娘的举止,似乎挺有规矩,世子爷是从哪里遇到的?”

“捡的!”齐喧漫不经心:“让她过来,陪小爷我说说话!”

元宵迟疑:“爷,这怕不妥,人家好好一个姑娘,您可不能……”

“说啥呢?你小脑壳子快跟外面那些古板婆子差不多了!”

齐喧打断了她的话:“我也算她的救命恩人,叫过来问个话,回头送人家回家,有问题吗?”

元宵欲言又止,中秋一推她:“我看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世子爷什么人,外人不知道,你不知道?”

元宵笑了,忙说道:“是奴婢一时没转过弯来。”

她站起身,亲自去请杜筱玖。

杜筱玖刚填了个包子在肚子里,元宵进来时,她正往嘴里塞第二个。

听到齐喧喊她,忙将嘴里的包子吞了,拿茶送了送,一抹嘴跟着进了正房。

齐喧趴在临窗的大炕上,“哎呦哎呦”的喊疼,中秋正端着杯子喂他喝水。

杜筱玖吓了一跳:“你这是被揍了?”

齐喧一挥手,将中秋从自己眼前推开,看向杜筱玖:“还能被谁揍,亲爹呗!”

“……”

杜筱玖自觉无话,索性冲着从自己进屋,就一直打量她的中秋笑了笑。

中秋也掩嘴一笑,随后搬了个凳子放在炕前:“杜姑娘,您坐!”

齐喧也说:“对,坐,坐,坐!”

杜筱玖头上的雾水,从进王府到现在,就一直没有消散过。

她闹不清齐喧到底什么路子,小心的坐下,齐喧又将眼前的果子往她跟前推了推:“你吃,你吃!”

杜筱玖咽了口吐沫,看看笑盈盈的中秋和元宵,试探着说:“能把袖弩还给我吗?我要回家!”

齐喧脸立刻拉长了:“我这个样子,你也不关心一下,问都不问就要东西回家,不给!”

丫丫的!

杜筱玖差一点没控制好自己的脾气,那么多人围着你转了,不少她一个好吧。

再说要回自己的东西,有错吗?

她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念了三声:原谅他,原谅他,原谅他!

之后,杜筱玖莞尔一笑:“齐世子,你伤势要好快一点呦!那个,袖弩给我!”

齐喧怔怔看了她一会,突然哈哈笑起来:“有意思,有意思!”

正文 149不知道的敌视 结果杜筱玖袖弩没要回来,人也被齐喧强留在王府,连清晖园都不能出去。

这事就讨厌了!

杜筱玖气的,要不是齐喧受伤,她真的要拉着对方打一架。

晚间,元宵捧着几件新衣服进屋,笑道:“杜姑娘,您身上衣服脏了,这些都是新作的冬衣及中衣,您换上。”

杜筱玖面朝窗子,没有搭理她。

元宵自顾自的将衣服放下,放缓语气说道:“世子爷赤子之心,并不会伤害你。

他是在家里寂寞,难得碰上个有意思,且说的上话的人,许是过几日就放您走了。”

“腻了,就放人吗?”杜筱玖回头,盯着元宵:“我倒是不知道,定北王府的世子,都是这么留人的!”

元宵叹口气:“以后你会知道,世子不是坏人!”

说完,估计是怕杜筱玖闹事,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杜筱玖又扭过头去,生闷气。

她生自己的气。

明明知道那个潘琼花不安好心,还信了她的话,朝她指的方向跑。

更气自己打不过清晖园外面那些护卫,还没溜出去就被逮回来。

她越想越气,蜷缩起身子,抱着双腿将头埋在怀里。

她不哭,绝不哭!

娘说过,哭哭啼啼,只会被人笑话和欺负!

她只是担心梁景湛、小玉和青岩,也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

忍着忍着,杜筱玖的袖子湿了一片。

定北王府另一边的可园里,顾荟蔚服侍上官王妃睡下,才回了自己的屋子。

一进门,紫黛就四处看看,将门关的死死的。

她走到顾荟蔚身边,压低声音说道:“姑娘,打听出来了。”

顾荟蔚摘步摇的手一顿,目光凌冽:“什么人?”

“那是世子爷在路上捡的,今个儿还想自己跑出去,被抓了回来。”

紫黛说道:“据说世子爷将她圈在了清晖园,并发了话,谁也不许为难她!”

顾荟蔚手一松,步摇应声而落,砸在梳妆台上。

他竟是那么在乎一个乡下姑娘!

紫黛瞅着她的脸色说道:“姑娘计较什么,不过一个捡来的,没有身世的姑娘,还能翻天不成?”

“我不也是捡来的!”顾荟蔚咬牙切齿:“如今不也是当你一声姑娘!”

紫黛忙说:“那怎么能一样,您是功臣之后,上官王妃亲养。

姑娘同那个乡下姑娘,一个天,一个地,何必妄自菲薄。”

顾荟蔚缓缓摇头:“那又如何,喧哥哥宁愿喜欢一个乡下丫头,也不愿意看我一眼。”

紫黛劝道:“奴婢的姑娘呦,您这又怎么了,世子爷胡闹,您也跟着胡思乱想吗?

是王爷会同意,还是慕容王妃能同意?

以前又不是没有过,还不是撵出去的命!

就是留下,顶天是个妾,连个侧妃也做不上,您怕什么?”

“你不懂!”顾荟蔚长叹一口气。

哪怕贵为王妃,又如何?

得不到男人的心,也是夜夜寂寞。

这几年养在上官王妃身边,眼睁睁看着一个鲜活的美人,熬成一个没有人气的符号。

想想都可怕。

顾荟蔚望着镜子里,自己年轻美貌的脸,双手捏紧了步摇。

她可不想成为另一个上官王妃。

一个乡下丫头,何德何能,竟然能得到定北王世子的心?

她能算计一个,就能算计第二个!

正文 150难道我见不得人? 杜筱玖这个人,一向想的开。

就像当初娘死了,梦醒了,哭过了,该报仇报仇,该怼人怼人。

一点也不含糊。

昨天不知不觉蜷缩在炕上睡着了,一觉醒来,伸个懒腰。

既来之侧安之,住下就住下。

她捡了身碧青色的袄裙穿上,摸了摸料子,心里又是啧啧两声。

瞧瞧人家王府,给客人的衣服都是锦绣绫罗。

再瞧瞧自翊出身大家的张家,一碗燕窝都跟宝贝似的。

高低立显!

杜筱玖推开房门,径直走进正房。

齐喧依旧是趴着,正被元宵喂饭,瞧见杜筱玖进来坐下,高兴的招招手:“过来过来!”

杜筱玖没动,依旧保持生闷气的状态。

齐喧心虚的看了她几眼,才问道:“还生气呢?”

杜筱玖咳了一声,扭过脸不看他。

齐喧叹口气:“别这样呀,我现在受伤,实在闷的很,才留你陪我说话。等我伤好了,亲自送你回家好不好?”

杜筱玖抿了抿嘴:“不好!”

伤好了,黄花菜都凉了,她还回去干什么?

齐喧一噎:“那你说,到底怎么样你才肯笑吧!”

杜筱玖默了默:“我家里有个哥哥,你帮我回家报个平安信吧!”

她其实想让齐喧,帮忙查一查梁景湛的下落。

但是转念一想,要是对方查出梁景湛的来历,以及跟梁家的关系,那就不好了。

杜筱玖毕竟不知道,定北王府在倒梁的过程中,当年占的什么立场。

从一惯定北王府和朝廷紧张的关系看,很可能袖手旁观。

最好不要……落井下石!

杜筱玖面色忧郁的想着心事,落在齐喧眼里,就是极为担心家里人。

他一点头:“元宵,出去找双瑞,让他去延城县跑一趟!”

元宵答应一声,往外找小厮双瑞去了。

杜筱玖瞪着眼睛看他吩咐完,心里了了件心事,也有心好奇其它事情了:

“那个,你丫鬟的名字,还有小厮的名字,都好吉利!”

齐喧扬眉:“那是自然,小爷我就喜欢吉利话!”

说到这,他又想起杜筱玖说的那什么民间传闻来:“到底哪个龟儿子,骂小爷我是谪仙的?”

“……”

静默了一会儿,杜筱玖才开口:“那谁知道呀,既然是传闻,肯定是找不到头的。”

齐喧气的砸炕:“让小爷我逮到,老子送他们全家做神仙!”

之后,他又换回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问:“除了骂小爷我,还有没有其他夸奖的传闻?

比如小爷我自小能文善武,再比如小爷我问威风凛凛大战四方,搅得北齐边境天翻地覆,再比如小爷我才高八斗,将……”

呵呵。

杜筱玖觉着,自己跟齐喧的脸皮比起来,还是有点薄。

听他吹牛,还不如回去睡个回笼觉呢!

幸亏这个时候,外面一阵脚步,然后看门的小丫鬟声音响起:“韩嬷嬷早!”

齐喧变了脸色,冲着杜筱玖直挥手:“快躲起来!”

啥?

杜筱玖傻眼。

中秋反应快,直接将她推进床帏后面。

杜筱玖往地下一蹲,整个人都是懵的。

为什么呀?

她就这么见不得人?

正文 151知道我干嘛去了吗 杜筱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听见屋里进来几个人。

同时响起一个慈爱的声音:“喧哥儿,王妃娘娘让老奴送点香露过来。”

“韩嬷嬷,谢谢你,待我向母妃问声好,这几天都没办法过去给她请安。”

齐喧的声音也突然乖巧起来,跟刚才对着杜筱玖嬉皮笑脸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杜筱玖一动不敢动,静静听外面的动静。

韩嬷嬷听了齐喧的话,很是笑了几声,然后又心疼起来:“瞧这打的,王爷也真是。你安然无恙的回来,就是万幸,还下这么狠的手。”

“原是我不听话,偷偷溜出去,倒是惊扰的柳大人耽误了正事。”

齐喧赔着笑说道:“还连累母妃气病,父王这顿鞭子,抽的好!”

一句话说的韩嬷嬷直唏嘘:“哎呦,王妃若是听到你这么说,不知道该多高兴。”

元宵将泡好的茶端给韩嬷嬷:“嬷嬷请用茶。”

韩嬷嬷接过去,抿了一口,眼角在屋里四处扫了一眼,又问道:“怎么昨个儿听说,院子里有丫鬟想逃出去?”

齐喧吓出一身冷汗,忙摆手:“没有没有,我们闹着玩呢。”

元宵也跟着笑:“这群人,就会背后嚼舌头。世子爷出去一趟,历了险,总是不放心周围的安全。

昨个儿,我们试着演练了一下,找了个丫鬟扮作逃犯,试一试外面护卫的警觉性。”

“……”

杜筱玖真想立刻站起来,戳穿这两个人的谎言。

但是外面那个所谓韩嬷嬷,确定比齐喧更靠谱?

韩嬷嬷听了元宵的话,半信半疑,对着齐喧又是嘘寒问暖:“以后可不敢再独自往外跑了,你瞧你,胆都给吓破了!”

齐喧下意识的就反驳:“我胆儿肥着呢!”

韩嬷嬷笑着站起身:“行,你最威猛。看到你无事就好,我去给王妃回话去。”

她又问了齐喧药上几次了、饮食有没有清淡之后,就施施然的走人了。

齐喧抹了一下冷汗,冲着床帏后面喊:“吓死人了,出来吧!”

杜筱玖立刻钻了出来,不解的问:“为什么我要躲起来?”

齐喧挥手让元宵去门口看着,这才说道:“你知道我偷偷出去干什么了吗?”

杜筱玖摇头。

齐喧又得意,又后怕:“朝廷不是来剿匪吗?云龙山可是座大铁矿。”

杜筱玖大惊:“这么好的地方,咱们为什么放纵山匪占着?”

“云龙山一个小山头,就是北齐和南楚的分界线,等在云龙山发现铁矿的时候,咱们两边打仗都打的疲惫了。

北齐那边一动,咱们就出兵;咱们一动,他们就出兵,互相牵制,谁也不让谁占便宜,这才惯了群山匪在上面。”

齐喧耐心解释:“可是北齐那边狡猾,在山上安了内应,偷偷绘了铁矿的具体位置。

朝廷的兵一上去,那内应就往北齐境内跑,小爷我当机立断截了胡!”

说完,冲着杜筱玖一个飞眼:“厉害吧!”

“六六六!”杜筱玖直咋乎:“你太牛了,是不是咱们南楚,在山上也有内应?”

齐喧点头:“那是自然,不然小爷我的情报哪里来的?”

他好奇:“你喊六六六什么意思?听着好怪异!”

哎呦,一激动又把娘的口头语给带出来了。

杜筱玖忙转移话题:“是六不是七!那个你为啥告诉我那么多?难道想杀人灭口,所以才这么放心的啥都说?”

杜筱玖猛的想到这个可能,吓得后退一步,惊恐的望着齐喧。

正文 152黑状 “……”

这次轮到齐喧无语了。

“你那小脑袋瓜子,想啥呢?”他冲着杜筱玖招手:“过来!哎呀,我让你过来!”

杜筱玖百般不愿意,将椅子放在齐喧够不着的地方,才放心的坐下。

齐喧瞪了她半天,也是没脾气了。

“得,不难为你了。”他说道:“给你说,我爹管的可严了,小爷我从小到大没朋友,看见你觉着有眼缘,还是你的救命恩人,陪我说说话,不行吗?”

行。

太行了!

杜筱玖连忙点头:“只要你不杀我,啥都行!”

齐喧又要扶额了。

杜筱玖点完头,突然又想起刚才的话题来,她竟然被人带偏话题了。

从前都是她带偏别人好伐?

“你还没说刚才为什么让我躲起来呢!”杜筱玖问道。

齐喧默了默,才说道:“从前我在街上带回一个卖身葬父的姑娘,长的很是面善。

后来她却反咬一口,说我同她已经有夫妻之实,强迫我娶她!”

杜筱玖眼睛瞪的更大了,这算咋回事?

“后来父王查出来,那是朝廷派来的细作,准备抓捕时,她服毒自尽了!”

齐喧语气有些低落:“从此以后,家里更不让我出门,每天就是练武习字。母妃更是严防我周围所有出现的陌生姑娘!”

他抬起头,可怜巴巴的望着杜筱玖:“若是让韩嬷嬷看到你,肯定会将你赶出去的。”

杜筱玖心里是不相信齐喧漏洞百出的话,但是看到其可怜兮兮的眼神,不觉有些心软。

说实话,确实是对方救了自己,虽然她并不乐意被人救。

“好吧,你养伤这几天,我可以陪着你。”杜筱玖说道:“不过,你得把袖弩还给我,抢老百姓的东西是不对的,你娘一定告诉过你,对不对?”

齐喧笑了:“等我养好伤,就还给你,要不你再跑了怎么办!”

“……”

论厚颜无耻排行榜,杜筱玖决定把第一的位置让给齐喧。。

韩嬷嬷出了清晖园,就看到顾荟蔚带着丫鬟紫黛,立在院子门口朝里张望。

她翻了个白眼,走过去微微行了一礼:“顾姑娘,怎么不进去?”

顾荟蔚忙惊慌失措的侧身躲过,说道:“韩嬷嬷,喧哥哥伤的重吗?”

韩嬷嬷收回刚迈出去的腿,瞟了顾荟蔚一眼,笑道:“你昨个儿不是来看过了?”

顾荟蔚咬着嘴唇,委屈的说道:“昨个儿正赶上喧哥哥上药,中秋姐姐没让我进去。”

“哦。”韩嬷嬷漫不经心的哦了一声,当作没听出来对方告中秋的状,反而点点头:“中秋做的对,男女有别,你是不该进去!”

顾荟蔚袖子里的手猛的一紧,半响才露出一个笑:“韩嬷嬷说的是,是我担心喧哥哥太过了。”

韩嬷嬷又“嗯”了一声,抬脚就走。

顾荟蔚并没有进清晖园,而是转身跟上:“韩嬷嬷见了那位姑娘没有?”

“哪位?”韩嬷嬷目光一收:“什么姑娘?”

顾荟蔚佯装惊讶:“就是喧哥哥带回来的那位姑娘呀,听说姓杜,半路上捡的,前院的护卫、丫鬟全知道。”

见韩嬷嬷目光不善,顾荟蔚忙掩住嘴:“我胡说的,韩嬷嬷莫要当真。”

丢下这么一句,她急匆匆的就带着紫黛溜了。

正文 153世子又往家带姑娘了 慕容王妃的静园,除了来往的丫鬟、婆子偶尔的咳嗽,就再无其它声音了。

一股药味从屋里飘出来,浓浓的散不开。

韩嬷嬷走进来,闻到后皱了皱眉头。

她掀帘子进去,正看见大丫鬟阿奈,端着药碗往花盆里倒。

“阿奈!”韩嬷嬷上去抢,结果药已经倒掉一大半了。

她气的直跺脚:“王妃不爱吃药,你就不能劝劝!”

阿奈摊手:“娘娘死活不吃,一定要我倒掉的!”

韩嬷嬷狠狠瞪了她一眼,端着剩下的半碗药走进里屋。

慕容王妃戴着家常的貂鼠昭君套、穿着桃花撒花袄,正伏在炕几上画着什么。

韩嬷嬷走过去搭眼一看,笑问:“在这不是喧哥儿小时候的模样?”

慕容王妃手一顿,放下笔,顺着韩嬷嬷的话说道:“可不是,看着喧哥儿都这么大了,不知为什么,总想起他小时候的样子。”

韩嬷嬷往前凑了凑:“这是三岁时候的模样吧,跟个金娃娃似的。”

慕容王妃“噗呲”一笑,这才抬起头,一眼看到韩嬷嬷手里的药碗,登时眉头皱起来:“嬷嬷,端出去,我不喝!”

“娘娘,”韩嬷嬷劝道:“因为担忧世子,你染了风寒,若是不喝药,怎么能好?”

她将药碗往前送了送:“也不给您重新熬了,喝这半碗可好?”

韩嬷嬷又扭头喊阿奈:“赶紧将蜜饯取来,王妃吃不得苦。”

慕容王妃无奈,接过药碗:“你这老货,知道我不爱吃苦,非要逼我!”

韩嬷嬷哄小孩一样,哄着慕容王妃喝了药,又喜笑颜开的捻了颗蜜饯喂了她吃下。

等甜味在口中化开,慕容王妃才舒展了紧蹙的眉头,问起齐喧:“那小子,可在好好养伤?”

韩嬷嬷点头,将齐喧的表现说了一通。

慕容王妃嘴角微微翘起:“若不是我染了风寒,怕传染了他,就让他搬到我这里养伤了。”

“有元宵和中秋两个懂事的丫鬟,娘娘有什么好担心的。”韩嬷嬷笑了笑,犹豫一下又说道:“出门的时候,看见那边的顾姑娘了。”

慕容王妃一怔:“她又去骚扰我儿子!”

韩嬷嬷想起问出来的事儿,面容有些古怪,说话支支吾吾。

慕容王妃瞧出不妥,直问道:“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莫不是那位顾姑娘,做了什么不合规矩的事?”

“那倒没有,”韩嬷嬷忙说道:“一个养女,肖想咱们哥儿已经过份了,还敢做什么事不成?只是……”

慕容王妃不耐烦:“有话说话,怎么也学可园的人,吞吞吐吐不痛快!”

韩嬷嬷一咬牙:“顾姑娘告诉老奴一件事,老奴出去一问,还真有。”

慕容王妃耳朵竖了起来。

“咱们哥儿从北地回来的时候,半路上捡回一个姑娘,关在清晖园里不让出来。”

韩嬷嬷看着慕容王妃的脸色说道:“老奴怕又出现上回那个情况,着实有些担心。”

慕容王妃神色严肃起来,问道:“还打听出什么来没有?”

“昨天半夜,那位杜姑娘往外偷跑过,被逮回去了。

今个儿清晖园一片和睦,元宵也跟着世子打晃子。

回头,这两个丫鬟非得好好整治一番!”

竟然联起手,骗她!

正文 154例行查问 慕容王妃垂头沉思了一会儿,再抬头就笑了:“喧哥儿大了。”

韩嬷嬷没明白什么意思,往前探着身子问:“娘娘,您怎么还笑的出来?”

上次齐喧差点被一个野路子姑娘,给毁了声誉。

还差点进了细作!

京城那些人,心肠着实歹毒。

慕容王妃说道:“韩嬷嬷,你再跑一趟,只说我知道那位姑娘的事儿了。”

她顿了顿,又笑:“上次他吃亏,才多大点。今个儿听你这么一说,倒是忘了这孩子都十五了。

若是京里那些人家,十三就该安排人在屋里了吧?”

韩嬷嬷震惊:“娘娘,您……”

慕容王妃接着说道:“元宵和中秋,都是家里给定过亲的,若不是如此我还不敢用。

但是我也不愿意指给喧儿不喜欢的人。

既然他带来位姑娘,定是上心的,查清楚底细,若是好的,就提前留了,免的跟上次一样被动。”

“娘娘!”韩嬷嬷说道:“给哥儿挑,得挑家养的。那可是半路捡来的,谁知道受的什么教养,有没有隐疾。”

“所以我才让你去看看呀。”慕容王妃说道:“哎呀,我也不耐烦这些,你看着好就直接定下吧!”

韩嬷嬷还想说什么,慕容王妃一挥手:“行了,孩子受伤,我都没办法亲自照料。难得他有欢喜的事情,就遂了他这一次!”

韩嬷嬷无法,只好又往清晖园去一趟。

阿奈等韩嬷嬷走了,才敢开口:“娘娘,是不是太惯着世子爷了?”

慕容王妃笑了:“我的儿子什么样,我知道。这孩子,惯不坏!”

再说了,定北王府里,她不疼着齐喧,谁还疼。

一想起这个,她眉头又皱了起来,问阿奈:“那边可园,可还在念经拜佛?”

阿奈点头:“似乎心如枯槁了。”

慕容王妃冷冷一笑:“活该!”

放着京里好好的前程不要,非要来抢她的夫君!

好在定北王,不是个糊涂的。

韩嬷嬷去而复返,杜筱玖已经回自己屋里。

等元宵表情古怪的,来叫她过去时,杜筱玖又懵了。

这个定北王府里的人,怎么个个都云里雾里的。

刚还让她躲着外人,转眼又喊她出去见什么韩嬷嬷。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杜筱玖又折了回去。

进屋一抬头,一个中年婆子,正抱着手炉,端坐在椅子上。

元宵引荐说:“这是王妃身边的韩嬷嬷。

韩嬷嬷,这就是那位杜姑娘!”

杜筱玖收了一身的痞气,冲着韩嬷嬷,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韩嬷嬷初时漫不经心,等杜筱玖一抬头,心里大惊,眼里惊恐之色一闪而过。

齐喧和元宵、中秋,全关注着她。

见韩嬷嬷看着杜筱玖,久不说话,齐喧急了:“韩嬷嬷,韩嬷嬷!”

韩嬷嬷清醒过来,嘴角一扯,掩下心惊,缓了口气才问道:

“杜姑娘几岁了,哪里人,家里做什么的,怎么遇到我们家世子爷的?”

杜筱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问,可还是老老实实答道:

“过完年就十五了,延城县人,家里做皮子生意的,因为娘没了,出来给娘上坟,半道晕了,醒来就上了世子的马车。”

这么说,能不远圆过去吧。

若是说从暗道里出来,被世子敲晕的,还得解释为什么进地道。

那样就扯的多了。

韩嬷嬷眉头一皱:“娘几时没的?家里还有什么人?”

杜筱玖迟疑了一下:“没什么人了。”

正文 155有月银? 杜筱玖不是故意隐瞒下梁景湛的存在。

毕竟她已经要求齐喧帮忙去查了,如今面对敌友不分的韩嬷嬷,杜筱玖直觉不要交待那么多。

内心里,她对韩嬷嬷有种莫名的恐惧。

杜筱玖抬头深深看了韩嬷嬷两眼,确定从没有见过,才慢慢放松了心情。

可是因为她这两眼,倒是让韩嬷嬷后背浸出冷汗来。

韩嬷嬷握紧了茶杯,身体往前轻轻探了出去,直直盯着杜筱玖问:

“杜姑娘以前来过云溪城,见过老身吗?”

杜筱玖摇摇头。

齐喧忙插嘴:“韩嬷嬷,她还是小姑娘,您可别吓着她!”

“小姑娘?”韩嬷嬷冷冷哼了一声:“元宵和中秋,六岁就进府做事了,十五岁都定了亲了!”

她表情重新严厉起来,问:“家里可有亲事没有?”

杜筱玖继续摇头:“娘说女孩子身子骨没长好,太早嫁人不好!”

韩嬷嬷一滞,半天才反应过来:“哪里来的歪理,老身还是头一次听说!”

齐喧冲着杜筱玖挤眉弄眼,让她别再说话了。

元宵和中秋对看一眼,中秋上前一步,笑道:“韩嬷嬷,您问这么多,莫不是想给杜姑娘说亲不成?”

韩嬷嬷绷着脸,骂了中秋一句之后,牙一咬,似乎下了狠心。

她对元宵说道:“王妃娘娘的意思,留着杜姑娘吧,月银就比照你的再加上一两!”

元宵同中秋面面相觑,互看了一眼,都不敢相信。

中秋以为听错了,紧跟着就问:“韩嬷嬷,您说笑呢?”

“放肆!”韩嬷嬷心里窝着火,正愁没地方去:“怎么跟我说话,没大没小!

你们瞒着娘娘和我,藏着外人,别以为就没事了,等世子爷伤好了,自去领板子!”

中秋立刻不敢吱声了。

齐喧也是惊呆了,张着大嘴巴,傻愣愣的看着韩嬷嬷,直到对方出门都还没回过神来。

杜筱玖啥也不知道,还觉着王府挺好的,虽然要打板子,但现在没打不是?

韩嬷嬷一走,她就乐滋滋的说:“王妃娘娘人真好,还给我发银子。元宵,你每月拿多少钱呀?我能先预支吗?”

她戳了戳还傻着的元宵,这次出来身上没带银子,手里存点好回家呀。

元宵冲着她古怪一笑,并没有回答,而是问齐喧:“爷,您也是这个意思吗?”

齐喧终于闭上了嘴,一瞪眼:“我什么时候这个意思过!”

不知道哪个混账嚼舌头,让母妃误会了!

杜筱玖一看他想不认账,急了:“你娘说给我银子的,你想耍赖?”

齐喧看傻子一样看了她几眼后,突然一笑:“也不错,这样你就永远陪在我身边了!”

几个意思?

杜筱玖突然觉着,那个月银怕不是那么好拿的。

她回头问元宵:“元宵姑娘,刚才那位嬷嬷,到底什么意思?”

元宵看齐喧,齐喧翻了个白眼扭过头。

元宵只好硬着头皮给杜筱玖解释:“杜姑娘,是这样的。按着咱们定北王府的规矩,主子身边的大丫鬟月银是一两、二等丫鬟月钱一吊、三等小丫鬟再往下降一等,五百钱。”

“哦,”杜筱玖总感觉哪里不对:“那我比你多一两,岂不是超级大丫鬟?”

她才不乐意做人丫鬟呢,怪不得元宵和中秋表情那么怪。

元宵默了默,声音变小了:“王府里还没有过月银二两的,不过按着祖上的规矩……”

“啥呀?”杜筱玖都急了,吞吞吐吐的。

正文 156滚犊子! “爷们身边的通房姨娘,月银二两!”元宵一咬牙,说道!

啥?

感情刚才那个婆子问那么仔细,是

齐喧那边,拍手笑起来:“如此甚好,以后你就能长长久久陪在我身边了!”

“你才通房,你全家都通房!”杜筱玖反应过来后,直接蹦起来。

她顺手砸了一盆水仙,气道:“我好好一个姑娘家,被你绑来不说,哄着我陪你聊天,如今将人看作通房!原来定北王府的公道、耿直,都是骗人的!”

太折辱人了,纵然她是商户女,也不是给高门这么作贱的!

众人都吓坏了,没想到杜筱玖反应这么激烈。

元宵怕她伤害到齐喧,拦腰抱住,急红了脸:“杜姑娘,怕是王妃她老人家误会了。”

“对呀,你不愿意,咱们绝不会强迫你的!”中秋也上前阻拦:

“咱们世子爷不是那种人,是上面想差了,你别往心里去!”

杜筱玖推开了她们,指着齐喧的鼻子说道:“别废话,赶紧把袖弩还给我,放我回家!”

齐喧眼圈红了,趴在炕上,情绪低落。

杜筱玖上前就要推他,结果齐喧突然冲着她表白起来:“第一次见你,我心里就喜欢的不得了,总感觉咱们两个一定见过。

将你带回来,发现你果然有趣。这两天看你笑,我就想笑;看你哭,我也难过;

不做通房就不做通房,谁也不会逼你做不喜欢的事情,那样我也不开心;

只是,从小到大,我每日被一圈人围着,连个可以说知己话的也没有;

就这几天,我只要求养伤的这几天,你别走,可好?”

元宵和中秋都落泪了,纷纷劝杜筱玖:“杜姑娘,世子爷自小孤单,您就行行好,陪他养好伤行吗?”

杜筱玖都快被气笑了。

张嘴就是戏,一抹眼睛就能哭,这可是她杜筱玖擅长的。..

突然被人拿来用在自己身上,这滋味可够酸爽。

她怒道:“你没朋友,那是你人品的问题;

你受伤,那是因为你不听爹娘的话;

你被家里惯着,我也是被娘捧着长大的;

你找人聊天,我还急着找我哥呢!

真以为全天下的百姓,都该是你娘,必须惯着你呀!”

齐喧、元宵和中秋三个人,也知道自己理亏,又确实不是那种强人所难的人,一时被说的无语。

杜筱玖捋起袖子,一昂头:“我也是疯了,在这里耽误两天!袖弩你不给是吧,我还不要了!”

说完,她扭头就走。

齐喧急了,立刻想从床上爬起来。

元宵唬的忙按住他,让中秋追出去。

中秋跟出正房,冲着杜筱玖的背影喊:“你往哪里去?世子爷下了令的,你出不了清晖园!”

杜筱玖倔脾气也上来了:“出不去,就死在这!”

她倒是很想看看,定北王府的人敢不敢杀她一个平头老百姓。

若是出去还好,出不去死在这里,也算去给娘做个伴了!

中秋见她死都不怕,急的直跺脚:“世子爷,要把那些护卫撤了吗?”

“撤,撤,撤!”齐喧在屋里大叫:“不许伤害杜姑娘!”

杜筱玖已经走到清晖园门口了,抬脚刚踏出半步,就被迎面闯来的人头碰头,撞的两眼冒金花。

正文 157我要见柳文清 抬头一看,是白天刚出门去打探杜家消息的双瑞。

杜筱玖一把扯住他:“你咋这么快,就回来了?”

别不是根本就没出门吧?

双瑞捂着脑袋,等眼前清明,看清是杜筱玖后,忙说道:“柳大人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跟打探消息有关系吗?

杜筱玖也不走了,跟着双瑞又折回齐喧的屋子。

齐喧正气的摔枕头呢,见杜筱玖又回来了,当即高兴的说道:“就知道你不是个狠心人!”

我擦!

杜筱玖摸了摸额头,咋一听就跟睡了他,自己不认账似的。

好歹是个王府世子,怎么人情世故、说话举止,比她还没底限。

杜筱玖绷着脸,直直走到一边坐下,竖起耳朵听双瑞回禀事情。

“爷,我一出门就碰到柳大人回来了。他问小子干嘛去,小子就说了。”

双瑞道:“柳大人就是从延城县回来的,知道杜家的一点情况,就给小子直接说了。”

因此他也没去,直接听了一耳朵,就回来通报了。

齐喧催促:“快说,别让杜姑娘等急了!”

双瑞喘了口气,说道:“杜家没人了,杜姑娘被外家抛弃后,县里人说杜姑娘去了张县丞家;可是张县丞一家被杀,只活了一个主母和姑娘。”

杜筱玖坐直了身子,她还真不知道张县丞和吴氏已经死了。

双瑞瞟了眼杜筱玖,面色古怪:“张家仅存的那两个人,指证是杜姑娘联合云龙山的土匪,杀了她们全家。”

“胡说!”杜筱玖站起来:“这是污蔑!”

她不知道之后的事情,但是先否认准没错。

万一真是梁景湛杀的,也不会暴露了对方痕迹。

齐喧也点头:“就是,杜姑娘柔柔弱弱,怎么可能联合土匪杀人!”

柔柔弱弱?

杜筱玖眼皮抽了抽,算是默认了吧!

双瑞忙道:“柳大人也是这么说的,他说云龙山的地形图还是杜姑娘绘的,这次剿匪杜姑娘功不可没,怎么可能联合山匪害人!”

“柳大人在哪里,我想见他!”杜筱玖说道。

柳文清知道的,肯定比双瑞讲的多。

杜宅没人了,梁景湛和小玉、青岩去哪里?

她不信柳文清会不查清楚,就将张家被害一案摁住。

毕竟张宫名义上,是朝廷命官。

双瑞眼睛在齐喧身上滴溜溜直转,齐喧气的扔过去一个靠枕:“你瞧我做什么,带杜姑娘去!”..

双瑞面有难色:“柳大人那里哪是随便进的,王爷知道又得”

“唉,你怎么那么多废话呀!”齐喧又扔过去一个靠枕:“小爷我的话,你敢不听?”

双瑞支支吾吾,就是不动。

杜筱玖说道:“也不难为你,实在是家里有些情况,需要问的仔细些。”

她掏出柳文清之前给她的玉佩:“柳大人曾近告诉我,若是来了云溪城,就拿着玉佩去找他,想来他也不会为难你。”

双瑞看了玉佩,半信半疑。

齐喧急了:“你再磨叽,明个儿别在我院里伺候了!”

双瑞这才说:“那杜姑娘,跟我来吧!”

两人出去后,齐喧抓耳挠腮:“这么一听,杜姑娘还是个功臣呢。

元宵,你赶紧的往母妃那里跑一趟,千外别让她真将人家给上了册!”

正文 158不是已经揍过了吗 元宵去小厨房,捡了几块新作的点心装在盒子里,当作是齐喧的孝敬,匆忙往静园去了。

韩嬷嬷早回了静园,看到慕容王妃又在作画,便立在外间一直没吭声。

慕容王妃要水喝的时候,一扭头瞧见了她。

“多会儿回来的?”她问道:“那姑娘看了没,如何?”

韩嬷嬷赔着笑走上前,将茶水捧到慕容王妃跟前。

“瞧了,普普通通一个姑娘,不过有点小性子。世子爷没见过那种,一时迷了眼。”

慕容王妃抿了口茶,歪头问道:“怎么个小性子?”

“小门小户出身,举止没有规矩,说话也是没有礼数。”韩嬷嬷说道:“还给世子爷翻白眼,反正老奴是不喜欢,总感觉她就是想攀高枝!”

“翻白眼?”慕容王妃一愣,随后噗呲一笑:“明个儿将那姑娘叫来,我瞧瞧怎么翻白眼的。”

韩嬷嬷忙阻拦:“娘娘,您瞧您脸上还潮红着,刚才作画的时候,老奴听您咳嗽的肺都快出来了,还是等休息好了,再找来瞧瞧,可好?”

慕容王妃眉头一蹙,刚要张口说话,又是一阵猛咳。

韩嬷嬷忙轻轻顺她的背,嘴里不住的唠叨:“让您静躺,您不听,非要起来作画;

让您吃药,还嫌苦,偷偷倒掉;

您说您,身子养不好,万一可园那位趁虚而入,可怎么办?”

慕容王妃喝了口茶,润了嗓子,才轻轻笑道:“若是能入,她早入了,还用得着求菩萨!”

韩嬷嬷笑了:“也是,王爷和您情投意合,哪是那些妖艳贱货能随便破坏的了的?”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闲话,阿奈进来禀报:“娘娘,元宵来了。”

慕容王妃忙命她进来,韩嬷嬷又阻拦:“娘娘,元宵近身伺候世子爷,您还病着呢。”

她一提醒,慕容王妃这才想起来,不无遗憾的说道:“让她站在外间,隔着帘子跟我说话吧。”

元宵就在外间给慕容王妃磕了一个头,将一盒子点心交给阿奈,说道:“今个儿世子爷吃点心,想起王妃也是病着,怕您胃口不好,特意捡了几块好克化的,让奴婢送过来。”

慕容王妃笑的眼角都起了皱纹:“这孩子,就是孝顺,拿进来我尝尝。”

阿奈笑着将点心呈上,慕容王妃捡了一块最甜的桂花糕放进嘴里,那甜意一直流到心底。

元宵趁着她高兴,又开口:“娘娘,世子爷还说他不想纳那位姑娘。”

慕容王妃一愣:“他不喜欢?”

元宵想了想,说道:“娘娘,那位姑娘这次帮着柳大人剿匪,半途被世子爷救了。

世子爷瞧她说话有意思,本打算留几天,打发打发养伤的无趣,过几天就放她归家的。

许是下人们传的差了,让娘娘误会。”

慕容王妃还想问,突然中秋连滚带爬的进来,冲里间行了一礼,就急匆匆说道:“娘娘,王爷要将世子爷吊起来打!”

众人一惊,慕容王妃猛的站起身,差一点晕倒。

韩嬷嬷抱住她,忙问:“不是已经打过了吗,怎么还打?”

正文 159你们家没人 中秋脑子空白,吓的脸色发青,说道:“王爷进来就将世子爷拉下床,扔出了院子!”

慕容王妃急的就要往外走,可惜浑身软绵无力。

韩嬷嬷将她摁在炕上:“老奴去,豁出去这张老脸,就不信救不出世子爷!”

她领着几个丫鬟就往清晖园走。

有韩嬷嬷做主心骨,中秋心里踏实了,神思也慢慢恢复正常。

“好像是为了那位杜姑娘,”她说道:“我跑出来时,听王爷说世子爷不长记性,还往家里捡人。”

韩嬷嬷脸一拉,咬牙切齿:“外面不知底细的,就是不能要!”

元宵心高高提着,也不敢说话,一路低头跟在后面。

原来杜筱玖被双瑞领着去了王府前院,柳文清的公务房。

杜筱玖将玉佩一亮,柳文清亲自迎了出来,脸上都快笑出花了。

“哎呀,杜姑娘,缘份呐,缘份呐!”柳文清将她迎了进去,挥手让双瑞离开了。

这是世子爷的新宝贝,双瑞可不敢走太远,就蹲在廊下守着,打算一会儿再送进清晖园。

杜筱玖一进屋,立刻问道:“柳大人,我家里到底什么样了?”

柳文清倒茶的手一顿,随即恢复正常:“我正想问杜姑娘呢,怎么有人说,张家是你害的?”

“您信吗?”杜筱玖当然不会承认:“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能杀的了孔武有力的张大人和老孺人?”

柳文清余光瞟了她一眼,皱眉道:“这事不好办呀,毕竟张家大姐儿指认了你,回头你得吃官司的。”

杜筱玖愣了一下,然后就怒了:“柳大人别吓唬我!之前您说带我来云溪城的,结果自个儿跑了没影。

若不是您食言,我怎么会被张家算计着去他家里,又怎么会被闯进的土匪劫走,更不会被世子捡了,关在王府出不去!”

柳文清脸一红,正要辩解,杜筱玖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刚才双瑞都说了,您已经将张家大姐儿和她娘遣返回乡,摆平了延城县的事,如今您吓唬我,图什么?”

杜筱玖叨、叨、叨说完,气的肚子直鼓。

柳文清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呵呵,杜姑娘还是那个杜姑娘。”

说起话来,跟小炮仗似的。

杜筱玖忍了忍,又问:“既然张家人指认我,您肯定派人去我家了对不对,我家里人呢?”

她差点说秃噜嘴,把梁景湛交待出来。

柳文清耳朵一动,端了杯茶给杜筱玖:“润润喉,别着急。”..

杜筱玖一推,都要哭了:“我家里人呢?”

“你外家不都跑了吗?”柳文清自己喝起茶来:“你出来了,家里还有什么人?”

杜筱玖眼泪忍不住了,啪嗒啪嗒往下落:“还有丫鬟呀,小玉跟我情同姐妹,她一个人怎么活。”

还有梁景湛,好不容易得来的一个哥哥,怎么又散了。

她一哭,柳文清顿时慌了,这小姑娘话不好套,还会哭。

让别人听见,还以为他怎么对方了呢。

他说道:“别哭呀,你家里我翻了三遍,问了所有的街坊,连只老鼠都没看见。”

杜筱玖不停,继续呜呜哭。

“真的,不骗你,”柳文清说道:“细软都被打包走了,说不得小玉已经自己跑了。

别哭啦行不行,在这里不好吗?

跟世子爷做朋友多好,有吃有喝,开春说不定还能跟着他出去打架呢。”

杜筱玖一顿。

还有这么哄人的。

齐喧还打架?

这个想法也是在脑子里一过,杜筱玖依旧没消停。

柳文清束手无策,这要是个男的,或者是他的那些兵,早大嘴巴扇过去了。

正文 160王爷太吓人 杜筱玖的意思,其实是哭到柳文清恶心,然后塞点银子打发她出去。

不回去,难道真的留在这给人做妾?

她要是敢,估计祖宗的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结果柳文清还真的就想掏银子,让杜筱玖回家去。

哪知道银子刚掏了一半,定北王来了。

平时定北王可不来这里,都是召唤柳文清过他书房说话。

估计觉着要过年了,云溪城各级官员都封印回家了,唯独柳文清这个老光棍还忙活着,更被儿子耽误了行程。

定北王心里过意不去,今天也没事,就提着个食盒,来找柳文清喝酒拉拢感情来了。

结果一进院子,就看见齐喧的长随双瑞,蹲在廊下逗鸟玩。

定北王的脸顿时拉的老长,大喝一声:“你在这干嘛!”

这一嗓子,不但让双瑞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屋里哭的欢的杜筱玖也被震得一哆嗦,收了声。

柳文清忙打开屋门,冲定北王行礼:“王爷怎么过来了?”

定北王一挥手,让人先把食盒抬进屋,然后拎起双瑞往院子里一扔:“滚回去,这是你来的地方?”

双瑞话都不敢说半句,爬起来屁滚尿流地就跑了。

杜筱玖惊呆了,眼泪都忘了擦。

丫丫的,定北王这么吓人呀。

她偷偷探出半颗头,看到门口一个魁梧的大胡子,阴沉沉立在柳文清前面,衬得柳文清跟颗小树苗似的。

许是察觉到屋里有人,定北王猛的一回头,杜筱玖吓的赶紧缩回脖子。

她后悔来找柳文清了,现在走,来得及吗?

定北王一步跨进屋,阴骘地盯住杜筱玖:“柳大人,办公的地方怎么有小姑娘!”

他脑子里,已经想了一百种可能,连柳文清有特殊癖好都想到了。

柳文清了解定北王的脾气,忙解释:“这就是属下跟王爷提的,那个帮平津侯绘制地形图的姑娘。”

定北王“哦”了一声,又深深看了杜筱玖两眼,总感觉有点面熟。

但是他将疑虑压在心里,又问柳文清:“你将她带来干什么?”

言语间,很是不屑。

杜筱玖从他进屋,就感觉周围空气变得特别阴冷。

大着胆子抬头偷偷看定北王,发现对方身形虽然魁梧,但是相貌可不磊落,浓眉大眼里涌动着一层阴凉。

这让杜筱玖从心底里,不喜欢!

柳文清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解释,就冲杜筱玖打眼色。

杜筱玖一闭眼,说道:“我跟世子爷回来的。”

实话实说呗,还能咋地。

据民间传闻,定北王手里有一只神出鬼没的暗卫,你在家里吃了几个烧饼,他都能知道。

所以杜筱玖不敢撒谎,自己又是打着献图纸的主意,更不敢太痞。

定北王闻言,脸色更是阴沉的拧出水来:“说说,怎么带你来的。”

杜筱玖头皮发麻,心尖都颤个不停。

她结结巴巴,将齐喧怎么带自己来,又不让走的事情说了一遍。

想了想,还是将袖弩的事情隐瞒下了,也不知道定北王会不会发现。

杜筱玖说完话,屋子里顿时静悄悄的,一点声响也没有。

她的脖子低的有点僵,偷偷活动了一下,顺便用眼睛余光观察一下周围状况。

正文 161假的 杜筱玖发现定北王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好似能穿过皮肤、骨头和血肉,直接看进她的心里。

她整个身子都僵了,摒住呼吸,心都不敢跳太快。

是不是自己不该照实说?

柳文清突然呵呵笑了两声:“王爷,世子爷赤子之心……”

“不用替他打掩护!”定北王恨铁不成钢,转身就走。

他一走,屋里气温突然就回升了,杜筱玖也敢扭动了一下脖子。

“柳大人,”杜筱玖轻轻喊了一声:“我……是不是给齐世子惹祸了?”

柳文清“嗯”了一声,将那掏出一半的银票直接塞给杜筱玖:“赶紧回家吧!”

杜筱玖没要银票:“能换成铜板吗?这么大的票子,我怕被人截了!”

她一个小姑娘,长得还挺漂亮,拿着银票去花,还不得被坏蛋给盯上。

柳文清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听后一愣。

随后,他直接喊过一个护卫,将银票交给对方:“找辆马车,你护着杜姑娘回延城县。”

护卫接了银票,就等着杜筱玖。

柳文清又对杜筱玖说:“延城县那边我已经安排妥当了,你回去没人找你麻烦。”

杜筱玖也不想在云溪城了,去它的定北王府,里面没一个正常人!

世子虽然没伤害她,但是所作所为,不就是变相的强抢民女;

而王爷呢,刚愎自用,凶的毫无道理。

种人家,还是离远些的好。

娘说什么靠着王府好乘凉,杜筱玖觉着若是靠过来,估计自己就变凉凉了。

既然梁景湛已经不在延城县,那去京城的可能性就大了。

她先回延城县,去娘坟头磕个头,然后就打包去京城找梁景湛,才是正经事。

杜筱玖想通后,头也没回,跟着护卫就出了定北王府。

她走了,齐喧可是倒了大霉。

韩嬷嬷等人赶到时,齐喧趴在院子冰凉的青砖上,正抱着定北王的腿嚎。

“你是我亲爹吗?”齐喧喊道:“一月抽一次,半个月捶几捶,有意思吗?”

元宵和中秋眼皮子都跳了跳,只恨齐喧不长记性。

果然定北王听了,更生气,一脚将其踹出老远:“像你这么大,老子都带兵打仗了;你瞧瞧你,愈发的没长进,做事不动脑子!”

韩嬷嬷在齐喧被踢出去的时候,就惊叫一声扑过去,抱住了他。

“喧哥儿!”韩嬷嬷哭道:“老奴的世子爷呀!”

定北王看见她,下意识的朝门口看,见慕容王妃并没有跟来,松了一口气。

韩嬷嬷冲着定北王喊:“王爷,世子爷犯了什么错,值当你连着抽。咱们家可就这一个孩子,您不疼他,也得为子孙后代想一想!”

说着,掏出帕子心疼的擦着齐喧脸上的灰:“好孩子,别怕,嬷嬷在。”

齐喧一转身,将脸埋在韩嬷嬷话里,带着哭腔说:“我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喜欢的,带家里来做朋友,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韩嬷嬷忙哄着:“只要你喜欢,就留着!”

定北王更气了:“都是你们惯的!”

家里一直就这一个孩子,就怕被王妃等人惯坏,所以他才严加管教。

谁知道齐喧这小子,自小鬼机灵,百折不挠,怎么打也是一副烂泥的模样。

定北王气急,却又不敢真的下狠手。

“我告诉你,那个姑娘不能留!”定北王说道。

新帝一上位,就派了平津侯来他的地界剿匪。

云龙山为什么会有山匪,定北王府知道,难道新帝不知道?

明摆着要搅浑边境,浑水摸鱼。

那姑娘熟悉云龙山地形,谁知道是哪一方的。

何况……

定北王阴骘地看着齐喧和韩嬷嬷抱头痛哭,顿时有些灰心丧气。

齐喧带回的,绘有铁矿所在地的图纸,根本就是假的。

正文 162撵出去(打赏+1) 定北王派出去的人,根据图纸根本寻不到铁矿,无功而返。

白跑出去一趟,损失几条暗卫,这也就罢了,全当齐喧没有经验。

谁知道这小子,竟然还一门心思在姑娘身上!

由不得定北王不恼怒,这可是将来的继承人呀!

定北王深吸一口气,吩咐跟来的护卫:“将清晖园封起来,不许他踏出半步!”

柳文清等在二门处,见定北王出来,忙迎了上去:“王爷,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定北王说:“讲!”

“您这么管教孩子,不是个办法,”柳文清说道:“不如送军队里去,沙场上滚一滚,自然就成长了。”

定北王停住脚步,半响才叹气:“王妃舍不得呀。”

这就不能聊天了。

柳文清呵呵一笑,没再说话,心里只为齐喧可惜。

定北王想起杜筱玖,问道:“将那姑娘查清底细,若不是细作,给点银子打发出去!”

柳文清眼里闪过一丝差异,试探着问道:“王爷,您不觉着那姑娘眼熟?”

定北王冷哼一声:“眼熟的人多了,谁知道是不是对手专门找的。”

他一脸阴沉,转头看向柳文清:“文清,莫要自作主张!”

柳文清忙低下头,掩住情绪,答了声“是”

定北王一时也没了喝酒聊天的心,挥挥手让柳文清自去。

同样关注杜筱玖的,还有可园的顾荟蔚。

慕容王妃前脚要给杜筱玖发月银,她后脚就打听到了。

倒不是清晖园四处透风,实在是杜筱玖闹腾的嗓门有点大。

她就立在院门口,想不听,那句“你全家都姨通房”的话,顶不住的往耳朵里钻。

没想到她苦心告一状,竟然是这种结果,怎么可能会甘心。

齐喧不喜欢她,若是选一个家世极好的,也就罢了。

拿一个乡下没教养的姑娘,那不是打她的脸,让整个王府的人都看笑话吗?

顾荟蔚气的指甲都折断了,坐在屋里将手里的整块布,刺啦啦撕成一条一条的来出气。

紫黛进来的时候,一整卷布都快撕完了,她忙上去抢过来,眉笑颜开:“姑娘,别撕了,有好事!”

顾荟蔚一挑眉:“父王出手了?”

紫黛点头:“姑娘就是聪明,随便两句就说动王爷去找柳大人。”

杜筱玖跟着双瑞从清晖园出来,顾荟蔚其实就躲在一丛花后面。

知道她是去见柳文清,转身顾荟蔚就去找定北王了。

果然她暗示几句,定北王就提着食盒去了前面。

有着前车之鉴,再加上定北王的望子成龙,杜筱玖肯定留不住的。

紫黛笑道:“那个姑娘,已经被柳大人撵出去了;王爷还把世子又打了一顿。”

顾荟蔚惊呼:“喧哥哥又挨打了?”

她站起身,急的直转圈:“上次的伤还没好呢,喧哥哥那里受的住?都怪那个姓杜的!”

顾荟蔚站住脚,阴沉沉的说道:“撵出去也不能便宜她!紫黛,让你找的打手找到没?”

紫黛忙答道:“府里的咱们不敢找,街上因为过年,地痞也不出来。”

顾荟蔚脸一沉,紫黛又道:“好在奴婢碰到两个乡下来的,在街上无头苍蝇一样的溜达。奴婢一说,那两个人就同意了!”

顾荟蔚笑了:“我也不要姓杜的命,只要砍下她两根手指拿回来就好了!”

看以后,还怎么勾引男人!

正文 163盯住她(打赏+2) 柳文清返回办公的屋子,静坐了一会儿,招来一个下属,正欲安排点事情。

送杜筱玖的那个王府护卫,去而复返:“柳大人,杜姑娘说不回乡去!”

“为什么?”柳文清眉头紧蹙:“让她别闹事,这不是延城县!”

护卫说道:“杜姑娘说家里没人了,她回去能干什么?”

杜筱玖看上了拉车的马,非要磨着将马牵走,说是回家给娘烧了纸后,也算有个代步工具,载着她行走江湖。

护卫无法,见她不肯上车,只好进来禀告柳文清。

柳文清听清楚原委,气的脸色发青:“那就将马和银票给她,满足她行走江湖的愿望!”

江湖那么好行走的,杜筱玖是会武功还是有一技之长?

再说了,江湖在哪?

柳文清活了三十多年,都没见过!

话本子看多了吧?

护卫重新又出去劝杜筱玖,柳文清脑子清醒一些后,在屋子里来回挪步。

杜筱玖小心翼翼的摸着套着车的小马匹:“乖乖,叫你小马好不好?”

小马温温顺顺,脾气特别好,冲着杜筱玖打了喷嚏。

杜筱玖擦了一把脸,轻轻拍了对方一下:“调皮,当你同意了哈。”

柳文清派人送她回去是好事,可是回去之后呢?

延城县没什么可待的了,杜筱玖心里早决定给娘烧过纸后,就去京城。

梁景湛好几次都说,要去京里为梁家翻案,找不到自己,或许他已经带着青岩和小玉出发了。

这些事,杜筱玖不愿意柳文清知道,所以自己上路比较妥当。

杜筱玖抚摸着小马的头,鼻子禁不住的发酸:“小马,你说是不是梁哥哥,以为我死了?”

也不知道找没找过她。

护卫出来时,正看见杜筱玖落寞的抱着马匹的头,他眼皮一抽,走过去说:

“杜姑娘,银票我已经换成了几张小额的,不会引起坏人注意;柳大人说马匹只管牵走”..

顿了顿,护卫左右看看,见无人注意,压低声音说道:“你若是实在无处可去,云溪城长街最东头的悦来客栈,提柳大人的名字,房价五折,过年更是折上折!”

杜筱玖瞪圆了眼睛。

啥意思,还**销猝不及防!

“好哒,我知道啦。”

算了,管它啥意思,反正小马是她的了。

杜筱玖冲着护卫甜甜一笑:“谢谢护卫大哥,也谢谢柳大人!”

护卫目送杜筱玖走远,这才折回去给柳文清交差。

柳文清再次确认杜筱玖出城后,似乎微微松了一口气。

又问:“给她推荐悦来客栈了?”

护卫的脸涨的紫红,憋了半天才问:“柳大人,您真是什么时候,也不忘了给杨五娘拉生意!”

柳文清一瞪眼:“滚!”

护卫立刻溜之大吉。

柳文清怔怔坐了半响,才又招过一个属下:“带几个人,悄悄跟上杜姑娘,看她跟什么人接触、做了什么,统统上报。”

这个属下,比刚才那个护卫正经多了,半句也没多问,一抱拳,转身就走。

柳文清又叫住她:“若是有人伤她,帮一帮。”

杜筱玖骑着小马,慢慢的在官道上行走。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路上没有一个人,谁也想不到今年她要在路上过年!

天大地大,反正杜筱玖无处可去,也不着急。

她任小马慢慢悠悠的往前走。

云溪城到延城县只需五日;从延城县去京城,若是快一点,也得一个半月吧?

杜筱玖心里估摸着时间,算着梁景湛他们走到了哪里,自己有没有可能半路赶上。

她低着头,心思全在这上面,没有注意小马已经拐进了小道。

正文 164去你丫的劫匪,丢不丢脸 等杜筱玖发现的时候,天色都临近黄昏了。

她使劲拍了一下小马的脑袋:“你这是往哪儿走呀,回官道上去!”

可是小马很无辜的回头,又喷了杜筱玖一鼻子白气。

杜筱玖四处张望了一下,恍然大悟:“哦,上次你是不是也跟着齐世子出远门啦?”

这不就是上次齐世子回来时,走的小路?

杜筱玖清醒过来后,偷偷往外看过,不过当时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今天大白天,跟着小马这么一溜,倒是隐隐记起一些路边景色。

小马仰头叫了一声,似乎有些得意。

杜筱玖笑了:“都说老马识途,你这小马也不错嘛。不过我胆子小,咱们还是从官道走吧?”

小道虽近,快一点三日就到延城县,可是官道安全呀!

三十里一个驿馆,杜筱玖怀里揣着柳文清给开出的路引,她还想试一试管不管用呢。

柳文清作为王府的门客,怎么感觉权利挺大呀?..

小马,听到杜筱玖让回去,当即长啸一声,转身往回走。

杜筱玖更加高兴了,这小马竟然还通人性,感觉很有缘分呐!

然而,小马还没走出小道,杜筱玖怕什么来什么。

前面路口跳出两个蒙面的人,看身材既不高大也不威猛,一个高瘦一个矮胖。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又高又瘦的那个,闭着眼睛急急喊道,额头都冒出汗了,一看就知道第一次干拦路抢劫的活。

杜筱玖本吓得心惊胆颤,小手都摸到钱袋准备扔过去了,可是一听声音,脸拉的老长。

“二黑子!”杜筱玖叫起来:“你丫延城县混不下去,跑这来劫道!”

对方一听杜筱玖喊,这才敢抬头。

一看真是杜筱玖,二黑子还没反应,另一个矮胖的一把拉下脸罩,咧嘴招手:“杜姐儿!是杜姐儿!”

他高兴的朝着杜筱玖跑,边跑边喊:“我就说看着像杜姐儿!”

可惜还未靠近,小马就扬起了前蹄,唬的他立刻止住脚步,无奈的看向杜筱玖。

杜筱玖惊呆了:“大壮,你疯了,跟着二黑拦路抢劫!”

二黑此刻也拉下脸罩,哭丧着脸说:“咋那么倒霉,好不容易接了单大活,怎么又是你!”

杜筱玖翻身下马,将大壮拎到二黑跟前,让两人排队站好。

大壮眼中掩不住的兴奋,问:“杜姐儿,他们都说你杀人跑了,俺不信!”

杜筱玖眯了眯眼睛,问道:“你们两个不好好在县里呆着,跑出来做劫匪?”

大壮当即红了脸,不出声了,捅了下二黑。

二黑一咬牙,立正站好:“手下兄弟都被家里人拎回家过年了,俺一个人没意思,就出来跑跑江湖!”

杜筱玖“呸”了一声:“跑江湖,你知道江湖在哪儿吗?江湖里用的是脑子,你有吗?”

二黑紧紧闭着嘴,胸脯一鼓一鼓,似乎很生气。

杜筱玖翻了个白眼,又看大壮:“你说你,站着没人家高,躺着没人家长,你也好意思出来跑江湖?”

大壮涨红脸,支支吾吾:“你不是说,跑江湖要用脑子的吗,跟身材啥关系?”

“那你倒是带二柱出来呀,”杜筱玖推了推他的肩膀:“你傻,还跟着个傻子,难道一对冲,就能变聪明了?”

大壮不说话了。

二黑要不是看着大壮是杜筱玖的人,早动手揍了。

这丫头,嘴咋还那么欠呢!

“杜筱玖,别得意,你被人盯上了知不知道?”

二黑说道:“没有俺们两个,还有其他人要你的手指头!”

“要啥?”杜筱玖没挺清楚,侧耳过去:“你说要啥?”

正文 165你说谁? 二黑咳了一声,再一次高声说道:“手指头!”

杜筱玖将手放在二黑眼前,问:“给你,你敢砍吗?”

二黑喉结动了一下,怒道:“你笑话谁呢!”

大壮紧张的往前一迈步,挡在两人跟前:

“别冲动,都别冲动!唉,咱们好歹都是老乡,互相帮扶……”

“你起开!”杜筱玖推开大壮,立在二黑跟前:“二黑,你知道我为啥那么喜欢你吗?”

二黑一愣,大壮也傻乎乎看着杜筱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说啥?

她……喜欢……他?

“你面上凶,但是心底善良!”杜筱玖说:

“你看你在咱们县里,虽然横着走,但是从没做鱼肉乡里的事情,也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更别说杀人放火了,你怕是连只鸡也不敢杀吧?”

二黑眼珠子动了一下,结结巴巴:“你……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杜筱玖拍拍他肩膀:“别管是夸,还是损,都是对你心善的一种肯定,但是!”

“你竟然拐着老实的大壮,出来作劫匪,这个不能忍!”

杜筱玖话一拐,扫了两人一眼,一脸的痛心疾首:

“还要砍我的手指头,我手指头是金子吗,砍了能干什么?”

“换银子!”二黑迅速说道。

“……”

行。

真行!

她转头问大壮:“他一个人没意思,出来跑江湖,你难道不怕家里人担心,明儿个就是大年三十,你心可真大!”

也不怕丁瘸子和二柱急疯。

大壮挠挠头:“我想跟着出来,找找你。”

见杜筱玖脸又黑了,他忙解释:“小玉找你找疯了,大半夜拍我们家门,等天亮,她跟那个梁老板全消失了。

大街上都传你杀了人,我担心,就跑出来找你,正巧碰到二黑也出来。

都是一个县的,搭个伴,可是没银子吃饭,所以……”

他没好意思说下去。

杜筱玖若有所思,听大壮不再说了,才问道:“为什么说我杀人,出什么事了?”

“你不知道?”二黑一脸的惊讶,插嘴问:“你不是住进张家了吗?”

杜筱玖当即否认:“没有,恶心了她们家之后,就出来了。”

大壮和二黑,将张家的情况简单的说了一下,其实他们也都是道听途说的。

张县丞死在外面大街上,吴氏被刺死在家中,李氏和张楚楚,以及家里下人,全被柳文清遣返回乡。

官府连个追缉凶手的公文,都没发。

大壮说道:“据柳大人身边的人透漏,那个张县丞,据说是害死梁将军家的帮凶!”

杜筱玖眉心一跳,没敢接话,怕露出什么马脚来。

柳文清身边的人这么说,是不是代表柳文清,其实早就清楚自个儿身份了?

这么一想,她再没心情对着二黑和大壮耍贫了。

“你们不是拦路抢劫,是接了杀人越货的活,对不对?”杜筱玖快刀斩乱麻,直接问道。

大壮点头,指了指二黑:“你要是问是谁,他知道,都是他出去找活的!”

杜筱玖瞪了二黑一眼,忍了忍没忍住,又教训开了:

“你找什么活不好,非要干这种不要命的,万一碰到硬茬,你对得起你死去的娘吗?”

二黑低下了头,半响,才小声说道:“定北王府的姑娘!”

杜筱玖还在说:“你在县里横着走,就以为在外面也能横行霸道啦?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知不知道,你……啥,你说谁,谁指使的?”

正文 166上坟 杜筱玖眼睛都瞪的酸了,没听错吧?

二黑又说了一遍:“王府的姑娘!她的丫鬟出来找的俺们,趾高气昂,连身份都没瞒着!”

我擦!

顾荟蔚?

都没见过面,一上来就这么狠,直接砍手指头?

定北王府里的人,都她娘的有毛病吧!

杜筱玖磨了会牙,一挥手:“算了,鸡蛋碰不过石头,胳膊也拗不过大腿,回家!”

她转身翻身上马,操控着小马,也不走官道了,还是小道走着近。

反正有大壮和二黑跟着,也不怕再有贼人惦记。

再说明天就是大年三十,谁无聊这时候出来打劫?

大壮立刻跟在马后头,扭头见二黑没动,招招手:“二黑,咋不走呀!”

二黑低着头,不动地方。

杜筱玖回头一瞧,大概知道对方估计跟自己一样,无处可去。

她叹口气:“我要是还有家,就雇你了,可惜给娘上完坟,我就要往京里去。”

大壮再一次震惊:“杜姐儿,你不回县里?”

杜筱玖摇摇头,情绪低落:“人都没了,回去干什么?京里有亲戚,往京里去!”

她又瞟了眼二黑,突然生出惺惺相惜的感觉来:“大壮,你将他带回家过年吧。

二黑,开了春也别继续做流氓了,军队上招募,你就去吧。

总感觉北齐和南楚,过不多久还要打仗,好歹你也算保家卫国,以后能找个好婆姨,成个家不是?”

这么混着,啥时候是个头。

延城县之所以能容忍几个小屁孩自称流氓,那是因为延城县就是军人加流民组成的。

大人们不是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流民,就是军户。

真的流氓,在延城县根本吃不开呀。

二黑这次听懂了杜筱玖的话,低着头垂着眼,但是脚步倒是跟上了大壮和小马。

杜筱玖说打仗,也是因为齐喧说什么铁矿之后,她推测的。

既然铁矿那么重要,北齐怎么可能容忍地图被定北王府的人拿走?

瞧那天信号弹连着两发,柳文清派来保护她的护卫走的那么急,定是因为齐喧遇到危险了。

等开春,谁知道县里百姓会不会遭殃。

她长叹一口气,回头对大壮说:“要不,你们家搬云溪城吧?”..

万一打仗,起码云溪城更安全一点。

大壮傻乎乎的笑,一点也不知道杜筱玖想什么,能陪着她走这最后一程,也是开心的。

杜筱玖看他那傻样,估计也说不通,于是看二黑:“他脑子不拐弯,帮我照应着点!”

二黑抿着嘴,不开腔,但是看神情,算是默认了。

到了延城县城门,任大壮怎么央求,杜筱玖也没有跟他回去过年,而是直接奔杜秀秀的坟而去。

地里的雪早化了,杜筱玖深一脚浅一脚,踩着田里泥巴走到杜秀秀坟前。

“娘,过年了,女儿给你带好吃的了,定北王府里的点心!”杜筱玖从包裹里掏出好几封点心。

这是她给柳文清要的。

她将路上买的纸钱拿出来,给杜秀秀烧上:“女儿要去京里,不知道啥时候回来,这次给您多烧点。

娘,您保佑俺们,在京里一切平安。”

杜筱玖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话,眼睛也哭肿了,等感觉到小北风肆虐吹来时,一抬头,天都老黑了。

正文 167不正常 空旷的田野,到处漆黑一片,只有小北风呜呜的刮着,打的杜筱玖脸庞生疼。

她打了个冷颤,赶紧低头,将那天埋在杜秀秀坟前的东西挖出来,又将那些点心果子填进去埋好,这才起身,牵着小马,踩着又冻硬的土地,慢慢离开。

她走后没多久,田间小道的树上,跳下来两个黑影,直奔杜秀秀的坟而去。

两个黑影各拿了一把铁锹,到了坟前,互看一眼后,埋头就挖。

不一会,杜筱玖埋下去的点心,全被翻了出来。

两个黑衣蹲下翻了翻,什么也没找到,接着就要刨杜秀秀的坟。

这时候,远处突然急急窜出另一黑影,靠近两人后,几道寒光,刨坟的两个人顿时人头落地。

那个黑影,直接捡起地上的铁锹,将点心重新埋了进去,又将杜秀秀的坟挖开,将两个尸体直接扔进去,重新埋上。

动作行云流水,一点也不含糊,看呆了跟踪杜筱玖过来的,定北王府的护卫。

“头儿,啥情况?”一个护卫小声问道。

护卫首领眼睁睁看着那条黑影,干完杀人的活,重新没入黑暗之中。

呆了半响,才回头:“老子怎么知道,赶紧跟上那个姑娘!”

娘的,本以为就是跟踪个小姑娘的活,顶多半路个把二货劫匪。

他们都没出手,杜筱玖就搞定了。

原以为这就是路上的插曲了,谁知道更刺激的在这里。

刨坟、杀人、就地掩埋!

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干的活!

护卫头领现在终于感觉到,柳文清派他们几个出来跟踪杜筱玖,怕不是同情心泛滥,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因此,在之后的盯梢中,几个人更加的谨慎。

但是杜筱玖根本不知道身后的那些事,一路平平安安,又回了云溪城。

她一个人,可不敢在小道上走,而是选了绕远的平坦官道。

再回云溪城,大年三十早过了,已经是正月十二,整个年算让她耽误在路上。

几个护卫后面远远跟着,望着云溪城的城门,又是一阵纠结。

“头儿,她回咱们的地盘了,还跟吗?”一个护卫问道。

护卫头领一脸沉重:“派一个人去回话,余下的紧紧盯着!”

然而杜筱玖进了云溪城,哪也没去,直奔定北王府。

难道她又想回去?

护卫头领一路跟着,却发现杜筱玖根本不进王府,而是直接蹲在王府对面的墙角下。

他盯了半天,杜筱玖吃干粮喝水,眼睛都紧紧盯着王府的大门。

太不正常了!

护卫头领觉着,还是亲自给柳文清回报一下,比较妥当。

他转了圈,从王府后门进去,直奔柳文清的小院。

“你说什么?”柳文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但回来了,还蹲在大门口?”

这个杜筱玖,到底想干什么?

护卫头领请示:“柳大人,这条线,我还继续跟着吗?”

柳文清来回踱步两次,眉头都能夹死苍蝇:“跟着,看她到底要干什么!”

可是护卫头领出去时,发现杜筱玖不见了。

他出了一身冷汗,忙吹响口哨。

立时不知从哪里钻出个打扮特别朴素的人来。

护卫头领问:“人呢?”

来人一指南边:“她往长街上去了!”

正文 168野路子 杜筱玖寻寻觅觅,终于找到长街东头的悦来客栈。

正月里,那些南来北往的商人,都赶回家过年了,哪里还有什么客人。

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坐在门口,抠着牙晒太阳。

杜筱玖牵着马走进,连着看了她好几眼,直到对方不耐烦才开口:

“这位漂亮的小姐姐,客栈还接待客人吗?”

妇人扶了下头上的花,上下打量了一下杜筱玖,笑眯眯说道:“哪里来的嘴甜小姑娘,吃饭还是打尖呀?”

“住店,住店!”杜筱玖松了一口气:“柳大人介绍来的,说是给打五折!”

京城路途遥远,银子得省着花呀。

杨五娘一怔,问:“柳文清介绍你来的?”

她下意识的往杜筱玖身后瞧,果然看见个把熟悉的脸。

杨五娘回头又深深打量杜筱玖一番,怎么一个小姑娘,被定北王府给盯上了?

杜筱玖还在等着她回话,见杨五娘发愣,她伸手在其眼前晃了晃:“老板娘,老板娘?”

“老板就是我,没娘!”杨五娘回过神,冲着杜筱玖翻了个白眼!

杜筱玖忙笑:“习惯了,习惯了第一次见这么漂亮的小姐姐开店,一时不敢相信。”

杨五娘“噗呲”一笑,侧身让杜筱玖进店,又喊了个伙计将小马牵进后院。

杜筱玖问房价,杨五娘豪迈的说道:“大过年也没什么客人,你就住天字一号房,交普通房价的一半就好。”

杜筱玖惊喜,连连道谢。

杨五娘回头瞧了一眼,跟踪杜筱玖的护卫,就在店前的大树下蹲着。

她扭头笑问:“姑娘贵姓,怎么认识的柳大人?”

杜筱玖简单的将其同柳文清的结识说了一通,隐下了与张家的恩怨,以及同定北王府的瓜葛。

随后,杜筱玖一脸的牲畜无害:“漂亮小姐姐,您叫什么呀,同柳大人是不是关系很好,他怎么随时给人推荐您的店?”..

杨五娘斜了她一眼,小姑娘年纪不大,套话技巧倒是挺熟练的。

她一摆手:“我男人为他干活死了,自然要照顾我!”

其它的,便不再多言。

寡妇?

杜筱玖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进了天字一号房。

房间布置的华丽温馨。

等杨五娘去楼下安排热水和热饭,杜筱玖将行李往桌子上一放,就扑在松软的床上先打了个滚。

大过年的,也不知道梁景湛他们,路上住不住的上店。

杜筱玖终于在几天的辛苦后,舒舒服服泡了个澡,吃了顿热饭。

她见杨五娘不愿意同自己多聊,便也不去打扰,而是打着逛街的幌子,一步一步又挪到定北王府。

柳文清头发都快拔光,也没想通杜筱玖到底要干什么。

算啦,不想啦,总归有人看着。

倒是护卫头领回禀的另一件事,引起他的兴趣:“你说,有人挖她娘的坟?”

说完,总感觉这句话哪里不对。

不过护卫头领听懂就行。

护卫头领点点头,将那晚的情形仔细说了一遍,甚至对方刨坟时吐的一口痰,都讲的一清二楚。

之后,他又说道:“属下留了个人,专门盯着最后出现的那个黑影。只是现在,那人一直无甚动静。”

柳文清陷入沉思。

张宫是梁家那个败类,处处针对杜筱玖。

之后又有人挖杜筱玖娘的坟,听护卫头领形容的身手,应是京城哪家养的护卫。

他们在找什么?

后来的那个影子,武功路子有点野。

又是谁呢?

正文 169公子无恙 济州城,是南楚最大的码头,南北交通的中心枢纽。

从这里坐船,半个月就能到京城。

梁景湛站在码头上,对着京城的方向,幽暗的眸子一点一点转冷。

小玉抱着包裹,跟青岩两人立在后头。

谁也不知道梁景湛到底在看什么。

这一路,根本没瞧见杜筱玖的影子。

在延城县还有些话痨、嫌东嫌西的梁景湛,愈发的冷若冰霜,惜墨如金了。

但是小玉不敢有疑问。

暗道里,梁景湛一根一根掰断潘琼花手指的模样,同她内心深处心狠手辣的山匪形象,完全融合了。

眼下姑娘失踪,她一个卖了身的奴婢,只能跟着梁景湛往南走。

天气再暖,也还是冬天,又是在河边。

不一会,小玉和青岩两人都冻的受不住了。

青岩瞧瞧小玉,硬着头皮上前:“公子,咱们再不找住处,天就晚了。”

梁景湛闻言,这才回头领着两人,一步一步朝着城里走。

但是这次他没有去客栈,而是七拐八拐,进了一条胡同。

小玉和青岩心里好奇,可是谁也不敢上前多问一句,只默默的跟着走。

反正这一路,都是这么跟过来的,也没冻着饿着。

梁景湛在极艰难的环境下,都能找到吃和住的地方。

梁景湛在一处民宅前停下,抬手轻轻叩响锁环。

等了一会儿,门打开一条缝,一个戴着瓜皮帽的老人家,一脸警惕的看着他们:“干嘛的?”

梁景湛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印鉴递了过去。

男子接过一看,大惊失色,再次抬头瞧梁景湛:“您是这印鉴的?”

“主人!”梁景湛冷冷说道:“牛掌柜,我回来了。”

男子态度立刻变得毕恭毕敬,打开房门将三人迎了进去:“公子请。”

小玉的怀疑更加强烈了,可还是跟着进了院子,眼也不敢乱瞟,只盼着能见到杜筱玖。

还是跟着自家姑娘,知根知底的放心。

牛掌柜边请梁景湛往里走,边说道:“前一段带着您亲笔信来的二十多个小伙子,小老儿按着您的点的名,派了一个去延城县守坟,余下的,全送进京了。”

梁景湛垂着眼睑,轻轻“嗯”了一声。

牛掌柜瞅着他的脸色,又问道:“咱们商号自创立,公子就从不真面目示人,怎么今个儿没带面具?”

梁景湛突然抬起眼皮,目光冷冽的扫了牛掌柜一眼。

这目光!..

牛掌柜心里一惊,同三年前面具人的目光对上了号,当即打消了心中疑虑。

他本是瞧着眼前的公子身型声音,同三年前的不一样。

再说这年纪,也太年轻了些。

但是此刻梁景湛周身发出的凉薄气息,着实不容他胡思乱想。

三人安置下,牛掌柜将这三年的账册捧上:“公子三年没来查账了,这是最近的帐薄,请公子过目。”

梁景湛右手摩挲着帐薄,却并没有翻看,而是直接问:

“我从北地一路朝南,看到咱们的分号已经开遍不少城镇,这三年盈利不少吧?”

说起这个,牛掌柜就来精神:“那可不,当初咱们浮生商号成立的时候,公子就说过要将浮生开遍天下。

这三年公子杳无音讯,小老儿不敢辜负公子厚望,一直兢兢业业,将浮生商号发扬光大。”

他说着,就拿出一个箱子:“如今咱们商号财力雄厚,这是公子放在小老儿这里的所有盈利。”

梁景湛眉毛一挑,似笑非笑:“难为你,守着这么大笔财富,不动心!”

正文 170看花灯 牛掌柜有些激动:“公子看扁了小老儿!若不是公子相救,哪有小老儿的今天!”

当时作为京城首富的他,因为得罪权贵,全家都被逼到绝境。

若不是梁景湛出手相救,牛掌柜不可能保住全家,东山再起。

“当时公子也窘迫,却还是拿出最后的盘缠,小老儿的孩子这才没被卖进高门为奴!”

牛掌柜说道:“得蒙公子大恩,小老儿怎能做那忘恩负义之徒。”

梁景湛沉默良久,嘴角才扯出一个嘲讽的笑意。

他的运气,着实比姐姐好上百倍。

姐姐待人纯良,从不奴役任何人,可惜总是遇人不淑,导致一生悲惨。

倒是他,陷入险境,眼看将死,无意中遇到牛掌柜一家卖儿卖女。

反正要死,留钱做什么,于是他一股脑全给了对方。

谁料从此牛掌柜对他肝脑涂地,不但将自己卖给梁景湛,还协助他开了这个浮生商号,打开另一扇大门。

浮生呀……

其生若浮,其死若休。

那时的梁景湛,怕牵连他人,从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倒是成全了今日,借尸还魂的自己。

他拉回自己的游思,交给牛掌柜一封信:“飞书传信给青川他们,京里可以开始了!”

杜筱玖在定北王府的大门口,一直蹲守到元宵佳节。

这毅力,跟柳文清手下的暗卫,都有一拼了。

杜筱玖定时定点,每天辰时一刻来,酉时四刻走。

不急不躁,稳稳当当,除此之外,再无其它活动。..

柳文清好几次都忍不住,想亲自出门去问一问:是定北王府门口的石狮子好看,还是这条街上帅气的小哥哥多。

不过他现在没空搭理杜筱玖。

元宵节,云溪城百姓有上街赏花灯的习俗。

这一天长街上人头涌动,不分男女,都出来街上狂欢。

明面上,云溪城的地方官维持秩序;但是暗地,柳文清领着的王府暗卫,也要上街暗中协助。

万一被京城或者北齐的宵小,闹出什么乱子,丢的可不止是定北王的脸。

世子齐喧屁股被揍的开花,在床上趴了十几天,终于能伸伸腰,出来走动走动。

他扶着元宵,先去静园见了慕容王妃,叙叙母子情深。

从静园出来,就看见顾荟蔚在门口站着。

他装作没看见,就要从旁边走过。

顾荟蔚行了一礼,笑脸迎上:“喧哥哥,今日花灯,可去街上转一转?”

“不去!”齐喧回答的特别干脆:“小爷我要养伤!”

顾荟蔚神情低落,可对方有伤在身,也不敢强求。

她接过紫黛手里的花灯,怯怯说道:“喧哥哥的院子也不让我进,做的花灯,现在就给您吧?”

齐喧手都没动一下,眼皮更懒的抬。

身后中秋一把接过,笑着谢了,便催着元宵往前走:“快走,世子爷出来够一会了,伤口可别再裂开了!”

顾荟蔚面色复杂的看着三人离开,紧紧掐着手心,将所有委屈全埋在心里。

听说城南的老君庙,求姻缘特别灵验。

平时她不敢去,怕王府里人笑话。

今个儿元宵赏花灯,许是个好机会。

顾荟蔚谁也没带,只领了心腹紫黛一个人,备好银子,拿出早就准备下的同心结,出了王府们,直往城南老君庙。

正文 171又……惊呆了! 顾荟蔚出门,只给上官王妃说了一声。

上官王妃通知了门房,便让其出去了,自己依旧在家里点灯念佛,一副心如枯槁的模样。

柳文清这边听见顾荟蔚出门,也没在意,只安排两个护卫跟着,注意别出意外就行。

左右不是王府的正经主子,谁也没当回事。

杜筱玖带着顶卧兔儿,抄着手蹲在王府对面的墙根下,小北风将她鼻子吹的通红。

今天元宵,她酉时四刻没有走,反而多呆了一会儿。

果不然,王府角门那里有了动静,出来一辆马车。

随行的那个趾高气昂的丫鬟,杜筱玖在清晖园见过一次,正是顾荟蔚身边的紫黛。

马车使出王府,径直朝城南去了。

长街就在城南,此刻早已经人头涌动、摩肩接踵。

马车行到外围,就进不去了,只能找个偏僻的角落停下。

顾荟蔚戴好帷帽,扶着紫黛下车,交代车夫在原处等着,想了想,也没让护卫跟过去。

毕竟是去老君庙求姻缘,王府里没人拿她当回事,若是这些护卫大嘴巴,她后院听不见,可是谁能保证前院不传出点什么?

跟着的护卫犹豫了一下,真的没有跟过去。

毕竟今天,云溪城的城防和治安,是非常严格的,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

杜筱玖心里偷偷一乐,真是没白白挨这三天的冻。

她不紧不慢的跟着顾荟蔚,对方毫无察觉。

杜筱玖都有心情看看风景,在小摊子上买个青面獠牙的面具戴戴。

走到长街尽头,行人渐少,只听见不远处的嘻嘻哈哈。

再过一座桥,突然变得宽敞,少男少女又多起来。

顾荟蔚加快了步子,绕过那些少男少女,埋头朝着老君庙里面走。

杜筱玖紧紧跟着,走的热了,将头上的卧兔一把扯下塞进怀里。

她眼瞧这顾荟蔚上香、磕头、往功德香里扔铜板,将手里的同心结小心的挂在一颗粗壮的大树上。

杜筱玖抬眼一瞧,整颗树都被红绸条、同心结等物挂满。..

看来神棍这个行当,很有钱途嘛。

四处全是少男少女,有的一见钟情,害着羞,不好意思的低头。

杜筱玖没心没肺的笑了一下,一扭头,顾荟蔚不见了。

丫丫的,没这么耍人的吧?

杜筱玖赶紧到处找,因为带着凶巴巴的面具,每一个见到她的人都下意识的躲开。

找到大殿门口,杜筱玖松了一口气。

顾荟蔚抽签呢。

心肠这么黑,抽个下下签!

杜筱玖心里嘀咕了几句,果然顾荟蔚从大殿走出来的时候,面色不好。

紫黛小心的跟着,走出老君庙,才说道:“牛鼻子道士,肯定是哄人的!”

顾荟蔚心情不佳,埋头前行。

紫黛怕她往心里去,又劝道:“姑娘,这种东西,全当取乐。签上说什么费尽巧心思,只恐属他人,怕是瞧姑娘您穿金戴银,想骗银子!”

“别说了!”顾荟蔚叹口气:“只是心里一时想不开,命这种东西,到底还掌握在自己手里!”

紫黛这才不说话,紧跟着顾荟蔚往前走。

眼看着要上桥,正是四处无人的时候。

说时迟,那时快,杜筱玖一个箭步上去,手上不只什么时候拿出的麻袋,直接套在顾荟蔚头上。

远处紧盯杜筱玖的护卫,再一次的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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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72为啥呀? 柳文清也傻眼了。

他呆坐半响,才盯着回来的护卫,再一次问道:“你说,哪个姑娘,将哪个打了?”

“杜姑娘,将顾姑娘打了!”护卫舌头都大了,跟说绕口令似的:“顾姑娘脸被杜姑娘捶的,全肿了,怕是一个半月都消不下去。”

下手太黑了,尽往人家姑娘脸上招呼。

柳文清终于听清楚“杜”和“顾”了。

不知为什么,听到不是杜筱玖挨打,他莫名松一口气。

“你们也不上去拦住?”柳文清缓过神后,一瞪眼,训斥道:“就这么看着人小姑娘打架?”

护卫老委屈了:“您只说远远跟着,有人为难她,就帮一把,可没说她难为别人,咱们也要拦着!”

再说当时都傻眼了,谁见过姑娘家打架,直接下拳头?

不都是抓头发挠脸吗?

杜筱玖戴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一跃而上套出顾荟蔚的脑袋,话都不说半句,抬拳就捶。

旁边紫黛反应过来后,尖叫着就扑上去。

谁知道杜筱玖这边揍着人,那边还能顾上紫黛,一脚将其踹到了桥那头。

顾荟蔚在麻袋里,闷声尖叫,手脚并用的挣扎。

杜筱玖埋头一顿捶,捶完就跑。

护卫得的命令是盯着杜筱玖,回过神见她跑了,赶紧跟了上去,都没空照顾挨打的顾荟蔚。

柳文清听完讲述,气的拿起桌上的砚台,就要砸护卫。

但是想想砚台老贵了,他重新放下,捡了本书扔过去。

“知道你现在为啥还蹲在这里,被派去盯一个小姑娘不?”柳文清怒问。

护卫傻傻摇头。

“因为蠢!”柳文清吹胡子瞪眼:“好歹顾姑娘,也是王府的养女,怎么能扔下不管?最少也得过去,问下为什么挨揍吧?”

护卫垂着头,不敢出声。

柳文清气的喘了好一会,才平息了心中的激动,问道:“顾姑娘回来了吗?”

“回来了,还请了大夫。”护卫忙答道。

那就好!

柳文清站起身:“杜姑娘回悦来客栈了,对吧?”

护卫忙点头。

柳文清也不多说,甩袖子先去了王府二门处,托人向上官王妃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毕竟让王府的姑娘在外面挨揍,是他没有安排妥当。

上官王妃也算通情达理,并没有怪罪,只淡淡说了声以后注意。

但是顾荟蔚可倒了大霉,整个头都是肿的,眼睛被打的眯成一条缝,睁也睁不开。

上官王妃问谁打的,她只知道哭。

紫黛也摇头:“带着个鬼面具,根本看不清。”

这次事件,竟然成了王府的悬案。

齐喧听到消息后,乐不可支,专门跑去可园瞧了个热闹,又惹来顾荟蔚伤心垂泪。

这是后话。

只说柳文清一路溜达到悦来客栈。

罪魁祸首杜筱玖,正坐在大厅里,整张脸都埋在面碗里。

杨五娘也出去赏灯了,还没回来,店里只有个小二看着。

小二见他进来,刚想招呼。

柳文清摆摆手,坐在了杜筱玖对面。

杜筱玖吸溜完一海碗油泼面,这才满意的放下碗,冲着对面就打了个饱嗝。

“嗝”

哎呦,这一股大蒜味!

柳文清捂住鼻子,在空中挥了挥手,将冲鼻子的味道拍散。

杜筱玖眼睛闪亮亮的,见到柳文清很是惊喜:“柳大人,这么巧,也来吃面?”

“吃你个头!”柳文清说道:“说说,为什么打顾姑娘?”

正文 173出气呀! 杜筱玖面露羞涩,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柳文清目光紧紧盯着杜筱玖,恨不得掀开对方的脑子仔细瞧一瞧:

“你在王府里,连清晖园都没有出去过,怎么同顾姑娘接下梁子的?”

“柳大人的人,回去没告诉您?”杜筱玖不答反问。

柳文清神情一滞,随意试探问道:“什么意思?”

杜筱玖顺手拿了根牙签剔牙,另一只手往门外一指:“外面蹲着的那个,可跟了我几天了。”

以前同大壮、二黑他们,可没少学人家斥候,演练侦查反侦查。

娘有时候,还给指导两下。

所以论躲人,别看杜筱玖年纪不大,能力一点不比定北王府的暗卫差。

她要不是怕一个小姑娘,路上真出点什么事,以至于出师未捷身先死。

这些护卫早在她出云溪城的时候,就甩掉了。

当然,也不一定能甩掉。

但是唬人的气势不能输,杜筱玖一脸的胸有成足。

柳文清顺着她的手指,往门外一瞧。

果然大树底下的护卫,左顾右盼、欲盖弥彰的模样,实在没眼看。

他清了清嗓子:“那是为了保护你,你打人我们总没拦着吧?”

杜筱玖剔完牙,整个人往桌子上一趴,伸出自己的右手掌。

“瞧见没,多秀气的一张纤纤玉手,你们家那位姑娘,买通人,要将这美好的手指给摧残了。”

杜筱玖说道:“您说说,王府世子禁锢我,王府的姑娘要摧残我。

难道我就该任人宰割,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老老实实将手指包成一朵花,送给你们定北王府?”

柳文清目光晦涩,半响才说道:“别说那么难听,你的事跟定北王府什么关系,顾姑娘是顾姑娘,王府是王府!”

所以,她不闹王府,直接揍顾荟蔚呀!

“呵呵”杜筱玖一笑,眯着眼打了个哈欠。

心愿已了,顿时很疲惫,想睡觉有没有。

然而这么明确的送客信号,对柳文清一点不管用。

对方非但一动不动,而且一抬手,给他自个儿倒了杯热茶,不紧不慢的喝起来。

杜筱玖抬起的p股,重新落座,抹了一把脸,凑到柳文清跟前:

“柳大人,您都说顾姑娘是顾姑娘,王府是王府,不会因为我揍了她,对我有什么……嘿嘿?”

不会抓出去,大刑伺候吧?

柳文清翻了个白眼,很傲娇的扭过身面朝门口,并没有搭理她。

杜筱玖一看,不像找自己麻烦的模样,抬头往门口瞅了瞅,突然福至心灵。

“您不会是等杨老板吧?”杜筱玖八卦之心顿起:“你对自己兄弟的媳妇,有想法?”

柳文清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店小二不明白状况,忙走过去:“柳大人,要帮忙吗?”

柳文清摆手让他离远点:“滚!”

好大的气呦!

店小二被吼的一肚子委屈,却不敢吭声,又缩回了柜台里。

杜筱玖乐了:“真有j|情呀!”

柳文清坐不住了:“你一个小姑娘,能不能别跟老娘们似的!”

张口“想法”,闭口“j|情”,像话吗?..

他一甩袖子,就不该多余走这一趟!

柳文清铁青着脸,被杜筱玖说中心事,没脸在悦来客栈再呆着,甩袖子走人。

杨五娘正巧回来,与他在店门口撞上。

正文 174你去京里吧 “柳大人,怎么走了?”杨五娘有点困惑。

这厮一来,不同自己聊半天,是不走的呀,今个儿这么反常?

柳文清非但没停,脚步更快了。

杜筱玖哈哈笑起来,对一脸迷茫的杨五娘说道:“我咋看着柳大人的耳根子,忒红呢?”

还没走多远的柳文清,脚步一跄,差点摔倒。

大半夜,你眼咋那么尖呢!

杜筱玖又圆满了,迈着愉悦的脚步,回自己天字一号房睡觉,明个儿早起去京城。

柳文清落荒而逃,回到王府自己屋里,坐在椅子上大喘气。

怎么感觉,被一个小姑娘给耍了?

他擦了把汗,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冰凉冰凉。

柳文清站起身冲着外面喊:“打壶热水!”

一个小厮应声而起,但是不过一会儿,空手而归。

他一脸的沮丧:“柳大人,厨房的热水,全被世子爷征用了。”

“为什么?”柳文清抬眼看看皎洁的月光。

这个时辰,齐喧不睡觉,折腾那么多热水干什么?

小厮说道:“王爷说过完年,让世子去京城,恭贺太后千秋。”

柳文清怔住:“你听谁说的?”

“您出门后,世子跑去可园笑话顾姑娘,被王爷逮着了。”小厮说道。

定北王瞧见齐喧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心里真是又气又恨。

“滚!”他怒道:“你来凑什么热闹!”

齐喧没提防定北王来了,顿时两股战战,立在那里不敢动弹。

他越害怕,定北王越看不顺眼,一伸手提溜起齐喧,拎着就往静园去。

屋里的顾荟蔚听着动静,心里着急,扯住上官王妃的袖子:“母妃,父王不会又抽喧哥哥一顿吧?”

上官王妃挑着细长精致的眉毛,怔怔看着顾荟蔚半响,才叹口气:“又是个傻的。”

顾荟蔚瞧着犯了上官王妃的忌讳,不敢再纠缠,慢慢撤回手,却趁着上官王妃不备,使眼色让紫黛去打听消息。

慕容王妃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还是浑身没劲儿,需要静养几日。

结果刚迷迷糊糊睡着,就被吵醒了。

韩嬷嬷急着推醒她,说道:“娘娘,王爷和世子来瞧您了。”

慕容王妃惊讶,坐起身:“这么晚,他们爷俩不睡觉?”

语气里,不禁掺了些娇嗔。

韩嬷嬷目光躲闪,只说:“您出去看看吧。”

慕容王妃一看这模样,就知道有事,忙让韩嬷嬷服侍着起身,往外间里去。

定北王坐在榻上,黑着脸看桌上一盆开花的水仙。

齐喧浑身颤抖,立在对面,一见慕容王妃出来,忍不住就要扑过去。

定北王一咳嗽,吓的齐喧迈出去的半步,又缩了回去。

慕容王妃心里一咯噔,忙问道:“又怎么了?”

这爷俩,能不能消停一两个月。

齐喧眼圈一红,朝着定北王怒怒嘴,没敢说话。

定北王默了默,说道:“我打算,出了正月,让喧哥儿去京里,为太后贺寿!”

慕容王妃大惊失色:“太后六月的寿辰,你让他出正月就去?”

这么上杆子,给京里做人质吧?

新帝登基后,京城那边不止一次,想邀请齐喧过去。

名义上是庆贺,谁不知道是接了齐喧去做质子,控制住定北王府唯一的子嗣,来克制北地。

正文 175做质子去吧 “王爷,您……”慕容王妃急的说不出整个的话,一转身过去抱住齐喧。

“我可就这一个孩子了!”慕容王妃垂泪:“您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

定北王站起身,态度坚决:“就因为遵守那些诺言,才养的一个儿子跟废人一样!”

“王爷这是指责我不会管教孩子?”慕容王妃一挺身,护住齐喧:“不如您将我们娘俩,一起送过去做人质!”

定北王怒道:“你管教的好,管的他只会躲在妇人身后,哪有一点世子的担当!

前个儿私自跑去禁地,抢人东西也不看真假,自以为得手;

接着禁锢良家姑娘,现在又跑去笑话别人,这是一个世子该干的事吗?

跟那些斗j遛狗养戏子的纨绔,什么区别!”

慕容王妃紧紧咬着后牙槽,一字一句:“感情是我儿子没给你带来好处,还笑话了别园的姑娘,讨了人家的厌,才惹得王爷怒火中烧!

也好,早点撕巴开来,总比现在遮着盖着痛快些,起码让我知道,在你心里,什么最重要!”

定北王脑门子一团火气,青筋涨爆:“头发长见识短,你又往哪里歪!”

慕容王妃道:“我可没歪,不就是说我不会教儿子;我倒是觉着喧哥儿很好,赤子之心,一片纯良,同当年叱诧风云的梁将军……”

“梁将军赤子之心,可惜最后落个抄家灭族!”定北王语气缓下来,却很是y冷:“想立在万人之上,赤子之心可是大忌!”

“……”

慕容王妃瞪大了眼睛,目光里显出恐惧之色:“王爷,你!”

竟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难道同京里,马上要撕破脸了吗?

定北王不再看她,下了最后的定论:“什么也别说了!齐喧,想想你肩头的责任,想想你要守护的亲人!”

齐喧在两人争吵的时候,面色就凝重起来。

听到定北王这么一说,他挽住还要辩论的,慕容王妃的胳膊:“母妃,我去!”

慕容王妃一回头:“胡说什么,不许去!”

京里那里,岂是齐喧小孩子能玩的转的。

“母妃,我总要长大。”齐喧被定北王羞辱一番,到底要脸:“我不想别人指着后背,说我不配做定北王的儿子。”

他还存了另一份心思。

京城固然可怕,但是好歹离开了定北王的视线。

京城忌怕定北王府,又要靠着定北王府稳固北地百姓,一时半会不会伤他性命。

若还在云溪城,照着这个架势,他早晚被亲爹给抽死。

再说长这么大,身为定北王世子,连北地都没走出去过,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齐喧说了大话,又安慰好慕容王妃,这才往自己清晖园走。

可惜刚到院门口,他就嚷嚷:“元宵,我怎么感觉后背都湿了?”

元宵忙伸手一摸。

可不是的,齐喧整个里衫和棉衣,被冷汗打的水透。

“爷,赶紧进屋!”元宵急急说道:“中秋,去将厨房热水全提过来,给爷泡热水澡,越热越好!”

身上的伤刚好,今天这么一激,浑身冒冷汗。

刚吹了一长路子的冷风,万一着了风寒可就遭了。

定北王绝不会认为齐喧生病,就不让他去京城。..

相反,他可能会认为齐喧装病,将其提前打发了。

那时候,齐喧的半条命,怕是要丢在去京城的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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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闹,都知道齐喧受了风寒。

大半夜的热水,全送进了清晖园,又是热水澡又是热姜茶。

齐喧身体里的冷气,可算是压下去了,第二天活蹦乱跳,一点事没有。

想到不日就要离开定北王的震慑,往京城自由自在了。

齐喧心里一阵乐。

有了精神,他又开始胡琢磨,摸出袖箭,想起杜筱玖来。

他招过双瑞,问道:“你说,杜家人全死绝了?”

双瑞扭正:“不是死绝,她娘没了,外家卷了家财,跑了!”

“这么说,杜姑娘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啦?”齐喧捂着胸口:“小爷我的心,咋那么痛呢?”

双瑞陪着笑,等齐喧演完,问道:“要不要小的去找柳大人,帮忙寻回来?”

齐喧一听,忙阻拦:“别,柳文清是我亲爹的狗腿子,他知道,不等于我爹知道?”

一想起定北王的鞭子,齐喧整个后背都疼。

但是他不去找杜筱玖,挡不住杜筱玖找他呀。

要杜筱玖说,定北王府要不是故意,就是满府都是个筛子,根本藏不住什么消息。

这才一天的功夫,云溪城大街小巷传遍了,定北王世子齐喧,过完正月要上京,为太后贺寿。

杜筱玖不知道太后啥时候过寿,但是齐喧上京,足够吸引她了。

大清早,睡醒了。

起来跑去柜台结账,一摸口袋。

丫丫的,钱袋哪去了?

杜筱玖整个人都要疯了!

她揪着脑袋想半天,才想起昨天跟踪顾荟蔚,腰上带着钱袋的。

就这么点银子,她舍不得撒手,每天都随身带着。

没想到便宜了小偷了。

要不就是揍人的时候,将钱袋掉在桥上,便宜哪个拾金有昧的人了。

不行,得去找一找。

杜筱玖跑去昨天的桥上,仔仔细细搜寻了一遍。

整条街,包括桥,都早已被打扫的干干净净,连个雪片都没有。

云溪城的百姓,要不要这么勤奋?

杜筱玖垂头丧气,生无可恋的往悦来客栈挪。..

结果擦身而过的两个百姓的聊天,引起了她的注意。

“听说没,过完正月,咱们世子爷就要去京城了。”

“不会吧,那不是羊落虎口?王爷舍得?”

“谁晓得呢,咱们可就这一个世子爷,也不知道王府怎么想的。”

云溪城百姓政治觉悟这么高?

杜筱玖立在街头,四十五度角望天。

这都是命呀!

命中注定,她得跟着齐喧混!

得,别找钱袋了,去王府找齐喧,问问能不能搭个便车。

门房进来一通报,齐喧跳了起来。

看吧,一听说要离开定北王的y威,老天都帮他。

杜姑娘亲自来找他了!

哈哈哈哈……

齐喧忙穿戴整齐,想了想,将袖箭也拿上了。

俗话说的好……我擦,那句俗话怎么说来着?

齐喧一路想着俗话,走到了王府的小会客厅。

还没进去,齐喧就高兴的喊:“杜姑娘,袖箭还你,你要求什么本世子都答应!”

正埋头喝茶吃点心的杜筱玖:“……”

那她,能不能多要求点啥?

正文 177又来一个 好在杜筱玖面对要脸的人,不要脸;面对齐喧这种有可能不要脸的人,还是极为要脸的。

有没有绕晕,嘿嘿。

反正杜筱玖咽下点心,抹了抹嘴角,咧嘴一笑直言说道:

“那感情好呀,我就是听说你要去京里,想搭个车一起去。”

齐喧眼睛一亮,立刻点头:“好呀,好呀!”

答应的也忒爽快了。

杜筱玖迟疑一下,小心翼翼问道:“那个,我可不做你的妾!”

齐喧摇头:“不做,不做。”

“我就是搭个车,一到京城咱俩就一拍两散!”

“好的,好的!”

“嗯……我钱袋丢了,你还得管吃管喝。”

“没问题,没问题。”

齐喧坐在杜筱玖一边,乐呵呵的盯着杜筱玖看,就像盯着一个失而复得的宝贝。

只要杜筱玖说的,他都同意。

这反倒让杜筱玖不好意思了,感觉自己着实有点蹬鼻子上脸。

人情欠的有点大……

她想了想,态度变的和蔼可亲:“你这么帮我,我得报答你。”

“不用,不用。”齐喧摆手:“只要一路上有你,我心里高兴,这就是最大的回报。”

“……”

杜筱玖心里一阵恍惚,总感觉哪里不对。

这天上掉的馅饼,太大,吃起来不安心。

她态度坚决:“不,一定要报答你!你只管我,你有啥架需要打,有啥人需要怼,有啥东西需要抢,尽管说。”

她也只能帮这些忙了,想起来好忧伤。

齐喧托着腮,笑意盈盈的望着杜筱玖,张牙舞爪的模样真亲切。

杜筱玖再三表示后,齐喧这才正襟跪坐,面色严肃的开始想,自己需要怼什么人,抢什么东西。

可是他自小锦衣玉食,想要的东西还从没有得不到过。

想了半天,他脸有点侉:“我就想要个小姐姐,陪我一起吃饭,陪我一起聊天,护着我!”

“……”

这愿望真是有出息!

你咋不上天,与太阳肩比肩呢?..

杜筱玖脸一拉:“这个不可能!”

她可不能进套,回那什么清晖园,被人误以为是姨娘。

齐喧非常沮丧,不敢强求,怕杜筱玖再跑了。

这个时候,双瑞在外面探头探脑。

正泡茶的元宵见了,问道:“双瑞,鬼鬼祟祟干嘛呢?”

双瑞这才进了小小会客厅,垂手说道:“顾家的公子送来请帖,请世子爷去揽月楼会餐。”

齐喧想也没想:“不去!”

揽月楼那是什么地方,去了有碍他定北王世子的身份。

双瑞立刻收声,出去一会又回来:“爷,顾家的人不走,说请不去您,回头他就要被打死。”

齐喧恼了:“上次诳我去赌坊,这次又请我去逛花楼,他们家安的什么心,真当小爷不知道!”

性子憨,可不代表傻。

双瑞又拐了出去,半响回来,无奈的朝元宵摊手。

齐喧瞧见,气的抬手就砸了一个杯子:“什么香的臭的,都来惹爷!若不是亲爹护着他们家,小爷我早过去砸个稀巴烂了!”

又咽下一块点心的杜筱玖,默默举起手:“那个,能问一句吗?”

她从双瑞开始传话,就开始好奇了。

齐喧忙收了怒气,笑道:“你问,尽管问。”

杜筱玖清了清嗓子,问道:“那个顾家,跟顾荟蔚有关系吗?”

正文 178你帮我呗 杜筱玖问完,齐喧又不高兴了。

“当然有关系,关系太大了!”他恨恨说道。

杜筱玖不明白了:“据民间传闻,顾家死绝了,所以上官王妃才收为养女?”

齐喧眼睛一斜:“你傻吧,民间传闻能相信?连小爷我的威武英勇都不传的民间传闻,可信度能有多高?”

呵呵,你长的帅,说啥都对。

杜筱玖笑了笑,继续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到底啥关系呀?”

“顾荟蔚的爹,是我亲爹帐下的一员猛将。”齐喧解释:“他战死后,顾荟蔚的娘拎着六岁的她,跑来王府大门口,当着众人的面托孤。

我亲爹好面儿,自然开口答应。结果这边刚点头,那个女人就一头撞死在我家门前!”

杜筱玖咋舌:“托孤还是*宫?”

还能这么c作?

“对呀,我就是这样说的,结果被我爹打了好一顿!”齐喧怒道:

“顾家又不是没人,顾荟蔚叔叔还继承了他哥的千户一职,咋不能养个侄女!好事全是他们家的!”

齐喧怨念很深。

那个顾荟蔚,颇有心机,在定北王和上官王妃面前娇娇弱弱。

但凡有人对她态度不好,见了定北王就哭着说想爹和娘了。

而且她似乎野心不小,一有机会就纠缠齐喧。

可把齐喧恶心的不轻。

定北王府也不是受制于人的,既然被*到份上,不如顺水推舟。

这才有了那些民间传闻,只说定北王府的仁义,倒把顾家的算计给掩住了。

“那个顾家二房的儿子,考了几年终于中了个举人,自以为饱读诗书,看不起我们武将之家的公子。”

齐喧说道:“他在背后给顾荟蔚打气儿,怂恿其攀高枝;可是当面见了我,就故作清高,一定要在才学上压我一头。

而且其心险恶,不是想着勾引我去赌坊,就是请客在花楼,好在小爷我身子立的正!”

这也是唯独一样,定北王欣赏齐喧的优点。

“那王爷不管吗?”杜筱玖有点懵。

放着这么一家极品,引着唯一的世子往歪路上走,定北王咋就能忍下去?

这要是她儿子,谁敢这么欺侮,非得捋起袖子干一架不可。

不过想想定北王那副y冷的模样,谁知道他心里咋想的。

或许,这就是七形(畸形)的父爱?

看齐喧摇头,杜筱玖又问:“那你就那么怂,老老实实被欺侮吗?”

你是定北王世子啊喂,在北地一跺脚,朝廷都要震一震的定北王的儿子!

被一个千户的儿子欺侮,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然而齐喧脸色浮现出一丝尴尬,搪塞道:“玖儿,有些事……你不明白。”

任谁也不明白呀:高门大户、王府深院……想不通,想不通!

杜筱玖摇摇脑袋,喝着茶听齐喧诉苦,一副同情的表情。

齐喧面对杜筱玖,似乎特别能卸下心房,一股脑将顾家给他的委屈,全倒了出来。..

说着说着,齐喧眼睛亮了:“你不是非要报答我吗?”

杜筱玖点头:“啊。”

“那你帮我揍顾荟权一顿吧!”齐喧兴奋的说道。

啥?

正文 179揽月楼 “真……打人呀?”杜筱玖脑门上三条粗粗的黑线:“他会功夫吗?长的高吗?力气大吗?”

刚才她为什么不加个条件:会功夫的不打,长得高、力气大的免提。

齐喧不屑的说道:“手无缚鸡之力,一个文弱书生。”

“哦……那他身边有跟班吗?”杜筱玖问的特别仔细。

齐喧说:“这个倒是有,毕竟家里是个千户。”

杜筱玖咳嗽了一声,说道:“我要是不帮你,显得我说话虚伪;可是他有跟班,你有护卫,之前为什么不打?”

齐喧挠头:“也是呀,万一闹的大了,小爷我又得挨亲爹的鞭子!”

“……”

这可怜劲儿,看不下去!

杜筱玖站起身,拍拍齐喧的肩膀:“算啦,他不是请你去什么揽月楼吗?走,一起瞧瞧去。”

杜筱玖想的是,这个顾荟权既然跟牛皮膏药一样甩不掉,那就不甩呀。

一次性揍改他,啥事没有,人是她惹的,定北王还能抽她鞭子?

就算还了齐喧的大人情了。

齐喧闻言,立刻招手喊双瑞:“去,回了,说小爷我一定如约到场!”

双瑞出去好久,齐喧才想起一个问题来:“揽月楼,可是花楼!”

他上下打量杜筱玖一番,姑娘该有的全有,带着去会不会不妥?

虽然聚餐的人年龄都不大,可毕竟是个烟花之地。

再加上顾荟权人品欠佳,再做出什么不好的举止来。

然而杜筱玖却毫不在乎:“正好呀,我还没进过花楼呢。”

延城县的花楼,咋能跟云溪城的比?

嘿嘿。

齐喧一咬牙:“没事,到时候你穿我的衣裳,女扮男装,就说是我京里来的亲戚。”

杜筱玖瞪眼:“你话本子看多了吧,当谁都瞎呀。不扮,就这样!”

好吧,你高兴就好。

齐喧将袖箭还给了杜筱玖。

杜筱玖一高兴,更是拍着胸脯告诉齐喧,这次非得帮他打压顾荟权气焰不可。

齐喧也开心,踩着云朵回了清晖园,越想越乐。

可是为了杜筱玖的安全,他还是背着定北王,偷偷找柳文清要了几个护卫,暗中护跟着。

若是明着带保镖,不知道又被顾荟权埋汰成啥样了。

做个世子,心好累呀。

顾荟权选的是正月二十,理由是他过生日。

那天一大早,齐喧从库房里随便选了个最不值钱的翡翠玉白菜,然后带着双瑞,去悦来客栈接杜筱玖。

他本来是想邀请杜筱玖住清晖园的,杜筱玖可是吓着了,怎么也不肯去。

齐喧只好给她付了房费,继续在悦来客栈呆着。

悦来客栈在长街的最东头,揽月楼却在最西头。

一东一西,坐着马车也用了一个半时辰,足见云溪城之大。

揽月楼名为花楼,布置的却同一般高档酒楼无异。

前院只是吃饭喝茶的地方,选了最具才艺的姐儿,弹词唱曲助兴。

后院却是很**,是真正的销金窟。

顾荟权没钱,又硬撑场面,选了前院一个最豪华雅间,叫了个弹词特别好的姐儿助兴。

齐喧领着双瑞,以及一身劲装打扮的杜筱玖,推门进去时,屋里已经坐着四五个人了。

都是齐喧认识的。

李知府家的大公子、刘千户的三弟、徐参议家的老五,还有那个讨厌的顾荟权。

正文 180怼 这一帮人,都是云溪城的贵公子,本应以齐喧马首是瞻。

可惜齐喧平时不出门,也不爱跟他们玩。

而顾荟权,时不时拉齐喧过来踩一踩,好显得自己在王府里很得脸:瞧,世子也得对我退让。

如此,方显得他特别牛气哄哄,在云溪城可以一呼百应。

他想的没错,每次请客,有头有脸的贵公子,没一个不来的。

可惜他肤浅,大家可不肤浅。

还不是因为顾荟权每次请人时,都说齐喧也在。

然后大家,蜜汁想看王府的世子,被顾荟蔚各种挤兑却不反抗。

千户儿子怼王府世子,这种景象,换哪儿也看不到呀。

顾荟权坐在副主陪的位置,看见齐喧进来,忙站起身,堆起一脸的假笑:

“喧兄弟真是赏脸,亲自来给兄弟过生日。”

我去!

他一开口,杜筱玖就受不了,忍不住就想怼。

她本来就是来找茬的,因此顾荟权话音一落。

杜筱玖也不憋着:“谁呀这是,脸也忒大了吧!”

顾荟权喊齐喧,从来都是兄弟长,兄弟短,以示他跟齐喧很亲近。

第一次的时候,齐喧不乐意,说过。

但是顾荟权说什么?

“我家妹妹被王府收为义女,她喊你哥哥,那咱俩不就是兄弟?”

“……”

对方说的好像没啥毛病,齐喧反应半天没反应过来。

当时他没怼回去,大家都认为他默许了。

后面若是再怼,就显得小家子气。

所以这几年,咬着牙忍下来了。

今天顾荟权故伎重演,齐喧顶多拉下脸,显出不高兴来。

可是他身后却传来一个脆脆的声音,骂顾荟权不要脸。

这事有趣了。

在座的几位,站起来同齐喧见礼后,全部默不作声,做壁上观。

顾荟权感觉丢了脸面,冲着齐喧背后望去:“喧兄弟怎么逛花楼,还带着个女的?”

齐喧笑笑,没说话。

却见他身后探出一个脑袋来,圆脸圆眼睛,小鼻头都圆圆的,特别可爱。

就是说话不中听:“说你脸大,还真鼓起腮帮子。定北王府的世子,什么时候成为你的兄弟了?”

齐喧心里偷着乐,侧身让杜筱玖进屋,然后自己招呼着众人坐下,还体贴的给杜筱玖拉了把椅子。

杜筱玖没有落座,直直盯着顾荟权。

对方长得跟顾荟蔚挺像,可惜目光邪祟,白瞎了一张清秀的脸。

顾荟权当着众人的面,被直截了当的质问,忍着气说道:

“我家妹妹被王府收为义女,她喊世子哥哥,那我俩不就是兄弟?”

“照你这个理,你是你娘的儿子,那世子也是你娘的儿子喽?

世子喊你娘一声娘,她敢应吗?”杜筱玖翻了个白眼。

慕容王妃身份尊贵,顾荟权不要脸,他娘还真不敢应齐喧一声娘,怕折寿。

顾荟权涨红了脸:“胡搅蛮缠!”

“胡搅蛮缠的是你吧?”杜筱玖不乐意了:“世子不跟你一般见识,你应当有自知之明才对,却蹬鼻子上脸,没脸没皮!”

“……”

各家公子都惊呆了,谁见过这种市井骂街?

顾荟权指着杜筱玖,质问齐喧:“喧兄弟,这里是花楼,你带个侍女来,怕是不妥吧?”

正文 181惹不起惹不起 齐喧笑而不语。

这是杜筱玖提前要求的。

万事她来,齐喧只管看着。

若是定北王责罚,只管往杜筱玖身上推。

所以顾荟权话音一落,杜筱玖又接上了:“你才侍女呢,你全家都是侍女,我是他保镖!”

一句话说的顾荟权脸色发黑。

这姑娘怼人路子太野,到底哪冒出来的!

“保镖?喧兄弟,你请个女保镖,不丢王府的脸吗?”顾荟权不搭理杜筱玖,只冲着齐喧说话。

他算看出来了,杜筱玖就是齐喧请来对付他的,所以不能理会。

但是他不理会,杜筱玖上赶着怼呀:“我就不爱听你说话了,保镖就保镖,你加什么女。

女的怎么你了,这么轻视,你娘不是女的,你奶奶不是女的,你也敢轻视!”

这都歪哪去了!

顾荟权不搭理她吧,人家紧跟着咬;理吧,对方到底是个女的。

他一甩袖子:“简直是胡搅蛮缠,唯女子与小人不可养也,古人诚不欺我!”

杜筱玖不乐意了:“说不过就说不过,别拿古人话来搪塞呀,我啥时候让你养了?”

“……”

顾荟权余光看那些公子,全是一副幸灾乐祸地模样,心里涌起一股火气。

若是真按出身,他比不上在座的每一个人。

面对齐喧,更是天生矮了一截。

然而自从他伯母临死托孤,算计了王府一把后,简直打开了顾家的眼界。

定北王府好面子,顾家求实际,也算一拍即合。

再加上堂妹顾荟蔚,心仪齐喧,若是将来能坐上世子妃的位置,顾家岂不真真正正,成了定北王府的妻族?

那时候,顾家地位水涨船高,能超过慕容王妃家也说不准。

自小他就被教导着,要同齐喧多走动、多亲近。

但是顾荟权是个读书人,文人风骨犹在,怎么能为了荣华向权贵折腰?

因此他面对齐喧,特别的别扭,即想当那啥,又要立牌坊。

好在齐喧这人,脾性单纯,特别好哄弄。

都几年了,顾荟权在齐喧面前找的存在感,不要太强。

顾荟权一会儿的功夫,已经从小时候想到现在,脸上阴晴不定。

杜筱玖自知身份,也不落座,而是立在齐喧身后,凶巴巴的盯着顾荟权。

她听完齐喧关于顾家的讲述,真是鄙视到了极点。

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杜筱玖觉着自个儿都够没下限的了,但是顾家为了一己之私,更没下限。

还有在座的这些公子哥儿,看世子热闹,就这么高兴?

她目光不经意的一扫,将在座的几位容貌全收进眼里,在心里悄悄记了笔小帐。

那些公子哥儿里,有的是机敏的,瞧着气氛不对,立刻有人站起身。

“我想起我表妹今个儿要来我家呢,”说话的是眉清目秀、红唇齿白的徐家老五。

谁都知道他跟自家表妹定了亲。

听他一说,不约而同露出暧昧的一笑。

李家公子也跟着起身:“那你还不快走。你不说,我都忘了今天二舅姥爷家来走亲戚呢。”

众人纷纷起身,各有各的理由。

正文 182非一般的贱 齐喧笑呵呵的看着,能把顾荟权的生日聚餐搅散,心里爽翻了。

顾荟权本就没有急智,心里着急,脸色就显出紧张来:“大家这是干什么,今个我生日,怎么说走就走?”

杜筱玖摇头叹气,忍不住在背后捅了捅齐喧。

这么个不会说话的人,是怎么能死死压住齐喧一头的。

齐喧看着不傻呀。

果然顾荟权话音一落,徐家老五目光就有些不善:“顾兄,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跟你比,当然我表妹更重要。”

顾荟权脸色极为不好看,耳朵都羞红了。

杜筱玖适时地“噗呲”一笑:“可不咋地,那是未来的娘子,现在怠慢了,将来够喝一壶!”

徐家老五冲着齐喧讪讪一笑,行礼道:“还望世子爷海涵。”

齐喧一挥手:“媳妇最重要,走吧!”

徐家老五得了赦令一样,脚下抹油蹿了出去。

世子爷要崛起,谁知道一会儿闹成什么样。

为了不做见证人,为了回家不挨板子,兄弟们对不住,哥先走一步了。

他开了例,其他人走的更快了。

让顾荟权受不了的是,明明是他的主场,为什么所有人临走都是给齐喧挥别,反而将他当作了空气。

知府、参事的公子他不敢拦,但是刘千户家的公子也要溜,却被他一把拦住。

“刘老三,你可是既没未婚妻,也没啥亲戚在云溪城的。”顾荟权黑着张脸:“这么走,也太驳我的面子吧。”

刘家跟顾家,都是王府的下属人家。

刘公子小心翼翼的打量齐喧,见其还是笑呵呵的模样,心里更加有底了。

“顾兄,适合而止,还是朋友。”

作为邻居兼朋友,刘公子语重心长的拍了拍顾荟权的肩膀。

顾荟权脆弱的小自尊心,“啪”一声,碎的七零八散。

“什么适可而止!”顾荟权怒道,一扭头就冲着齐喧喊:

“世子爷,你带个噎死人的帮手,就是为了毁我的请宴吗?

平时我待你如亲兄弟,没想到你小肚鸡肠,背地阴我……”

“闭嘴吧,谁背地阴你了,当大家都跟你似的!”杜筱玖打断了对方的话:“我们明明是,明着整你的!”

“……”太凶残了,今天怕是不能善了啦。

刘公子一抱拳,甩开顾荟权的手就溜了。

顾荟权眼见着客人全走光,反正只剩他和齐喧,索性敞开了怨恨。

“这下你满意了,你到底还想怎么样?”顾荟权指着齐喧骂:“你不就是命好,出生在王府。你是才识绝佳,还是武艺超群,或者足智多谋?

身为定北王唯一的继承人,你长这么大做过什么贡献,不觉着没脸吗?”

“叨叨这些有用吗?”杜筱玖一挥手,赶苍蝇似的说道:“他就是个傻子,定北王府世子爷这个身份,也不是你能随便指责的!

你嫉妒就直接说,整那些没用的干啥,认不清自己身份的人最可悲!”

顾荟权急红了眼。

杜筱玖确实没说错,他不敢明着来,只能靠小手段压齐喧半头。

可是对一个莫名其妙、身份不明的女孩子,他还是能手撕的。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爷说话!”顾荟权怒道:

“一个女人,出入花楼,在群爷们中胡言乱语,怕不是什么良家女。

我告诉你,世子爷你不一定攀的上,王府也不会接受你;

不如过来伺候我,爷爷我受用的舒服了,兴许还能给你个通房!”

正文 183还不快跑 我擦,真他娘的嘴贱。

杜筱玖嘴欠,也没这么羞辱过女人。

她当即卷起袖子就冲过去,却被早有防备的顾荟权亲随,一把推倒在地上。

这下子齐喧急眼了:“都傻吗,给老子揍!”

话音一落,窗户外就闯进来几个王府的护卫,逮住顾荟权以及他的亲随,一顿噼里啪啦胖揍。

那劲儿使得,跟憋了很久似的。

齐喧扶起杜筱玖,关心的问:“你没事吧,撞到哪里没有?”

杜筱玖扶着脑子站起身,摇摇头:“没事,还能打!”

说着话,她就推开齐喧,从一群护卫中间,揪出抱住头的顾荟权,上去就是几脚。

“本姑娘前儿刚打了人,不愿意再动手的,让你逼我!”

丫丫的,通房!

顾荟权不是抱着头吗?

杜筱玖照着对方的裤裆就踹下去,让你直接成太监!

打架的护卫在顾荟权的惨叫声中,住了手。

等弄清状况,全张着大嘴巴朝杜筱玖望。

世子爷从哪里请来的女霸王,下脚这么狠!

齐喧也惊吓住了,第一反应就是拉着杜筱玖往门外逃。

揽月楼的姐妹和客人,早没影了。

他们在王府护卫一涌进去的时候,才意识到里面可能出事了。

傻子才往前凑呢。

齐喧拉着杜筱玖跑出老远才停下,后面双瑞催着车夫,匆匆赶来。

齐喧气喘吁吁:“你……”

他也说不出什么,毕竟杜筱玖是为了他出头,只能伸出个大拇指朝对方比划。

杜筱玖问:“你跑什么呀?”

“不跑,等着我爹来抓人吗?”齐喧说道:“顾家可就这一个儿子,你要让人家断子绝孙呀?”

杜筱玖默了默,才没底气的嘀咕了一句:“谁让他嘴贱,骂人来着。”

也对。

齐喧不吭声了,拉着杜筱玖要上马车:“我送你回去,躲在悦来客栈别出来。”

顾家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最近几年,他们家胃口可是养出来了。

自我感觉云溪城,除了定北王府就是他们家最大。

他们不敢找王府,很可能找杜筱玖麻烦。

杜筱玖隐隐有些后悔:“我确实太冲动了,连累了你,你不会又挨揍吧?”

“挨就挨呗,又不是被挨过,”齐喧不在乎:

“以前我还被亲爹压着去顾家道过谦呢,他们家也不敢怎么我。”

世子爷要是出事,顾家还拿什么往上攀?

这一点,齐喧很清楚。

杜筱玖心怀愧疚的回了悦来客栈,看大树底下又蹲了个护卫。

她眼睛一亮,走过去,冲着慌张到无处可躲的护卫说:“你刚才跟着我吗?”

护卫点点头。

杜筱玖说道:“要不,你赶紧去找柳大人,将事情说清楚好不好?”

她也不管对方答应不答应,将前因后果说了个干净。

最后,眼睛里全是期盼:“祸是我闯的,跟世子没关系,你赶紧告诉柳大人,拦着王爷别生气!”

她不能丢下齐喧不管。

那也太不仗义了。

小护卫带着满肚子的故事,一脸懵逼的去王府找柳文清。

柳文清正整理手里的情报,他将最近的消息整理成档,一会儿给定北王送去。

小护卫进来将事情一说,他竟然也不惊讶,只淡淡“嗯”了一声,说道:

“知道了,你回去继续盯着吧,别让顾家的人过去伤着杜姑娘。”

小护卫,又一脸懵逼的回悦来客栈的大树底下,继续蹲守。

正文 184王府目的 柳文清不急不躁的收拾妥当,这才将文卷一夹,去找定北王。

定北王展开卷宗,看了没多久,眉头就皱起来。

“京里有密旨?”他问道:“到了没有?”

柳文清摇头:“密旨已经在路上了,具体内容,咱们的人没有打探出来。”

定北王将卷宗盖了起来:“太多了,你捡几样重要的先给本王说说。”

“密旨是一个,”柳文清说道:“平津侯前脚领着人进宫面圣,后脚万岁就给咱们下密旨,不能不让人往一块联系。”

定北王沉吟问道:“那个小子带了什么人?”

“不认识,谁也没有见过。”柳文清看定北王面色阴郁,顿了顿,又说道:“王爷,梁家后人找到了!”

定北王顿时坐直身子,声音有些激动:“是梁三吗?还活着?”

柳文清叹口气:“死啦。咱们的人,在北地与京城势力的交接处,找到了梁三的尸骸;**已经腐烂,但是随身的物品,证明就是他。”

定北王抱着一丝希望:“随身的物品,可是那些图纸?”

“不是,”柳文清神情复杂:“只是些被腐蚀的风花雪月小册子,以及一些拼不全商号的银票,名字倒还全乎。”

定北王彻底失望:“果然,就不该对他抱有希望。

可惜了,若是早些进入北地,凭着他同梁秀秀的亲密关系,或许还能画出一二张图纸来。”

定北王的武器,如今都是拾人牙慧,根本不能跟皇城的文家比。

若是现在反,定北王府付出的代价,就太惨重了。

所以他不能轻举妄动,关键时刻还得迎合京里,做出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只是,京里会给他下什么密旨?

还是说,京里几家的矛盾,已经白热化了?

定北王又问:“京里那几家,最近是不是又扛上了?”

柳文清指指卷宗:“这倒没有,不过都是些不肖子弟的风流轶事,无伤大雅。”

“不过,”他话锋一转:“咱们北地延城县,倒是闹出点动静。”

柳文清将张县丞和杜家的事情说了一遍,听的定北王眉头紧蹙:“你想说什么?”

一个小县丞而已,值得王府暗卫去查探。

“属下顺藤摸瓜,查出张宫就是首告梁家的那个败类。”

柳文清一说,定北王来了兴致:“他处处跟杜家过不去,你可别说,只因为杜家不肯过去冲喜。”

“王爷明察。”柳文清说道:“杜家当家姑奶奶,正是梁秀秀!”

定北王腾的站起身,隐隐发怒:“所以说,张宫那个不敢冠祖宗姓的混蛋,将梁秀秀害了!”

柳文清忙垂首:“是属下无能,竟然十年没有查出梁秀秀,就躲在咱们眼皮子底下。”

灯下黑呀。

多好的人才,就这么擦肩而过。

很久之后,定北王才缓过劲来,声音疲惫:“不怪你,定是有人帮其出逃善后。”

毕竟当初梁家刚出事时,他将目光只放在落网的梁三身上,根本没去想已经被宣告死亡的梁秀秀,还活着。

“既然如此,那个喧哥儿捡回来的杜姑娘,是梁秀秀女儿了?”定北王问道:“她娘,给她留了什么东西没有?”

柳文清答:“这正是属下要说的,属下派人盯着杜姑娘,还真发现了不同寻常处。”

正文 185所图 柳文清将那夜出现的两个黑影,以及后来的人,说给定北王。

“属下一直派人盯着,想等那人走后,去挖开看看两个黑衣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结果那人一直没走,给人的感觉就像在为梁秀秀守坟。不过之后,京里有了动静。”

柳文清说道:“京里又派了一拨人,方向就是延城县,属下派人围堵,抓了一个活口,说是这次的任务,就是来寻前头人马的。

所以属下推测,那两个被杀的黑衣人,是京里的无疑。”

“那守坟的,又是哪的?”定北王问:“都是你的推测,有没有证据?”

柳文清低着头,不说话。

定北王默了默:“杜姑娘呢?”

“属下安排在悦来客栈住着。”柳文清小声说道:“已经派人盯着了。”

定北王闭了会眼睛,责备道:“文清,你也是王府老人了,本王认可你的能力,才让你接了你父亲的位置。但是你自问,做的好吗?”

柳文清涨红了脸:“属下有愧,辜负了王爷的期望。”

“罢了,好歹梁家还有个人活着,怪不得看她眼熟。”定北王挥手:“务必哄着她,问清楚梁秀秀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是”柳文清不再多言,行了一礼后就准备退出去。

这个时候,一个亲随匆匆跑进来,给屋里二人行完礼,就说道:“王爷,顾家来人闹事了!”

定北王猛的睁开眼睛,目光冷冽:“何事可闹!”

亲随说道:“说是咱们世子,带人踢坏了顾荟权的……子孙根。”

最后三个字,亲随说的极为小声。

可定北王还是听清了,立刻怒道:“齐喧人呢!带过来!”

不好好家呆着,跑出去惹是生非。

亲随立刻转身,往二门处传话去了。

柳文清迟疑一下,提醒道:“王爷,这事属下知道前因后果。”

定北王不耐烦:“讲!”

“是顾荟权派了人来请世子爷,千磨万磨才请了世子爷出去赴宴,”柳文清将杜筱玖讲的,一字不改说给定北王:

“世子去了,顾荟权百般挑衅,言语间对世子很是傲慢,杜姑娘看不过眼多说几句,顾荟权就出言羞辱杜姑娘,杜姑娘这才下了狠手!”

说完,柳文清小心的观察定北王神情。

果然定北王一听这里面还有杜筱玖的影子,迈出的脚收回来,挑起眉毛:“你说,这是杜姑娘下的手?”

他就说,踢坏别人子孙根这么下作的手段,怎么可能是行事磊落的齐喧干的事。

定北王严厉归严厉,但是自己儿子什么样,他心里清楚的很。

“世子当然不会动手,”柳文清忙说:“这么多年顾荟权不敬世子爷,世子爷大度,从来不计较,怎么可能这次就动手了?”

要他说,顾家这种毒瘤,当初就不该为了面子留下。

顾大是个好的,勇猛善战,但是顾家其他人……

柳文清摇摇头,跟着定北王往外走,看能不能帮着说两句,熄灭王爷的火气。

大门外,顾荟权的娘唐氏,立在大门口直哭。

她身后是木板抬着的顾荟权,鼻青脸肿,身上衣衫都撕破了。

再往后,是探头探脑围观热闹的百姓,冲着王府的大门指指点点。

正文 186骂人没输过 定北王府的大门不一会儿,就打开了,跑出几个护卫。

唐氏没有嫂子那么有胆气,心怯的想往后退。

“娘!”顾荟权在木板上,凄厉的喊了一声。

唐氏立刻停住脚步,抬眼望向从大门走出的定北王,顶着对方散发出的冷气,硬着头皮说:

“请王爷给个说法,世子踢伤我的儿子,不能就这么算了。”

定北王开口:“将齐喧那个混账拉出来,当着全城的百姓,给我打军棍五十!”

“……”

唐氏微微侧脸,用目光求助顾荟权。

顾荟权张着嘴,“哎呦哎呦”的惨叫,心里也没了注意。

他没想到定北王心会这么狠,能直接给齐喧五十军棍,这不是直接要命吗?

唐氏见他也没主意,慌里慌张的说道:“王爷,打了世子,就能救回我儿子的子孙根吗?

你……你们家,得当着全城百姓的面,赔礼道歉,然后……补偿!”

对,没错。

以前齐喧一旦忍不住顾荟权,最后王府都是这么办的。

唐氏挺了挺腰杆,感觉理直气壮。

定北王没吭声。

柳文清冷冷一笑,问道:“那你家想要什么补偿?升官,还是发财?”

“自然是给我儿子一个,终身保障的官位!”唐氏说道。

只要不是定北王说话,她就谁也不怕。

这时候,人群里有人呵呵一笑,然后传出个脆脆的女声:“要不要定北王的位置,给你家坐!”

这个声音一出,顾荟权就脸色大变。

不是杜筱玖,又是谁。

杜筱玖从人群里挤出来,叉着腰站在唐氏面前:“你儿子是我踢的,跟人齐世子什么关系?

你们家一次两次讹人家世子,现在又跑来栽赃嫁祸讨官位,真当全城百姓的眼睛是摆设!”

唐氏抬着顾荟权,一路哭一路往王府而来,杜筱玖想装不知道都不行。

她怕王府因此下不来台,再把齐喧害了,因此尾随而来。

果然这一家子,着实不要脸。

定北王府一个高门,确实拉不下身段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何况,顾家也算有功在身。

杜筱玖打听过了,顾荟蔚那个爹,是为了救定北王而死的。

所以有野心的定北王,一定会维护自己的名誉,而将齐喧吊打的。

果不其然,齐喧要挨军棍了。

这个军棍,杜筱玖在延城县见过,十几下都能打死人,何况五十下。

因此她忍不住,跳出来帮忙。

唐氏一看,是个平头百姓家的小丫头片子,伸手就一把推开:“滚开,有你什么事!”

杜筱玖顺势往地上一坐,捂着胳膊就嚎:“你干嘛打人!”

“谁打你了,碰瓷呀你!”唐氏也是小门小户出身,这种市井技俩看的不少,当即跳起来。

“世子爷没踢你家儿子,那你来干什么,难道咱俩是同行!”

杜筱玖扬声道。

她刚出来时,柳文清差点就笑出声。

定北王死死盯着杜筱玖,抿着嘴不知在想什么,却也没有让人阻拦。

唐氏气急,也不敢看儿子脸色,对着杜筱玖就骂:“哪里来的贱人,王八犊子、熊瞎子!”

“你才是大马猴子、黄皮子!”论骂人,谁怕谁,杜筱玖张嘴就回。

但是她是来讲理的,可不是来骂架的,因此不等唐氏再张口,杜筱玖就叨叨叨说了一大通道理。

正文 187怼人姐没怕过谁 “各位爷爷、奶奶、叔伯、婶婶、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大家仔细听着!”

杜筱玖卷起袖子,说道:“木板上这个人,我踢的,跟世子没关系!

确实下脚有点重,但是你们谁家没有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女儿,若是也被人当街羞辱,硬要拉回家做通房,相信大家不只是下脚踢了。”

围观百姓纷纷避开目光。

唐氏怒气匆匆:“我儿子一向乖巧,会主动羞辱你,一定是你先勾搭他的!”

围观群众不知道该信哪个。

杜筱玖也不怪,冷笑道:“我跟世子爷,是交命的朋友!若是本姑娘诚心想攀高枝,是世子爷比这人穷,还是长的比他差,我眼瞎了勾搭他!”

周围的人,哄然大笑。

人家姑娘说的没错呀,放着王府不进,勾搭一个千户儿子?

若是在小城,千户很厉害了,可这是王府所在地,云溪城呀。

唐氏语塞,还要跳脚。

杜筱玖一摆手:“你儿子子孙根都踢坏了,你不去医馆,反而是来王府讨官,别是你儿子根本没事吧?”

话音刚落,唐氏脸色就变了。

杜筱玖看在眼里,立刻对柳文清说道:“我一个姑娘家不方便,好歹柳大人派个护卫过来看看。”

她当时就是狠狠一脚,若是说很疼,还有可能。

竟然伤的躺在木板上,这就有些过了。

柳文清忙命人过去查看。

唐氏慌忙冲着定北王说道:“王爷就这么看着,我们被人折辱吗?

哎呦,我那可怜的大哥大嫂,丢下一大家子撒手而去,哪里想到家里会沦落到,随便一个小姑娘都能欺侮的境地。”

她竟然坐在地上,拍腿嚎起来。

刚才还在笑话她的百姓,又疑惑起来。

大家突然想起几年前,撞死在王府门前的顾家大嫂来。

顾大,可是为了救定北王才死的。

人群里,开始有人摇头了。

杜筱玖当机立断,上前一步:“你若是真心疼儿子,就该让王府的人查看,好进行救治。

你百般阻拦,到底意欲何为?

你家大哥大嫂死的早,难道王府没有管你们吗?

只问你夫君的官职,你儿子这几年读书的用度,你们家在云溪城高于众人的地位,哪一个不是王府给的?

你不知珍惜,还妄想着借此敲诈王府,一次一次满足你家的私欲。

我倒是想问一问,你,要脸吗?”

“……”

唐氏懵了,坐在地上不知道继续哭,还能像往常一样管用吗?

这哪里还得小姑娘,战斗力那么强?

围观百姓终于缓过来,纷纷向唐氏和顾荟权投去鄙视的目光。

而这个时候,查看的护卫也没闲着,一把掀开遮盖顾荟权的薄被,伸手一捞。

顾荟权下意识的叫了一声,疼的受不了。

护卫收回手时,顺便又狠捏了一把,顾荟权直接昏了过去。

“回王爷,并无大碍,该有的都还在,养上几日就无事了。”护卫转身一抱拳,大声回禀。

当初他们受训时,比这伤的重多了,不也一样活蹦乱跳、娶妻生子!

定北王一直冷眼旁观,这时候才开口:“到底伤在重要位置,还是请王府医官好好治愈,才无愧于死去的顾大。

来人,将顾家公子抬进王府,请最好的医官,用最好的药!”

“王爷真是大人大量,对胡乱咬自己儿子的人,都这么好!”杜筱玖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说了这么一句。

怎么听,都像讽刺。

正文 188深藏功与名 不过围观群众没听出来,跟着她点头:“咱们王爷,就是宽厚!”

唐氏拦都拦不住,顾荟权直接被几个护卫抬着进了王府。

她一跺脚,也想跟进去。

杜筱玖闲事管到底,一把将其拦住,大声说道:“你干嘛去呀?

王府帮你儿子看病,你难道还跟着进去蹭吃蹭喝,脸呢?”

“小贱人,赶紧让道!”唐氏恼了。

今天真是倒了大霉,遇到这么个扫把星!

“小贱人喊谁呀你?”

“小贱人喊你!”

“明白了,你回家去吧,我也走了!”杜筱玖呵呵一笑,深藏功与名。

周围又是哄堂大笑,唐氏半天才回过神,气的跳脚,可是又骂不过杜筱玖,只能干生气。

杜筱玖抄着手,瞄了眼定北王。

咋还冷冰着脸不感动呢,好歹感激的看自己一眼也行。

太高冷了,连个给她顺杆子爬的机会都没有。

齐喧在杜筱玖怼唐氏的时候,就被人请了出来。

先时听自己要受军棍,吓得腿肚子都哆嗦;直到后来杜筱玖出来扛了事情,揭露顾家面目,他才立直了腰杆。

齐喧眼里全是星星,对杜筱玖的佩服如滔滔江水,连绵不断。

见杜筱玖走,他张嘴就要喊,却被定北王一把又拎回了王府。

柳文清刚要跟着一起进去,却被定北王冷不丁瞪了一眼,他立马停住脚。

等定北王和齐喧进院后,他从侧门溜出去,追上了杜筱玖。

“杜姑娘,等一下!”柳文清喊住杜筱玖。

杜筱玖回头,惊喜:“不用专门跑来谢我!”

定北王还是挺讲究的,是送银子还是答应她跟着去京里?

“……”

这人得多大的自信,才能这么厚脸皮。

柳文清疾步上前,将杜筱玖拉到拐角处,掏出一包东西:“思来想去,这个东西还是交给你的好。”

杜筱玖一头雾水,手却先伸了过去。

柳文清郑重其事放她手上的,是个张叠的整整齐齐的手帕。

她不解的看了对方一眼,将手帕打开。

里面放着一指小骨,以及一张残缺的银票。

她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是梁家三公子的遗物。”柳文清低着嗓音说道。

杜筱玖心惊,忙否认:“什么梁三公子,不认识!”

柳文清低头,瞧着杜筱玖攥紧帕子的双手,微微一笑。

“杜姑娘,不必在我面前装。”柳文清说道:“银票是他身上搜的,上面半个商号的标记,北地没有见过;

那枚骨头,是收讫梁三公子尸体时,掉落的;总之东西送到,我先走一步!”

说完,也不多留,他扭头就走。

杜筱玖怔怔的望着对方的背影,目光慢慢暗了下来。

梁三公子?

她对梁家的了解,都是从梁景湛嘴里听说的。

娘有个特别粘她的弟弟,在梁家排行第三。

他的下场,梁景湛没有说。

不过想来,也是同整个家族一同陨落,被扔在京城的乱坟岗了。

原来他当时没死,还跑来北地。

杜筱玖攥着小骨的手心,微微发烫。

热流从手心,沿着胳膊一直达到心底,那种酸楚的感觉,令杜筱玖的眼泪,大滴大滴的砸在地上。

逃出来如何,还不是客死他乡。

杜筱玖的心紧紧揪起来,莫名的就想起处置徐老太一家的时候,徐老太冒出的话:

“梁家人全是丹凤眼,你却是桃花眼、高鼻梁,从长相上就不是梁家人!”

正文 189京里 杜筱玖抹了抹眼睛,将柳文清给的东西塞进怀里。

那截小骨贴着她的心,滚烫滚烫。

有时间胡思乱想,不如直接去做!

梁景湛是不是梁家人,没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他帮着自己引开了张县丞的人,如今下落不明。

杜筱玖握紧拳头,目光幽暗。

曹氏说什么京里贵人……

什么贵人费尽心机的要梁家的命、要娘的命,甚至还要她的命!

她倒要去看看,对方是怎样的三头六臂。

远在千里的京城,正月更加的热闹。

元宵节的烟火还未散去,二月二的塞龙舟又拉开了帷幕。

走完了亲戚,过完了年,百姓纷纷涌往西山脚下的伊江两岸,做最后的放松。

东岸那一片搭起的帷帐里,聚齐了达官贵人及其女眷。

梁景湛并没有凑这个热闹。

他带着青岩,沿着长街漫步,没一会就拐进了其中一条胡同。

往前走一刻钟,左拐进入另一条大街,再走几步,直接进了家酒楼。

上了楼,找个临窗的座,遥遥听见西山脚下的热闹。

二楼最里头的雅间,平津侯正把玩着个玉扳指。

梁景湛进来,在其对面落座,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倒了杯茶推了过去。

梁景湛默了默,先开口:“侯爷约我来,可是有了消息?”

平津侯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条,扔给梁景湛后,依旧埋头把玩玉扳指。

梁景湛展开纸条,眉心一跳:“没想到她,竟真的跟定北王府联系上了。”

他看完后,将纸条丢进茶盏里,看着字迹一点一点变得模糊。

谁也没有说话,只有小红泥炉子上,水壶咕噜咕噜的冒气声。

半响,平津侯终于抬起眼皮,目光清透:“还有一件事,定北王好像找到了梁三的尸体,并厚葬!”

梁景湛身子一僵,面上云淡风轻:“可惜了,听闻梁三公子当年鲜衣怒马、意气风发,没想到竟落入这般境地。”

语气淡的,听不出一点异样。

平津侯嘴角微微一扯,站起身:“该帮的帮了,本侯还有事,先走一步。”

梁景湛随之起身,将腰间匕首解下递过去:“物归原主,梁某就不送侯爷出去了。”

平津侯接过匕首,瞧也不瞧就塞进腰里。

他走到门口,突然停住脚步,回头深深看了梁景湛一眼:“像张宫那种数典忘祖的人,死的好!”

说完负手而去。

过了很久,梁景湛才长叹一口气,重新落座。

他想起找到平津侯,进宫将铁矿地图进献上去时,永明帝的问话来。

“梁?你跟梁家什么关系?”醉生梦死的永明帝,目光突然变得清明。

梁景湛挺着腰杆答道:“无甚关系!”

无甚关系!

这四个字,裹着他心头血,斩钉截铁吐了出来。

梁景湛攥紧了拳头,目光投向窗外平津侯不急不躁的背影上。

逃亡几年,也不过查出来姐姐当年出逃,是平津侯府里的人帮忙扫清了尾巴。

但是十年前的平津侯,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娃娃,还在皇宫里做永明帝的伴读,哪里有能力抚平外面的刀锋剑雨。

梁景湛捡了杜筱玖遗落的匕首,知道那是平津侯留下的所谓信物后。

他堵了一把。

幸亏赢了!

梁景湛双眸晦涩难懂,倚在窗棂,侧耳倾听西山的热闹。

他和姐姐,也是极喜欢赛龙舟的。

每年这个时候,就爱在人群里钻来钻去,或者上船,近距离的观察水手们竞赛。

可惜物是人非。

他的手,不自觉的捏住了袖子里的首告证据。

正文 190不光你有心事,我也有 行船沿着江水,缓缓前行。

通过吃水的情况看,几条船怕是载着不少东西。

可惜江匪不敢去碰运气。

因为定北王府的标记,着实醒目;另有树立船头的王府护卫,也令人望而怯步。

一个半月的行程,纵是齐喧故意拖缓行程,见岸就靠,见城就逛,也快让他浑身长满了锈。

他拖着杜筱玖,坐在船舱里,又一次夸起对方的勇猛来。

“你是没瞧见,顾荟权和顾荟蔚对头痛哭的场面,小爷我心里从没有那么爽快过!”

齐喧眉飞色舞:“玖儿,你知道吗,小爷我从来没佩服过谁,你是第一个!”

杜筱玖眉头紧蹙,颇有些不耐烦:“叫姐姐!”

她问过了,齐喧是景初十四年生人,她可是足足长了对方三岁。

齐喧立刻笑:“好的好的,亲姐姐!”

“”杜筱玖很想说一声滚犊子,忍了忍,没出声。

齐喧又讲起来:“我给你说,这次我爹一反常态,没揍我,听说你要跟我一起上京,竟然默许了;

还有顾家,这回算是栽了,顾老二当天就去我家道歉,要辞了官职谢罪,我亲爹允了,哈哈哈哈哈哈!”

杜筱玖实在没眼看对方小人得志的模样,敲了下齐喧脑袋,说道:

“你好歹是王府世子,眼界能不能别老盯着后院那点破事,放宽点,看看星辰和大海!”

齐喧捂着脑袋,嗤牙咧嘴:“我好歹是世子,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敲我!”

得,就当她啥也没说!

杜筱玖翻了个白眼,看向窗外哗哗流淌的江水。

初时她有点晕船,很是吐了几天,临近京城才好转一些。

越是临近京城,杜筱玖心里越是忐忑不安。

她不知道去哪里找梁景湛,也不知道京城里有什么面对着她。

杜筱玖捂紧了脖子上的小骨。

小骨已经被杨五娘做了处理,穿上一条绳子,戴在杜筱玖脖子上。

齐喧好奇,拨开她的手:“这是什么骨头,你为什么戴这个?”

他问了一路,杜筱玖一直没回答他。

这次同样,杜筱玖将其推开,站起身:“你要是闲,找中秋说话去,我去船头吹吹风!”

齐喧紧跟其后:“若是无意外,咱们明个儿一早就到京城;到时候,宫里会派人来迎接咱们的;”

那是接你的,我又没方向

杜筱玖望着江面,想自己的心事。

齐喧实在受不了她沉默不语的样子。

毕竟对方是个怼天怼地的性子,突然间变得深沉,他很不习惯!

“那个,我有个问题,可想问了。”齐喧捅了捅杜筱玖的胳膊:“就是没好意思张口!”..

杜筱玖真的,很想暴揍齐喧一顿有没有。

她就想一个人,想想心事,做个安静的淑女,咋就那么难呢?

没有等到杜筱玖的回声,齐喧就当对方默许了。

“那个,我咋没听你说过你爹呢?”齐喧问道

杜筱玖猛的给了齐喧一记眼刀子。

齐喧打了个哆嗦,一拍自己脑袋:“对不起,是我不对!”

他真的混了,怎么就忘了杜筱玖的娘,是归家的姑奶奶?

肯定是跟她爹不合,或者他爹死的早,被夫家撵了出来。

杜筱玖太可怜了。

为了拉进距离,齐喧决定告诉杜筱玖一个秘密。

正文 191鸿胪卿 “其实,我这么怂,是因为怀疑自己不是亲的。”齐喧说的煞有其事的样子。

杜筱玖愣住,盯着齐喧冷冷看。

编,继续编!

以前她套人话,也是这般拿着一个自己胡编的秘密,去拉进人感情的。

齐喧见她不信,也着急:“真的,我要是亲的,我爹为啥不给我王府资源,任我吊儿郎当?”

还知道自己道儿郎当呀。

杜筱玖长叹一声,做了个艰难的决定:回自己舱,睡大觉!

被子往头上一蒙,世界顿时清净。

她才不管齐喧是捡的还是亲生的,跟她啥关系呀?

关键是,她也不知道她爹是哪个!

她连姓都是跟着娘姓的,小时候问过爹的事,娘闻言就落泪,吓得她再也不敢提了。

后来街上小孩笑话她没爹,揍着揍着就都改了。

谁知道齐喧这个屁孩,哪壶不开提哪壶。

迷迷糊糊睡着前,杜筱玖心想:或许梁景湛知道吧。

第二天一大早,中秋就推醒杜筱玖:“杜姑娘,到了!”

杜筱玖目光猛的清醒,立刻翻身下床,提了自己的小包裹就出了舱。

齐喧也已经收拾整齐,穿的非常正式,见杜筱玖出来,冲着她咧嘴一笑:“醒了,一会儿你跟着我,别怕!”

杜筱玖莫名其妙:“咱俩不是说好,一到京里就各奔东西吗?”

你回你的世子府,她回……找个客栈落脚!

但是一到船头,杜筱玖就明白齐喧的意思了。

码头没有闲杂人等,全是禁卫军,几个官员立在码头,恭恭敬敬等着船靠岸。

杜筱玖缩回舱里,老老实实跟在齐喧身后,与中秋和元宵肩并肩。

齐喧说宫里会派人来接,杜筱玖还没当回事。

那不是废话吗,齐喧好歹是定北王世子,宫里能不重视吗?

可是这么大阵仗……

原谅她一个从边城来的姑娘家家,没见过世面。

齐喧偷偷一乐,回头对着杜筱玖挤挤眼睛。

元宵小声说道:“杜姑娘跟着咱们下船回府就是,等安顿妥了,王府派人送杜姑娘去客栈。”

还能如何,杜筱玖只能同意。

总不能守着外面那些人,大大咧咧的同齐喧告辞。

那也太引人注意了,京里可还有“贵人”想要她命呢!

船一靠岸,齐喧扶着双瑞的胳膊下船,岸上那些官员就迎了上来。

“鸿胪卿萧文治,给齐世子请安。”迎上来的官员笑道:“齐世子从北地远道而来,万岁爷很是重视,特命下官在此迎接。”

齐喧倒是有些惊讶,宫里竟然派个鸿胪卿来接他,这脸面给的实在太足了。

但是他脸上,却并不显出受宠若惊来。

坚决不能丢了定北王府的脸!

齐喧一脸平静的对着皇宫行了一个大礼:“谢万岁厚爱!”

之后,他又扶起萧文治:“萧大人快快请起。我常听父王说起,萧大人惊才风逸,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以后本世子在京城里,还要仰仗大人帮衬。”

齐喧正经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杜筱玖低着头,听齐喧一本正经的说官话,实在想笑。

她特别想看齐喧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于是偷偷抬起眼睛朝着对面看。

却第一眼被前来相迎的萧文治给吸引了。

正文 192突发状况 锦衣官袍、白面书生、清新俊逸、雅人深致!

杜筱玖心里,顿时冒出所有形容男子的美好词汇来。

果然是负责接待事务的鸿胪卿,京城的脸面。

正好萧文治目光也朝着齐喧带来的人扫视,杜筱玖忙重新低头。

齐喧一路颠簸,终于踏在京城的地面上,放轻松的同时,疲惫之感也涌上心头。

萧文治察言观色,知道其是旅途劳累,忙喊过一个人:“泽恒,领路送世子回王府。”

定北王府在京中,也是有府邸的。

说话间,官员之列里走出个少年,年纪跟梁景湛差不多,十七八岁。

杜筱玖又没忍住抬起头:年年都有小哥哥,今年出来的小哥哥特别好看。

这个少年,眉目间与萧文治有些相像。

杜筱玖正猜测,就听见齐喧问:“泽恒?可是萧大人的儿子?我似乎听说过,萧大人有个同样惊才得儿子,也在鸿胪寺卿当值。”

“正是犬子。”萧文治笑道。

接个贵客,也兴上阵父子兵的?

老百姓杜筱玖看不懂。

她抬脚跟着走,谁料突然从水里窜出个人,推开她就往前冲。

杜筱玖拿包裹的手一抖,差点被推倒在地。

她心里急,开口就喊:“小心,有刺客!”

禁卫军还没动静,王府的护卫就上前逮住了那湿漉漉的人影。

前面队伍一阵混乱,齐喧第一时间跑到杜筱玖身边,扶住她,关切的问道:“没事吧?”

杜筱玖摇头,指指那人:“太吓人了,从水里就那么钻了出来!”

可是定睛一看,那人脸色沧桑,腰杆佝偻,怎么也不像个刺客。

王府护卫也是惊讶,纷纷抬头看齐喧的意思。

齐喧却一心在杜筱玖身上,根本没注意。

杜筱玖不好意思的推了推他,齐喧这才回头,看一眼也是愣住。..

“你谁呀?”齐喧问道:“为什么行刺本世子!”

那人在最初的惊吓后,突然嚎啕大哭,边哭边喊冤:“小民不是来刺杀贵人的,小民有怨情!”

萧文治终于回过神来,忙上前呵斥:“有冤情去大理寺鸣鼓,跑码头来惊吓贵人作甚!”

他忙喊人,要将这个老汉押下去。

谁知道老汉趁着王府护卫不注意,往前一扑,抱住了萧文治的腿:“官官相护,小民不去大理寺,只找萧家说理!”

一句话,萧文治和萧泽恒全变了脸色。

感情还是个冤有头债有主的人。

齐喧撒开杜筱玖,冲着萧文治喊:“萧大人,家事呢!”

语气里隐隐有些怒意。

你们家破事,自己搞不定,过来吓唬他的人,像话吗?

萧文治知道事情办砸了,忙给萧泽恒使眼色。

萧泽恒上前,语气和蔼:“这位老人,萧家不是那种鱼肉百姓的人家;您请跟我回去,咱们有什么话坐下来慢慢说。”

老汉却不上当:“回去等你们杀我吗?我相依为命的女儿被你们大公子抢走,第二天却送回来一具尸体;

我倒是去萧家说过理,却被打了出来;老汉我得知今天萧家里出来迎接贵人,今天就在这里让贵人给评评理!”

他转头就冲着齐喧磕头,整的齐喧特别尴尬。

这青天大老爷的人设,齐喧可不会。

他偷偷问杜筱玖:“你怎么看?”

用眼看!

正文 193多管闲事(打赏加更) 杜筱玖瞪了他一眼。

问她,她哪里懂。

萧泽恒忍住怒气,一招手喊过自己亲随:“将老人带下去,好生照顾,回头我再细问!”

然而他说着话,却不着痕迹的对亲随做了一个手势。

杜筱玖刚好抬眼瞧见,心里一惊,没及细想就出言阻止:“不如王府的人送老人去大理寺!”

萧泽恒目光闪过阴寒,直射杜筱玖,但是转瞬即逝。

杜筱玖浑身发凉,确定自己没有眼花,性子一上来,更不愿意老人被其带走:

“既然老人家冒着冲撞贵人的风险而来,定是走投无路,怕你们萧家给不了人家说法!”

这一句话出来,萧文治也不高兴了:“世子,这里是京城,请管好你家下人!”

齐喧呵呵一笑,拽了杜筱玖一下,让她别随便说话。

那地上的老汉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松开萧文治,冲着齐喧磕头:“贵人,贵人呢,求贵人申冤呢!”

这……场面一时有点难堪。

齐喧倒是没有怪杜筱玖多管闲事。

毕竟她也不知道贵人间的规则,完全是出于一片赤子之心。

杜筱玖瞧着众人脸色不好,心里先胆怯了,小声给齐喧解释:“我看见萧家那个小子,做手势要杀老人。”

好歹是一条人命,再贱,也不能说杀就杀。

再说听那意思,是萧家强抢民女在先,这就有点下作了。

萧泽恒深吸一口气,对齐喧说道:“世子爷莫非要学人家,做青天大老爷不成?”

萧泽恒不知道云溪城发生了什么,但是能确定齐喧是被定北王送进京做质子的。

既然做质子,就该老老实实认清身份才对。

第一次见面就自持身份,干涉萧家家事,实在令人讨厌。

他对齐喧不敬,齐喧还看不上他咧。

“青天大老爷不敢做,本世子初来乍到,比不得萧家势力,连强抢民女、草菅人命的胆子都能以一己之力掩下去!”

定北王不在,齐喧解脱束缚,学着杜筱玖的模样可劲儿的怼。

萧文治当即令人拉开老汉,请齐喧先行。

齐喧脾气一上来,不走了!

“这人我带走。”齐喧指着老汉:“亲自送去大理寺,亲自看着审案;小爷我倒要瞧瞧,萧家什么人这么……不要脸!”

他说完,还回头看了杜筱玖一眼。

杜筱玖垂着头,心情复杂。

首先,一进京就给齐喧惹麻烦,心里过意不去;

其次,京城不好混,到处有横行霸道的高门;

最后,梁景湛到底有没有在京城?

齐喧见她无动静,又用手捅了捅。

这番动作瞧在萧泽恒眼里,就是光天化日之下的**!

他不屑的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上前一步,强势的带人抢走了老汉。

老汉吓得直哆嗦,冲着齐喧和杜筱玖的方向挣扎。

齐喧还要说话,袖子被双瑞扯住:“爷,王爷吩咐,进京不要惹事!”

老汉恐惧的神情,一直在杜筱玖眼前晃悠。

她很想冲过去,可是理智告诉她,冲上去又能做什么呢?

怕是不但救不了老汉,反而将齐喧带进麻烦。

“萧大人!”她上前一步,对萧文治开口。

杜筱玖说:“请容小女说一句:人命再贱,也是生命,请秉公行事!”

这话是娘常挂在嘴边的,告诫她在外,疯可以,但是不能害人性命。

瞧着萧文治文质彬彬,应该不是那种……草菅人命的……人吧?

萧文治瞳孔一缩,盯着杜筱玖看了半天。

看的齐喧不高兴,他往前一挪,挡在两人中间:

“萧大人,我家里下人都知道的道理,贵公子应该也明白吧?”

早知道萧文治来接,他一肚子关于萧家的八卦,应该路上就给杜筱玖讲出来。

萧泽恒不及父亲开口,冷冷说道:“萧家如何立世,不劳世子费心;

倒是世子下人,如此口舌,怕以后会给王府带来麻烦!”

怎么左瞧右瞧,萧泽恒这小子都那么讨厌呢。

而且他看杜筱玖的目光,也太不善。

齐喧攥紧拳头,要开口怼回去。

“诸位聊什么,这么高兴?”突然一个声音出现,打断了两边的对峙。

“梁哥哥!”听见声音,杜筱玖眼睛一亮。

一抬头,果然是梁景湛领着青岩,还有个不认识的中年劲装男子出现。

她激动的扑了过去。

亲人呢!

正文 194暴发户的幸福 杜筱玖可算是睡了个好觉。

一睁开眼:锦绣床帏、挂珠帘幕。

床对面红木桌上,摆着个孔雀尾羽的长瓶子。

临窗同样的红木梳妆台上,三层的首饰盒摆着两个。

杜筱玖以为是在做梦,偷偷在被子里掐了自己一下,很疼!

她高兴的跳起来,喊了声:“小玉!”

珠帘清脆的声音响起,小玉应声而来,跟大户人家的丫鬟一个摸样,双丫鬓、锦绣衣。

小玉脆脆的喊了声:“姑娘!”

杜筱玖望着她,笑意忍不住的从心里往外冒,脸都发酸了。

真好,一下子找到了亲人,竟然过的还不错。

长兴伯!

来的路上,梁景湛仔仔细细解释了爵位的来历。

原来他捡了自己的匕首,联系上了平津侯,进献了铁矿地图。

永明帝高兴,赐了宅子封了爵位。

加官进爵,原来是这般美的事情!

杜筱玖笑着笑着,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铁矿地形图不是被齐喧得了吗?

怎么梁景湛也有一张?

杜筱玖立马不笑了,翻身就下床往外冲。

小玉唬了一跳,一把拦住:“姑娘呦,您现在可是高门贵女,不可再莽撞了!”

杜筱玖挣脱开:“起开,我得问清楚,万一地图是假的,咱们还是赶紧跑路吧!”

小玉没听明白她说什么,依旧是拦着:“好歹您等伯爷回来再说!”

“狗屁伯爷,跟我啥关系!”杜筱玖骂完,才后知后觉小玉嘴里的伯爷是梁景湛。

她立刻老实了,走到梳妆台前的凳子落座,嘟着嘴问:“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在码头,梁景湛可是跟萧泽恒那个小子,好好扯了一顿皮,才抢了老汉。

他送自己回来安顿下后,立刻带着老汉往大理寺去,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小玉笑道:“姑娘,伯爷现在担着职,肯定先忙公事;要不您先看看首饰盒?”

这有什么好看?

杜筱玖不以为然。

小玉拉开一层一层拉开首饰盒,里面的珠宝摇钗,快亮瞎了杜筱玖的眼睛。

梁景湛不是抢了哪家的大户吧?

杜筱玖小心翼翼的扒拉了下首饰盒,往常听县尉太太她们眼红的那种南珠、宝石,杜筱玖竟然有满满一层!

“这”杜筱玖张口瞪目。

小玉就喜欢杜筱玖这么没见识的模样,跟自己刚看见的时候一模一样。

她又爬上梯子,打开墙角一人高的大衣柜:“姑娘,里面四季的衣裳,都是按着京里最流行的样式做的。”

杜筱玖走过去,伸手往里一抹,扯出一件来。

“云锦!”她惊呼:“这是云锦!”

梁景湛肯定是抢了大户了,否则怎么解释这满盒子的珠宝,和满柜的锦绣绫罗。

小玉笑:“姑娘,咱们以后在京里,也能横着走了!”

两个小女孩,头碰头,越想越美,哈哈笑起来。

笑完,小玉拉着杜筱玖到外间,给她倒了杯冲好的茶:“姑娘,尝尝,据伯爷说这是最好的茉莉香片。”

杜筱玖抿了一口,香气自齿间飘散,果然比延城县喝的那些好上太多。

她一扭头,案几上几碟子果子。

杜筱玖顺手捻起一个蜜角放进嘴里:甜!

果然,暴发户的幸福,你无法想象!

她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线,梁景湛抬脚进来时,正看到她这副模样。

正文 195还人情 梁景湛宠溺的望着杜筱玖:“可是睡醒了?”

杜筱玖见他回来,立刻起身迎上去:“早醒了,梁哥哥,那个老人的事情可办妥了?”

梁景湛微微一笑:“交给了大理寺。”

杜筱玖略微放了心:“想来见了官,那个萧家就没那么嚣张了!”

梁景湛不忍告诉她实情。

朝廷统领政务的尚书省,目前尚书令还在空缺;底下左右仆射,在政务上平分秋色、互不相让。

而萧家的大家长,萧乾,正是右仆射;其次子萧文治,任接待事务的鸿胪卿,一家都得朝廷重用;

就算萧家出了败类,送老汉去大理寺卿敲鼓鸣冤,又能如何呢?

有官府看着,萧家顶多赔些银两,根本动不了皮毛。

而梁景湛那么做,也不过是为了恶心萧家一把罢了。

但是这些事情,他不愿意杜筱玖知道。

看着杜筱玖新奇的在屋子里摸来摸去,对那些高门里很平常的家具,也显得惊喜万分,特别的稀罕。

梁景湛鼻子又是一酸,忙说道:“收拾收拾,咱们一起吃晚饭;然后带你去看看京里的夜色。”

杜筱玖当即高兴的点头,想了想,终于鼓足勇气问那些首饰衣服的事情。

等听明白杜筱玖担心他抢了大户时,梁景湛愣神之后,哈哈大笑起来。

“你那脑子整天胡思乱想什么。”梁景湛笑着,揉了揉杜筱玖的脑袋:“放心好了,我也不是白白进京的,咱们有的是银子!”

听到梁景湛早做了准备,杜筱玖了然,也不好意思起来。

晚饭很是精致,梁景湛专门买了个厨子,怕杜筱玖吃不惯,她又亲自下厨,按着对方口味做了几道素菜。

杜筱玖吃的津津有味,梁景湛也给她说起长兴伯府的事情。

伯府刚搬进来,除了新买的门房、粗使婆子和厨子,其余的人手梁景湛并没有多加。

“青岩管家里;青川,就是那天跟我接你的那个,管外面。”梁景湛说道:

“至于你屋子里,我担心自己买的丫鬟不合你的意,所以等过几天,让牙行的带人来,你亲自挑。”

他安排的事无巨细。

说实话,杜筱玖也不懂这些,早听的不耐烦,心已经飞到了外面京城夜色上。

梁景湛看着好笑,吃过饭硬按着杜筱玖喝足茶水,这才带着她出了门。

杜筱玖还挺好奇:“京城里没有宵禁吗?”

在延城县,天色一暗就开始宵禁,她和梁景湛出去办坏事,全是贴着墙走小巷子的;

就是云溪城,也不过是元宵那一天开了禁,但是全城的戒备不减反多;

杜筱玖走在京里的长街之上,已是申时三刻,依旧是灯火通明,人头涌动,倒是有那么一两分的盛世之象。

她一会儿看左边摊贩的小首饰,一会跑去右边摊贩瞧日常生活用品。

京里人活的精致,连一些家常的用具,也雕刻的极尽繁丽。

梁景湛给了她那么多,又住在人家里,本着有来有往的原则,杜筱玖也想送对方一件礼物。

她在摊贩间停停走走,直到看到一处还亮着灯的玉器铺子,看着还挺上档次。

杜筱玖让梁景湛在外面等着,也不说干什么,只是不让其跟着进去。

梁景湛无奈,只能在门外灯下等侯。

正文 196灯火阑珊处 杜筱玖一踏进店铺,立刻有人迎了上来。

卖东西的小伙儿眼睛毒,一眼看出杜筱玖身上的绫罗绸缎,可不是穷人穿的起的。

因此他态度特别的殷勤:“姑娘,瞧玉器?”

杜筱玖走的靠里些,才小声说道:“想买一个玉器送人。”

小伙儿立刻领着杜筱玖看店里的东西:“您想送个摆件、挂件还是饰物?”

杜筱玖身上,是小玉从杜家带出的银票。

两人见面后,小玉全交了出来。

杜筱玖一数,娘留下的千两银票,几乎没有动弹。

买什么呢?

她还是问问去吧,别买了人家不喜欢,结果一回头,不觉有些呆了。

红红的灯笼下,梁景湛立在那里,半个身子隐在光里,微笑着望着人来人往的人群。

柔和的灯光披在他的身上,菱角分明的侧脸散着一层温柔的光晕。

杜筱玖心里有块地方“轰”的裂开,犹如新年里绽放的烟火,绚烂中带着丝酸楚的迷茫。

她愣愣的,只觉着周围的所有人流全部褪去,眼中心里只有灯光下的那个人。

“姑娘,姑娘?”店伙计见杜筱玖望着门外发呆,久久不说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他连着喊了两声,杜筱玖才回过神来,脸上腾的飞起两朵红晕。

亏了是在夜里,店伙计只以为是灯光的缘故。

见她反应过来,他重新问道:“姑娘买给什么人,打算做什么用?”

杜筱玖在那些玉器里挑来拣去,也不知道什么是上等的,什么水头算是好。

杜筱玖低下头,发现并没有相中的玉器,便说道:“想送给我哥哥,最好能每天用到。”

每天,用到?

店伙计偏头想了想,拍掌笑道:“姑娘来对了,今个儿店里刚进来一枚玉冠,用的是上品的青玉,整颗雕刻而成。”

他说着,就走进里屋,不一会用托盘托着个玉冠出来。

玉冠整颗青玉而成,外雕双层绽开花瓣,顶镂雕出两片合瓣而成。

冠下端两侧对钻有双凤,插入一束冠发簪。

簪为碧玉,作云头如意状。

杜筱玖一眼看去,就很喜欢。

她问道:“这个,多少银子?”

店伙计眼睛一亮,知道来了大活,语气更加的殷切:“白银一千两。”

“”

要了老命了,一枚玉冠而已!

杜筱玖怀疑店伙计是不是有透视眼,看到她钱袋里,就躺着一千两。

她飞速的朝着外面瞧了两眼,正看见梁景湛头上的金冠。

那位山中俊朗的少年,已然是挺拔的京中候伯。

梁景湛帮她甚多,还护着小玉来到京城,让杜筱玖跟着他沾光,住好房子、穿最好的衣裳、带最美的首饰。

他给她最好的,她也应该回馈最好的才对。

一千两,她出的起!

“买了,包上!”杜筱玖说出这句话时,特别的豪迈。

店伙计当即乐的找不到眼睛,手脚麻利的给杜筱玖装好,银货两讫。

杜筱玖提着锦盒出门时,心情激动之余,隐隐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

一千两银子呢!

她竟然一次性,花了千两!

败家娘们!

正文 197心事 梁景湛见她出来,并没有问买了什么,而是顺手帮忙拎过了锦盒,理所当然的样子。

杜筱玖心里一暖,笑道:“梁哥哥不看看,我买了什么?”

这句梁哥哥,梁景湛就是不愿意听,也得默认。

毕竟他的身份,不可对人说;一开始拿来搪塞杜筱玖的谎话,又编的不是很圆。

他默了默,顺着杜筱玖的话音笑问:“买了什么?”

杜筱玖性子直,藏不住话,当即答道:“送你的礼物!”

梁景湛一愣:“又不是逢年过年,送什么礼物?”

但是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这被亲人惦记的温暖,可不是杜筱玖独有。

杜筱玖心急,抢过锦盒打开,青玉发冠在街上的灯光下,散发着轻盈的光泽。

梁景湛很是喜欢,手脚利索的将锦盒盖上:“大街上,小心点!”

说完,他目光猛的往一个方向扫去。

杜筱玖低着头,没看到,吐了吐舌头:

“逛的也累了,咱们回去吧;明个儿梁哥哥就带上我这青玉发冠,可好?”

“那是当然。”梁景湛眸子眯了起来,伸手拽住杜筱玖,就往家的方向走。

先时没感觉时,倒还好;今日被梁景湛拽着手,一股热流顺着手心,直往杜筱玖心里钻。

痒痒的……

她望着前面梁景湛的背影,忽然觉着,一千两银子,其实花的挺值。

还没收回嘴边的笑,两人就已经到家了。

原来长兴伯府离长街并不远,从后门进家,只隔着两个小巷子。

梁景湛自回房去,杜筱玖紧紧攥着手心里的温度,晕头晕脑,脚底发软的回自己院子。

一进屋,她就趴在炕上,浑身无力。

小玉烧了热水回来,见杜筱玖趴着,伸手摸了下杜筱玖身上,立刻叫出声:“姑娘,您怎么烫这么厉害!”

莫非是街上吹了风,受寒了不成?

她急急慌慌,就要往前院去喊梁景湛,却被一把扯住。

靠枕底下,杜筱玖闷闷的声音传来:“我无事,睡一觉便好。”

小玉哪里肯放心,见杜筱玖执意不肯去麻烦梁景湛,硬是灌了她一壶姜茶才罢休。

杜筱玖出了汗,心里才好受些,拥着被子躺到了床上。

她对小玉道:“小玉,咱们一起睡,你再给我讲一讲,梁哥哥为了找我,怎么杀了吴氏;又怎么在暗道里,将那女匪手指掰断的。”

白日里,她被接回来,累的身心疲惫,只想倒头去睡。

小玉跟在身后,叽里咕噜说的梁景湛那些话,她不过顺耳一听,便放在脑后。

这会儿,她想细细再听一遍。

小玉可不知道杜筱玖的心思,也没往深处想,又将梁景湛吓人的事迹说了一遍。

她将梁景湛形容的极为可怕,但是听在杜筱玖耳朵里,却又是另一重意思。

原来梁哥哥,一样的挂念着她。

杜筱玖含着春意,沉沉睡去。

第二日醒来,躺在床上想起昨日起的心事,又羞红了脸。

她将头闷在被子里,问小玉:“梁哥哥,可还在家?”

“早去当值了。”小玉答道:“伯爷也是有正经差事的人。”

杜筱玖这才翻身坐起,小玉又往她额头摸了摸:“还是有些烫,今个儿咱们就别出去了,家里养着。”

杜筱玖懒懒的,也不想出门,点头应了一声后,突然想起自己忘了问梁景湛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正文 198公主的请帖 然而到了晌午,梁景湛依旧没有回来。

喊来青岩一问,原来他在武卫新上任,手下对其多有不服。

这几天梁景湛颇为辛苦,难免回来的晚些。

杜筱玖起先不好意思见他,这会儿一听,心里急了。

“凭什么不服!”她怒道:“这可是万岁爷钦封的。”

青岩挠挠头:“俺也不晓得,现在俺也才搞清楚,京城十二府是啥。”

我擦!

杜筱玖翻了个白眼,怪不得梁景湛让青岩只管家里庶务。

北齐军队,分为左右翊卫、左右骑卫、左右武卫、左右屯卫、左右御卫、左右侯卫十二府;各设大将军一人,将军两人。

其中翊卫、御卫,负责皇城安全;武卫和侯卫,管的是京城周边。

世家子弟当值,自然是捡着皇城根底下的卫府进。

那些家里得用的子弟,都往最靠近万岁的翊卫里钻;

余下些有家世却无甚能力的,全扔到了京城外围,却也很重要的武卫。

在杜筱玖眼睛里,这些世家纨绔的拳头,自然是比不上山匪出身的梁景湛。

所以说,有什么不服气的!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梁景湛的真实身份不能对外人说,因此背景显得差一点,但也仅次于此。

那些人,凭什么不服!

一想起梁景湛外面受委屈,杜筱玖心里就疼的要命,恨不得立刻冲出去帮忙打服那些纨绔。

她可不愿意从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真的做个娇滴滴的高门贵女。

青岩挠了挠头,感觉这事实在复杂。

而且公子最近做的一些事情,他渐渐的跟不上趟,还不如就在家里接待接待客人,训练新来的小厮们呢。

没一会,出去忙活的青岩,又匆匆跑进来:“姑娘,益阳公主府派人来递帖子。”

啥?

刚吃饱了,回屋准备继续午休的杜筱玖呆了。

公……主?

她竟然……可以见到公主?

“请,快请!”杜筱玖激动的语无伦次。

临出门又问小玉,自己穿戴整齐吗,可以见客吗?

小玉也不知道,只瞧着挺整齐的,两个人匆匆忙忙来到前面的会客厅。

一个面色严肃的中年锦衣妇人,正坐着喝茶。

杜筱玖平复好内心情绪,暗暗念叨了两句:“不能给长兴伯丢脸”后,这才进去。

这是公主府的人,她规规矩矩给对方行了礼。..

中年妇人上下打量杜筱玖两眼,站起身还了礼,问:

“不知怎么称呼姑娘?跟长兴伯什么关系?”

杜筱玖老实的答道:“小女是长兴伯的妹妹,姓杜。”

中年妇人一挑眉:“长兴伯姓梁,怎地妹妹却是姓杜?”

“表妹。”杜筱玖吓出一身汗。

对方也太严厉了吧,比小时候娘给自己请的先生,还严厉。

中年妇人哦了一声,这才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镶着金边的帖子,交到杜筱玖手上。

她说道:“三日后,益阳公主办京里头份春宴;听闻长兴伯是京中新贵,特来送请帖一份。”

杜筱玖强忍着激动,接过请帖,脑子里乱哄哄的,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等送走了人,杜筱玖倒在小玉身上:“做梦了吧?这辈子竟然能收到公主的帖子。”

还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益阳公主的请帖。

正文 199要不,咱曲线复仇? 益阳公主,永明帝的亲妹妹,李太妃的亲女儿,名声臭遍北齐。

她不守规矩,喜欢长的俊俏的小郎君,四处游荡,与人野合。

但是当初娘说起时,却说益阳公主是为情所困之人。

奈何她喜欢的,对方并不喜欢她,宫里也极为反对。

益阳公主破罐子破摔,从此放荡一生。

然而她的亲弟弟最后当了皇帝,又极为纵容这个姐姐,认为不过是些风流轶事,无伤大雅。

她年年得永明帝赏赐和册封,竟比嫡出的静嘉公主,更得皇宠。

女人们也只能背地里眼红,传传闲话;见了益阳公主,照样得规规矩矩行大礼。..

杜筱玖听闻益阳公主大名时,还很是艳慕了一阵。

试问北齐女人,谁能活的如益阳公主潇洒。

今天接到了益阳公主的请帖,杜筱玖快激动疯了。

她一遍又一遍的打开请帖,闻上面清雅的香味。

都说闻香识人,用这般清雅香气的,应该不会像民间传闻的那般不堪吧?

杜筱玖按着心中的激动,等着梁景湛回家来,想问问他的意见。

说到底,自己能得了这张请帖,沾的还是长兴伯的光。

然而晚饭梁景湛并没有回来吃。

到了掌灯时分,杜筱玖的耐心将要耗尽,要冲出去找人的时候。

青川,也就是当时跟着梁景湛一起去码头接她的,那个黑脸膛中年劲装男子,搀扶着梁景湛进了家门。

梁景湛皮肤本是古铜色的,但是这会儿功夫,却失了血色,脸色发虚,浑身无力。

杜筱玖唬了一跳,忙迎上去帮忙扶住梁景湛,急急问道:“梁哥哥这是怎么了?”

青川正要回答,梁景湛听到声音,睁开了眼睛,摇头笑道:“无事。”

杜筱玖皱起眉头:“这还叫没事?你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莫不是受了伤?”

梁景湛却推开青川,让其先回去休息。

他自己往屋里走,努力装作无事人的模样。

杜筱玖恼了:“你装什么装,谁没见过你落魄样子似的。”

当初对方背着青岩,走投无路,闯进自己屋里时,除了有洁癖,也没像现在这么矫情。

梁景湛好似没有听见,坐回了临窗的榻上,依在靠枕上喘了口气。

杜筱玖道:“那些武卫的人,若实在不听话,狠揍就是,何必弄的自己这般疲惫?”

梁景湛闻言,笑了:“那些小子,早在第一天就收服了;我这……是别的事。”

他并无意多说,避开杜筱玖询问的目光,闭上了眼睛。

杜筱玖拉了把椅子在旁边坐下,问道:“莫不是,为了对付仇家?”

此言一出,梁景湛面上一凝,随即摇头:“筱玖,你只管安心做你的贵女,外面的事,不要操心。”

他越是这般说,杜筱玖越是不放心:“我这两日倒是忘了问你,首告证据上,咱们的仇家到底是谁?”

梁景湛的眸子渐渐凉了下去。

杜筱玖观其脸色,不禁有些担心:“对方,是不是势力特别大?”

问完,自己都觉着好笑。

若是势力不大,怎么可能搬得动梁家军?

或许,牵扯到了皇家?

杜筱玖脑补了一场群臣猜忌的大戏,心里怕了:“自古群臣多猜忌,若是关系到皇家,咱们……逃吧!”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等北齐气数尽了,子孙后代揭竿起义,那也算曲线复仇了。

正文 200无题(皮小九+) 梁景湛哑然。

望着杜筱玖盯了一会,才叹口气说道:“梁家满门,一百口子性命呢!”

仇怎么能说不报就不报。

杜筱玖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眼看着他受伤,自己还在这里气他。

杜筱玖站起身:“我……担心你。”

梁景湛自然知道杜筱玖担心她。

但是自己身上肩负的仇恨,怎么能放的下呢?

何况,他的调查,也有了进展。

当初前身死在去北地的路上,下手之人已经找到了。

虽然今天他带着青川去围剿,晚了一步,对方被杀人灭口,自己也不甚受伤,差点被暗杀者看了真面目去。

但是有了首告证据上的印签,梁景湛将之前发生的事情穿起来,果然处处是疑点,便也没记着去追凶手。

梁景湛低着头,心里装满了事,自然没看到杜筱玖望着自己的目光里,闪闪发亮。

“给我倒杯水喝。”

先转了她的注意力吧,在杜筱玖的事情上,走一步算一步,务必要护她周全。

“哎!”杜筱玖脆生生的答应了,高兴的去倒水。

能指使她,说明不生她气。

而且,梁景湛今天带的,就是昨夜她送的青玉冠。

杜筱玖喜滋滋的倒了杯热水,给梁景湛端过去。

但是梁景湛没接,眉头又皱了起来。

又咋了?

杜筱玖将水杯往前递了递:“你不接,那我喂你?”

梁景湛抿了下嘴,尽量不去看杯子,伸手接了过去,迅速的在杯沿上抹了一下,才松了口气。

杜筱玖搭眼一看,才发现杯沿上沾了颗茶叶末。

我擦!

就这磨叽龟毛的性子,还想着报仇呢。

这跟戏文里那些苦大仇深的主,也太不符了。

不行,她得提醒提醒。

她将脸凑在梁景湛面前:“我说,你这毛病得改呀;

万一仇家知道了,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吐你一口痰怎么办?”

以前她家隔壁,外号叫吕小贱的那个,就是这么整治人的。

结果可是把对方恶心的不轻。

“……”

光想那个场景,梁景湛都觉得难受,脸色当即黑了。

这丫头,每次都这样。

刚想对她好点,就立刻气的你要死!

梁景湛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捶杜筱玖一顿的冲动,绷着脸问:“这么晚你怎么还不睡!”

又开始了。

那副长辈的模样,真是讨厌。

不过梁景湛这么一问,杜筱玖想起自己等他的目的来:“益阳公主送来了请帖,邀我去参加三天后的春宴。”

她将请帖递了过去。

梁景湛并没有接,而是眉头紧蹙:“她的宴会,有什么好参加!”

虽然早想到梁景湛有可能拒绝,但是杜筱玖还是有点难过。

“我……想看看贵女们的聚会,到底长啥样!”

杜筱玖一说,梁景湛心立刻揪了起来。

女孩子之间,赏花、对诗、八卦的宴会,杜筱玖本该异常熟悉才对。

若不是梁秀秀被人算计,梁家出事,杜筱玖何至于跟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孩子一般模样!

梁景湛心立时软了,松了口:“想去就去吧。不过,你须要记住两件事。”

正文 201欢喜(寒凌炽焰+) 杜筱玖立刻坐正身子,仔细听梁景湛说话。

“第一,”梁景湛沉吟很久,才重新开口:“益阳公主若是打听家里情况,照实说就是;”

唉?

杜筱玖张了张口,突然想到那个送请帖的女官,话里意思,就是冲着长兴伯是京中新贵,才来的。

建朝多少年了,除了开国封过公侯伯,之后朝廷哪里封过爵位给人?

所以说,对方肯定是好奇,才请了她去套些梁景湛的话。

她立刻点头:“嗯,只说能说的!”

梁景湛默了默,又说道:“第二,有些家里不会养女儿,若是遇到讨人厌的……”

唉?

杜筱玖心里升起的隐隐兴奋是怎么回事?

她没等对方说完便点头:“放心吧,不会闯祸的!”

梁景湛抬起眼睛,见杜筱玖盖不住的兴奋,感觉对方或许是误解了什么。

不过想想,益阳公主的春宴,应该没人不长眼睛才对,于是他也跟着笑笑,并没有再说。

杜筱玖坐在他面前,不想走。

但是梁景湛真的是疲惫了,又闭上了眼睛。

修长的睫毛浓浓密密、根根分明,让杜筱玖又想起了昨夜里灯笼下,那位长身玉立的少年郎。

她的目光顺着对方的眼睛,滑到高耸的鼻梁,然后到了薄薄的唇上。

她咽了口吐沫,慌忙站起身:“那个,你休息,我先回去了。”

梁景湛闭着眼睛,没有看出异样,但是听声音却有些慌乱,他睁开眼睛正要询问的时候,只看到了杜筱玖匆忙的背影。

这丫头,又搞什么?

杜筱玖可以说是落荒而逃。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看见梁景湛,就变得即甜蜜又慌张。

杜筱玖使劲摇头,将梁景湛的脸从脑子里赶走,浑身无力的摊在榻上,只觉着自己也病了。

等脑子清醒之后,她终于缓过劲来,想起似乎想打听的事情,又没有得到答案。

或许是往日里戏文看太多,杜筱玖隐隐觉着,自己的爹还活着,跟梁家的仇,或许还有着莫大的关系。

然而杜筱玖仔细回想起最近两次同梁景湛的谈话,每次她提起话头,对方要么岔开话题,要么就是让她安心的享受生活。

因此,杜筱玖心里疑虑,更加的重了。

她想去春宴吗?

想!

一半是为了瞻仰益阳公主;另一半,就是想打听些,娘的从前故事。

她没有再去前院找梁景湛,甚至有些躲着的意思。

梁景湛也忙,一边养伤,一边安排事情,一时之间没有觉察到杜筱玖的不对劲。

春宴的时间,转瞬即到。

天气转暖,厚重的袄裙早早脱了放在一边。

虽还在娘的孝里,但已经过了百日,又是公主主持的春宴。

杜筱玖不好穿的太素,便选了蜜合色的坎肩和葱黄色的百褶裙,衬的圆圆脸庞,倒显出几分美艳。

至于“孝期不去人家里做客”的说法,注重世俗的延城县,并不遵守。

京里人不知道;而梁景湛,也并没有提醒;因此杜筱玖,根本就没意识到什么不对。

赴宴时,是真的欢喜。

正文 202倒打一耙 益阳公主的春宴,并不在哪个府邸或者宫殿中。

她别出新裁的选在了西山脚下、伊河旁边,挑一处花草最茂的地方,以草地为席,四周围上幕帐,众人在其中设宴聚餐。

京中人,又称其为“裙幄宴”。

至于佳肴,全是从益阳公主府里提来的,摆了长长一桌子。

益阳公主会享受,花了大价钱在后厨上。

公主府研究出的菜肴,例如贵妃红、汉宫棋、金乳酥、炉烤饼、小天酥、仙人脔、五生盘、长生粥等春宴之上的饮食,引领着这一年,京城的宴会菜单。

杜筱玖领着小玉,到达西山脚下,递交了请帖,便有出来迎宾的丫鬟,领着两人往幕帐里去。

主子们在一处,丫鬟仆人在另一处。

杜筱玖进去时,人已经满满当当了。

她放眼望去,都是花枝招展的小姑娘,即便是妇人,也鲜有上年纪的。

据民间传闻,益阳公主的春宴,似乎还兼任着拉纤保媒的作用。

可是杜筱玖四处张望,也没见哪里有少年郎出没。

可见民间传闻,并不可信。

她一个人也不认识,迎宾的丫鬟只将她领进来,便又退了出去。

来的时候,杜筱玖听梁景湛说了,这种春宴,酒食自取。

他让杜筱玖不必理会旁人,该吃吃该喝喝,时间到了,走人便是。

益阳公主若是另有打算,必有人主动来寻她。

杜筱玖渡过初时的紧张,便放宽了心情,抬脚朝摆满饮食的长桌走去。

一进来,她就闻到了食物的香气。

为免被人看不起,杜筱玖可是吃的饱饱来的,力求在宴会上做个淑雅女子。

无奈食物太过勾人,杜筱玖觉着来都来的,不尝尝,怪可惜的。

她学着旁人的模样,自取了个小瓷盘,就在长桌上徘徊,不知从哪里下手。

正犹豫间,身后一个女孩许是与同伴谈笑太盛,一时不慎撞在她的身上。

“呀!”

杜筱玖还没喊痛,对方倒是先叫了起来。

她转身看去,对方也正好瞧她。

“你是哪家的?”

撞她的那个翡翠撒花衣裳的女孩,上下打量杜筱玖一番,见很是面生,便收了脸色歉意,居高临下起来。

杜筱玖铭记梁景湛的交待,别惹事。

因此鲜有的,在对方态度不好的情况下,杜筱玖说话反而柔和。

杜筱玖笑道:“长兴伯府的,表姑娘,姓杜!”

长兴伯,男人们都知道是新起的高门,万岁爷似乎特别的宠溺,在开印第一天,就力排众议封了爵位。

男人们在观望,后院稍微有见识的女人,也保持着客气。

可惜今天撞上杜筱玖的,似乎属于没见识的那一位。

一听不过是个三品的伯爷,还是人家的表姑娘,对方目光更加的轻视,嘟囔了一句:

“怎么今年的春宴,什么猫呀狗呀的,都能进来?”

这句话不大不小,十步之内的姑娘全听个清楚。

杜筱玖一时脸上挂不住,深呼一口气,强忍住了冲动的拳头。

另一位红衣姑娘,怕在宴会上惹事,偷偷扯了下对方的袖子。

然而对方并不理会,反而高傲的给杜筱玖说道:“听好了,我是萧仆射的嫡亲长孙女。”

许是还不够,她又指着旁边几位一一介绍:“平津侯嫡亲的妹妹、文皇后的亲侄女;

哪一个不比你身份高,可别再毛手毛脚的撞到人,到时候得罪了谁,都够你喝一壶的!”

“”

这倒打一耙的水平,挺娴熟呀!

正文 203嘘,你听 杜筱玖目光闪烁了几下,将心里的气,又强行压了下去。

她收了笑,正色道:“多谢姑娘给我介绍,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那女孩一愣,倒是没想到杜筱玖脸皮够厚,这么羞辱都能上杆子爬上来套近乎。

她轻蔑的说道:“那你记好了,本姑娘叫萧青吾,以后碰到,躲着点!”

好怕呀!

杜筱玖不自觉的耸耸肩膀,呵呵笑了一声,转身继续发愁挑哪个盘子里的菜肴好。

看着都好诱人呀。

被萧青吾点名的文家女孩文锦茵,翻了个白眼走了,也不知道是不满杜筱玖,还是不满萧青吾的嚣张。

另一个正拿着盘子盛吃的,却不小心被萧青吾点名的平津侯妹妹贺丹云,更是眼皮也没抬一下,端着盘子转身往别处去了。

两个重量级的选手一手,萧青吾立刻显得势单力薄起来。

再加上杜筱玖,神态中对其极为不屑,令她觉着非常难堪。

她上前一步,还要闹事。

刚才扯她衣袖的红衣女孩,小声说道:“别,这可是益阳公主的春宴。”

萧青吾一甩袖子:“那又如何,一伯爷家的表姑娘,也够资格站在这里?平白拉低了春宴的水准!”

红衣姑娘跺跺脚:“不管你了!”

说着,转身也走了。

杜筱玖暗自好笑,心里有了谱。

感情这位萧青吾,跟码头上那位萧泽恒一样,讨人嫌。

她终于取了酥酪模样的东西,放在盘子里,小心的用勺子挖了一口。

好吃!

杜筱玖眼睛当即亮起来。

京里的点心,就是比延城县的好吃。

萧青吾憋了口气,看杜筱玖极为不顺眼。

她见杜筱玖一副没吃过东西的样子,又嗤鼻:“一看就是乡下来的。”

杜筱玖依旧没理会。

萧青吾自认对方不敢得罪自己,进一步挖苦:

“听说长兴伯以前是山匪,你是他家表姐还是表妹,是不是也是云龙山上匪窝里长大的?”

她拿帕子掩住嘴,咯咯笑起来,引得旁人都侧目。

杜筱玖咽下嘴里的食物,这才有力气怼人。

她一扬手,萧青吾以为对方要动手,惊得往后一退。

随即反应过来,只觉着周围的人都看自己笑话。

萧青吾怒道:“你扬什么手?”

杜筱玖指指对方头上:“有东西,摇摇你的脑袋。”

这里可是野外,又是春天,蝴蝶和蜜蜂全出来活动了。

萧青吾立刻摇摇头,想把头上的虫子赶跑,结果摇半天,什么也没有。

知道杜筱玖骗她,萧青吾立刻瞪了回去。

杜筱玖不等她说话,就做了个“嘘”的手势。

周围的贵女们,竟然真的安静下去,余光全朝两人投射过去。

“听到没?”杜筱玖说道:“听到你满脑子的水声没?”

话音一落,立刻有贵女笑出声来。

萧青吾的脸,随着杜筱玖的话音,全丢光了!

她虽说是萧仆射萧乾的嫡孙女,但因为各种原因,也是从乡里进京没几年。

初来时,萧青吾收起乡下来的小性子,努力做到淑雅端庄,用尽心思往文皇后女儿安然公主身边凑。

时至今日,她终于在贵女圈里,有了立足之地。

那些被她小心掩起来的小心眼、红眼病,随着她的膨胀,开始慢慢冒出了头。

今日一见另一个也是乡下来的姑娘,萧青吾忍不住,就想踩上一脚。

偏偏对方竟敢当众骂她脑子进水!

萧青吾也是在家里蛮横惯的,她左右看看,长桌上一杯一杯的果酒,近在手边。

她想也没想,端起一杯,照着杜筱玖的脸就泼了过去。

正文 204我不欠人东西 杜筱玖傻了!

不是说高门贵女,从来都是动口不动手吗?

怎么眼前这位,跟人家不一样?

周围的贵女们惊呼一声,呈包围圈状散开,将两人围在中间。

一个是不认识的女孩,另一个是不慎讨喜的女孩。

谁也不服谁。

围观这两个人打架,贵女们表示毫无压力。

萧青吾见杜筱玖呆住,以为对方是怕了。

她得意的朝着周围一仰脸,言词刻薄:“据我所知,长兴伯还没成亲呢;

你一个表姑娘,住在人家家里,孤男寡女,也好意思出门?

莫不是,你本就是长兴伯养的小媳妇?”

说完,萧青吾自以为得意,捂嘴又笑起来。

提起梁景湛,杜筱玖终于有了反应。

她缓缓的将脸抹干净,又捋了捋打湿的头发,抬起头冲着萧青吾一笑:“有意思!”

萧青吾正得意的笑,突然听到对方来这么一句,当即瞪大眼睛呵斥:

“放肆,莫不是想让我再泼你一杯!”

“没想到,高门大户里,也能养出来个无知泼妇。”杜筱玖缓缓道:“可不是有意思吗?”

话音一落,周围就有贵女嗤嗤笑起来。

听在萧青吾耳朵里,尤其刺耳。

没想到这什么表姑娘,还是个硬茬。

她涨红了脸,伸手就要拿第二杯果酒,却被杜筱玖一把抓住了胳膊。

“瞧你,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贵女。”杜筱玖还记着骂人不能骂一片,只对着萧青吾说:

“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吧?就算生在高门大户,也改不了本性!”

“你,放肆!”萧青吾没挣脱开,怒道:“胆敢骂我,你可知道我祖父的厉害!”

“噗”杜筱玖笑的更欢了:“你除了仗着家里背景,还能做什么?

有本事,跟我单挑,否则就别到处嚣张跋扈!”

她一松手,萧青吾没提防,被甩出几步远。

周围贵女,由偷笑变成了大笑。

原以为是踩了个乡下村姑,没想到对方泼起来,比她更横。

萧青吾算是丢尽了脸面,却又不能就此罢休。

否则她以后,就不要再京中贵女圈里混了。

萧青吾哭着就要扑过去挠杜筱玖,幸亏刚走开的红衣姑娘,见势不妙,又回来,拦腰抱住了萧青吾。

“你们还看着,拦人呢!”她喊道。

人群里有人说了声:“你是她家亲戚,自然要拦着;咱们可都不想掺和进去!”

“就是,来的人家里谁不是二品大员、公伯侯府,公主郡主县主一大堆;

能进来,自然是有益阳公主的帖子,偏她不长眼,上去得罪人!”

“别说,她在安然公主跟前得脸,不也是踩着别人上去的,怕是习惯了吧。”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竟然对萧青吾,都无甚好话。

萧青吾恼羞成怒,今天不扒了杜筱玖的皮,她真的不能活了。

“放开我!”萧青吾怒骂她偷偷带进来的远房表妹,柳兰兰。

正不可开交的时候,一声严厉的声音传来:“干什么呢!”

看热闹的贵女,轰的一下全散开。

杜筱玖抬眼一看,是那天给自己请帖的中年女官。

她行了一礼:“嬷嬷好。”

萧青吾也停了挣扎,垂首肃穆:“贺嬷嬷好。”

贺嬷嬷威严的扫视全场,全当没看见刚才的纠纷,冲着杜筱玖点头:“公主招你过去。”

杜筱玖笑了笑,却并不急着跟她走,反而先转身端起了一杯果酒:“萧姑娘,我一向不欠人东西,还你!”

正文 205看热闹不嫌事大 萧青吾被泼了一身果酒,眼睁睁看着杜筱玖跟着贺嬷嬷去了。

临转弯,杜筱玖竟然还回头,冲着她扮了个鬼脸。

萧青吾的肺,当即就气炸了。

她只觉着周围的人,全在暗处窥视嘲笑自个儿。

远远的,安然公主和文锦茵,冷冷瞧着。

“她算是碰上硬茬了。”文锦茵道:“你也不上去帮一帮。”

安然公主是个娇媚的妹子,不屑的一笑:“本就是喜欢看那她上蹿下跳的丑态,这会儿岂不正好?”

说着,两人目光对视,露出会心一笑。

笑过,安然公主好奇的说道:“姑母怎么对一个伯府家的表姑娘,感了兴趣?”

益阳公主的眼睛,可也是长在头顶的。

文锦茵笑:“好奇也不能去,公主殿下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去就不去,反正姑母会告诉我的。”安然公主傲然说道:“姑母最是疼我!”

两人扯着闲话,突见萧青吾走来,安然公主立刻给文锦茵打了个眼色。

两人表情,都换成了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不等萧青吾走进,安然公主就先开口:“表姐全告诉我了,正要去帮你。”

萧青吾眼圈一红,只觉着没抱错大腿:“多谢公主殿下,谁能想到长兴伯家的表姑娘,那么粗俗无礼!”

言语间,很是忿忿。

安然公主嫣然一笑:“不过一个小小伯爷家的,还是个表姑娘,以后有的是机会削她锐气。

倒是你,瞧这一身狼狈,简直给我丢脸!”

萧青吾红了脸,耳朵滚烫:“殿下,我有点不舒服,先告辞回家去。”

安然公主却说:“这就认输了,你若是现在回去,以后在京中还怎么立足?”

“没错,刚才殿下就想去帮你,我多想了想,怕益阳姑母回头揍她,便拦着了;

但是你不同,你是萧仆射嫡亲的孙女,就是打了个伯府的表姑娘,碍着萧仆射的面子,益阳姑母也不会责怪你;”文锦茵帮腔。

萧青吾咬紧了嘴唇,目光有些迟疑。

文锦茵看了眼安然公主的脸色,又笑:“莫不是你真要认怂?那以后我们再办赏花宴,可怎么给你下帖子?”

言外之意,萧青吾今天丢尽了脸,她们不想跟她玩了。

萧青吾很是激动,她好不容易才巴结上安然公主。

祖父不喜她跟安然公主一系搅在一起,但是母亲和祖母都不以为然。

毕竟,对方是公主。

她目光坚定起来:“这口气,我自然不会咽下去,只是益阳公主殿下,召了那贱人过去,也不知道”

万一杜筱玖得了公主的眼,她岂不是碰到了块臭石头?

安然公主傲然道:“待会瞧着就是,若是她叫什么来着?”

文锦茵提醒:“杜筱玖。”

“哦。”安然公主说:“姑母一向对话不投机的人不耐烦,若是那个杜筱玖,在姑母帷帐里待不过一盏茶,你就别忌讳什么,该怎么出气就怎么出气,反正有我和文表姐在后面为你撑着!”

益阳公主是主家,她的帷帐,自然在另一处,傲然于众。

杜筱玖低着头,跟贺嬷嬷进了帷帐,听不到有人说话。

贺嬷嬷回禀了益阳公主后,对杜筱玖说道:“给殿下行礼!”

杜筱玖忙规规矩矩,照着上首就是一个大礼。

半响,才听见一声轻柔的声音:“抬起头,本宫瞧瞧。”

正文 206他是什么样的人? 杜筱玖抬起头,才发现帷帐里并没有旁人,只一位明艳华贵的女子,卧在冒着花骨朵的桃树下。

益阳公主挑起细长的凤眼,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杜筱玖。

“倒是个干净好看的孩子。”她坐起身,拍了拍身边:“过来,坐下。”

啊?

益阳公主,跟传闻里的精明跋扈,不一样。

杜筱玖再一次感叹,民间传言害死人。

她也没有矫情,依照益阳公主的话,走上前去在其手边正襟跪坐。

“多大了?家是哪里的?跟长兴伯什么关系?”益阳公主的问话,漫不经心,跟拉家常一样。

杜筱玖不相信她对长兴伯府,没有调查过,答起话来正正经经照实说。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益阳公主静静听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杜筱玖眼睛里涌上茫然,不解的看向对方。

益阳公主低着头,目光全投在手上的酒杯中,好似那句问话,只是随意的顺口一问。

桃花含苞欲放,树下美人脖颈优美,一扬手将酒倒入口中,优雅的……

杜筱玖只想出一个“美若天仙”,来形容。

如此的美,本就该随心所欲的活着。

益阳公主等不到她的回话,终于抬起耷拉的眼皮。

“说话呀。”

她温柔的声音,终于让杜筱玖醒过神来。

“梁哥哥他……”杜筱玖说道:“温润如玉。”

总不能给外人说,梁景湛龟毛、洁癖、苦大仇深、脑子有坑吧?

益阳公主愣了愣,突然哈哈笑起来。

杜筱玖不知道哪里说错了话,只能陪着干笑。

“温润如玉?”益阳公主笑出了眼泪:“是呀,本宫倒是忘了,此梁非彼梁!”

啥……意思?

杜筱玖更加的糊涂了。

笑过之后,益阳公主才说道:“长兴伯的跟本宫一位故人,重了名字。”

哦。

这是给自己解释,还是想讲古?

杜筱玖想来想去,没有公主给她解释的道理。

所以她乖巧的顺口问道:“殿下的故人,也叫梁景湛?”

益阳公主撇了她一眼,目光里透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哀怨:

“是呀,同名同姓,前几天刚去他坟前上了柱香,回京就听说新贵长兴伯,也叫这个名字;你说奇不奇怪?”

杜筱玖心里升起一股异样,但也没敢多想,还是顺着对方的话音点头:“许是天下重名重姓的人,本就是多的。”

大街上喊一声张伟,回头得人不要太多。

“十八岁的山匪,”益阳公主喃喃了一句:“进京就得万岁喜欢,前程无量呐。”

杜筱玖笑:“谢公主吉言。”

益阳公主默了默,亲自斟了一杯酒,给杜筱玖递过去:“听说你没了家人?”

杜筱玖心里一惊,她的身世,京里人这么快知道啦?

她接过酒,谢过之后,想了想,憋不住问道:“公主哪里听来的?”

“北地里,用心一打听,不就知道了。”益阳公主坐直了身子,盯住杜筱玖:“我从北地来,京里人可都知道。”

这又是什么意思?

杜筱玖一脸的茫然。

益阳公主,说话没头没尾,她全听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样子聊下去,自己还怎么打听自己的身世?

正文 207翻脸 杜筱玖面上绷着,脑子其实已经想到了天边。

反正问外面那些小姑娘,不一定知道。

益阳公主的年纪,同娘差不多,兴许还是认识的呢。

杜筱玖咳了一声,在心里为自己鼓了半天的劲儿,才开口问:“殿下,您说的那个梁景湛,可是梁将军家的?”

益阳公主又饮了一杯酒,轻轻“嗯”了一声。

杜筱玖脑子炸开了:“那个梁景湛,不会是梁家的三公子吧?”

益阳公主没有回答,甚至别过眼,漫不经心的看向天边。

这是默认了。

杜筱玖激动了,梁景湛顶着自己舅舅的名字,是不是打着刺激京中仇人的主意?

这也太危险了。

她脑子乱糟糟的,即想问梁景湛的事情,又要打听娘的往事。

落到嘴边,就有些语无伦次:“那梁家还有人吗?比如,听说,梁家还有个嫁出去的嫡女,也被连累了吗?”

益阳公主耳朵一竖,登时扔了酒杯:“慎言!”

“……”

杜筱玖呆住,明明对方先提的,怎么现在反倒要她“慎言”了?

莫不是,自己娘跑去延城县隐姓埋名,还真有别的隐情不行?

杜筱玖心里怀疑的种子,已经被浇灌的足够大了。

从娘在奴隶堆里扒拉出个假外家,她就感觉对不对劲了。

被齐喧疑问,自己爹是谁。

杜筱玖才想起来,梁景湛对自己讲了很多梁家的事情,独独没有她爹的故事。

进京见了梁景湛,她只要一提仇家和父族,对方就错过话题去。

杜筱玖心里,渐渐升起一种很狗血的剧情来。

“莫不是,梁家倒霉,嫁出去的嫡女,也被夫家给谋害了不成?”

杜筱玖脱口而出!

益阳公主站起身,一甩长袖,打下些许的桃花骨朵。

“本宫常年在宫里,那些陈年旧事,怎么会知道!”她喊道:“贺姑姑,本宫倦了,送杜姑娘回家!”

果然!

杜筱玖心里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否则一个公主,何须这般避讳。

怕是娘嫁的人,势力还不小吧?

想起梁景湛欲言又止,不想她插手的样子;

想起娘的隐姓埋名,被人谋害了性命;

想起自己的父族,很可能踩着娘的尸骨,爬到高位。

杜筱玖眼里冒出火来。

她还要问,之前那位贺嬷嬷忙走进来:“姑娘,请!”

对方是公主,这也不是她能撒泼的地方。

这点自知之明,杜筱玖还是有的。

她转身,正欲跟着贺嬷嬷往外走。

从外面又进来一位华丽衣裳的贵妇,仪态大方,风姿优雅,长相同益阳公主有些相像。

贺嬷嬷忙行礼:“静嘉殿下!”

来人正是本朝上官太后的亲生女儿,静嘉公主。

她的目光,在杜筱玖和益阳公主恼怒的脸上转了转,笑道:“莫不是我来迟了,益阳不高兴了?”

益阳公主脸色尴尬之色一闪而过,对贺嬷嬷道:“送这位姑娘出去!”

有外人在,杜筱玖忙收了满心的好奇,跟着走了出去。

静嘉公主等人走了,又笑道:“你难道改了性子,不吓唬少年郎,改吓唬小姑娘了。”

益阳公主重新坐在桃树下,在姐姐面前,便不再掩饰自己的落寞:

“人生无趣,总要找些可乐的事情做。”

静嘉公主沉默过后,微微叹了口气:“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这又是何必。

何况,他已经失踪多年。”

正文 208又来找茬 “谁不在了!”她话音刚落,又有个声音进来。

静嘉公主唬了一跳,转头一看,竟是安然公主。

她拉下脸:“进来也不通报!”

安然公主笑嘻嘻的走进来,一吐舌头:“两位姑母自己躲在这里说私房话,倒是将我扔在外面,同那些无趣的人周旋。”

她自顾自的走进来,坐在益阳公主身边,四处一瞧,好奇的问:“听闻益阳姑母,对一个伯府的姑娘,感了兴趣,她人呢?”

益阳公主冷冷说道:“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我,是你母后授意,还是太妃授意?”

安然公主闹了个没脸,静嘉公主忙道:“她一个孩子,好奇心重,你这又是哪门子火。”

益阳公主连饮两杯酒,摇摇站起,指着静嘉公主说道:“你这个老好人,怕是有麻烦临头,先管好自个儿吧!”

她眉头一皱:“年年春宴,都是这般无趣,你们自去玩乐,莫再烦我!”

静嘉公主没出去,安然公主却是一向怕自己亲姑母的,见其生气,一吐舌头溜了出去。

她一出去,就冲着文锦茵打眼色。

文锦茵当即对身边的萧青吾说:“瞧见没,不过是个表姑娘,能跟着住进伯府已经是天大的造化,怎么可能还有福分,得益阳姑母的赏识?”

益阳公主是名声不好,碍不住永明帝捧着。

因此得她赏识了,萧青吾还真不敢去找杜筱玖的茬。

这会见杜筱玖从进公主帷帐到出来,一盏茶的功夫都不到,萧青吾心里不禁得意。

她看着贺嬷嬷送杜筱玖出了宴会帷帐,心里更加的兴奋。

这该不是惹恼了公主,被撵出了吧?

这时候不上去踩一脚,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萧青吾当即抬脚,也跟着出了宴会的帷帐。

杜筱玖心里乱如麻。

益阳公主几个意思?

没见她时,只是单纯的好奇;见了她,心里的疑虑非但没解开,反而更深了。

瞧着对方的样子,怕是跟梁家牵绊的不浅。

娘,到底嫁给了什么凉薄的人家?

杜筱玖烦透了,顺着伊河,不觉走到了丫鬟们聚会的地方。

能跟着来的丫鬟,都是得脸的。

因此她们这里,也是摆着好吃的点心和不错的茶水。

小玉还好,没人欺侮。

大抵这些高门丫鬟,是瞧不上小小伯府的丫鬟。

也有其它伯府的丫鬟,不过跟小玉不熟,也不往前凑。

小玉正好,吃个安静。

丫鬟们聚在一处,你一言我一语,说些无伤大雅的八卦。

但是她们到底是下人,耳朵都朝外竖着,就怕主子们有什么急事,要使唤她们。

萧青吾来京里两三年了,参加宴会无数,自然也是清楚的。

因此她故意大着嗓子喊了一声:“站住!”

果然丫鬟帷帐里叽叽喳喳的声音,慢慢的小了,有人探出头看了一眼,立刻又缩了回去。

杜筱玖心里正烦,冷不丁被萧青吾喊住,心里火气是蹭蹭的往上冒。

这丫怎么没完没了?

第一次见面,有必要阴魂不散,连着踩吗?

不过她也不是没礼貌的人,还是慢悠悠转过了身。

萧青吾铁青着脸,势必要在这些丫鬟面前,报了刚才一果酒的仇。

否则就像安然公主说的那样,她以后都不要出门了。

“刚才你泼了我,就想一走了之?”萧青吾看着杜筱玖身后,帷帐里出来了自己的丫鬟拂柳,另有跟来的萧家护卫,也在不远处观望。

她心里胆气,大了许多。

正文 209我不要面儿呀! 杜筱玖心里有事,急需回去找梁景湛问个明白。

她的身世,娘的过往,到底是不是如她想的那般。

偏偏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惹了个小鬼缠着。

“萧姑娘是吧?”能动嘴,杜筱玖还是不愿意打架的。

毕竟那样,太显着她粗俗了。

这可是京城,她代表长兴伯府出来的。

优雅、优雅、要优雅!

杜筱玖心里默念了三声,脸上尽量保持着微笑:“要不我给你掰扯掰扯:

原是你先撞上我,不道歉也就罢了,先是言语侮辱,后是动手泼水;

难道京里的规矩,你损害了别人,被损害的人,不能还口,也不能还手?”

她的声音也不小,帷帐里的丫鬟,一个两个,冒出好几个围观的脑袋。

小玉第一次来这种高级宴会,没想到也跟县城一样,有热闹看。

她第一个就冒出了脑袋。

结果一看,我擦,自家姑娘!

小玉立刻咽了嘴里的点心,走了出来,站在杜筱玖身后助威。

然而萧青吾的护卫,也在不远处。

因此这会儿,萧青吾可是嚣张的不得了:“京里是没这个规矩,可也没有小民给权贵讲理的规矩!”

杜筱玖什么东西,不过是个新贵的老表,无权无势没背景。

别说一表远千里。

就算是长兴伯养的小媳妇,谁知道男人随着自己地位的膨胀,会不会喜新厌旧,娶个对自己地位更有利的。

萧青吾自认很是了解男人,对杜筱玖,更加的不屑于顾。

她踩着脚下的泥地,狠狠用鞋撮了撮,然后抬起脚,将弄脏的鞋面朝着杜筱玖。

“你既进了这个圈,就该有点自知之明,明白自己的地位;

我若是揪着你不放,倒显的小气;可是若放了你,我的脸面何在?

不若这样,咱们各退一步,互相让一让。

瞧见这鞋面没有,给姑奶奶我擦干净,就饶你无知之罪!

萧青吾扫了丫鬟们一圈,头抬的高高的,傲慢的对杜筱玖说道。

“……”

是不是杜筱玖还得谢谢她,没有对自己下狠手?

你要脸,我就不要脸?

杜筱玖眼睛也没闲着,先观察了下地形,再看了看周围的人。

远处还有护卫,对着这边虎视眈眈。

娘的!

要是她认怂,长兴伯府的脸,可就没了!

杜筱玖当即开始卷袖子。

萧青吾更得意了,还不得乖乖的给她擦鞋?

这一刻,她只觉着萧仆射嫡孙女这个名号,太好用了。

可是下一刻,萧青吾直接被杜筱玖掀在了背后的伊河里!

实在是她只顾着找茬,忘了自己正背着一条宽宽的江水。

清澈的江水里,好多活蹦乱跳的小鱼小虾,等着跟萧家的姑娘,亲密接触。

初春的江水,可不暖和。

萧青吾惊叫一声,但也响不过杜筱玖的咋呼:“来人呀,救命呀,萧家姑娘没站稳,落水了!”

萧青吾差点没背过气去。

丫鬟们可是瞧的真真的,明明是杜筱玖,抓住萧青吾的脚,直接就往江水里扔过去了。

杜筱玖这么一喊,她们也回过神,跟着咋乎。

远处的护卫,碍着姑娘们的名声,倒是想救,可谁也不敢呀。

还是萧青吾的丫鬟拂柳,捡了个长棍:“姑娘,抓住棍子!”

杜筱玖趁乱,拉着小玉就跑。

正文 210问我问我,快问我! 她早观察了,江水并不深,估计萧青吾一会就能被救上岸。

她不跑,难道等着被人抓?

两个人飞一般上了自己的马车,对车夫说:“赶紧回府!”

梁景湛是打算多派几个人来保护的。

但是一大早,宫里就传了消息,让他进宫去。

梁景湛匆匆安排几声,便急着去了。

谁知道杜筱玖觉着公主的春宴,治安还能差到哪里去?

因此出门时,她并没有让那些护卫跟着。

长兴伯府的护卫,自然都是云龙山上,梁景湛护着逃出来的自己兄弟。

从良时间短,打架狠、行动快,但纪律性还是差。

杜筱玖现在,只后悔自己出门脑子抽了。

高门不但有泼妇,还有护卫加持的泼妇,破坏力更恐怖。

以后她出门,别说四个护卫,四十个她都带着。

杜筱玖眼瞅着车夫快要使出西山地界,松了口气,终于有时间擦把冷汗。

还是怂呀。

脑子一热,啥都干,干完就怂。

这病,比梁景湛的洁癖还严重。

她倚在小玉身上,刚说了声:“我歇会,到家喊我。”

结果马车一晃荡,直接刹车停住。

杜筱玖一脑袋撞在车壁上,吓得叫起来:“不会吧,追上来这么快?”

小玉忙抱紧了杜筱玖,也有些害怕。

这是京城呀,对方是权贵,自己和姑娘,不会就交待在西山了吧?

知道死这么早,刚才她就不将那盘最喜欢的菜,留最后,以至于连味够没尝到呢。

小玉流出了眼泪,却还是本着丫鬟的本分,去掀开帘子,看看到底是谁。

她手还没伸出去,一张俊俏的脸就探了进来。

“姐,亲姐!”齐喧笑的跟花一样:“果然被我等到了!”

丫丫的!

杜筱玖怒了,一伸手将其扯进马车,然后吩咐车夫:“继续走!”

车夫老实,是刚梁景湛专为杜筱玖买的。

听到杜筱玖吩咐,也不敢多问,立刻吆喝着马匹,接着往家里赶。

小玉没见过齐喧,瞪着眼睛来回看。

杜筱玖问:“你吓死我了,怎么跑这里来?”

齐喧眼睛眯成一条缝:“姐,你不知道,我去你家找你,送你的小马,结果长兴伯出来,根本就不让我见你!”

而且态度冷冰冰,看齐喧的眼神,就跟要去后院叼他家姑娘的小狼崽似的。

杜筱玖漫不经心“哦”了一声,关注点全在小马身上:“它没饿着吧?”

“不可能的事!”齐喧一挑眉,扒开挡在两人中间的小玉,凑了过去:“姐,长兴伯是你啥呀,管的也忒宽了!”

“我表哥呀!”杜筱玖说这话时,心里又是个大问号。

若只是徐老太说梁景湛不像梁家人,杜筱玖以为那是挑拨;可是今天益阳公主的态度到底啥意思呢?

哎呀妈,又胡思乱想了。

杜筱玖摇摇头,问齐喧:“你这几天,都干嘛呢?”

齐喧见杜筱玖并不愿意说长兴伯,怕惹对方上火,便也没再提。

他笑道:“进宫里见见皇帝,拜见一下太后、太妃,然后就是吃吃喝喝,听点八卦!”

说起八卦,齐喧可来劲了:“姐,你若是想知道什么,只管问我;

哪家的小娘子春心萌动、哪家的老爷又金屋藏娇、谁家的哥儿被小妾挠了,我全知道!”

他那神情,很为自己骄傲。

“”

正文 211我全都知道! 杜筱玖,对齐喧很是无语。

你是定北王世子好不好?

能不能有点正事?

不该研究一下君臣关系,顺便拉拢可以拉拢的,挑拨能挑拨的吗,老打听人后院八卦,算怎么回事?

杜筱玖嫌弃的看了齐喧两眼,但是心却是一动。

若是这样

她还想着怎么打听呢,小玉那边已经目光闪闪,开始发问了。

“你说说萧家呗,那么个大户人家,咋出了个二愣子似的嫡姑娘?”

小玉现在一心在八卦上,完全忘了齐喧刚才怎么吓唬的她们。

“萧家呀?”齐喧来劲儿了,神情变得暧昧不清“嗯你真会问,整个京城,就他们家最热闹!”

小玉打起了精神,杜筱玖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

“这个萧仆射萧乾,也算个传奇人物。”齐喧不慌不忙,缓缓道来:“自幼丧父,被寡母独自拉扯大。

他考到三十,才考中进士,正直板正,得先帝赏识;

长的吧,又很好看,可没少让小媳妇喜欢;

那些家里有大龄女儿的,倒是很想招他坐个女婿。”

杜筱玖本以为,接下来就要上演抛妻弃子的戏码了,结果齐喧话锋一转:

“但是萧乾媳妇,可不是吃素的,扔下家里的婆母和长子,千里追夫;

在萧乾还没动歪心思的时候,硬是霸王硬上弓,怀了二胎;先帝封了她什么夫人来着?哎呀,忘了!”

齐喧挠了挠脑袋,继续说:“这京里生的儿子,就是那天接我的鸿胪卿萧文治,从小就聪明;

这都不稀罕,稀罕的就是他家长子;刚才我不说了嘛,被他娘扔乡下的时候,已经十一二了;

等萧乾夫妇在京里稳定了,想着接老家人过来享福,老太太病倒了;

萧乾媳妇赶回去侍疾,才知道老太太已经给他们家长子,娶了一房大字不识的媳妇,气的呦;

老太太那病,拖呀拖,拖到长孙媳妇生下俩孩子好了!”

齐喧说着说着,自己笑的前仰后合。

杜筱玖冷眼看着,就不提醒他现在的模样有多滑稽。

“萧乾媳妇火气大,一甩手自己回京了,萧乾知道后,两个人又干了顿好架!”

齐喧抹了抹眼角笑出的泪:“可是老太太年纪大,身子弱,来不了京里;所以萧家的长子一房,直到三年前送走了老太太,这才进京。”

但是多年的乡下生活,再加上长子被祖母养大,娶的媳妇又大字不识,仗着京中的势力,在乡里作威作福。

子女教育上,更不靠谱。

这才养的儿子肤浅好色,女儿虚荣小性。

小玉听了,说道:“怪不得那个萧家姑娘,明明是仆射家的嫡孙女,行事做派,呈着一股小家子气,跟俺们县暴发户家女儿似的。”

齐喧听出味来:“怎么,她欺侮你们了?”

“咱们家姑娘,是随便被人欺侮的人吗?”小玉得意洋洋。

杜筱玖听齐喧说的热闹,哼了一声:“可惜你这张嘴了,比说书先生,还是差点!”

齐喧不干了:“差呢了?你说我差呢了?是说的不曲折,还是讲述的不生动?”

还上劲了!

杜筱玖道:“起码,我得动一番脑子,才搞清楚你嘴里的人物关系;哪像人家说书先生,寥寥几句话,一个人物就生动起来了。”

好吧。

齐喧颇有些沮丧:“那我不说八卦了。”

“别呀,”杜筱玖心里一动:“我还有好奇的呢。”

齐喧眼睛立刻又亮了起来。

“那个被灭门的梁家,有个外嫁的嫡女,嫁给谁家了?”杜筱玖漫不经心:“你知道吗?”

“知道呀!”齐喧接口,接的特别快。

正文 212好大一盆狗血 杜筱玖登时坐直了身子,惊讶的看着齐喧。

“这都十几年前的事了,你竟然知道?”

齐喧笑:“什么大不了的事呀,你要是用点心在萧家身上,不就什么都出来了?”

萧家?

“可是,萧乾不是没有攀龙附凤、抛妻弃子……”

杜筱玖话没说完,齐喧就乐了:“姐,你脑子一进京就被门夹了吗?”

“……”

齐喧说道:“那萧乾老头子一个,进京时梁家大姑娘还没出生呢!”

“……”

杜筱玖黑了脸,心里估算了萧家所有人的年纪。

娘眼又不瞎,萧家长子三年前才进京;那……

她心下大骇,说话声音都变了:“萧文治?”

“没错!”齐喧一派掌:“就是他!唉,姐,你脸怎么了?”

杜筱玖浑身冰凉,脸上早没了人色。

小玉忙靠过去,气道:“都是那个萧家姑娘,把我家姑娘气着了!”

杜筱玖拨开小玉的手,强忍住心里激动:“那个萧文治,是不是见梁家倒了,就害了自己夫人,求自家平安?”

她手在袖子里,握的紧紧的。

若真是如此,就算亲爹,她也要上去扒下对方的皮!

然而齐喧却摇头:“顺序错了,是萧而夫人先出事,没两个月,梁家才倒。”

萧文治和梁秀秀,自幼相识,私定终身。

初时梁家嫌弃萧家根基太浅、门风不太正,梁秀秀闹了很久,嚷嚷什么“自由恋爱”。

当时整个京城都关注此事,既震撼将军府家女儿的彪悍,又怀着丝好奇关注事情进展。

后来梁将军被逼的无法,且萧文治本人确实优秀,终于松口答应两人的事情。

成亲几年,萧文治和梁秀秀夫唱妇随,别提过的多逍遥。

三年不到,两个人有了儿子,又得了女儿。

小女儿出生的时候,正赶上科举,萧文治为了守在梁秀秀身边,甚至放弃了这场科考。

萧乾气恼,直骂梁秀秀红颜祸水,但是碍于梁家,也不敢太过份。

常言道“水满则溢,月盈则亏”,梁秀秀福分太大,老天看了都眼红。

她的女儿三岁那年,出了水痘。

梁秀秀抱着孩子,去庙里给豆娘娘进香,马车跑的太快,翻落了山崖。

娘两个,尸骨都没找到。

萧家急匆匆办了丧事,给梁秀秀修了个衣冠冢;而梁家,却是不认。

可惜梁家还没查出头绪,自己家就犯了皇帝忌讳,给满门抄斩了。

齐喧说起梁家来,唉声叹气:“梁将军怎么可能叛国,定是贼人构陷;可惜梁家没人,也无法翻案。”

杜筱玖脑子,被炸成了一团乱粥。

她不但有爹,还有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那……萧文治是她爹,萧泽恒是?

娘的死,不是意外吧?

“萧文治,不是驸马吗?”杜筱玖有气无力。

“这也是他魅力所在,静嘉公主也是犯了倔,死活陪着萧文治,为梁秀秀守了三年,之后捧着太后懿旨,嫁进萧家。”

齐喧长吁短叹:“嫁进来后,将梁秀秀的儿子萧泽恒,视如己出,一直没要自己的孩子。”

也不知道图什么。

齐喧摸了摸自己的脸:看来还是不够好看。

他再扭头瞧杜筱玖,发现对方目光直直盯着前方,仔细瞧,却又没有聚焦。

“姐,姐!”齐喧伸手在其眼前,比划了比划。

杜筱玖一把撩开:“下车吧你,我想静静!”

“谁是静静?”

“滚!”

正文 213难道你没人疼? 齐喧被杜筱玖,一脚踹下了车。

马车已经进城了,现在正行驶在大街上。

突然从车里窜出个锦衣少年,还挺带感。

周围行人怔了怔,全围了过去。

他的长随双瑞,带着王府护卫跑来:“闪开,闪开!”

“爷,没事吧?”他蹿过去,关切的问道。

齐喧望着远行的马车,揉了揉被踹的生疼的屁股:“没事,爷是那么弱的人吗?”

女人是不是都这样,翻脸就不认人?

可惜他光顾着聊八卦,倒是忘了告诉杜筱玖:那个长兴伯,怕不是什么好东西。

进了长兴伯府的门,杜筱玖直直往梁景湛的院子去。

已经返家的梁景湛,着一身家常的圆领蓝袍,就着阳光倚在栏上,认真的看一卷书。

杜筱玖突然停住了脚步,摒住呼吸,一眼不眨的看着这副安逸的画面。

她觉着,自己可能是疯了。

梁景湛对萧家的态度,本就该让她有所警惕;益阳公主,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为什么她的言语里,暗示长兴伯,盗用了梁家三公子的名字?

杜筱玖突然胆怯了。

她也不是只在家闲着,无事套青岩话,知道梁景湛最近在谋划复仇。

梁景湛借了舅舅的名字,另有所图又如何,他确实在为梁家复仇;

娘,当初被夫家算计,不也一样过了十年安稳平静的日子;

可她,终究是被人害了。

张家背后的人,是不是萧家?

太多的问题,在她脑子里乱转,根本不知道先提出哪个来,更不知道怎么询问梁景湛。

她深呼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正常。

身后的小玉见自家姑娘突然停了脚步,楞了许久,不禁催促:“姑娘?”

刚还慌里慌张,咋又没动静了?

梁景湛听到声音,抬起头,见是杜筱玖主仆,立刻露出一抹温柔笑意:“回来了?”

杜筱玖终于回过神来,脸上不知道是太阳晒的,还是心里热的,仰或是跑的太快,红扑扑的。

她不自觉得走上前去,声音比平时降了几个调:“你看书呢?”

梁景湛眉头一皱,感觉杜筱玖今日不同往日,莫非是宴会上受了委屈不成?

他问道:“宴会上出了什么事?”

“无事!”杜筱玖当即否认。

说不清道不明,她本能觉着,维持现在的状态,是最好的。

但是宴会上的冲突,是瞒不住的。

杜筱玖想了想,还是一五一十的讲了。

“我这般憋不住性子,会不会给长兴伯府惹来麻烦?”

杜筱玖冷静下来,思考起善后的问题。

娘没死,却也不再回去,也不告诉她爹是谁。

再加上梁景湛对萧家态度,怕是萧家在梁家倒台的过程中,角色不太光彩。

如今她刚在京里露面,就得罪了萧青吾。

萧仆射会善罢干休吗?

会不会查出长兴伯的底细?

会不会,对梁景湛不利?

梁景湛眸子里惊诧一闪而过后,笑意更加的深了,语气带着一向的宠溺:“你又怕什么!”

“对方是萧仆射”杜筱玖小心的组织着语言,怕被梁景湛瞧出端倪。

“狗屁萧仆射!”梁景湛嗤之以鼻:“他敢来,我就敢打;她的孙女金贵,难道你就没人疼吗?”

杜筱玖眼皮一跳,到嘴边的疑问,再也问不出来。

正文 214撒泼 萧青吾被人从江水里捞出来,冻的嘴唇发紫。

拂柳给她披了毯子,匆匆给赶来的安然公主告了罪,便迅速带着她上了自家马车。

刚进府,萧青吾的娘,萧家长房夫人郑氏,就闻询赶来。

一瞧自己宝贝女儿浑身发抖,头发上还沾着没擦干的水滴,当即拍腿哭起来:

“好好的一个人出门,怎么就闹成这样?”

萧青吾听见郑氏的声音,终于也缓过劲来,嚎啕大哭。

众人手忙脚乱,将萧青吾搬回她的屋里。

拂柳将杜筱玖的无礼,对郑氏说了一遍。

她的讲述,自然是将自家姑娘先挑衅的事情,抹了去。

郑氏听了,拧着帕子气道:“一个新封的伯爷,还是他们家的表姑娘,竟然敢给我闺女气受,我找老太太去!”

她一扭身,就往鹤松院去了。

萧青吾上牙齿磕着下牙齿,被灌了碗姜汤,才缓过劲来。

睡了一觉,天都晚了,郑氏还没回来,鹤松院也一直没有派人来探望她。

这不对劲呀。

因为她长相酷似祖母,所以祖母一向最疼她的。

萧青吾躺不住,催了拂柳过去打探。

没一会,拂柳慌张的跑了回来:“姑娘,夫人她被老太爷罚去跪祠堂了!”

什么?

萧青吾当即站起身,她虽然讨厌母亲出身乡野,让她在贵女群里矮人一头,可那到底是亲娘。

她问:“为什么罚?”

拂柳支支吾吾:“说是,不会管教孩子。”

萧青吾可不会往自己身上想,她眉头一皱:“莫不是大哥,又闯祸了?”

前几天,二哥回来,也不知道给祖父说了什么。

大哥萧泽忟被祖父狠抽了一顿板子,如今还在床上躺着,不至于又出去闯祸呀?

拂柳提醒:“夫人去鹤松院,是为姑娘出头的。”

“”

萧青吾这才反应过来,脸色变的煞白:“娘莫不是撞上了祖父?”

祖父一直不喜她跟安然公主和文家的姑娘接触,这次春宴,她其实没接到请帖。

是萧青吾自己眼馋,巴结着安然公主,好不容易拿了一份请帖的。

祖父不会知道了,骂她给家里丢人吧?

萧青吾脸都吓青了,无奈身子沉重,起不来身。

没过一会,鹤松院来了婆子,直接宣布了萧乾的处置。

萧青吾,被禁足一月!

鹤松院里,也是兵荒马乱。

萧乾夫人,萧府老太太吕氏,拍着腿的大哭:

“我孙女被人欺侮了,为什么不能去出气?”

萧乾是个干巴小老头,留着山羊胡子,气的脸色涨红:“一点脑子也没有!”

吕氏不愿意了:“你有脑子,你能耐,我们都是乡下人!

要不是我勒紧腰带,累死累活赚银子供你读书,你会混到现在这样?

出息了,就开始嫌隙我们娘俩了;要不是你虚荣要面子,怎么会熬死了老娘,害的我的儿和孙子、孙女,在乡下长大;

明明是你的错,现在倒嫌弃我们给你丢人了!”

她张牙舞爪,揪着萧乾的衣襟,就差往脸上挠了。

萧乾气急,一把推开吕氏,警告道:“长兴伯走的什么路子,为什么得万岁青眼,咱们还没打听到,你这个孙女就冒冒失失去得罪人;

我看你是好日子过太多,忘了头上,还有那么多大山压顶了!”

正文 215艰难决定 吕氏骂归骂,牵扯到朝堂,她也知道自己不懂。

因此她松了手,眼看着萧乾甩袖出门,嘴里的骂,却一直没停。

萧乾走到前院自己的书房,耳边都还环绕着吕氏深入灵魂的叫骂。

蠢妇!

一群蠢妇!

他气呼呼的推门进去,却见自己唯一得意的孙子,萧泽恒,候在书房。

“延城县的消息,打听出来没有?”萧乾换了副温和的表情,负手直接切入正题。

萧乾垂手答道:“派出去了两拨人,都还没消息。”

萧乾闻言,默了默:“那里是定北王的地盘,再派几个精锐去吧。”

“是。”萧泽恒应了后,又说道:“您吩咐的事情,孙子已经办妥了,只是差了一点,没看清对方的面容。”

“无碍”萧乾道:“若是好对付,也不至于几年逮不着他。”

“可是,梁三死亡消息传出来了,定北王府还给了厚葬!”萧泽恒不解。

按说,定北王府那边不确定身份,不会给办葬礼的。

留着一个未定的因素恶心京里,岂不更好?

萧乾皱眉:“若是假死呢?梁家,又不是没人使过这一招。”

萧泽恒不再说话,反而捏紧了拳头。

萧乾长叹一口气:“商铺的事情,查的如何了?”

最近一段时间,萧府名下的商铺,接二连三的受损。

明着看是经营不善,被人抢了生意。

但是萧泽恒一分析,暗中好像有人刻意排挤萧家的生意。

他报给了祖父萧乾,萧乾又给了他一份力量,让他查清楚是谁在害萧家。

萧泽恒查了许久,也没有头绪。

实在是对方隐藏的太深,使出的手段他也从没有见过。

萧泽恒失落的摇头:“孙子无能!”

“你才多大,”萧乾放缓语气:“能成为我的助手,已经很是能干了;长房犯的错事,你就处理的很好。”

他抬眼看了萧泽恒一眼,叹口气:“你不要成日愁眉苦脸、妄自菲薄。

时刻要记住,你是静嘉公主的儿子,是萧家未来的主人!”

萧泽恒拳头紧了又松,最后终于说了一句:“孙子定当,拼尽性命,守护萧家!”

萧乾笑了:“谁要你拼命!萧家未来主人的命,可是很贵的!”

萧泽恒这才露出一丝笑颜:“祖父,我会查出是谁害咱们萧家的!”

萧乾摆摆手:“顺便,将那个长兴伯也查一查。”

他一听见“梁景湛”三个字,心就不舒服。

“那边定北王厚葬梁三;这边万岁爷就封一个同名同姓的人做长兴伯。”

萧乾说道:“这是打老夫的脸,还是打定北王的脸?”

偏偏新出炉的长兴伯,只是个脸生的少年,查来查去,跟梁家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总是不放心。

萧泽恒闻言,答应之后,便退了出去。

但是过了几日,他什么也没有查出来,萧家商铺一家一家的,开始大数额的亏损了。

同萧府的手忙脚乱比,梁景湛身心舒畅。

他就喜欢看着别人吃瘪,尤其是对方还惹杜筱玖不高兴。

“青川,给牛掌柜去个信,就说他做的很好!”梁景湛道:“另外,山上的兄弟,训练还要加紧!”

青川抱歉:“是!”

这帮人,竟然没有按照他的吩咐,跟着保护杜筱玖。

梁景湛面对这群乌合之众,实在犯难。

他手里能用的牌太少,只能钝刀子磨。

若真能像戏文那样,来无踪去无影、算无遗策,就好了。

梁景湛坐在廊下,沉思了很久。

春宴回来,杜筱玖一直闷在自己院里。

他将打压萧家商铺的计划提前,也算给杜筱玖出了春宴上受的气。

可是杜筱玖的状态,又让他担心。

想想梁秀秀当初,就因为性子,才有了后面的坎坷。

梁景湛可不愿意杜筱玖重新走她母亲的路。

所以,他做了个艰难的决定。

正文 216教习嬷嬷(暖苹果+) “啥?”杜筱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看看坐在上首,一本正经的梁景湛;又看看屋子里立着的那位,严肃的中年女人。

“你确定你是认真的?”杜筱玖心里,升起一股恼怒的情绪。

梁景湛没想到她反应这么激烈,耐心的解释:“通过一场春宴你也知道,总有些不长眼的人;我这也是为你好。”

“去你娘的为你好!”杜筱玖忍不住,爆了粗口。

梁景湛脸色一变,也怒了:“就凭你顺口骂人的德行,我也得给你请教习!”

“不要!”杜筱玖道:“我长这么大,我娘都没这么管过我,你算老几!”

亏她之前,还对着这张英俊的脸,动了心呢。

呸!

冷冻的心还差不多。

竟然请什么教习嬷嬷,来管教她。

梁景湛头疼了:“就是你娘不在了,我才管你!别说了,人已经请来了,从今天开始,你就跟着宋嬷嬷学习!”

学个

杜筱玖的粗口在舌头上打了个圈,又咽了下去。

她可不能再让梁景湛揪住小辫子,那样更有理由让她学习了。

“我娘教过我仪姿,也教过我读书习字,我认为自己不需要了!”

杜筱玖依旧固执己见。

据民间传闻,高门里的姑娘,也不轻松,从小要学很多东西。

琴棋书画、礼仪姿态,样样都有严格的标准。

有些主母,就借着这个理由,给那些看不顺眼的庶女,请苛责的婆子,打着教养的名义折磨。

梁景湛将人一请来,刚说了个教习,杜筱玖浑身的毛都炸的竖起来。

定是对方认为,自己春宴上没忍住脾气怼了人,给长兴伯府带来麻烦了。

杜筱玖很是委屈:“以后我不出门便是,不跟那些贵女争嘴便是,我不要教养嬷嬷!”

梁景湛脸上表情,突然变得很古怪。

看着杜筱玖撅着嘴,满脸的委屈,要哭不哭的模样。

可比她怼人扎心的时候,可爱多了。

梁景湛心里,莫名的得到了一些满足。

这种养女儿的感觉,真是妙的很。

“咳!”他清了清嗓子:“谁说给你请的是教养嬷嬷?”

“唉?”杜筱玖正欲嚎啕大哭,哭到梁景湛捂着耳朵逃跑。

突然听到他说不是教养嬷嬷,不禁呆了。

半响,她才问:“你不是嫌我春宴上,怼了人?”

“你怼的非常好,我为什么要嫌?”梁景湛不再逗她,说:“那些冲撞你的贵女,欠教训,以后你遇到,该怎么怼就怎么怼。”

“”

难道自己想差了?

杜筱玖看看一直垂目,半点动静也没有的嬷嬷,突然心虚起来:“那这位”

“我专门从镖局请的师傅,教你功夫的!”梁景湛没忍住,到底笑出了声。

丫丫的,这个大乌龙闹的。

杜筱玖红了脸:“原来是学打架呀,这个我本来就会。”

“不是打架,是功夫。”梁景湛说道:“你那街上混子的比划,一点章法也没有;跟着这位宋婶子好好学学,怎么下手让人看不出却又伤很重!”

“”

咋突然感觉,梁景湛又可爱许多呢?

正文 217火星和地球(总打赏+) 梁景湛见杜筱玖不反对了,嘴角扯起一个宠溺的笑。

“那些贵女出门,都有看家护院保护;春宴那是公主做东,别人不敢闹事;

若是别处,你怕已经吃亏;你自己学些本事,起码能应付到我到场。”

他一点一点给杜筱玖分析。

杜筱玖听了,心里对之前误会他,很是愧疚。

她想了想,不好意思的问道:“我瞧着那些贵女,个个淑雅端庄;我若是动手打人,似不似太不合规矩?”

娘也说过,京里高门,有高门的规矩。

虽然娘说的时候,不屑一顾;但是杜筱玖到底不知道梁景湛怎么想。

如今她寄住在长兴伯府,自然要以主家的意思为主。

这点眼力劲,她还是有的。

梁景湛却说:“狗屁规矩!”

哎?

这可是杜筱玖第二次,听见梁景湛爆出口了。

她抬起头,圆圆的眼睛瞪着对方。

到底哪一个梁景湛,是真的?

延城县里苦大仇深、洁癖龟毛的小伙子、还是小玉嘴里凉薄嗜血的山匪、仰或面前这位故作长辈的长兴伯?

杜筱玖忽地,又忆起益阳公主那天的态度。

她压住胸间不断往上涌起的疑虑,嘴角绽放出一朵笑容,怔怔看着梁景湛。

梁景湛以为她还在纠结,继续说道:“那些人张口规矩闭口脸面,见了面你呵呵我哈哈;

一转身他们就互捅刀子,一个人倒霉,所有人都落井下石!

但是你拳头若是够硬,打的他们满地找牙,反而将你捧在高位,极尽阿谀奉承之事;

当初梁家,就是太在乎脸面和名声,怕功高盖主,一味的退让,才换得满门抄斩!”

梁景湛眼中,又染上一层悲色。

杜筱玖忽闪的眼睛,也被这层悲色感染,捏紧了拳头:“梁哥哥,我会跟着嬷嬷好好学的!”

“这才对,谁惹你,就打,打的她满地找牙!”梁景湛道:“你本就是天之骄女,任何人的气都不该受!”

杜筱玖兴奋过后,提出一个现实问题:“若是对方有权有势,我打了人家,告到万岁跟前怎么办?”

梁景湛默了默,笑了,伸手又揉了揉杜筱玖的头:“怕什么,万岁说不定喜闻乐见呢;你是我的……人,天塌下,有我顶着!”

他本是要说你是梁家的女儿,但是不太妥;又想说你是我亲人,又怕杜筱玖往深里问。

舌头打了个滑,省略了“亲”字。

听在杜筱玖别有用心的耳朵里,意思就微妙了。

她腾的红了脸,态度扭捏起来:“那个……我明白了,一会儿就跟着宋嬷嬷练武;要不你,先去休息?”

男人与感情一事,本就开窍的晚;梁景湛还未开窍之时,家族就遭到灭顶之灾。

之后几年,全在逃亡,他哪里还会想男女之事?

重生后,梁景湛心里只两件事:找亲人和报仇。

就是有喜欢他的,也都是热烈女子,张口就表白,攻势猛烈,丝毫不知扭捏是什么,让他怕的要命。

因此杜筱玖最近面对她,动不动就脸红、拘谨,他却丝毫看不出异样,只以为正常的小女孩子都这样。

正文 218齐世子,请! 见杜筱玖这么爱学,梁景湛也高兴,当即点头:“行,回头让小玉去后厨,多取些点心,累了就休息,千万别饿着渴着。”

嗯嗯。

杜筱玖连连点头。

这几天她想不明白,索性不去想。

反正萧家那里,她也无甚感情。

父亲又如何,亲哥又如何,能跟生她养她的娘比吗?

娘的死,萧家占了很大的原因。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是杜筱玖认定萧家插手此事。

张宫一家手里的书信,说不得就是萧家的。

梁景湛不想她知道,她就装作不知道。

修炼好自己,才能在同萧家对上的时候,将其打垮在地。

至于梁景湛的真实身份,同梁家到底什么关系,杜筱玖选择性的不去想。

等梁景湛出去了,杜筱玖这才将目光放在宋婶子身上。

对方是个精瘦的中年女人,面色黝黑、皮肤粗糙、手指关节粗大,一看就是常年在外奔波的。

杜筱玖照着规矩,给对方行了一礼:“宋婶子,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宋婶子也回了一礼,笑道:“不知姑娘,有基础没有。”

刚才听主家们说话,眼前这位姑娘,似乎常在街上打架。

不知道有没有武功的底子。

杜筱玖道:“要不,咱们去练武场上去,我给婶子比划两招?”

“好!”

宋婶子虽然不明白,好好的伯府姑娘为什么要学拳脚。

但是看杜筱玖这般热情,她教着,也得劲。

杜筱玖不出门,可急坏了齐喧,他可有事还没给杜筱玖说呢。

你以为围堵西山,就为了看她一眼?

你以为上门送马,就为了看她一眼?

没错!

就是为了看她一眼。

难得有能聊到一起,关键时刻还能帮齐喧怼人的朋友。

齐喧才舍不得撒手呢。

他都来几次了,可是每次都碰壁。

现在也是。

坐在会客厅里,齐喧都喝了三壶的水,肚子涨的难受。

看看对面的梁景湛,还在不紧不慢的饮茶。

也不知道对方的肚子那么能装!

齐喧的手,搭在肚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画圈圈。

梁景湛垂目,也不说话,打定主意不让对面的臭小子去骚扰杜筱玖。

杜筱玖从西山回来,神情很不对劲。

梁景湛当时就派人去查了,果然打听出来,路上齐喧上了杜筱玖的马车。

他逃亡的那几年,为了自保,曾经想过投靠定北王府。

可惜定北王想要的东西,他没有;因此对待梁家事上,定北王是袖手旁观的。

那时候他气性大,也没多逗留。

但是王府所有的事情,他还是打听的清楚。

眼前这位齐喧,名义上是世子,实际上却没享受过定北王任何资源;

若说定北王不管他,也不对,起码一个月要揍上一次。

这么长大的孩子,性子既怂还傲。

与杜筱玖而言,并不是良配。

梁景湛内心里,希望杜筱玖过平淡幸福的市井生活,远离这些随时就可能被颠覆的高门。

齐喧实在忍不住了,再坐下去,就要尿裤子了。

“那个,长兴伯,你们家茅厕在哪里呀?”齐喧转着眼珠子,问。

梁景湛眼皮也不抬,直接吩咐:“青岩,带齐世子去如厕!”

青岩刚开始做伯府的管家的时候,还有些手忙脚乱,现在已经很娴熟了。

他当即不卑不亢的说道:“齐世子,请!”

正文 219给我下来! 齐喧几乎是蹦了起来,招呼双瑞:“跟爷走!”

梁景湛一挑眉,青岩立刻拦住双瑞:“我们家茅厕,只能进一个人!”

“……”

这是什么骚操作?

“没有双瑞,我尿不出来!”齐喧也不要脸了。

青岩:“……”

梁景湛:“……”

摔!

半响,梁景湛才说道:“齐世子这个特殊癖好,我会原原本本,告诉筱玖的。”

齐喧:“……”

算你狠,行了吧!

得,憋不住了,走一步看一步。

齐喧捂着肚子,急急的催青岩往外走。

嘘……

解决完问题,齐喧舒服多了,躲在茅厕里左看右看。

观察的差不多了,齐喧一弯腰,捡起块石头就往外一扔。

青岩本就警惕,当即顺着石头的声音追去。

齐喧就趁着这个空隙,蹿出去,直接就爬上了旁边内院的墙头。

“齐世子,哪里去?”梁景湛突然冒了出来。

青岩也及时赶了回来,立在梁景湛身后,气急败坏的看着齐喧。

齐喧骑坐在墙头上,尴尬的要死:“嘿嘿,我试一试你们家墙头的高度,正好,正好,哈哈,哈哈。”

梁景湛脸冰冰的。

翻过去,那可是杜筱玖的院子。

“下来!”梁景湛呵斥。

输人不输阵,齐喧一瞪眼:“我忍你很久了哈!

你跟杜姑娘到底啥关系?

我查了,她可没表哥,你原是她家债主!

不会因为她还不起债务,你就软禁杜姑娘吧?

那么好的一个姑娘,跟着你住这种小的转不开身的院子,出门还被人欺侮,真是气死小爷我了!

你给她这么大委屈,难道想圈禁她一辈子,或者找个上家敲一大笔嫁妆,卖了她?”

他嘴里胡嘞嘞着,眼睛乱瞄,想赶紧下来。

可是刚才爬的迅速,下的时候,怎么腿软呢?

“双瑞!”齐喧叫道:“瞧你笨头笨脑的样子,赶紧扶爷下去!”

双瑞忙上去趴在地上,给齐喧做垫脚。

齐喧下了墙,拍拍身上的灰尘,一扬手:“小爷我今天没准备,给你三天时间考虑清楚,爷要见杜姑娘!”

他也是够了,早干什么,还跟梁景湛客气。

一个小小伯爷,客气个屁!

不过,先礼后兵,总不错。

还有,梁景湛口口声声“告诉筱玖”,喊那么亲!

呸!

梁景湛的脸,早在对方爬墙头的时候,就黑了。

听了齐喧一番耀武扬威加威胁的话,更是黑的透亮。

什么叫房子小的转不开身,三进的大院落,杜筱玖占了一进院好不好!

什么叫受委屈,杜筱玖吃不惯厨子的菜,只要梁景湛在家,都是他亲自下厨好不好!

什么叫圈禁,什么又叫卖……

想捶死齐喧有没有。

“世子,长兴伯府不欢迎你,请出去!”梁景湛深吸一口气,示意青岩送客。

齐喧顶着梁景湛要杀死人的目光,摆着王爷世子的款,慢悠悠的上了马车,离去。

梁景湛沉默良久,说道:“青岩,安排几个人在后门口,见到齐世子,先揍了再说!”

他梁景湛当初在京里横着走的时候,齐喧还没出生呢!

正文 220尬聊(女神节加更) 平息了一下情绪,梁景湛转身朝练武台去。

最近打压了萧家的铺面,对方的损失了年收入的一半。

这还不是最痛快的,梁景湛早早又做了其它安排,但需要时间。

这几天,他颇有些闲工夫。

杜筱玖跟着宋婶子,学了几招擒拿,正练的起劲。

梁景湛在一边看了许久,脑子里还在想齐喧的话。

齐喧有句话倒没错的,他不能管杜筱玖一辈子。

大姑娘了,要不要问问她对嫁人的看法?

梁景湛内心其实是方的,前后两辈子,也没操过这心呐!

他看着辛苦练武的杜筱玖,觉着先试探一下身手比较好。

万一以后嫁人了,打起架来也不吃亏。

梁景湛突然一个纵身上了练武台,朝着杜筱玖的胳膊抓去。

杜筱玖反应快,一个转身躲过,反手一抓,就将连自己摔过了肩。

“梁哥哥!”杜筱玖刚想笑,突见梁景湛捂着胸口咳嗽,立刻松了手。

没想到梁景湛迅速抓住杜筱玖,一个侧身,将其摁倒在地上。

“打架的时候,千万别心软!”梁景湛警告道。

这是他用命,得出的经验。

杜筱玖连连点头,痛的都快哭了。

梁景湛看到对方娇滴滴的泪水,一怔。

他是不是错了?

杜筱玖是女孩子呀。

梁景湛的目光,无意的落在杜筱玖抓着自己前襟的手上。

黑了,粗糙了。

他的心,立时疼了起来。

姐姐没了,杜筱玖就是他闺女。

这么个宝贝闺女,为什么他要让其风吹日晒的在练武场?

有病吧!

正常的思路,不是该给她多派几个会功夫的丫鬟,或者护卫吗?

就算以后嫁人受委屈,不还有他吗?

“梁哥哥?”杜筱玖见梁景湛一直不放手,小心翼翼的喊了声。

梁景湛回过神,站起身就对一边的宋婶子说道:“婶子,一会儿回去时,我同你有话交待。”

宋婶子笑着应了。

梁景湛又转头对杜筱玖说:“练了一天了,歇一会,晚上想吃什么?”

杜筱玖也饿了,不假思索的说道:“熘鱼片!”

“行,我亲自下厨给你做。”

杜筱玖高兴的蹦了起来,叽叽喳喳:“上次你醋放多了,这次你可得注意!”

行行行,只要你高兴。

杜筱玖见梁景湛高兴,憋了一路,眼看着要倒厨房了。

她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梁哥哥,报完仇,你还要在京里做伯爷吗?”

梁景湛依旧没有多想,他在杜筱玖面前,从来不多想。

也就刚才,被齐喧一提醒,意识到养女孩子跟养男娃不一样。

因此杜筱玖一问,梁景湛想也不想:“伯爷有什么好,我小时候的理想,是做社会的米虫!”

杜筱玖愣了半天,问:“米虫,啥意思?”

梁景湛这才回过神来,又将姐姐嘴里常用的怪词,说了出来。

他长叹一口气:“躺在锦衣玉食上,无所事事。”

小时候的他,不就是这样吗?

“……”

杜筱玖憋红了脸,又问:“无所事事,锦衣玉食又哪来?你就没什么靠谱点的理想?”

也对,家没了,想过的好,就得靠自个儿。

何况还得给杜筱玖做靠山。

“你的呢?”梁景湛默了默,反问回去。

杜筱玖当即红了脸:“找个情趣相投的,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手牵手,种田生娃!”

呃……

齐喧说的没错,看来女孩子,还是要嫁人呀。

去哪里寻一个,跟她情趣相投的人,又得她喜欢的呢?

等等……生娃?

他脸立马黑了:“小姑娘家家,成天想什么呢!”

正文 221寻思着搞点事 一顿饭,梁景湛都心事重重,盯着埋头苦吃的杜筱玖,眼睛都不眨一下。

杜筱玖低头低的脖子酸,可是又不敢抬头。

梁哥哥的目光,太热烈了,让她很不好意思。

杜筱玖憋着乐,拼命的往嘴里扒饭,实在忍不住就夹口菜,装作被烫着的样子,赶紧咧咧嘴,发散一下情绪。

“筱玖,你有喜欢的人吗?”梁景湛突然出声,唬的杜筱玖差一点呛着。

咳、咳、咳!

梁哥哥平时一本正经,跟个爹似的,突然问这么敏感的话题,想干什么?

杜筱玖的心砰砰砰直跳,红着脸摇摇头:“没有。”

梁景湛眉头皱的更狠了,这么明显说谎的模样,让他很不爽。

“是那个定北王世子?”他问道。

杜筱玖头摇的更快:“怎么会,比我还小,一个屁孩,当弟弟差不多!”

不是贵公子,那就是能种田的。

“是大壮?”

杜筱玖一撂筷子:这饭,吃不下了!

想给杜筱玖寻良缘的梁景湛:“……”

满腹心事的杜筱玖:“……”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一个皱眉,一个生气。

杜筱玖郁闷了,梁景湛今天怎么了?

对方目光从没有这么热烈过,也从没有问过她这么私密的问题。

莫不是……

杜筱玖心跳的更快,都快从胸间一跃而出。

要不,说了吧!

这有啥不好意思的。

总得有个人,先捅破窗户纸不是?

你不说,我也不说,啥时候能煮成熟饭?

心贴的近了,以后一起面对困难,也更有默契,对不对?

好,就这么干!

杜筱玖撮了撮手,鼓足勇气开口:“我喜欢的是……”

“公子!”青川撞门进来,急急说道:“牛掌柜那里出事了!”

梁景湛当即脸色大变,迅速起身。

杜筱玖还没反应,对面已经没人了。

说话哪有说半句的?

“你。”杜筱玖对着空气,默默吐出了最后一个字后,沮丧的埋头继续扒饭。

刚吃了没几口,梁景湛又折回来:“商号出了点事,需要我去处理;这几天你在家里,哪也别去;有人拜访,只管推辞!”

他很担心有人趁自己不在,找杜筱玖麻烦。

杜筱玖见是正事,忙摆手:“你赶紧去吧,我又不是没手没脚,能照顾好自己。”

实在是济州那边事情急,梁景湛再三叮嘱后,匆匆跟着青川出了门。

但是他刚翻身上马,杜筱玖突然跑出来了:“梁哥哥!”

“出什么事了?”梁景湛看着她,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我……能跟你去吗?”杜筱玖说:“京里一个人也不认识。”

好无聊。

“不行!”梁景湛断然拒绝:“此去凶险,你跟着太容易暴露行迹!”

杜筱玖立时住嘴,不敢再矫情。

她可不想啥忙也没帮,反而成了梁景湛的拖累。

梁景湛怕她多想,又吩咐了再吩咐:“关好门窗,好好待着,我很快回来!”

看着梁景湛等人绝尘而去的背影,杜筱玖握了握拳头。

她也不能干坐着,要不……从萧家下手?

反正没有养恩,感情不深。

杜筱玖觉着,搞起萧家来,包袱并没有自己想的大。

正文 222求助 梁景湛不让杜筱玖出门,其实她自己也不愿意出去。

上次那么搞萧青吾,谁知道萧家什么态度。

她要是上街溜达,万一被萧家人看见就遭了,梁景湛不在,她连喊人都不知道喊谁。

齐喧?

他一个质子,自己能照顾自己吗?

杜筱玖一个人蹲在练武场,托着腮想来想去。

齐喧打架可能不行,不过打听消息应该成吧?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杜筱玖猛的站起来,吓了一旁跟着发呆的小玉一跳:“姑娘,咋了?”

“没咋!”杜筱玖撮了撮手指:“小玉呀,上次闯进咱马车的那个公子,你还记着不?”

小玉瞪大了眼睛:“记着呢!”

长的倒是好看,就是正变声呢,说话声音有点嘶哑,叨叨叨说个没完。

“你去定北王在京里的府邸,帮我捎个信呗。”杜筱玖说道。

“啥?”小玉惊道:“姑娘,你想好了?”

“……”

杜筱玖懵懵的,没明白小玉的意思。

小玉咽了口吐沫,解释道:“我……奴婢在京里呆的比你时间长,高门大户的规矩都打听清楚了。”

她在杜筱玖没来前,很细心的学习了高门大户丫鬟,该怎么走路怎么行事怎么说话,就怕给杜筱玖丢脸。

学习的同时,也听了听姑娘们的规矩。

“七岁男女不同席”这一条,杜筱玖就做的很不好。

延城县小,百姓们不注意,也就算了。

但是这是京城,万一被人揪住小辫子,可劲的往泥坑里踩,就遭了。

听说,送庙里的,被家里勒死的,数不胜数。

小玉想想都怕:“姑娘,我听了好多这种故事,你派我去找世子,被人说成私相授受怎么办?”

杜筱玖脑门上,三条粗粗的大黑线。

她一巴掌拍在小玉脑门上:“你傻了吧,听的故事都是哪朝哪代的?”

前朝时,严苛太过,发生不少惨绝人寰的事情;因此北齐夺权后,发布了一系列政令,提高了妇女地位。

前朝贵族逃到南楚,跟北齐骂架的时候,有一条就是“世风日下,伤风败俗。”

战火连绵几年,人丁凋零,北齐朝廷鼓励婚事生育,民风开放,对朝廷是好事。

早看对眼早成亲,多生孩子多劳力。

谁跟南楚皇族似的,眼看着要绝后了,还嚷嚷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鼓励寡妇守节。

纯属脑子有病!

杜筱玖说道:“咱们朝廷,可没那么严苛;再说了,高门是高门,本姑娘长于市井,本就不是高门;

跟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大姑娘一样,扭扭捏捏,也不嫌矫情!

所以,你到底去不去!”

“去!”小玉忙道:“奴婢也觉着,那样不自在!”

杜筱玖笑了:“我写个条子,你带过去。”

小玉连连点头,但还是忍不住好奇问:“姑娘,啥事呀?”

“别多问!”杜筱玖翻了个白眼:“另外,不许告诉梁哥哥,知道不?”

齐喧不是说,梁景湛不让他见她吗?

肯定是不乐意杜筱玖跟纨绔多接触,学坏了。

小玉一拍胸脯:“奴婢是谁的丫鬟呀,必须的!”

“好了,你也别奴婢奴婢的,突然改成这样,怪别扭的!”杜筱玖说。

小玉道:“那不行,万一说秃噜嘴,那些眼高于顶的姑娘,又有借口挤兑咱了!”

好吧。

杜筱玖认了,回屋里写了要打听的事,等字迹干了,小心的折好塞给小玉:“交给双瑞就行。”

正文 223揍他! 梁景湛走到京城门口,又折了回来。

他突然反过醒,莫不是上了人的当。

浮生商号被萧家查出来,是早晚的事情。

毕竟他现在力量太弱,难免照顾不全。

“青川,用暗语通知外围的兄弟,让牛掌柜往云溪城方向撤!”

梁景湛勒住马:“兄弟们在后面掩护,务必将萧家派出去的人手,一网打尽!”

他在云龙山半年,仗着父亲当年练兵的手段,硬是将手底下一群乌合之众,练成了行动敏捷、观察敏锐的斥候。

这也惹了大当家的忌讳。

若不是潘琼花,梁景湛早杀了大当家,自己占山为王。

再给他半年时间,云龙山又是一个梁家军。

可惜……

梁景湛将下一步的计划,仔仔细细吩咐了之后,策马出城,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山林里传递消息的手段,用在陆地上,也是快的惊人。

萧泽恒蹲在济州城的酒楼里,还在等着京城的消息,却发现浮生商号的老巢,突然空了!

他领着人,里里外外翻了个遍,连张残破的账本都没找到。

负责盯着浮生商号的属下,大气都不敢喘,看着萧泽恒将院子里的一切,砸了个稀巴烂。

“派人去追!”萧泽恒发泄一通,又恢复了阴沉的气质:“通知济州知府,将城门全封了!”

“公子,惊动官府,怕不妥。”属下小心翼翼的提醒。

萧家是文官,私下里养几个死士,天家睁只眼闭只眼。

但是现在,萧泽恒突然带着十几个死士,出现在交通枢纽的济州城,还要命令朝廷命官封城,且不说官员会不会听,宫里怕都要坐不住了。

萧泽恒自然也知道,听了属下的话,硬咽下一口腥气。

“去追!”萧泽恒狠狠说道:“济州城虽说四通八达,但是官道就那几条,我不信他们还能飞了!”

只是,他们只摸到浮生商号的老巢,连里面人长啥样,还都不知道。

怎么追,怎么查?

属下虽为难,但还是按着吩咐,派人沿着几条官道去查询。

梁景湛在西山溜达到傍晚,才提着几只野兔,不紧不慢的往家走。

猛一看,好像是趁着风和日丽,打猎去一样。

还未走到家门,远远就看见长兴伯府墙下,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他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快马加鞭行过去,大喝一声:“齐世子,你不刚走,又来!”

真是个狗皮膏药!

齐喧吓得一哆嗦,不是说梁景湛出门了吗?

他刚回家,就听说杜筱玖的丫鬟小玉,上门送东西。

齐喧乐屁颠屁颠出门,接了纸条也不看,拉着小玉问了半天话。

小玉无意中,说漏嘴:梁景湛出门了。

齐喧送走小玉,看完纸条,有点不太明白,趁着梁景湛不在家,决定去找杜筱玖当面问清楚。

但是还未进门,就吃了青岩的闭门羹。

气的齐喧呦,决定翻墙进去。

结果走到后门,还没找到最佳翻墙点,梁景湛咋又回来了。

我擦,一会没见,对方脸咋变得更黑?

齐喧理亏气短,呵呵一笑:“我饭后溜达溜达,就走到这了;你打猎回来啦,哈哈,真好,没事我走了!”

他忘了白日里,自己要拿世子的气度碾压梁景湛的事,脚底抹油就想走。

梁景湛可不打算放过他。

这里是长兴伯府后街,很少有人路过。

既然齐喧走到这里……哼哼!

梁景湛直接吩咐自己带着的四个护卫:“揍他!”

正文 224不带这样的 “不带这样的啊,我可是定北王世子!别,别,哎呦!”

齐喧嘴里喊着“别打”,四个前山匪,现任长兴伯护卫,脑子里可没什么强权贵族的概念,说揍就揍!

齐喧要哭死了。

早知道梁景湛去而复返,他带人手来。

自己偷摸着溜出来,挨这顿揍实在冤!

他抱着头,贴墙根蹲下,喊:“爷告诉你们,别打脸!明个儿万岁问起来,小心我告状!”

我擦,屁股蛋上又挨了一脚。

这么个挨揍,不是个事呀!

齐喧脑子飞速的转着,透过四个护卫的身影,眼光四处瞟。

他为嘛一个人溜出来,带着双瑞也行呀。

起码有个报信的。

这倒霉催的。

他正哀怨着,突然眼睛一亮。

前面拐角,慢悠悠转来一双足,顿了顿,就欲再转回去。

“哥!”齐喧可不许对方避走,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大哥,是我呀,哥!”

那对足的主人,犹豫了一下。

齐喧咧嘴就笑:“长兴伯,告诉你,我哥来了,你小心点!”

话音未落,就听梁景湛冷冷说道:“一起揍!”

我擦,不带这样的!

齐喧忙朝街角看过去,果然两个护卫飞快跑去,抓住那双正欲逃走的脚丫主人就要打。

“喂,我不认识他!”那人尖叫,声音高昂。

护卫可不管他说啥,先揍了再说。

齐喧只来得及看到对方深蓝长袍的一角,见对方还傻乎乎的挣扎,忙喊:“双手抱头,挨墙根蹲,打不着脸!”

对方果然反应迅速,立刻按着齐喧的指导蹲了下去。

梁景湛也不敢打的太狠,毕竟对方是王爷世子。

轻轻给个教训后,梁景湛便让人停了手:“齐世子,以后别在长兴伯府周围溜达,我不喜欢!”

他说完,转身就要后门进府。

齐喧顺着墙根站起来,指着梁景湛骂:“随随便便就打人,有王法吗?”

梁景湛瞟了他一眼:“齐世子的王法,是饭后溜达三条长街,去人家后门爬墙?”

“……”

齐喧憋了半天,怒道:“我好歹有个理由,你打人可没理由!”

梁景湛嘴角一扯,冷笑:“以后,再让我周围看见你,管你柿子李子,先揍再说!”

要什么理由,就当抓贼闹误会!

“你……你,走着瞧!”齐喧想起还没来得及告诉杜筱玖的事情,心里转了几转,狠狠说道。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梁景湛看也不看他,懒的多说话,直接进府。

四个护卫对着齐喧,又是虚晃了几下拳头,也跟着进府,关门!

齐喧气的跺脚,直到察觉背后有动静,才回头。

被他连累的那人,扶着墙站起身。

齐喧定睛一看,对方袍子都拧巴皱了,全是灰;再往上一看,愣住了。

世间竟有这般好看的男子。

他赶紧摇头:不行不行,他又不是断袖!

“你没事吧,伤哪没有?”

总归是自己连累的,齐喧关切的问长问短。

对方扭了扭胳膊,抬起头怒视齐喧:“谁是你大哥?谁是你大哥?”

看见有人打架,躲都没来得及,就被齐喧一声“大哥”给牵连了。

齐喧不好意思:“我这不是怕挨揍吗?”

“怕挨揍是吧?”那人活动了下双手,就朝齐喧冲过去。

“你要干嘛!”

刚喊完,齐喧脸就被挠了五个血口子!

正文 225窥探 齐喧捂着血流,嚎着回家疗伤了。

被牵连的那人,认倒霉,一瘸一拐也回家去。

长兴伯府的后街,重归于宁静。

远远的另一头,不知什么时候停着辆马车,朴实无华,连个护卫也没有。

等后街寂静许久,才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个嬷嬷,轻轻掀起了车帘。

“殿下,回去吧。”

车中坐着的,赫然是琼姿花貌的益阳公主。

见贺嬷嬷问,她展颜一笑:“婉宁,京里的热闹,挺好看的。”

“小小长兴伯,敢当街殴打定北王世子,早几年,是无法想的。”贺嬷嬷垂目,恭敬的说道。

益阳公主斜了她一眼,并没有再说话。

等了许久,贺嬷嬷又问:“殿下,起风了,咱们回去吧。”

“唉,”益阳公主,轻轻叹了口气:“起驾!”

不知躲在何处的车夫,立刻走了出来,套马赶路。

贺嬷嬷也跟着蹬上车,无声套出套茶具水壶,给益阳公主泡茶喝。

“婉宁,我打算京里呆上半年,不四处走了。”益阳公主突然说道。

贺嬷嬷眼睛也没眨一下:“殿下累了,是该歇歇。”

益阳公主倚在车壁上,目光幽幽:“婉宁,真讨厌你这幅处事不惊的模样!”

贺嬷嬷笑了笑,又退到了阴影处。

益阳公主继续自言自语:“从长兴伯身上,一点也看不出他的影子,莫不是真错了?”

车里依旧寂静,贺嬷嬷好似什么也没听见。

长兴伯杜筱玖的屋里,确实叽叽喳喳。

小玉将去齐喧处的场景,生动的还原了一下。

杜筱玖乐呵呵听完,说道:“他就那德行,别在意。”

小玉狠狠洗了两遍手:“您说一个世子爷,咋跟咱们街坊那些大妈一样,爱拉人手,问长问短。”

给齐喧穿身大妈的衣裳,化个女装,往市井里一扔,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杜筱玖笑够了,才问:“纸条他收下,说啥没有?”

“自然是拍着胸脯,保证完成姑娘的交待。”小玉得意:“姑娘,您饿了吧,我去厨房拿吃的。”

杜筱玖还真饿了。

她在练武场,又是消磨了一下午,跟梁景湛吃的那顿午饭,早消化没了。

结果小玉出去一会,又转回来,惊喜的说道:“姑娘,伯爷回来了!”

小玉之前对梁景湛,先讨厌,后来是怕;

不过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现在她说不上多喜欢,但是起码的尊重是有的。

毕竟,人家现在是伯爷呀。

而且,自家姑娘也喜欢跟他接触。

杜筱玖闻言,当即跳了起来:“啊?你出门的事,他不知道吧?”

没来由的心虚,是咋回事?

小玉摇头:“我连青川都没告诉。”

杜筱玖已经穿上了鞋:“走走走,去前院!”

反正整个伯府,总共就两个主子,梁景湛也不管,她前院后院随便逛。

梁景湛正在书房,拿着笔,一点一点补全自己的计划。

杜筱玖探探头,敲敲门,没敢闯进来。

梁景湛见状,放下笔,将写的东西折起来,笑道:“筱玖,何事?”

杜筱玖听他开口,这才迈进屋:“你不是出去几天,咋这么快回来了?”

她有点担心,是不是事情遭到不用补救的地步了?

杜筱玖小心翼翼的观察梁景湛的表情,没发现异样。

梁景湛听了,笑意更深:“是我心急了,原不用我亲自去的。”

“哦”

两个人,突然陷入无边的静默中。

正文 226春雨 今年的春雨,来的有些早,也有些缠绵。

淅淅沥沥,夹杂着冬末的寒气,连着下了许久。

京里刚冒出头的聚会,全被雨水挡住了脚步。

各家的贵妇和贵女,重新披上厚厚的棉衣,缩回热乎乎的屋里,等着雨过天晴。

杜筱玖也是如此,连下了几天雨,练武是不成了。

况且梁景湛说,宋婶子家里有事,以后怕是不能继续教她功夫。

他话里的意思,不如买个会拳脚的丫鬟,保护杜筱玖。

笑话!

动起手来,还是亲自上阵撕比较有趣。

因此杜筱玖断然拒绝。

但是梁景湛似乎没听进去,进进出出的忙碌,越发衬得杜筱玖无所事事。

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

朝廷的政务,过完年后就步入正轨。

萧乾忙完政事回到家,已经是黄昏。

他坐在书房窗下,雨水沿着屋檐沙沙沙,落在院子里的绿植上。

景色是赏心悦目,但是雨声敲在萧乾心里湿答答的,浑身不得劲儿,着实烦人。

他眯着眼睛快要睡着了,突然院门被人“砰”一声撞开,随后有下人跑出去,惊呼“二爷”!

乾立刻坐直了身子,盯着落汤鸡般的萧泽恒,直到对方走进书房。

“祖父!”

萧泽恒语气疲惫,身上衣衫尽湿,青涩严肃的脸,特别苍白。

萧乾心里微微叹气,说了句:“去将身子擦干净,小心着凉!”

莫不是造孽太多,报应在子嗣身上?

萧家统共,只得了这么一个精干的孙子。

想起刚养好伤,就又溜出去鬼混的长孙,萧乾顿时心烦意乱。

萧泽恒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再进来时,萧乾已经关好门窗,在饭桌前坐下。

他行礼后,就要开口:“祖父……”

“先别说,陪祖父好好吃顿饭!”萧乾打断了他。

萧泽恒只好坐下,先给萧乾斟满了酒,递了副筷子。

萧乾一口闷干了杯中酒,眯着眼,回忆起往事:“记得我初入京时,也是这般的雨天;

那时候年轻气盛,誓要在这权贵满街走的京城,造下属于自己的家;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孙子也能为家族做事出力了。”

萧泽恒吃不下去,猛的放在筷子,急促的说道:“孙子辜负了祖父的厚望!”

“小孩子,还是急躁!”萧乾笑了笑:“你这般年纪,做的已经很不错了。”

萧泽恒站起身,撩起袍子跪了下去:“可是,到底没有逮到浮生商号的人,还折损了咱们仅有的几个精锐!”

萧家几乎拿出一半的家产,养了一百多个死士。

结果过了个年,折损的只剩下不到五十。

“请祖父责罚孙子!”萧泽恒头伏在地上,久久不起身。

萧乾摇摇头:“责罚与你,他们就能活过来吗?赶紧起来,养他们,就是为萧家卖命的,不值当你这般内疚!”

萧泽恒站起身,想起查出的事情,不觉更加的羞恼:“浮生商号往云溪城去了,莫不是背后是定北王?”

“这么简单,就好了!”萧乾说道:“怕就怕,有人故意不下**阵,混淆咱们的视线。”

见萧泽恒不明白,萧乾耐心的指点:“定北王与朝廷,貌合神离不假,但是有必要跟我一个小小仆射打擂台吗;

他们被你发现,不但不掩盖踪迹,还故意引着你往定北王府想;

若定北王府真是这般粗枝大叶,朝廷不早拿下他们了?”

萧泽恒本就聪明,被萧乾这么一点,没一会就通了:

“听祖父这般说后,孙子倒觉着,这次浮生商号针对咱们商铺,倒显的毛糙、拙劣了。”

正文 227她还活着 “不。”萧乾又摇摇头:“也可能是即兴而为,这种更可怕!”

即兴而为,就造成萧家商铺全部亏损,直接影响全年收益。

若是详细周密的计划之后呢?

不敢想!

萧泽恒皱眉,想起一件事:“可是,长兴伯府并没有动静;先前咱们猜测长兴伯是梁家余孽,背后操手,莫非错了?”

萧乾默默吃了几口菜,没有言语。

萧泽恒沉默一会,重又坐回到对面,也拿起了筷子。

吃过饭,萧泽恒终于磨磨蹭蹭,说起另一件事:“祖父,延城县的事情,有消息了!”

萧乾眯着眼,若有似无的“嗯”了一声。

“张宫一家,仅存妻女,说是被遣返回乡,但是孙子一路上并没有追查到!”

萧泽恒说道:“孙子派出去,找……遗物的死士,全部消失,怕是凶多吉少!”

他的心,忽地又痛了一下。

萧乾一动不动,睡熟了似的。

但是紧促的呼吸,出卖了他。

萧泽恒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梁秀秀,是他的亲娘。

当年出事的时候,他已经四五岁,隐隐有些懂事了。

家里人都说这个女人,离经叛道、藐视皇权,老天都看不下去,收了她。

后来自己入学,开始读四书五经,渐渐知了些人事,对自己生母,生出种羞耻心来。

幸亏之后,静嘉公主下嫁,视自己为己出。

随着自己被家族重用,萧泽恒更觉着幸运,只当自己是公主的儿子。

所以他查出的事情,实在不愿意给萧乾说。

萧乾却感应到了他的心思,终于睁开眼睛:“还有吗?不要瞒我!”

萧泽恒放在身侧的拳头,紧紧握了起来:“她带出去的,萧家的姑娘,还活着!”

他不想称其为妹妹。

他是公主的儿子,家里的独子,没有举言语粗俗、行为蛮横的什么妹妹!

“在哪里?”萧乾眉心一跳。

“就是那天,将青吾妹妹,推进伊河的人!”萧泽恒长吸一口气:“长兴伯的表妹,杜筱玖!”

“她”姓梁,长兴伯也姓梁。

谁能想到,杜筱玖会是当年那个,跟着“她”一起出事的妹妹。

萧乾的嘴角抽了抽;脸上表情也是多姿多彩。

“杜筱玖?长兴伯的表妹?”

萧乾坐不住了,站起身背着手,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萧泽恒一阵沮丧,杜筱玖为什么要活着?

为什么不跟“她”一起死!

如此,他的身世,就不会在多年之后,被人翻出来。

人们还当他是公主的儿子,敬着他捧着他。

下一年中个新科进士,定被皇家重用,成为一代权臣。

若是杜筱玖身世曝光,人们又会想起十年前那个有辱门庭的女人,想起萧家精干的二爷,原来是梁家余孽生的孩子。

他的前程,他的声誉,他的一切……全毁了!

“萧家的姑娘,没有寄住在别处的道理!”萧乾当机立断:“你赶紧将其接回来!”

“祖父!”萧泽恒朝前一步,神情愤慨:“不如悄悄处理掉,她同长兴伯,孤男寡女住在一处,早就有辱门庭!”

他话音刚落,外面突然传来“咣当”一声。

萧乾脸色大变,伸手就推开了窗户;

然而外面除了滴滴嗒嗒的雨水,什么也没有。

正文 228失魂 萧乾阴沉着脸,喊道:“代安,刚才有人来过吗?”

旁边小耳房里,立时跑出个年纪不大的书童,搓着手说道:“老太爷,没瞧见人进来!”

萧乾阴骘地望了他一眼:“在廊下待着,看好门户!”

“是,是!”代安唬的脸色都绿了,忙立在廊下站好。

萧乾想了想,没再关窗户。

他转身看向萧泽恒,见其面色土灰,目光呆滞,忍不住又叹口气。

“知道你想什么,丢不丢人,靠的是自己的本事,不是出身!”萧乾说道:“若是咱们任萧家的姑娘,飘落在外,那才是最大的丑事!

倒不如大大方方接回来,即断了长兴伯的阴谋,又彪显了咱们萧家的磊落!”

萧泽恒一怔:“阴谋?”

问完之后,他自己先反应过来,脸色顿时变得羞愧。

长兴伯出现在京里,本就诡异,而且顶着梁家失踪的第三子名字。

其心实在险恶。

杜筱玖被他带在身边,张宫手里的书信估计也落在对方手里。

他不但得皇帝看中,莫不是还要拿杜筱玖的身份,来要挟萧家?

“是,孙子这就着手准备。”萧泽恒说道。

然而萧乾却又摇头:“不妥,这事你先别出头,女人的事,让女人去解决!”

男人一出手,事情就闹的有些大。

不若让后宅女人,打着拜访的名义,悄悄上门说明白的好。

毕竟杜筱玖一路,又是跟定北王世子,又是跟梁景湛,闹出来,萧家的脸面全无。

爷俩对头商量家事,挨着萧府建起的公主府,已经掌上了灯。

两个大丫鬟未央和长乐,一个给静嘉公主卸妆,一个去门口张望。

静嘉公主问道:“驸马还没回来吗?”

长乐小心翼翼的回答:“没呢。”

静嘉公主蹙眉:“天暗的早,又下着雨,怎地还没回来?”

未央笑:“许是同僚之间,吃酒去了。”

正说着话,门口突然进来一个湿答答的人来。

静嘉公主立刻起身迎上去,心疼的说道:“跟着的下人,就没人给你撑伞?哎呀,这衣服好好怎么就破了几个口子?”

她伸手就要给萧文治脱去湿衣裳。

萧文治脸色苍白,挡住了静嘉公主伸来的手,冷冷说道:“不用!”

静嘉公主手一顿,抬头看对方脸色,继而问道:“莫不是政务上,出了不开心的事?”

这时候长乐也领着几个小丫鬟,拿着干净的巾帕和衣裳过来。

萧文治推开众人,自己走进净房,砰关上了门。

主仆几个面面相觑。

良久,静嘉公主挥手:“都下去吧。”

未央和长乐对看一眼,静静行过礼,便带着众仆悄悄退了出去。

萧文治将自己泡在早就备好的热水澡盆里,闭上眼睛,使劲打了个冷颤。

他自幼伴在父亲身边,被手把手教导着读书。

父亲对他,寄予厚望。

而萧文治,却在最该读书上进的时候,一头栽进温柔乡,再不愿醒来。

人人都说梁秀秀离经叛道,不敬上不御下。

可是萧文治眼里,梁秀秀就是一个美目流盼、灵秀天成的女子。

正文 229该来的总要来 萧文治婚后几年,也是快活幸福过,哪怕母亲同她总是摩擦不断。

他觉着,谁家没这些糟心事,劝一劝也就不去多想。

萧文治眼角,不知是泪,还是洗澡水,一滴滴不断的流下来。

那天去码头接定北王世子,那位小姑娘的举止言行,太熟悉了。

那句“人命再贱,也是生命”,不正是梁秀秀常挂在嘴边的话?

她果然是自己女儿!

本想着去给父亲请安,却无意听到这么隐秘的消息,萧文治慌了。

他不知道怎么面对父亲和儿子,慌不择路的躲进书房后的花圃里,等没声响了,才狼狈的翻墙逃开。

自从萧泽恒开始显出能干的一面,萧乾就再没正眼看过萧文治一眼。

父亲心里,怕是老早就对自己失望了吧?

萧文治目光滞滞地盯着盆里水花,思绪越飘越远。

静嘉公主立在净房门口,听着里面半天没有动静。

担心,却又不敢贸然进去。

往常这种时刻,也是有的。

可那都在临近梁秀秀忌日的时候。

静嘉公主猛的心口一揪:莫不是,又跟“她”有关?

她悄悄退了回去,坐在床沿,听着净房里水声响起。

过了很久,净房的门吱呀一声,终于打开。

静嘉公主赶紧卧在床上,面朝里,佯装睡着。

萧文治走到床边,看了看沉睡过去的静嘉公主,默了默,也躺了下去。

静嘉公主遏制住想责问的冲动,不敢转身。

两人各怀心思,第二天醒来时,眼睛底下都是乌青的。

长乐和未央进来伺候的时候,看出了异样,却没敢吱声。

公主与驸马,是半路夫妻,中间横着一个与驸马感情深厚的前头夫人。

平日里,两人举案齐眉,也算和谐。

但是一年总有几日,驸马变的静默诡异,烦躁暴虐。

静嘉公主如往常一样,温柔的同萧文治吃饭,更加小心的送他上衙门。

低眉浅笑,犹如不知道萧文治昨个儿发生了什么。

长乐和未央,看了这种情形好几年,依旧心里不服气。

背着静嘉公主,长乐气道:“哪家的公主,过的这般憋屈!”

“别嚷嚷了,赶紧泡好杏仁酥给殿下端过去。”未央叹气:“夫妻之间,谁用情最深,谁就低一头;

殿下喜欢,太后都挡不住,咱们做奴才的,尽心伺候就是。”

长乐憋着气,端着托盘就出了茶房,正看见院里一个三等的小丫鬟,匆匆走进来。

看见长乐,她行了一礼,说道:“请长乐姐姐通报殿下,西府老夫人来拜访。”

公主府就在萧府的东边,下人为省事,管公主府叫东府,萧府为西府。

长乐闻言,点头说道:“请老夫人花厅里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禀报殿下。”

静嘉公主在屋里,已经听见了动静。

待长乐进来,她问道:“什么事?”

长乐将杏仁酥放在静嘉公主手边,笑道:“西府老夫人来了。”

静嘉公主眼皮抬都没抬,“嗯”了一声,慢慢将温热的杏仁酥喝完,才起身。

该来的总要来。

正文 230大喘气 昨天萧文治失魂落魄,淋的浑身湿透,晚间在床上辗转反侧。

静嘉公主就知道,怕不只是梁秀秀的事那么简单。

西府老夫人,今日“屈尊”,亲自来公主府见她……

静嘉公主怀着心事,放下盅盏,换了身见客的衣裳,扶着长乐,慢悠悠的往花厅方向去。

花厅里,萧乾的夫人吕氏,等的颇有些不耐烦。

她不断的催问:“来了没有?”

公主府待客的小丫鬟笑:“这个时辰,殿下正是饭后点心的时候。”

她不说话还好,一开口,吕氏差点没背过气去。

都饭后了,还点心!

饿死鬼投胎的?

吕氏脸拉的老长,藏在袖子里的双手,握地紧紧的。

昨天萧乾给她说杜筱玖的事情,吕氏本不愿意理会。

认什么认,都住在别人府上了,认回来给萧家抹黑吗?

更别提对方将自己宝贝孙女,扔进伊河的事情了。

但是萧乾说,这关系朝局和萧家前程。

吕氏不懂朝局,总觉着萧乾小题大作,但是关系到萧家前程,就不一样了。

因此她答应了。

萧乾又说,是二房的女儿,理应让静嘉公主知道,讲明萧家的观点和立场。

吕氏不乐意了。

既然是二房的女儿,为什么不让静嘉公主去接,还要兴师动众,让她一个长辈出面。

这话她没敢说。

说了,萧乾肯定又是一顿训。

这么多年,从擅自离开家乡,将长子一家扔在老家伺候婆婆到去世,一直到最近长孙顽劣,萧乾可没少埋怨她。

吕氏咬着牙,一脸的狰狞,正落在进来的静嘉公主眼里。

她冷笑一声,并没有先开口。

她喜欢萧文治,心甘情愿低眉顺眼,可不代表也要捧一个刻薄老太婆的臭脚。

随着丫鬟们喊“殿下”,吕氏终于回过神来。

她同这个二儿媳妇,虽说是婆媳,可人家是公主,她摆不起婆婆的款。

吕氏站起身,就要朝静嘉公主行朝礼。

静嘉公主这才笑着迎上去,一把拽住了吕氏的胳膊:“婆母这是要折煞本宫吗?”

吕氏心里冷冷哼了一声。

婆母叫的亲,就别自称本宫呀!

当谁傻子。

但是脸上,她却笑的和蔼:“久不见你,老婆子心里惦记着呢。”

静嘉公主笑的更加优雅,拉着吕氏并排坐下,一副母慈子孝的场景。

她心里,也是冷冷一哼:这是埋怨我不像别的媳妇那样,每日晨昏定省!

吕氏不愿意同她虚以逶迤,等冲上新茶,她直接进入正题:“殿下,我来是有正事。”

静嘉公主眼中连个波澜也没起:“不知婆母,所谓何事?”

装!

待会儿说出来,看你还能这么平静吗。

吕氏不着痕迹的撇了撇嘴,表情变得凝重,还带着丝为难。

静嘉公主端着茶盏的手指关节,已经发白,却咬着牙关不去问。

最后还是吕氏败下阵来,说道:“这事说出来,也是难为你;这么多年,你对恒哥儿那孩子视如己出,我们都看在眼里。”

静嘉公主心里一突,不知吕氏为什么提起孩子的事情。

莫不是催着她,要个有皇家和萧家血脉的孩子?

吕氏眼角,慢慢留意着静嘉公主的表情,继续说道:“所以,当得知二小子前面那个媳妇没死,带着孩子隐姓埋名的时候,我真是吃了一惊!”

她说完,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偷偷瞄对方。

静嘉公主手一颤,脸颊控制不住的抖了一抖。

事关萧文治,她终于没忍住,惊问:“婆母什么意思?秀秀她还活着?”

正文 231走,接人去! 若是“她”还活着,那自己算什么?

静嘉公主万万没想到,辗转一晚,等到的竟然是这种消息。

吕氏却不紧不慢,微微一笑:“殿下慌什么,那个不孝媳妇,早死透透了!”

静嘉公主依旧戒备,警惕的看着吕氏:“那婆母刚才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可她的小女儿,我的孙女,还活着,且到了京里!”吕氏放在茶盏:“萧家的姑娘,万万没有流落在外的道理;

以前是咱们不知道,如今知道了,就该接回来,才不让别人说嘴!”

静嘉公主的心,被吕氏的大喘气,搞的忽上忽下。

知道梁秀秀死透了,她半松一口气,蹙眉道:“那孩子……莫不是找上门来了?”

怪不得,萧文治会那般失魂落魄。

吕氏道:“这不是跟你商量吗?那孩子怕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跟着长兴伯住着呢。

哎呦,长兴伯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养着咱们萧家的姑娘,谁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这么多年,那不孝媳妇带着萧家的姑娘,隐姓埋名,也不知道将小姑娘,教成了什么样!”

吕氏也不看静嘉公主,叨叨叨说了一通。

听的静嘉公主一阵头疼。

她打断对方的话,问道:“接她回来,是公公的意思?”

吕氏点头:“是整个萧家的意思!”

静嘉公主缓缓抬起头,盯住吕氏:“这消息倒是突然,婆母猛的一说,本宫倒是惊着了;

接与不接,也不在这一时,本宫赶着进宫给母后请安,不若等回来后,咱们再商议。”

就知道!

吕氏抿了抿嘴,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道:“既然你要进宫给太后请安,老婆子就不耽误你时间,快去吧!”

她起身,招了自己的丫鬟雨晴,就准备离开。

静嘉公主也起身,却不是去扶吕氏,而是说道:“长乐,替本宫送老夫人出门。”

吕氏气的呦,开口就说:“不劳烦了,还请公主待老婆子,给太后问个好。”

出了公主府的门,进了自己的屋,还没等一屋子的丫鬟迎上来,吕氏就狠狠扔了拐杖,吩咐道:“备马车,将郑氏喊上,咱们去长兴伯府接人去!”

雨晴惊讶:“老夫人,公主不是说……”

“呸!”吕氏怒道:“这家是我说了算,还是她说了算?

再是公主,也是我二小子的媳妇,喊我一声婆婆!

没见过哪家的儿媳妇,给婆婆摆架子的!”

她就不等静嘉公主回来,怎么地吧。

一听静嘉公主那话音,就知道不同意。

她偏接回来,办东府难堪,让京里人都知道,静嘉公主是个心胸狭窄的小人。

装什么装!

吕氏喘了几口气,等马车备好,请她出门时,心里的憋屈还没消下去。

她的得力婆子祝嬷嬷,看她脸色不好,笑着凑上来:“老夫人,您何必生这气呢;接二姑娘回来,说不得是好事呢。”

吕氏一瞪眼:“什么好事?”

祝嬷嬷朝着公主府一努嘴:“那位不是不乐意吗?”

吕氏只是一想,便明白了意思,当即笑了:“梁秀秀养大的女儿,能是善茬?只看扔青吾往河里去,就知道了;

也好,接过来往公主府一送,都不用我动手,就看她们那边热闹了。”

如此一想,吕氏去接杜筱玖,顿时变得心甘情愿。

正文 232不可能这么肤浅 萧家决定的太突然,行动的也太迅速。

梁景湛,知道萧泽恒行动失败回京,却并不晓得萧家来接杜筱玖的事情。

他这几天,趁着下雨无事,尽邀请京中适龄男青年来家里吃酒了。

说是吃酒,兴起了还去练武场,来一场雨中比试。

京中部分权贵,对新封的长兴伯警惕,甚至为了这个爵位,跪在御书房,恳请永明帝收回成命。

但是其他人的感觉,惊讶之余,多的是羡慕和好奇。

梁景湛武卫里,上任三把火,烧的特别漂亮,不服气的也都揍服气了。

因此他邀约,都欣然而来,借机同新贵拉近距离。

就连平津侯,也赏脸来了几次。

平津侯什么身份?

永明帝的发小,身边的红人。

他去哪里,哪里就是风向。

没几天,来长兴伯府做客的青年杰俊,身份家事是越来越高了。

每次宴请结束,梁景湛都拉了杜筱玖来问:“你觉着这些人,如何?”

如何不如何,跟她啥关系?

杜筱玖根本没明白梁景湛的用意,偷偷瞄一眼,点头:“都不错。”

都……不错?

梁景湛心里没谱了。

实在是齐喧给了他莫大的危机感,杜筱玖这么好的闺女,可不能给那种狼崽子叼走。

而且杜筱玖最近,神思恍惚,眼睛里偶尔闪过小星星。

梁景湛虽然没经验,也看得出这是春心萌动的表现。

当初姐姐上了萧文治那厮的当,就是这般模样。

十五岁的大姑娘了,他很着急!

梁景湛想了许久,杜筱玖不说实话,她身边的小玉,总该知道些什么吧?

于是小玉出来溜达的时候,在园子里“偶遇”了青岩。

“小玉,溜达呢?”青岩挠挠头,迎了上去。

小玉翻了个白眼:“你咋上园子里来了,前面的客人都走光了?”

青岩道:“前面不用我跟着,公子不是又买了几个小厮吗?”

小玉“哦”了一声,接着往前走。

青岩忙跟上去,深呼一口气,装作无事的模样闲扯:“姑娘呢?最近咋样?”

小玉没明白,说道:“能咋样呀?还不跟往常一样。”

“最近公子请了许多青年才俊,我瞧着,京里的公子就是比咱们延城县的有好看。”青岩咧嘴笑道。

小玉好奇的看了他一眼:“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我去,套人的话,咋那么难呢?

青岩又深吸一口气,正色:“小玉,我咋觉着,姑娘最近心不在焉呢?”

小玉也觉着了,但还是说:“我不在背后说主子闲话!”

“……”

青岩陪着小玉又走了一段,突然问道:“那天公子不在,你出去干啥去了?”

小玉惊的跳起来:“你知道了!”

青岩眼睛一亮,真有事!

“我全知道了,姑娘难道?”他故意说一半,留一半。

小玉急了:“姑娘啥也没有,齐世子带她进京,总要去谢谢吧!”

青岩高兴坏了,也不管小玉急成啥样,一摆手:“谢就谢,我又没说啥,你接着逛吧!”

转身就出了园子。

小玉呆了半响,也没明白青岩到底高兴个啥。

梁景湛听了,不淡定了:“齐喧?她偷偷派小玉去找齐喧!”

别说,齐喧那小子长的挺骗人的。

可他家的筱玖,不可能那么肤浅!

正文 233本章轻微重口 梁景湛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半响之后,又问青岩:

“你也没问问,最近几天来咱们家的青年才俊,她有没有看上眼的?”

青岩摇头。

“……”

其实梁景湛也没有看上眼的。

家世高、长的好一些的,怕他们看低了杜筱玖;家世低、长的好的,又怕委屈了她;

至于那些长的不好看的……

记得梁景湛看不上萧文治,问过梁秀秀:“一个男人长的太俊俏,怕是个风流胚子!”

梁秀秀说:“男人长的丑,就老实了吗?那是因为没机会,所以不得不老实;

既然男人都是一副德性,我为什么不找长的好看的,就是以后吵架了,光看脸,气都能消一半。”

那个齐喧皮囊就不错,杜筱玖不会受她娘的影响,先入为主了吧?

梁景湛还在纠结,猛的听外面一个小厮“喝”一声,狠狠吐了口痰。

他心里一咯噔,忙朝外看。

新来没几天的小厮青山,正立在树下,且刚转过脸。

“青岩,让他将那口痰找出来,清理掉!”梁景湛忍着心里的恶心,呵斥道。

青岩叹口气,答应了一声,还没走出去,就听青山在门外喊:“伯爷,萧仆射府上的老夫人求见。”

梁景湛眉头顿时紧蹙:“她来干什么?”

想想萧泽恒回京的时间,梁景湛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想法。

那小厮垂手答道:“说是商量些家事。”

家事?

谁跟他们有“家事”可商量,又不是一家!

梁景湛心里,隐隐明白了一些,问:“她现在哪里?”

“小子让她在大厅里候着呢。”青山答道。

梁景湛点点头,抬脚走之前,吩咐青岩:“看着他将树清理干净!”

青山望着梁景湛的背影,一脸的懵逼,转头问青岩:

“大管家,下了几天雨,树叶干干净净;今天早上,小子也扫过落叶了;怎么还清理?”

“你刚才进院干什么了?”青岩瞪着他,闷声闷气说道。

这些小厮进府刚几天,又忙着招待宴请,他竟然忘记告诫他们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青山傻着眼,根本不明白:“刚才……就来报信,啥也没干呀?”

“那口痰!”青岩无奈:“咱们伯爷,最爱干净,你那口痰吐在哪儿了,立刻找出来清理掉!”

还有这样的?

青山心里打着问号,但还是手脚麻利的往树下去。

那么小的一口痰,他哪里找的到,急的呦,刚才为啥没咽下去!

可找不着,伯爷会不会打他板子?

青岩在廊下,看着他那个别扭劲,最后看实在找不到,说道:“你再吐一口,就说找着了,回头给伯爷看。”

最主要的不是吐哪里,而是梁景湛听见了,等于那口痰吐在了他心上,不看到,就消不了。

“……”

这是进了啥样的主家?

那边梁景湛进了大厅,就看见一位身材矮小,颇为粗壮的年迈妇人坐在客座上,正端着盏茶喝。

萧文治,长相幸亏随了他爹。

梁景湛眸子一闪,走过去,沉声道:“晚辈见过萧老夫人,不知您为何事而来?”

吕氏一早就瞄到了梁景湛的到来,等对方先打了招呼,才放下茶盏,拿帕子轻轻抹一抹嘴,然后笑道:

“既然伯爷爽快,我也不绕弯子;老婆子我,是来接我们萧家姑娘家去的!”

正文 234老不羞 果不其然!

梁景湛心里恨的咬牙切齿,脸上波澜不惊:“我不明白老夫人的意思。”

吕氏斜了他一眼,傲气十足:“长兴伯别喝凉水装晕,杜筱玖什么身份,我们萧家早查的一清二楚!

萧家的姑娘,没有沦落在外的道理;一个姑娘家,跟着你住已经吃大亏;

为了她的名誉着想,最好悄悄的让我带走,回头编个名目混过去;

长兴伯,你收留她,不会有其他企图吧?”

梁景湛紧紧咬着后牙槽,克制住自己的脾气。

吕氏说话,着实气人,一张嘴就往杜筱玖身上泼污水。

乡野妇人,纵是在京里锦衣玉食多年,也藏不住对方那张刻薄的嘴!

他默了默,冷冷说道:“且不说你从哪里得来的荒谬消息,你们萧家哪里又冒出个孙女;

只你刚才那番言论,实在让人觉着你来,不是接人,而是挑事!”

吕氏多少年没听人这么直接的拒绝了,更何况对方只是个小小的、没有根基的伯爷。

她一扬眉,阴阳怪气:“伯爷,莫非不舍得?老婆子我明白了,这样吧,你先给我们送家去,回头下了聘礼,还是一家人!”

话音未落,梁景湛一巴掌拍掉了一个桌子角。

吕氏浑身肥肉打了个颤,唬的鼻头冒出一层密汗。

萧家人,都是文质彬彬的。

哪怕萧乾面对她,脾气不太好,但也是有理有据、慢条斯理的给她掰扯。

因此她在萧家横惯了,一时忘了长兴伯是武将。

跟着吕氏来的祝嬷嬷和雨晴,也是大气不敢再喘,没了刚才的趾高气昂。

看着被拍下来的桌子一角,吕氏沉默了一下,决定换个思路。

她挤出个笑,说:“你也别吓唬我这个老婆子,若是在你家出了事,就是金銮殿上你也说不清楚!”

梁景湛阴沉着脸,没有搭理她。

“是不是我家的孙女,你让她出来,我瞧一眼,问几句!”吕氏说道:“若是你心里没鬼,干嘛藏着掖着?”

她身后的祝嬷嬷,战战兢兢给主子助威:“对,心里没鬼,就让我们见姑娘一面,别藏着掖着!”

梁景湛额头青筋都凸出来了。

他没有跟妇人吵架的经验,着实不知道怎么对付面前这个,死皮赖脸的老婆子。

他捏紧了拳头,心里盘算着,揍对方一顿之后,他所要付出的代价。

不行,不行,必须冷静!

打人事小,这事传出去,杜筱玖的名声,确实如吕氏说的,会受损。

看着梁景湛面色阴晴不定,吕氏知道面前这个年轻人,怕是个脸皮薄的。

“我那个孙女,命苦。”吕氏放缓了声音:“当年都以为她和她娘遭了不测;

猛地听说她还活着,老婆子我的心呦,疼的跟什么似的;你好歹让我瞅一眼,看看模样。”

若梁景湛不是梁景湛,怕真是信了她的鬼话。

当年姐姐嫁过去,同萧文治尚可。

跟眼前这为婆母,可是见天的没好。

家里三个兄弟,只得梁秀秀一个女儿,自然是百般宠爱。

再加上她天生脑子跟别人不一样,思维和言语,独树一帜、异乎寻常,自然更是不入吕氏的眼。

当初梁秀秀一出事,梁景湛第一个怀疑的,就是这个吕氏。

萧乾这老儿,倒是聪明,让吕氏先来打头阵,真以为梁景湛不好意思怼女人?

他握紧拳头,开口说:“……”

“我来了,你看吧!”杜筱玖竟然走了进来。

正文 235往事 梁景湛立时站了起来:“你来干什么?”

杜筱玖一指吕氏:“不是她要见我吗?”

长兴伯府又不大,对杜筱玖也没管控。

小玉正遛弯,听见说前面萧家老夫人来了。

她脑子简单,想着对方是女眷,理应女眷出去接待才对,别家都这样。

因此小玉赶紧跑回去找杜筱玖。

杜筱玖一听“萧家”,就用了心,带着小玉直接来了前院。

结果梁景湛比她先到,杜筱玖就立在门外,听听对方来干什么。

不听不知道,一听要气死。

萧家的人她见过四个,一个讨人厌,两个不要脸。

杜筱玖也不让梁景湛为难,直接走了进来。

她回答过梁景湛,就去看吕氏。

一身檀色联珠树纹的衣裳,罩在胖胖的吕氏身上,跟个棉花包似的。

“来,这位老太太,您仔细瞅瞅,我是长的像您儿子,还是像您儿媳妇,或者像您?”

杜筱玖走过去,将脸往吕氏跟前一凑。

凭长相,她还真不怕。

这几天照镜子,没发现自己跟萧文治和萧泽恒,哪里有像。

延城县的街坊,都说自己跟娘长的像,团团脸,看着就和气。

这么多年,面前这个老妖婆,能记着娘的长相才怪!

吕氏冷不丁被杜筱玖唬一跳,这会儿见杵到眼前的一张小圆脸,身子不自觉往后避了避。

还没等她眯上眼看清,杜筱玖已经缩回脑袋,一脸的不高兴:

“咋,刚才咋咋呼呼的要见我一面,现在我让你尽情的看,怎么还躲开?”

“……”

不用看了,就这副说话的语气和表情,就跟她那个不孝顺的娘,一模一样的!

吕氏仿佛又看见,梁秀秀摆着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站在自己面前。

她忍不住抖了抖。

吕氏冒冒失失从乡里跑来找萧乾,让萧乾被京里同僚笑话许久。

为这事,两人关上门,没少打架。

再加上自己扔下长子和年迈的婆婆,萧乾真是看她,越来越不顺眼。

都说秀才薄情,吕氏厚着脸皮,赖在萧乾身边,打跑多少居心不良的小妖精。

好不容易熬上富贵日子,次子长的又俊又有才,还娶了贵女做媳妇。

吕氏可算熬成了婆婆,摆一摆款。

结果对方根本不吃那一套。

吕氏要她晨昏定省,梁秀秀就装病;吕氏骂她,梁秀秀也不多话,一鞭子抽断了烛台。

那一天,萧乾回家,神秘兮兮的交给她一个任务,只说做好了,吕氏的诰命还能再升一升。

吕氏激动呀。

她早就看不惯梁秀秀,那副不贤良的做派。

威逼车夫,买通梁秀秀身边的婆子,制造个坠落山崖的假象,神不知鬼不觉。

果然后来,梁家什么证据也没有,干气却没办法。

萧家大门被对方砸了,那又如何。

整个梁家都连锅被端了!

她一个乡野出身的老太婆,如今是二品的诰命夫人,过年进宫朝拜,都是站前排。

从此吕氏,对萧乾的决定,再也不敢反驳。

想到这些年的好处,吕氏初时想起梁秀秀的心虚,就慢慢消散,反而得意起来。

“果然像你娘,脾气举止一模一样。”吕氏对杜筱玖说道:“以前不知道也罢,如今知道了,你就该认祖归宗才对。”

正文 236暗示 认你……

杜筱玖瞄了眼旁边的梁景湛,生生将骂人的话咽了回去。

她手往吕氏眼前又一伸:“你说像就像,是就是了,有证据吗?”

还真……没有!

吕氏一张老脸顿时拉的好长:“证据,萧家自然是有的,须得等上一段时间。”

回头赶紧问问老头子,有证据没有。

她怎么忘了这一块了?

杜筱玖冷冷一笑:“也无须那么麻烦,不如叫你儿子过来,咱们来个滴血认亲!”

“放肆!”吕氏恼了。

本以为这趟来,轻轻松松能带杜筱玖回萧家;顺便打一波静嘉公主的脸。

做伯府不明不白的表姑娘,自然比不上萧仆射的孙女、鸿胪卿的女儿,来的风光。

如果是别人,一听这等好事,还不上赶子抱住吕氏的大腿?

谁能想到,一个没根基的伯爷敢不答应,杜筱玖也脑子不清醒,跟着起哄。

延城县的商户女,到底没有眼界。

“我儿身份矜贵,也是你的亲父,”吕氏指着杜筱玖的鼻子骂:“你竟然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杜筱玖一扬眉,打开吕氏的手:“这怎么算大逆不道呢?萧家也是大户人家,血脉亲情怎能混淆;自然要上些心,坐实了才对!”

吕氏竟然无法反驳。

跟着她来的祝嬷嬷,不乐意了:“我说姑娘,你怎么不知好歹?”

杜筱玖根本就没搭理她。

什么东西呀,也冒出来挤兑她不知好歹。

“萧老夫人,您要是心疼儿子,舍不得他出血;那就家去,拿出切切实实的证据,证明我是你们家的。”

杜筱玖说道:“您这么贸然过来要人,我这心里怕怕地;莫不是我得罪了你的孙女,你找借口逛我过去,打杀了吧?”

吕氏脸色如猪肝一样,明确的感觉到,随着杜筱玖的话音,梁景湛周身布满了冷气。

是梁秀秀亲生的,没跑了。

说话这么气人,她看第一眼就不喜欢。

“知道你心里有怨气。”吕氏咬了咬后牙槽:“当年都以为你娘没了,看你长这么大,她定是受了很多苦。”

说着话,吕氏就抽出了手帕,抹起眼泪来。

既然接下了这个任务,她就要做成。

否则,萧乾以后还不知怎么埋汰她呢。

当她不知道,前面书房里伺候的那两个老通房下,心思大着呢。

那两个通房,就是有次她没做好交代的事,萧乾立马抬起来的。

这次再做不好,萧家老太爷屋里,可就多出两个姨娘了。

丢人事小。

她辛辛苦苦养出的状元,怎么能被别人摘桃,丫鬟也不行!

吕氏抹着泪,叹气道:“当初家里派出好多人,去山下找,还没找到,你外祖家就出事;

你祖父朝廷上忙着申冤,到头还是一场空,很是病了一场;

一想到你和你娘尸骨无存,祖母的心,揪的呀……”

杜筱玖心里沉沉的。

梁景湛旁边冷笑:“前妻刚死,后头就娶公主进门,你还有脸说难过?”

吕氏脸上尴尬一闪而过,随后冷哼:“谁能知道,我家次子,被公主看上了呢?

若没这一遭,说不定我们一家人,都还好好的呢?

孩子,你心里有怨气,祖母心里也有,可再有怨气,打着骨头连着筋,到底是血脉亲人,对不对?”

听的杜筱玖差点就信,她娘是静嘉公主害的了。

正文 237这对婆媳有看点 好在杜筱玖也不是个傻子。

前朝是有公主看上有妇之夫,毒杀对方主母的事情。

这事,史书上多得是,不稀罕。

但是杜筱玖听齐喧说过萧家的事情后,也出门自己打听了些。

静嘉公主同宫里文皇后、娘,是手帕交。

后来娘嫁给萧文治后,静嘉公主渐渐淡出了众人的视线,直到萧文治成了名义上的鳏夫一年后,她才重新出现在人前,陪着萧文治难过。

娘、静嘉公主和萧文治之间,有什么瓜葛,杜筱玖不知道。

但是静嘉公主若真是下作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又何必退出去多年?

直接抢了人的未婚夫,总比熬成个老姑娘,做人家的继室强。

杜筱玖一直想不通中间环节,直到看到吕氏,对方眼里一闪而过的慌张,以及那副做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若真是亲祖母,像她说的那般心疼挂念,见了杜筱玖,可不是高高在上,施舍般的态度。

再加上当年娘和梁家出事,萧家反而更进一步,若说其中没关联,杜筱玖就白长个脑子。

她冷眼看着吕氏唱念坐打,说骂就骂,说哭就哭,话里话外,将罪责都推到了静嘉公主身上。

杜筱玖心里,真是一万个小动物奔跑而过。

静嘉公主有鬼没鬼,她不晓得,吕氏肯定是心里有鬼的!

她朝梁景湛使了个眼色,便坐在一旁,自己给自己斟了杯茶,慢慢的喝着。

梁景湛懂了她的意思,会心一笑,也静坐着,犹如屋里没有人一般。

吕氏哭了一会,见无人欣赏,心里不觉有些着急。

这两个人,是软硬不吃,她再磨下去,有什么用?

养尊处优这么多年,乡野里那些泼妇的手段,都忘得差不多,她也不会自降身份,再捡起来了。

吕氏深吸一口气,气的咬牙切齿却也没有办法,索性陪着两个人,一起吃茶。

小玉自进了屋,就一直处于傻眼当中。

姑娘竟然是萧家的?

这消息太震撼,她脑子不够用。

祝嬷嬷和雨晴,看着屋里的几个主子,竟然若无其事的吃起茶来,瞅瞅外头高高升起的太阳,心里那个急呦。

急也没办法。

干坐良久,吕氏喝的肚子涨的快受不住,又不愿意认输。

幸亏外面来了个报信的小厮,才打破了僵局。

“伯爷,静嘉公主求见!”小厮说道。

吕氏立时竖起眉头:“她来干什么?”

杜筱玖对着吕氏嘿嘿一笑,神秘的挤了个眼,唬的吕氏心里发毛。

早上她跟静嘉公主没商量妥,自己就急着来了,莫不是对方来兴师问罪?

她瞅瞅出去迎接的长兴伯,和旁边挤眉弄眼的杜筱玖,心里七上八下。

梁景湛迎着静嘉公主进了大厅,自动将主位让给她坐。

静嘉公主也不推辞,直接坐了上首,倒显的婆婆吕氏,坐在宾位特别尴尬。

杜筱玖目光在静嘉公主身上,睃了几睃。

对方雍容华贵,同她异母的姐姐益阳公主,除开气质,长的倒有些相似,大抵都随了先帝的缘故。

杜筱玖行过礼,就乖乖的站在梁景湛身侧,不像刚才对着吕氏那般张牙舞爪。

静嘉公主落座,也不看杜筱玖,只对着吕氏寒暄:“婆母怎得不等我,早上不是说好,等我从宫里回来,一起的吗?”

吕氏嘴角抽了抽,笑:“是吗?老婆子我许是听错了,以为你不愿意来呢。”

杜筱玖听完对话,乐了。

丫丫的,这对婆媳,有看点!

正文 238你心虚什么! 杜筱玖有种直觉,静嘉公主一来,吕氏今天是达不到目的了。

她迅速扭转心态,调整坐姿,决心做一个合格的看客,该配合演出时,就配合演出。

静嘉公主心里,讨厌死了吕氏这个老妖婆。

但是皇家的气度,以及太后的教诲,她时刻牢记在心,面上风轻云淡。

得知梁秀秀的女儿还活着,她硬挺着走进永寿宫,看见自己母后的那一刻,再也没忍住。

上官太后刚礼完佛,见静嘉公主如此激动,忙挥散了宫人,默默抱住她。

等静嘉公主哭完,上官太后才含着怒气问:“萧文治给你委屈了?”

静嘉公主摇摇头,拿出帕子擦干净眼泪,站起身,朝着上官太后行了一礼。

“让母后担心了,是女儿失态。”她柔声说道。

上官太后将她扯着,挨着自己坐下,叹气道:“在哀家面前,谈什么失态;

若是有人给你委屈,哀家豁出去这张老脸,也要给你出口气!”

静嘉公主心里一暖,终于笑了出来。

可惜那笑,未免太苦涩。

上官太后眉头微微蹙起,又问道:“到底哪个不长眼,惹你这般伤心?”

她第一时间想到萧文治。

可若是萧文治,静嘉怕是恢复不了那么快。

“莫不是吕氏那个老婆子,又作妖?”上官太后怒道。

静嘉公主这次没有说话,默默低着头,拧着帕子。

果然猜中了。

上官太后一挑眉:“若是她不识抬举,直接打回去;你是皇家宗室女,下嫁他家已经是百般委屈,难道还要受气?”

说着,她就喊人,要招了萧乾来训斥。

静嘉公主忙阻止,红着眼睛说道:“母后,她……原来没死。”

谁没死?

上官太后一时没反应过来,等看到静嘉公主那副落魄的神态,才惊悟过来。

“梁秀秀还活着?”她惊讶的问道。

静嘉公主摇摇头:“死了,年前死的,留下一个女儿。”

上官太后更惊讶:“她竟然放弃了萧家,改嫁民间?”

“没有,那女儿是二郎的。”静嘉公主又捂住了眼睛:“是那个跟着她一起跌落山崖,才三岁大的女儿。”

上官太后倒吸一口冷气,手捻佛珠,垂首不语。

静嘉公主心里憋着难受,既然说出口,她也不藏着掖着了,全倒了出来。

“公爹查出来,长兴伯府里那个表姑娘,就是梁秀秀和二郎的女儿,决定接回去;

今早婆母跑去公主府,话里话外拿梁秀秀来膈应我,女儿心里难受的紧。”

她说着说着,想起这些年的不容易,眼泪又滚落下来。

上官太后看着心酸,别过脸去,手里的佛珠捻的更快了。

等静嘉公主哭的差不多了,她才说道:“吕氏那妖婆,且不理会她;倒是你,心里真正想法是什么?”

静嘉公主怔怔的,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你哥哥不幸早逝,如今哀家膝下就你一个血亲。”上官太后伤心的说道:

“为什么突然同意了你下嫁萧文治,还不是想你幸福,不要跟隔壁益阳一样,毁了一生;

咱们上官家,尽出痴心的种,你哥哥是,你表姐是,你也是!”

上官太后越说越激动:“你们只顾着自己痛快,可想过哀家没日没夜过的什么日子?

你若是不喜欢,就和离,哀家陪着你游山玩水;你若是自个儿乐意,哀家也不拦着你;

如今你摆着这副纠结的模样,给谁看呢?你自己的心,不知道怎么想吗!”

正文 239横插一杠 见上官太后着急,静嘉公主心也乱了。

“女儿女儿,”静嘉公主支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上官太后恨铁不成钢,但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

她想了想,质问道:“那梁秀秀可是你害的?”

静嘉公主瞪大了双眼:“母后怎么这么说,若女儿有这份心,何须要等到他们成亲,缩在宫里多年!”

自己女儿,自己知道。

上官太后当初就想出手帮她,若不是静嘉拦着,哪有后头那些事。

“你可是怕小姑娘,误会你,回来报复?”上官太后又问。

静嘉公主默了默:“行得正坐得端,我怕什么。”

“那你既然将萧泽恒视为己出,为什么不敞开心怀,再接受另一个孩子。”

上官太后说道:“如此,既显得你大度,又得了萧文治的心。”

静嘉公主其实在路上,也这么想了,只是到底意难平。

这会听自己母后也支持她,犹如喝了定心茶一般,心落回了肚子里。

“母后,女儿,该怎么办?”静嘉公主犹豫了一下,问道。

上官太后,静静盯着她看了许久。

年轻的时候,总觉着自己女儿乖巧可人,比益阳好不知多少倍。

如今看着她,平时还好,一遇大事,还是一副没有主张的样子,上官太后只觉着心累。

“你怕是将所有的智慧,都用在当初闹着下嫁萧文治那会儿了。”上官太后悠悠长叹一声。

益阳特立独行,起码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做出的决定,从来不辜负她自己的心。

她的静嘉怎么办,为了那个冷心冷肺的萧文治,委屈的给对方养大个儿子不说,如今还要再顶着外面的说嘴,接回一个女儿。

“能怎么办?怕是你婆母,为了办你难堪,撇下你自己去接了。”上官太后说道:

“说不得,还对着人家小姑娘的面,往你身上泼脏水!

你现在就去,见一见小姑娘,说出你的态度,给她时间考虑。”

静嘉若是要得到对方认可,第一印象,很是重要。

静嘉公主得了主意,急急忙忙出宫去,果然吕氏自己去长兴伯府了。

她掉头,直接冲进了长兴伯府。

坐定了,同吕氏不耐烦的斗上几句嘴,才开始细细打量杜筱玖。

来来回回看了几遍,静嘉公主眉头微微蹙起来,怎么对方,长的既不像萧文治,也不像梁秀秀?

真是萧家的姑娘吗?

她试着问道:“你就是杜筱玖?”

杜筱玖点头,冲着静嘉公主笑了笑。

吕氏看着特别刺眼,忙插了一句:“这个,就是你爹在你娘死后,娶的公主!”

“”

婆媳关系如此白热化了吗,吕氏都迫不及待,当着静嘉公主的面,往人脸上抹灰。

静嘉公主也是生气,按捺着不忿,回了杜筱玖一个微笑:“真是个好孩子。

想来婆母已经将事情经过给你说了,你是怎么想的?”

杜筱玖眼珠子滴溜溜直转,听到问话,想了想才说:“我没听我娘说过,自己跟京里萧家有关系;你们说我是萧家的姑娘,总要有证据吧?”

她跟着梁景湛住的好好的,脑子有病,才往水深火热的萧家坑里跳。

“证据自是有的,萧家做事,不会莽撞。”静嘉公主说道:“只看你怎么想。”

吕氏一听,急了。

正文 240这是病! 让她怎么想?

杜筱玖刚才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不回萧家。

“小姑娘,想的不周到。”吕氏当即说道:“萧家的孩子,理应回萧家去!”

吕氏一开口,杜筱玖就装着害怕的模样,身子抖了抖。

等她话音落了,杜筱玖更是胆怯的看了看静嘉公主。

静嘉公主嘴角微微一翘,理也没有理会吕氏,只看着杜筱玖,听她的意见。

她见杜筱玖害怕,笑道:“莫怕,我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高门行事,也不似乡野那般粗莽,你只管说。”

吕氏当即鼻子没气歪。

谁不讲道理?

谁是乡野那般粗莽!

她真是后悔让好好一个儿子,尚了公主。

杜筱玖说道:“这事太过突然,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好好想一想。”

萧家既然做出决定,今天没达成目的,必定不会善罢干休。

杜筱玖要好好想想,怎么应付对方接下来的行动。

静嘉公主闻言,又转向一直插不上嘴的梁景湛:“长兴伯,那就劳烦你,帮我多照顾她几天。”

梁景湛能说什么?

吕氏一旁急的,再加上肚子里的水都快憋不住了,她一脑门子的汗。

但是静嘉公主说完话,就站起身告辞,等都不等吕氏。

让她这么一搅和,吕氏也没理由再磨下去。

反正回去,只管告诉萧乾,都是静嘉公主瞎掺和,害马上就能接回杜筱玖的她,竹篮打水一场空。

“等等我,你等等我!”一出长兴伯府的门,吕氏就叫住了静嘉公主:

“你是不是不想我们萧家的姑娘回来,让她跟着个男人住,坏她名声!”

真要被这个高贵的儿媳妇,给气疯了,吕氏索性直接指责。

正欲上马车的静嘉公主,回头一笑:“婆母误会,只是不忍看你碰壁罢了!”

一句话,倒成了吕氏不知好歹。

吕氏脑门子上冒烟,还要说,突然一弯腰,捂住了肚子。

祝嬷嬷忙上去:“老夫人,您怎么了?”

要真是被静嘉公主气病,她现在就在大街上吆喝两声,让百姓看看皇家教出的女儿怎么跋扈的。

“附近有没有茅厕,赶紧的!”吕氏涨红脸,小声的催促。

祝嬷嬷终于明白什么意思,忙扶着吕氏上马车,催着车夫赶紧回家。

这边厢,送走满屋子的不速之客,杜筱玖很是心累。

她随着,黑着脸不发一言的梁景湛,走回了对方的院子。

“我才不会去萧家呢。”杜筱玖说道:“咱俩住的好好的,凭啥他们说啥,就是啥!”

她以为梁景湛是害怕失去自己,拍着胸脯保证。

梁景湛却另有心事。

萧乾真是老奸巨猾,竟然一次没试探出来,又拿杜筱玖来试探他。

若是不放手,岂不正说明梁景湛心里有鬼?

可是让杜筱玖回去,他怎么可能放心。

就凭萧文治那个优柔寡断的孬种,能护住杜筱玖安危?

他得想个法子,让萧家计划落空才行。

青岩见主子回来了,手拖着个纸包就跑了过去:“爷,找着了!”

梁景湛看也没看纸包一眼,一挥手:“赶紧扔远远的,把树清洗干净,回头将规矩说清楚!”

青岩点头,托着纸包就往外跑。

杜筱玖好奇,拦住他就探头看:”啥东西说扔就扔?”

没等她头伸过去,青岩吓的赶紧将纸包藏身后,小声提醒。

“痰!”

“……”

杜筱玖瞬间石化。

正文 241偷听 梁景湛坐回自己的书房,翻开自己的复仇计划,看了两眼,就扔在一边。

他叹了口长气。

往年跟着姐姐,在市井里钻来钻去,没少听那些仗义行侠、卧薪尝胆、报仇血恨的话本。

当年自己逃出来,以为也可以谱成一段传奇,谁知道真正实施起来,着实艰难的很。

他不如大哥聪明,也不如二哥孔武,更不如姐姐机巧。

若不是幸运,救下牛掌柜,怕是现在他连个富可敌国的商号,都没有。

报仇艰难,保护唯一的亲人,也不成了吗?

梁景湛目光又转向手下呈上来的消息。

多年没见,萧泽恒那个光屁股跟在他身后跑的小毛孩子,竟被萧乾教的异常狡诈。

他身上流的梁家血脉,早被萧家给污染了。

消息上说,萧泽恒非常维护萧家利益,看重静嘉公主给他带来的红利。

梁景湛对萧乾接杜筱玖回去的意图,心里担忧的紧,不觉眉头锁在一起。

他捻着一张水纹纸,有个算不上多好,但是有效的主意,慢慢浮上心头。

“青岩。”他冲窗外喊道:“去定北王府,给齐世子送张请帖!”

若真是杜筱玖喜欢,他也不是不能促成此事。

也不知道,他手里仿着姐姐当年的设计,画的一张三菱刃弓箭图,够不够杜筱玖作为世子妃,嫁进定北王府的条件。

青岩得了吩咐,立马往定北王在京中的府邸去。

可是到了那里,却被告知齐喧去了广聚轩。

广聚轩是京里最大的茶楼,做的茶点很是精致,不少高门大户家里的吃腻了,就买些广聚轩的回去换个口味。

这里不止老爷公子们爱来坐一坐,夫人姑娘们没有宴会时,也爱约上一两好友来此聚会。

磨个牙,八个卦,一天的时间就过去了,比在家里更放松。

齐喧就坐在二楼的一个雅间,临窗把酒问长天。

那天他被挠的可不轻,脸上的血印子,隔了几个雨天,还有些痕迹。

京里的贵公子,不敢同他走太近,齐喧也不乐意同他们虚以逶迤。

只是家里着实太闷,长兴伯府实在不敢再去,只好一个人踱到广聚轩,喝喝闷酒。

因为刚下了雨,空气新鲜,各雅间的窗户都打开,让轻风进来,吹去屋里的潮气。

雅间里的窃窃私语,也若有若无的传进了齐喧竖起的耳朵。

都是些内宅的鸡毛蒜皮,也无甚新鲜事,齐喧听的都快睡着了。

突然几声尖锐的笑声传了过来,之后说话人的声音,兴奋的提高了许多。

“唉,长兴伯府养的小媳妇,可真是泼辣!”

齐喧本对“长兴伯”三个字敏感,听见后立马警惕起来,耳朵竖的更长。

“萧青吾这下可吃了大亏,瞧她往常巴结殿下那个样子,真是吃相太难看。”

“体谅些,到底是乡下来的。”

几个小姑娘聊着聊着,又是一阵嘻嘻哈哈的笑。

接着有人将话题,又转向了杜筱玖。

“一个姑娘家,跟着个大男人住在一个府上,别说表哥表妹的,咱们结亲不都是表哥表妹!”

“就是,一点羞耻心也没有,这么不自爱,长兴伯玩腻了一脚踢开,哭都没地方去。”

“嘘,小声些,万一被她听到,小心也将你扔进伊河里!”

齐喧肺都要气炸了。

这些小丫头,还没嫁人呢就背后嚼舌头,太过份了!

他当下起身,直接冲进了隔壁的雅间,推开门就骂:“臭不要脸的,不许背后非议我姐!”

屋里的小姑娘正聊的开心,突然见闯进个凶巴巴男的,吓的尖叫不停。

正文 242被蔑视了 真是莫名其妙,一群好朋友聊八卦,突然闯进来个男人不说。

对方张嘴就骂,谁受得了。

当即一个绿色衣服的小姑娘就不愿意了:“你谁呀,男女授受不亲知不知道!”

“呸!”齐喧怒道:“你记住个男女授受不亲,咋记不住女子当戒谈私语、禁出恶言?背后说人长短,也不怕死后烂舌头!”

一群小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齐喧哪里冒出来的。

都是些锦衣玉食,没经过事的姑娘,背后说嘴被人撞破,又被指着鼻子一骂,全涨红了脸,一时不知所措。

那个绿衣服的,估计是这次小聚会的组织者,眼看着场子被砸,当真是恼羞成怒。

“姐妹们,他一个人出来的,怕什么,揍他!”

我擦,又揍!

齐喧脑子里,第一时间闪现出那天的长指甲和血口子,小腿肚子忍不住打了个颤。

他后退一步,冲着屋里哼了一声:“有种出来打,爷要是怕,就是孙子!”

屋里小姑娘一看他出去,谁脑子有坑跟着出去丢人现眼,“啪”一声,将门关的飞快!

屋子里又是一阵嘲笑。

齐喧气的鼻子都歪了,捋起袖子还想进去,眼前一个冷若冰霜的人,打他眼前走过,鼻子里似乎还冷哼了一声。

这是被人鄙视啦?

齐喧眉头一竖,喊道:“你站住!”

自打离开定北王的威慑,齐喧在京里,简直是放飞自我,腰杆也挺的比在云溪城直。

反正在京里,没人敢当面得罪他。

那人真的站住,转过头冷冷看着齐喧,轻轻吐出三个字:“不要脸!”

“……”

竟然是那天,挠他血口子的公子。

齐喧条件反射的捂住了右脸,想想丢人,赶紧将手又放下。

“你说谁呢?”他不服气:“你知道什么事吗,就说我不要脸。”

“私闯女子聚会;七尺男儿,同一帮长舌妇论长短!”那人说道:“不知羞耻!”

“……”

我擦,被骂的更狠了。

齐喧张了张嘴,想怼回去,突然发现对方说的没错呀。

是他冲动,跟一群头发长见识短的小姑娘吵架。

“你……”齐喧想了半天,才反驳道:“你叫什么,哪家的?你一个大男人,留那么长指甲,有毛病吧!”

结果对方没等他说完话,翻了个白眼,施施然进了另一个雅间。

不仅被鄙视,还被漠视啦?

齐喧心里的气呦,在走廊上直跳脚。

幸亏双瑞这时候,带着青岩找来了,要不他很有可能再冲进去,跟人接着掰扯。

“爷,长兴伯府的人来找您!”双瑞拉住气的转圈的齐喧,小声说道。

长兴伯府?

齐喧一呲牙:“干嘛来,想找我过去再打一顿?”

屁股又疼了,怎么办?

双瑞忙说道:“不是,不是,好像是伯爷想通了,请你过去谈谈杜姑娘的事情。”

齐喧犹豫了一下,不相信的看向站在旁边的青岩。

青岩憨厚的一笑:“是的。”

齐喧当即高兴起来。

他也是有人护着的,到时候非得拉杜筱玖过来,将广聚轩这些背后嚼舌头的小丫头,怼的怀疑人生。

“走走走,爷就给长兴伯个脸!”..

齐喧抬脚,就跟着青岩走。

正文 243自作孽 杜筱玖被梁景湛请进园子,小心肝跳的慌张。

连下人都不让跟,这是要干嘛?

她放眼望去,满院子的花,一场雨后,骨朵都长大了,含苞待放的,跟自己的心情差不多。

莫不是,应着这个景,梁景湛想说点什么特别的?

她猛的想起上次,两个人未尽的话题。

杜筱玖垂着头,紧张的小手,将上衣摆扭成了麻花。

“今天萧家的人走后,我想了许久。”梁景湛负着手,在前面走,也没看见杜筱玖的表情。

杜筱玖浑身都僵硬了,脑子里根本听不清梁景湛说什么。

梁景湛看着一束迎春花,继续说:“只要是你心甘情愿,我也不拦着了……”

“我心甘情愿的!”杜筱玖也没听清对方说什么,脑子里只进去“心甘情愿”四个字。

一定是问她愿不愿意的,她当即点头,一股甜意在心里扩散开。

梁景湛一怔,终于回头。

看见杜筱玖绯红娇羞的脸,他心里酸酸的惆怅。

这么迫不及待吗?

齐喧就那么好吗?

梁景湛抬起手,习惯的要去揉杜筱玖的脑袋,但是心里难过的,实在下不去手。

“果然是女大不中留!”梁景湛想起当年姐姐就是如此。

他扭过头望向天际,长叹一声。

“……”

杜筱玖后知后觉,感到两个人,似乎说的不是一个意思。

什么叫女大不中留?

她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了,要赶她走!

“喂,你说清楚呀!”杜筱玖蹿到梁景湛前面,仰头问道。

梁景湛沉沉的望着杜筱玖那张渴求的脸,越看越生气。

他辛辛苦苦找了多年,又是护着又是疼着,还不如一个才认识几天的臭男人。

一股邪火自胸中燃起,梁景湛“哼”一声,将头转到旁边。

“……”

到底哪里得罪他了?

杜筱玖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莫非是因为萧家的人来,他以为自己想跟着走?

之前不是保证了吗?

这男人……真难哄!

“姐!”

两个人各想各的心思,脑补到越来越扯的时候,一声嘶哑又嘹亮的熟悉声音,传进杜筱玖的耳朵。

“齐世子!”杜筱玖眼睛一亮,迎了过去。

梁景湛一口闷血,生生咽进肚子里。

瞧,没看见人呢,光听声音,就这么高兴。

他黑着一张脸,紧随杜筱玖的步伐,跟了过去。

齐喧被青岩领着进了园子,刚迈进来,一眼看见杜筱玖,心里那个亲切呀。

他飞快一步,同杜筱玖迎头撞上,扶了对方一把。

“姐!”齐喧感觉到一道冷光,射在自己扶杜筱玖胳膊的手上。

就是不撒手,咋地吧!

接着揍呀,当着杜筱玖的面揍!

他避开杜筱玖的目光,朝梁景湛挑衅的看了一眼。

杜筱玖延城县野惯了,娘也没教她什么男女大防,自然浑不在意。

她反手拽住齐喧的胳膊:“这几天都干嘛呢?那天将你踢下车,回来一想,挺不好意的。”

梁景湛目光在两人交缠在一起的胳膊上,来回巡视,看向齐喧的目光更加的不善。

正文 244赶紧提亲! 齐喧脸皮也不薄,根本无视梁景湛的目光。

他跟梁景湛寒暄两句后,问都不问梁景湛为啥请他来,反而拉着杜筱玖的手,躲到一旁窃窃私语。

“姐,今天快气死了。”齐喧说道:“广聚轩你知道吧?我好好喝茶呢,隔壁有几个长舌妇说你坏话,气的我跟她们吵了一架!”

“”

杜筱玖没有感动,甚至还有些鄙视。

齐喧偷瞄了眼,不远不近跟着的梁景湛,声音压的更低:“我给你说,你让我打听的事,已经打听出来了。”

杜筱玖目光一闪,立刻扭头对梁景湛说道:“梁哥哥,我走的好累呦,能不能带齐世子去花厅里坐着聊?”

梁景湛点点头。

杜筱玖立刻拽着齐喧往花厅里去,明显的想甩开梁景湛。

梁景湛情绪,更加的低落。

当初爹嫁姐姐时,是不是也是这种心情。

想想那时候,自己还笑话爹在姐姐出门后,躲在书房里哭的跟泪人似的。

现在梁景湛只想给自己一拳。

进了花厅,齐喧和杜筱玖也不能好好说话。

因为梁景湛就坐在旁边,慢条斯理的喝茶,任齐喧再瞪眼也没用。

齐喧忍了忍,没忍住:“对了,伯爷请我来,所谓何事呀?”

有事说事,说完滚蛋!

梁景湛本打算请他来,观察一下他同杜筱玖的感情,然后借机提提亲事的。

哪里想到两个人见了面,表现出的感情,超乎他的想象。

梁景湛,心里百般不愿意了。

他家的娃,到底啥时候被狼崽子给叼走的?

见梁景湛一脸的便秘,就是不张口,齐喧也是无语。

谁见过请了人来,却毫无目的的主家?

杜筱玖也觉着,今天不是听齐喧说那些事的时候,听到是梁景湛请齐喧来的,站起身:“要不,我回避?”

梁景湛阴沉着脸,看都懒的看杜筱玖一眼。

杜筱玖以为他是生气自己没眼色,当下讪讪一笑,冲齐喧使了个眼色,然后就溜了。

杜筱玖一走,梁景湛收着的冷气,便全放了出来。

齐喧不禁打了个寒颤,后悔放杜筱玖走了。

长兴伯脑子有病,不会真的请他来的目的,是再揍一顿吧?

他往后缩了缩,没有刚才那么嚣张。

梁景湛吓够了他,才勉为其难的开口:“你喜欢她?”

谁?

齐喧第一时间懵了。

梁景湛脸色又阴了几分:“你不喜欢她?”

那为什么还来招惹!

齐喧头都麻了:“她是谁?”

问完,他就想给自己一嘴巴子,还能是谁?

梁景湛果然更加的愤怒:“你不断的来叨扰,莫非想不认账?”

齐喧心里又涌起一股希望,表情也慢慢变得惊喜。

“你说真的?”他说道:“你不拦着我和我姐了?”

梁景湛一皱眉:“谁是你姐!”

齐喧忙闭上嘴,抹了把脸,将笑揉了下去,语无伦次:“不是,肯定不是!我喜欢极了!”

梁景湛气的肚子疼,但还是问:“你喜欢她什么?”

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要家世也没家世,别是公子哥一时的兴起吧。

“她能怼人,帮我打架,我有种被护着宠着的感觉。”齐喧咧嘴笑:“这种感觉,你肯定不懂!”

梁景湛拳头痒痒,想揍人怎么办。

“那就赶紧给王府去消息,上门提亲!”梁景湛一闭眼,说。

正文 245你心里没数吗(大观观+) 在萧家没下一步动作之前,将杜筱玖的亲事定下来,选好日子,看他们还能怎么杜筱玖。

长兴伯府萧乾不看在眼里,定北王府的势力,总能让他退却一二。

保不齐,因为忌讳定北王和皇室紧张的关系,萧家反而望而却步,再不敢打杜筱玖的主意了。

至于齐喧

梁景湛瞄了眼呆若木鸡的齐喧,心里一堵。

虽然不成器,到底是定北王的独子,长的人摸狗样,心也不算坏。

实在不行,在京里的这段日子,梁景湛亲自上手,给杜筱玖调教好也行。

齐喧是真的惊呆了,张着大嘴,脑子一时拐不来弯。

门外偷听的杜筱玖,震惊过后,冲进了花厅,站在梁景湛面前,委屈的不知道说什么。

闹半天,梁景湛打的竟是这个主意。

“你算老几呀,安排我的亲事!”

杜筱玖太委屈了。

她喜欢梁景湛呀,喜欢到心里头。

梁景湛给她做饭,她吃起来都特别香甜;

傍晚等到梁景湛回家,她才抱着被子,高兴的睡着;

梁景湛对她一笑,整个天都晴了。

怎么说让她嫁人,就这么急不可待的随便拉个人过来!

“你是我什么呀?”杜筱玖怒道:“你是我爹还是我娘,我的亲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主!”

她扯着嗓子吼完,抹着泪就跑了,连齐喧打听的消息,也没心情再理会。

梁景湛在杜筱玖冲进来的时候,就站起身。

听到杜筱玖质问他算老几,梁景湛的心都伤透了。

老娘舅老娘舅,爹娘不在,可不就是舅舅做主。

但是他不能说,说不得!

梁景湛一拳头打在桌子上,震得盖碗茶“砰砰砰”响。

齐喧终于反应过来,看着冲出去的杜筱玖,心里也不是滋味。

她不喜欢他。

杜筱玖冲进自己房间,一下子扑在床上,气的眼泪直流。

“他算老几呀!”

杜筱玖使劲捶打着榻上的靠枕,恨的咬牙切齿。

小玉一路跟来,大气也不敢喘,门外悄悄侯着。

她也是长在市井的小丫鬟,比杜筱玖还大几个月。

杜筱玖这几天的心事,小玉隐隐有些察觉,却不敢多想。

今天一看杜筱玖激动难掩伤心的情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姑娘,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小玉还能怎么办,只能往好里劝。

杜筱玖初时还忍着,轻轻抽泣,后来实在憋不住,索性嚎啕大哭起来。

那声音,嘹亮的穿过院落,直达梁景湛书房。

齐喧没等梁景湛说什么,就沮丧的主动告辞。

梁景湛心里乱糟糟的,径直走进书房。

他肯定做错了!

杜筱玖的哭声一传过来,他的心更乱,想了又想,抬脚过去劝解。

不想嫁就不嫁,是他的馊主意不对。

小玉坐在门口,听着杜筱玖的哭声,也跟着唉声叹气,一抬眼见梁景湛来了,忙一把拦住。

“伯爷,我觉着,您还是别进去。”小玉说道。

梁景湛不解的看了她一眼,执意要进:“我就说清楚,她不喜欢齐喧,就不嫁!”

谁也不能难为杜筱玖。

小玉连着唉唉了几声:“伯爷,这不是嫁不嫁的问题!”

梁景湛更不明白了。

小玉一跺脚,一咬牙:“伯爷,我家姑娘喜欢谁,你心里没点数?”

“”

梁景湛心里,真没数。

正文 246懊恼(不与不+) 眼看着梁景湛是个木头,什么也不明白。

小玉也生气了,就是不让他进去:“伯爷回去吧,想不明白就再多想想,反正您现在过去,姑娘哭的更委屈!”

梁景湛不敢强行闯进去,被小玉推着出了院子。

他满脑子疑问,走了一路,一回头看见青岩跟着,于是问道:“你明白小玉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青岩挠了挠头,也不知道。

梁景湛奇怪了:“既然不喜欢齐喧,为什么看见他那么高兴?

齐喧都不喜欢,更没道理习惯大柱。”

“兴许杜姑娘没喜欢的人呗。”青岩嘟囔道。

梁景湛摇头:“不可能,她有时候眼里都是小星星,状态举止实在太像了。”

太像梁秀秀当初,喜欢萧文治的时候了。

青岩皱着眉想了想,小心翼翼说道:“那就看看她提起谁眼里就冒小星星,更喜欢往谁跟前凑?”

她能往谁跟前凑?

整天在家里,还没出去溜达过,见的男人,除了他就没谁了。

梁景湛坐在书房里,使劲的想使劲的想,终于觉出一丝不对劲来。

第二天上朝时,梁景湛精神状态特别的不好,眼底的乌青不要太明显,整个早晨心不在焉。

下朝时,萧乾被人提醒了一句,朝着梁景湛复杂的看了两眼。

昨天的事情,吕氏添油加醋的讲给他听。

吕氏什么脾气,萧乾自然知道,她说的话,萧乾也是减去不必要的修辞,只听最主要的。

因此他得出两点:梁景湛看重杜筱玖、杜筱玖是个刺头。

接杜筱玖回萧家,萧乾心里本就打着算盘,一是为梁秀秀可能留下的东西,二是借机摸摸梁景湛的底。

“长兴伯,昨夜可是没睡好?”萧乾踱步上去,轻声问梁景湛。

他的身后,是自己那一派同僚,全目光警惕的望着梁景湛。

看到萧乾那副假仁假义的模样,梁景湛心里没来由的恶心。

他早就知道萧乾不是个东西,可没想到梁家的败落,也是出于他手。

张宫跟宝贝似的藏的那些信上,萧乾的印签特别醒目,证明了梁景湛心中猜想。

是他指使张宫首告,是他亲自帮着写了梁家罪状!

梁家倒台没多久,先帝转头就提了萧乾的官位。

梁景湛掩住心里的复杂,浑不在意的回了一个笑:“看样子萧仆射睡的不错,红光满面。”

“哈哈。”萧乾笑了几笑:“老夫行得正坐的端、不媚上不投巧,自然夜夜睡的好!”

“那就恭喜萧仆射了,祝您千年不倒!”梁景湛说完,转身就走。

他心烦意乱,可没时间陪着萧乾磨牙。

“”萧乾嘴角抽了抽,千年什么万年龟,怎么感觉对方在骂人?

临近家门,梁景湛步子突然犹豫起来,想了想,转身往别处去了。

杜筱玖恼了一夜,醒来时整个眼睛肿的跟桃子一样。

再一问梁景湛,去上朝了。

她突然特别的懊悔,昨天说话是不是太重了。

梁景湛不是自己爹不是自己娘,可是自己唯一的亲人呀。

长兄为父,爹娘没了,亲事本就该他做主才对。

p:霍金走了,虽然我从来看不懂时间简史,但还是疼心。希望他脱离这受限制的身体,翱翔宇宙!

正文 247快跑! “小玉,梁哥哥回来时,记得告诉我一声。”她要去赔礼道歉,顺便讲明心意。

小玉答了一声,真的就去大门口堵着。

结果梁景湛到了半夜,喝的酩酊大醉才归来。

杜筱玖得到消息过去时,梁景湛已经和衣卧在床上,呼噜打的震天响了。

“青岩,你怎么照顾人的!”杜筱玖急了,初春夜还凉,受了风寒可怎么办。

她推开笨手笨脚给梁景湛脱鞋的青岩,自己亲自上去。

谁知道手还没碰到对方的脚,梁景湛一蹬腿,脚上的鞋就飞出去老远。

杜筱玖无语,抬头发现梁景湛已经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呼噜声更大。

她一个姑娘家,总不能上去扒人衣服,于是吩咐了青岩帮着对方脱衣服,睡舒服点,这才带着小玉出去。

她一走,梁景湛的呼噜声顿时小了,几不可闻的松了口气。

杜筱玖始终没有机会去道歉。

她起来的时候,梁景湛已经上朝了;梁景湛回来时,她已经困的睁不开眼。

如此三天,杜筱玖受不了了,跑到梁景湛屋门口蹲着,就不信还看不上人。

小玉给她拿了件厚厚的披风,一会去大门口看一眼,一会又去看一眼。

然而梁景湛新收的长随青山,一拐弯看见小玉,立马转身。

小玉望呀望,始终看不到拐弯处有人再出来。

这不明摆着吗?

梁景湛就是躲自家姑娘呢!

小玉气呼呼的跑回去,一眼看见可怜巴巴蹲在屋门口,在地上无聊到画圈圈的杜筱玖,心里的火气立刻化成了心酸。

“姑娘,刚青山来说,伯爷今个儿有应酬,怕是很晚才回来。”

小玉扯了慌,哄着杜筱玖回屋睡觉:“要不,咱明天早起,再来?”

杜筱玖鼻子被风吹的皱巴巴的,一撮,酸的眼泪都落下来:“不,我等着!他一夜不回来,我就等一夜!”

小玉张张嘴,叹口气,跑出去提了壶热茶塞给杜筱玖,陪着她一起等。

月亮升起来,又落下去,太阳又升起来。

梁景湛真的彻夜未归!

“小玉,梁哥哥将我气的狠了。”杜筱玖有气无力,任由着心里的酸楚扩展全身。

他定是气的狠了。

舍命回张家寻她,给她最好的日子,她却跟白眼狼一样,当着外人吼他“算老几!”

作为一个男人,定是脸面丢尽,不想再看她一眼。

小玉明知不是这么回事,却不知道怎么给杜筱玖说。

她能怎么办,只能陪着唉声叹气。

但是不能眼睁睁看着杜筱玖这么消沉下去吧?

都几天了,饭也不好好吃,觉也不好好睡,整个脸都瘦了一圈,不圆润了。

“姑娘,咱们不若街上逛逛,等着伯爷散了衙,咱们接他回家!”

梁景湛办公的地点,就在内皇城里,平时不出城训兵的时候,他就在那里处理公事。

杜筱玖刚来京里时,因为好奇,梁景湛领着她远远看过。

小玉还不信了,为了躲自家姑娘,梁景湛在衙门里当缩头乌龟,不敢出来!

杜筱玖听了提议,眼睛一亮,慌忙点头:“嗯,咱们去接他回来。”

小玉当即起身,拉着杜筱玖去换身上街的衣裳。

杜筱玖梳妆打扮好,又吩咐她带些醒酒的果子。

最近几天,梁景湛一直在外应酬,酒定是喝的特别多。

她们两人也没叫马车,怕在车上将人错过了,只用走的。

走着走着,杜筱玖就感觉不对劲。

她拽了小玉一下,步子愈发的快了。

正文 248便宜爹 小玉差点没跟上,惊讶的问:“姑娘?”

杜筱玖一使眼色:“后面有人跟踪!”

小玉闻言,心立刻提了起来。

她虽然好多事不懂,但是姑娘被萧家上门来抢,梁景湛在外树敌也不少。

一出门就被人盯上,肯定不是啥好事。

小玉头皮顿时发麻,跑的步子比杜筱玖更快了。

不一会,两个人竟然手牵着手,当街跑了起来。

前面一个胡同,胡同有颗大槐树。

杜筱玖眼珠一转,扯着小玉往胡同里一扎,躲在树干后面,吓得气都不敢大喘。

身后的脚步近了,在大槐树那里停顿了一下,杜筱玖听到一声叹息。

这声音,好生耳熟!

她愣了愣神,神情复杂的从大树后钻了出来。

对面,站的果然是那天在码头上,有过一面之缘的鸿胪卿萧文治。

“鸿胪卿,跟踪小姑娘,有意思吗?”杜筱玖有些恼羞。

刚才差点没被吓死,以为云龙山上的余孽跑京里来了呢。

萧文治贪婪的盯着杜筱玖,上下打量。

那天散衙回家,得知静嘉公主和母亲去了长兴伯府。

他慌不迭的跑到静嘉公主面前,却久久不能开口。

还是静嘉公主体贴,笑着将事情说了一遍,并告诉他:“咱们是夫妻,这么多年,我什么人你还不知道;此事你没必要瞒着我,咱们两个人一起面对。”..

萧文治愣了许久,伸手揉了揉静嘉公主的头,再没为杜筱玖说一句话。

他心里隐约觉着,父亲接杜筱玖回来,目的没那么单纯。

可是他又期盼着,自己一家能够团圆。

想杜筱玖跟他说一说,这么多年,秀秀和她,是怎么过来的,为什么不回来找他。

眼前这个貌美的中年男子,小玉没见过,也不认识。

直愣愣盯着自家姑娘看,怎么也不像个好人!

小玉反应过来后,立刻插在两人中间,怒道:“你看什么看!”

这些贵人,不是讲究什么“非礼勿视”吗?

萧文治被她一吼,忙移开目光,凄凉一笑:“你不肯回家?”

这话问的莫名其妙,小玉不解的看向杜筱玖。

杜筱玖却扯开小玉,直盯着萧文治:“您也是来做说客的吗?”

几个人都穿着锦缎绸罗,一看都是大户人家有脸面的,不似人来人往灰布衣裳的百姓。

因此站在那里,特别的引人注目。

萧文治看看左右,对杜筱玖说道:“咱们去旁边茶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杜筱玖抬头看看太阳,反正离梁景湛回家还有好长一段时间,不耽误事。

正好,她也要说清楚,自己不愿意进萧家!

街边的茶馆,自然比不上广聚轩。

简简单单的木桌凳,连泡茶的杯子,摸起来都粗糙剌手。

等杜筱玖坐稳,萧文治亲手泡了茶推过去,歉意的说道:“下次,带你去好点的地方。”

“没有下次!”杜筱玖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不会回萧家的,因为我根本不认识你们!”

不认识的人,怎么能是家人呢?

萧文治一噎,半响,才苦笑:“我也没说是劝你回去的。”

杜筱玖闻言,反而一愣,扭脸细细打量了萧文治几下。

“你你们娘俩,过的,可好?”萧文治吞吞吐吐,问出后长松一口气。

杜筱玖这次坐正了身子,警惕的盯着对方。

正文 249意外消息 杜筱玖就盯着萧文治看,一言不发。

萧文治搭在桌面的手,渐渐蜷了起来。

“她,定是提也没有提起我。”杜筱玖的表现,足以说明一切。

萧文治的心,沉甸甸的,牵扯着他的身子都要坐不直。

“都以为她跌落了山崖,我”萧文治张嘴解释。

杜筱玖直接打断了他:“那你亲自去找了没有?我怎么听说,萧家当年,给娘修的衣冠冢?”

“”

萧文治垂下眼脸,不敢去看杜筱玖。

他赶回来,家里人就说人没了。

萧文治只顾难过,却没敢去出事地点看过一眼。

杜筱玖一阵冷笑:“娘怎么跌落山崖的,你怕是也没有去细追究吧?”

萧文治浑身一凛,头更不敢抬。

他也怀疑过,但是母亲哭的凄凉,抱着他只说这几年的苦。

哭的他,问也不敢问。

家里的资源,当年全在父亲手里。

萧文治托了朋友去查,人家也不可能为此得罪萧乾,因此也不上心。

后来母亲逼他续弦,他硬挺了三年。

这三年,萧文治也不好过,母亲见他就哭诉,静嘉公主也时不时来,什么也不说,只陪着他给梁秀秀烧纸钱。

慢慢的,他也累了。

斯人已逝,活人总要安慰。

看着萧文治躲闪的目光和畏缩的态度,杜筱玖气不打一处来。

“你现在问我们娘俩如何,若是我们过的好,是不是您心里就不愧疚了?”

杜筱玖说:“那我告诉你,你就愧疚着吧!是你们联手害死了娘!”

滴几滴眼泪,就能抹平心里的创伤吗?

娘落雪时,寂寞望着窗外的神情;

娘从奴隶堆里挑个假外家,隐姓埋名的苦楚;

娘这么多年,绞尽脑汁做商户挣银子,给她最好的供养。

这些,怎么能因为萧家几句“原以为”、“不知道”,就能填补呢?

娘为什么活着,宁愿抛弃荣华富贵隐姓埋名,也不愿回来找他,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萧文治眼圈渐渐的红了:“她,定是受了许多苦!”

“苦不苦,难道你还能设身处地去体会不成?”杜筱玖只觉着跟萧文治来这坐着,本身就疯了。

萧家的人,没一个好的!

吕氏是个老妖婆,静嘉公主有私心,这个便宜爹又来装什么苦情!

“娘已经死了,现在来猫哭耗子,你们家做过什么,自己不清楚吗?”

杜筱玖气的捶了几下桌子,扔下这句话就要走。

萧文治却误会了,慌忙起身,说道:“你哥哥派人过去,是为了找东西,没有害你娘!”

“”

杜筱玖猛的转身,盯住了萧文治。

她只是被萧家的人烦的没办法,口出气话而已。

娘是被张宫害死的,张宫被梁景湛杀了。

怎么萧文治要说什么“你哥哥派人去”?

杜筱玖脑子一闪,突然想起那位埋藏很深的曹姨娘来。

当初,曹姨娘自以为得手,说的话不就是“你反正也活不得,京里贵人要你的命!”

杜筱玖背上瞬间汵出一层冷汗,全身变得冰凉。

“你儿子派了人,到底做了过什么!”杜筱玖一字一句,眼里喷出了火。

萧文治在杜筱玖愣住的那一刹,就明白自己说错话了。

往张宫身边派细作的事情,还是他偷听萧泽恒同萧乾说话时,得知的。

刚才杜筱玖质问萧家做过什么,他心里一慌,下意识就去维护萧泽恒。

正文 250等他! 杜筱玖根本不等小玉,一口气跑到梁景湛办公的地方,才停下喘口气。

小玉跟着,听了一耳朵的八卦,除了心疼,就是气愤。

原来姑奶奶际遇那么惨,十年后也被这些人害了性命去!

她瞧着杜筱玖不停的用手抹眼泪,心里又疼又及,目光四下寻找,希望梁景湛赶紧出来。

但是武卫衙门里进进出出,就是看不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姑娘。”小玉说道:“要不,咱们找个挡风的地,先坐坐?”

杜筱玖抹干净眼泪,摇头:“不,就在这里等!”

小玉无奈,只好老老实实的陪着。

太阳渐渐升的高了,天儿也暖和起来,晒的人懒洋洋。

小玉用手帮杜筱玖挡着太阳,面上不显,心里已经将梁景湛骂了好几遍。

好在中午,衙门里的人也是要吃饭的。

青山是个半大小伙子,伯府最近采买的小厮之一,机灵勤快。

因为青岩成了伯府管家,虽然庶务不多,也得在府里呆着,迎来送往,以防万一;

而青川,负责训练那些从良的山匪和搜罗的孤儿,以及对外所有事物,更是忙的连轴转。

因此梁景湛观察了几天,选了青山做长随。

这几天交待的事情,他办的很不错,得了些赏赐。

中午时分,梁景湛约着几个同僚,在衙门自己的食堂里,花钱请师傅炒了几个小菜。

而青山,食堂里吃腻了,拿着钱去饭馆里打牙祭。..

小玉眼尖,一眼从出来的人群里,认出了青山。

此刻的青山,正扭着头,同其他人的长随,说说笑笑,商量着哪家的饭馆好吃。

正聊的起劲,肩膀突然被人拍了几下,他不耐烦的一甩手,继续给同伴说:“南街小巷有家酱鸭,做的不错。”

“北街的烧牛肉,更好吃!”小玉翻了个白眼,接口说道。

其余人看见小玉和杜筱玖,都避开眼,对青山使眼色。

青山说的兴起,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听到小玉的回答,下意识的点头:“是好吃,可昨儿吃过了!”

说完,才觉察出不对劲。

再抬头,杜筱玖和小玉立在一边。

青山的脸,当时就绿了:“姑娘?”

“谁是你娘!”小玉气道:“我问你,伯爷呢?”

青山忙挥别同伴,拉着小玉走到一边。

杜筱玖也跟了过去,冷冷看着青山。

“伯爷他去京外练兵去了!”青山支支吾吾。

杜筱玖冷笑:“你当我傻,他去京郊,你在这里干什么?”

“小子,小子谨遵伯爷吩咐,来送东西给大将军。”青山好不容易扯了个瞎话,头顶都是冷汗。

“少废话!”杜筱玖再傻,此刻也明白梁景湛是躲着自己了:“进去,帮我给梁哥哥传个话,就说我找他有事。”

青山知道躲不过去了,脸顿时垮了:“姑娘,伯爷他需要静一静,您同情同情小子。”

“静了几天,也该好了;总不能他的气性,比女的还大吧?”

杜筱玖还不认了,连个道歉的机会都不给,有意思吗?

青山都快要跪下磕头了。

梁景湛再三告诫,最近能不见杜筱玖,就不见。

哪里能想到,这对主仆找到了衙门口?

今个儿拦不住,回去梁景湛该打他板子了。

“姑娘,求您了,家去吧。”青山做最后的挣扎:“小子要是进去给您通报,会挨板子的。”

杜筱玖闻言,一挑眉:果然是故意躲着!

她说道:“没事,我给你买最好的金创药!”

“”

能好好说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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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筱玖根本就没见着梁景湛。

青山抗不过她的缠磨,硬着头皮进去,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就出来了,根本没进去禀报。

“姑娘,几位将军拉着伯爷不撒手,小子进不去屋!”青山说完,偷偷瞄杜筱玖脸色。

杜筱玖眸子暗了下去,心里沉甸甸。

小玉气了:“我说你根本就没禀报吧?”

青山心头一颤,举起手就发誓:“我要是说谎”

“算啦!”杜筱玖突然感觉没劲儿:“他总要出来,我就站在这里等他!”

青山毒誓没发出口,暗暗松口气。

可是一听杜筱玖要站在门口等,他急了:“姑娘呦,这人来人往都是大老爷们,您一个女的杵在这里,成何体统!”

“怎么说话呢你!”小玉一瞪眼,扬手就要扇他巴掌。

青山朝后一退,涨红了脸:“反正我禀报了,你们要等就等,我去吃饭!”

他连说了两遍要去吃饭,见杜筱玖还是没有反应,只低着头用脚尖踢土。

“服了!”青山长叹一口气:“姑娘,您饿不饿?要不要小子去给您买点东西吃?”

杜筱玖没说话,都快把脚底的地儿踢出坑了。

小玉回答:“别光买干粮,也捎点汤水!”

青山深吸一口气,又吐出一口气,才笑道:“好咧,您等着!”

这个表姑娘,气性还真大,他转身,一溜烟的往南街跑了。

杜筱玖和小玉,天微微亮的时候就溜出府。

梁景湛不愿意见他,自然不光吩咐了青山。

青岩一早起来,看着下人将各处打扫干净,查了昨天一天的花销之后,就去厨房吃饭。

每天这时候,小玉都会过来给杜筱玖拿早食的。

但是今天青岩饭后茶都喝完一壶了,也没等到小玉。

这就奇怪了。

他怕杜筱玖那里出什么事,回来不好给梁景湛交待,于是起身过去看看。

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主仆二人根本不在家!

青岩的心都快吓出来了,赶忙各处找。

没有!

京城这么大,杜筱玖人生地不熟,能去哪里?

想起之前萧家来的目的,青岩心里怕了,吩咐了门房两句,就准备去找梁景湛报信。

腿刚迈出去,就跟双瑞撞了个满怀。

“你来干什么?”青岩急着出去,对着双瑞没什么好气。

双瑞更横,一瞪眼:“要不是我们爷吩咐,你以为我愿意来你们伯府?”

青岩眉头紧蹙:“没时间跟你废话,有事说事,见我们家姑娘,没门!”

要不是齐喧,杜筱玖和梁景湛能生那么大的气?

双瑞直接闯进门房:“见不到杜姑娘,我还真就不走了!”

他家也吩咐了,信务必要亲自交到杜姑娘手上。

青岩哪里有功夫搭理他,气道:“你愿意做狗皮膏药,你就坐着!”

他跑的飞快,到了武卫衙门的时候,大喘着气看见青山正提了好多吃的,塞给小玉。

青岩的心刚松下去,又紧了起来:她们来这里干嘛?

油纸包一打开,酱鸭的香气就冲进了小玉的鼻子。

她“咕咚”咽了口吐沫,递给杜筱玖:“姑娘,吃点?”

杜筱玖没心情,摇摇头,继续踢已经成型的小土坑。

青山旁边站着,提着水,无可奈何。

“姑娘,齐世子派人找您,看样子有急事。”青岩一步蹿了过去,赶紧找借口劝人回去。

见青岩来了,青山都快哭了。

小玉抬头看天,实在担心。

杜筱玖一夜没睡,好几天不好好吃饭,现在又顶着大太阳,身子吃不住的。

她泄了气,后悔出这个馊主意,于是拉着杜筱玖避开青岩和青山,小声提醒:“姑娘,齐世子那里,是不是有消息了?”

杜筱玖眼皮动了动。

小玉见状,又说道:“消息要紧,伯爷咱啥时候等不行?跑的了和尚,又跑不了庙!”

有道理!

杜筱玖终于抬起头:“嗯,那先回去吧。”

青岩、青山和小玉,全松了一口气。

杜筱玖看着他们三的神情,眸子暗淡无光。

梁景湛不肯见她,死乞白赖反而更惹对方的厌。

小玉他们也是为自己好,她不能不识好歹。

双瑞抱着膀子坐在门房里,同长兴伯府的门房,大眼瞪小眼。

青岩当街雇了马车,很快就回了伯府。

双瑞听到动静,一探头,看见杜筱玖正扶着小玉下车,立刻从门房里跳出来,迎出大门。..

“杜姑娘,您可回来了。”双瑞走过去,笑着打招呼。

杜筱玖先对青岩说:“你带着小玉,先进家吧,我跟双瑞有话说!”

青岩只要她安全就好,因此也没反对,交了马车的钱,跟小玉进了门房等着。

只剩杜筱玖和双瑞两个人了,杜筱玖才开口:“齐世子派你来,他人呢?”

双瑞答:“那天惹您生气,爷他心里懊恼,不好意思见您。”

杜筱玖一怔,说:“替我给他说声对不起,那不是针对他的。”

齐喧小孩脾气,应该不会往心里去吧?

杜筱玖心里真的没底。

她叹口气,又问双瑞:“他让你来,有什么事?”

双瑞闻言,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在杜筱玖手上:“杜姑娘,爷说了,你想知道的都在里面。”

杜筱玖眸子一紧,立刻接过信,也不管现在是在街上,三下两下就拆开了信封。

双瑞不知道上面写着什么,但是齐喧郑重其事的样子少有。

他见事情办妥,便说道:“那小子先回去了,杜姑娘不如进屋看去。”

杜筱玖已经一目十行,看完一页纸,听到双瑞说话,她点点头,从袖子里掏出快碎银子扔给了双瑞。

双瑞喜的赶忙道谢,捧着银子就回去报信了。

杜筱玖手里攥着信,边往家里走,边看。

小玉小心翼翼的跟上去,碰到石头啥的,赶紧提醒两句别磕着。

杜筱玖看信件前面时,还没什么情绪。

毕竟萧家的事情,她连猜带蒙也勾画出了故事的梗概;

至于萧家派人去掘娘的坟,找什么图纸,惊讶归惊讶,但也不至于暴怒。

信的最后一页,她始终不敢翻过去。

齐喧信上说,柳文清当时在延城县,逮住一个女土匪,挖出了梁景湛好多事情。

最后那张纸上,记着梁景湛从出生到下山的所有轨迹。

杜筱玖的手微微发抖,想翻页,却怎么也使不上劲。

徐老太的话,益阳公主的暗示,梁景湛自己的举止杜筱玖选择视而不见。

如今真实答案到了眼前,她看还是不看?

正文 252长痛不如短痛 都走到了自己的院子前,杜筱玖心里还是犹豫不决。

最后一咬牙,将那页纸翻了出来。

她不敢细看,一目十行,匆匆掠过后,迅速将信揉成一团攥在手里。

不可能!

许是饿的很,或是太累,杜筱玖只觉着眼前一黑,一头栽了过去。

小玉“啊”一声,迅速抱住杜筱玖后,扬声就喊:“快来人,姑娘晕倒了!”

梁景湛喝的微醺,摇摇摆摆走回自己办公兼休息的屋子。

还没躺好,青山就一脸土色的进来:“爷,姑娘晕倒了!”

梁景湛忽地坐起,醉意全消:“备马!”

幸亏中午时分,路上行人不多。

梁景湛快马加鞭赶回伯府,将马鞭往青山手里一丢,就往杜筱玖院子走。

青岩正立屋门口,见梁景湛来了,忙迎过去说情况:“姑娘一回来就晕了,大夫正诊脉呢。”

梁景湛直接走进屋里,小玉抹着泪出来,他的心顿时沉下去。

“她怎么样了?”梁景湛急问。

小玉见是梁景湛,没好气的说:“死不了!”

梁景湛皱眉,就要往里间冲,被小玉一把拦住。

青岩忙过去劝:“小玉,你这是什么态度,公子担心姑娘,你赶紧让开!”..

“担心?”小玉气道:“担心为什么要躲姑娘?这几天姑娘吃不好睡不好,昨个儿在外面冻了一夜,就等他回来;结果今天去找人,还不见!”

梁景湛心紧紧揪起:“昨个儿,我是真有事!”

永明帝让他出了个暗活,今天他一早进城,立马去汇报了。

真不是他躲了杜筱玖一夜。

小玉却不信:“那你中午为什么不见姑娘?”

“中午?”梁景湛黑了脸。

青山确实没告诉他。

“让我进去!”梁景湛隐忍着怒气。

两人正争执着,大夫掀帘子走了出来。

梁景湛忙过去问大夫:“她如何?”

大夫说:“无甚大碍,忧思过度,养几天就好。”

他连药方都没开,最后在梁景湛再三坚持下,开了个安神的方子才被放行。

小玉拿着方子去抓药,梁景湛趁机进了里间。

杜筱玖早醒了,就是头昏昏沉沉,一睁眼就脑子胀,眼睛也发酸。

索性她装睡着,也给梁景湛一个背影。

梁景湛坐在杜筱玖床前,看着她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小玉都端着药碗回来了,梁景湛还保持着原来的坐姿。

小玉叹口气,看不上梁景湛的磨叽,可也心疼姑娘的苦心。

她想了想,语气也柔和了:“伯爷,姑娘有我照顾,您先回去吧。”

梁景湛伸手,给杜筱玖掖了掖被子,说道:“让她睡会把,等醒了再喝药。”

小玉点头,将药碗放在对面炕几上。

梁景湛站起身,又深深看了杜筱玖两眼,心里五味具杂。

当品出杜筱玖对他的意思,梁景湛无法接受现实。

两个人什么身份关系,杜筱玖蒙在鼓里,他可是一清二楚。

梁景湛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种事情,只能先躲着。

谁知道伤了她!

长痛不如短痛,等杜筱玖醒了,还是早早说清楚的好。

从此她安心嫁人,他继续复仇。

杜筱玖足足睡了三天。

按说休息不好,补上一觉,第二天照样容光焕发。

然而她从骨头里都是赖的,无精打采卧在床上,小玉喂饭她就张嘴,小玉给她讲故事,她就听着。

除此之外,就跟木头人一样。

小玉急坏了,又托青岩出去请了大夫。

这次,大夫依旧开了点安神汤,只说多静养。

静养的都快成傻子了!

小玉担忧杜筱玖夜里撞了邪祟,亲自跑到庙里给求了符压在其枕头底下。

杜筱玖,还是那副好死不活的样子。

梁景湛请了假,在家里专心照顾杜筱玖饮食。

他也不见杜筱玖,每天躲在厨房里,变着法子给她做好吃的。

还是不见效,真的都快急疯了。

一气之下,罚了青山几个板子!

萧家那边,同样关注着长兴伯府的情况。

梁景湛一请假,萧乾就起了疑心,派人不断的去打探消息。

静嘉公主听闻后,担心杜筱玖出事,派了自己的大丫鬟未央过去瞧瞧。

进了长兴伯府,未央才知道杜筱玖病了。

“能否让我进去探望一下?”未央对出来迎客的青岩提出请求。

青岩想了想,面色又些为难:“伯爷吩咐了,姑娘要静养。”

静养的意思,就是谁也不见。

未央莞尔一笑:“殿下派我来探望姑娘,若是连面都见不上,我回去怎么交差?烦请管家您,给伯爷通报一声。”

青岩无法,只好小跑着去了厨房。

梁景湛正盯着小灶上慢火煨着的瓦罐鸡汤,听了青岩的讲述,不耐烦的一摆手:

“若不是萧家,筱玖也不会生病,不见!”

青岩折了回去,将梁景湛意思一说,未央也犯了难。

梁景湛拦着人,不许探望,她纵是公主府的大丫鬟,也不能硬闯。

正在危难之际,小玉走了进来:“哪位是静嘉公主派来的?”

未央忙冲着她笑:“是我。”

小玉行了一礼,笑道:“我家姑娘醒了,得知公主派人来探望,特意让我出来迎您进去。”

所以说,长兴伯府太小,外面有什么事,杜筱玖只要想知道,都瞒不住。

何况未央来的阵仗也不小,光托着礼品锦盒的下人,就跟了十多个。

长兴伯府新建的府邸,采买的又都是新仆人,哪里见过这阵仗,早有多嘴的小丫鬟进去当稀罕事说开了。

未央松了口气,跟着小玉进了杜筱玖的屋子。

杜筱玖虽然不起床,但是府里养的好,面色红润,还真看不出得病的模样。

未央一眼望过去,心里寻思着,莫不是怕萧家再来要人,梁景湛故意软禁了杜筱玖?

她虽常在静嘉公主身边伺候,很少理会外间事,不过关于长兴伯府的传闻,多多少少听过一耳朵。

再加上齐喧在广聚轩一闹,那些小姑娘回家一哭,事情反倒传的更广了。

未央眼睛在杜筱玖脸上转了转,随后垂目行礼:“给姑娘请安。”

“殿下让你来,只是瞧我一眼?”杜筱玖盯着未央问。

未央一怔,迅速看了她一眼,笑:“得知姑娘病了,殿下心里挂念,特意派奴婢过来探望。”

杜筱玖冷冷一笑,公主府的丫鬟,说话真是好听。

她说道:“探病是假,试探是真吧?”

未央只轻轻一笑,吩咐跟来的人将礼放下。

杜筱玖静静看着这一切,半响,才重新开口:“若是公主心里挂念,不若现在就接我回去!”

“”进来的小玉,手里的茶,差点没端稳。

未央也是意外之喜,紧跟着问了一句:“姑娘想通了?”

杜筱玖点头:“我即是萧家二房的姑娘,自然要回自个儿家去!”

正文 253你凭什么身份 未央心思玲珑,迅速从杜筱玖话里领会出了意思。..

‘’二房‘’的姑娘、回‘’自己家‘’去!

她对杜筱玖好感顿时升了一格,点头道:“既然姑娘如是说,奴婢这就回去禀报殿下,公主府里可有几个好院落,姑娘过去看上哪个,就住哪个。”

未央之所以敢说这话,也是静嘉公主这几天进宫侍奉上官太后,太后娘娘挂在嘴边的几句话。

既然诚心要接回来,自然要好好照顾。

那天静嘉公主已经比吕氏迟了一步,也不知道背地里,吕氏往杜筱玖心里扎刺了没有。

杜筱玖会心一笑,闭上眼又躺了回去。

未央见状,直接告辞,匆匆出了长兴伯府,回去告诉静嘉公主好消息。

小玉等人走了,才回过神。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就去推杜筱玖:“姑娘,起来,别装睡了!”

杜筱玖转了个身,将脸朝外,对着小玉。

“姑娘,您到底清楚啥了?”小玉问道:“还是这几天你脑子病糊涂了,随随便便答应人家!”

杜筱玖轻轻笑了笑:“小玉,回自己家,不好吗?不比寄人篱下,看人脸色强吗?”

“”

小玉沉默了一会,伸手在杜筱玖脑子上摸了一把。

“这也没发烧。”她说道:“伯爷和您是表兄妹,怎么就是寄人篱下?萧家这么急着认你回去,谁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她看了看漫不经心的杜筱玖,心里还有一句话没往外说。

杜筱玖是不是萧家遗落在外的姑娘,都难说。

姑奶奶死了,死无对证,一切还不是萧家自己说了算。

在小玉心里,梁景湛可比陌生的萧家可靠多了。

杜筱玖摆摆手:“收拾东西吧,过会儿就来人接了!”

小玉还没动,她又加了一句:“就拿咱们延城县带来的那些就好,长兴伯府里的衣服首饰,都别动!”

姑娘定是病糊涂了!

小玉也不言语,起身在屋里转悠了一圈,脚底一抹油,去前面找梁景湛去了。

“你说什么!”梁景湛刚从火炉上端下瓦罐鸡汤,就被小玉带来的消息给震住。

“姑娘给公主府的人说,今个儿她要搬过去!”小玉急的都带哭腔:“伯爷你就过去,让姑娘道个歉能怎么了?”

有啥事,当面说清楚,不比你在屋里装病,他在厨房里熬汤来的明了。

梁景湛将瓦罐一扔,刚煨好的汤,随着破裂的瓦罐,淌了一地的汤汤水水,整个厨房都是鸡汤味。

他直直冲进杜筱玖屋里,一把将床上躺着的人给拽了起来。

跟来的小玉惊呼一声:“你干嘛?”

杜筱玖一挥手,示意小玉出去,然后对梁景湛说道:“伯爷来给我道别吗?”

梁景湛也知自己冲动了,松开手,喘口气才问:“你为什么?”

杜筱玖微微一笑:“这几天我想通了,既然萧家肯认我,自然还是回自己家去的好!”

“不许去”梁景湛怒了:“萧家水深火热,心怀鬼胎,你明知是坑还要往里跳?”

杜筱玖一扬头:“伯爷这么说真是奇怪了,你以什么身份,来诋毁我的父族;又以什么身份,来阻止我回自个儿父亲家?”

“你”梁景湛简直不懂杜筱玖想什么。

他默了默,换了个温和的语气:“若是怪我擅作主张,我向你道歉,以后再不管你终身大事就是。别闹了,行不行?”

杜筱玖盯着他,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梁景湛心里一沉,突然想起杜筱玖晕倒后,他问了青岩,才知道齐喧派双瑞来送过信。

他来京里后,派了几个人回延城县。

其中一个给梁秀秀守坟地,其余的去查潘琼花的下落。

潘琼花生在云龙山,长在云龙山,定无处可去。

她知道自己原身的一切事情,留着就是个祸害,不如早早铲除。

但是派出去的人,四处找寻很久,也没有搜到潘琼花的下落。

齐喧莫不是给杜筱玖说的这个?

担心什么来什么。

果然杜筱玖见梁景湛神情慌张,当即冷笑:“果然,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梁景湛攥紧了拳头,不知该怎么给杜筱玖解释。

“你根本就不是娘的侄子,梁家根本就没有什么远房亲戚,你扯谎接近我,图的什么?”

杜筱玖质问:“是我娘留下的东西,还是冒名顶替梁家人,可以得到莫大的好处?”

梁景湛面色难堪。

杜筱玖目光四处打量后,恍然大悟:“也对,冒名顶替梁家人,截了云龙山的铁矿图,这两样都入了万岁爷的眼;

一个土生土长的山匪,摇身一变,成为京中新贵,可不就是鲤鱼跃了龙门!”

似乎出言越刻薄,她的心里才能越好受。

齐喧信上说,柳文清逮住了那个叫潘琼花的女土匪,严打拷打后得知了梁景湛,是土生土长的云龙山人,本名赵昊天。

他爹是山匪,娘是山下抢来的,生下梁景湛后就死了。

得知梁景湛顶替梁三的名讳,并诳了杜筱玖,柳文清表示很担忧。

信里,齐喧还将十年前梁家的案卷给附上了。

梁家的男丁,除了逃出去得梁三爷,可以说全军覆没。

梁家倒是有族人在老家,但都在朝堂密切监视之下,这几年老实本分,并无人出逃。

所以,梁景湛在说谎!

杜筱玖简直不能相信,却也不能不信。

胸前挂戴的,亲舅舅的小骨,微微发烫。

她只恨自己太笨,明明之前徐老太临死,说了梁景湛长的不像梁家人;还有前几天的益阳公主

“你到底是谁?”杜筱玖问:“你嘴里可有一句实话?”

他接近自己,真的只是为了利益吗?

若只是为利益,他早在封爵的时候就得到了,为什么还要对她那么好?

“我”梁景湛张了张口,暼一眼怒气匆匆的小玉,话就堵在嗓子眼,却说不出来。

“你什么?”杜筱玖问:“你告诉我,你有苦衷,并没有骗我,也是真的对我好!”

她喘着粗气,紧张的望着梁景湛。

一定是疯了!

她一定是疯了!

为什么要对一个心怀鬼胎的人,抱有希望?

眼前这个人,跟梁家一点关系也没有!

她要进萧家,亲自查清娘当年的事情,为娘、为梁家讨回公道的事,应该是她来做才对!

杜筱玖浑身僵硬,犹如刺猬一样立在那里,只等梁景湛说错一句话,立马就扎过去。

然而梁景湛良久,也没说出一句话。

杜筱玖看着他,突然笑了:“伯爷,请您出去,我要收拾东西,回自己家去!”

正文 254娶我吧 梁景湛死死瞪着杜筱玖,眸子里爬满悲哀。

但是杜筱玖已经不看他了,而是动手拉出了自己当初进京时随身带的东西,开始打包收拾。

梁景湛看着刺眼,上前一步就拽住了杜筱玖的胳膊。

杜筱玖眼睛里全是泪,不知道是难过的,还是疼的。

她推了梁景湛一把:“你撒手!”

小玉以为梁景湛要对杜筱玖动粗,忙推开梁景湛。

“我有苦衷,以后机会到了,一定告诉你!”梁景湛痛苦万分:“我对你,也是真的当亲人一般相待;如何你才肯信?”

“娶我!”

杜筱玖脱口而出:“娶了我,以后两人利益相通,我住在这里也理所当然!”

话出了口,不只梁景湛,杜筱玖自己都愣住了。

她刚才说了什么?

杜筱玖的脸,“腾”一声,红的犹如天边的晚霞,身体顿时丧失了所有力气。

再是任性妄为,这般羞耻的话一出,梁景湛怕是更看轻自己。

小玉反而松口气,终于说出来了。

她催着梁景湛:“伯爷,您的意思呢?”

梁景湛:“……”

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他和杜筱玖差着辈,又有着浓厚的血缘关系。

哪怕梁景湛是夺魄重生,也还是杜筱玖的舅舅。

娶杜筱玖,那是天打五雷轰的大逆不道!

但是,他怎么给杜筱玖解释?

这又回到了刚才两个人纠结的问题。

他……到底是谁!

梁景湛沉默不语,眸子也黯淡下去。

瞧在杜筱玖眼里,简直有刀子生生割她的心头肉。

真是,丢人丢的里外不剩!

“小玉!”她怒道:“将伯爷请出去,别耽误咱们收拾东西!”

小玉也是生气,伸手就往外推梁景湛:“既然您不愿意,也没有霸着姑娘的道理!”

一个小山匪,现在翻身做了贵人,就看不上姑娘了,她小玉还瞧不上这种人呢!

梁景湛晕晕乎乎,就被小玉锁在了门外。

静嘉公主动作也快,一得到信,立刻亲自带人来接。

人都到了长兴伯的大门口,萧府的人还不知道呢。

梁景湛倒是想拦,但是静嘉公主手里,有上官太后的懿旨。

这也是上官太后给她的利器。

上面说的清清楚楚,杜筱玖就是当年跟着梁秀秀跌落山崖的女儿。

梁秀秀死了,可是护着的孩子却被山下一户人家捡了去。

后来辗转去了延城县,被商户收养。

如今静嘉公主查明真相,确定了血缘,立刻来接杜筱玖回家去。

上官太后悯其坎坷,特赐“县主”荣号。

这么个说法,即堵住了众人对梁秀秀生死之谜的猜测,保全了静嘉公主的名声;

也定下了杜筱玖的身份,毋庸置疑;

顺便敲打敲打吕氏,别暗地小动作。

简直是一举三得。

梁景湛心里有气,不等杜筱玖搬离,策马往宫里飞奔。

他要去求个恩典,哪怕让杜筱玖在外有个自己的府邸也行。

永明帝对梁家一案心有疑虑,这才对他另眼相看。

杜筱玖身上既然有梁家一半血脉,宫里理当保护起来才对。

但是刚到内宫门口,梁景湛就被平津侯挡下了。

“回去吧。”平津侯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睛,波澜无痕:“万岁今日休息,不见人!”

“可是……”

“长兴伯!”平津侯打断他的话:“你我都是棋盘上的棋子,请你认清自己的身份!”

梁景湛眼都红了:“我有急事见万岁!”

平津侯一挑眉:“你莫不是要万岁跟太后,对着干?”

“那又如何!”宫里原来早知道了,他怒道:

“既然万岁想帮梁家翻案,帮着杜筱玖,岂不更名正言顺!”

他不能看着杜筱玖进萧家那个火坑。

杜筱玖不听他的,就不信不屈服去皇权。

然而平津侯丝毫不让步,他眼神望着天际,幽幽说道:“长兴伯,你短处太明显,容易被人利用的!”

“……”

梁景湛攥紧了拳头。

“回去吧。”平津侯说道:“即便万岁不出头,太后也会保杜姑娘无事。”

“……”

梁景湛怒目而视,明显不相信对方的话。

一向沉默寡言的平津侯,突然笑了:“果然是你,沉不住气的梁三!”

梁景湛也没有惊讶,只恨恨的看着平津侯。

他顶着自己的名字进京的时候,就知道有人会猜到自己的身份。

毕竟当年梁秀秀幼时落水之后,就变了一个人似的,整天胡言乱语。

与梁家常来往的几家,深受影响,有人爱她就有人恨。

娘家人不多想,挨不住婆家人作妖。

吕氏就曾经请过道士上门做法,立证梁秀秀是借尸还魂之人,虽然最后成了笑话,但是闹的动静不小。

梁景湛一进京,有些人的心活了。

平津侯和永明帝,就是其中的两个。

这么轻易封自己为长兴伯,梁景湛心知肚明,却心甘情愿沦为棋子。

只要能替梁家复仇!

平津侯一笑之后,又恢复了冷漠,说道:“杜姑娘已经入局,你是拦不住的;

有这空,不如想想去南边,赚点战功,让自己立的更稳!”

梁景湛瞳孔一缩,脸上终于有了裂痕:“你说……南边?”

今天话够多了,平津侯不再理他,又如冰雕一般。

许久之后,梁景湛才吐了一口气。

北齐不太平,无暇顾大楚,最近两年自不会大动;

而大楚南边,面对的是神出鬼没的蛮族,谁家在那里镇守,梁景湛自然清楚。

平津侯贸然提出这个话,怕不是无的放矢,梁景湛仔细一想,就想通了其中环节。

他拳头攥的嘎吱嘎吱响:平津侯说的没错,眼下眷顾杜筱玖一刻,又能如何?

梁家的敌人存在一天,围绕杜筱玖身边的危险就不可能接触。

他短视了。

梁景湛失魂落魄,牵着马,慢腾腾的往家的方向去。

杜筱玖不在的府邸,又怎么能称为家呢?

他立在十字路口,突然彷徨了。

杜筱玖也没什么东西要收拾,屋子里的东西,大部分都是梁景湛给她买的。

她摸摸这里,摸摸那里,一直磨磨蹭蹭。

静嘉公主也不催她,静静坐在外间吃茶等候。

小玉紧紧抱着包裹,不安的看着杜筱玖。

姑娘一定是等梁景湛呢!

她也跟着朝窗外看,院子里除去满头冒汗,急的直跺脚的青岩,以及一些看热闹的粗使丫鬟,哪里有梁景湛的半个影子。

小玉心里暗气,有朝外间张望了一下。

既然离开已经成定局,千万别把静嘉公主给得罪了。

“姑娘,咱们走吧?”小玉小心翼翼的说道:“等天黑了,就不好了。”

杜筱玖回过神,冲她一笑:“好。”

他真的是生气了,连最后一面也不来见。

正文 255对手戏 静嘉公主虽然不是永明帝的亲妹妹,但却是皇室唯一的嫡系。

她的皇长兄遭遇不测后,上官太后就搬进永寿宫,禁闭宫门,除了静嘉公主谁也不见。

且不论上官太后与静太妃关系如何,永明帝对静嘉公主却是极好的。

因此她出门的仪仗,并不比益阳公主小。

尤其今天来接杜筱玖,为了彪显自己大度和善意,静嘉公主更是闹的人尽皆知。

杜筱玖进家门时,还在外头办事的萧泽恒,就已经候在公主府了。

平时他并不住在公主府,多是伴在萧乾左右,替萧文治尽孝,帮着管理萧家外务。

静嘉公主牵着杜筱玖的手,弃了轿子,一路走一路给她介绍公主府的景色。

“中轴线上是你父亲和我的住处。”她往东南一指:“瞧见那边园子没有,里面建了几处院子,明个儿你挑一个。”

公主府刚建时,上官太后也幻想过女儿子孙满堂,特意盯着建了几个别致的雅苑。

然而静嘉公主宫里见过文皇后生子的凶险,并不愿意要孩子。

反正有萧泽恒,不怕萧文治无后。

因此这么多年,园子里的几处小院,全部空着。

杜筱玖搭眼一瞧,也跟着笑:“不敢麻烦殿下,随便指处屋子就行。”

她又不是来享受的。

静嘉公主微微一笑:“你若是不喜欢太空旷,紧挨着我的院落,有一处两层的惊蛰楼,视线开阔,冬暖夏凉,住人也是极好的。”

这次杜筱玖没有再说什么。

静嘉公主忙吩咐身后的未央:“赶紧派人将惊蛰楼收拾出来,库里贵重的摆件拿出来,给姑娘收拾利索。”

未央答应一声,立刻着手去办。

长乐回头看了一眼,担忧的扫过一脸心事的杜筱玖,欲言又止。

静嘉公主领着杜筱玖,先回了自己的上房。

这里布置的富丽堂皇、雍容华贵,同静嘉公主的身份极为匹配。

庭园一角,卧室窗下,还搭着一处蔷薇花架,此时已经冒出嫩嫩绿绿的青芽。

杜筱玖进了屋,入眼皆是华贵,她不着痕迹的四处一扫,随即就低下头,冷漠淡然。

萧泽恒一直在旁边休息室候着,听到动静,一掀帘子走了进来。

抬头一看杜筱玖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他心里没来由的一股戾气。

到底还是让她进了公主府。

来的路上,已经有好友问他梁秀秀的事情了。

萧泽恒心里烦闷,狠狠瞪了一眼杜筱玖后,才向静嘉公主行礼。

他也算静嘉公主一手养大,又一向会说话,很讨公主喜欢。

静嘉公主惊喜,招他过去,拉着手,指着杜筱玖说道:“孩子,小时候你成天闹着找的妹妹,这不找到了。”

萧泽恒惯会做面子功夫,当着公主的面,他还是要唱一副手足情深的戏码。

“妹妹!”萧泽恒走到杜筱玖跟前,眼里包着泪花:“你让大家好找!”

“……”

杜筱玖突然觉着,自己是萧家孩子,没跑的。

这说掉泪就掉泪的本事,一般人可不多见,绝对亲兄妹。

她再对萧泽恒观感不好,也站起身,未语凝噎:“哥哥……”

她拿袖子盖住了脸,肩头耸动,比萧泽恒还激动,外人一看,以为哭泣呢。

唯独离她最近的萧泽恒,看到她一滴眼泪也没有,恶心坏了,转了转眼珠,嘴角扯起一个冷笑。

杜筱玖同吕氏闹的不愉快,萧泽恒自然也知道。

杜筱玖什么性格,他也打听的清楚。

因此萧泽恒故作无意状:“妹妹能想通,认祖归宗,祖父祖母定是高兴的;妹妹头一次进府,祖母那里可要先去请个安,以示孝敬。”

“……”

杜筱玖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迅速看了眼得意的萧泽恒。

一点准备没有,去见吕氏,等着对方给自己下马威?

她突然眉头一皱,对着萧泽恒就“咳、咳、咳”,喷了对方一脸的吐沫星子。

萧泽恒后退一步,拿袖子擦了擦脸,正要呵斥。

杜筱玖从袖子掏出一个帕子,掩住了嘴,怯生生的说道:“哥哥,对不起,这几天我病了,连床都下不来。”

萧泽恒脸一黑,又后退一步:“什么病?”

咳这么厉害,风寒还是肺痨?

“倒无大碍。”杜筱玖拿捂嘴的帕子,又往眼角擦:“就怕一个不小心,传染了老夫人;

哥哥读书多,定是知道上了年纪的人,容易邪病入体,我能挺过来,就怕祖母挺不过去。”

萧泽恒嘴角抽了抽,强忍住甩袖子的冲动。

静嘉公主笑着看两兄妹见礼,又听杜筱玖如是说,当即笑道:“等你养好病再去,老夫人定不会怪罪的!”

吕氏还想着拿杜筱玖膈应她,她身份贵重,自然不屑同吕氏正面冲突。

这个杜筱玖,不管目的如何,目前来看是不错的。

杜筱玖冲她甜甜一笑,一转头,冲着萧泽恒挑了挑眉毛。

萧泽恒肺差一点没气炸,果然是个难缠的女子!

这口气,他忍了下去。

演戏演到底,杜筱玖病西施般倒在椅子上,对静嘉公主说道:“不知怎的,这身子突然没有力气。”

“定是累着了。”静嘉公主贴心的说道:“长乐,扶县主去我屋里,先歇一歇。”

长乐也是看傻了眼,听到静嘉公主召唤,忙应了一声。

“县主,请。”长乐,小心翼翼走到杜筱玖身前,轻声喊了一声。

萧泽恒听到那声“县主”,更加的愤怒。

他做了公主十年的儿子,至今连个都尉的虚职都没有,杜筱玖凭什么,一来就被太后封了“县主”。

虽然没有赐号,但是也足够京里贵女眼红。

萧泽恒藏在袖子里的手,攥的更加紧。

他实在不愿意见杜筱玖小人得志的模样,陪着静嘉公主闲聊了两句后,就匆匆告辞。

萧府里也是一样的不服气。

吕氏在鹤松院,捶着炕几发怒:“这什么儿媳妇!这什么儿媳妇!”

竟然背着她,就接走了杜筱玖。

让全京城的贵妇,怎么看身为长辈的她;

是她太刻薄,还是太小心眼,容不下梁秀秀的女儿!

好人都让静嘉公主做了,上官太后那个老虔婆,也插一扛子。

这是明晃晃打她脸!

长房郑氏今个儿也从祠堂里放出来,眼下就在吕氏屋里侍奉。

她心里也有气。

怎么从祠堂里出来,扔自己宝贝女儿下水的人,就成了二房的女儿,还被公主看中,求了“县主”的封号。

那以后自己的青吾,见了杜筱玖,难道还得先行礼?

她也很不忿:“婆母,您也别再说我见识短,乡里人不懂规矩;

公主嫁进来,就是萧家的媳妇,不给你晨昏定省已经有罪;

接前头弟媳女儿这么大的事,跟她什么关系,也来插一扛子,太过份了!”

正文 256暗涌 吕氏正在气头上,听到此话,深以为然。

她抓了一个盖碗,就往地上狠狠一砸:

“没错,那个梁秀秀的女儿,跟她什么关系!..

再装好人,也是给别人养孩子,明个儿我就请了老太爷的示,将那姑娘接萧府来!”

郑氏一愣,她本意是给静嘉公主上眼药水的,怎么变成接那个小魔女进府?

那自己宝贝女儿,还不得吃大亏。

她小心的说道:“婆母,那个什么杜,真是咱们家的姑娘?血脉可不是儿戏!”

吕氏瞪了她一眼:“你质疑老太爷的能力?”

萧乾都确认的事,能有差错?

郑氏忙讪讪一笑,不敢再往上头扯。

但是她真心是这么想的。

出了鹤松院,郑氏皱着眉往自己长房院落走,临拐弯的时候,正巧遇到回来的萧泽恒。

萧泽恒有本事,二房在京里也有地位,不比依附萧乾过日子的长房。

郑氏眼红、不忿,但也不敢表现出来。

她笑着,主动向萧泽恒打招呼:“恒哥儿,听闻你去东府啦?见你妹妹啦?”

萧泽恒“嗯”了一声,没有掩饰自己愤怒的情绪。

郑氏看在眼里,心里盘算了一下,又问:“瞧着你咋不高兴?莫不是也怀疑,那不是你妹妹?”

萧泽恒猛的一抬头,目光冷冽的射向郑氏,像剑一样锋利。

郑氏一个激灵,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

你也知道你伯娘乡里出身,嘴上没把门的;

若真是你妹妹,那真是菩萨保佑!”

她双手合十,冲着西天方向就拜了拜。

萧泽恒转回目光,一言不发的拔脚回自己院子。

郑氏松了一口气,见对方走远,才拍着自己胸口对丫鬟说:“我的天,瞧见没,那眼神,跟公爹一样!”

丫鬟雪盼也点头:“二公子是越来越像老太爷了!”

看人的阴森态度,待人的冰冷气度,跟温和的二老爷简直是两类人。

怪不得老太爷喜欢他呢。

郑氏催着雪盼赶紧走,回去瞧瞧禁足的萧青吾去。

那边萧泽恒虽然走开,但是郑氏的话提醒了他。

当年他年纪小,不记事。

但梁秀秀出事后,萧泽恒还是听府里老人提起过:

妹妹起了痘,梁秀秀守着她一直不见好,急的抱着孩子去庙里祈福。

起痘的人,就算不死,身上也会有痕迹烙下了。

梁秀秀当年没死,抱着个起痘的孩子四处逃亡,又怎么比的上在家里精心照顾。

所以,杜筱玖真是当年那个孩子吗?

萧泽恒越想越觉着,杜筱玖根本就不是亲的。

父亲书房里有梁秀秀的画像,等萧泽恒大了些,他曾拿出来给萧泽恒看过,说那才是他亲娘。

萧泽恒有了公主做娘,走出去都风光,哪里还会认一个下人嘴里的疯婆子做娘。

他紧闭着嘴,就是不喊,被萧文治狠打了一顿。

因此那副画像上的人,深深印在萧泽恒脑子里,满都是恨意。

如今细细一想,杜筱玖长的既不像父亲,也跟画像上的梁秀秀不相似。

还真有可能,她根本就不是萧家的姑娘!

萧泽恒激动起来,脚步一拐,去了死士的院落。

“萧安!”萧泽恒喊道:“派人往延城县去!”

当初为了找到张宫手里拿着的萧家把柄,萧泽恒派了个女细作过去。

“曹氏躲在哪里?找到她,给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他吩咐萧安:“若是不听话,就让她想想自己的弟弟!”

杜筱玖回萧家,不去给吕氏请安。

这不是最让吕氏生气的。

让吕氏更生气的是,杜筱玖回来好几天了,依然没有在萧府露面。

她的耐心,用尽了。

“老头子!”吕氏直接找到萧乾书房,打断其和萧泽恒说话。

“你管不管,那个杜筱玖,真是跟她亲娘一个模样,不忠不孝,罔顾礼教!”

吕氏气的将龙头拐杖往地上一敲,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其实她身板硬实,根本用不着拐杖。

年前,她看魏国公府的老封君,拿着永明帝御赐的龙头拐杖,很是威风。

吕氏眼馋,从库里扒出贵重的紫檀木,也找人给雕了根拐杖。

你的是御赐,她的最贵重,谁也不输阵。

为这事,郑氏和萧青吾没少在背后嘀咕。

紫檀木呀,坐个小摆件,给萧青吾陪嫁,多光鲜的事情。

吕氏都入土半截的人了,还这么虚荣,不懂跟人家百年国公府的老封君,攀比什么劲。

再贵重,有人家皇帝御赐的金贵?

萧乾瞧吕氏那副不懂事的模样,心里也来气。

他挥手让萧泽恒先出去,然后质问吕氏:“她怎么你了?”

“怎么我了?”吕氏一挑眉:“这都回来几天了,连个影也没看见!

静嘉公主不来也罢了,那是皇家女,我老婆子受不起那个福分;

但是杜筱玖什么东西,一个罪臣之女的孩儿,难道还要我亲自过去?”

她这几天,推了几个宴席,就等着杜筱玖过来请安。

怎么给她下马威都想好了。

结果左等右等,就是不来!

萧乾摸了把胡子,眯着眼说:“听说她病了,估计是不愿意传给你。”

“呸!”吕氏可不信:“我那天见她活蹦乱跳,身子壮实的很;这两天天气又暖和,她能生哪门子病,就是不愿意过来!”

真是气死人了!

萧乾说道:“你是想认回她,还是单纯的要给下马威!”

“”

心思被拆穿,吕氏干瞪眼。

萧乾叹口气。

他难道不生气?

萧泽恒已经把杜筱玖那天的表现,说的够清楚了。

杜筱玖在公主府住着,可比在萧府住着更好。

既保全了萧家声誉,斩断长兴伯的诡计;也免了杜筱玖进萧府兴风作浪。

吕氏就爱逞一时之气,捡芝麻丢西瓜。

他不耐烦的挥手:“我和恒哥有正事,你别在这里横,不如去看看萧青吾闺训抄的怎么样了!”

一提这个,吕氏立刻说道:“大姐儿也该放出来了吧?可怜的孩子,明明是被扔下水的那个,你这个死老头子还要责罚她,没天理!”

萧乾气了:“背着我跟文家那个满脑子都是心眼的混,被人卖了都帮着数钱!你还真当老夫是无缘无故罚她!”

跟家里这些女人说话,真他娘的累。

“滚出去!”萧乾怒道:“老夫的书房,不是早说不能乱进!”

吕氏站起身,抓住紫檀拐杖,往旁边炕上一击:“谁稀罕来!你不帮我,回头等着!”

望着她的背影,萧乾气的吹胡子瞪眼。

萧泽恒低着头进来,当作全然没看见两人发生争执。

吕氏也没睁眼瞧萧泽恒一眼。

梁秀秀生的孩子,再有本事,她看着也烦!

尤其萧泽恒还长了副跟梁秀秀一样的脸!

正文 257就不行礼,你能咋地 吕氏提过多少次,长房没啥大本事;当年家里亏欠长房,现在过好了,家产一大半都该留给长房。

二房能耐人多,可以再挣呀!

但是萧乾那个死脑筋,就是不同意,吕氏只能私下里多疼长房些。

萧泽恒大抵也是清楚的,因此一向能不遇见吕氏,就不遇见。

他默默扶起被吕氏击倒的茶碗,对萧乾说:“祖母性子刚烈,祖父别往心里去。”

“我不比你知道她!”萧乾硬忍了下去:“咱们接着说商铺的事情。”

当初他进京,高中榜首,吕氏千里寻夫,将围在自己身边的姑娘全骂走。

明知道第二天朝廷设烧尾宴,当天半夜硬把他灌醉,强行上身。

第二天萧乾不但迟到,得罪了那些姑娘的家族,眼底的乌青也被同窗嘲笑了大半辈子。

不过……

萧乾望着全神贯注查账本的萧泽恒,心里还是欣慰的。

那天也不算吃亏,起码有了个优秀的嫡次子和孙子。

吕氏一出门,就看见探头探脑的郑氏,当即呵斥:“干什么呢!”

郑氏被逮了个正着,忙从墙角处站了出来,笑着迎上去:“婆母,公主领着那个小姑娘来,就在上房等着您呢。”

吕氏眉心一动:“来了?”

郑氏忙点头:“正是,媳妇瞧那小姑娘弱不经风,脸色蜡黄,真像大病初愈的样子。”

吕氏皱眉,莫不是真病了?

“媳妇搀扶着您过去?”郑氏刚伸出手,就被吕氏打了回去。

吕氏说道:“不用,我先去看看大姐儿去!”

“哎呦!”郑氏受宠若惊:“婆母,她一个小小丫头片子,值当您老亲自过去,媳妇派人喊她过来。”

萧青吾一听郑氏说起最近家里的事,尤其得知杜筱玖竟然是二叔的女儿,还得了公主的青眼,她简直要气疯了。

当天就撕毁了抄的闺训,把屋子里能砸的全砸了。

这会儿,萧青吾躺在屋里,蓬头垢面,一副倍受打击的模样。

郑氏根本劝不动。

她见吕氏突然提出过去,心里唬一跳,赶忙先拦住再说。

吕氏也是说说,她一个金贵的二品诰命夫人,又是长辈,怎么可能屈尊去看萧青吾。

这么说,也不过以示自己看重,给长房一个体面,免得郑氏眼红二房,待会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情。

失礼?

吕氏心里一动,当即对郑氏说道:“去,将大姐儿叫来,认一认新妹妹!”

郑氏心里不乐意,但是拗不过吕氏坚持,只好带着丫鬟雪盼去请萧青吾。

吕氏很满意。

这个大儿媳妇,虽然不是她亲自挑的,也上不得台面,但是贵在听话。

那些高门贵女又如何,自持身份贵重,一个两个全不将她放在眼里。

吕氏慢慢悠悠,绕着花园走了一大圈,才抬脚往上房去。

静嘉公主自小就在宫里修炼出一副不急不躁的耐心,这会儿心知吕氏拿乔,却也不急。

她端着茶盏,给杜筱玖细声慢语介绍萧家的背景。

“咱们家,人口简单,统共两房,没有庶子。

你祖父是孤儿,吃百家饭长大,因此咱家也没有别家大族的麻烦;

长房你大伯,倒是个老实人;你大伯娘和堂姐,待会儿见了就知道了,有我在,你也别拘着。”

杜筱玖闻言,低眉浅笑,只当没听懂静嘉公主话里的意思。

吕氏一进屋,瞧见这两人的笑容,就感觉热别的扎眼。

她咳了一声,等屋里人看见她,这才扶着祝嬷嬷进屋。

然而屋里的人,静嘉公主没起身,杜筱玖竟然也稳稳当当坐着!

幸亏这次静嘉公主,没有坐到主位。

吕氏忍着怒气坐到上首,先冲静嘉公主一笑,看也没看杜筱玖一眼。

“殿下怎么今个儿来了,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吕氏阴阳怪气。

静嘉公主也不恼,昂着头微微一笑:“本宫带着二房,千辛万苦寻得的女儿,来拜会老夫人!”

吕氏气的呦。

她为什么看见静嘉公主就来气。

你瞧瞧这个说话。

什么二房千辛万苦寻来的女儿,明明是萧乾那个老不死查到的。

吕氏刚想怼回去,突然想到萧乾不也是派萧泽恒去查的。

萧泽恒还真是二房的,静嘉公主说的也不算错。

她强咽下心里恶气,不敢对静嘉公主如何,但是杜筱玖就不在吕氏眼睛里了。

她说道:“哦?二房的女儿,在哪呀?”

静嘉公主一指杜筱玖:“不就您跟前坐着?”

杜筱玖这才抬起头,转向吕氏:“老夫人年纪大,眼神不好也难怪!”

让她给老妖婆行礼,做梦!

就不起,有本事过来拉呀。

吕氏鼻子快要气歪了,冲着祝嬷嬷一个眼刀子过去。

祝嬷嬷忙开口:“我说,既然你认了自己是萧家的姑娘,就该有做晚辈的自觉,见了老夫人不起来行礼,算什么回事?”

杜筱玖扫了静嘉公主一眼。

静嘉公主默默端起茶盏,垂着头,似乎没有听见屋里这场官司。

她身后的两个丫鬟,也是垂首肃穆,作壁上观。

杜筱玖嘴角一咧,缓缓站起身。

祝嬷嬷得意,冲吕氏一点头,就又退到其身后。

杜筱玖来到屋中央,冲着上首的吕氏,刚抬起手要行礼,突然身子一摇晃,就往后栽了过去。

小玉一直盯着杜筱玖,见其果然要倒,立刻冲上去,大喊一声:“姑娘!”

她哭道:“奴婢说多少次了,等您养好病再来,您就不听!

老夫人就在那里,一时半会去不了,你干嘛那么着急呀!”

静嘉公主端茶的手一顿:“……”

未央和长乐也不看地砖了,惊讶的抬头,对看一眼。

这波骚操作,她俩服气!

吕氏浑身炸毛,敲着拐杖怒道:“来人,将这个胡言乱语的丫鬟拉下去,打板子伺候!”

咒她死,不想活了。

杜筱玖却在这时候慢慢睁开眼,“嘤咛”一声,惊讶的说道:“我这是怎么了?”

小玉哭着答:“姑娘,您又昏过去了。”

杜筱玖皱眉,环顾周围,看见正要上前来的婆子,问:“你们干嘛来的?”

“姑娘,奴婢着急您身子骨,一不小心说了实话,老夫人生气了。”小玉说道。

杜筱玖问:“你说啥了?”

“奴婢说,老夫人一时半会走不了,您这么急着过来,太不注重自个身子!”小玉哭哭泣泣。

杜筱玖抬头,有气无力的对吕氏说道:“老夫人,我的丫鬟哪里说错了?您确实是一时半会走不了,大实话呀!”

吕氏手直发抖,指着杜筱玖怒道:“你们两个,别东扯西拉重复咒老婆子我!”

杜筱玖一扬眉,手又捂住了脑子:“哎呦,头怎么又疼起来了。”

她转向静嘉公主:“殿下,我怕是病还没好呢。”

都问到脸上了,静嘉公主不好再装糊涂。

她放下茶盏,笑:“你去暖阁里歇会吧。”

吕氏气的脸色发青,又冲祝嬷嬷打眼色。

正文 258自讨没趣 祝嬷嬷一步上前,拦住杜筱玖:“姑娘没规矩,老夫人没放话,你哪里去!”

杜筱玖眉头一竖,眼睛都不眨一下,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祝嬷嬷当即呆住。

这一巴掌,简直是猝不及防,超乎所有人预料。

杜筱玖不等众人反应,就冲静嘉公主掉头:“殿下,我有一事不明白。”

静嘉公主愣了愣神,脸色复杂的开口:“说!”

“您是公主,身份高贵;这是个奴才,下贱坯子;”杜筱玖一字一句:“我到底听谁的?”

静嘉公主精致的长眉一皱,冷冷一笑:“你自去休息,莫要理会不相干的人!”

杜筱玖也不装病了,挺直了腰杆,扶着小玉直接就进了里间。

吕氏张着嘴,半天没合拢。

祝嬷嬷当着屋里所有丫鬟的面,被一个新进府的姑娘给下了脸。

一向仗着吕氏,趾高气昂的她,忍不了这屈辱。

祝嬷嬷捂着脸,扑倒在吕氏脚下:“老夫人,奴才是瞧着您受委屈,才打抱不平的;姑娘上来就打老奴的脸,以后老奴没脸在您跟前伺候了!”

祝嬷嬷是吕氏从乡下带来的,在萧府伺候了几十年,尽心尽力。..

吕氏也喜欢她,知根知底,用起来特别方便。

遇到讨厌的事情,她作为二品诰命,不好再直接上去撕巴,祝嬷嬷就是另一个她。

杜筱玖打祝嬷嬷,就是打她的脸。

吕氏气极:“你起来,这么大年纪,还怕了她!去,将她给我扯回来!”

祝嬷嬷心里松口气,吕氏不怪罪她丢脸就好。

她闻言就要站起身,却听静嘉公主开口:“慢着!”

祝嬷嬷心里一沉,伏在地上没敢动。

静嘉公主将茶盏放下,抚平自己的袖子。

杜筱玖性子够烈,得哄着来。

既然以后要用她膈应吕氏,静嘉公主就不能太过份,看着杜筱玖受欺侮,却不出手。

她眼皮也不抬,说道:“婆母,不是本宫挑理;您这个老奴才,才是真正的没规矩;

刚才她对着咱们萧家的姑娘,一口一个我;本宫吩咐过的事情,她也敢跳出来阻拦,什么东西!”

这话,根本不是呵斥祝嬷嬷的,这是骂吕氏的。

吕氏呼哧呼哧喘着大气,却不敢怎么着静嘉公主。

她还记着,当初二小子娶静嘉公主,第二天她等着喝新媳妇的茶。

结果左等右等,等到半晌午,才知道小两口进宫谢恩去了。

吕氏生气,多说了几句嘴:“进我萧家门,就是萧家的媳妇;不来先给婆婆敬茶,倒往娘家跑!”

这句话本来是在自己屋里说的,不知怎么的就迅速传到了外面。

萧乾回家,也是将她骂了好一顿。

这还好,挺多自己在家里吃亏,人没丢到外面。

结果静嘉公主从宫里出来,直接回了公主府,伴着她出宫的,是上官太后对吕氏的呵斥。

这下子吕氏的老脸,可没地方放了。

娶个公主,等于没了个儿子!

过去这么多年,每次去外面参加请宴,魏国公和平津侯府那两个太夫人,偶尔还提这一茬。

从此以后吕氏可算知道,静嘉公主不比梁秀秀,更得罪不起。

眼下静嘉公主借着杜筱玖的手,办她难堪。

她能怎么办?

只能忍着!

好在没一会儿,郑氏就带着萧青吾,和寄居在萧府的郑氏娘家外甥女柳兰兰,一起走进了屋子。

一进屋,郑氏见气氛不对,忙拉着两个女孩子,给吕氏和静嘉公主行了礼,之后就不敢再说一句话。

倒是萧青吾,扫视了一圈,没看见杜筱玖。

她张口就问:“祖母,那个野丫头呢?”

萧青吾话音刚落,静嘉公主眉头就竖起来:“放肆!”

她一向淡然,对萧家的人全不看在眼里,更不用说对着这些人生气。

时间长了,郑氏和萧青吾只以为静嘉公主是个温婉的。

今天静嘉公主猛的严厉起来,将两人唬的心肝一颤。

郑氏偷偷瞧了瞧吕氏铁青的脸色,自觉没有跟静嘉公主对抗的本事,便也没有说话。

但是萧青吾这两年,膨胀了。

且不说她在外,有安然公主和文皇后侄女文锦茵做好友,家里她也是吕氏的心上尖,在萧府横着走的。

这会儿见静嘉公主生气,萧青吾仗着自己小,撒娇说道:“二婶娘,您别忙着生气;那个丫头,粗俗无礼,是不是咱们家的姑娘,还不一定呢。”

静嘉公主拿眼角斜了她一眼,嘴角冷笑,将身体侧坐了过去。

未央瞧了,站出来笑道:“萧大姑娘,这是仆射大人亲自确定的事情,太后都下了谕旨,你这一句话倒好,直接否定了两个人;

您的意思,是萧仆射糊涂,还是太后搅和呢?”

搬出这两座大山,萧青吾顿时唬的不敢再开口。

她抬起头望向吕氏,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欲言又止,分外可怜。

吕氏将她放出来,是为了找杜筱玖麻烦。

现在杜筱玖躲了,还有萧青吾什么事。

“安分的坐着!”吕氏呵斥道:“别跟那些眼高于顶,没大没小的人一样!”

说完,还气呼呼的斜了静嘉公主两眼。

杜筱玖和小玉,听着外面的言语官司,对视一笑。

小时候,娘给她讲过几个故事。

谁谁家的庶女,被陷害去了庄子,再回来就沉稳许多,巴结老太君,算计坏蛋;

又是谁谁家的嫡女,被妾室陷害,关了家庙,出来时痛改前非,巴结老太君,算计坏蛋;

还有谁谁家的表姑娘,父母双亡被接进外家,巴结老太君,打跑坏蛋!

总之一个中心思想: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姑娘,必须牢牢抱住家里老太太的大腿,才能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以上故事,都是自己跟徐老太顶着干的时候,娘给自己讲的。

那时候杜筱玖都不听,现在更不会巴结什么老太太。

再说,吕氏在萧家的大腿,根本就不粗。

娘当年到底怎么跌落的山崖,杜筱玖见过吕氏后,可是想了几天几夜。

吕氏这人目光躲闪、态度外强中干,铁定跑不了有她的手笔。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一想起娘沦落到边陲,被一家子奴才算计;

而萧家却很有可能,是踩着梁家的尸骨蒸蒸日上,杜筱玖就剜心的疼。

所以她是有病了,才上杆子巴结什么吕氏!

静嘉公主带着太后的谕旨,去接她的时候,杜筱玖心思就活络了。

莫不是上官太后,对萧家也有怨气?

杜筱玖又想起那些民间传闻,都说上官太后唯一的儿子,前太子殿下,是被奸臣所害。

这奸臣,包不包括萧家?

她捂住胸口,深深喘了一口气。

太后要利用她,她也可以背靠太后,扯虎皮拉大旗呀!

人与人之间,不就是互相利用?

比如梁景湛,不就是

杜筱玖心好似被大锤狠狠砸了几下,忙摇头,将梁景湛从脑子里甩了出去。

何苦想他!

正文 259进宫 未央走进来,正看见杜筱玖眉头紧皱的模样。

她上前体贴的问道:“姑娘,可还是不舒服?”

杜筱玖忙撑起身,笑:“好多了,姐姐是来唤我出去的吗?”

对静嘉公主,杜筱玖很矛盾。

她目光黯淡,摸了摸手腕上的大金镯子。

从延城县出来,遇到的人,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娘的这些遗物,怕是不能重见天日了。

未央不清楚她在想什么,但是看着杜筱玖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心里也有点方。

她犹豫着说道:“眼看着天就晌午,殿下的意思是,还想带你进宫谢恩去。”

杜筱玖终于反应过来。

对啊。

上官太后封了她一个“县主”的封号,因为前几天装病,静嘉公主一直没提。

今天她能来萧府给吕氏请安,就说明身体好的差不多了。

而且静嘉公主宫里出身,什么戏没看过?

刚才自己踩着点装晕,估计静嘉公主心里明白的很,只是嘴上不说。

上官太后这棵大树,必须抱紧。

杜筱玖迅速起身,对未央笑:“姐姐,我身子好的差不多了,咱们赶紧进宫吧。”

未央一怔,随即抿嘴一笑。

外间静嘉公主也说了此事:“想着玖儿是萧家的姑娘,因此先来给您老人家请安;我们这就去宫里,母后还等着见她呢。”

说这话的时候,静嘉公主直对着吕氏的眼睛。

闹的吕氏,想对天翻个白眼都不成。

她强掩住心里的火气,笑着说:“要去宫里?早说嘛,倒是老婆子我耽误时间了,赶紧去,别让太后等急了。”

狗屁!

萧家的姑娘,跟那个冷宫里的老太婆什么关系。

不老老实实呆着念佛,跟着瞎掺和什么劲儿!

又是封县主,又是要请吃饭,整的就好像她亲孙女一样。

再巴结,你家闺女也下不出蛋!

看来静太妃太仁慈,没好好整治这个死儿子的老太婆。

吕氏心里,将上官太后和静嘉公主,骂了个狗血喷头,嘴却一直咧着笑。

杜筱玖走出来,瞧见了,偷偷一乐。

谁也没理,过去就对静嘉公主行了一礼:“让殿下等急了。”

静嘉公主也不愿意看吕氏的老脸,当即站起身:“那咱们走吧。”

几个人,好像都忘了给吕氏道个别,竟自顾自的去了。

“”

屋里的人,全都张着嘴,傻乎乎的看着,谁也不敢多嘴。

伏在地上的祝嬷嬷,腿都酸了,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等人走远了,郑氏才长吁一口气,擦着额角的冷汗坐了下去。

萧青吾没有发挥出来,心里憋着气,怒道:“祖母,您就看着那个野丫头无礼!”

郑氏忙阻止:“你小声点,什么野丫头,那可是老太爷和太后都承认的。”

二叔成亲后,老太太丢了脸,将屋里的人,清洗了一遍。

但是郑氏不敢保证,现在屋里就没宫里的眼线了。

太子没了,静嘉公主就是上官太后唯一的牵挂。

谁知道为了这个宝贝,上官太后能干出什么来。

萧青吾被郑氏说了一顿,眼泪噗拓噗拓,终于落下来。

‘’是女儿唐突了,太后地位超然,自是比正儿八经的祖母,更重要。”萧青吾哭道。

这话可扎到吕氏心坎上了。

她冷冷一哼:“妄想着麻雀飞上枝头,也得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永寿宫,上官太后已经礼完佛。

宫女们扯了昨天的旧果子,换了今天刚采买的新鲜果子。

清风拂来,阵阵果香飘过,甚是心旷神怡。

上官太后倚在榻上,问贴身的大宫女:“青柠,什么时辰了?”

正往青枝缠花香炉里扔香料的青柠,忙看了眼刻漏,然后答道:“回禀太后,辰时四刻了。”

“今个儿天气不错,扶哀家出去走走。”

说着话,上官太后就要起身。

青柠上前搀扶她起来,提醒:“昨个儿殿下递了消息,今儿要领着那个小姑娘,进宫谢恩。”..

上官太后眯起眼睛:“是今天呀?”

她倒是给忘了。

上官太后重新坐了回去,催着青柠:“你出去瞧瞧,这个时辰也该进来了。”

青柠笑起来:“早瞧过了,殿下已经进了宣德门,一会儿就到咱们宫门口了。”

正说着,就有宫人报:“静嘉殿下来了。”

静嘉公主领着杜筱玖一走进来,青柠就过去迎接,行过礼后笑:“太后正惦记着殿下,您就进来了。”

静嘉公主一进永寿宫的侧殿,浑身就放松了。

听到母后盼着自己,她笑着过去行了礼,挨着上官太后坐下:“这几天家里忙,没进宫来给母后请安,女儿自请责罚。”

上官太后搂过她,上下摩挲一遍,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一块,说不出的高兴。

青柠在两母子亲切的空,上下打量了杜筱玖一眼,暗暗点了点头。

倒是个沉住气的姑娘,不卑不亢,目光清正。

杜筱玖一进门,就不着痕迹的将屋里人都扫了一遍,随后低着头,等上位者的吩咐。

这也是娘教过的。

遇到贵人,别忙着行礼,得有眼色。

娘教过好多东西,边教边鄙视。

杜筱玖觉着,既然碰到,还是老老实实守规矩的好,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打乱自己的计划。

不过上官太后,可比她想象的年轻:

一身半新不旧的家常衣裳,随便挽着个发髻,跟脑子里庄严华贵的老妇人完全不一样。

杜筱玖却不敢放松,微微摒住呼吸,一点也不敢妄动。

上官太后看着敦厚端庄,但是刚才不经意扫过杜筱玖的目光,却是别样的锐利。

静嘉公主说了会闲话,这才一指杜筱玖:“母后,这就是女儿给您说的那个姑娘。”

杜筱玖等对方话音落了,才垂目上前,对着上官太后规规矩矩行了个大礼:

“臣女杜筱玖,谢太后娘娘恩典,太后娘娘圣安。”

受完礼,上官太后才笑起来:“快起来,这小姑娘倒是知礼懂事。”

青柠上去扶起杜筱玖,不着痕迹的摸了下杜筱玖的手,对上官太后微微一点头。

上官太后笑问:“你说你叫什么名儿?”

“杜筱玖!”杜筱玖扬声答道。

上官太后侧身看向静嘉公主:“不是萧家的姑娘吗?怎么姓杜?”

静嘉公主目光一闪,笑答:“这是梁姐姐在民间借用的姓,接了玖儿来家里后,驸马说要上族谱改姓,这丫头怎么也不同意。”

静嘉公主带着杜筱玖回来第一天,不止萧泽恒告假回家,萧文治随后也激动的赶了回来。

见到杜筱玖,萧文治嘴蠕动很久,也没说出一句话。

倒是杜筱玖,来都来了,也不矫情,脆脆一声:“父亲”。

这让萧文治的眼泪,瞬间滚落下来。

他拍着杜筱玖的肩膀,直说“好”。

正文 260静太妃 然而杜筱玖,也就这声“父亲”喊的干脆,至于什么父女情深……

若是同萧文治你好我好,杜筱玖对不起死去的娘!

因此萧文治提出,要给杜筱玖上族谱,认祖归宗,改回萧姓的时候。

杜筱玖断然拒绝,连个理由也不给。

萧文治没辙,怕引起她的反感,决定慢慢来。

上官太后听后,冲着杜筱玖从头到脚,又打量一番。

倒是个有性格的小姑娘。

商户女和萧家女,但凡势力点的,自然晓得哪个身份更高贵。

然而杜筱玖却能守住本心,可见是个硬茬。

上官太后来了兴致:“改回本姓这事,也不用那么着急;倒是接回家里,该办个体面的宴会,将小姑娘介绍出去才是。”

静嘉公主闻言,笑道:“女儿也是这个意思呢。”

上官太后用手指,点了点静嘉公主的脑袋:“小机灵!”

瞧着眼前这对母女的互动,杜筱玖着实艳慕。

她也曾经是,躲在娘怀里撒娇的小宝宝。

如今却形势逼着她长大,远离安逸的家,跑到千里之外的京城,殚精竭虑!

上官太后吩咐杜筱玖坐下,又让青柠拿果子给她吃。

她也就做这么多,之后的时间,都是同静嘉公主聊天,竟是再不多看杜筱玖一眼。

杜筱玖没见过世面,猜不透上位者的心思。

她偷偷扫视周围一眼,宫人们全都眼观鼻鼻观心,垂首肃穆。

皇宫的规矩,果然大!

果子,也是真的好吃。

杜筱玖慢悠悠的,挑着水晶盘里,切成小块的水果,耳朵竖着听静嘉公主给上官太后,说宫外的八卦。

屋内,岁月静好。

不知不觉,太阳就挂在正中央了。

青柠看了刻漏,出去一会后,又进来:“太后,殿下,可要宫人们上饭?”

上官太后这才察觉,时间已经过去大半。

她笑着转头,问杜筱玖:“饿了没有?”

杜筱玖站起身,笑:“刚吃了不少的果子,还不太饿。”

“那就等会吧。”上官太后吩咐青柠:“哀家坐了一上午,也不是很饿。”

“……”

其实,杜筱玖真的有点饿,不懂宫里规矩,没好意思说。

好在静嘉公主闻言,嗔怪道:“母后,太医怎么说的,您胃不好,要按时按点的吃饭。”

她一转头:“青柠姑姑,将饭摆上来。”

青柠笑着退出去吩咐,杜筱玖也偷偷松了口气。

终于可以尝尝,宫里的菜,到底啥味了。

是不是跟民间传闻的一样,太后、皇后、皇帝们吃饭,每顿都是一百零八个菜,连豆芽都有专门的人挖空芯,塞上肉。

但是饭一摆上桌,杜筱玖很失望。

这是啥?

温乎乎几个菜,用镶金边的盅盛着,看上去冷冷淡淡,还没梁景湛做的好看呢!

不过那几个面点,倒是做的生动有趣,很是别致。

静嘉公主扶着上官太后,杜筱玖随后,三个人刚坐下,筷子都还没拿起来,就听见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杜筱玖当即给吓住了。

谁呀这是?

随着帘子一响,两个宫人先扶着个丁香色宫装的人,走了进来。

杜筱玖打眼一看,妇人比上官太后还显年轻,四十岁左右,五官精致,一看年轻的时候就是个绝色美人,半老徐娘的年岁,走路依旧摇摇曳曳。

“巧了,我也还没吃饭,正好陪着姐姐一起!”那妇人一点也不见外,当即坐在了静嘉公主让出来的位置上。

杜筱玖看见上官太后的脸,迅速抽了两下。

宫里能让上官太后不喜欢,且表现的这么明显的,恐怕没别人了。

应着杜筱玖的猜测,静嘉公主给那妇人行了一礼:“太妃金安!”

静太妃咯咯一笑:“静嘉殿下下,快坐,快坐!”

她拉着静嘉公主的袖子,就扯到了自己身旁的座位上。

上官太后扔过去一个眼刀子,冷冷一笑:“妹妹怎么有空跑我这里来了?”

自从永明帝上位,静太妃尾巴可就翘上了天。

她想着自己儿子做了皇帝,她就该被封为太后。

谁知道大臣们根本不同意,只答应将其的尊位,比其他普通太妃,升半个格。

儿子都成皇帝了,自己见了上官太后,还得行礼。

静太妃可不乐意。

她找永明帝哭,永明帝拿“自古从来没有,妃子被尊为太后”的借口,来搪塞她。

历史上确实没有。

妃子位份在高,也还是个妾,哪怕儿子做了皇帝,只要嫡皇后在,妃子也越不过去。

静太妃没有哭出来自己的尊位,就想下黑手,害死上官太后。

上官太后经营后宫数年,哪是胸大无脑的静太妃能比?

静太妃屡屡失手,有次还惊动了永明帝。

她同儿子关系,本来就不好,这下子永明帝炸了。

“你要是想你儿子被大臣写在史书里唾骂,只管去害死太后!”

静太妃也生气:“大臣算什么东西,都是咱们皇家的奴才,还不是听你的!

你连个太后的封号都不给我争取,还好意思冲我嚷嚷!”

她本就是先帝从民间偶遇,带进宫的妃子,出身教养上都不如其她选秀进来的。

也是她命好,还在先帝新鲜劲的时候,生了女儿,又得了儿子。

又因为没家世、没背景,那些有心争一争的高位妃子心里,静太妃根本就不值当多看一眼。

谁知道兜兜转转,太子被人算计没了,先帝处置了好多高门出身的妃子和皇子。

静太妃因为低调,入了先帝的眼。

可外面也有人说,是静太妃勾结文家,算计了这一波高位妃子。

但是永明帝上位,却是不争的事实。

随之而来的,也是静太妃娘家李家,和文皇后的娘家人,水涨船高。

可惜李家太浅薄,不如镇南侯的文家低调,才上位就闹出不少仗势欺人的事情。

静太妃也护短,话里话外天下是她儿子的,娘家人又没杀人放火,是那些大臣小题大作。

这么个不懂事的女人做太后,一众大臣谁也不乐意,在册封太后的事情上,半步也不退让。

而作为亲儿子的永明帝,态度也是暧昧不清,同静太妃根本不是一条心。

静太妃心里恨,闹不过永明帝,就来折腾上官太后。

上官太后自失了儿子,更加不理外间事,只闭了宫门一心礼佛。

静太妃来,虽十次有九次是吃闭门羹,却也是把上官太后恶心的不轻。

今天静嘉公主带着杜筱玖进宫,本是件开心的事情,静太妃来插一脚,上官太后心情可想而知。

她问完话,又指着桌子上的菜说道:“都是些软绵好入口的菜肴,不合妹妹口味,你还是回去吃吧。”

她也不客气。

再怎么着,永明帝也得叫她一声嫡母后。

平时上官太后低调,也不插手朝廷事,永明帝还能因为她不敬一个小太妃,而对她痛下杀手?

上官太后这大半年,也算摸透了静太妃和永明帝的关系,更加不怕什么了。

正文 261装傻 静太妃仿佛没听见一样,面向了杜筱玖:“这就是萧家新认回来的姑娘?”

上官太后脸一拉,啪一声放下筷子。

杜筱玖见静太妃注意到自己,站起身,朝对方行了一礼,并没有说话。

静太妃上下打量杜筱玖一番,笑着说:“静嘉,别不是找错了吧?

都说女儿长的像爹,你看你和益阳,都像先帝;

怎么我瞧着这个小姑娘,一点也不像萧驸马?”

“……”静嘉公主的脸,也变得很难看。

杜筱玖郁闷,你们开火,别拿她做借口呀!

她闹不懂宫里的人际关系,打算做壁上观的。

这无辜受牵连……

杜筱玖眼珠子骨碌骨碌转,一会睃上官太后,一会瞅静嘉公主。

她地位低,不能乱插嘴,上官太后不会坐视不管……吧?

赌一把,可别让她失望呦!

果然上官太后深吸一口气,冷笑一声:“静太妃若是太闲,不如帮着万岁和皇后缓和关系;萧家姑娘像不像,那是人萧家的事情!”

有些人,生来就是一副蠢脑子。

哪怕命好,攀了高枝,登上人生最高峰,她还是副蠢脑子,心眼并不见长。

之前静太妃太透明,没人带她玩;今天身份贵重了,跑出来玩,人家又嫌弃太蠢。

不是没理由的。

比如现在,上官太后轻飘飘呵斥一句,静太妃的脸就涨红,显出一副恼怒的模样来。

上官太后斜她一眼,嘴角扯了个冷笑。

明明没什么大心眼,偏偏还要主动挑衅,每次被人怼到内伤,还是不长记性。

怪不得静太妃跟自己的女儿、儿子,全部离心离德。

上官太后眼神扫过沉默的静嘉公主,心里叹口气。

静太妃蠢是蠢,可是生的孩子机灵。

怎么她不笨,先太子憨厚,着了别人的算计;女儿也是死脑筋?

静太妃讨了没趣,就捡最好欺侮的欺侮:“小姑娘,怎么称呼你?听说太后娘娘只封了你县主,也没个封号?”

杜筱玖双手紧紧抓在膝盖上,深呼一口气,抬起头,对着静太妃甜甜一笑。

静太妃坐等看好戏,没成想对方还笑的出来,而且这么甜。

益阳公主多久没冲她笑了。

静太妃心里酸酸的。

杜筱玖望着静太妃的眼睛,轻轻说道:“第一次进宫,也不晓得菜凉了,还好吃吗?”

“……”静太妃一时噎住,闹不清杜筱玖的野路子。

静嘉公主怔了怔,噗呲笑出了声。

上官太后诧异的看了杜筱玖一眼,嘴角抽了抽,当即拿起筷子给杜筱玖夹了一筷子菜。

杜筱玖忙站起身,惶恐的说道:“不敢劳您架。”

天呢,上官太后该是多想利用她,亲自给夹菜。

上官太后笑笑:“我这里都是上年纪的菜,炖的温烂,怕是你不爱吃;

青柠,吩咐后面小厨房,做几个小姑娘们喜欢的菜式来。”

杜筱玖松了口气。

刚才吃饭,对方问都不问她;这会倒考虑到杜筱玖的口味了。

说明上官太后这颗大树,愿意给她靠。

杜筱玖也不愿得罪皇帝的生母,她给上官太后布了道菜,顺手又给静太妃夹了个丸子:

“太妃娘娘,吃个丸子,糯糯的圆圆的,祝您过的甜甜的!”

“……”这不按套路来呀!

静太妃盯着珍珠小丸子许久,路上想了一肚子讽刺上官娘俩的词,还脑补了杜筱玖的反应。

谁成想,在杜筱玖的搀科打诨下,全没用!

杜筱玖会打架,会撒泼,会怼人。

其实她更拿手的,是装傻充愣。

这一招,她运用起来特别娴熟,当年让她少挨多少娘的打。

见宫里也吃这一套,杜筱玖一顿饭,吐沫星子乱溅,说起延城县街坊邻居的八卦来,停不住嘴。

说到尽兴,杜筱玖张牙舞爪,描述的既好玩又生动,犹如发生在眼前。

一向庄重的上官太后都被吸引,毋庸再说本就出身市井的静太妃。

她朝杜筱玖半倾斜着身子,不停的应和“然后呢?”、“真的?”、“结果呢?”、“没错,我那时候也这样。”

一顿饭结束,杜筱玖又没耽误吃,也没耽误讲故事。

直到宫女们端来洗手的盆,泡上御赐的茶,静太妃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转移视线了。

她冲着上官太后翻了个白眼,站起身冲杜筱玖笑:“你这小姑娘,倒挺逗人,下次来宫里,记得往我那坐坐。”

杜筱玖笑眯眯给她行了礼:“承蒙娘娘喜欢。”

却并没有答应对方的提议。

上官太后稳稳坐着,端起茶抿一口,又重重放在桌子上。

她很想呲咬静太妃一句,但是未免太破坏气氛。

算了,都这么大年纪了,呈这一时之快又如何?

到底是永明帝的亲娘,她们娘俩关系再不好,也是打着骨头连着筋,血亲。

这么一想,上官太后突然泄了气,露出疲倦来。

静嘉公主起来,送走了静太妃,回头看见她一副倦容,忙说道:

“母后,您睡个养生觉,女儿明个儿再来?”

上官太后抬起眼皮,看了看一无所知的静嘉公主,又望望立刻起身站好的杜筱玖。

她挥挥手:“一上年纪就容易乏,你们先回去吧。”

一直都是这样,静嘉公主进宫陪她吃顿午饭,饭后喝杯茶,就急匆匆回公主府,陪散衙回家的萧文治。

怪没意思的。

青柠送静嘉公主回来,见上官太后已经倚在靠枕上,昏昏欲睡。

她从里间拿了层薄被子,轻轻搭在她的身上。

上官太后突然睁开眼睛,问道:“你看那孩子怎么样?”

“看着漂亮机灵,刚才奴婢摸了下她的手,细细嫩嫩也不是受过苦的模样。”青柠答道。

“嗯。”上官太后说道:“梁秀秀出事的时候,孩子才三岁吧?”

青柠没有回答。

上官太后自言自语:“这孩子刚才问起来,说她十五岁了;按说,年龄不对呀。”

“许是梁秀秀怕人找到,给孩子虚报了年龄。”青柠给上官太后掖了掖被子:“娘娘想那么多干什么,只要公主殿下高兴不就行了。”

上官太后叹口气:“她高兴,地下的先太子高兴吗?”

青柠顿时语噎,半响才跟着叹口气。

“看这孩子,反应不慢,也不是个随人摆布的。”上官太后又说:“青柠,哀家有种直觉,这孩子,兴许是个突破口!”

她的儿子死的冤,娘家式微,这么多年,自己明明知道,却困于深宫无能为力。

杜筱玖若是能帮着她先拉开一条口子,上官太后不介意多给她脸面。

“我是不是只抬了她的品级,没给封号?”上官太后吩咐:“青柠,把哀家的宝印拿来!”

她要再给杜筱玖一个荣耀,足够她在萧家横着走!

正文 262凑热闹 静嘉公主的轿撵,刚出了永寿宫,就停下了。

安然公主和文锦茵,等轿撵停稳了,忙上前行礼招呼。

“姑母!”安然公主笑盈盈的行完礼,就拉着文锦茵上前:“这就回去?”

静嘉公主颌首:“大晌午的,你们两个也不嫌晒的慌!”

安然公主娇嗔:“我和表姐闲的发慌,母后不在,嬷嬷们死命的催我俩吃东西,就怕我们瘦了,母后回来责罚她们!”

“是呀。”文锦茵也掩嘴笑:“吃的太撑,只能出来溜达,免得胖成猪。”

她和文锦茵一听说消息,急匆匆吃过饭就跑来这里堵着。

文锦茵嘴里说着话,手偷偷扯了扯安然公主的袖子。

安然公主的眼睛,不停的往静嘉公主身后探望。

杜筱玖,就坐在静嘉公主身后,低眉顺眼。

静嘉公主瞧这两个人模样,就知道她们专程来瞧热闹的。

“玖儿,给安然公主和文姑娘见礼。”静嘉公主吩咐道。

杜筱玖这才下车,对着安然公主和文锦茵行礼。

安然公主稳稳站着,倒是文锦茵避开了,上前抓住杜筱玖的胳膊上下打量。

“这个妹妹长的漂亮,瞧着也眼熟。”文锦茵笑问:“咱们似乎在哪里见过?”

丫丫的,宫里以后还是少来。

个个都是戏精!

杜筱玖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笑嘻嘻:“姑娘忘了吗,益阳公主春宴上,咱们原是见过的。”..

文锦茵恍然大悟:“你就是同青吾妹妹起冲突的那个?”

杜筱玖脸一红,羞涩的点点头:“初来京里,不懂规矩,让姐姐妹妹们见笑了。”

说完这句话,杜筱玖自己的牙,差点没酸掉。

为什么要学这些贵女说话,累的慌。

她不禁想起娘常用的哀叹:蓝瘦,香菇!

文锦茵举起手里的团扇,掩在后面,对着安然公主迅速的一眨眼睛。

安然公主笑:“听过你一两件事,觉着你直爽性子,本公主喜欢的紧。”

杜筱玖腼腆的一笑:并不想让你喜欢有没有。

话说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她春宴上眼瞎吗?

她在春宴上,同萧青吾起冲突的时候,文锦茵就在一边,可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后来怕牵连到她自己,走了。

现在突然拉着皇后的女儿,过来套近乎,什么鬼?

踩低捧高、势力眼?

文皇后的侄女,镇南后文家的嫡长女,至于吗?

文锦茵还真就是个势利眼兼爱看热闹的人。

之前杜筱玖一个小小伯爷的表姑娘,她自然眼角也不夹的。

突然这个姑娘麻雀飞上枝头,成了萧仆射家的姑娘。

同样是萧家姑娘,这一个可比萧青吾金贵。

且不说亲爹有本事,是鸿胪卿;单看静嘉公主的态度,和太后娘娘的封赐,就足够文锦茵另眼相看了。

她拉着杜筱玖不撒手,扭头对安然公主笑:“这下子可好了,咱们多个姐妹玩。”

“没错,以后你要常跟着姑母来宫里。”安然公主说:“整个宫里就我们两个,父皇就知道躲在书房,跟一帮臭男人谈什么天下事;母后也去皇家寺院里闭关,闷都闷死了!”

杜筱玖呵呵笑着,她能回家了吗?

不想在大太阳底下晒着呀。

偏偏安然公主没完没了,一副娇痴的模样问静嘉公主:“姑母,这新来一个姐姐,您一定要办个宴会,介绍给咱们认识。”

静嘉公主微微一笑:“会的!”

安然公主跳跃起来:“太好了,又有理由出宫去!”

杜筱玖忍不住说道:“宴会,先不必吧?”

杜筱玖说完,就发现三个女人全盯着自己看。

尤其安然公主,白眼珠子忍不住的朝上翻。

静嘉公主默了默,笑道:“这事,回家仔细商量了,再说!”

她朝杜筱玖一招手:“上来!”

杜筱玖忙又给安然公主行了一礼,冲文锦茵笑笑,转身上了轿撵。

“起驾!”随行太监喊了一声,轿撵接着往前走。

安然公主和文锦茵两人,望着轿撵的方向,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果然是个粗坯!”文锦茵说道:“给她办宴会,那是抬举,不知好歹!”

安然公主也好生无趣:“瞧着她扔萧青吾入河,是个好玩的人,谁料竟这般无聊。”

文锦茵转转眼珠,笑:“办不办宴会不说,姑母不在家里,万岁爷不管咱们,不如出宫找萧青吾去。”

“找她作甚!”安然公主说道:“如今她也蹦跶不起来了,京城的贵女全不搭理她,还有什么热闹好看?”

文锦茵指一指前面:“那不是还有一个?”

安然公主恍悟,当即笑:“没错,一个院子里住,依着萧青吾的小性,定是要平地起风波的!”

关于宴会,静嘉公主并没有多提。

宴会办不办,本也不是要看杜筱玖愿不愿意。

她也不愿意。

接家里膈应吕氏,是一回事;真真正正拿杜筱玖当女儿,是另一回事。

再说,杜筱玖都不同意认祖归宗,将姓氏改回父姓。

陡然办这场宴会,别人问起来,又是一番口舌,还让人看笑话。

何必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只是到了家门口,上官太后的赏赐紧跟着就到了。

之前封杜筱玖县主,并没有赐号,这回补了一个:青青。

杜筱玖没懂什么意思,来宣旨的小黄门解释:“太后娘娘说姑娘名字,让她老人家想起一句诗来:绿筱媚青涟,娇荷浮婉琰;

姑娘灵动有趣,名字里有个筱字,不如再凑个小字青青。”

“”

什么鬼!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杜筱玖更糊涂。

这封号明明很俗气,强行往雅致上靠,好吗?

但是看传旨的小黄门和周围丫鬟的神情,这好像还是个天大的好事。

杜筱玖一向现实,立马冲着宫里方向磕头谢恩,又让小玉拿了个鼓鼓的荷包,塞给了小黄门。

对方用手一捏,当即笑的找不到眼睛:“青青县主,太后喜欢您,还赏了好多东西。”

他一把催人往里送,一边报:“南海珊瑚夜明珠一对、南海珊瑚珍珠一盒、翡翠玉簪一对、水晶牡丹簪一对、花月手镯一对、茴香古玉一块、锦雨浅纱一匹”

他喊一个,宫人就捧来让杜筱玖过眼,然后放进屋里桌上。

杜筱玖和小玉,全傻了眼。

等宫里人走了,静嘉公主看着小玉将东西登记上册,吩咐全部收好,这才施施然离去。

她一走,杜筱玖立刻转身进屋,砰一声关上了门。

“小玉,民间传闻,宫里的赏赐都是登记造册的,不能买不能卖,是真的吗?”

杜筱玖直接趴在桌子上,搂住满满一桌的赏赐,问道。

希望民间传闻都是假的,以后干完萧家,逃跑的时候起码手里能有银子。

小玉摸摸那几匹御赐的布匹,又打开锦盒看耀眼的首饰,最后抱着那一大盒子的南海珊瑚珍珠,愣愣对杜筱玖说:“姑娘,你打我一下!”

“”

这丫鬟,比她还没见过世面!

正文 263眼红 “你丢不丢人!”杜筱玖竖眉:“这些东西,长兴伯府里都是咱们扔着不要的!”

小玉摇头:“可是姑娘,这是太后赏赐的呀!”

做梦,她也想不到,这辈子跟着姑娘,还能见到宫里御赐的东西。

这仅仅是布匹、珍珠、首饰吗?

这是荣誉!

小玉长出一口气,眼睛里全是星星:“姑娘,给我讲讲宫里啥样,是不是地面都是金子铺的,太后娘娘吃饭都是用金碗盛着,点心上都撒着金沫沫?”

“……”

杜筱玖翻了个白眼,她怎么有这么个蠢丫鬟。

进宫杜筱玖想带着小玉来着,静嘉公主怕她不懂规矩,犯了宫里的忌讳,并没有同意。

又因为小玉在西府,冲撞了吕氏。

静嘉公主放出风,只说罚她,也算堵了西府吕氏的嘴。

因此小玉只在家里守着,并没有福分跟进宫里见世面。

她见杜筱玖不说话,又催问了两句。

杜筱玖叹着气,给她大致一说,之后又道:“这些赏赐,怕不是白给的。”

小玉也是个光棍,满不在乎的说:“姑娘的目的,跟太后的一样,不拿白不拿!”

嗯……有道理。

杜筱玖当即打开一个锦盒,将一对花月手镯套在胳膊上。

玉镯子跟金镯子交相辉映,衬的她小胳膊跟莲藕一样,又白又胖。

小玉也跟着高兴,一不留神朝外瞅一眼,顿时垂头丧气:“姑娘,外面那几个丫鬟,又来了!”

杜筱玖转头,果然有三个丫鬟走过来,见门关着,就安安静静立在廊下,等候差遣。

这是一进府,静嘉公主见杜筱玖只有一个小玉伺候,便又派了三个过来。

她说什么高门的姑娘,最次,身边都是四个大丫鬟、六个二等丫鬟、十二个小丫鬟和粗使婆子。

杜筱玖从来没那么多人伺候过,也不习惯,婉言拒绝。

静嘉公主并没有坚持。

今个儿估摸着,静嘉公主见太后对杜筱玖青眼相看,也跟着凑热闹,又派了三个丫鬟来。

杜筱玖想了想:“来都来了,别让她们进屋伺候就是,你随便安排!”

小玉这才重新笑起来。

姑娘是她的,谁也不能抢走!

杜筱玖高兴,萧青吾可不高兴了!

晌午她在吕氏那里,也没讨到好,怏怏回到自己屋,又是一通乱砸。

郑氏看着心疼,劝阻:“我的宝贝,你别砸了,回头老太太恼了,全让咱们长房用自己银子置办!”

“难道咱们现在用的,不是自己银子?”萧青吾怒道:“二叔在东府,西府全是咱们长房的,我砸自个儿东西,又怎么了?”

也不知道祖母怕什么,静嘉公主不敢怼,难道连个新来的孙女,也不敢?

想着,萧青吾顺手又砸了个花瓶。

郑氏的心尖肉钻心的疼,也生气了:“咱们的银子不是银子,你这个败家子!不许再砸了!”

萧青吾一愣,随即坐在床沿哭起来:“你怎么不说你小家子气,别人的娘,出身高贵,嫁妆丰厚,这点东西,也就你看在眼里!”

郑氏脸色一土,气的上前拧了对方一把:“你才过几天好日子,就开始瞧不起你娘了是不是?”

萧青吾哎呦一声,哭的声音更大。

“有完没完!成天为这点破事吵吵!”

两个人直接引来了隔壁院子的萧泽扬。

萧泽扬始是长房长子,自小跟着父亲萧文斌在乡里长大。

打懂事起,他就知道自己与众不同,与乡里那些光屁股玩泥巴的屁孩,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爷爷,是京里的大官!

没几年,太奶奶死了,他终于能进京享福了。

果然京里繁华,小子们的玩法也不一样。

初时还跟着别人玩女人,后来玩出了人命,萧泽扬胆小,老实了这一阵子。

只是在家里,母亲和妹妹,见天的吵架。

一个嫌对方不懂事,一个嫌对方出身低,丢她人。

女人,就是麻烦!

今天郑氏和萧青吾又吵得不可开交,住在隔壁院子的萧泽扬,也听的一清二楚。

他午觉都睡不好,索性起来,踢踏着鞋冲进正房。

郑氏见儿子来了,当即消了气,笑着问:“怎么不睡了,睡饱了,身体才能好的快。”

萧乾那一顿鞭子,抽的萧泽扬背都开花了,养了这么久,还能看见翻花的皮。

萧泽扬怒气冲冲:“能睡的着吗?你们咋不去祖母那里吵吵?”

他一斜眼,看见萧青吾还在哭,顺手捞起一个茶碗扔过去:“哭丧呢,哭!”

萧青吾尖叫着跳起来,冲过去就挠萧泽扬的脸。

萧泽扬也不相让,伸手掐住对方的脖子,直接推在墙上。

郑氏气的跺脚:“你们亲兄妹,能不能别见面就打架!”

“您可看见了,是她先动的手!”萧泽扬说道:“娘,您就太惯着她,乱砸东西,动手打人,跟个疯婆娘什么区别;

还妄想嫁给我媳妇的表哥,人家是文人,她这个疯样子,人家能看的上?”

郑氏脸一耷拉,照着萧泽扬背上就是狠狠一巴掌:“你胡说八道什么,别毁你妹妹名声!”

萧泽扬冷哼一声,一松手,萧青吾就从墙上掉下来。

萧青吾得了自由,立刻推了萧泽扬一把:“有本事你杀了我!人家是文人,你又是什么东西!”

萧泽扬还要揍她,郑氏慌忙将其推了出去:“出去找你媳妇去!”

萧泽扬一伸手:“给我点银子,我要出门!”

郑氏怒道:“你伤好利索了是不是?出门干什么去,你媳妇就要生了,能不能消停点!”

萧泽扬进京后,由萧乾做主,同属下一个徐姓官员的女儿定了亲。

徐氏娇娇弱弱一个大家闺秀,长的漂亮,为人也大方,嫁进萧家一年,吕氏都挑不出什么毛病。

徐氏又会做人,出身也好,郑氏深觉有面子,也不难为她。

就是萧泽扬气人,他新婚时,对徐氏稀罕了两天,之后嫌弃对方太闷,床上不灵动,又跑出去同人厮混。

徐氏有了身孕,也不计较,抬了自己的陪嫁做通房,见还是收不回萧泽扬的心,便也随他去。

郑氏瞧着,心疼儿媳妇,每每撵着萧泽扬往徐氏屋里去。

萧泽扬浑惯了,才不管家里的女人。

这会儿他见郑氏又说落,当即拉下脸,自顾自的往外走了。

萧青吾立在屋门口,冲着萧泽扬的背影“呸”了一口:“娘,您就惯着他吧,倒时候把家败了,都不知道!”

再混蛋,那也是亲儿子。

郑氏听不得别人说她儿子不好,当即拍了下萧青吾,气的脸发青:“我懒的管你们!”

说着,她抬脚就朝儿媳妇那里去。

好多人都说,徐氏肚子尖,是个儿子。

正文 264千金台 话说萧泽扬没讨到银子,跑进徐氏屋里,顺手摸了个玉碗就出门了。

徐氏当没看见。

她所有的嫁妆,但凡值钱的,全被她锁了起来,钥匙就挂在自己身上。

一个玉碗,萧家的东西,又不是她的,不值当吵一架。

就因为这种态度,萧泽扬自以为徐氏怕他,得意洋洋揣着玉碗去当铺。

他是当铺的常客,当铺上到老板下到伙计,都知道萧泽扬是萧府的大公子。

但凡他当的好东西,不过两天,萧府二公子都会花双倍的价格赎回去。

今天萧泽扬拿来的玉碗,看上去温润,却不是什么稀罕物件,看在萧仆射的份上,伙计还是给了个很不错的价钱。

萧泽扬得了银子,直往东大街上跑。

东大街位于京城东北角,是有名的花楼、赌坊聚集地,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高门贵公子,一般不在这里玩。

可惜他们能玩的地方,全被萧泽恒安插了眼线,只要萧泽扬一出现,立马就有萧府的人请他回去。

萧泽扬在萧家,基本没什么地位的,仆人也不怕他。

碰了两三次壁,萧泽扬学聪明了。

他往东大街钻,看萧泽扬能有多少人手和精力,只盯着他不放。

正午的东大街,还没有正式进入热闹沸腾的阶段,整条街除了酒肆,全都还在沉睡之中。

萧泽扬揣着银票,昂首挺胸,一边走,一边朝出来买粉脂的姑娘们抛媚眼。

附近的姑娘,能有什么良家妇女,皆回头冲他掩嘴笑。

可惜呀!

萧泽扬不无遗憾。

他背上的伤还没好利索,万一脱衣服,姑娘们问起来,不好回答呀。

女人玩不得,只能去赌了。

他一转弯,朝东大街最大的赌坊“千金台”走。

千金台,销金窟,存在于南楚律法之外,背景深到纨绔自动避开,讳莫如深。

不管是武卫、还是京兆尹,都对它睁只眼闭只眼。

以前萧泽扬也来过,偶尔堵上不大不小的两手,无伤大雅。

他乐匆匆的往里进,在拐角处同一人撞了个正着。

“不长眼呢!”萧泽扬丢下一句,眼刀子一飞,并没有多事。..

梁景湛最近心情差,一心扑在武卫,只希望通过公事,能解开心里的疙瘩。

今个儿天气晴朗,听闻杜筱玖进了宫得了大把的赏赐,他的心,更烦了。

梁景湛没有经验,也不知道怎么让杜筱玖,避开这摊浑水。

他带着青山,在东大街不紧不慢的溜达,边走,边回忆往昔岁月。

被一个油头粉面的撞上,他眉头紧蹙,忙拿出帕子使劲擦被撞的那边肩膀。

萧泽扬不想多事,他带的小厮喜欢仗势欺人。

见梁景湛被撞了也不言语,身边仅跟着一个小厮,看衣裳也不慎华丽,萧泽扬的随从拉长了秧喊:“不长眼睛呀,看见我们萧家大公子,也不躲着点!”

梁景湛眸子猛的一沉,朝已经进了千金台的萧泽扬扫过去。

萧泽扬得随从故意,从梁景湛和青山两人中间,推推搡搡闯过去,临走还呸了一声。

梁景湛这次不拿帕子擦了,而是死死盯着千金台的招牌。

青山也朝着那些人呸了两声,转头发现梁景湛发呆,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当即笑道:“爷,咱们也进去摸两把?”

梁景湛自然不会进去。

不过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当初牛掌柜被算计,从京城首富落的家破人亡。

后来聊天,据他说,背后的人还想如法炮制,将新开业的千金台拿下来,结果碰了铁板。

对方不但把吞进去的生意全吐了出来,连自己的立身之本也没有保住。

牛掌柜说,千金台背后,怕不是一般的高门勋贵。

梁景湛眯了眯眼睛,京里的勋贵,如今还能横着走的就是魏国公府、镇南侯府和平津侯府三家了。

其余的,全在吃老本。

这三家,魏国公府刘家,子孙都转了文,走科举之路;镇南侯府是皇后娘家,父子二人全在边境镇守;

那么另一个,平津侯以及他背后的人。

这么一想,梁景湛突然就明白,为什么千金台崛起那么快,为什么京里无人动弹千金台,高门纨绔为什么不在这里玩了。

也只有萧泽扬那个新进城的,什么也不知道,就敢往里闯。

梁景湛嘴角,突然泛起冷笑,抬脚真的就走进了千金台。

青山挠挠头,忙跟着进去。

万一主子上瘾,他还能劝诫两句。

文锦茵出了宫,并没有回镇南侯府去。

她娘死的早,父亲一直没有续弦,身边只一个姨娘如意伺候。

那姨娘也算本分,尽心尽力将文锦茵和她哥哥养大,无欲无求,安排家事也是井井有条。

文皇后观察了几年,确定哥哥这辈子都不会再娶后,勉为其难的封了那位姨娘一个四品的诰命。

京中人称其为“如意夫人”。

文家父子两个,全在边境镇守,文锦茵平日里跟着安然公主,一起住在宫里。

文皇后一连伤了几个孩子,身子再难有孕,每年的三四月份,都去皇家寺庙闭关祈福,务必住满七七四十九天才回来。

这七七四十九天,也是安然公主和文锦茵最自在的日子。

作为两个帝国身份最高的贵女,基本没什么得不到的。

因此两个人,总要主动找些乐子来。

之前萧青吾一脑门子往贵女圈里钻,就给两个人带来不小的乐趣,也借着她的手,整治了不少自以为清高的人。

如今又来一个杜筱玖,且脾气硬、态度傲,安然公主就不太喜欢。

文锦茵打着回府住两天的名义,一出宫门,就直接从后门进了萧家。

萧青吾刚撒完脾气,猛的听到文锦茵来,慌的跟什么似的。

她急急招来丫鬟拂柳:“去,将母亲请来招待客人!”

拂柳还没走,她就觉着不妥。

“不行,母亲出身粗鄙,怎么能出来招待文姑娘?”萧青吾摇头:“快去告诉祖母去!”

拂柳又赶紧往上房跑。

萧青吾忙扶着另一个丫鬟盼夏,往待客的花厅去。

一见文锦茵,萧青吾又惊又喜,激动的上去抓住对方的胳膊:“姐姐怎么来了?”

文锦茵笑着反手,也将其扶住:“自那次你落水,我和安然一直就想来探望你,实在是家里没人,皇帝姑父不放心我们出宫。”

一听落水的事,萧青吾神情就有些不忿。

文锦茵瞄了眼她的脸色,装作什么也没看出来的样子,扶着萧青吾坐下,关心的问:“你身子可好了?没受寒吧?”

萧青吾摇摇头,眼圈忍不住一红:“倒是文姐姐,比家里人更关心我。”

她可是没脸说,回来就被萧乾禁足、抄写闺训的事情。

“都是手帕交,情同姐妹,怎么能不关心你。”文锦茵转着眼珠,把话题往目的上引:“不过,那个姓杜的姑娘,怎么又成了你的堂妹?”

正文 265怂恿 说起这个,萧青吾就来气。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好禁着足呢,母亲突然跑出来嚷嚷什么,二叔的女儿还活着。

萧青吾不知道当年的事情,只晓得静嘉公主是后来的,膝下无子。

“二婶娘待她可真是好,今个儿还领着她进宫见太后,得了不少赏赐!”萧青吾满心的嫉妒。

文锦茵不紧不慢,跟着说了一句:“倒是个命好的,我记得青吾妹妹第一次进宫,还是来京里第二年,参加宫里办的花展吧?”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萧青吾,她更加的气愤。

凭什么杜筱玖那么好命,一进宫就成了萧家姑娘,被公主护着,得太后青眼。

而她萧青吾,正儿八经萧家长房嫡长女,却要在第二年,才能跟着祖母进宫,话也不敢多说,一步也不敢走错!

冷眼看着萧青吾帕子快扭成了麻花,文锦茵轻轻一笑,半个身子都靠了过去:“青吾妹妹,咱们宴会都轮着办的差不多了,独独差你一个了!”

这话不假,安然公主和文锦茵,还有其她一帮贵女,自开春以来,宴会一个挨着一个。

都是小姐们之间的小打小闹。

萧青吾往常也办,因为禁足反而落了后。

她讪讪一笑,说话支支吾吾的。

文锦茵却不管她,一击掌:“定个日子,将你新堂妹也请来,介绍我们认识认识!”

萧青吾初时还挺高兴文锦茵想着她,一听还要请杜筱玖,拉当即拉了下来。

“请她干什么!”她很生气:“今早儿将祖母,生生气了一顿;是不是萧家的孩子,还不一定呢!”

文锦茵眼神亮了亮,又加了一把火:“不管真的假的,眼下好歹是你堂妹,办宴会不请她,倒显得你小气;

请来让我们瞧瞧,若是不好,也能一起出出主意,帮你出气不是?”

萧青吾本就没什么主见,文锦茵都这般说了,她的心也跟着活动起来。

是呀,杜筱玖身上,毛病多多。

到时候当众办她的丑,看还得不得瑟,说不得太后娘娘一恼,收回那些封赏,到时候更好看了!

萧青吾心里算计,面上却不情不愿。

无奈演技不好,文锦茵一眼看透,却也不说什么,只呵呵笑着,又向萧青吾显摆了宫里的富贵,这才施施然离去。

萧青吾亲自送她到二门处,愣了许久,才转身回屋。

拂柳已经在屋子里候着了。

萧青吾眉头一竖:“让你去请祖母,怎么这半天没动静!倒让文姑娘觉着咱们家没有规矩!”

文锦茵是镇南侯的女儿,文皇后的亲侄女,身份贵重。

人家来做客,怎么家里一个长辈出来迎接的也没有?

萧青吾觉着自己不受重视,才这般牵连朋友的。

拂柳小心的回答:“老太太本要来的,老太爷在,说”

又是祖父!

她自然知道萧乾会说是什么,这么多年,她耳朵都听的生茧了。

“她是贵女,难道你不是?她爹是镇南侯,你爷爷还位高权重呢!”

萧乾就不明白了,怎么堂堂萧府的嫡孙女,非要去捧文锦茵的臭脚。

萧青吾也不明白,祖父位高权重又如何,还不是个大臣。

人家文锦茵,可是文皇后的侄女,安然公主的表姐,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

两祖孙,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为这事产生分歧,因此萧青吾只抱怨了两句,便没往心里去。

她仔细思量了文锦茵的话,问拂柳:“东府那边的杜筱玖,进来几天了,就在屋里憋着?”

她怎么不信,杜筱玖会这么老实?

杜筱玖,还真的不太老实。

进萧府几天了,杜筱玖同小玉佯装大病初愈,出来透气,顺便熟悉环境的模样,四下里走动。

静嘉的公主府,除了她带来的宫人太监,还有萧文治的仆人。

当年梁秀秀出事,身边的人死的死,散的散,陪嫁来的人有回梁家的,也有留下来的。

可惜全没有她要找的人。

她找的,是当年在梁秀秀身边,贴身伺候的老人。

而不是那些,在外围干粗活的婆子。

杜筱玖有心想问萧文治,却又怕打草惊蛇。

那天萧文治下意识的维护他儿子,已经证明其心里,什么最重要。

什么感情深厚,什么自难相忘,在时间和俗世面前,全都是个屁!

一筹莫展的时候,萧青吾派拂柳送来了请帖。

杜筱玖盯着洒金纸笺,一时有些出神。

拂柳等了半天没听到回应,偷偷抬眼观察,却发现小玉虎视眈眈瞪着自个儿,忙收回目光。

在公主府,她还不敢造次。

杜筱玖又摸了摸请柬,想起进京后,第一次收这种请柬,还是益阳公主给的。..

她想看看贵女们的样子,却不敢擅作主张,还要去找梁景湛,得到他的首肯才行。

那次梁景湛受伤,面色煞白,怎么也问不出谁是仇家。

好在春宴上收获不少,杜筱玖直接从齐喧那里,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一眨眼,两三月,杜筱玖感觉恍如隔世。

她叹口气,将请柬直接盖在了案几上放着的一本书下。

最近她在读书,希望充实一下自己的脑子。

但是拿起书,就忍不住想起梁景湛,一本正经教导自己的模样。

书是看不进去了,就练字吧。

提起笔唰唰唰,等回过神来,满纸张的“梁景湛”三个字。

真是够了!

久不见杜筱玖出声,小玉也着急。

姑娘跟西府的萧青吾本就不合,这么大会不给人回音,回头不知道对方又怎么往歪里想呢。

小玉猛的咳了一声,鼓起勇气说道:“姑娘,大姑娘请宴,咱们都是一家人,可得捧场!”

拂柳当即瞪圆了眼睛。

杜筱玖没说话,小玉一个丫鬟就敢代替做主?

太没规矩了!

拂柳心里顿时轻视了几分。

杜筱玖回过神,见小玉冲自己努嘴使眼色,不耐烦的的冲拂柳一挥手:“晓得了,你回去吧!”

这是同意了吧?

拂柳挑了挑眉毛,行完礼慢慢退了出去。

她一走,杜筱玖就皱眉:“你想让我去?”

一次春宴,杜筱玖就对这种宴会没兴趣了。

一桌子好吃的,根本不能敞开肚皮吃;贵女们心思,也不再吃上。

挺不耐烦的!

小玉开解:“姑娘,咱们不是这里找不到当年伺候姑奶奶的人吗?那边说不准有呀!”

也对!

吕氏和萧乾那么狡诈,用过的人,怎么可能放心送公主府来?

定是藏在东府上了。

甚至杜筱玖还想到了杀人灭口。

她当即站起身:“小玉,你去叫车夫套辆马车,咱们出城一趟!”

啥?

正文 266城外水陆寺 小玉磨磨蹭蹭,不愿意去。

杜筱玖一瞪眼:“哎我说,你现在越来越不听招呼了;信不信我现在就叫外面那三个丫鬟进来,从此冷落你!”

“别,别,别!”小玉陪着笑说:“眼看着半下午,咱们现在出城,晚上回不来呀。”

杜筱玖说:“我也没打算回来呀!”

她想去当年娘出事的山路看一看,然后去娘去过的寺庙,问一问。

家里找不到头绪,外面说不得有线索。

小玉犹豫着说道:“但是,咱们现在是在公主府,出门得先请示了公主殿下;而且,这个时辰,她能不能同意,还不一定呢。”

“”

杜筱玖这才想起,自己如今寄人篱下!

唉。

她一直都是寄人篱下的。

“算了,我去说。”杜筱玖说道。

静嘉公主只是用自己膈应西府那位,管不管自己,还另说呢。

杜筱玖向来做出决定,就立刻要去实施的,否则憋的难受。

她闯进静嘉公主院子时,静嘉公主也正好午休起来。

长乐在给她梳头,未央正立在窗前,给花浇水。

未央透过窗户,见杜筱玖急急忙忙走进院子,忙扭头小声提醒静嘉公主。

静嘉公主刚抬头,就有小丫鬟门口回禀:“殿下,青青县主求见。”

“请进来。”静嘉公主好奇,这个时候,杜筱玖来干什么?

杜筱玖走进来,行过礼,笑着说:“我有事麻烦殿下,就是不好意思开口。”

静嘉公主笑了。

都走到这里来,开口说有事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她给足杜筱玖脸面,顺着对方的话问:“什么事,尽管说。”

“我想出城去一趟!”杜筱玖说道:“今个儿就留在城外的水陆寺过夜。”

正梳头的长乐手一顿,当即拉疼了静嘉公主的头发。

静嘉公主眉头一皱,挥开长乐之后,盯住杜筱玖:“你去水陆寺做什么?”

这几天杜筱玖找借口,四处打探伺候梁秀秀的旧人,她可是一清二楚。

母后说,随她去,反正她们行得正坐的端。

母后是不担心,可是静嘉公主不喜欢。

接回杜筱玖,就让萧文治神情恍惚,好多个夜晚辗转反侧了;如果真让杜筱玖查出是萧家的阴私手段,萧文治能受的了?

静嘉公主目光沉沉,毫不掩饰对杜筱玖这个决定的不喜。

若是考虑她的喜恶,杜筱玖何必走这一遭?

她对上官太后的目的不清楚,但也心知肚明,太后定是愿意自己搞出些事情的。

所以杜筱玖毫不退缩:“听说水陆寺,香火旺盛,仅次于皇家寺院;今个儿是四月初四,娘的生辰,我想去祈福!”

静嘉公主语噎,总不能不让人家去给自己亲娘祈福。

她心里抑郁,面色阴沉,对杜筱玖再不如之前热络。

“想去便去,只是本宫抽不出护卫跟着,你自己好自为之!”好歹她也是公主,该有的脾气也还是有,当即转回头,让长乐继续梳,不再理会杜筱玖。

杜筱玖笑笑,慢慢退出静嘉公主的院子,之后撒腿就跑。

你不喜欢我,我难道就喜欢你?

你们京里所有人,我都不喜欢。

查清楚娘出事真相,替她出口恶气,自己就回延城县去。

一座房,两间店,足够杜筱玖余生做个小富婆!

水陆寺,就在京郊十里外,快马加鞭,黄昏时分就能到。

公主府只出了一个车夫,并没有护卫跟随。

静嘉公主用此,来警告杜筱玖。

然而没有护卫,反而更合了杜筱玖的心意。

她和小玉,带了身劲装夜行衣,就往城外去了。

一路上,小玉有些紧张,想说两句话缓解气氛,又怕外面车夫是公主的眼线。

杜筱玖闭目养神,脑子不停的转动。

十年过去了,谁还记得当年那个抱着小女儿,一步磕一头往山上祈求的女人?

到了水陆寺,小玉直接去找知客和尚,给足银两,要了一个好院子。

说好,其实也都简朴的。

毕竟这不是皇家寺院,能来这里的,都是家境中等的小户人家。

不过杜筱玖也不在乎这些,反正她认床,没打算在这里睡觉。

公主府里那张床,她适应到现在,也还没睡熟呢。

认床和洁癖,倒还真是天生一对!

杜筱玖脑子里,不知为什么,又歪到别处。

直到小玉安排好一切,过来喊她,杜筱玖才摇摇头,跟着进了水陆寺。

两个人拿的,是静嘉公主的名帖,水陆寺和尚虽然都是出家人,但也是非常重视。

不但给了两人最好的院子,还将斋饭和热水送到屋里,可以说态度非常好了。

杜筱玖不好意思,毕竟不是真心来礼佛的,就让小玉又捐了些香火钱。

初进公主府,静嘉公主给了她一盒子碎银;白天上官太后赏赐里,也有一盒碎银。

不花白不花!..

夜黑风高夜,小玉和杜筱玖换了夜行衣,摸到下山的路。

小玉害怕,紧紧贴着杜筱玖,一句话也不敢说。

山里没流寇吗?

没猛兽吧?

没光棍汉子吧?

没鬼吧?

小玉眼睛都不敢睁开,手紧紧拽着杜筱玖的衣摆,拉的对方都不能走快。

杜筱玖脑门上三条粗粗的竖杠,她一把扒拉掉小玉的手,狠狠翻了个白眼。

“有点出息行吗?”她说:“这里距离京城仅仅十里,山上稀稀拉拉小树苗,连个成片的林子都没有;

再说了,山脚下就是武卫驻扎地,什么坏人敢上这来?”

武卫!

说完杜筱玖舌头一闪,眸子里的忧伤一闪而过。

儿女私情,哪能比得上她现在的举动有意义!

小玉被说了一顿,拉着脸,不敢再扯杜筱玖衣服,只好加快步伐,紧紧跟上。

其实,下山路是官道,右边是石头,左边是悬崖,前后通透,月光又明亮,有什么风吹草动,老远都能预知。

杜筱玖神情严肃,借着月光,走到了那段“怪道”处。

京里人说是“怪道”,是因为这一段路路窄弯多,下山的时候若是速度太快,车轮容易偏,很容易出事。

她们说,娘当初救女心切,祈福后见杜筱玖状况良好,欣喜若狂,想赶回家同萧文治分享。

悲剧就在怪道发生了。

当时车厢甩向左边,车里的娘、丫鬟、婆子全都跌落山崖,车夫也不知生死。

杜筱玖找了个干净处,做在山崖对面,目光幽暗。

娘没死!

那么,她们说的就不对。

车厢没有跌落山崖,娘去延城县,身边只跟了一个丫鬟,那婆子和车夫,又去了哪里?

正文 267讲故事的老和尚(月票+) 小玉困的睁不开眼,被小风吹的又睡不着。

她倚在杜筱玖身上,头一栽一栽的。

杜筱玖沉默许久,突然站起身,把小玉惊的立马跳起来:“谁!”

杜筱玖敲了她一下脑袋:“回去睡觉吧!”

“”

小玉很方,忙跟上杜筱玖的步伐:“姑娘,你发现什么了?”

杜筱玖摇头:“什么也没发现。”

啊?

小玉有些失望。

杜筱玖觉得好笑:“十年了,就算有线索有痕迹,风吹日晒人来人往,也早没了。”

“那?”小玉不解:“您得罪公主殿下,大半夜,跑这里来干什么?”

“换个心情!”杜筱玖仰头,望着黑洞洞的天,幽幽答道。

这副模样,不知为什么,让小玉想起济州时,梁景湛对着江水的模样。

她目光一暗:“也不知道伯爷,眼下干什么呢?”

小玉现在觉着,自家姑娘在萧家,不一定能得到好亲事,还是长兴伯靠谱些。

可惜长兴伯榆木疙瘩!

她主动提起梁景湛,杜筱玖脸色风轻云淡,只是步子走的更快了。

水陆寺里,也无甚奇缘。

本来杜筱玖想着,话本子里都无巧不成书,万一有个老方丈,目睹一切,点化她呢?

结果屁事也没有发生。

方丈笑眯眯的领着众僧做早课,该干嘛干嘛。

除了知客和尚还知道过来问问,其余人基本无视两人。

来都来了,杜筱玖索性将水陆寺逛了个遍,还爬了爬后山,全当放松心情。

若没萧家和梁家这档子事,杜筱玖真的很想回延城县呀。

也不知道二黑、大壮他们,参军了没有。

“小玉,我给你讲个故事!”杜筱玖不想气氛太严肃,主动开口逗小玉。

小玉又不知道她想什么,自然是开开心心的:“好呀!”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再给小和尚讲故事!”杜筱玖一本正经。

小玉没听过,竖着耳朵,全神贯注。

谁知道杜筱玖接下来:“讲的故事是: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再给小和尚讲故事”

小玉脸拉的老长:“姑娘,您这么有意思吗?”

杜筱玖还没说话,一块石头后面就传来呵呵的笑声。

两人一惊,忙跳开几步看去。

却发现一个上年纪,眉毛和胡子全白的老和尚从石头后爬出来,笑眯眯的望着两个人。

杜筱玖将心放进肚子里,双手合十行了一礼:“方丈好。”

老和尚一摆手:“我不是方丈,我就是个老和尚,哈哈哈哈。”

倒是挺有趣的。

杜筱玖跟着笑:“打扰您休息了。”

老和尚摸了摸胡子:“无碍,猛的听到你讲的故事,感觉很亲切!”

“”

杜筱玖心里一紧,这个玩笑样的故事,可是娘小时候常来哄自己玩的。

周围街坊,全说这个故事真有意思,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长老从哪里听过这个故事没有?为什么亲切?”她试探着问道。

老和尚又摸摸胡子:“因为我常这么逗我徒弟呀!”

杜筱玖失望之情顿时升起,感情这个故事出处在这里,是延城县的人没见识。

“十年前,我第一次听这个故事,觉着有趣,就记住了!”老和尚接着说道。

杜筱玖要哭了:长老大人,您说话能不能注意下顺序先!

杜筱玖耐着性子问:“您,第一次,听谁讲的这个故事?”

“萧府的少夫人!”老和尚不无遗憾:“可惜,下山的时候出事了。”

从那以后,京里高门来水陆寺的人,就少了很多。

只有那些进不去皇家寺院的人,才小心翼翼的路过“怪道”,进水陆寺来上香。

少了高门供养,水陆寺香火虽然依旧旺盛,到底不比以前。

杜筱玖双手垂放身体两侧,紧张的抓紧了衣服,手心里全是汗水。

小玉听出名堂来,见杜筱玖愣愣的说不出话,帮着问道:“长老,萧家少奶奶出事,跟着的仆人丫鬟是不是也全死了?”

老和尚一怔:“没有全死呀!”

杜筱玖一步上前,蹿到老和尚跟前:“没有全死?”

老和尚吓了一跳。

小玉怕对方被惊吓,再逃走了,忙拉开杜筱玖。

她甜甜一笑,说道:“我家姑娘是好奇,按说一车子的人,要掉,都掉下去吧,怎么会没全死?

要我看,是你这个老和尚,看我和姑娘年纪小,哄着我们玩呢。”

“谁哄你们玩!”老和尚急了。

他哄自己徒弟们玩,没事哄两个漂亮小姑娘干什么?

“跟着萧家少奶奶的那个婆子,后来还上来一次,在悬崖旁给萧家少奶奶烧纸呢!”

老和尚气呼呼说道:“还捐了好多香油钱,给萧家少奶奶点了盏长明灯,现在都还在殿里亮着呢!”

“看你年纪这么大,不会记错吧?”小玉不信:“高门里的婆子,穿着打扮都是统一的,你不会将别的婆子,看成那位少奶奶身边的人了吧?”

“怎么可能?她眼角三点麻子,老和尚我不会认错!”老和尚争辩道。

实在是对方特征太明显,就算出家人不好打量人家女人,但对方三个大麻子,就在眼角,实在不好忽略呀。

小玉不说话了,退回杜筱玖身后。

杜筱玖嗓子干哑,话全堵在喉咙眼里。

见两人全不说话,老和尚得意了:“出家人不打诳语,真要被你们两个小姑娘给气晕!”

他从石头后,提起两捆柴禾,慢慢悠悠下山去。

很久之后,小玉才小心翼翼问道:“姑娘,要不,咱们去后殿看看姑奶奶的长明灯?”

“不用了。”杜筱玖的语气,像被人抽走了力气:“看了也没用!”

倒是那个婆子,没有被杀人灭口,事后又来点长明灯。

她现在,在哪里?

杜筱玖带着小玉,急匆匆下山回城。

她手里的人,只小玉一个,若是青岩他们是自己的人,就好了。

杜筱玖神情郁郁,一路无话。

进了城门,她突然开口:“往长兴伯府拐一趟!”

车夫放慢车速,准备拐弯的时候,杜筱玖心烦意乱:“算了,直接回公主府!”

车夫探头,看小玉的眼色。..

小玉也说:“直接回公主府!”

车夫这才重新上路。

小玉也生气,姑娘都回萧家好几天了,宫里太后都有赏赐。

梁景湛像是人间蒸发,一次面也没露过,亏小玉之前还以为对方,是真心挽留姑娘呢!

回了公主府,杜筱玖提着水陆寺的素点心,先去静嘉公主院里说一声回来了。

哪知道刚进门,就看见萧青吾一脸谄媚的给静嘉公主端水递茶。

正文 268新衣裳 杜筱玖当没看见她,等丫鬟通报后,就走进屋,将点心递给未央。

“殿下,这是水陆寺的素点心,听说很有名。”杜筱玖说道:“我尝着也好吃,专门求着寺里的师傅,给您做了一份。”

未央将点心打开,装在个鎏金碟里,放到静嘉公主手边。

静嘉公主心里还有气,只搭眼看了一眼,说道:“本宫从不吃外面的点心!”

萧青吾适时“噗呲”一笑,然后装作惶恐的模样,拿帕子掩住嘴,害怕的看了眼杜筱玖。

“”

丫丫的,满屋子的女人,装可怜给谁看呢!

杜筱玖翻了个白眼之后,对静嘉公主说:“那就给下人们分了,也是一样的。”

反正她礼到了,你爱咋地咋地!

静嘉公主一噎,又被堵了一股气。

她除了感情上不顺,其余的时候,都是别人让着她的。

想当年,永明帝还不是皇帝,静太妃见了她,都要上来关心两句。

未央眼看气氛紧张起来,怕一向没有急智的静嘉公主吃亏,闹的都不好看。

她忙笑着转了话题:“殿下,咱们院里有刚做好的芙蓉糕,要不奴婢拿出来,给姑娘们尝一尝,到底还是咱们自个儿的,才称的上精致美味!”

这话,猛一听,是向着静嘉公主的。

静嘉公主也知自己冲动了,何必跟个小姑娘一般见识。

她微微一笑:“那就端上来吧。”

未央忙转身,出去端点心。

趁着这个空,萧青吾忍不住问:“听说妹妹去水陆寺了,是去祈福,还是吊念亲娘?”

“”实在不愿意搭理这个傻子。

长乐正好给杜筱玖端了茶,杜筱玖低头吃茶,对萧青吾的挑衅,充耳不闻。

萧青吾气急,还要说上两句,突然静嘉公主重重放下茶盏。

她心里一震,忙抬头,才发现静嘉公主脸色不好。

糟糕!

忘了二叔的前夫人,是静嘉公主的心头伤,怎么她为了呈一时之快,得罪了公主。

“二婶。”萧青吾忙站起身:“那些花?”

静嘉公主面色冷淡:“只管搬去!”

萧青吾这才松一口气,怕又说错话,不敢多留,忙谢过静嘉公主,带着拂柳逃也似的走了。

未央端着点心正好进来,看到萧青吾的背影,好奇的问:“大姑娘点心还没吃,怎么就走了?”

“许是,”杜筱玖轻飘飘说道:“办个花展,还来公主府借花,觉着丢人吧。”

未央一怔,随后看长乐给自己使眼色,心下也明白了什么。

她将点心往杜筱玖跟前一放:“姑娘尝尝,咱们公主府特制的芙蓉糕。”

杜筱玖拿起一块,咬了一口,说道:“果然甜而不腻,入口即化。”

确实比水陆寺的,软绵。

各有各的特色。

未央笑了:“那是自然,殿下不爱甜口,却爱吃点心;咸的吃腻了,奴婢就做了这个不太甜腻的。”

她将碟子往静嘉公主那里,也摆了一个:“殿下多吃点,甜到心里,整个气色都好很多。”

静嘉公主笑了:“就你跟个猴似的!”

她也捡了一块,放嘴里。

甜甜的味道一入口,心情确实好了起来,也有心情给杜筱玖说上两句:

“明个儿西府花宴,我这里给你备了两身衣裳,让未央拿给你瞧。”

杜筱玖怔住,没想到静嘉公主竟然帮她准备了,明天参加花展的衣裳。

一般人家下帖子,都是提前几天,好让客人有充分的时间准备。

客人们可不是准备茶点果子,而是去裁剪新衣裳、打造新首饰。

小姑娘们,家里富贵,又无事可干,除了比才艺,就是攀比衣裳首饰了。

若是哪个衣裳穿出来两次,首饰还带着上回的,必被人笑话。

家里又不是供应不起,让女儿家在宴会上丢人,第二天同僚们看自己的目光也不一样,以为日子快过不下去了。

再说了,男人挣钱,不就是让女人孩子出去争面子的,因此京里宴会,成了女眷们争奇斗艳的地方。

萧青吾初进京,萧乾不管后宅事,吕氏节俭惯了,让她两次宴会都戴了同样的首饰。

萧青吾敏感自卑,可憋屈坏了,回来只知道哭。

吕氏哄她,骂别家贵女势利眼,被萧乾听见,臭骂一顿。

从此后,吕氏才注意萧青吾的出门装扮。

萧青吾以为杜筱玖也是不懂的,明个儿花展,昨个儿才送了请帖。

她打听出来,杜筱玖从长兴伯府出来时,连身上衣衫都脱了,只穿了自己的旧衣出来。

静嘉公主虽然面上待她好,又给银子又给丫鬟,但是衣服却只裁剪了两件给杜筱玖。

一件来见吕氏的时候穿了,一件进宫的时候换上。

太后的赏赐,布匹居多,裁剪成衣裳是来不及的。

她就等着明个儿花展,当众讽刺杜筱玖。

杜筱玖心里明白,却毫不在乎。

被讽刺几句穿的寒颤,还能掉二两肉不成?

因此她并没有准备衣裳,去水陆寺的时候,身上穿的还是自己的旧衣。

未央领了杜筱玖进里间,将两件刚送来的簇新衣裳,摊在临窗榻上。

“姑娘,奴婢让针线房给您赶了两件衣裳,您试一试合不合身?”

杜筱玖的身高肩长,还是进公主府那天,针线房特意来量的。

她搭眼一看,都是春季的直身长衣,一件是水红撒虞美人锦缎,一件是肉桂粉,上面绣着灵动的芍药花。

“让殿下和未央姐姐费心了。”杜筱玖伸手摸了摸,笑道:“这件肉桂粉,看着倒是雅致。”

水红色?

静嘉公主不知道她在孝期吗?..

也对,自己孝期里犯的戒老多了。

只是内心里,杜筱玖有自己的挣扎,能不犯规的,还是尽量守着。

未央眼神一闪,当即拎起那件粉色的,抖了抖:“姑娘眼神就是好,您丰润,穿这件定是饱满端庄。”

杜筱玖让小玉将衣裳收了,出来拜谢了静嘉公主,退出了院子。

“她选哪一件?”静嘉公主问未央。

未央答:“淡雅的那件。”

小姑娘都喜欢鲜艳的颜色,杜筱玖性子洒脱,可不像喜欢淡雅颜色的人。

“果然还是跟她娘亲!”静嘉公主郁郁:“行事作风,全是为了她亲娘,母后还让我冷眼看着!”

她怎么冷眼看?

人家女儿,自然是跟人娘亲,娘都死了,还想着回萧家闹腾。

再讨好,没有血缘关系,也养不熟的。

被皇嫂生孩子吓破胆的静嘉公主,生平第一次,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正文 269暗访 萧青吾办的花展,就在西府的园子里。

萧府这座府邸,前身是座王府。

当年皇室,可不像今天这么凋零,四个皇子,个个有本事,永明帝反而是个小透明。

后来太子出事,几个有野心的王爷,开始不老实起来。

然而永明帝的妻族,镇南侯文家,创新了老祖宗已经失传的弓弩,瞬间提升了文家在军队的势力。

永明帝脱颖而出,将其余兄弟一网打尽。

他登基后,手里颇有几座漂亮的府邸。

萧乾被升为右仆射之后,永明帝将这座王府一分为二,将带花园的那一半赏给了他。

后来静嘉公主嫁进萧家,永明帝索性将另一半,又赐给静嘉做公主府。

即是王府,那位王爷又有野心,将花园修整的跟宫里御花园似的。

宫里有的,他府里也有;宫里没有的,他还有。

你说他能不丢了性命吗?

萧乾搬进来后,将逾越的东西全拆了,里面的奇花异草也全送进宫去。

宫里文皇后为子嗣所困扰,没心情赏花斗草。

静嘉公主出嫁时,永明帝将那些奇花异草一股脑全赏给了她,为此静太妃还闹了一场。

这些花花草草,当然不会回西府原处,全被静嘉公主放在了公主府。

萧青吾去,就是借这些花草的。

静嘉公主没必要在这方面小气,将栽在盆里的,全借给了她。

萧青吾安置好一切,立在百花丛中,只觉着看到了园子最辉煌的那个时光。

杜筱玖进来时,贵女们已经来的三三两两,都散在各处赏花斗草。

听到丫鬟回禀,背着门的萧青吾立刻露出讽刺的笑,转身准备嘲笑杜筱玖。

然而一转身,她就愣住了。

杜筱玖一身粉色直身长衣,看着普通,但是锦缎的料子里镶着金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领子周围绣的芍药花,更衬的杜筱玖肤如凝脂,她一走动,头上的绿宝石蝴蝶簪子跟活了一样,分外灵动。

萧青吾让杜筱玖出丑的盘算,落空了!

杜筱玖迎着萧青吾木然的神情,摇着手里的湘妃竹把柄的绫绢团扇,笑着走了过去。

“青吾姐姐好呀,今个儿日头真是毒,一出门,还以为夏季来了呢。”

杜筱玖瞄了眼萧青吾身边,明黄色衣服的姑娘,笑问:“这位姑娘,看着好生面熟?”

那是萧青吾的表妹,郑氏的亲外甥女柳兰兰,上次春宴,拦着萧青吾,不要找杜筱玖麻烦的那个。

因为母亲早逝,爹续娶的老婆容不下她,郑氏心疼,上京的时候,将她也带上了。

柳兰兰同杜筱玖见过礼,笑答:“我是寄住在府里的,叫我兰兰就好。”

杜筱玖点点头,却也没有再理会她。

萧青吾不愿意搭理杜筱玖,回头对柳兰兰说:“你们俩有缘,你带她去赏花吧!”

竟然是面子情也不做了。

都说宴无好宴,杜筱玖和小玉都做好准备,看萧青吾整什么幺蛾子了。

结果一进来,人家就摆脸子,这哪里是有心眼的姑娘?

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去打听那眼角有三颗麻子的,老婆子呢!

杜筱玖拒绝了柳兰兰,带着小玉径直往花园深处去了。

萧青吾气鼓鼓的,柳兰兰看不下去,小声提醒:“咱们是主家,待会儿公主还要来,你拉着冷脸,不好吧?”

“要你管!”萧青吾给她一个白眼。

安然公主、文锦茵,还有平津侯的妹妹贺丹云,是同时来的。

萧青吾这次,热络多了。

她左手拉住安然公主,右手挽住文锦茵,笑对贺丹云。

“你们可来了,”萧青吾说道:“我专门去广聚轩定了点心,那边亭子底下也备好热茶,就等你们来。”

安然公主和文锦茵还好,笑盈盈的。

贺丹云目光四处游离之后,一句话不说,独自往别处去了。

萧青吾:“……”

她这几年,最想不明白的就是贺丹云。

人家贵女们,有合得来的,也有合不来的,好歹都有自己的小圈子。

唯有贺丹云,独来独往,眼高于顶,谁也不理会。

但是大家下请帖,却又绕不开她。

谁让人家哥,是皇帝跟前的红人,位高权重的平津侯呢?

文锦茵也看不惯她,但是贺丹云不是今天的重点。

文锦茵压低声音问:“你哪位堂妹,在那里?”

萧青吾用手一指:“那边去了。”

“哪里呢?”安然公主垫着脚尖瞧,也没瞧见人影。

萧青吾抬头,看了半天,也傻眼。

人呢?

杜筱玖已经趁着人不注意,从角门出了花园。

知道今天家里办花展,来的都是贵女,安然公主也要参加。

园子早早就清了一遍人,将平时那些管理花园的粗使婆子和丫鬟,全撵出去了。

杜筱玖走出角门,只一个守门的婆子在,见她溜出来,上前问:“姑娘,走迷路啦?园子在那边。”

小玉塞了块银子给她:“这是东府的二姑娘,出来透透气。”

婆子接了银子,已经喜的咧开嘴傻笑。

跟着吕氏和郑氏干活,赏的时候少,受罚的时候多,她一个守门的婆子,竟然有了赏赐,焉能不高兴。

婆子虽然隐约听说,这位新来的二姑娘,跟上头不合,但是自家姑娘,也没有拦着的道理。

她当即说道:“那您慢慢溜达,大姑娘还准备了席面,一会儿就开!”

杜筱玖笑着点头,随后不经意的问道:“您在家里,几年了?”

“哎呦,老奴没那么大的福分,才进来四五年。”婆子答道。

“哦”杜筱玖又问:“平时就看门,不干别的?”

婆子心里惊讶,怎么金金贵贵一个姑娘,看的起她,主动攀谈。

但她还是老实回答:“今个儿老奴看门,平时都在园子里锄草扫地。”

杜筱玖上下打量她一眼,不好直接问,而是又笑着说:“看您年老眼花,扫地能看清地上的枯叶?”

老婆子见她笑,也跟着笑:“您可别小瞧老奴,年纪大,眼睛可不花!”

杜筱玖一挑眉,笑了:“那我考考你,前个儿我进府,眼角有三颗麻子的嬷嬷,是哪个?”

婆子一时没拐过弯,想也不想:“那是表姑娘的管事嬷嬷,陈婆子!”

还混成管事婆子了?

杜筱玖说:“确实没眼花,真是老当益壮!”

婆子晕呼呼的,只当被姑娘夸了,又咧着嘴傻笑。

杜筱玖和小玉,也不问别的,一边看景,一边往宅子深处去了。

路上小玉抓住一个小丫鬟:“姑娘累了,表姑娘让去她屋里歇着,往哪里走?”

小丫鬟奇怪,怎么表姑娘请人去,却不让自己丫鬟领路的?

可是她偷偷一瞄杜筱玖,对方冷冰冰的神情,高不可攀,不知道是哪家贵女。

她心里不敢问,怕耽误贵人的事,最后反而挨骂,于是指了指前方:“左拐,第一座院子,匾上写着浅云居的便是!”

正文 270那又怎样 等拐了弯,离开那些仆人的视线,小玉再也忍不住,噗呲笑出声。

杜筱玖瞪她一眼,随后也跟着笑起来。

“姑娘刚才的气度和模样,还真像自小在高门里长大的贵女!”小玉笑道。

杜筱玖腰杆挺的更直,那是自然,她从小气度就跟延城县那些土生土长的孩子不一样。

如今身上穿的戴的,又都是最好的。

人靠衣装马靠鞍,她绷着脸,确实能唬住几个下人。

往前又走了一百多步,路过一座假山,两处花圃,看见一房门,上面“浅云居”三个秀丽的大字。

杜筱玖和小玉径直走进去,院里静悄悄的,并没有人。

因为花展,萧青吾将清秀点的丫鬟,全调到园子里,去不得的小丫鬟,也趁着这功夫偷个懒,躲一处玩耍去了。

杜筱玖绕着游廊,来到正房门口,还未抬手掀帘子,帘子自己就开了。

……里面有人呀!

杜筱玖有种做坏事,被人当场逮住的感觉。

好在她脸皮够厚,见出来的是个梳双丫鬓的丫鬟,杜筱玖咳了一声,问:“可是兰兰妹妹的院子,她让我过来歇一会!”

这是萧青吾留下看屋子的,另一个大丫鬟盼夏。

她不认识杜筱玖,但是观其衣着,定是今天的贵客。

她当即笑道:“这院子是大姑娘和表姑娘一起住的,表姑娘的屋子,在那边。”

盼夏手一指,杜筱玖顺着看过去,柳兰兰的屋子,院子在东厢。

她以为萧府大户人家,人口又少,姑娘一人一个院子呢。

谁知道竟是合住的。

这时候,盼夏又问:“敢问姑娘哪个府上的?”

实在是杜筱玖只来一次萧府,气了吕氏一场后,就急匆匆走了。

萧府下人知道隔壁公主府,来了个二姑娘,却从没有见过。

上次萧青吾去正院,并没有带盼夏,因此并不不认得。

小玉抢着答道:“我家姑娘是隔壁公主府的!”

盼夏一听,当即明白这就是那位,将自家姑娘扔下水,又气的老太太躺了两天的二姑娘。

她笑容变得僵硬:“原来是二姑娘,那奴婢帮您去喊表姑娘屋里人去。”

总之,她不提让杜筱玖,进萧青吾屋子的茬。

杜筱玖也不稀罕进去,当即说道:“那就劳烦姑娘了!”

盼夏奇怪的看她一眼,别的主子,是不屑于跟下人说话的。

有事情,就算面对面,也是让自己下人帮着问话。

萧青吾初来京城,没几天便知道了这种规矩,为怕别人看不起,架子拿的特别大。

这位新来的二姑娘,倒是朴素。

盼夏心里想着,快步往东厢房去。

没一会,她领着一个嬷嬷走出来。

柳兰兰是郑氏的娘家外甥女,不是萧府正儿八经的亲戚,因此吕氏也不重视。

她只给柳兰兰拨了一个被边缘化的婆子,一个豆芽型的丫鬟。

丫鬟跟着柳兰兰在园子里,屋里只有陈婆子一个。

她听盼夏说表姑娘有客人,心里还奇怪,怎么不让小丫鬟捎信,而让客人自己跑过来。

再说了,柳兰兰就是萧青吾的影子,能有什么自己的客人?

她出来一看,廊下立着一位丰润端庄的姑娘,那身镶着金线的华贵衣裳,闪瞎了她的老花眼。

一定是位特别贵重的姑娘!

陈氏还没有看清楚对方长相,已经低下头行礼:“给姑娘请安,表姑娘怎么吩咐的?”

她没看清杜筱玖,杜筱玖可一眼看清楚了对方眼角的三颗麻子。

杜筱玖整个身体都绷了起来,手攥的紧紧的。

她直直盯着陈婆子,一时竟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小玉见状,怕被盼夏瞧出端倪,忙开口:“你就是表姑娘的管事嬷嬷?抬起头!”

陈婆子心里诧异,但不能不听话。

她之前是伺候梁秀秀的,梁秀秀死了,自己因为身份敏感,先是被撵到后厨做粗活,后来给吕氏身边的祝嬷嬷塞足银子,才换来今天管事嬷嬷的身份。

说好听是表姑娘的管事嬷嬷,其实就是个打杂的。

但比后厨的那些时日,不知好太多。

因此陈婆子,最近几年特别老实,不敢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

她听话的抬起头,脸色堆着笑,问小玉:“姑娘,到底什么事呀?”

盼夏根本就没给她说清楚,杜筱玖主仆二人来干嘛的。

杜筱玖咬着后牙槽,收回目光:“本是来歇着的,突然没那么累了。”

不止陈婆子和盼夏不解,小玉也愣了。

她小声提醒杜筱玖:“姑娘,您不问……”

“走吧!”杜筱玖突然没了兴致。

这个陈婆子,能知道什么呢?

她好生生在跟前站着,面色红润,中气十足,一看就过的不错。

若真是做过坏事,是吕氏能留她,还是萧乾心慈手软?

陈婆子回头,拿目光询问盼夏。

盼夏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但是杜筱玖要走,她也得好好去送:“二姑娘,奴婢送您出去!”

“二姑娘”三个字一出口,陈婆子登时明白了!

她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不好,但是想想自己也没做过什么,随后也不怕了。

”二姑娘来,是想打听二老爷前夫人的吧?”陈婆子扬声问道。

杜筱玖立刻住了脚,猛的回头,目光凛冽:“是又如何!”

陈婆子挺起腰,眯起眼睛打量杜筱玖两眼,笑起来。

小玉怒道:“谁让你抬头的,放肆!”

然而陈婆子现在,根本不怕她了。

她说道:“梁夫人为人豪爽,对下人亲如一家,养的女儿,倒是会仗势欺人!”

娘的!

听这种阴阳怪气的调调,杜筱玖手就痒痒。

她索性转过身,嘴角泛起冷笑:“亲如一家,倒养出一个侍奉二主的奴才来。”

陈婆子脸一僵,随后硬着脖子说:“梁夫人既然嫁进萧家,我就是萧家的奴才,怎么算侍奉二主?”

“可你是她的奶嬷嬷,自小跟着的!”杜筱玖目光一冷:“叛了主,萧家也没多待见你!”

但看柳兰兰对萧青吾,就知道她在萧家的地位。

陈婆子跟着表姑娘,一个盼夏都不老实的对待她,更不用说别人。

陈婆子涨红了脸:“好歹萧家规矩,不像梁夫人口出狂言、离经叛道!”

杜筱玖就不爱听这种话。

“她为人处事如何,不用你们告诉我!”

娘养了她十几年,什么样杜筱玖自己会看。

离经叛道,不过是不守规矩点而已;口出狂言,也是性格使然。

就算如此,难道也能成为别人出手害她的理由吗?

娘离经叛道,梁家可是忠心为国,几代忠良,何过之有?

正文 271终于来了 从浅云居出来,杜筱玖一直恹恹的。

陈婆子说了几件娘的往事,确实不着调了些。

怎么可以跟皇子称兄道弟?

那不是拉着梁家站队吗?..

还有直呼万岁名讳,也不好!

至于不尊重吕氏、堵截萧文治给他传情书、假扮男装跟萧文治逛花楼、给自己的商铺站台吆喝、过年的时候跟下人们喝成一片等等。

呃……

杜筱玖从来没想过,娘年轻的时候,这么跳脱;可跟延城县终日不出门形象,一点也不像。

不过也说不准。

因为杜筱玖一记事,自家的皮衣铺子就做的很大了。

徐老太一家奴才出身,单看之后的作为,就不是有见识的人家;

娘为办起商铺,定是吃了很多苦,闭门不出娇柔做作,怕是做不起那么大生意的。

“小玉,”杜筱玖问:“咱们费劲跑进萧家,你觉着有意义吗?”

如果站在萧家,尤其吕氏的立场来看,这么个儿媳妇,谁也不待见呀。

小玉想了想,说道:“奴婢觉着,姑奶奶性格有缺陷,有的是办法调整;

至于跟奴才们亲如一家,姑娘不也很照顾奴婢吗?

再说,只是性子比别人不同,又没干伤天害理的事儿!”

杜筱玖目光重新坚定:“你说的没错,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娘可没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萧家出手害人,还有理了?

她不能被一个婆子,给带了节奏,全认为是娘的错。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娘已经为她的性子,吃尽苦头,得到惩罚;萧家害人性命,灭人满门,也是时候付出代价了!

“小玉,陈婆子说话目光躲闪,我总觉着她身上有事!”杜筱玖吩咐:“花展结束,你盯着后门,看她有什么动作?”

陈婆子不得宠,今天日子又重要,她不会现在就有什么动作。

杜筱玖又仔细想了一遍,也想不出所以然,这是萧家主场,她只能赌一赌!

园子里,贵女们来的差不多了,在百花丛中各种臭美。

只是安然公主和文锦茵,却不是来赏花斗草的。

尤其文锦茵,四下里没扫见杜筱玖,颇有些失望。

对方不会根本没来吧,那她和安然过来,有什么劲儿?

萧青吾也不出去招待其他人,只挨着安然公主和文锦茵说话。

柳兰兰四处看了一圈,走过来问什么时候上茶点,萧青吾让她看着办。

柳兰兰无奈,只好自行安排。

她一走,文锦茵就笑:“你这个表妹,很听话。”

“那是,”萧青吾跟着笑,捡对方喜欢听的说:“她家不要她了,若不是我娘,她能过今天的好日子?”

柳兰兰还没走远,听见这话,脸一红。

周围又都是三三两两的贵女,虽然赏着花,但时不时也都看着安然公主那边。

萧青吾话音一落,已经有肤浅的贵女偷偷笑了。

柳兰兰抿了下嘴,她本就是寄人篱下,也被挤兑惯了,尴尬的笑笑,走的更快。

有人肤浅,也有人看不惯萧青吾的。

一个葱绿衣裳的姑娘,不远处冷冷一哼,对同伴说道:“一丘之貉!”

她的同伴拿扇子掩住嘴:“小声点,公主在呢!”

“在又如何?”那姑娘家世也不低。

大楚尚书令空缺,左仆射统领兵、刑、户;右仆射统领吏、礼和工。

小姑娘正是户部尚书家的千金,同萧乾一派不是一系。

她自来看不惯萧青吾和文锦茵,又以心直口快而自得。

“踩低捧高,一个背后怂恿,一个上杆子做人枪头!”

小姑娘说话声音不高不低,正巧让萧青吾听见。

萧青吾脸色一沉,朝着声音的方向瞟了一眼,见是户部尚书的孙女,姓贾的那个。

她是今天的主家,不好跟以前那般亲自撕扯,眼珠子转了转,计上心来。

“拂柳,告诉兰兰,让她上茶点!”萧青吾直接吩咐跟前的拂柳。

拂柳自然知道自家姑娘什么性子。

她俯下身:“今个儿广聚轩,还出了新点心。”

“那就将新点心,拿出来给大家尝尝!”萧青吾团扇一指:“丫鬟们捧着,给各府千金都送点!”

拂柳顿时明白,走下亭子,来到柳兰兰跟前,说了两句话。

柳兰兰惊讶的抬头,犹豫了一下,才吩咐了丫鬟去拿点心。

而这个时候,一直不见影的贺丹云,恰巧路过贾姑娘跟前,自然也听到了刚才的话。

她路过的时候,轻飘飘说了一句:“长舌妇!”

贾姑娘当即气的头上冒烟,却不敢随便挤兑贺丹云。

贺丹云可怕,可不只是有个平津侯的哥哥,她自个儿武力值就很厉害,曾经当众挠花过别府夫人的脸。

最后被挠的那个妇人,还得提着礼,去平津侯府赔礼道歉。

安然公主瞧见,只觉着好玩,招手喊道:“贺姐姐,亭子里凉快凉快!”

贺丹云见是安然公主喊,给了个面子,走进亭子,找了个角落坐下。

安然公主扭头,笑问:“贺姐姐,侯爷剿匪有功,怎得这次不去南边打那些蛮子?”

那些蛮子本来被撵进林子,谁知道最近突发瘟疫,蛮子无食可吃,又跑出来祸害大楚边境百姓。

南边不比北边,丛林密布,那些人抢完就钻进林子,找都不好找。

这一次,还让他们破了一城,损失了一位大将。

贺丹云一挑眉:“文家在南边守着呢,用的着我哥哥去?”

文锦茵笑:“我父亲和哥哥,自然守的极好,不过驻地离蛮子偷袭地方太远,解不了近渴。”

贺丹云嗤之以鼻:“再远,能有朝廷远!”

她就看不惯文家!

战场上有输有赢,偏文家打个败仗,各种借口,都是别人的错!

文锦茵被她怼的脸一红。

安然公主忙岔开话题:“这次父皇,好像派了长兴伯去支援,一个山匪,可懂打仗?”

贺丹云翻了个白眼,扭过头去拨拉探进亭子的一朵小花。

萧青吾不懂朝局和打仗,听的一头雾水,但是长兴伯,她知道。

“提起长兴伯,就想起堂妹!”她插嘴说道:“两个人孤男寡女,住在一起的时间可不短了,怎么不见长兴伯来提亲?”

话音刚落,贺丹云突然站起身,只给安然公主说了声,便退出了亭子。

她看也没再看文锦茵和萧青吾一眼。

萧青吾:“……”

文锦茵:“……”

半响,文锦茵才咬牙切齿:“就她清高!”

安然公主摆摆手:“青吾,接着说,你家堂妹和那个山匪,到底怎么回事?”

萧青吾这才从被贺丹云鄙视的冲击中,回过神。

“听说她回萧家的时候,长兴伯拦都没拦;这都来了几天了,长兴伯影子也没见。”

萧青吾接着说:“这说明什么?”

见安然公主和文锦茵都竖着耳朵听,萧青吾得意的道:“长兴伯,根本没想娶她;这个堂妹,被人耍了!”

祖母说了,名声烂大街,哪个好男儿会娶杜筱玖。

文锦茵不置可否,无意间一扭头,立刻兴奋的捅了捅安然公主:

“她来了!”

正文 272无妄之灾 杜筱玖立在园子里,看着满园春色和唧唧咋咋的贵女们,一时发懵。

她其实早看见亭子里的三个人,却并不想过去打招呼。

安然公主模样俏丽,脸上还有不知世事的稚气;而那位文锦茵,白瞎了端庄淑丽的容貌。

她难道不知道这些人,想看自己笑话吗?

杜筱玖自小,见过的女孩子,要么淳朴,要么客人;偶尔有张楚楚和小红那样的,也是蠢的让人不忍打击。

如今在京城,满园子都是七窍玲珑的贵女,杜筱玖心里,发怯是真的,不想搭理这些人,也是真的。

她一个转身,朝花丛深处去,留给亭子里三人一个冷漠的背影。

文锦茵气坏了,扭头就对萧青吾说:“安然妹妹还坐在这里呢,你这个堂妹也太没规矩了!”

好歹过来打个招呼。

萧青吾深觉丢脸,忙劝:“她刚从乡下来,自然是不懂规矩的;行事也是毛手毛脚,不如不来,免得冲撞了殿下。”

“无礼!”安然公主气道:“跟着山匪一起的,能有多好,本宫还不耐烦理她!”

萧青吾见安然公主生气,立起身,特别惶恐。

而花园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呼,随后便是一阵骚动。

亭子里三人当即伸脖子望去,却看见贾家姑同杜筱玖,怒目而视。

杜筱玖走进花丛里的时候,拂柳和柳兰兰,已经领着丫鬟开始提供茶点。

春光正好,坐在屋里闲聊多没意思。

萧青吾学着益阳公主,客人四处走动,但她没有益阳公主的地位,不敢让客人饮食自取,便想了个让丫鬟托着点心茶水,亲自送到客人手上。

这一点,倒是很得大家的喜欢,不用端坐在一处,能小小放飞一下自己。

正有一个小丫鬟,托着小点心,递到杜筱玖身旁。

拂柳就立在贾家姑娘身边,给各位介绍:“这是广聚轩秘制的糖葫芦,一颗一颗的滚上冰糖,拿小签子吃正好。”

冰糖葫芦,是最近几年才在民间兴起的一种零嘴,小孩子一大串拿在手里,吃起来极其不雅。

贵女们馋了,就派丫鬟出去买来,一颗一颗盛在盘子里。

不过糖葫芦,是冬天的零嘴,这么暖的天,广聚轩竟然还做的出来,而且裹冰糖的果子,不但有山楂,还有暖棚里的葡萄和金桔,看模样都挺稀罕。

贾家姑娘,正好喜欢酸甜口的东西,听到有糖葫芦,当即就馋了。

可是小丫鬟捧到她跟前的,却是甜腻的点心,她心下不喜。

偏偏这时候,杜筱玖推开身边的托盘:“拿远些,我不吃糖葫芦!”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杜筱玖看见这种食物,头就眩晕。

她捂着头,尽量避开那一盘糖葫芦。

拂柳瞅着贾姑娘的脸色,不自觉的嘀咕一句:“真难伺候!”

贾家姑娘本就不喜萧府,杜筱玖在外名声也不好。

见对方如此,贾姑娘直以为杜筱玖,跟萧青吾一样讨厌,目下无尘。

她当即走过去,将不知所措的小丫鬟拉至身后,对杜筱玖说道:“不吃就不吃,何必给下人们难堪?”

“……”这又是哪来一个棒槌?

小玉不忿:“哪里有为难,我家姑娘吃不得糖葫芦,还不能照直说了?”

贾家姑娘冷哼一声,扭头就对自己丫鬟说:“站着看你们主子,受个下人羞辱吗?”

贾府丫鬟,当即站出来,扬手就冲小玉扇过去一巴掌。

杜筱玖眼尖,迅速推开小玉,一把抓住对方扬起的胳膊。

她冷冷扫了贾姑娘一眼,说道:“指责别人之前,先看看自己立身正不正!”

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胡喷;人家讲理,不但不听,还动手打人。

这个花展,当真是愈发好看了。

杜筱玖将那丫鬟,直接推倒一边,拉着小玉转身就走。

周围贵女全围过去,她们就不喜欢平淡无奇的宴会。

百花再好看,也不如人干架,回去也有饭后谈资。

贾姑娘也是好面的人,抬脚就要拦住杜筱玖,却被拂柳一把扯住。

贾姑娘怒视:“松手!”

拂柳为难的说道:“姑娘,给萧府个脸面,我家二姑娘她本就不合群。”

这话简直是火上浇油。

“我给你脸面,你们给我了没有?”贾姑娘怒道:“她不合群,就能当众羞辱我吗?

我可不是你家大姑娘,被人扔水里,还得好吃好喝的请人家来看花展!”

她连带着萧青吾,一块数落,拂柳面色更加为难。

杜筱玖,反而不走了。

丫丫的,一个两个,都是主动上来找事,然后被怼,就说自己羞辱她们。

有天理没?

她回身冷笑:“没人眼瞎,谁先招惹谁,你自己心里没数?说我羞辱你,也得你不要自取其辱!”

贾姑娘脸色涨红,她身边的几个千金贵女,也是一样的忿忿不平。

她们纷纷出言相助:“本就是你为难下人在先,现在反而倒打一耙!”

“就是,没规没矩,不亏是乡下来的!”

“怎么不滚回你山匪表哥家去!”

“呸!”

这就太过了,杜筱玖忍不住,开始撸袖子了。

丫丫的,忍无可忍!

这都是什么狗屁贵女,全他娘一群吃饱没事,捡软柿子捏的混账东西。

她本就没打算在京里交朋友,属于搞完事就跑路的人。

今天要是不打得她们满地找牙,杜筱玖以后回延城县,都不好意思出门见人。

可惜她还没上去,贺丹云不知道又从哪里冒出来。

“你们几个,”贺丹云立在杜筱玖,和那群姑娘中间,冷冷说道:

“那天广聚轩,我可是看的一清二楚,就是你们几个背后论人长短吧?

“戒谈私语、禁出恶言,你们家不是自翊规矩森严吗,怎么连最基本的《闺训》,都记不住?

找人麻烦,先掂量掂量后果,要是愿意被揍的鼻青脸肿,随便!”

贺丹云轻轻瞄了眼,杜筱玖已经卷起来的袖子,目光里的赞赏一闪而过。

安然公主等三人,看热闹正看的上瘾,贺丹云出来打岔,好生无趣。

“她怎么突然管起闲事来?”安然公主堵嘴,很不高兴。

文锦茵对萧青吾说:“你别傻站着了,这可是你的主场!”

萧青吾终于回过神,忙出了亭子,走到那一堆人中间。

她笑着拉住贾姑娘的手:“我堂妹没规矩,你何必跟她一般见识,是百花不好看,还是点心不好吃?”

她冲拂柳使眼色,拂柳忙让小丫鬟将那盘糖葫芦端到贾姑娘面前:“姑娘吃个果子,消消气。”

贾姑娘也不愿被人围观,当即顺着萧青吾的阶梯,下了。

她翻着白眼,气呼呼的接过拂柳递来的糖葫芦,一口咬了下去,然后眼泪都出来了:“哎呦!”

正文 273我是那种背地耍阴的人吗?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

萧青吾也跟着惊叫起来:“怎么了?”

当看清楚贾姑娘从嘴里拿出来的东西,众人皆立不住了。

“二妹妹!”萧青吾按住心里的狂喜,怒斥杜筱玖:“贾姑娘不过说你两句,你就下此毒手,心也太黑了吧!”

杜筱玖从刚才的惊叫,就明白萧青吾出手了。

高门内宅的姑娘,果然深不可测,但是手段未免下作。

尤其萧青吾,又是一副置身事外,将锅全甩给她的模样。

对方从第一次遇到杜筱玖,先是倒打一耙,接着步步紧逼、制造谣言。

如今,都开始栽赃嫁祸、借刀杀人了。

孙子的《三十六计》,都被她用到这上头,也真是服气。

见杜筱玖不吭声,跟着贾姑娘的人,都以为对方是默认了。

其中一个小姑娘,当即哭出眼泪:“真是歹毒,这么一根细针藏在果子里,万一吞下去,不是要人命吗?”

没错,贾姑娘如今手里举着的,是最细小的那种绣花针,在太阳底下,泛着冷光,让人心里打颤。

就连先前还帮杜筱玖说话的贺丹云,都沉默了,冷眼旁观,看杜筱玖怎么收场。

“首先,我怎么知道她吃这枚果子呢?”杜筱玖终于在众人瞩目下,开了口:

“其次,这个花展从头到尾,我都没有插手,又是怎么把绣花针放进去的?

最后,这姑娘,今天之前我都不认识,你们怎么就能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指责是我做的?”

对面的小姑娘们,一时无语,面面相觑。

杜筱玖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萧青吾不愿意了:“妹妹的意思,这是我做的?”

“谁做的,谁知道!”杜筱玖对天翻了个白眼。

今天的花展,可是萧青吾主动给的请帖。

静观她这几天的表现,还有吕氏以及郑氏的德行,能教出一个以德报怨的可能性,太低了。

说不准,那果子是专门为杜筱玖准备,来害她的。

萧青吾咬住嘴唇,委屈的看着杜筱玖,眼中起了雾气。

没错,这本来就是拿给杜筱玖的。

谁知道对方,竟然不吃什么糖葫芦。

正巧贾姑娘祸从口出,得罪了萧青吾,也惹文锦茵不喜。

萧青吾暗示拂柳,如果杜筱玖一直不出现,就把果子给贾姑娘送过去,扎死她那张管不住的烂嘴。

谁能想到杜筱玖和贾姑娘,自己起了冲突。

萧青吾别提多高兴,狗咬狗,省得她浪费力气。

哪知道贺丹云横插一杠,又将矛盾给岔开了。

萧青吾这才上前,将果子给贾姑娘,顺手将黑锅扣到杜筱玖头上。

若杜筱玖,真是没见识的乡下姑娘,面对这一大群贵女的指责,早慌了。

但她不是。

萧青吾的计划,眼看着就要落空,贾姑娘也面露疑惑,看她的目光很不善。

“你做就做了,好在贾姑娘没出大事,咱们也不会重罚你,承认就是。”萧青吾痛心疾首状:“现在非但不承认,还要推倒我身上!”

杜筱玖真是恶心坏了。

小玉也急:“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说是我家姑娘做的!”

“理由不是现成的?”萧青吾指着杜筱玖:“她恨我,嫉妒我!”

“……”杜筱玖捏紧了拳头。

“看我在萧家锦衣玉食、得祖母欢心,她却流落在外,名声不堪,因此嫉恨与我;

再加上之前,我同她在春宴,发生不愉快,又让她粗蛮的本性暴露与人前;

这些理由,足够她今天,破坏我尽心操办的花展了!”

内宅小姑娘之间,不就是因为这些你有我没有的小事情,闹的天崩地裂吗?

萧青吾捂住脸,呜呜哭起来,像是个备受欺侮的小媳妇。

她的形象,同摩拳擦掌,要揍人的杜筱玖一对比,众人天枰又歪了。

同情弱者,本就是天性。

何况萧青吾,好歹是她们圈的人。

而杜筱玖,闯进来之后,非但不小心翼翼,反而跟刺猬一样,更让她们不喜欢。

因此上,众人心里认定今天的事,就是杜筱玖做的!

小玉急红了眼,这群人怎么不识好歹,分不清青红皂白。

杜筱玖反而冷静了。

她环顾四周,嘴角一扯:“既然认定是我做的,我再解释,你们会信吗?”

众人目光,皆是不忿,态度说明一切。

杜筱玖一抬脚,就踢歪了旁边的长花盆,“咣当”一声,珍贵的鲜花散落一地。..

众人惊呼,纷纷躲避四周,怕误伤了自己。

萧青吾哭声被噎住,震惊的望着杜筱玖:“你干什么!”

“让你知道!”杜筱玖说道:“我要是成心破坏什么东西,从来不背地耍那些阴谋诡计,而是直接上手的!”

说着话,她又踢坏几盆名贵的鲜花。

怪不得,娘再不回来!

说什么她离经叛道、不守规矩,单看今天这些小姑娘的表现,就能推断那些贵妇的脑子。

谁仔细听过娘的声音,谁耐心劝阻过她的行为,谁又给过她改过自新的机会?

树大必有枯枝,人多必有白痴。

这群高高在上的高门贵妇们,站在道德和礼教的高度,指责娘这不好,那也不对。

那时候,娘是如何挺过来的?

杜筱玖放纵内心的悲愤,一脚一个盆,踢歪了还要上去踩一踩,跟疯了一样。

“粗蛮!粗蛮!”萧青吾尖叫起来:“快拦住她!”

那都是名贵的花朵,随便卖一盆,就够普通百姓一年的嚼头,现在全被杜筱玖给毁了。

她根本没想到杜筱玖,给她来这么一下子。

之前杜筱玖将其扔进水里,她也只是认为,对方刚进城,不懂规矩。

现在好歹进过宫,身份得到上官太后认证,懂些高门法则才对。

在萧青吾的想象中,杜筱玖被众人唾弃,肯定碍于静嘉公主和萧府脸面,忍气吞声才对。

哪里知道,她脾气这么暴躁,竟然不管不顾,砸起花展来。

园子里一时乱了套,贵女们纷纷避走,丫鬟们上前抢夺奇花异草。

而杜筱玖,一路砸一路跑,都快出园子了。

她早不想在这里呆了,砸了一切,爱咋咋滴!

萧青吾抢救了一会花,终于反过醒来,一回头见杜筱玖要溜。

她当即高呼:“拦住她,不许她走!”

这一园子的奇花异草,杜筱玖必须赔偿!

正文 274我就知道,你不会不来! 杜筱玖,是犯了众怒了。

都是金枝玉叶的小姑娘,突然被人这么砸场子,当即同仇敌忾。

萧青吾一喊,立刻有人跑去阻拦杜筱玖。

其中那位贾姑娘,更是跑在前头。

果子里藏针的事情,还没算完,怎么能走!

杜筱玖耳朵也尖,听到萧青吾喊,拉着小玉跑的更快!

她和小玉前头狂奔,后头一群小姑娘,呀呀喊着在后面追。

出了园子,跳出二门,前院的丫鬟小厮纷纷避让,都惊讶发生了什么事情。

动静太大,惊动了外院里的萧泽恒。

昨个大朝日,定了援助南方边境的人选,今天萧乾等重臣,全在御书房讨论具体事宜。

萧泽恒身上没有官职,打着一心备战明年春闱的借口,躲在家里盘算自己的事情。

萧安动作也快,吩咐没两天,延城县就飞鸽传来了消息。

而且这消息,令萧泽恒特别兴奋。

眼下,就等着曹氏,带着证据来京了。

萧泽恒眯着眼,坐在廊下的摇椅上,心里欢喜的昏昏欲睡。

外面突然一阵吵杂,他眉头一皱,睁开眼睛,刚想唤人问个清楚,就看见一个小厮气喘吁吁跑进来。

“二爷!”那小厮话都说不成个,手指着外面,一脸的震惊之色。

想起今天是萧青吾办花展,京里一大半的贵女,都在自己家中。

萧青吾心下一沉,跃身而起:“外面何事喧哗?”

小厮眼泪都出来了:“那些贵女,疯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看见平时喝杯茶都拿袖子掩住的贵女,疯了一样,叫嚣着往外跑。

萧家长房,应付不来萧府的应酬往来,一些外务,一向是萧泽恒帮着打理。

力保萧府在京中常青不倒,最重要的一个字,就是“稳”!

贵女们,在萧家全疯了?

萧泽恒心里惊骇,也顾不上冲撞不冲撞那些贵女,当即快步出去一探究竟。

这个功夫,杜筱玖已经蹿到萧府大门外了。

萧家大门,正对着一条大街,虽算不上繁华,但是来往百姓零星的也有几个。

追至门前,贾姑娘终于头脑清醒过来。

她停下来,在门里跺着脚,怒喝:“杜筱玖,有本事你别跑,把事情说清楚!”

杜筱玖喘着气,嗓子眼一股腥气堵在那里,她回头,冲贾姑娘道:

“本姑娘给你说的清清楚楚,不是我,你不信,偏要听萧青吾在那里搅和!”

贾姑娘这时候,心里也有点动摇。

能办出这么大阵仗的人,会暗戳戳使那种阴险手段?

但是她人都丢了,现在重要的不是谁干的,而是必须当众,给她赔礼道歉。

她不管是萧青吾,还是杜筱玖,随便哪一个都成。

既然刚才脑子热,追到了这里,那就是杜筱玖了。

贾姑娘还要说话,突然听到身后姐妹们一阵低呼,纷纷退散两旁。

她回头一看,萧泽恒出来了。

贾姑娘躲闪不及,索性迎头而上:“你是哪个,萧家二姑娘出手伤人,有没有人管!”

萧泽恒一听,脸色阴沉,先给贾姑娘道歉:“是萧府管教不严,定给您一个交待!”

杜筱玖,等着吧,看这回不扒了你一身皮!

贾姑娘看萧泽恒,像是个主事的人,再看衣着打扮可气度,大概猜出了对方身份。

她一个深闺姑娘,不能跟杜筱玖一样,在大门口站着。

因此贾姑娘一挥手:“那我就等着你们家的交代!”

然后,她领着一班姐妹,又原路返回。

萧泽恒见对方知礼,心里松了半口气,回头一看弯着腰,气喘吁吁的杜筱玖,火气腾升了起来。

得亏他出来及时,要是让贵女们跑大街上去,明天萧家就要被唾沫星子给淹死。

“杜筱玖!”萧泽恒连妹妹也不喊了,直呼其名:“不要以为母亲会给你撑腰,今天这事,没完!”

杜筱玖自来看不惯他,萧泽恒一说话,她就冷笑:“你知道什么事吗,就跟我没完!”

小玉直起腰,跟着说道:“大姑娘用奸计害人,还往我家姑娘身上推;咋滴,就兴她害人,还不让人跑?”

没天理了!

萧泽恒一愣,没想到里头还有这个因由。

他也只是怔了怔,随即就反应过来:“无论谁的错,你带着丫鬟,没规矩的跑到前院,又跑出大门,已经是大忌讳,谁也救不了你!”

杜筱玖没再搭理他,先喘口气再说。

她也累,很久没这么运动过了,萧府怎么这么大呢?

本来公主府和萧府之间,是开了一个角门的,供平时往来。

但是一时心急,杜筱玖忘了这一茬,直冲大门而去,从深宅花园到大门口,可是隔了几进的院子。

她前面跑,姑娘们后面追,可是惊动了全府的人。

吕氏也蹿腾着郑氏和祝嬷嬷来看。

两个人迎面遇到返回的贵女,问清状况,出来正看见萧泽恒再训斥杜筱玖。

郑氏只看热闹,祝嬷嬷却一步上前:“二爷,等什么,立刻将她抓进来!萧家的门风,都快被她丢尽了!”

萧泽恒吩咐左右:“将她抓进来!”

立刻从门里,出来几个小厮,捋起袖子出来就要抓杜筱玖。

杜筱玖和小玉,再跳脱,也还是两个女孩子,没挣扎一会儿,就落了下风。

小玉护住杜筱玖:“你们这些臭手,快拿开!”

她冲门里喊:“让几个男人来抓姑娘,坏人声誉,就是你们萧家门风?”

谁家处罚姑娘,不是用婆子的?

祝嬷嬷身后,明明带着两个粗使婆子呢,为什么让这些小子来动手。

萧泽恒冷冷一笑:“她有什么声誉而言,不是早跟山匪一个屋子住了吗?”

说话太难听,杜筱玖怒了,飞起一脚踹倒一个小厮:“萧泽恒,你吃粪长大的吧?”

萧泽恒就是要当众羞辱她。

杜筱玖根本不配做他妹妹,也没资格,获得公主和太后的喜欢。

他立在大门高高的台阶上,眯着眼看杜筱玖和小玉,跟那些小子挣扎。

周围路过的百姓,已经对着杜筱玖指指点点,只当是内宅逃出来的什么。

杜筱玖本来就消耗不少体力,现在已经没有多少劲了,眼看着一个小子,就抓住了她的胳膊。

一只大手伸了过来,一把掀翻那个小厮,将杜筱玖揽在怀里。

余下的几个,也被过来的两个人,三拳两脚打倒在地。

小玉哭出了声:“你们咋才来呀!”

杜筱玖抬起头,对梁景湛一笑:“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正文 275是时候让你知道了 祝嬷嬷见到此景,呸呸两声:“不要脸,当街搂抱!”

郑氏也惊呼:“我的天,在乡下,也没姑娘这么野!”

萧泽恒涨红了脸,怒道:“无耻!”

梁景湛放开杜筱玖,将其护在身后,冷笑一声:“当街欺侮小姑娘,确实你最无耻!”

杜筱玖,差一点,就想靠在梁景湛宽厚的背上,她强忍着,偷偷一笑。

都说近墨者黑,梁景湛的嘴炮,能出师了。

萧泽恒气恼:“萧家的事,长兴伯是不是管的太宽?”

长兴伯,不是不搭理杜筱玖了吗?

现在又跑出来,是不是嫌大街上,他和杜筱玖的传闻,不够大?

果然是一对狗男女!

他心里一动,嘴角泛起冷笑:“长兴伯,你顶着我舅舅的姓名,勾搭我妹妹,到底意欲何为?”

梁景湛身子一僵,目光如剑,射向萧泽恒:“你竟然,喊罪臣做舅舅?”

萧泽恒一愣,只顾得刺激对方,倒是忘了梁家是罪臣。

他一时语噎。

长兴伯却也不看他,扭头对杜筱玖说道:“跟我别处去,有事给你说!”

平津侯刚给他说要去历练,南方边境就出了乱子。

或者说,平津侯早一步得到情报,这才提醒他要去立战功。

总之军报一呈上来,永明帝就问谁愿意去。

平津侯自是不可能的,他守的是京城和永明帝;永明帝提了几个人,都被左右仆射否决。

直到梁景湛想通,主动站出来请战,大殿之上一片静默,只闻众人呼吸声。

良久,永明帝问其他人的意见,萧仆射为首,全部同意,接下来直接讨论后勤补给问题。

梁景湛心知有诈,却也是破釜沉舟,心里想找个人说说,一出宫,就直奔萧府。

没想到来到大门口,竟看到萧家的人,集体欺侮杜筱玖。

他捧在手里疼的小姑娘,被萧家人欺侮,是可忍孰不可忍!

梁景湛拉着杜筱玖,就上了跟来的马车,直奔西山方向。

青岩和青山,也护着小玉,离开萧府。

祝嬷嬷念叨几句,急着回去禀报吕氏。

萧泽恒面色阴郁,立在大门口,阴森森盯着梁景湛和杜筱玖离开的方向。

他不是萧青吾那般没脑子,小打小闹,根本伤不了杜筱玖的筋骨。

要出手,就要直捣黄龙、釜底抽薪,这样才能获得绝对的胜利。

现在先让杜筱玖蹦跶两天,等曹氏到了京城,证明对方不是萧家女,到时候就看她怎么哭!

马车里,杜筱玖直直盯着梁景湛,嘴角忍不住的上翘。

梁景湛冲动过后,不敢看她,侧着脸,看路旁风景。

此时阳光正好,杜筱玖也扭过脸,眯起眼睛,任由暖暖的阳光洒在脸颊。

在萧府闹了一场,突然面对这么恬静的场面,心里的小鹿,砰砰直跳。

之前对梁景湛的怨恨,在几天的相思里,全化为乌有。

梁景湛偷偷抬眼,因为阳光的缘故,杜筱玖精致的侧脸,笼上一层金色光芒,鼻头的汗珠晶莹剔透。

他不觉有些怔了。

杜筱玖的脸,微微发烫,猛的转头,伸手往梁景湛头上伸去。

梁景湛下意识的拿手去挡,却不小心触到滑腻的温柔。

“你……”他嗓子一干,直骂自己畜生!

杜筱玖摊开手掌:“你去了哪里,头上上怎么有这个东西?”

梁景湛低头一瞧,一朵小小桃花,躺在杜筱玖的手心里。

永明帝的御书房外,种了一大片的桃花,梁景湛来来去去,没有仔细瞧过。

原来,桃花都已经盛开了。

他喉结滚动了两下,开口说道:“我来,是给你辞行的!”

杜筱玖愕然,不解的看向梁景湛。

“南边蛮子瘟疫,跑到大楚境内抢夺粮食,攻陷了一座城池!”梁景湛解释:“我想去……立战功!”

杜筱玖目光黯淡下去,却也说不得什么。

他虽得了长兴伯的爵位,但是京里,多有人不服气。

梁景湛去披身战功回来,无可厚非。

哪个公侯伯府,家里不损失几条子弟,换得满门的荣耀,凭什么长兴伯,就要安逸的在京里?

可她还是难过。

此去一别,何时再见?

“临走,我有一事,必须告诉你!”

梁景湛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回来,有些事,早点告诉杜筱玖,最好。

杜筱玖心下一紧,她知道梁景湛要说什么。

搬离长兴伯时,她追着问,梁景湛也不说。

回头仔细一想,梁景湛从出现在自己面前,就一直维护着自己。

齐喧信上,信誓旦旦,说梁景湛是土生土长的山匪。

但是情报,哪可能每一次都准。

杜筱玖心里,还是愿意,听梁景湛亲自说。

然而这么多天过去,长兴伯府一点动静也没有,杜筱玖等的,心都要荒芜了。

尤其今天得知娘,因为特立独行,被京里人厌恶、指责,杜筱玖心里,堵得就跟什么似的。

借着萧青吾的算计,她发泄一场,直到见到梁景湛,才知道自己心里再堵什么。

她是怕。

怕重新回归,娘死后那几天,自己无依无靠,群狼环伺的那种境遇。

前途暗淡的,看不到亮光,完全凭着杜筱玖自己,不管不顾的性子,往前冲。

哪怕伤到自己,也无所谓。

反正孤身一人,临死也要咬下对方一块肉。

现在,梁景湛愿意说了,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听?

杜筱玖沉默良久,长叹一口气:“你要告诉我什么?”

“我真的是你亲人,但是有些匪夷所思!”梁景湛吞吞吐吐,就怕杜筱玖吓着。

杜筱玖微微一笑:“我们之间,有一点谎言,都是不能……合作的。”

没错,合作!

杜筱玖垂下眼帘,掩住自己的忧伤。

梁景湛不敢看她,一咬牙,说道:“故事是这样的,我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被挂在悬崖;被提上去后,周围全是陌生人!”

他说了半天,口干舌燥,将当初讲给徐老太听的,重新给杜筱玖讲了一遍。

杜筱玖渐渐抬起头,眼睛越瞪越大,嘴巴微微张开,不可置信的看着梁景湛。

夺魄重生?!

闹了半天,对方是……她的舅舅!

正文 276还你东西 杜筱玖的手攀上自己的脖颈,隔着衣服,是那截小骨。

“你……”杜筱玖不知道,现在是该哭,还是该笑。

是舅舅呀。

梁景湛没有看他,扭着脸,继续说:“这次去南边,不知何时才能返京;我将青川及一班弟兄,留给你!”

青岩一直跟着梁景湛,青山也想去挣个功劳,因此全跟着上战场。

而青川,本就是刀口上舔血的,老婆孩子一直跟着担惊受怕,好不容易安顿下来,又上了年纪,不想再折腾。

相比较去战场,他更愿意留在京里,带着兄弟们做脏活。

有些事,总要人做不是?

将他留给杜筱玖,梁景湛走的也放心些。

“我还给你买了一个丫鬟,本就有些拳脚功夫,只是家里遭了不幸,自卖自身求口饭吃。”

梁景湛说道:“你……我,不在京里,你不如搬回长兴伯府,那些人的闲话,本就不用理会!”

京里人私下里,传的那些腌臜的话,最近也有一两句,到梁景湛耳朵里。

杜筱玖要承受那么大的委屈,归根一点,还是他太弱了!

等他立战功回来,拳头硬了,打掉这些人的碎牙,看谁还敢瞎哔哔。

梁景湛不自觉,攥紧了拳头。

杜筱玖沉默了一会,才开口:“你为我安排这么多,你自己呢?”

梁景湛垂下眼睛,修长的睫毛根根分明,在暖阳下散发着金色的光泽。

杜筱玖吸一口气,又问:“你本就不受京里,那些大臣待见;此去南边,谁知道有没有人,会背后插你一刀;你将人都留给我,你自己呢?”

最起码,萧乾就不会坐视不理。

杜筱玖不懂朝堂之上,这些人精们的心思,但还不都是人?

是人,有些本性就是相通的。

既然看不惯梁景湛,以山匪之名获得爵位;

遇此良机,若是萧乾不做点什么,证明自己的观点是对的,那就说不过去。

杜筱玖努力想了想,听的那些戏文里,军人出去打仗,最重要的粮草。

她再不懂,也知道南边,是文皇后娘家的势力。

文皇后如今在皇家寺庙里闭关,杜筱玖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只看文锦茵和安然公主,皆不是温善良和之辈。

朝廷重新派人往那边去,态度上就是不满意文家,驻守多年,面对南蛮却不堪一击。

梁景湛若是战败,好说;说是打了胜仗,那不是明晃晃告诉所有人,文家不行了!

下一步,朝廷很有可能,要收文家部分兵权。

吃下去的,再吐出来,换谁也不喜欢。

杜筱玖又想起另一个民间传闻:文皇后只得了一个女儿,求子多年,也没能如愿;

她倒是贤良,给永明帝选了诸多美人充盈后宫,可惜依旧没一个能得子嗣的。

眼看着大楚,跟北齐的小朝廷,快一样的后继无人。

文皇后着急,选美人的步伐,比永明帝还急切。

杜筱玖猜测,文皇后打的主意,就是去母留子,随便哪一个美人生子,她就抱到自己膝下养着。

若想让养子听话,手里有兵权,更显得迫切和重要。

这次朝廷,陡然派文家一系之外的人去,文家肯定会有所动作。

朝廷里有萧乾虎视眈眈,南边有文家张着血盆大嘴,等梁景湛入局。

杜筱玖很担忧,却又帮不上什么忙。

梁景湛却说:“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手里,又不止青川一伙人,一个月后才出发,有的是时间准备!”

也不知是安慰,还是真有这个自信。

杜筱玖抬头,仔细打量梁景湛,却从对方平静到毫无波澜的眼睛里,什么也看不出。

“有这个准备,自然是好的!”杜筱玖扯了扯嘴角,说道。

梁景湛默了默,没想到杜筱玖,对他的身份接受这么快。

“那你……”他张张嘴,想补充点什么,却发现根本没有必要。

多说多错!

杜筱玖看看窗外,说是去西山,马车其实一直在城里绕路。

想来梁景湛是怕萧家的人追踪,故意扯了个幌子?

萧府?

杜筱玖皱皱眉头,那里还有一个烂摊子!

“送我回去吧。”杜筱玖说道:“闹出这些事,不能一走了之。”

梁景湛终于想起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杜筱玖简单的,将事情经过说了。

梁景湛不去评价杜筱玖的行为,眉头紧蹙,问道:“那个陈婆子,竟然还活着?”

按照常理,应该被灭口,或者打发到庄子上干粗活才对。

萧府竟然还让她做了管事嬷嬷?

杜筱玖说:“瞧她那个样子,要不是参与其中,自以为没错;要么就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但是无论哪种,杜筱玖都不想在她身上,浪费精力。

“我去水陆寺观察过地形,若是车厢先甩过去,娘是活不成的;若是车头,车夫根本来不及跳下来,也是活不成的;

但是她们说,车夫因为此事,被赶去的老太爷,直接杖毙了;

那就是说,车夫没死,车厢甩进了山崖;

然而娘又没死,还抱着我和丫鬟逃了,这就是说明,娘提前预知,车夫做了牺牲品。”

杜筱玖慢慢说着自己的推理,梁景湛仔细听着,面色凝重。

他从姐姐一出事,就直觉没有那么简单。

可惜自己当初,什么也不肯好好干,做事潦草,行事冲动。

这么多年,也紧紧学的谨慎了点,将父亲曾经让自己背的那些兵书,在心里演练熟悉而已。

听杜筱玖这么一分析,他更加确定萧家,在其中的角色,极其不光彩。

但是杜筱玖,还非要去萧家。

他叹口气:“萧家的既然诚心往你头上扣黑锅,你回去又能怎么办?”

“不回去,他们就不扣黑锅了吗?”杜筱玖反问:“回去吧,我得让那些人知道,扣锅不是那么好扣的!”

若是躲开,反而让人轻视,以为自己怕了、遁了;以后再针对她,怕是手段更加的无耻。

砸花展的时候,杜筱玖就已经想好对策了。

想拍死她,得看上官太后愿不愿意。

梁景湛还要劝,杜筱玖却止住他,之后从手腕上将金镯子捋了下来。

“这是延城县时,从吴氏身上捋来的。”杜筱玖说道:“里面的首告证据给了你,我将娘留的那些图纸,塞了进去;

你既然是……她的弟弟,那理应给你,帮你重新组建梁家军!”

她强行将金镯子,塞进梁景湛手里,一抹眼角,吩咐车夫:“回去!”

正文 277告状 萧府,简直是一团糟。

萧青吾扑在吕氏脚前,哭哭啼啼。

她身后,拂柳带着群小丫鬟,捧着一堆的残花败柳,跪在地上陪着哭。

“祖母,您是家里的主心骨,咱们的掌舵人,这事您不管,孙女没法活了!”

萧青吾边哭,边说:“杜筱玖一个乡下野丫头,有福气接回咱们家里,本该安分守己;

谁能想,她心肠那么歹毒,贾姑娘不过说她两句,就将绣花针扎在入嘴的果子里;

孙女让她道歉,就被砸了满园子的珍贵花圃,还将安然公主殿下给惊吓住;

祖母,您可得为孙女做主呀!”

安然公主从没有见过那么混乱的场面,热闹是热闹,就是太刺激。

她不想错过难得的热闹,捂着胸口喊疼。

唬的萧府的人,不知所措。

还是文锦茵提议,将安然公主扶进吕氏的上房里间歇下,她自然也跟了过去,帮着照顾。

想起隔壁躺着个受惊的公主,吕氏脑袋一阵疼。

“她人呢?恒哥不是去逮人了,怎么还没回来!”吕氏怒道:“别不是包庇他亲妹妹吧!”

祝嬷嬷和郑氏正好回来,听见这话,互看一眼。

祝嬷嬷推郑氏,郑氏不想掺和进去,装糊涂。

她一眼看见萧青吾哭的跟泪人似的,忙冲过去抱住她:“我的宝贝,你咋跪着?”

犯错的又不是萧青吾,凭什么让她跪着。

萧青吾哭道:“女儿将花展办砸了,惊吓了半个京城的姑娘,女儿有罪!”

“哎呦!”郑氏心疼的:“跟你什么关系,谁知道咱们家进来一个炮仗!”

她转头就吩咐祝嬷嬷:“祝嬷嬷,您跟婆母说说,那个炮仗多给咱们家丢人!”

真是没一个傻的。

郑氏即表明态度,又什么也没说。

以后杜筱玖找麻烦,也寻不到她头上。

祝嬷嬷撇了撇嘴,谁让她是伺候人的呢?

她上前对郑氏说:“老太太,您可冤枉二爷了;二爷也很愤怒,当即点了人手去抓人;

谁知道半路,来了个长兴伯,将二姑娘抱走了!”

她两个胳膊一搂,一脸的震惊:“就这么抱得,当着满大街的人!”

“……”

吕氏捂着胸口,气的要昏厥。

当街搂抱,这还了得!

萧家可还有女儿没出嫁呢!

“你们,就这么看着她羞辱门庭!”吕氏咬碎银牙,厉声喝道:“为什么不打杀了这个,没脸没皮的孽障!”

祝嬷嬷不吭声了,跟着吕氏一起吐口水。

萧青吾一见这场景,忙拿眼睛询问郑氏,见郑氏点头,她哭声就小了。

既然如此,也用不着她继续哭了。

杜筱玖自个儿,都能把自个儿给作死。

萧青吾转了转眼珠,娇娇弱弱喊了一声:“祖母?”

语气极其委屈、幽怨。

郑氏拿帕子抹着眼角,跟着掉泪:“我的儿,你什么错呀,受这连累!”

吕氏瞟了她娘俩一眼,心里全是对杜筱玖的愤怒,当即说道:“起来吧,出去安抚那些受惊吓的贵女,说咱们萧家,定会给她们一个公道!”

至于公道怎么给?

吕氏手紧紧抓着紫檀拐杖,目光阴沉,脸色铁青。

静嘉公主一大早就去宫里,吕氏要趁着这个机会,将杜筱玖给揉搓碎了!

“再去看看,恒哥干什么吃的,人还没抓回来?”吕氏气火攻心。

上房里,立刻有小丫鬟跑出去。

没一会儿,又跑了回来。

“什么?”吕氏更气:“让她跑了?”

吕氏当即站起身,拿拐杖使劲击打地面:“老头子不是成天夸恒哥吗?这么大的事,他怎么能办不好?”

小丫鬟小心翼翼回答:“二爷说,长兴伯用蛮力,将二姑娘带上车就跑了;咱们家的人,丢不起那个脸,满京城的跟着追!”

“呸!”吕氏一口唾在小丫鬟脑门上:“他就是没本事,包庇!”

跟他娘一样,目无尊长。

小丫鬟根本不敢用手擦脑门上的吐沫,任由它顺着皮肤滑落鼻尖。

祝嬷嬷问:“二爷人呢?事没办好,怎得也不来回老太太?”

小丫鬟快哭了:“二爷说,他要等老太爷……”

“滚!”吕氏怒吼:“滚出去,将他给我叫回来!老太爷是他祖父,难道我不是他祖母?”

二房一个一个,全不将她放在眼里!

小丫鬟吓得立刻转身,流着泪又跑出去了。

她吃饱撑的,为啥要接这个活?

祝嬷嬷见吕氏太激动,忙凑过去劝:“老太太稍安勿躁,这事,说破天,老太爷也得站您这边。”

萧家的姑娘,是没有沦落外面的道理,可那姑娘,也得懂规矩。

自杜筱玖来萧家,有小半个月了吧?

她从来没在萧乾跟前露过面,静嘉公主有意无意给忘了,杜筱玖更不在意。

但是萧乾态度也暧昧,不急不躁。

似乎只要人在萧家,占个名分上的大义,就行。

至于杜筱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大家闺秀还是乡间野丫头,萧乾根本不在乎。

因此祝嬷嬷,有信心萧乾是帮着吕氏的。

小丫鬟跑出去没一会,萧泽恒的身影就出现在正院里。

吕氏气呼呼的坐在上首,看也不看他一眼。

萧泽恒行了礼,扫一眼拂柳等人,眉头轻轻皱了下,并没有多说话。

安然公主和文锦茵,趴在窗户缝里,朝外看。

萧泽恒菱角分明的侧脸,在阳光照射下,发着光。

“果然是鸿胪卿的儿子,长的倒俊。”文锦茵捂着嘴,笑着捅捅安然公主:“你是不是该选驸马了?”

安然公主翻了个白眼:“再俊,也比不过萧姑父去!听说这位萧二公子,长的酷似其母。”

文锦茵继续往外看:“确实没鸿胪卿好看,但在京里,也算数的上了,听说来年春闱,誓在必得。”

“再有才也不敢兴趣。”安然公主懒懒说道:“我要找的夫君,当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文锦茵掩嘴一笑,没再说话。

朝廷鼓励民间早婚早育,但是高门贵女们,倒是多留一天是一天,选夫婿也是挑来挑去。

因此萧青吾、文锦茵和安然公主等人,跟杜筱玖差不多的年份,都还没有定亲。

全在等明年春闱,发榜后,从中选未婚的青年才俊。

当中数文锦茵,心最大,却又最无目标。

这是闲话。

两个人留在萧家,可不是来偷看萧泽恒的;而是好奇,萧家到底怎么处置杜筱玖。

正文 278都别乱动 然而等了半天,吕氏除了咆哮,根本没任何主意。

屋里的安然公主,无聊的快睡着了。

萧泽恒静静坐着,耐心十足。

萧青吾坐不住了,拧着帕子朝外伸脖子。

拂柳更急,这么半天,谁也想不起来地上跪了一大片的丫鬟,腿都麻了。

“祖母,杜筱玖莫不是知道闯祸,躲回长兴伯府了吧?”萧青吾不忿:

“长兴伯到底什么意思,娶还是不娶?拿着咱们萧家人,耍着玩呢?”

这话无疑火上浇油,让无计可施的吕氏,心里更加气愤。

“来人,将我的朝服拿来,我要进宫见太后!”

如果杜筱玖真去了长兴伯府,萧府抢不回人,她只能进宫去。

静嘉公主不是天天去永寿宫?

她也去,说道说道上官太后钦封的县主,干的好事。

不信上官太后,也没办法将杜筱玖逮出来!

萧泽恒抬眼看了看,劝道:“祖母,不如等祖父回来。”

吕氏哪里会听他的,只催着人拿朝服去。

朝服还没拿来,院子里急忙忙跑进一个小丫鬟:“来了来了,二姑娘来了!”

吕氏当即消停了,在上首坐好,就等着杜筱玖进来,她好立威。

杜筱玖一进院,就看见跪在地上,东倒西歪快撑不住的丫鬟们。

园子里狼藉的花草,如今全在吕氏院子里。

她再抬头,正房里吕氏脸色铁青,怒目而视;萧青吾也恨恨瞪着她。

倒是萧泽恒,垂着眼脸,看也不看杜筱玖一眼。

她心里冷冷一笑,面上却无表情;

已然知道梁景湛身份,又将娘的东西,给了对方,杜筱玖一阵轻松,猛然释放出一种豁出去的情绪。

吕氏没等杜筱玖进屋,立刻拐杖一敲:“孽障,还不跪下!”

杜筱玖一点也不含糊,弯腰抢了拂柳面前,刚才萧青吾跪着的蒲团。

“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

本来打算呵斥的吕氏,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这么跪了?

不争辩两句?

这么听话,莫不是有大阴谋?

吕氏抓拐杖的手,抖了三抖,眼神不由自主的朝萧泽恒溜了过去。

萧泽恒垂着的眸子里,也满是惊讶。

他真是小瞧了杜筱玖,能屈能伸的性子。

见主要的两个人都无言,萧青吾心急,当即开口:“还算识相,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

吕氏当即醒悟过来,怒斥:“不知羞耻,以为跪下,我就能饶你?”

杜筱玖一扬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还上脸了!

“来人!”吕氏喝道:“将这个孽子,扒了衣裳,当众打二十板子!”

这个惩罚,对一个高门贵女来说,简直是羞辱至极。

就是丫鬟婆子犯错,也很少有当众打板子的。

更不用说,还要扒了衣裳。..

院子里没男仆,可还有一个萧泽恒呢。

杜筱玖冷冷一笑,直接从蒲团上站了起来:“本也是知道,你们不会听我解释;我懒的解释,还真就有人蹬鼻子上脸!”

“你说谁蹬鼻子上脸?”吕氏更怒:“你这个不忠不孝的孽障!”

“不忠不孝?”杜筱玖扬声道:“我一不卖国,二不当贼,三没有目无亲娘,怎么就不忠不孝了?”

“你,”吕氏年纪大了,称霸萧家太久,一时不知道怎么吵架了。

“老太太是你祖母,你这个态度,不是目无尊长是什么?”

祝嬷嬷见状,忙上去帮腔:“你当街同大男人搂抱,一点廉耻之心也没有,萧家的人都让你丢尽了。”

吕氏当即说:“没错,你这种人,就该打板子!”

几个准备好的婆子,立刻上手去抓。

杜筱玖眼睛一瞪:“谁敢?”

婆子们,被唬住了,回头看吕氏。

吕氏见那些人磨蹭,怒道:“你们还等什么?”

有个婆子胆子大,上去要扯杜筱玖的胳膊。

杜筱玖一扬手:“慢着,太后御赐的花月镯子,你可别给碰坏了!”

婆子马上畏手畏脚。

妈呀,杜筱玖不可怕,怕的是她身上的东西。

另一个婆子,要扯她衣裳。

杜筱玖一笑:“轻着点,这是太后赏的布做的,还有这裙子,也是!”

萧青吾气坏了:“你显摆什么?你不但丢萧家的脸,还丢了太后的脸。”

好像她们不会,扯虎皮拉大旗似的。

杜筱玖说:“我不跟你废话,眼下这屋里,全是你们的人,我说什么都是错;

我一个太后钦封的县主,被你们随便殴打,太后脸面何在;

我等公主殿下和爹回来,还个公道!”

萧府也不是铁板一块。

杜筱玖在这里,不止打听娘当年的事情,还听了一耳朵吕氏和静嘉公主的官司。

吕氏被上官太后派人训斥,在东边公主府,根本不是什么秘密。

果然杜筱玖说这也是太后赏的,那也是太后赐的,又提什么县主,吕氏脸上闪过慌张。

曾经的凶残记忆,立刻充进她的脑子。

她突然想起萧乾嘴里的“朝局”二字,上官太后给杜筱玖那么多赏赐,又封县主。

杜筱玖身上盾牌多的吓人,根本就不算个普通的、随意令人大骂的小姑娘。

名义上,吕氏是杜筱玖的祖母,可是杜筱玖只是住进萧家,还是东府,根本没有上族谱。

她要真是今个儿把人打了,言不正名不顺,上官太后想找茬,理由还不是一大堆一大堆的。

“好,好,好!”吕氏连说了三声好:“你翅膀硬,老婆子我动不了你;

那咱们就一起等着公主府的人来,看谁能包庇你这个心肠歹毒扎人嘴、砸坏人花展、当街搂抱男人的丫头!”

说完,吕氏心里突然平静了。

她还真想看看,静嘉公主知道这一切,脸上会有什么表情。

这可是她抢着接回来的丫头,为了讨二小子的欢心,上杆子的巴结,还联合宫里老妖婆,又是赏赐又是封劳什子县主。

现在就看看,她愿不愿意,跟着一起丢人现眼!

“好呀!”杜筱玖闻言,一扬眉,脆脆一答了声后,又皱眉:“不过这些花草,都是借东府的,你们全堆在这里任太阳暴晒,是嫌它们死的不快吧?”

正文 279撑腰的人 西府闹的动静,早有公主府的人,急忙忙报进了宫。

静嘉公主捻着块贡梨,惊的都忘了往嘴里放。

“你说,青青县主将花展给砸了?”上官太后眉头一挑,来了兴致。

回禀的宫人,点头称是:“咱们听西府花园动静不对,从角门里探头一看,县主一脚一个盆,砸的那叫个痛快;

不过奴婢打听了,说是贵女们指责她,往户部尚书贾大人孙女入嘴的果子里,放了根绣花针;

青青县主不承认,恼羞成怒才砸的!”

“绣花针?”上官太后眉头轻轻一皱:“杜筱玖,是那般阴险手段的人吗?”

她这么多年,就一次看走眼过,还丧了儿子的命!

杜筱玖虽然尽量藏起来自己的情绪,但是上官太后只一眼,就知道她进萧府想干什么。

明明是个直肠子、纯性子,怎么可能背地害人。

砸花展,才是她会做的。

上官太后扭头,见静嘉公主还傻愣愣的,沉默了一会,到底忍不住哈哈大笑。

自先太子没了,永寿宫里的人,已经很久没有见上官太后笑的这么畅快了。

她一笑,屋里的宫人,全跟着乐。

青柠眼睛笑的,皱纹都显了出来。

只是她笑着笑着,眼睛里就蓄满了泪水,悄悄一扭身,擦掉了。

静嘉公主却不明白上官太后笑什么,她将手里贡梨往碟子里一扔,气道:“母后还笑?”

上官太后问:“哀家为什么不能笑?”

杜筱玖,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她闯那么大的祸,怕是从此要被排斥在贵人之外!”静嘉公主说道。

上官太后不以为意:“排斥?你去问问小姑娘,她自个儿愿意进去吗?”

当年梁秀秀,虽不是杜筱玖这般破坏力大,但也是离经叛道的一个。

那时候因为静嘉公主输给了她,上官太后非常不喜。

但今天不一样了。

“静嘉,”上官太后说道:“你快回去吧,怕是吕氏要为难她,你赶紧过去解围。”

“女儿怎么给她解围,她办的错事,任谁能给她解围?”静嘉公主不乐意:“女儿不明白,母后为什么这么喜欢她?”

上官太后耷拉下脸:“我只喜欢我自己的孩子!”

静嘉公主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母后,莫不是有事瞒着她?

上官太后脸上,痛苦之色一闪,当即说道:“哀家这么大年纪了,心软了,见不得小姑娘被人算计!”

静嘉公主还是有些不愿意。

上官太后因为她与静嘉公主之间,有一个萧文治,也不愿意告诉她,自己查出的事情。

她不耐烦的一挥手:“随便你吧,到底嫁出去的女儿,你只要让你的夫婿高兴,就行,不用管哀家这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

这话就严重了。

静嘉公主从座位上滑下去,伏身跪在地上:“母后”

上官太后心里沉重,不愿意看静嘉公主那副懵懂的模样,起身朝卧室走。

青柠赶忙跟上,路过静嘉公主时,她悄悄提醒:“殿下,听太后的总不会错!”

静嘉公主满怀心事,出了宫,衣裳都没换就去了西府。

“公主驾到!”静嘉公主还没进门,一个宫人就前面打头阵。

静嘉公主来西府的时候,还从没有这么大阵仗过,平时只带十几个丫鬟而已。

这一次,直接将进宫的依仗,搬进了萧家西府。

先是宫人开道,接着进来两排护卫分列两边,然后才是未央和长乐,一左一右搀扶着静嘉公主,慢悠悠走了进来。

吕氏等人,全傻了眼。

但是里间的安然公主和文锦茵,却是宫里长大的,自然明白静嘉公主怕是来立威了。

她们两个,只管看热闹,至于哪一边胜出,都是无所谓的。

但是静嘉公主是两人的姑母,在心理上就亲切了两份。

文锦茵和安然公主,不等吕氏等人反应,立刻从屋里窜出来,规规矩矩行晚辈之礼:“静嘉姑母,万福金安!”

静嘉公主没想到她们还在这里,愣了一愣,才说道:“这里有你们两个什么事?”

她是大楚朝,唯一的嫡系长公主,跟永明帝不是一个娘,却并没有受冷遇。..

有益阳公主的,就有静嘉公主的。

平时永明帝,对上官太后,也是极尽孝道。

因此安然公主和文锦茵,不敢忤逆。

文锦茵说道:“安然受了惊吓,借萧老夫人的地方,躺一会。”

“可好了?”静嘉公主问。

文锦茵看了安然公主一眼,安然公主立刻说道:“已经好了。”

“那就回去吧!”静嘉公主冷冷说道:“这是别人家事,你们两个身份矜贵,不好听人墙角!”

“是。”文锦茵和安然公主,异口同声。

吕氏脸色涨红,看着静嘉公主在她面前耍威风,自己小心翼翼招待的小公主,被对方三言两语,不耐烦的就打发了。

她心里本就不自在,更加认为这是静嘉公主,在故意敲打她。

正不高兴着,突见杜筱玖转向静嘉公主,跪了下去:“臣女,恭迎公主圣驾!”

“”

萧泽恒默了默,也撩袍跪了下去。

郑氏和萧青吾,看着萧泽恒的动作,有样学样,全跪了下去,口里学着杜筱玖喊。

主子都跪了,站着的奴才,更要跪了。

呼啦啦一大片,除了静嘉公主这边,对面只一个吕氏,气的浑身筛子一样站着。

怎么就都跪下了,独显她一个;她是婆婆,怎么能跟儿媳妇下跪!

静嘉公主昂着头,看也不看地上那些人,直接走进大厅,立在吕氏身边。

她皇家气度施展开来,更衬的圆溜溜的吕氏,像刚进城的婆子。

吕氏脸色铁青,决定打破眼下局面,先发制人:“你可来了,看你女儿干的好事!”

恶人先告状,这种事,杜筱玖既然在现场,不可能让别人抢她前面的。

初时,只是萧家自己人,萧青吾愿意怎么说怎么说,杜筱玖也不争辩。

反正没人听她的。

刚静嘉公主一进门,杜筱玖就看出来了,自己赌对了,这是来给她撑腰的。

杜筱玖心里有了底,一等吕氏话音落,来不及说下一句话,她当即扬声高呼:“殿下救我,这一屋子人,趁着只我一个人在,栽赃陷害,无所不用其极!

而且借了您的花,不赶紧抢救,全扔在这里任它们枯萎!”

正文 280没人是傻子 “闭嘴!”静嘉公主怒道:“当我不知道你砸了花展,惊吓了各府千金?”

提心吊胆的萧青吾,反而松了一口气:看来是来处置杜筱玖的。

杜筱玖眼睛轱辘一转,当即乖巧的不说话了。

静嘉公主怒气匆匆坐下,心情复杂。

在她的教养里,杜筱玖这种行径,就是犯众怒,不值得原谅,理该受重罚。

但是一扫吕氏,心里天枰,一下子就倾斜到了杜筱玖那里。

比起背地里阴私的人,杜筱玖光明正大,反而显得可爱。

吕氏见静嘉公主呵斥杜筱玖,可没那么心大,以为这是来帮着自己惩治杜筱玖的。

她拉长了声音,说道:“既然殿下也知道她做的不对,让我看,直接扒了衣裳,打二十板子,送去庵里静静心的好!”

之后,在庵里是死是活,另说。

静嘉公主冷冷一哼,抬起眼皮,直接问杜筱玖:“老实说,你为什么砸花展!”

杜筱玖立刻解释:“自然是因为,她们冤枉我。”

她将萧青吾和贾姑娘的事情,如实说了一遍。

“没有做过的事,我自然不能任人污蔑。”杜筱玖说道:“但是她们先入为主,就认为是我干的,我也是没了主意,心里又气。”

砸花展,是逃不了的,但是别的事,杜筱玖就要问个清楚。

想推她入泥坑,也得看自己在岸边,站不站的稳。

她话音刚落,萧青吾急了:“二婶娘,别听她胡说,就是她记恨贾妹妹,使了下作手段,最后反被人抓住,恼凶成怒,砸了花展。”

杜筱玖冷笑:“那我倒要问一声,你口口声声说那绣花针,是我放的,你可亲眼看见?”

“没有亲眼看见,难道就不是了?”萧青吾一阵慌张,她一直紧咬着杜筱玖陷害贾姑娘。

当时那么多人,冷静之后,定是有人想到绣花针,杜筱玖是怎么放进去了。

毕竟光天化日,没有人亲眼所见。

之前场面混乱,杜筱玖又没有指出这一漏洞,导致萧青吾一直没有意识到。

现在猛的被杜筱玖点出来,萧青吾匆匆忙说道:“或者,是你嫉恨与我,提前放针进去;

然而恰逢贾姑娘冒头,你索性直接拿给她吃!”

这本是萧青吾的计划,自然说起来特别的利索,只不过主谋换成杜筱玖而已。

杜筱玖笑了:“花展是你办的,我与萧家又不熟,只前几天进来一次,也不过停留了半柱香的时间;

我又哪里那么大的本事,潜进你的花展,提前将绣花针放进去?”

说到这,她故意一停顿,看了众人表情一眼。

上首两人:静嘉公主面无表情;吕氏面露狐疑,看着萧青吾。

杜筱玖接着说下去:“再说,你说我嫉恨你,我就要问了,嫉恨你什么?”..

萧青吾刚要张嘴,杜筱玖突然叫了一声:“哎呀,我想起来了,你在花展之上,当着众人说过:

是我看你在萧家锦衣玉食、得祖母欢心,而我却流落在外,名声不堪,因此嫉恨与你;

再加上之前,咱们在春宴,发生不愉快,让我粗蛮的本性暴露与人前,对你心生不喜!”

萧青吾脸涨的通红:“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杜筱玖正色:“我自小虽不是大富大贵,也可不缺吃少穿,还不至于没眼界的做个兔子,眼红什么锦衣玉食;

至于讨祖母欢心,你觉着我稀罕吗?

至于什么不愉快,我得罪的人多了,在乎多你一个?”

她掷地有声,隔壁几个屋的人,都听得见。

萧青吾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应对。

杜筱玖趁热打铁:“倒是你,一次两次都看不惯我,觉着我一个小地方来的姑娘,不配做你堂妹;

绣花针,我一个大老粗,知道从哪里找去?

该不是你做给我吃的,弄巧成拙了吧?”

萧青吾眼见着被揭穿,泪水顿时大滴大滴滚落,扑倒在吕氏脚下:“祖母,她竟然倒打一耙!”

倒打一耙的是谁,静嘉公主心里,大致有影了,只问:“这还不好办,那碟果子,从进府到端出去,经过谁的手,一一问来,就知道谁干的了!”

外面跪着的拂柳,本就跪的半身失去知觉,这会听静嘉公主发话,当即吓的当场失禁。

若只是萧府的人,拂柳不怕。

可静嘉公主不一样,她对萧府的人没好感,更别提对下人们有好脸了。

她若是真要帮着杜筱玖彻查,亲手将绣花针扎进果子的拂柳,还能隐藏多久?

她想起传闻中,宫人们审讯的手段,两眼翻白,当即昏了过去。

一股尿骚味,随着她的昏倒,也伴着春风,吹进屋里。

静嘉公主拿帕子掩住鼻子:“还没审,就晕过去一个,真是不打自招!”

竟是直接给萧青吾定罪了。

吕氏不服气:“你就只听杜筱玖一面之词?我的大孙女,规矩最是好的,不可能做下那种事!”

说着,她直瞪萧青吾。

其实她心里,已经信了是萧青吾害人不成,闹的没办法收场。

但是今个儿,若是让杜筱玖好好从这里走出去,她的老脸往哪里放?

萧青吾做没做,不重要;重要的是,必须借着这事,将杜筱玖给废了。

这才能证明,梁秀秀的女儿,跟她娘一样不守规矩,当初萧家没有做错!

郑氏也不承认:“明明是杜筱玖将贵女们惊吓,怎么最后,倒是我女儿害人?公主,你可不能偏心!”

静嘉公主哪里搭理她们,直接扭脸问下人:“那些受惊吓的贵女们,可安抚好了,还在不在家里?”

贵女们被萧家的人安慰着,都在隔壁厅里休息,吃茶。

毕竟涉及内宅阴私,小姑娘们冷静下来一想,也觉着其中有问题。

她们可不像安然公主和文锦茵,这么爱看热闹,因此都找借口回自个儿家了。

只有贾姑娘,和她的一两个好姐妹,不忿今天的事情,觉着受了无妄之灾,势要讨个公道。

因此她们坚持留下来,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静嘉公主进来时,倒是想出去行礼,可是安然都受了斥责,小姑娘们一害怕,索性不出头,继续厅里躲着。

外面动静闹的大,杜筱玖声音响亮,好像专门说给她们听似的。

都是鬼机灵的人,又自小在家里耳熏目染,看着母亲和那些妾室争斗。

贾姑娘将前后事情,细细又想了一遍,脸色当即不好了。

正文 281打不着你,吕字倒着写 贾姑娘心知,这是萧家姐妹斗争,拿她做了筏子!

“无耻!”她怒道:“难道觉着我好欺侮?”

她“蹭”站了起来,就要往外走。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还想去凑热闹?”

留下来的几个贵女一回头,顺着声音响起的方向看。

却发现角落里,贺丹云正垂目喝茶。

一个贵女忍不住,奇怪的问道:“贺姑娘怎么还没走?”

那些自认不相干的人,全都回家了,她们要为贾姑娘打气,才留下来的。

贺丹云从来不理人,怎么今个儿突然看起热闹来?

想起之前贺丹云,帮着杜筱玖说话,贾姑娘面色不善:“贺姑娘,又来凑什么热闹?”

平津侯府再得万岁看重,小姑娘们之间的事,也用不着他们插手!

贺丹云把玩着手里茶盏,面色颇不耐烦:“战士们就要奔赴前线,我是怕你们头发长见识短,为一件小事,连累家里!”

“这话怎么说?”贾姑娘当即竖起眉毛:“前朝事是前朝事,内宅是内宅,怎么会牵连!”

其实这话她也不信,内宅琐碎牵连到男人前程的事还少吗?

且不说别人家,就是这个萧府,自杜筱玖出现后,外面人家私下里没少嘀咕。

说的最多的,就是梁秀秀太猖狂,得罪了人,才导致梁家被灭。

贺丹云虽然不是安然公主常住宫里,但她哥哥是皇帝近臣,母亲是已经去世的,德音长公主的女儿。

论内部消息,确实比耕读世家出身的贾姑娘,更准些。

贾姑娘对身边几位姑娘使了个眼色,靠过去:“你是什么意思?”

“户部负责军队粮草,萧仆射同长兴伯不合。”贺丹云划拉着杯子,将母亲教的话,原原本本说给贾姑娘:“你自己想!”

自己想?

贾姑娘眉头紧蹙,还想再问,厅门吱呀一声打开,萧府丫鬟说道:“贾姑娘可在,公主殿下有请!”

来的人,是静嘉公主身边的大丫鬟长乐。

贾姑娘忙迎上去,笑着说道:“长乐姑姑,我在这里。”

长乐笑道:“贾姑娘,公主请你过去,问两句话,你莫怕,照实说就是。”

贾姑娘点头,临走,装作不经意的模样,扫了贺丹云一眼。

萧家人所在的大厅里,鸦雀无声。

那些花草,已经被人收拾下去重新安置。

吕氏和静嘉公主上首,并列坐着。

厅里乌压压跪满了人,前面领头的,是萧青吾和杜筱玖两个。

郑氏一边立着,正气呼呼的瞪着杜筱玖,就等吕氏一句话,好立刻撕巴了她。

而萧泽恒,因为唤了别府的姑娘,为避嫌,他先告辞了。

左右这里,已经没他什么事。

贾姑娘上前,对着静嘉公主和吕氏,行了礼:“给静嘉公主和萧老夫人请安。”..

又是将静嘉公主放在前头,吕氏很不开心。

但是再不开心,也不如将杜筱玖打进尘埃重要。

她堆起笑,犹如一个和蔼的长辈:“贾姑娘莫怕,你只要告诉我们,花展上,杜筱玖这个丫头,怎么用绣花针暗算你,就行!”

“”

这哪里是问话,分明就是已经给杜筱玖定罪,就等贾姑娘再压上根稻草了。

贾姑娘扫了眼凶巴巴的郑氏,还有期盼着看着自己的吕氏,以及面无表情的静嘉公主,突然对杜筱玖心生同情。

流落在外已经够可怜,回到自己家里,面临的不是嘘寒问暖,而是群狼环伺。

“我看不惯青青县主对下人的态度,上去说了两嘴。”同情归同情,最后受损失的总归是自个儿,贾姑娘当即说道:

“我们两个闹不愉快,萧大姑娘上来劝,最后给了我一个糖果子;里面有根极细的绣花针,若是没扎到我的嘴,怕就要划烂我的喉咙了。”

大厅里一阵静默。

吕氏肥胖的脸颊,抖了抖,深呼一口气,重新问道:“你说糖果子,青吾给你的?”

不是说,糖果子,是杜筱玖放的绣花针吗?

感情从头到尾,人家就没摸过糖果子!

吕氏阴嗖嗖瞪了眼萧青吾。

萧青吾都忘了哭了,怔了半响,又嚎起来:“贾姑娘,我好心帮你出头,你怎么不知好歹!”

“她们姐妹怎么闹,跟我什么关系,将家里上不得台面的矛盾,牵连到客人身上,当人都是傻子?”

贾姑娘翻了个白眼,朗声说道。

她的话,几乎侧面证实了杜筱玖说的话。

静嘉公主抬起眼皮:“长乐,给贾姑娘送车药材,赔金百两,你亲自送到贾府去!”

长乐应了一声,走上前对目瞪口呆的贾姑娘说道:“贾姑娘,请。”

“其实”贾姑娘脸上一红:“不用赔那么重的礼,也是我一时任性,小题大作了。”

贺丹云说的那句话,跟着长乐来大厅的路上,她反复琢磨了琢磨。

户部虽不归萧仆射管,但是左仆射请了病假。

若是萧仆射,真想从粮草上下手,对付长兴伯,她祖父低人两个官阶,不同意得罪人,同意就被拉下水。

今个儿她要是再帮着萧家针对杜筱玖,在外人眼里,这就是贾家和萧家勾结的证据了。

所以她索性说些有利于杜筱玖的供词,跟萧府上下撇清楚。

只是没想到,证词得了静嘉公主的心,得了这么多的赔礼,贾姑娘着实惶恐的很。

她一时,还真不敢接受这么重的赔礼道歉。

然而静嘉公主却微微一笑:“本就是萧府对不住你,不必推辞,回去吧。”

长乐又请了一遍贾姑娘,她不敢再推辞,只好应了,打算回头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祖父。

她一走,静嘉公主冷冷一哼:“真是有趣,偷鸡不成蚀把米,聪明反被聪明误!”

郑氏自是知道女儿什么心性,往果子里插绣花针害人,萧青吾做的出来。

但是今天说的,是这个事吗?

为了救女儿,郑氏突然聪明了一回:“弟妹,咱们说的是杜筱玖砸花展、惊吓贵女,怎么拐绣花针上去了?”

她的话提醒了吕氏:“对,没错!杜筱玖惊扰贵女,砸毁大半珍贵花草,这事大家都看见,总没跑吧!”

说着话,她斜了眼静嘉公主。

静嘉公主没吭声,吕氏得意,当机立断:“立刻上板子,扒了衣服,给我狠狠打!”

今天不打死杜筱玖,她吕字倒着写。

正文 282被人看了 从静嘉公主问完话,杜筱玖说完该说的,就不再说话。

她知道,自己的戏唱完了。

接下来,她就是个看客。

倒是意外,贾姑娘看似公允,其实还是为自己说了话。

吕氏执意要打自己板子,杜筱玖知道,又该自己上场了。

婆子们还是不敢上前,杜筱玖站起身一扬手,将身上的外衣给脱掉扔了,只剩内里粉红的长裙子。

静嘉公主:“……”

吕氏:“……”

所有人:“……”

杜筱玖冷冷一笑:“既然欺侮我孤苦伶仃,执意要打,我脱了太后的衣裳,给你们打便是!

只是有一条,我是太后钦封的青青县主,你们掂量清楚,再动手!”

这话简直是火上浇油,静嘉公主都闹不清,杜筱玖图什么。

吕氏脸色由红变紫:“孽障,当真以为我不敢打你!”

她见婆子还是畏畏缩缩,不敢上,站起身亲自走过去,抬起巴掌,狠狠扇了下去。

杜筱玖耳朵一动,没等吕氏碰到自己,朝后一退,直接摔在拂柳身上。

拂柳晕倒后,主子们不发话,也没人敢上去扶她。

被杜筱玖一压,她闷哼一声,反倒醒了。

只看见杜筱玖翻身起来,爬着去抱住吕氏的腿,哭嚎起来:“祖母,我知道你记恨我的亲娘,看见我不高兴;

但是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您就不能放下吗?

萧青吾是孩子,难道我就不是?

就因为我是她的孩子,您就这么磋磨吗?”

吕氏气急,使劲甩腿,可是杜筱玖就跟狗皮膏药一样,黏在她身上。

静嘉公主神情莫测,抬眼,正看到走进来的萧乾和萧文治。

她掩住目光里的复杂,站起身,却并不上去劝阻。

静嘉公主看的清楚,吕氏抬起手的时候,杜筱玖本意,是要推开对方的。

但是萧乾和萧文治两人迈进来的那一瞬间,杜筱玖突然倒下去,好似后背长了眼睛。

吕氏只顾着摆脱杜筱玖,根本就没看见进来的人。

她见甩不掉,气的浑身肥肉都在颤抖,直问左右:“我的拐杖呢?我的拐杖呢?”

祝嬷嬷刚想将拐杖递过去,猛的看清楚萧乾和萧文治,唬的赶紧喊了声:“老太太!”

吕氏没听见,见没人拿拐杖过来,蹲下身子,扬起巴掌就扇杜筱玖嘴巴。

杜筱玖撒泼,但是不认吃亏。

她胳膊一挡,吕氏的巴掌,直接扇在花月镯子上。

叮铃一声,镯子碎了。

可见吕氏用了多大的劲儿,她的手被镯子划了一道长口子,血珠子立刻渗了出来。

吕氏脸一抽,喊了声“哎呦!”

但是声音太小,杜筱玖又哭的上紧:“你打死我,就能消气了吗?您不疼惜我,就不管我爹伤不伤心吗?”

萧乾脸色阴郁,冷眼看着这场闹剧。

他宫里一出来,就看到长兴伯,拦着萧文治说话。

萧乾怕长兴伯不利于次子,立刻上去。

然而长兴伯不等他靠近,就先行离开。

萧乾怎么问萧文治,萧文治就是紧闭着嘴不说话,急匆匆往家里赶。

他心知,家里怕是出事了。

结果一进家,就看见这场闹剧!

“住手!”萧乾怒喝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吕氏一哆嗦,见是他来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干什么?你眼睛瞎吗,你这个新进府的孙女,活活想气死老婆子我呀!”

被杜筱玖这么一折腾,十多年年前村里撒泼骂人的记忆,忽地涌进吕氏的脑子。

吕氏又拍手又踢腿,初时还有些生疏,喊上两嗓子后,找到感觉,马上进入了状态。

“不活了,不活了!”吕氏哭道:“儿媳妇瞧不起我,孙子避着我,孙女要气死我!”

萧乾当着媳妇和儿子的面,被吕氏这么一嚎,面色立刻跟猪肝一样。

“愚妇!”他朝萧文治喝道:“还不将你娘扶起来!”

萧文治从进来,就傻傻的。

长兴伯拦住他,只说了一句话:“当年你护不住你媳妇,现在竟然还护不住你的女儿,废物!”

他扯着对方的袖子,问出了什么事。

长兴伯甩开他的手,丢给他一个蔑视的目光,就走了。

他想着家里,定是出了什么事,顾不得回答萧乾的质问,急匆匆赶回来。

他看到了什么?

自己的亲娘,发疯一样打自己才找回来的女儿。

恍然间,他好似看到自己不在家时,吕氏是怎么折磨梁秀秀的。

废物!

萧文治耳边,传来长兴伯这一声“废物!”

他攥紧拳头,冲到吕氏跟前:“娘!你是不是要逼死儿子,才高兴!”

吕氏的哭嚎,戛然而止!

静嘉公主的手,藏在袖子里,紧紧掐着手心。

他,到底舍不得,梁秀秀的孩子受苦!

杜筱玖这时候,哭嚎变成了轻轻抽泣,犹如受了莫大委屈,却不敢哭出声。

她朝旁边挪了挪,正踢到萧青吾腿上。

萧青吾一直傻愣愣,看着吕氏和杜筱玖,谁比谁嚎的响亮。

自来京里后,她都不敢那么大声哭,最多拿着帕子,欲哭无泪。

今个儿算是过份,也只是哭哭啼啼。

哪像杜筱玖,扯着嗓子嚎,就怕外面听不见,还直接唤醒了祖母深藏内心的泼妇记忆。

不要脸侧无敌,她突然有点害怕。

吕氏愤怒的,看着萧文治一个头,接着一个头,嗑在冰冷的青砖之上。

没一会,萧文治脑门上就开始流血。

吕氏偏疼长房,那是因为长房没有一个有本事的,她再不疼着点,儿子孙子将来喝西北风去。

小儿子长的俊,有才华有官职,她自然也喜欢。

但是因为前后两个儿媳妇都不得她心,渐渐的,也就冷了。

再冷,也是身上掉下的肉。

吕氏急急的去扶萧文治:“傻幺,你这是干嘛,要气死你老娘吗?”

萧文治哭道:“只求母亲看在儿子份上,饶了我的女儿!”

杜筱玖心里一悸,有些疼。

她是不是太过了?

吕氏恨恨看一眼杜筱玖:“你知道她干了什么,就说要饶她?”

萧文治一愣,还未开口,就听见一个女孩子的声音:“给萧仆射、静嘉公主问好,今个儿这个花展,瓜不错!”

“……”

院子里和大厅里的人,瞬时傻了眼,面色尴尬的目送贺丹云轻飘飘离去。

刚才长乐,不是已经送贾姑娘等人走了吗?

怎么还有一个?

正文 283求饶 贺丹云都走了好一会了,萧家还陷于,丢大人的震撼之中。

萧乾太阳穴一突一突,脑门青筋炸起。

他率先清醒过来,上前一步踹了吕氏一脚:“滚回屋里去!”

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明天京里都会知道,他家里有个撒泼打滚的老妻!

一辈子的英明,全毁在今朝!

吕氏平时横,萧乾如果真生气,她也不敢太泼。

萧乾这次眼神,着实吓人,恨不得吃了她一样,看来是真恼了。

祝嬷嬷赶忙过来,扶起地上的吕氏,对萧乾说道:“这不怪老太太,实在是二姑娘酿了大祸!”

萧乾抬脚踹了她:“下贱胚子,主子说话,你插什么嘴!”

祝嬷嬷挨了一脚,没敢再说话,扶着吕氏,狼狈的进了里屋。

这时候,萧乾才阴沉着脸,转向静嘉公主,抬手作揖:“公主殿下,到底出了什么事?”

静嘉公主忙避开半个身子,对萧乾道了个万福。

萧乾和吕氏不一样,他是前朝手握实权的仆射,而静嘉公主只是无权的公主。

她可以在耍横的吕氏跟前摆威风,对萧乾,还是给足了面子。

“小孩子的事情,”静嘉公主说道:“大姑娘算计二姑娘不成,二姑娘恼了,砸了花展!”

萧乾嘴角一抽,看向杜筱玖。

这还是杜筱玖进萧府后,两个人第一次见面。

刚才见她委屈哭的不成人样,这会儿腮边还挂着两行泪,眼睛红的跟兔子一样。

这么个小姑娘,尽然不顾前不顾后,砸了花展!

“来的贵女,可受了惊吓?”萧乾第一个想的,是莫要惊吓了客人。

静嘉公主还没说话,萧青吾就插嘴:“贵女们,全吓疯了!安然公主都吓得站不直身子!”

萧乾眉头紧紧皱起来:“怎得她也来了?”

不过话音一落,他自己就明白过来,狠狠瞪了眼萧青吾:“文家姑娘定是也来了?”

萧青吾目光躲闪,不敢看萧乾。

萧乾气的,将手里的金刚菩提串,直接砸向了萧青吾的脑袋。

萧青吾尖叫一声,捂住脑门:“祖父何故砸我!”

萧乾都要被气笑了:“砸你没脑子!”

刚才静嘉公主说,萧青吾算计杜筱玖不成,惹了对方反噬。

怕是文锦茵,在背后挑拨和暗示吧?

“滚!暗算同族姐妹,杖二十,禁足半年!”萧乾是真恼了。

萧青吾不服:“那杜筱玖呢,她砸了我半园子的奇花异草,惊吓了贵女,难道就不受责罚吗?”

萧文治猛的抬头,看仇人一样看萧青吾。

唬的萧青吾朝后一缩,嘴里却很硬气:“二叔何故这般看我,偏心也要有个限度!”

祖母撤了,她若不争一争,难道今天的事情,全让自个儿扛了不成?

静嘉公主默了默,开口说道:“那半园子的奇花异草,本就是你借我的;既然是二房姑娘砸的,我且不让你赔偿了,此事一笔勾销!”

萧青吾都惊呆了,张着嘴不知道要说什么。

静嘉公主,原来还准备让她赔偿那些损失。

一盆花都要几十两银子,那可是半园子

萧青吾闭上嘴巴,恨恨看向杜筱玖:“你运气好,有个好爹,还有个好后母!”

后面三个字,她说的特别重,咬牙切齿。

静嘉公主一偏头,未央上去就是一个嘴巴子:“放肆,殿下家事,也是你能非议的!”

这个巴掌可不轻,萧青吾的脸当即肿了起来。

郑氏惊呼一声,扑过去抱住萧青吾:“我的儿!”

她不敢替她喊冤,只抱着萧青吾哭。

萧青吾捂着肿起来的脸,对杜筱玖更恨了。

她推开郑氏,摇摇晃晃站起身:“祖父,惊吓贵女,您认为无所谓;那杜筱玖当街,跟长兴伯搂抱,此等羞辱门庭之事,难道您也忍了?”

萧乾脸色一凝。

郑氏害怕,扯住萧青吾:“别说了,别说了!”

萧青吾不管不顾:“我就是暗算她又如何,她一个乡野丫头,进了萧府,不尊上不敬下,我看不惯是应该的!

虽然不知道祖父您,为什么要接她回来,还纵容着她不入族谱不改姓氏,但她同外男勾搭,丢的难道不是萧家的脸面?”

“闭嘴!”萧乾怒道:“郑氏,带她回去,板子免了,但是不许再出屋子!”

郑氏哭着,硬拉着挣扎的萧青吾,对萧乾行礼,想了想,对着静嘉公主也行了一礼。

静嘉公主垂着眼帘,一动不动。

那些跪着的丫鬟,本就是长房的人,郑氏一走,萧乾看着她们烦,也撵了出去。

院子里的人,顿时少了一半。

萧文治小心翼翼问杜筱玖:“可伤了哪里没有?”

杜筱玖摇头,抬起眼皮看了萧乾一眼。

一个干巴巴得老头子,许是上位太久,身上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质。

她伏在地上:“今个儿本是孙女鲁莽,请您责罚!”

萧乾冷冷哼了一声,脑子里,浮现出长兴伯的脸。

“本念你自幼流落在外,老夫不忍为难你。”萧乾说道:“谁想到你性子养野了,冲撞贵女不说,还不知羞耻,同外男来往!”

杜筱玖也豁出去了:“他不是外男!”

萧乾瞳孔一缩:“不是外男,难道是你亲属?”

“是”杜筱玖猛的一昂头:“长兴伯从延城县,与我经历过万般艰难,一起抵御奸人暗算,有着过命的交情,怎么能是外男!”..

杜筱玖深吸一口气,对这种不能说的秘密,简直憋坏了心肺。

她重新俯下身:“砸了今天的花展,这错我认,但是打板子我不服;

不如您也禁了我的足,免得我四处给萧家惹祸,碍了谁的眼!”

吕氏和萧青吾吃了大亏,定是不会饶她。

杜筱玖盘算着,京里高门规矩同延城县不一样,她不如退一步,直接去查清萧家当年罪行。

禁足在公主府,可以避免被吕氏和萧青吾,钻空子找麻烦。

萧文治看着伏在地上的杜筱玖,分外不忍心。

“父亲!”萧文治一转身,跪在萧乾跟前:“求父亲”

话没说完,萧乾就怒道:“求什么?你觉着,以她这种置萧家与不顾的行为,该轻轻放过去?”

若不是为了对方手里东西,早勒死在外面了。

萧文治语噎,为难的看了眼杜筱玖。

静嘉公主心里叹口气,开口说道:“公公,萧青吾起头,县主闹事,给我个面子,都做一样的处罚吧。”

正文 284快跑! 静嘉公主,带着杜筱玖直接从角门,回了东边公主府。

她一句话也没跟杜筱玖说。

杜筱玖也乖巧,自己回了自己的屋子,关上房门,鞋子一脱,上床睡觉。

萧文治回东府时,看到小玉领着一个脸生的丫鬟进来,立定,问道:“你刚才去哪里了?”

小玉是杜筱玖从延城县带来的,按说刚才杜筱玖被众人责难,小玉应该陪在身边才对。

但是她却不在,现在还带着个脸生的丫鬟进府。

萧文治的语气,隐隐含着怒气。

小玉吓得脸色苍白,硬着头皮说道:“姑娘前儿从镖局买了个会武功的丫鬟,今个儿人来了,奴婢去接。”

会武功的,丫鬟?

萧文治初时不解,随即恍然。

他抬眼看了看小玉身后,垂着头的小丫头,默了默,挥手让人进去。

小玉胆战心惊,躲着人,回了杜筱玖的屋子。

见杜筱玖蒙着被子睡觉,小心的喊了声:“姑娘?”

长兴伯送姑娘回来,本意是跟着进来,怕杜筱玖吃亏。

但是杜筱玖死活不同意。

如今京里人,都快传遍梁景湛和杜筱玖的闲话了。

既然注定不能在一起,何必耽误梁景湛以后的亲事。

再说,梁景湛也进不去萧家内宅。

杜筱玖执意独自进府,拿小玉做幌子,梁景湛将会武功的丫鬟,赶紧交给小玉。

梁景湛无奈,去守着归家的萧文治,说了两句,才开始交代小玉事情。

杜筱玖听见小玉的声音,掀开被子,见其身后一个脸生的丫鬟,心知这就是梁景湛寻来的。

瞧着倒是干爽利索,容貌也清秀。

杜筱玖问:“叫什么名?”

“奴婢自小卖给人牙子,只记得本姓艾,没有名,请姑娘赏一个。”小姑娘回道。

小丫鬟来自镖局,从小被卖,因为人牙子的住处,靠近镖局。

她喜欢趴着墙头,看人练武,宋嬷嬷瞧她机灵,就教了几手。

后来梁景湛不想杜筱玖受苦练武,就交待宋嬷嬷,寻个会武的丫鬟。

宋嬷嬷第一时间,就想到这位乖巧伶俐,无父无母的小丫头,因此买来很是训练了一段时间,才给送来。

杜筱玖也知道这个情况,因为梁景湛说的很清楚。

她轻轻说道:“那就叫小艾吧。”

小艾脆生生答应了,又问:“姑娘,有需要我干的活吗?”

杜筱玖笑了:“外面三个丫鬟能干活,不用你。

你每天跟着小玉,陪我身边就好。”

她又不是豪门千金,哪那么多事给人干?

小玉等两人答完话,才犹犹豫豫开口:“姑娘,齐世子在门口呢,问您见不见?”

杜筱玖瞪圆眼睛:“他来干什么?”

小玉脸色变得特别古怪:“说,是给您出气来了,他脸上还青一块紫一块的。”

欸?

齐喧就蹲在公主府对面。

双瑞心疼的拿街头买来的熟鸡蛋,给齐喧敷肿起来的脸。

“哎呦,轻一点!”齐喧嗤牙咧嘴。

双瑞都要哭了:“要不咱回家吧,元宵姐姐处理这些伤,拿手。”

“等会儿,小玉还没出来回消息呢。”齐喧瞪眼。

杜筱玖闹那么一场,那些贵女一回家就告状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萧府还没审出个所以然,外面已经传了好几个范本了。

齐喧游手好闲,自然也听到了。

他气的呦!

杜筱玖怎么可能那么阴毒,用绣花针扎人嘴?

砸花园?

那肯定是被逼急了。

齐喧不乐意了,带着双瑞和王府侍卫就要闯萧府。

还是双瑞记着定北王的吩咐,别闹事!

“爷,那是萧仆射的家,咱带那么多人砸场子,会被弹劾的。”双瑞说道:“不如咱俩悄悄蹲在门口,等欺侮杜姑娘的人一出来,麻袋一套,揍她一个狗血喷头!”

这主意好。

齐喧本就觉着,仗势欺人很不好。

亲自动手,才过瘾。

他当即同意,挥手让侍卫远远跟着,静观其变。

结果他在萧府门口等到半下午,终于看见有人出来了。

“马车上,是贾字吧?”齐喧问道。

“没错,是贾不是甄!”双瑞答。

齐喧一搓手:“就是她!”

那个找事的贾姑娘,就是大家嘴里害的杜筱玖被人冤枉,怒砸花展的那个。

等到拐角,王府的护卫将贾姑娘带的家丁冲散,齐喧一个箭步冲上去。

“站住!”齐喧大喝一声。

贾姑娘脸都吓白了,抱着丫鬟缩在马车一角。

齐喧上去一把掀开车帘:“咋地?有本事欺侮人小姑娘,没本事出来跟爷单挑?”

贾姑娘一听,眉头竖了起来;再一看,更气愤:“又是你!”

齐喧也乐了:“那个广聚轩,背地里说人长短的长舌妇!”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出来,今个爷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户部尚书家的姑娘,是个长舌妇、搅事精!”

齐喧伸手就要去捞。

贾姑娘吓得惊声尖叫,抱着丫鬟使劲往后缩,还拿脚踹。

双瑞看不下去:“爷,人是一姑娘,这样好吗?”

齐喧一瞪眼:“姑娘就能为所欲为,随便祸害别人啦?”

贾姑娘吓得,根本不敢抬头。

真要被齐喧拉出去,她丢人大发,真不要活了。

只是贾府的家丁,哪里干的过王府的侍卫?..

定北王怕齐喧有危险,派的还是精挑细选,上过战场杀过人的侍卫。

没一会,贾府的家丁全趴在地上,王府侍卫将贾家马车围的严严实实。

贾姑娘绝望了。

幸亏这个时候,看完热闹的贺丹云途径此地。

见前面多了几十个护卫,衣着似乎是定北王府的,随之伴着几声女孩子的尖叫。

她登时恼了。

贺丹云一个人出门,从来不带侍卫和丫鬟。

她直接冲了过去,王府侍卫都没来的及阻拦,只觉着眼前一花,一个长裙子姑娘就飘过去了。

然后,齐喧一声惨叫,被人摔在地上。

贺丹云扶住马车,对车里贾姑娘说了声:“无事,我来了。”

贾姑娘这才拍着胸口,抱着自个丫鬟嘤嘤哭起来。

齐喧一屁股被摔在地上,怒道:“丫敢打小……”

“爷”字还没出口,他突然瞪圆眼睛:“是你?”

我擦。

齐喧一骨碌爬起来,冲双瑞喊:“快跑!”

啊?

双瑞傻了。

正文 285有本事你接着挠! 贺丹云直接抓住齐喧,挥起拳头就揍。

齐喧内心是绝望的。

“别打脸,哎呦,别打脸!”齐喧怒道:“我说你这个娘们,上次不是挠的吗?”

他就说,明明是个公子,怎么留那么长指甲。

原来,对方是个女的!

齐喧是个战五渣。

没一会,脸上就青一块紫一块,王府护卫眼睁睁看着对方一个姑娘,将自家世子给打了。

他们倒是想救,但是齐喧不让。

见他们要上来,他还喊:“都站住,转过身,不许看!”

侍卫一向听话,站住就站住,转身就转身。

“我擦,你么还真听话!”齐喧哀嚎:“都说了,别打脸,呜呜。”

贺丹云打的手累,将齐喧往地上一扔:“呸!”

齐喧捂着脸:“打人算什么,有本事你接着饶呀!”

顶多脸上几个血口子,回头人问,还能说被猫抓了。

现在倒好,一看就是被人拳头揍了。

他堂堂一个定北王世子,怎么能丢得起这个人。

贺丹云冷冷说道:“今个本姑娘,刚剪了指甲,算你走运。”

要是挠起来,就不是上次那几个血口子的事情了。

她最看不起男人欺侮女人。

贺丹云走回马车,直接跳进车里,对惊魂未定的贾姑娘说道:“走,我送你回家!”

贾姑娘脸一红,拿出帕子递给贺丹云:“谢谢贺姑娘,你比那些男子,更勇猛。”

若是男二,她就以身相许作为谢礼了。

贺丹云接帕子的手一顿,眉头微蹙,这夸奖怎么听着,那么别扭?

齐喧蹲在公主府门口,越想越气:“打完人就跑,一点也不负责!”

他已经让侍卫跟着,看是哪家姑娘了,回头非得上门去讨个说法。

双瑞哭丧着脸,剥皮的鸡蛋已经在齐喧脸上滚了好几遍了,肿还是不消。

幸亏小玉,没一会就从角门出来,手里还拿着药膏。

齐喧立刻起身,冲小玉招手:“小玉,小玉,你家姑娘没事吧?”

萧家那种虚伪的人家,会不会重罚杜筱玖?

小玉行礼,说道:“没事,就是禁足半年,不许出府。”

啥?

半年!

齐喧顿时泄气,好不容易盼着梁景湛出征,自己可以使劲在杜筱玖跟前,刷好感了。

哪知道对方直接被禁足半年,再出来,梁景湛估计都立功回朝了。

“姑娘今个儿被人暗算,没忍住性子,砸了花展,被禁足也是能想到的。”

小玉说着,将药膏递给双瑞:“这是宫里的东西,每天三次,很快就消肿的。”

双瑞笑着接了,小玉又对齐喧说道:“姑娘出不来,您来看她的心意,姑娘领了;

说世子回府去,好好呆着别惹祸,六月太后千秋,说不准她就被特赦,放出来了。”

齐喧一拍脑袋:“对呀,太后不是喜欢她,赏了很多东西吗?”

到时候,杜筱玖一定提前出来的。

掐指一算,也就是禁足两个半月而已。

全当杜筱玖在家里,休养生息了。

齐喧还是不放心:“那,她要是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公主府没有的,你托人告诉我一声。”

小玉笑了:“自然,世子赶紧回去抹药膏吧,太阳一晒,回头再重了。”

“好好。”齐喧笑:“那我回去啦,你和杜姑娘,别怕事,有小爷我呢!”

小玉噗呲一笑,直看着齐喧拐了弯,回头四处看了眼,并没有直接进府,而是一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

走了半条后街,小玉进了一个新开张的小面馆:“掌柜的,来碗面,一钱香油二两葱花!”

掌柜的一笑:“姑娘,本店今个儿没买到大葱。”

“大蒜也成!”小玉甜甜一笑。

掌柜手往楼上一指,再没说话。

小玉拾阶而上,楼上只有一间屋子,一个中年男子,正坐在屋里削木剑。

“可是青川大人?”小玉小心翼翼问道。

青川是梁景湛身边的暗影,自然认得小玉。

他起身抱拳:“小玉姑娘,姑娘可有什么吩咐没有?”

梁景湛将一百多个兄弟,分出三批。

南边一批,北边一批。

京城的,由青川带领,从今天起,听从杜筱玖的派遣。

小玉从袖子里,抽出一副画像:“这是萧家西府,一个管事婆子,姑娘让青川大人派人盯着,只看她同什么人接触,都干些什么说些什么。”

盯梢的活,比较轻巧。

青川接过画像看了两眼,说道:“请姑娘放心,属下定不辱命!”..

小玉见其收了图纸,又掏出两张银票,笑着递过去:“这是姑娘犒劳大家伙的。”

青川不肯接。

小玉说道:“姑娘最近出不来府,就当是这一段时间,大家伙的经费。”

青川这才收了,杜姑娘跟伯爷一样,也是个待人宽厚的。

他又问道:“只监视,需要咱们上去抓人吗?”

“姑娘说,先不用,眼下不是时候。”小玉答道:“倒是怎么传递消息,咱们要提前商量好。”

杜筱玖不能出府,小玉也不好常出来。

两个人定了传递消息的暗号,小玉这才出了这个小阁楼,在街上买了点心,提回公主府。

这个时候,天色将黑了。

萧文治踩着时辰,进了静嘉公主的屋子。

静嘉公主已经换了家常衣裳,倚在榻上看书。

见他进来,静嘉公主并没有像往常那般,起身迎接。

萧文治心里有愧,碍着她坐下,没话找话:“看什么书?”

“不过是些打发时间的话本子。”静嘉公主随口一答,还是没有动弹。

萧文治默了默,手伸过去搂过静嘉公主:“今天,辛苦你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静嘉公主待他的孩子,是真的心善。

未央和长乐见状,熄灭了蜡烛,只留两根照明的。

临走,长乐拿眼神询问静嘉公主。

静嘉公主微不可见的一摇头,长乐捂住嘴,强忍住内心激动,拉着未央带上房门,悄悄退了出去。

静嘉公主看着摇曳的烛光,眼睛里有东西闪亮:“二郎,我想要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她说不要孩子,萧文治当年同意了。

静嘉公主不知道,他是私心,还是无所谓。

她还年轻,还能生出自己的孩子,这次不让长乐准备那些东西了,她只想要个孩子!

可是,萧文治愿意吗?

静嘉公主不敢抬头去看对方。

萧文治静默半响,才吐出一个字:“好。”

正文 286伏笔 西府,萧泽扬哼着小曲回来,满身的酒气。

他先去郑氏屋里,说声我回来了。

郑氏正愁眉苦脸,同身边丫鬟唉声叹气。

萧泽扬见气氛不对,问道:“这是怎么了?”

郑氏见他衣衫不整,一进来就熏得人受不了,瞪了他一眼,罕见的没让丫鬟赶紧过去伺候。

萧泽扬更好奇了:“娘,怎么了?妹妹跟人跑啦?”

郑氏立刻气的,抬起拳头使劲捶了他皮捶:“让你胡说八道,让你胡说八道!”

“哎呦哎呦!”萧泽恒抱住头,躲到一边炕上。

郑氏手一顿,愣了一会,突然拿手捂住脸:“我这是造了什么孽,生你们这两个不懂事的孽障!”

“雨盼!”萧泽扬恼了:“你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雨盼小心翼翼回答:“今个儿大姑娘办花展,让二姑娘给砸了场子。”

萧泽扬不愿意了:“我去,敢砸我妹妹的场子,我这就去将她揪出来,打一顿!”

“打你一顿!”郑氏怒道:“这事已经被老太爷平息了,你可别再闹起来!”

萧泽扬不耐烦:“祖父都出头了,你们还哭丧着脸干什么,一点也不吉利!”

郑氏气的呦,抬起手想再捶他,落到胳膊上,又舍不得,只轻轻拧了一下。

“满园子的奇花异草,听说一盆都要好几十两银子!”她说道:“你二婶说不用赔了,可是老太太今个儿吃了亏,气没地方撒,愣是扣了咱们长房半年的月银!”

长房的下人,都是按着萧仆射官职,学着别家的规制采买的。

平时长房吃喝全从公里,月银郑氏也没操过心。

但是吕氏一克扣,缺点立刻显出来了。

这才半天,郑氏怕萧青吾气太狠,准备给她做点宵夜,小厨房没有东西了,就去大厨房要。

谁知道大厨房给了东西,却算了一笔帐,只说不好给老太太交待。..

换作以往,郑氏早拿出银子,给她们另外采买了。

“咱们以后,怎么出门,怎么花销?”郑氏数落道:“以后,你也别往外浪去了,省点银子!”

萧泽扬一听,笑了:“娘,银子那是省出来的?”

他唰,从袖子里掏出两张银票,扔给郑氏:“这就当儿子孝敬您的!”

郑氏接过银票,搭眼一看,竟是百两大的数额。

萧泽扬不事生产,哪里来的这么大张银票?

郑氏当即狐疑:“你这是哪里来的?”

萧泽扬笑:“当然是儿子赚来的,您老收着吧,以后还有!”

郑氏不多想,喜的将银票收进小匣子:“这才对,你这么大个儿人,早该有点进项了;不能什么风光,都让二房那个小子抢去!”

萧泽扬见郑氏高兴了,这才起身,摇摇晃晃回自己院子,朝着徐氏显摆去了。

他一走,雨盼上前,提醒道:“夫人,大爷哪里来的进项,没干什么违反律法的事情吧?”

她就差说干坏事了。

郑氏一瞪眼,劈头一巴掌:“你怎么就不想好?

二房挣钱,那叫出息;我儿子挣钱,就是办了坏事?”

雨盼捂着肿起来的脸,陪着笑,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家里两个闹事的姑娘,都给禁足。

至于杜筱玖花展溜出来,找陈婆子的事情,因为后头闹的更大,竟没人知晓此事。

陈婆子松了一口气,自然也不会傻的主动交待。

整个萧府,突然清净下去。

除了有一天,杜筱玖屋子里闹了贼,引起一点涟漪。

之后,再无其他可以用作谈资的事情。

京里人家,也不过谈了几天花展上的热闹,就被另一件事吸引过去了。

永明二年,四月十六。

宜修造、破土、移徙。

梁景湛率军五万,开往南方边境。

永明帝登高相送,祭祀祈福。

按说出征,最少要准备一个多月的时间。

梁景湛也是这般给杜筱玖说的。

但是永明帝,好似早就准备好了似的,一确定好出征的主帅副将,立刻就定好了出发时间。

没人提醒他,太仓促。

骑着战马,走出城门,梁景湛回望了一眼城墙上,表情隐晦的永明帝和平津侯。

当年梁家出事,永明帝还是个不起眼的皇子。

梁景湛顶着自己的名字,带着铁矿进京,先寻上了平津侯,对方的态度,让梁景湛感觉,自己想对了。

永明帝,在梁家事情中,有着对梁景湛,极为有利的立场。

大楚朝廷,看着是永明帝坐在宝座上。

其实内有萧仆射把持政事,外有文家左右军权。

定北王,蹲在北边虎视眈眈。

永明帝,本人也是奇怪的很,即癫狂又冷静,让人琢磨不透。

他行事,毫无章法。

将梁景湛作为那枚,扭转局面的关键暗棋,却又恨不得告知天下。

梁景湛捂住胸口,那里是杜筱玖塞给他的金镯子。

永明帝如何,他才不管,他只要做好一枚合格的棋子就好。

置之死地而后生,重建梁家军,就在这一役了。

他一定要成功,回来,做杜筱玖最强硬的依靠,让任何人,都不敢再看轻她!

军队越行越远,永明帝下了城墙,领着平津侯等人回宫。

萧乾立在城墙下,恭送圣驾之后,他才转头看了户部尚书一眼。

这次军粮,有户部供给,已经随着大军,出去了一部分。

可惜因为花展上的事,本来对他还算尊敬的户部尚书,突然冷了下去。

户部尚书也看见萧乾的目光了,甩了甩袖子,对围在自己身边的人说道:“听说左仆射要病愈了,你我去他府上探望一二?”

“好好,应该的。”

周围的人应和着,拥簇着他往城里走。

萧乾冷哼一声,只长年纪,不长脑子。

就算对方不合作,他身为大楚右仆射,位高权重,有的是法子,在粮草上动手脚。

梁景湛想借此立功?

想得美!

至于萧府那个不省心的杜筱玖

萧乾眯了眯眼睛,想起次孙萧泽恒说的事情。

他是赞同萧泽恒的提议,甚至很欣赏次孙这种釜底抽薪得手法。

等到那个曹氏,领着证人一来,杜筱玖再闹腾,也失去了依仗。

只是萧乾等不及,派了底下人,去她屋里翻捣,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梁秀秀,难道真的只是隐姓埋名,手里没有任何东西留下?

正文 287大礼 (本书起、点,qq书城共享,每章十书币,合人民币一毛钱,每天签到有赠币可用。

如果遇到比本书贵的,请不要上当受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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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楼,位于静嘉公主正房之后,是整座公主府最高的地方。

二楼处,一位浅蓝色银纹绣百蝶花上衣的少女,趴在窗口,朝着南方眺望。

曳地的长袖上,绣着银白色细碎花纹;几星乳白珍珠璎珞,映衬的云丝乌碧亮泽。

小艾坐在楼下一处假山旁,抬头仰望,看的有些痴了。

小玉指挥着地下婆子,将昨晚雨水打落的残花收拾了,这才重新提起了身边的食盒。

她扭头向喊小艾,却发现对方痴痴望着楼上。

顺着对方的目光,小玉抬头,唬了一跳,当即高声喊道:“姑娘,早上有风,别着凉!”

杜筱玖低头一看,楼下众人热火朝天的忙碌,自己倒真成了高门千金,懒懒的不想动弹。

小玉喊着小艾来接食盒,一同进屋。

“大早上,你倒会偷懒!”小玉不满:“有时间,你把姑娘的衣服,拿去洗衣房。”

公主府,又给杜筱玖做了两季衣裳,总共是八套;就连睡觉的衣服,都绣着漂亮的花儿鸟儿。

还有宫廷里出的玉脂、水粉,就连洗澡都有专门的皂球和香粉。

权贵人家,就是跟小商户不一样。

最近一个月,姑娘皮肤也白了手也嫩了,养的那叫一个朱润玉园,可把进京路上瘦下去的肉,补回来了。

小艾也说:“小玉姐姐,你有没有觉着,姑娘越看越美了?”

小玉翻了个白眼:“那是自然的,咱家姑娘,生的本就明艳;这一长开,我瞧着京里大半贵女,都比不上!”

禁足要是这么享福,真想一直这么禁下去。

小玉指挥着小艾,麻利的将早食摆好,直接上了楼。

杜筱玖还卧在榻上,在窗口眺望。

小玉过去,“砰”关了窗户,埋怨起来:“伯爷走了一个月了,据说早到了南边,也不知道开始打仗了没有;别他一回来,您再受了风寒,病倒了!”

杜筱玖想的哪是梁景湛。

梁景湛夺魄重生,那也是舅舅,杜筱玖还没糊涂到,不顾伦理道德的地步。

她是担心,南边瘴气大,梁家军从来都是在西北驻扎,战术行军上,可还适应?

交出去的那些图纸,杜筱玖隐隐觉着,应是改良后的武器,也不知道,梁景湛可有时间造出来?

还有文家,那边是他们的地盘,突然过去一个陌生的人抢功劳,会不会炸毛?

杜筱玖要想的,可多了。

她遗憾的收回目光,看了看自己细细的胳膊,这高门贵女,也不是天天高兴,没有愁怨。

不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忽见陌头杨柳色,悔叫夫婿觅封侯”

呸,不是这句!

杜筱玖捶了捶脑袋,书到用时方恨少,古人诚不欺我。

“那个小玉,青川那边,今个儿送信来没有?”她索性回到现实,关注眼前的事情。

“来了!”小玉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杜筱玖。

这是早就商量好的。

小玉跟着杜筱玖禁足,不好出府;而小艾毕竟来的时间短,连公主府都还没摸清楚;

关键是,杜筱玖不想让外面那些护卫看出来,小艾是个练家子。

青川手下的人,同公主府采买的小黄门混熟了,走个后门,每天往公主府送新鲜的蔬菜瓜果。..

小玉借着要亲自给杜筱玖买菜做菜,跟着小黄门在后门,挑挑拣拣。

消息就是这么传过来的。

初时,萧泽恒那边还盯了一阵。

但是一个多月过去了,杜筱玖吃了睡,睡了吃,要不就凭栏读书。

实在安静的,不像那个砸人花展的杜筱玖。

长兴伯府也只留一个管家,大门闭紧,少人进出。

慢慢的,萧泽恒认为杜筱玖,就是个野丫头;梁景湛不在,没了撑腰的,她也不敢太嘚瑟。

他便撤了人手。

毕竟萧府有些事,不方便现于人前,加上之前损失了一半,人手实在不多了。

萧泽恒不想把那些重金养着的暗卫死士,浪费在杜筱玖一个没威胁的丫头片子身上。

杜筱玖不吭不响闷一个月,那是因为,青川告诉了他,梁景湛派人勾着萧泽扬赌博的事情。

至于今后怎么办,梁景湛让青川,听杜筱玖安排。

她小时候,听戏文里唱过,有些继室心肠歹毒,为了亲儿子上位,故意养废前头生的儿子。

要么用色勾引,毁了身子;要么让小厮,故意引着少爷,染上赌瘾。

赌和色,最是毁人灭家之利器。

没想到,梁景湛竟然能想出这么歹毒下作的计策,真不亏是杜筱玖的亲人!

不过那个萧泽扬,本身就不是个好的。

杜筱玖稍微帮着改了策略,每次赢他一些,下次再输回去;一点一点加大筹码,让萧泽扬乐在其中,以为自己是赌圣转世。

她每天在惊蛰楼,不只眺望南方,一搭眼还能看到西府的园子。

吕氏每天傍晚,就在那里溜达,看的杜筱玖一肚子的气。

杜筱玖看完小玉递过来的纸条,揉了揉,直接扔进了手跟前的水杯里。

看着纸条上的墨迹,一点一点洇成黑压压的墨汁,杜筱玖说:“这次神仙也救不了萧泽扬了!”

她转了转眼珠,吩咐小玉:“听说明个儿,是徐氏满月?”

“是,刚我在后门,见西府大厨房,买了好多东西!”小玉说道:“她们说,这是萧家头个第四代;虽然是个姑娘,满月宴也得大办;

那边给半个京城有脸面的人家,都下了帖子呢,据说万岁爷也赏了东西!”

那动静还真不小。

杜筱玖撮了撮手指,眼睛眯成一条缝。

徐氏给西府长房,生了一个大胖闺女。

听下人们议论,那小娃娃生下来,就白白嫩嫩的,上称一称,足有八两重!

怪不得西府大少奶奶,生生嚎了三天两夜,连公主府都被吵着了,静嘉公主吓得当晚就进宫住了几天。

原来的稳婆不顶用,还是徐氏娘家临时又送来两个有经验的,才顺利接生下来。

好在母女平安。

但是徐家并不高兴,在郑氏面前抱怨了几句,说媳妇生孩子,怎么不找有经验的。

郑氏更不高兴,明明肚子尖尖,都说是个儿子,怎么生下来,是个姑娘!

她嚷嚷着,徐氏定是吃了转胎药了,害的她没了孙子。

徐家当时就跟郑氏吵了起来,得亏萧乾识大体,训斥了郑氏。

那一天,萧泽扬在千金台,赌得昏天暗地,根本不在家里;

徐氏也是个心硬的,随你外面怎么吵吵,她捂着被子,只管休养自己身体。

小玉还打听出来,徐氏也不待见萧家长房,自己嫁妆捂的严严实实的,防萧泽扬跟防贼似的,没少被郑氏背地数落。

要不是萧家要脸,郑氏早朝媳妇嫁妆伸手了。

明天满月礼大办,其实也是萧乾,变相的安慰徐家。

杜筱玖禁足,肯定去不了。

但是做人要有礼貌,杜筱玖决定,给西府送个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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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88看热闹的老太太 第二天一大早,西府早早开了大门,满处挂上红绸。

萧泽扬也被勒令在家里,不许再出去胡混。

随着太阳升起,渐渐有人往这里来了。

萧乾身为左仆射,右仆射重病,据说才能下床,如今整个大楚朝廷,几乎是萧乾一派的声音最响亮。

尚书令一职,可还空着。

萧乾年纪不算太老,身体硬朗,在朝为官数载,历经两朝。

若是永明帝将尚书令补上,论经验论能力论资历,萧乾都当仁不让。

再说了,即便尚书令一直空着,萧乾如今权势也足够大。

因此上,凡是接到请帖的,都极其赏脸,携家带口全来了。

上午不过半,萧家西府已经满当当的人。

郑氏立在二门处,迎接女眷。

吕氏坐在花厅里,从心底发出笑意,同那些贵妇谈笑风生。

大家也不约而同,忘记了花展上,自家姑娘受了惊吓的事情。

杜筱玖今天换了身利索的装束,蹭蹭蹭,上了惊蛰楼的屋顶。

她院里的下人,早已经见怪不怪。

再说静嘉公主吩咐了,只要杜筱玖不惹事,在自己院子,想干什么干什么。

就是上天,她也不管。

杜筱玖可没本事上天,上房。

小艾提着茶水点心,也跟了上去还行。

杜筱玖抓了把瓜子,瞪圆了眼睛往西府瞧。

隐隐约约,能听见管乐丝旋传来;再然后,就是来来往往各色人等。

杜筱玖也只能从衣着看,看出是萧家的下人,还是来的贵客。

正瞧热闹,突然看见一群人簇拥着个深色衣服,柱拐杖的老太太。

“那是谁?”杜筱玖嘀咕了一句。

她京里的人,连那些贵女都没认全,更别说贵妇人了。

她不认识,小艾更不晓得了。

来的是魏国公府的老封君,冯氏。

论起来,冯氏还是永明帝的长辈,其母是先帝的姑母,德玄大长公主。

魏国公府是开国元勋,后来家里子弟尚了公主,开始慢慢转型。

如今魏国公家里两个儿子,全是科举出身。

这在勋贵家里,可是独一份。

当初静太妃闹着要做太后,愣是被冯氏狠狠训斥了一顿,永明帝不但不生气,还赏了她一根拐杖。

说下打不孝子,上打忤逆臣。

静太妃得知后,快把半个宫殿给砸了,但是也没什么用处。

因为永明帝,轻易不上她宫里去;偶尔孝心来了,也是往上官太后的永寿宫。

这是皇家的事,说起来就偏了。

今天说的是萧家。

冯氏扶着儿媳妇的手,挺着腰杆进了花厅。

吕氏再不喜,也得起身,堆着笑亲迎上去:“老封君也来了,我这脸上,太有光了!”

冯氏呵呵一笑:“萧仆射的脸面,能不给?”

本来她不想来的,要不是儿媳妇说郑氏跟亲家闹起来,可热闹了。

冯氏想着,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过来看看,万一还有热闹呢?

吕氏闻言,脸一拉。

她说自己脸上有光,对方非要说是看着萧乾脸面,太气人了!

但是冯氏地位高,又有永明帝钦赐的龙头拐杖,吕氏忍着气,将其往上首让。

冯氏顿了顿龙头拐杖,也不相让,就坐了上首。

吕氏也拿着拐杖,挨着冯氏坐下。

她目光一扫,在座的妇人,竟然对冯氏的行为,都很理所当然。..

吕氏心里,又是一顿气。

谁让人家会投胎呢!

她也只能这么想。

没过一会,又有丫鬟通传:“平津侯太夫人来了!”

众人又是起身相迎。

平津侯太夫人,其实很年轻,不过四十左右的年纪,保养得当,看着跟年轻媳妇没什么两样。

只不过她夫婿早死,儿子袭爵早,这才被称为太夫人。

她搀扶着贺丹云的手,进了花厅,一抬头就看见了冯氏稳稳坐着。

她同吕氏见了礼之后,就挨着冯氏坐过去:“老封君,您这身子真是硬朗,我以为你不来呢。”

她是先帝长姐德音长公主的女儿,冯氏是先帝姑母德玄大长公主的女儿,论起来,两个人也是亲的很。

看见平津侯太夫人,冯氏笑容真诚了许多,喊着对方的小名:“绾绾来了,最近也不见你往我那去了!”

平津侯太夫人笑:“这不是忙吗?儿子女儿,一个个都不省心,那么大年纪都不想成亲,我急的呦!”

她膝下就一儿一女,平津侯二十一了,相亲无数,他死活没有看上的;往屋里送漂亮丫鬟,至今都还没挽上头。

贺丹云吧,她想趁着其年纪小,早早定下来。

哪知道贺丹云武力值太高,别府一听,都摇头。

平津侯夫人真是操碎了心。

贺丹云一听,又是这一套,当即脸一红,表现的极为羞涩。

在座里,户部尚书女眷也在。

贾姑娘从贺丹云一进来,就密切关注着,这会儿见其害羞,当即站起身:“贺姐姐,咱们去隔壁吧?”

隔壁全是小姑娘,聚在一处自在些。

贺丹云当即点头,朝着在座的夫人行了礼,就被贾姑娘牵着手,出去了。

冯氏和平津侯夫人,笑呵呵的看着两个小姑娘的背影,就着儿女亲事,聊起天来。

吕氏看着,更生气。

能不能有点眼色,都来干什么的?

这是萧府的满月宴,不是贵夫人下午消遣闲聊的时间!

她朝祝嬷嬷一使眼色,祝嬷嬷当即上前,将声音抬的老高:“老夫人,人都来的差不多了,要不要抱小小姑娘,出来给大家瞧瞧,那小胳膊小腿,老有劲了!”

吕氏故意呵斥:“等会儿,大家正聊的高兴呢!”

冯氏一个眼刀子过去,冷冷一哼。

她就看不惯吕氏这副暗戳戳的模样。

京里寒门出身的夫人,多的是,没一个像吕氏那般,即虚荣又小性的。

倒是平津侯太夫人,笑起来:“听闻徐氏的女儿,生下来八斤四两,真是羡慕坏了不少人。”

在座的夫人们,当即迎合道:“可不是,萧家真会养人,让你家大少奶奶抱孩子出来,咱们也沾沾喜庆!”

吕氏得意的一笑:“那就听大家的,将孩子抱出来,给大家瞧瞧。”

孩子一抱出来,谁还能白看不成?

怎么着,又能收一圈礼物了。

可是祝嬷嬷,跑出去没一会,就神色慌张的跑了进来,附在吕氏耳边说了一通。

吕氏脸色,当即大变,气的手直打颤,又不敢守着众人,发作出来。

正文 289讨债的 冯氏本就是为看热闹来的,一直注意着吕氏的一举一动。

见其和狗腿子窃窃私语,当即来了精神。

还真有热闹呀?

她问道:“吕老夫人,出什么事了?”

神情是关切的,但是语气怎么也藏住不兴奋。

吕氏握紧了紫檀拐杖,强忍住心里冲动,挤出个笑来:“无事,人太多,孩子有点受惊,老身先过去看看!”

她陪了罪,让众位夫人先坐着,起身扶着祝嬷嬷,匆匆往前院去了。

冯氏当即冲跟来的丫鬟,打了个眼色。

平津侯太夫人乐了:“老封君,你这爱看热闹的心,到老更重了。”

“老身不就这点消遣了?”冯氏笑:“街上那些话本子,都看的腻歪了;

最近还兴起什么连载,看了上集,火心火燎的等半个月才出下集;

还是这身边的热闹,有头有尾,好看!”

她的话,引起众人哈哈大笑,都打趣冯氏宝刀未老。

内里女眷什么也不知道。

外院可是热闹纷纷。

千金台来了人,直接找萧泽扬。

一开始,见萧府办喜事,还很低调,悄悄跟着下人,去了萧泽扬的屋子。

领头的,是个络腮胡子,一看就是练家子,胸脯比某些小姑娘还大些。

其身后,跟着的也是打手,全身武装的那种。

萧家门房见不对劲,当即通知了萧泽恒。

萧泽恒派了人专门盯着,一转身,还是跟在萧乾身后,招呼那些大人老爷。

萧泽扬今天,百无聊赖。

满月宴,他插不上手;为了给亲家面子,强坐在屋子里,听满屋子人说些无聊的话。

郑氏迎完客人,就进来陪亲家。

徐氏的娘,正抱着外孙女,将一枚足金的小锁,塞进襁褓:“乖宝宝,赶紧长大,护着你娘!”

郑氏翻了个白眼,没搭理她,怕再惹来老太爷的责骂。

周围几个徐家的媳妇,凑在小孩子面前,说道:“长的真俊,跟姑爷一模一样。”

“不过小鼻子像娘,秀气!”另一个小媳妇,也凑趣。

郑氏抱了两天孙女,也有了点感情,听到人夸赞,也高兴。

“可不是,我家扬哥儿,当初在老家,人人都夸他是画上的银娃娃。”

郑氏接口:“我这孙女,长的跟她爹一样俊俏,就是鼻子吧,有点榻。”

屋里都是徐氏的娘家人,听见郑氏夸孩子,还挺高兴;但听到她接着说孩子鼻子榻,众人脸色顿时一凝。

刚还有小媳妇,说孩子鼻子像她娘的,郑氏这到底什么意思?

会不会说话?

徐氏的娘,抱着孩子一转身,冲徐氏看了一眼,目光里全是询问和不安。

婆婆这样,女儿能过的舒心吗?

徐氏当没听见,接过孩子,继续跟娘家人说笑。

萧泽扬同屋里一个丫鬟,眉来眼去,烦死了这些那人的唧唧咋咋。

他见无人关注自个儿,冲丫鬟使了个眼色,就悄悄溜了出去。

丫鬟等了一会儿,也溜了出去。

出门刚拐了一个弯,就被等候的萧泽扬一把抱住:“小乖乖,走,那边屋里没人!”

最近老在外面,倒是冷落了家里这些前凸后翘的丫鬟们。

可惜还没进屋乐呵,小厮进来了:“爷,外面有人找。”

萧泽扬的小兄弟刚支起帐篷,哪里理会他:“滚滚滚!没见爷忙着。”

那丫鬟,已经脱了一半了,蛮不高兴的推萧泽扬。

“爷,他们千金台的!”小厮也是跟着去过的,瞧着眼前香艳一幕,舔了下舌头,说道。

萧泽恒一哆嗦,什么心也歇了,立刻推开丫鬟,压低声音问小厮:“怎么让他们进来了!”

小厮说:“那怎么办,他们已经来了。”

自家主子什么事,小厮们心里门清,也跟着犯愁。

“没事,我祖父是仆射,今天来的又都是大人物,还怕他们?”萧泽扬无知者无畏:“给他们说,爷过两天,就能赢回来,还给他们银子。”

小厮站着没动:“爷,他们说了,往常您几天就还上,这都一个月了,怕您赖账,必须见您一面才放心。”

“……”

这些下九流的人,就是麻烦!

萧泽扬怕闹事,只好随着小厮往前边去。

络腮胡子等人,等的不耐烦了,萧泽扬才腿打着颤,出来见面。

“萧大公子,什么意思?”络腮胡子一照面,直奔主题:“莫不是仗着家世,想赖账?”

“没有,我……”

萧泽恒话还没说完,络腮胡子直接掏出一个字据:“瞧清楚,期限可是你自己填的,半个月还钱,这都一个月了。”

“各位,拖延几天,我这不是家里有事,才没过去吗。”萧泽扬笑道:“明天,明天一定过去翻本,还钱!”

络腮胡子“噗呲”一笑:“我说萧大公子,你以为千金台你们家开的,说翻本就翻本?

你这都第几次了,翻本了没有?技不如人,趁早认输,赶紧还银子!”

萧泽扬恼了:“怎么,你是瞧不起你爷爷,故意来找茬的吧?”

络腮胡子上去,一拍萧泽扬肩膀,小声说道:“不还钱,你抵押我那里的东西,今天可就要收了!”

萧泽扬肩膀,被对方死死摁住,竟使不上半点力气。

他知道遇到硬茬了,忙冲自己人喊:“去,将二弟请来!”

萧泽扬知道,家里养着一批死士,千金台的人厉害,但是萧家也不是普通人。

回头萧泽恒一来,吓死这些人。

前边正接受众人夸奖的萧泽恒,听了小厮的回报,眉头紧蹙,本不想去。

但是小厮脸上神色实在不妙,他给萧乾说了一声,就跟着来了。

一抬头,就看见一群劲装打扮的人,辖制住了萧泽扬。

萧泽恒的脸,当即变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知道有人来找萧泽扬,可不知道是全副武装的练家子。

萧泽扬此时还不知道厉害,冲着萧泽恒高声喊:“二弟,这些人来咱们家砸场子!”

萧泽恒恨不得上去捂住对方的嘴。

他们所处的位置,跟外面客人待的庭院,紧隔一堵墙,出了角门就到。

萧泽扬这么一喊,外面肯定有人能听到动静。

他面色阴骘,问络腮胡子:“你们哪个府上的,来萧家,所谓何事?”

络腮胡子等的就是萧家主事的人,见其来了,松开萧泽扬,手里的字据一抖:“你自己看!”

正文 290要命的事 萧泽恒接过了来,只看了前面几句,脸就黑了:“大哥,这是什么?”

他竟然跟赌坊,签了高、利、贷!

逃出来的萧泽扬,正捂着肩膀使劲揉。

听见萧泽恒质问,他满不在乎:“不过是些高利贷,回头还上就是。”

“还上?”萧泽恒压住脾气,目光骇人:“五万两的白花花银子,你怎么还?”

萧乾两袖清风,仗着御赐的田庄和店铺,苦心经营,每年进账也才一万两白银。

其中一半,还要用于那些私卫死士身上。

今年,店铺被浮生商号打击,勉强能撑到年底不黄,进项是不用想了。

靠着田庄上的收益,挺过这一年,也就无事了。

谁知道,萧泽扬不吭不响,竟然在外面欠下赌债,利滚利,整整五万两白银!

萧家现在,哪有那么多银子,国库每年也才十万两白银!

“我不管,这事我必须上报祖父!”萧泽恒扬着字据,怒道:“把你卖了,也凑不够五万两!”

他拿着字据,就要往外走。

络腮胡子呵呵一笑:“萧二公子,当别人傻呢?”

字据拿走,一撕,转头就不认账。

萧府是高门,回头仗势欺人,他上哪说理去?

络腮胡子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字据一式三份,萧大公子一份,千金台拿两份,防的就是你们这些提裤子不认人的!”

萧泽恒脑子立时炸了:“千金台,你们是千金台的人?”

他以为萧泽扬再蠢,也不会去招惹千金台的人。

萧泽恒忙看手里字据,落款是萧泽扬亲笔签的,印签可不就是千金台三个大字。

他当即转身,就要外面去寻平津侯。

络腮胡子又说:“别着急,话没说完呢;萧大公子在我们那里抵押了契书,要是今天收不回银子,咱们可就要收房子、田庄和店铺了!”

萧泽恒瞪圆了眼睛:“怎么可能?”

这些都被祖父萧乾收着,锁在书房暗格里。

他朝萧泽扬看去,却发现对方目光躲闪,身子缩成一团。

“……”

他重新低头,仔细看字据,发现抵押的东西,真是萧府的宅子、御赐的田庄和店铺!

萧泽恒再老成,也受不了这刺激。

沉默一下,他当即朝萧泽扬扑过去:“我打死你这个败家子!”

萧泽扬也是彪,转身就朝自己院子跑:“来人呀,弟弟打哥哥啦!”

他一路喊,一路跑进自己院子,一头扎进徐氏的屋子。

屋里正聊的开心的女眷,全吓了一跳。

还没问出个所以然,就看见萧泽恒尾随进来,扯住要往床底下钻的萧泽扬,左右开弓。

都知道萧家二公子,稳重能干。

他突然这般发疯的出现在大家眼前,众人都惊呆了,一时不知道躲闪。

郑氏见儿子挨打,叫着扑过去拉萧泽恒:“恒哥,你说清楚,为什么打我儿子!”

萧泽恒扇了几巴掌,出了口恶气,终于冷静下来。

他忙从萧泽扬身上下来,将字据藏到袖子里,对众人行了一礼:“失态了,惊扰了大家。”

他转身准备走,此事重大,赶紧告诉萧乾再说。

然而郑氏不依不饶,拉着萧泽恒的袖子不放人:“你说清楚,为啥打我家扬哥;

今天他屋里喜事,你这么不给面子,当着亲家就朝脸上招呼,什么意思?

知道你能干,瞧不起你哥哥,但今天这事不说清楚,你别想糊弄过去!”

郑氏气傻了。

她又不笨,难道看不出媳妇正眼不瞧儿子?

自己一界村妇,儿子能娶贵女为妻,真是修来的福气。

她知道长房没一个有本事的,也眼红二房,但是从来没起过害人的心,挺多贪点小便宜。

今天萧泽恒这么做,就是将长房的脸,当着亲家的面,在地上踩了又踩。

若是不讨个说话,以后她怎么在亲家面前抬头?

萧泽恒自然不会,当着满屋子的人,说萧泽扬欠千金台钱的事情。

京里但凡懂事的,都知道千金台后台是谁,根本就没有高门纨绔,往那里凑。

萧泽扬倒好,不但往前凑,还敢借千金台的银子;

这也罢了,大不了闹到御前,只还个本金;但是萧泽扬好大的胆子,竟然偷了家里的房契、地契,做了抵押。

萧家老家并没有族人,因此这些年,并没有回乡置办地产;

萧文治尚了公主后,更想在京里扎根了。

又因为要维持萧家体面,花销比较大,萧乾心大,处事小心,不曾沾染贿赂。

仅存的收益,只置办了京郊一处小小田庄。

因此萧家最大的财产,就是这所房子,和西街上四家店铺,以及京郊田庄了。

最近萧府事多,萧乾和萧泽恒很少在家,竟然让萧泽扬钻了空子,全输了出去。

两下正纠缠着,祝嬷嬷正好进来,让徐氏抱了孩子往花厅去。

见状,她忙拉扯开双方,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郑氏气呼呼的说道:“你问他,不分青红皂白,就进来守着亲家,打我儿子!”

祝嬷嬷往屋里一瞧,萧泽扬半张脸肿的老高,正被丫鬟们拿热毛巾敷着。

她知道萧泽恒不是个随便出手的人,心里嘀咕,莫不是大公子惹了坏事?

祝嬷嬷劝下郑氏,拉着萧泽恒出门,悄声问:“二爷,到底什么事,值当您在众人面前,落大爷的面子?”

萧泽恒这才将字据抖了出来:“嬷嬷,您去前面,将祖父请过来吧。”

祝嬷嬷不识字,也看不懂那是什么。

但是一听,都要惊动萧乾了,她心知不是什么小事,当即点头。

但是这里全是女眷,祝嬷嬷扭头一看,隔着窗子,大家都朝这里瞅。

她想了想,不如先去将吕氏叫来,主持局面吧。

吕氏匆匆赶来,问清楚后,也是气的直跺脚。

她不懂什么千金台,但也是明白,乡里多少人因为赌博,卖儿卖女,甚至还有典了老婆的。

这个大孙子,怎么就不学好!

“怎么早不要,晚不要,就等着今天咱们家办喜事,才上门讨债!”

吕氏气的直击拐杖:“恒哥,别是你嫉恨我多疼扬哥,故意设的局吧!”

“……”

萧泽恒心里,着实寒到极点。

吕氏和郑氏,全是不顾原则的宠萧泽扬,这才导致对方,长成这般混账模样。

萧泽恒心里,不愿跟吕氏多说话,只催祝嬷嬷:“嬷嬷,赶紧将祖父请来,那些人,还在家里等着呢!”

千金台仗着背景,谁知道会不会,真的搅乱了今天的满月宴?

赔钱事小,让大家知道萧家,将御赐的田庄、宅子和店铺,全抵押出去,这才是要命的事情。

正文 291都别想好 萧乾进来之前,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当知道萧泽扬,抵押了家里御赐的地产、田庄、店铺时,傻的不知道该如何发作。

全家都挤在萧泽扬院子里,一间小小的西厢房,更显拥挤。

萧泽扬跪在屋子中央,似乎意识到事情严重,垂头丧气。

郑氏被拒之门外,在徐氏屋里忐忑不安。

徐氏娘家人,意识到可能出了大事,全静默坐着,再不敢高声语。

萧泽恒将字据递给萧乾后,便立在其身后,一言不发。

气氛极为凝重。

“扬哥!”半响,萧乾脑子才转过神,开口问道:“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他越是愤怒,脸上越是平静。

萧泽扬只在上次,玩死了一个良家妇女的时候,见萧乾有过这种表情。

他身子禁不住,开始抖起来:“孙子,孙子,孙子……”

孙子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整话。

“你爹在庄子上,没人管教你。”萧乾一字一句:“你说今个儿我要打死你,你娘会不会跟着上吊!”

长子萧文斌,耳根软,怕老婆,且只会种庄稼。

来了京城后,怎么也不习惯,跟郑氏吵了一架,便跑去庄子上侍弄庄稼。

萧乾那么忙,又不看重萧泽扬,因此只拘着他不惹事就好。

哪知道上次出了人命,闹到了定北王世子跟前,被长兴伯押着去了大理寺。

好在人们卖他萧乾一个脸面,只赔了老汉些许银两。

萧乾以为,萧泽扬坏事,最多也就那样了。

这次倒好,御赐的东西,都敢拿出去做抵押。

吕氏瞧见大孙子怕成这样,心软了,一旁说道:“什么大不了的,赌坊那些把戏,也敢拿来咱们府上耍!

回头找人,咱把本金还回去就是,别没事吓坏了扬哥。”

长房可就这一个子嗣,郑氏善妒,根本就不让萧文斌纳妾;长孙媳妇,头胎又是个丫头。

吕氏舍不得萧泽扬受苦。

她话音刚落,萧乾一个巴掌拍在她耳边:“闭嘴!”

吕氏当即收口,但是眉目间,还是很不服气。

萧泽恒忍不住说道:“祖母,这不是银两的事情,这是抵押的……”

“你闭嘴!”吕氏可不怕他:“怎么就不是银子的事情,你别趁机向老太爷进馋言。”

萧泽恒紧紧抿上嘴巴,目光越来越凉,他费尽心机维护的萧家,除了萧乾,别人值得吗?

吕氏还没说完话,脑门上就挨了一个茶碗,直接将脑子砸出一个坑。

“死老……”

“头子”两个字,还没喊出口,吕氏就被萧乾愈杀人的目光,给吓住了。

“你可知道,他抵押出去的房产、田庄、店铺,从哪里来的?”萧乾怒道。

吕氏声音小了下去:“能怎么来的,万岁赏赐的。”

那又怎么着。

在她心里,赏赐的,就是自家的了,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契书都给了,还能收回去不成?

“那你可知道,御赐的东西,代表着什么?”萧乾又问。

这个,吕氏可就答不上来了。

不知怎的,她想起了魏国公老封君手里的龙头拐杖来。

萧乾闭上眼睛:“御赐,代表皇宠。你宝贝孙子,将皇宠随意抵押,你觉着,万岁爷心里会怎么想?”

这些宅子、田庄、店铺,是他升为左仆射后,永明帝看他手头不宽裕,特意赏赐的。

东西赏赐下来,自然不会再收回去。

可不收回去,却有一个前提:他得圣心,子孙出息。

如今萧乾还没咽气,底下已经有人,开始抵押房产地契了。

而且,还是有背景的千金台。

永明帝信他还好,可因为文家事,他眼下明显不信了。

萧乾明白,今天这事不闹大,平津侯也会将此禀报给永明帝的。

“无知蠢妇!”萧乾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任吕氏在萧家后宅作福作威。

“恒哥儿,你去将平津侯,悄悄请进我书房去。”萧乾深吸一口气,强按住心头涌动,吩咐道。

萧泽恒走出门,吕氏不敢说话。

萧泽扬心里不通透,有点着急,他跪着往前挪了挪,抱住萧乾的大腿:“祖父,我……”

“滚!”萧乾终于没忍住,抬脚踹在对方心窝上。

萧泽扬捂住心口,嘴里“噗呲”一下,吐出口血沫来。

吕氏惊的立刻扑过去:“扬哥!”

去他的皇宠、脸面,什么有自己的宝贝孙子重要?

吕氏抱住萧泽扬,当即叫骂起来:“老不死的,我孙子要是有什么差池,都别想好过!”

萧乾起身,面色阴沉:“若是今天这事,能悄悄过去,我且饶他;若是不能,不止老夫,你们也不会好过!”

吕氏下一句骂,全被萧乾的阴狠,给吓回了嗓子眼,只抱着萧泽扬哭。

郑氏就趴在外头窗户上偷听,见儿子吐血,慌的赶忙叫丫鬟去唤大夫。

萧乾一推门,盯住郑氏:“都不准出去,想让外面客人,知道家里的丑事吗?”

徐氏屋里,徐氏娘听着外头的响动,拿眼看徐氏:“我的儿,原来姑爷,这么混账?”

萧泽扬跟丫鬟挤眉弄眼,她可以装看不见;但是萧乾都出来怒骂,可见是闯了大祸。

她突然后悔,当初不该高攀,将捧在手心的明珠,嫁到萧家来。

徐氏抱着孩子,微微一笑:“无事,闹大了也好,我也有理由和离,跳出这个火坑。”

“……”

屋里众人全倒抽一口冷气。

徐氏娘欲言又止,沉默半响,只抱紧了徐氏和孩子。

外面鸡飞狗跳,萧乾挥了挥袖子,自往书房去了。

宾客们也是奇怪,今天萧家宴请,怎么一个两个主子,全不在前面,只一个萧文治出来应酬?

有人问萧文治:“鸿胪卿,萧大人怎得不见了?”

萧文治也不知道,笑着说:“家父兴奋,今天起的特别早,许是累了,去小憩一会。”

萧仆射是众臣之首,他就算撇开宾客,只在屋里卧着,也没人敢说什么。

就是刚才,他还在这里谈笑风生,一转眼不见了人,大家好奇而已。

萧文治一解释,大家都不再多问。

萧文治却很担忧,他知道父亲不是持宠而娇的人,父亲和儿子同时不见人影,莫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正文 292谁扩散的消息 平津侯走进萧乾书房,心里很是奇怪。

他同萧乾,素无往来,今天要不是替永明帝送赏赐,根本就不会来。

本打算送完就走,被几个武将抓住,刚说几句话,就被请进来。

萧乾一见平津侯来了,忙连连让座,面上看不出半分不妥。

平津侯落座,默默看着萧乾。

萧乾沉吟片刻,斟酌着开口:“侯爷,最近京里,治安可还好?”

平津侯一挑眉:“治安问京兆尹,左仆射莫不是上了年纪,糊涂了?”

萧乾嘴角抽了抽,抚着山羊胡子,不知如何开口。

萧泽恒见祖父为难,亲自替平津侯斟茶后,说道:“侯爷,此次请您过来,实是有关千金台。”

平津侯目光里的惊讶一闪而过,眉头微微蹙起:“千金台怎么了?”

萧乾尴尬的咳嗽,萧泽恒一咬牙:“今个儿千金台的打手,进来我家要账,求侯爷高抬贵手。”

“……”

平津侯握着茶盏的拇指,在杯沿轻轻摩挲,听到萧泽恒的话,半天没有动静。

屋子里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

萧乾咳一声,正欲开口。

平津侯笑起来:“萧二公子惯会说笑,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怎么你们萧家,就要跟别人不一样?”

萧泽恒面色涨红,实在是自打出生以来,从没有这么窘迫过。

若只是萧泽扬的事情,他完全可以不管。

但是萧乾自小就给他灌输,要作为一家之长,担起整个萧家兴起的责任。

他懂事后,知道自己有一个被人唾弃的生母,就更加严苛要求自己。

一次又一次,给长房擦屁股,他也很累。

萧乾不忍看孙子为难,将手中字据拿出,递给平津侯:“侯爷,萧家出了不肖子孙,实在有愧圣恩;但是今天是萧家喜事,求千金台高抬贵手,过了这一阵再说。”

平津侯接过去,垂着的眼脸,盖住了他眼中的惊讶之色。

京中纨绔,从不敢去千金台,自找没趣。

若说萧泽扬无知,自己闯了进去,千金台也不是没规矩的,打听到对方背景,应该是拒之门外才对。

毕竟那里,是自己为永明帝做脏活的老巢,不会让高门公子进入的。

怎得这次……

他再抬起眼睛,面无波澜:“这就难办了!”

萧乾和萧泽恒的心,全提了起来。

萧泽恒到底年轻,忍不住又说:“千金台是您的,一句话的事情,怎么说难办?”

萧乾呵斥,已经来不及。

平津侯微微一笑:“做任何事,都要讲究规矩;我若是因为你家大公子,开个口子,免了这些债务;

以后底下兄弟们,有样学样,我也不好拒绝;到时候,生意还怎么做?”

呃,第一次说这么多话,着实累人。

平津侯皱起眉毛,抿了口茶水。

萧泽恒无话可说。

对方说的有道理,连萧泽恒自己办事,也是如此秉公守规矩的。

屋里又陷入静默。

半响,萧乾无奈一笑:“老夫也不是求侯爷免了债务,只请侯爷让千金台的人回去,宽限几天。”

藏在袖子里的手,冒着青筋。

若是萧泽扬在眼前,他一定当着平津侯的面,打死这个不孝孙子。

平津侯意味深长的“喔”了一声,内心已经千回百转。

萧乾磨了磨牙,按住心里的恨,同萧泽恒一起,期待的望着平津侯。

这里还没个结果,二门里女眷那边,沸腾起来了。

冯氏派出去的丫鬟,只听见萧泽扬院子里热闹,却不知何事。

急的跺脚的时候,一个年迈的婆子走过来,见她不是本家丫鬟,上去问了一句。

丫鬟眼睛一亮,塞了个红封过去。

婆子见钱眼开,毫不隐瞒:“大公子在千金台赌输了银子,将院子、田庄、店铺全抵押出去了;人家来讨债,不给五万两白银,就收东西!”

丫鬟傻眼了。

实在是魏国公府上下,都是本份臣子,家训上也特意写明,沾染赌博等不良嗜好的,一律出族,因此百年间,魏国公府立身特别正。

她也不去想一个干粗活的婆子,怎么能知道主子们盖着掩着的隐秘。

只要内容足够劲爆,能让老封君提起兴趣,就行了。

丫鬟急匆匆返回花厅,附在冯氏耳边,嘀嘀咕咕,将婆子说的事情,全讲了。

顺便,她还说了萧泽扬被打,萧乾拂袖回书房的事情。

冯氏越听,眼睛越亮。

平津侯太夫人眼尖,问道:“老封君,什么好事,别独自高兴;说出来,我们大家也乐一乐。”

其余夫人,都微笑的看着冯氏。

她们不敢太张扬,眼里也不敢太过好奇,但是鸦雀无声,正说明都想听冯氏八卦。

冯氏冷冷一笑,起身:“人家家丑,还是不要张扬;不过若是我魏国公府出了这孽障,老身早就用这条龙头拐杖,活活打死他!”

她这么说,还不如不说。

没有定力的夫人,好奇心已经“澎澎澎”往外冒泡了。

众人面面相觑,皆不知如何是好。

冯氏喊过儿媳:“走,回家去吧,别一会闹将起来,主家脸上不好看!”

冯氏儿媳立刻上前,一家子往外走。

走到门口,冯氏回头,对平津侯太夫人说:“绾绾,事关你家,你也别在这里凑热闹了!”

“……”

众人心里,更加的好奇了。

这老封君,话本子看多了,吊人胃口倒是学了个精。

平津侯太夫人闻言,眼睛瞪的溜圆,直到冯氏背影消失,才让丫鬟去喊贺丹云。

诸位夫人围上去,纷纷问:“太夫人,你家跟萧家,结仇了?”

平津侯太夫人一摆手:“怎么可能?我们家那两个,虽然祸害,但是跟萧府,却无甚交集。”

诸位夫人觉着也是。

萧家到底怎么了?

夫人们,也学着冯氏,派丫鬟们出去打听打听。

也不知道是谁散播的消息,没一会,大家都知道了怎么回事。

“这……真是!”

“天呢,看着萧仆射和鸿胪卿,多好的人,怎么养出这么个败家子?”

“前个儿花展,你们知道吧,听说也是长房的姑娘,先折腾出来的。”

众人头碰头,窃窃私语,丝毫不觉着在别家,说人主家坏话,有什么不对。

吕氏和祝嬷嬷,重新走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众人看自己的目光不对。

甚至有人,开始找借口告辞。

正文 293急报 “席面还没开呢,怎么大家要走?”吕氏着急了。

这还没开席,人就走大半,说出去,太丢人了。

一个被她拽住的夫人,许是品阶太小,吓的都要哭了:“老夫人,家里来人说,孩子闹呢。”

“是呀是呀,家里突然来亲戚了。”另一个也说。

吕氏气了:“耍老婆子玩是吧?找理由都找这么勉强的?”

请贴是早半个月送出去的,能来,说明家里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一个有突发状况好说,一下子十几个,都有突发状况。

“不是的,老夫人不是你想的那样。”

说家里孩子闹得那个少妇,脸色涨红,急的手直搓袖子。

他们家官小,本来打算借此机会,巴结巴结上峰。

哪里知道上峰家里出了丑事,她若是留下看热闹,回头再被上峰惦记上,那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平津侯太夫人还没走,见诸人为难,插嘴说道:“老夫人,你也别为难她们;

你们家里出什么事,自己心里没数吗?

千金台虽然是我儿子开的,但也没拉着扯着谁去;

别家的纨绔,都不敢进去,偶有误入,也被劝了出去,怎么就你们家不听劝呢?”

吕氏这才知道,消息露了风声,丑事没有捂严实。

但是她也硬气,一转身对上平津侯太夫人:“你不说,老身还不知道,千金台是你们家开的;

开这种害人的赌坊,也不怕遭报应!”

“报应那是以后的事情,现在赌输了,抵押御赐宅子和田庄的,是你们!”

平津侯太夫人,若是个认输的人,也不会养出两个硬茬孩子。

贺丹云爱打抱不平的性子,大半是随她。

吕氏对着平津侯太夫人开炮,贺丹云眼皮动了动,在其母亲耳边,小声说了两句话。

平津侯太夫人笑起来:“真是家门不幸,长孙女暗害人不成,踢了铁板;

长孙又不长眼睛,进千金台送银子;

老夫人,你别急着怼我,有时间管管后宅吧!”

“你……”吕氏指着平津侯太夫人,气的说不出话来。

祝嬷嬷见主子吃亏,上前道:“太夫人,平津侯立身不正,开设赌坊,天打雷轰;

你们不但不低调,还恶意引诱高门子弟进去赌博,输尽家财,回头我家老太爷上奏折参你们一本,看平津侯以后老不老实!”

她啥也不懂,面对品阶高吕氏一等的平津侯太夫人,也不敢破口大骂。

但是在京里这么多年,见萧仆射参过不少人,那些人无一例外都倒了霉。

因此在祝嬷嬷脑子里,萧仆射的奏折,是顶顶厉害的事情。

自己儿子官位都没了,看平津侯太夫人还怎么得瑟。

平津侯太夫人,纵是个女人,也知晓千金台是儿子用来干嘛的。

她当时就气笑了,却不屑跟一个下人对骂。

贺丹云却是上去一脚,将祝嬷嬷一下子踢翻在地上。

“混账东西,我母亲也是你能说的!”贺丹云顺手抢了吕氏的紫檀拐杖,对着祝嬷嬷狠狠抽去。

平津侯太夫人,好似什么也没看见。

周围夫人一看,事情果然闹大,纷纷避走,并吩咐丫鬟前院去喊自家老爷去。

吕氏急了,跳起来,指着平津侯太夫人鼻子,破口大骂。

场面一时,乱了套了。

东府挨着西府,杜筱玖看不清人脸,但听的见吕氏的叫骂。

她端起茶,一饮而尽,顺手又抓起一把瓜子:“刚长房院子不是热闹过了,怎么老太太,在满是宾客的花厅里,也敢扯着嗓子叫骂?”

小艾只低头,老老实实斟茶,并不敢随便评论。

杜筱玖叹口气,继续蹲在屋顶看热闹,顺便学习一下泼妇骂人的精髓。

内院动静大,外院官员被家里的小厮丫鬟连连叫走,不一会,也全知道了。

萧文治脸色发白,也不留那些要走的宾客,急急往萧乾书房里去。

侄子真的,闯下这么大的祸?

他心,是相信的,连人命都能闹的出,何况这事。

萧文治进书房的时候,萧乾还在跟平津侯打太极。

“父亲!”萧文治给平津侯见了礼,脸色有些匆忙急躁。

他除了在娶梁秀秀的事情上固执过,一向稳妥。

萧乾情知不妙,还未来得及问,平津侯的小厮闯了进来:“侯爷,侯爷,出事了!”

平津侯府的下人,还从没这么无礼过。

平津侯起身,走到门口,厉声问道:“规矩呢?”

小厮噗通跪在地上:“侯爷,左仆射老夫人,对着咱们太夫人叫骂;姑娘将她那个狗腿子,给打了!”

小厮心里不忿,说出的话,极其不好听。

平津侯脸色变了:“敢骂本侯的母亲?”

萧乾在侯府小厮开口的时候,心就沉到冰点,听到吕氏叫骂平津侯太夫人,一个没站稳,倒在萧泽恒身上。

“祖父!”萧泽恒只恨吕氏和长房,闹起事来不消停。

萧乾浑身有气无力,只觉着大热的天,身上冷汗淋漓,寒冷刺骨。

吕氏这个蠢妇,非要废了她不可!

平津侯一甩袖子,冷冷说道:“萧仆射,这事本侯务必上奏朝廷!”

萧仆射说不出话。

萧文治面色如土,赶着平津侯的脚步,赔罪:“侯爷,萧家御下不严,让太夫人受委屈了。”

平津侯周身阴冷,喝令小厮去内宅,将侯府女眷全请出来。

他一抬头,看到公主府的高楼上,隐隐有两个人影。

平津侯转身对萧文治说道:“驸马爷,萧家长房的事,你最好别插手!”

语气几位冷漠,萧文治陡的一愣,还从没见过平津侯这般气恼过。

在他的印象中,对方一直是超然世外,对什么也没兴趣的人。

萧家的满月宴,彻底的被搅浑了。

萧文治陪着笑,将平津侯以及平津侯太夫人、贺丹云送出萧府大门。

那几个千金台讨债的,默默跟在平津侯府马车后面。

平津侯伺候着母亲和妹妹上了马车,才转身,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萧家的公子,他们也敢往赌坊里拉,而且要债,要到人满月宴来?

络腮胡子吞吞吐吐,平津侯眼睛一眯,还未说话,就见一个属下飞奔而来,尘土满面。

“侯爷,万岁宣您迅速入宫!”来人说道:“长兴伯急奏,粮草告急、辎重未到,军队陷入困顿!”

正文 294夜行 立在屋顶的杜筱玖,眼瞧着人纷纷朝外走。

没一会儿,萧家西府就曲尽人散。

她扶着小艾,准备下去,不经意的回头,却发现公主府的管家婆子,急匆匆往正房去了。

杜筱玖腿还搭在架子上,就冲下面扶梯子的小玉,吹了声……口哨!

院子里当值的丫鬟,全惊呆了。

这种行为,哪里是大家闺秀应该做的?

小玉自然明白主子什么意思,这一招,在延城县都被用烂了。

那时候杜筱玖是街头霸王花,没人敢胡说八道。

但是她一转身,看到丫鬟婆子们眼里的轻视和惊讶,心里顿时来了气:“傻站着干什么,快来帮手!”

一个丫鬟出列,代替小玉扶住梯子。

小玉拍了拍手,在惊蛰楼前转了一圈,就往前面去了。

最近一个半月,杜筱玖表现良好,大家早放松了警惕。

都以为小玉是去厨房,给杜筱玖提茶点,哪里注意她是往静嘉公主正房后窗去的。

杜筱玖回到屋子,趴在榻上,想了想,又起身写了张大字,让小艾隔着墙头,找机会放到西府去。

她可没有,做好事不留名的习惯。

小玉进来的时候,慌里慌张,一把将屋门关个严实,让小艾外面等着去。

杜筱玖正卸头上的金钗,见状,惊讶的问:“出什么事了?”

“姑娘!”小玉凑过去,压低声音:“宫里传出消息,南方急奏:粮草告急、辎重未到,军队陷入困顿!”

杜筱玖脑子一懵,“唰”站起身,手里的金钗咣当落地。

“粮草告急、辎重未到,军队陷入困顿?”杜筱玖掐住手心:“果然,他们动手了!”

只是没想到,这么早。

“小玉,让小艾进来。”杜筱玖只沉默一会,就抬头吩咐。

小艾进来后,杜筱玖说道:“晚上,小玉扮作我,上床睡觉;小艾,咱们出去一趟!”

小艾点头。

小玉急了:“姑娘,打仗的事咱不懂,你可不要冒险!”

杜筱玖笑:“想啥呢,我有那么大本事?其实就是觉着,今天给西府那边的礼,送轻了!”

欸?

是夜,上官太后派人接了公主进宫,府里陷入黑暗,静悄悄的。

杜筱玖一身夜行衣,披着斗篷,走出来时特意趴在窗子上,朝着西府张望了两眼。

萧乾的院子,灯还亮着;吕氏的院子,灯也亮着。

下午小玉又出去打听了一圈,说西府没什么动静,萧乾也没有去管搅和事的吕氏。

但是,黎明前的黑暗,不都是静悄悄的吗?

嘿嘿,等着吧!

公主府内宅,时不时有一波提着气死风灯的婆子,来巡视。

小艾带着杜筱玖,直接从屋顶上,悄悄的往外摸爬,避开了主屋。

清风温柔的抚在脸上,伴着皎洁的月光,倒挺有几分意境。

若是无事,躺在屋顶,与喜欢的人看星星,不失为一件雅事。

可惜现在杜筱玖,没心情诗情画意。

摸到后门口,出了内宅的范围,杜筱玖和小艾,更加的谨慎了。

因为宵禁,大街上时不时,还溜达着巡夜的武卫。

京城安保,做的太扎实,有时候也不是啥好事,尤其对夜行的杜筱玖来说,被逮住,可不是禁足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好在今天特别幸运,大街上刚过去一波武卫,现在静悄悄的。

杜筱玖和小艾,找了个偏避的地方,从高高的墙上爬了下去。

终于能松一口气了,杜筱玖擦了把额头的冷汗,领着小艾走了半条后街,来到二层楼前。

许是街太静,杜筱玖敲门的声音,显得特别突兀。

她都没敢多敲两下。

屋里睡的,都是云龙山的兄弟,自来警惕,因此很快就有人来开门。

见是杜筱玖,门里人一愣。

“我来找青川。”杜筱玖先开了口。

里面的人朝其身后张望,见只有两个小姑娘,神色紧张的让杜筱玖和小艾进屋,顺手关严了屋门。

小艾紧紧挨着杜筱玖,全身警惕。

青川得知消息,蹭蹭蹭下楼来:“姑娘,你怎么大半夜溜出来了?赶紧楼上请!”

上了楼,杜筱玖终于透出一丝紧张来,将斗篷帽子摘下,急急问道:“你可听说了南边战线的事情?”

青川一顿:“姑娘原来为此事而来。”

他拉开椅子,让杜筱玖坐下,说了句:“您等会儿”便重新下楼。

杜筱玖见青川并无慌张神色,反而一脸的轻松,吐了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

一定没事吧?

她捂住胸口挂着的小骨,听闻消息的时候,心跳的并没有那么厉害。

肯定不会有事的。

没一会,青川手里,抱着个箩筐进来,放在杜筱玖面前。

“这是什么?”杜筱玖惊奇的问道。

筐子里,是一颗一颗从没见过的东西,状如……人的腰子。

当初跟着延城县仵作,杜筱玖看过他们为查找疑点,解剖过人的尸体。

那时候她也不害怕,跟着问这问那,自然也知道腰子的形状。

眼前的这筐东西,颜色青中带黄,状如腰子形,还散发着一股清香。

“这在南边,叫杧果,是公子特意派人,快马加鞭给您带来的。”青川说道:

“公子说,这果子在南方很普遍,咱们这只宫里才能吃上,极为难得,他悄悄派人送了一筐来。”

“……”

杜筱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是心情,突然放松了。

还知道送果子,那就是没事。

“小艾,拿上几个,其余的给弟兄们分了吧。”杜筱玖说道:“这么大一筐,我也不好带回去;带回去也不好处理。”

好像再理,青川也没有拒绝。

杜筱玖又问:“他只送来果子,没说战况吗?我怎么听说,粮草告急、辎重未到,军队陷入困顿?”

她怀疑的看向青川,梁景湛和青川之间,定是有什么联络方式是她不知道的。

朝廷的消息,青川肯定知道的更早。

青川果然一笑:“什么都瞒不过姑娘。粮草和辎重,确实被人故意延缓了。”

杜筱玖的心一揪:“那梁哥……他岂不陷入被动?”

缺粮少武器,补给不及时,梁景湛又不如那些土著和地头蛇,知道哪里有水源,哪里有平地。

就算他提前有安排,亏,是肯定先要吃的。

正文 295姑娘饶命 “姑娘稍安勿躁。”青川说道:“属下,也是今早才得到的消息。”

原来梁景湛十天前,就到了地方。

文家军果如所料,肯本不给任何援助,还急着让梁景湛去收回城池。

然而跟随军队的粮草,路上已经消耗大半。

朝廷的辎重,始终没有跟上来。

幸亏梁景湛,在被平津侯提醒之后,立刻调了牛掌柜往南边去。

一路走,一路运粮食,倒是还能挨过半个月。

至于手里的武器,比起文家军的笨重的弩车,杜筱玖塞给他的图纸,更有灵活性。

锻造铁质的三菱箭头和短剑,是来不及了。

梁景湛当即下令,就地砍伐竹子,生生削出了装备武器。

他抓住一个土著,沾了毒液,竹子三菱箭头,杀伤力不比弩车小。

毕竟,在丛林密布的南蛮之地,弩车本身就不灵活。

“那为什么会有急报?”杜筱玖还是不放心:“真的,陷入险境了吗?”

青川说道:“险境因为新造得竹子武器,已经破了,还收回了城池;

只是城池被南蛮破会严重,文家又不给援助,大家的粮食和体力,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

若是朝廷再不派援助,怕南蛮杀个回马枪,到时候就糟糕了!

不过好在,今天朝廷已经派平津侯,去处理此事,有他插手,公子就不愁了。”

梁景湛走之前,交代过青川,京里实在有处理不了的大事,就去找平津侯。

可见平津侯,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杜筱玖听的咬牙切齿。

这些战事,她听不懂,只晓得,现在梁景湛的处境,不乐观。

“青川,你最近发现陈婆子出去同人见面?”杜筱玖索性不去想那些她无法做到的事情,只问眼前事。

小玉今天给的那张纸条说,派去盯着陈婆子的人发现,最近西府后门,有人找陈婆子。

陈婆子回来后,神情就有些不对劲。

然后领完月银,又出去一次,再回来钱袋就空了。

据说,这一段时日,她还借了别人好多钱,做事也是心神不宁。

杜筱玖因为南边的事情,一直按捺不动,怕不小心坏了梁景湛的事。

今天得知南边状况,是时候,给萧家迎头一击了。

青川说道:“属下已经查清楚了,陈婆子最近出去接触的人,只有一个。”

那是个满脸刀痕的中年男人,在东区租了个小院子,并无任何生活来源。

可是最近,他出手阔绰,甚至找到媒人,给足银子想娶个媳妇。

青川已经派人,将那人密切监视起来。

杜筱玖点头:“很好,咱们现在就去收网!”

“现在?”青川抬头看看窗外,乌漆嘛黑一片。

小艾忍不住,也说道:“姑娘,来的及吗?”

且不说宵禁,只说明天赶不回来,公主府里会不会有人怀疑?

“等不及!”杜筱玖说道:“萧乾此人奸猾,我怕等到明天,被他再想出什么坏招来。”

平津侯再能干,萧乾可也不是白吃的。

她一定要再其中,将萧府彻底搅乱,哪怕粉身碎骨!

杜筱玖目光坚毅,脸上呈现一种豁出去的状态。

青川推开窗口:“属下知道怎么避开武卫,咱们现在就去!”

陈二返京了。

回来第一时间,知道了萧府二姑娘,还活着。

当时,那个小孩子,才三岁不到吧?

因为出痘,软软的被二夫人抱在怀中,差一口气就要死的样子。

谁能知道,竟然活了。

关键是,活就活了,还被萧家给找到,接了回去。

陈二不淡定了。

萧家旧宅,早卖给了别人,换了京里最漂亮的府邸。

陈二用布遮面,徘徊很久,才敢上前,去找陈婆子。

那是她娘。

娘还是心疼他,给了很多银子,却不敢相认。

陈二觉着,那么多年过去了,就算萧二姑娘回来,又能如何?

他背井离乡多年,是时候再娶房媳妇,生个孩子,为老陈家传递香火了。

媒婆给他回话,说北街有户人家,女儿被休弃回家,想找个能过日子的。

至于丑俊,无所谓,只要能养家不打媳妇,就成。

陈二不打媳妇,还认为自己对媳妇,一向很好,温柔小意。

他跟媒婆约好了明天见面后,就去酒馆打酒,喝的醉醺醺,睡的特别踏实。

踏实到冰冷的刀子搁到他脖子上时,还没有反应。

杜筱玖四处打量了这破屋子一眼,角落里堆着没洗的脏衣服。

烂了一条腿的桌子上,还摆着没喝完的酒,以及半碟下酒菜。

才五月的天气,屋里已经弥漫着一股酸臭味。

她拿指尖抹了抹桌子之后,顺手端起酒壶,摇了摇,然后对着陈二熟睡的脸,就浇了下去。

陈二正梦见娶媳妇呢,然后就感觉下雨了。

再然后……陈二醒了。

睁开眼,脖子上架着把刀,床头站着个黑衣男人,屋里有两个小姑娘。

他嘿嘿笑一声,又闭上了眼睛。

这几年,老是梦见被人追杀。

不过许是要成亲了,现在竟然梦出了新意,都有小姑娘了。

杜筱玖:“……”

几个意思,不会是个傻子吧?

青川:“……”

我擦,第一次碰到这种二货,会不会被姑娘笑话?

小艾:“……”

越货杀人,也没啥好害怕的。

三个人各怀心事,对陈二的骚反应,皆是目瞪口呆。

青川又把刀子,往对方脖子深处,按了按。

陈二终于再次睁开眼睛,目光从迷离,到渐渐清晰,直到终于清醒。

“你们?”他刚要坐起,就发现手脚,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绑上了。

青川侧开半个身子,杜筱玖露出脸,冲着陈二一笑:“别怕,找你问点事情。”

陈二吓的结结巴巴,额头上密密麻麻全是汗:“啥,啥事?”

竟然……不是做梦!

杜筱玖轻轻问道:“陈二,是叫这个名吧?

十年前,给萧府二夫人,赶过车?”

她问的轻柔,但是陈二愣是听出一种萧杀之意。

他一个激灵,侧身跪了起来,冲着杜筱玖就磕头:“姑娘饶命,我是猪油蒙心,糊了心窍呀!”

小艾心想,果然杀人越货没啥技术含量。

她们都还没怎么着呢,对方就迫不及待的招供了。

ps:不会写战争,一笔带过,哪里不对忍着吧!

正文 296当年 陈二以为,自己要重新开始生活了,没想到梦破灭的这么快。

他娘陈婆子,本是萧二夫人陪嫁的婆子,一家子跟着嫁去萧家。

萧家底子薄,吕氏屡屡想插手媳妇的嫁妆。

好在萧乾要脸,吕氏并没有得逞。

但是她也学精了,威胁恐吓收买萧二夫人梁秀秀身边的人。

有些人,天生贱骨头。

明明自家主子对下人极为好,犹如家人一样。

好的太过,有些下人就习以为常,若是哪次突然不好了,反而心生怨愤。

陈婆子,就是如此。

那一年收成不好,梁秀秀心善,减免了自己庄子上一半的租子,并给了银子,力保佃户能安稳过冬。

这件事,让京里其它有庄子的人家,非常为难,很是恼怒。

跟着办,自己收益减少;不跟着,显着自己家不厚道。

吕氏在外面听别人抱怨了几句,加上梁秀秀平时与她就不对付。

回来后,吕氏勒令梁秀秀将租子,提到跟别家一样。

梁秀秀不改,还背地骂吕氏是“吕扒皮”,进京做贵夫人才几天,就忘了水深火热的阶级兄弟。

那些新鲜词,萧府的人都听不懂,但也知道不是好话。

吕氏气急,晚间对着萧文治狠狠哭了一场,闹着要回乡去。

萧文治无法,回屋后,就说了梁秀秀一通:“不过是几分租子,你也发银子下去了,那些人冻不死,也彪显了你的仁义;

租子岂是说减就减的,没得坏了规矩!”

梁秀秀不认:“咱们是人,庄稼人就不是人?若年年丰收,我安心做米虫也无不可;

但是眼下雪灾,我岂能昧着自己的良心,置那些衣食父母不顾?”

萧文治气急,也是梁秀秀好多话,他理解不了,只认为自己将其惯的,无法无天了。

两个人话赶话,闹的就有些大,萧文治直接抱着被子,去了书房。

梁秀秀也是个倔脾气,估计也是婚后的琐碎,磨的她没了好脾气。

就这么巧,庄户上有人在这个时候,将庄头贪墨过冬银子,租子也并没有按照梁秀秀的意思减,而是自己吞了中间的差价的事情,告发了。

那个贪墨的庄头,就是陈二的爹。

梁秀秀刚因为租子的事,跟婆婆和夫婿吵了一架,自己人又急急出来打自己的脸。

她一时冲动,命令人将陈二的爹,当众二十大板,捋了庄头一职。

因为救治不急,陈二爹没过完年,就去了。

梁秀秀心生懊悔,给足了陈家银子。

但那点银子,比起没收的那些贪墨款,实在是连个零头都不够。

陈二生气,天天在屋里咒骂,不巧就被祝嬷嬷听见了。

陈婆子求饶也不管用,陈二还是被祝嬷嬷带到了吕氏跟前。

吕氏先是恐吓,后是收买,陈二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叛了主。

没过多久,萧二姑娘起痘,梁秀秀用尽各种办法,最后无奈,抱着孩子去灵验的水陆寺祈福。

祝嬷嬷找到陈二,让其在马车上做手脚,务必不能让梁秀秀活着回来!

钱财动人心,陈二也想挣爹挣的那些白花花银子,便同意了。

但是自己娘,陈婆子也跟着去,陈二找了个理由,让陈婆子提前下山。

陈二讲到这里,突然不往下说了。

青川将刀子,又深了深,已然看见血印。

陈二吓得,身子抖成个筛子,却咬着牙,怎么也不往下说。

杜筱玖一直静静听着,见状,眉毛高高挑起:“莫不是,你还做了其它亏心事?”

陈二顿时面色土灰,牙齿打着冷颤,嘎吱嘎吱响。

果然!

杜筱玖冷冷哼了一声:“怪道,我也去过。”

那里,车速快一点,别说车厢,车夫都要跌下山崖。

但是娘或者,翠翠姨也活着,车夫陈二更是活的好好的。

但是大家都以为他们死了。

“当时,到底出了何事?”杜筱玖问道:“为什么,都还活着?你的脸,又是怎么花的?为什么要逃亡,莫不是萧家要杀人灭口?”

她心里太多疑问了,总想问个清楚,为娘抱不平。

就拿减租子来说,本是善举,可以解救几个庄子的佃户困难。

娘的方法确实激进,难道那些京里贵人,就是无辜的吗?

他们不愿意迁就,就可以随意在背后,诋毁别人吗?

杜筱玖捏紧了拳头。

陈二还是不开口,青川却在这个时候说道:“陈二,你原是有媳妇的,怎得十年前,你媳妇失踪了?”

这话一出口,陈二立刻瘫在木板床上,浑身抽起来。

杜筱玖深呼一口气:“莫不是,当初驾车的不是你?”

陈婆子一直在萧府后宅,安然无恙。

萧家的人,定是知道陈二已经死了,才放心的养着陈婆子,给人制造自己慈善,且与此事无关的假象。

可眼前的陈二,明明活着,还极其没出息的怕死。

他到底怎么制造假象,连萧家都瞒了过去?

陈二闻言,鼻涕眼泪齐流,身上的衣衫,全被汗打湿,透透的。

“你已经落在我的手里,不说,死路一条!”杜筱玖叹口气:“说出来,或许还能饶你一命;毕竟娘和我,都没死不是吗?”

陈二听后,瞳孔猛的缩小,重新跪了起来:“当真?”

杜筱玖轻轻一笑:“自然。”

陈二不信,抬眼看了凶巴巴的青川一眼:“那你让他,将刀拿远些。”

“……”

杜筱玖忍住心里的鄙视,冲着青川挥了挥手。

青川也只把刀,稍微偏了偏而已。

“若是你不老实,明天的太阳,估计是看不到的。”杜筱玖轻飘飘加了一句。

陈二转着眼珠子,一咬牙:“我说,我因为这事,十年没睡过安稳觉了!”

一闭上眼,就梦见一个女人,披头散发立在床前。

这几年,陈二都不敢独处,混在码头、盐帮、乞丐群里,睡大通铺。

若不是年纪大,实在混不下去,又打听到娘还活着,他不会进京,租赁这么个小院。

大晚上一个人,太吓人!

“我之前,是有个媳妇。”陈二斜了眼青川:“这位大人,是怎么知道的?”

青川哼了一声,对着杜筱玖解释:“姑娘让我盯着陈婆子,属下顺便,将她祖宗三代,都查了个清楚。”

只是还没来得及对杜筱玖说,陈二就出现了。

杜筱玖点点头,问陈二:“接着说!”

陈二强按住不自觉抖动的手,咽口吐沫,接着说道:

“我小时候折了腿,成了瘸子;好一点的姑娘,不愿意嫁给我;我娘便买了一个哑巴女人给我做媳妇。”

正文 297渣男系列1 那哑巴,据说是逃荒进京的,父母全饿死,后被人牙子拐了去。

因为是个哑巴,长的又五大三粗,一直没有卖出去。

人牙子认为亏了,又恨她能吃,每天非打即骂。

陈婆子将她买了,给陈二当媳妇。

陈二一个老光棍,突然有了媳妇,当然高兴,对哑巴也好。

哑巴媳妇虽然长相难看,但是性子温柔,对陈二抱着感激的心伺候。

陈二接了吕氏的任务,第一次做这种事,情绪非常不安稳。

他有一次,给马上草料,无意发现萧乾养着一群私卫。

陈二脑子活,留了心观察。

发现那些人,最近也很关注梁秀秀出行。

陈二当时就出了一身冷汗,回到家越琢磨越不是味。

若是不喜欢梁秀秀,萧家为什么不直接自己动手?

吕氏让自己在马车上动手脚,梁秀秀出事,作为车夫的自己,难道不会受罚?

陈二渐渐醒过味了,原来有些银子,并不是那么好赚的。

他要拿,也得有命花。

眼看着第二天,就要跟着梁秀秀去水陆寺,陈二愁的一夜没睡觉。

他的哑巴媳妇,忙前忙后伺候他。

陈二看着对方的背影,跟自己差不多,若是不细看,谁也不知道她是个女的。

他眼睛一亮,计上心来!

“小子只推说自己病了,不敢耽误主子们的差事。”陈二说道:“哄着我那哑巴媳妇,穿了我的衣裳去赶车。”

水陆寺,哑巴媳妇去过,知道路。

陈二得知自己娘也去,不等众人下山,就随便编了借口,托人让她先回府去了。

陈二说着说着,眼泪越流越多:“我不放心,偷偷藏在路边看;

我那傻媳妇,见马车轱辘坏了,刹不住车,拼命的将连接马和车厢的绳子砍断,随着马跌落山崖;

二夫人和翠翠姑娘,从马车里出来,惊魂未定,小子不忍心,跑出来告知了真相;

夫人震惊,抱着你,同翠翠姐越走越远,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陈二多个心眼,转身将车厢,也推下山崖,转身就往山上跑。

得亏萧家的暗卫,只是过来扫尾工作。

陈二在山上,看的清清楚楚,几个高头大马的护卫,连路旁的草都没放过。

陈二等人走了,偷偷下山打听,才知道夫人没有找到,萧府的人直接宣布她死了。

他想着,有那些扫尾得暗卫,下山的夫人和翠翠,定是凶多吉少。

陈二情知自己回不去了,又怕被人忍住,自毁容貌,混出城去。

“小子这十几年,喝过泥水吃过泔桶,什么罪都受了。”陈二又给杜筱玖磕头:“姑娘,是我猪油蒙心,可是夫人没死对不对?

小子还告诉了她真相,您也好好活着,小子还没了个媳妇。”

他终于憋不住,呜呜哭起来。

这些年,真的太难熬了。

若是时光能够倒流,他一定不会背主的。

屋子里的其他三人,都被陈二的无耻惊呆了。

自己作死,还拉着媳妇做垫背,哪里去找这种人渣?

杜筱玖沉默良久,被陈二哭的不耐烦,耐着性子说道:“那你愿不愿意做人证,随我报官?”

“啊?”陈二猛的收了哭声,恐惧的看向杜筱玖。

杜筱玖给小艾使了个眼色,小艾从怀里,直接掏出笔墨纸砚,摆在了饭桌之上。

杜筱玖一指:“一会儿,你在这口供上画押签字;明个儿,跟我去报官,可好?”

陈二傻了:“小子,小子,小子……”

“不敢”两个字,他始终不敢说出口。

倒是青川,眉头一皱:“姑娘,你要报官?”

自古官官相护,梁景湛不在京里,杜筱玖这么做,无疑是将自己陷入险境。

“那我该怎么办?”杜筱玖说道:“明知道萧家同我娘和梁家,血海深仇,难道还要在她们家,做个规规矩矩的千金大小姐不成?”

青川还想再劝,杜筱玖做了个阻拦的手势。

她扭头对陈二说道:“你不要畏惧萧家的势力,估计这几天,萧家就要倒了。”

陈二张着嘴巴,不说话。

青川也是一脸的疑惑。

只有小艾,杜筱玖说什么,她信什么。

杜筱玖慢慢分析:“故意拖延前线战士粮草的事情,你确定是萧仆射做的?”

青川点头:“属下有确凿证据。”

“那他就犯了天家的忌讳了。”杜筱玖说道:“人的地位一高,就有些飘,萧仆射也不例外。”

是个人,都看得清楚,永明帝派梁景湛去南边,分明就是想分文家兵权。

萧仆射内心有愧,总是担心梁景湛同梁家有关系,是进京来复仇的。

明知道永明帝的意思,还是要放手一搏。

现在京里已经得到急报,永明帝派了心腹平津侯去查,萧仆射还能蹦跶多久?

皇帝再荒唐疯癫,也不愿被臣子,当作傻子哄吧?

何况永明帝,不傻。

杜筱玖悠悠说道:“陈二,你可知太后封了我青青县主?”

陈二迟疑一下,点头:“姑娘出身本就高贵,封郡主也是当得。”

杜筱玖嘴角一扯:“你谄媚的有点过了。”

郡主那是王爷的女儿,才有资格得封。

“当年太子出事,怕是萧家也参与其中。”杜筱玖说道:“太后想利用我,撕开萧家一个口子。”

这件事,也是杜筱玖最近,自己想出来的。

否则无法说通,上官太后,怎么就这么看重静嘉公主前情敌的女儿。

杜筱玖反反复复思索那天见上官太后的场景,又打听不少她与萧家的态度。

自己做了人家的棋子,是肯定的。

她和梁景湛,人微言轻,都是人家的棋子呀。

杜筱玖叹口气。

无所谓,棋子有棋子的好处,若是她发挥的好,起码做事背后能有依仗。

萧家看重什么?

名利和脸面!

她就要将吕氏陷害儿媳的事情,告官、闹大,让全京城的都都知道这桩丑事。

合着粮草一事、太子一事、构陷梁家罪名的书信、永明帝猜不透的心事……

萧乾要怎么翻身?

杜筱玖推开门,走出去的时候,东方天际,已经蒙蒙大白。

隔壁人家的公鸡,喔喔喔的打着鸣,迎接新的一天。

杜筱玖深呼一口气,回头看一眼拿着口供的小艾、拎着陈二的青川,璀璨一笑。

正文 298告状(1) 京兆尹衙门口的鸣鼓,多少年没被人敲响过了。

京城治安一向清明,偶有打架斗殴的,普通老百姓,他就让街道里正直接处理;

碰到权贵群殴的,自然各找各妈,谁家领谁家去,他一个四品小官,谁也得罪不起。

本朝又有规定,有冤情的,击鼓三下;民告官,下告上,击鼓四下。

民告官,下告上,又不是那么好告的。

律法里是有一条“挝登闻鼓”的权利,但是只要过的去,一般没人去行使。

大家普遍认为,告官的百姓,都是刁民;告长辈的晚辈,都是逆子。

拦轿喊冤,那是戏本里唱的,若是你真去实行,衙门里钉板上先滚一圈。

之前告萧家的那个老汉,也是不敢来,才去拦截贵人的。

好在他运气好,碰到同萧家不对付的梁景湛,得以免了一顿打。

换成其他人,没等进衙门,估计半口气都丢了。

因此京兆尹听到门口的鼓,被人敲的震天响的敲了四下,早食都吃不下去了。

“去看看,哪里来的刁民,敢在京里告官!”

京兆尹的府邸,离衙门不远,这鼓声穿透力也强。

他派出去的小厮一出门,就发现周围邻居,也都派人出来瞧。

还问他怎么回事。

京兆尹匆匆换了官服,嘴里塞了个包子,就往外跑。

跑到门口,跟派出去的小厮,正好撞上。

“谁敲的?”他怒色匆匆。

“大人,了不得了!”小厮气喘吁吁:“是萧家那位青青县主,状告萧老夫人!”

京兆尹嘴里的包子,一下子没咬住,掉在地上。

半响,他才将自己合不上得下巴,给摁上:“你说啥,孙女告祖母?”

闻所未闻。

京兆尹心情,更沉重了。

萧仆射府里的……

小厮还说:“县主鼓声敲的响,惊动了四邻,现在全围在衙门外,等着您升堂呢。”

京兆尹要疯了。

他匆匆去了衙门,堂役击堂鼓三声,大理寺衙役两厢伺立,齐呼“升堂”。

京兆尹惊堂木一拍:“何人击鼓?”

杜筱玖从大门口,一路走进大厅,觉着京里审案子,跟延城县衙门无甚区别,格调没高到哪里去。

无外乎,一个审的是乡里,一个是京中官员。

她朝堂上京兆尹一拜,将手里口供和诉状,举过头顶:“民女状告萧家吕氏,残害儿媳一案!”

“……”

京兆尹,张口结舌,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往下走了。

他上任十多年,真的没接过这种案子。

子女状告父母长辈,就算赢了,也是要被施以鞭刑,关进牢房两年的。

这个青青县主,是抱着玉石俱焚得心吗?

还是属下悄悄提醒他:“大人,大人!”

京兆尹才猛的合上嘴巴,命令左右,将诉状接过来。

展开一看,他的眉头登时紧紧皱在一起。

“青青县主。”京兆尹问道:“你可有确凿证据,证明萧老夫人谋害您亲娘?要知道,被告的吕氏,可是有诰命在身。”

栏杆外的百姓一听,高门内宅恶婆婆谋害儿媳,这消息劲爆,全来了精神。

杜筱玖被对方一提醒,才想起自己似乎还有一层身份,刚才“民女”两字,喊的太早了。

她当即说道:“吕氏二品诰命,我也是太后钦封的县主!”

呵呵,不笨。

京兆尹收了诉状,对左右打了个眼色,才说道:“给青青县主看座。”

京兆尹,平时朋友不多,但是平津侯,算一个。

因此他心里,也清楚永明帝对萧家是什么态度。

但是这事,也不是一般民告官的案子,又事关萧仆射。

京兆尹亲自写了张纸条,让人给平津侯送去了。

写折子来不及,迂回一下吧。

他将口供和诉状,反反复复看了两遍。

“青青县主。”他又问道:“证人陈二,你可带来?”

杜筱玖点头:“就在厅外,大人可要传唤?”

得,人家准备的还挺充分。

要人证有人证,要口供有口供。

京兆尹当即传唤陈二。

陈二昨夜怎么给杜筱玖说的,大堂之上,磕磕巴巴,照样给京兆尹说了一遍。

爱腹诽的京兆尹,敲了敲案上诉状:完犊子,还牵扯到私养暗卫了,看来他必须要写个折子上奏了。

“本官知道了。”京兆尹说道:“此事兹事体大,本官要上报万岁。”

杜筱玖才不怕咧。

只是今天,外面都来了那么多围观百姓,若是不把吕氏拉出来溜一圈,挺可惜的。

“大人,内宅之事,何必惊动天家。”她说道:“我只求大人,将吕氏传到堂上,同陈二对质!”

“……”

这妮子,不只是告状吧?

搞臭萧家,才是本意。

京兆尹,沉吟着,没立刻回答。

杜筱玖又说:“萧仆射是权臣,却纵容妻子残害儿媳,抢夺嫁妆,实在可恶!

大人青天大老爷在世,难道要学那官官相护?”

她还真没跟官老爷打过交道,上堂告状,也是第一次。

杜筱玖有些小紧张,双手握成拳,护在身前,期盼的看着京兆尹。

只有原告,没有被告,审什么案子。

自然是要提被告呀。

门口的围观人群,指指点点,对京兆尹的犹豫,很不满。

戏文里才会发生的事情,突然出现在现实生活中,人们心里都有点小激动。

彪显正义的时刻,到来了。

何况告状的小姑娘,还是太后钦封的县主。

之前萧家和杜筱玖之间的小打小闹,京里百姓没少背后念叨,全当看戏。

现在他们触手可及,不上去指手画脚两下,都对不起今天起个大早。

“对呀,凭什么诰命夫人,就不能上堂对质?”外面,已经有愣头青,开始起哄了。

京兆尹一拍惊堂木:“肃静!”

他郁闷的看了眼天真的杜筱玖:“不是本官不去请,实在是对方品级高,本官请不来。”

“吁——”他话音刚落,外面好多人就发出一声感叹。

京兆尹脸都红了,这官做的,憋屈不憋屈?

过完年,非得使劲给平津侯送礼,换个官职不行!

外放也行呀。

听说外放的官,吃的可肥了。

他叹口气,说道:“县主,提审有品级的妇人,得本官上报朝廷,盖了万岁的印,才成!”

所以,下告上,民告官,哪那么容易。

正文 299渣男系列2 杜筱玖对衙门的办案程序,还真不懂。

但是她胆肥呀。

“可以,那你现在写折子吧。”她说道:“我就在衙门等着,免得一回去,就被人杀人灭口!”

“……”

京兆尹现在闹不准,萧家到底犯了永明帝多少忌讳;还有这个青青县主,一副胸有成足的模样,手里到底还有什么底牌。

他一个也不想得罪,吩咐左右伺候好杜筱玖,自己匆匆回到后边,写了封急奏,亲自往宫里去。

杜筱玖稳稳坐着,盯着自己的足尖,任外面围观的百姓打量。

扳倒萧家,也算为娘和梁家,出口恶气。

其他的事情,她一个小姑娘,能力有限,就交给梁景湛了。

若是此事之后,她还有幸活着,不如回延城县去,守着娘留下的一亩三分地,做个安分守己的小老百姓。

京兆尹满头大汗,到了内皇宫门口,正碰到接到纸条出来的平津侯。

他像是看见救命稻草:“侯爷,借一步说话。”

他拉着平津侯,走到一个避风处,噼里啪啦将大堂上的事情说了一遍。

“看青青县主的样子,那是宁愿自己千刀万剐,也要将萧家拉下马。”

京兆尹揪着头发问:“侯爷,万岁那边,到底什么意思?”

昨天半夜,永明帝将萧仆射和户部尚书叫进宫,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结果一大早,又出了这等事。

京兆尹偷偷瞅了平津侯一眼,见其也是一副见到鬼的样子,心里一沉,拽住对方袖子:“您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吧?”

平津侯这么帮着长兴伯,京兆尹以为杜筱玖背后,站着平津侯。

平津侯摇摇头,说道:“折子给我,你先回去镇场子!”

京兆尹嘴角一抽,震鬼场子震,都是有品级的主儿,他能镇住谁?

可别说,萧文治和萧泽恒,被萧乾派去京兆尹衙门,正准备将杜筱玖抓回去呢。

杜筱玖一这杆子,直接捅了天。

萧乾自认粮草一事,做的及隐蔽,即便平津侯去查,也查不出什么。

户部尚书不肯合作,他便派了死士去。

伪装成南蛮子,去刺杀押送粮草的两个少尉,少尉受了重伤,就地休息。

而派出去的死士,自然也回不来了。

死人不会开口说话,萧乾一直信奉这个道理。

昨天永明帝再三询问,呵斥,萧乾咬住牙,往户部尚书头上盖黑锅。

只要他不承认,这事就跟梁秀秀那件事一样,神不知鬼不觉。

然而一大早,他还没起床,下人就急匆匆跑来,说有人将萧家给告了,全城皆知。

再一问,是杜筱玖状告吕氏,谋害前儿媳,还带了人证。

据闻,那人证就是当初被吕氏收买,在马车上做手脚的车夫。

萧乾下床的时候,一个不留神,直接趴在了地上。

“老太爷!”下人慌神,惊呼着过去搀扶:“您怎么了?”

萧乾一把将其推开:“去,去叫你们二老爷和二爷,务必将那个孽障给带回来!”

吕氏做事,果然不牢靠,那个车夫竟然还活着。

萧乾一手撑在床沿,被褥被他紧紧攥在手里,拧成了扇子。

“老夫就不该,接她进萧家!”

一辈子的英明,全毁在杜筱玖这个孽畜身上。

打发走小人,萧乾从地上爬起来,故作镇静,自己穿好衣服,抬脚向后院去。

刚进吕氏的屋子,就被对方砸过来一个东西。

萧乾下意识一抓,手里抓住一个纸团。

吕氏披着衣服,站在屋中央,拍着桌子叫骂:“你说,那上面写的什么?”

她不识字,一睁开眼,枕头边放了一张纸条。

祝嬷嬷也不识字,吕氏叫了萧青吾跟前认几个大字的拂柳,过来给她念念。

“昨天,我送给你的大礼,可喜欢?”拂柳念完,一头雾水。

她跟着萧青吾,缩在自己院子里,啥也不知道。

再说萧泽扬那些事,也没谁不长眼,跑去给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唠叨。

但是吕氏,可是丢尽了大脸,直接得罪了平津侯夫人。

拂柳念完,她的脸就拉的老长,伸手夺过纸,撕吧撕吧揉成一团,扔了出去。

正砸在萧乾脑门。

萧乾抓住,怒问:“大清早,吼什么?”

吕氏一见萧乾,心虚的往后一撤,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昨天祝嬷嬷被贺丹云打了,吕氏情知事情有点麻烦。

她想了一肚子的词,来应对萧乾。

结果萧乾一整夜都没往后院来。

吕氏心里犯嘀咕,莫不是生了大气,都不屑于跟她说话了。

她还特意让丫鬟,往前院打听去,萧乾可别趁着气,受用了书房里那两个没羞耻的通房。

得知萧乾进了宫,吕氏还松一口气。

现在见对方进来,她只以为是为昨天的事情而来,唬的没敢开口。

倒是拂柳,大着胆子说:“今早上,老夫人收到一个纸条,上面写着:昨天,我送给你的大礼,可喜欢?”

萧乾心里咯噔一声:“纸条?”

他低头将手里的纸条展开,拼凑在一起,字迹歪歪斜斜,非常丑。

“杜筱玖!”萧乾低声咆哮了一句。

吕氏一听这个名字,立刻打起精神:“莫不是昨天扬哥的事,是她算计的?”

她一拍桌子,拄着拐杖就立起身:“我去东府找她去,这个孽畜,坚决不能留!”

这就是个毁院乱家的搅事精呀。

萧乾怒道:“你没找她,她已经先咬你一口了。”

“啥?”吕氏哆嗦着两个腮帮子,还要说话,听到萧乾的下一句,登时打了个寒颤。

“她去京兆尹衙门,将你告了,谋害前儿媳,人证物证俱在!”

吕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

萧乾一甩袖子:“你必须清楚,这事是你一个人做的!”

“……”

吕氏呆了半响,才明白萧乾的意思。

她浑身颤抖,举着拐杖冲着萧乾乱挥:“你这是过河拆桥,到底容不下我这个糟糠了!”

都说读书人没良心,她鬼迷了心窍,非要嫁给一个寡妇熬儿的酸秀才!

她妇唱夫随,就怕对方看不起自己。

到底,遇到了坎,就把自己给扔了。

“好歹,我为婆婆守孝三年。”吕氏气道:“为你生了两个儿子,供你上京赶考,现在,你竟然说出这么没良心的话来。”

她往地上一坐,拍着腿哭叫:“我死去的娘呀,您睁开眼看一看;

您说的没错,小白脸都没良心,我后悔没听您的话呀……”

“够了!”萧乾最讨厌吕氏,这种随时撒泼的行径。

正文 300告状(2) 要不是爱惜羽毛,难道萧乾不想换个温柔貌美、出身高贵的妻子?

“既然她敢告,那就是做全了证据。”萧乾说道:“你是自己顶下来,还是将整个萧家带进沟里,自己看着办!”

吕氏怕死,但总要想想自己两个儿子,尤其那没出息的长子一家。

果然吕氏停住了哀嚎,怔怔的盯着红地毯上,绚丽的图案。

水满则溢,至赢则亏。

她这么多年,好日子过的太久,都忘了自己只是个出身乡野的屠夫之女。

谁舍得放下,这富贵到极致的生活?

萧乾见她不说话了,放缓了语气:“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吃苦的;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先顶下来,随后我慢慢救你。”

吕氏抬起耷拉的眼皮,目光空洞。

萧乾不忍看,叹口气,摇摇头:“实在是,对方打了个措手不及;

眼下正是萧家多事之秋,我不想她,牵连出其它事情;所以必须速战速决,只能委屈你了。”

出证据说梁秀秀没死,静嘉公主那里过不去;

承认她当年死了,就要被杜筱玖牵着鼻子走。

杜筱玖这乡野丫头,莫不是算计好根基浅薄的萧乾,不敢得罪皇室?

“那我,”吕氏突然呵呵一笑:“要不要招出来,你是喝着梁家人的血,才这么这么富贵的!”

萧乾脸色大变,当即呵斥:“吕氏,慎言!”

他目光往左右一扫,拂柳、祝嬷嬷和屋里其他丫鬟,早在两个人争吵起来的时候,就悄悄退了出去。

萧乾松了一口气,上前一步蹲在吕氏跟前,压低声音:“吕氏,萧家若是倒了,谁也救不了你!”

“可我也不想死!”吕氏一口吐在萧乾脸上:“构陷梁家的,又不是你一个,凭什么让萧家来顶锅;

我是听你的话才去害梁氏的,凭什么现在我成了主谋?”

萧乾擦干净脸,站起身:“你疯了,你这个疯婆子。”

“老娘就是疯了。”吕氏坐着叫骂:“被你个吃人血馒头的死老头子,给逼疯的。”

“老太爷,老太太!”祝嬷嬷在门外慌乱的交道:“衙门来人了!”

吕氏不再吭声,但是也不起来,就坐在地上,冷眼朝萧乾放刀子。

萧乾黑着脸,打开屋门出去。

进来的,是个女捕头,看见萧乾后,一抱拳:“萧仆射,想必衙门的事情,您也听说了;

下官奉京兆尹之命,请萧老夫人和涉案的祝婆子,过衙门里问两句话。”

门口的祝婆子一个激灵,往后躲了躲。

萧乾背着手,阴沉说道:“内人是二品诰命,岂能随便上堂;

随便什么人,衙门口一敲鼓,都能将贵人们请去衙门走一趟?”

女捕头呵呵一笑,从袖子里掏出个政令来:“不好意思,左仆射大人,这是万岁爷亲自盖的印;

您常在万岁身边,一定能认出来,这不是假的吧?”

萧乾左手摁住右手,控制住自己,不去颤抖。

万岁爷,竟然在政令上盖印,同意提审吕氏。

朝廷莫不是要弃了自己?

十年寒窗,他的从龙之功

他脑子里一团乱麻,一时失去了主意。

屋里吕氏听到后,冲了出来:“我就不跟你们去,告诉你们,老娘是二品诰命;你们这些衙役,没资格抓我!”

她头发散乱,衣服半披在身上,脚上的鞋穿着一只,丢了一只。

女捕头听她说话颠三倒四,极其嚣张,冷冷说道:

“我们这些衙役,确实没资格动您,但是万岁爷的印,可有资格!”

吕氏一出来,萧乾就知道,事情又闹僵了。

他狠狠瞪了吕氏一眼,抬手就要将其推进屋里。

但是吕氏太胖,萧乾一下子没有推动。

倒是吕氏,一巴掌将萧乾拍开,冲着外面的捕快继续说:“万岁爷也得讲道理,那个野丫头胡乱攀咬人,难道都跟着她胡闹?”

女捕快烦了,磨磨唧唧,耽误她的正事。

“来人,带萧老夫人和祝氏去衙门!”女捕快眯起眼睛:“若是抵抗,就是违背圣意。”

她扬了扬手里政令,身后几个女捕快,一拥而上。

吕氏“哎呦”一声,冲萧家的下人喊:“都傻站着干什么,拦住她们?”

但是,捕快们都配着刀剑,又手拿盖着皇帝大印得政令,谁敢往前去?

所有下人,在听到吕氏的话后,都往后退了一步。

法不责众,大不了回来一起挨打,也好过做了遭殃的小鬼。

吕氏见无人帮她,气的掉眼泪,手胡乱一抓,拽住了萧乾的袖子。

萧乾却一甩手,丢开了吕氏。

吕氏彻底绝望之下,反而不挣扎了,冲着萧乾,翘了翘嘴角。

萧乾心里一惊,看着被拽走的吕氏和祝婆子的背影,突然想起对方刚才的骂来:..

“构陷梁家的,又不是你一个,凭什么让萧家来顶锅?”

他当即喝令:“备车,去护国寺!”

萧文治和萧泽恒,挤进围观人群。

周围百姓议论纷纷:

“贵人们,也不是那么干净。”

“小声点,被人听了去,小心打你板子。”

“打谁板子,这么多人,谁知道哪个说的。”

“也对,这是爆出来的,没爆出来的,还不知道多少呢?”

“你们说,这案子,最后谁赢?”

“小姑娘赢了,也得挨板子吃牢饭;输了,萧家也臭了。”

众人摇头,伸长了脖子,等着被告来。

萧泽恒脸涨的通红,想退出去。

千想万想,没想到娘,是被祖母害死的。

他眼神复杂的看向堂上,静静坐着的杜筱玖。

萧泽恒,突然很佩服对方这种不管不顾,宁愿粉身碎骨也要咬仇人一口的勇气。

身后突然有人,拉扯他的衣裳,一回头,竟是私卫头领萧安。

萧泽恒心里一喜,忙跟着他,退出人群。

萧文治已经靠近大堂,对守门的衙役说道:“在下萧文治,来问堂上姑娘两句话。”

萧文治是鸿胪卿,衙役是认识他的。

他颇有些为难:“对不起,萧大人,京兆尹大人没传您,您不能进来。”

谁知道对方,会不会恐吓原告?

萧文治陪着笑:“我也跟此案有关,被告的是我母亲,原告是我女儿,作为旁听,总可以吧?”

周围百姓一听,顿时所有目光,都看向了萧文治。

衙役还在为难,京兆尹已经回来,进了大堂。

他一抬眼,萧文治来了。

京兆尹顿时感到牙酸:“请萧大人进来。”

萧文治当即回头,要拉萧泽恒一起进去,却发现儿子早不见了人影。

正文 301闭上你的嘴 萧文治自己进了大堂,走到杜筱玖面前。

杜筱玖默了默,站起身,行了一礼,却没再喊“爹”。

“筱玖。”萧文治蠕动了下嘴唇:“这事”

“劝阻的话,您就不要说了。”杜筱玖一仰头,直视对方眼睛:

“萧老夫人是您母亲,娘是您曾经的妻子,您为孝道装作什么也看不见;

但是我不一样,我若是知道真相,坐视不理,对不起将我养大的娘!”

萧文治本来想抚摸杜筱玖头发,已经抬起一半的手,随着杜筱玖的话音,又缓缓落了下去。

“可是状告祖母,就算赢了,你也得不到好。”萧文治一转话锋,从杜筱玖自身入手。

杜筱玖却是冷冷一笑:“既进了京兆尹衙门,我就没想着出去。”

她存在的意义,大概就是为梁景湛,将萧家撕开一条大大的口子吧?

娘,若是您在天有灵,记着保佑我一切顺利。

“”

萧文治目光悲怆,半辈子为朝廷迎来送往,对着外国使臣也是才辩无双。

然而面对杜筱玖,面对自己的母亲,面对静嘉公主,他竟是一样的无力之感。

杜筱玖讨厌他优柔寡断的模样。

“您请回吧,或者旁听也好。”杜筱玖嘴角扯起一个讽刺的笑意:“听一听您的母亲,是如何谋害您妻子性命的!”

“呵呵。”

京兆尹坐在堂上,看着两个人说话,突然感觉若自己不是主审的官,这案子其实蛮有意思的。

“给鸿胪卿个座位。”他对左右吩咐道。

杜筱玖重新坐回了椅子,不再看萧文治。

萧文治木偶一样,被衙役牵着坐到了对面,呆呆看着杜筱玖。

刚坐下没一会儿,外面的围观百姓,突然一阵骚动,纷纷转头。

杜筱玖耳朵一动,眼角朝外飘去。

原来是漂亮的女捕快,将吕氏和祝婆子给带来了。

只是吕氏的形象,实在砢碜。

头发半披在身后,白发全显了出来;衣服胡乱穿的,带子都系歪了;

脚上呃,鞋子怎么少了一只?

围观百姓,也摒住呼吸,被这种没有形象的高门贵妇,给惊吓住。

这特么,是从床上给拽下来的吧?

大家伙更加的兴奋了,今个儿这场官司,有看头!

京兆尹屁股抬了抬,质问去抓人的女捕头:“这是怎么回事,本官不是让你去请萧老夫人的吗?”

怎么弄的人不人鬼不鬼,直接绑上了车子?

女捕头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再三申诉,她们是万般无奈,才出此下策。

吕氏进了大堂,冲着杜筱玖唾了一口,上去就要撕她。

幸亏小艾一马当前,挡住了动粗的吕氏。

杜筱玖都没说话,外间围观的人就嚷嚷开了:“凶手还这么嚣张!”

“本是不信的,看她那副凶巴巴的样子,我站她是谋害儿媳!”

“小姑娘真可怜,吓得都不敢动弹。”

吕氏眉头一吊,杜筱玖是吓的不敢动吗?

她明明冲自己挑衅的笑,好不好。

她浑身的肥肉,抖了抖,怒视杜筱玖:“孽障,你凭什么说我害你娘?”

“人证物证我都有,如果你不服气,那就证明你没有谋害呀。”

杜筱玖不急不缓:“京兆尹大人就坐在堂上,您有冤屈,只管说出来,守着全城的百姓,谁还敢冤枉您不成?”

吕氏还想撒泼,京兆尹一拍惊堂木:“萧老夫人,这是公堂,请您保持肃静!”

吕氏本能的一哆嗦,隐藏在灵魂深处,老百姓对官员的恐惧,被京兆尹的惊叹木,给拍了出来。

她下意识的往下一秃噜,就想跪下去。

萧文治咳了一声,弯腰搀扶住吕氏,小声提醒:“母亲,您是二品诰命,不用下跪。”

吕氏这才发现自己儿子也在,她慌的拉住萧文治:“幺儿,你怎么也在这里?莫不是她连你也告?”

萧文治还未说话,吕氏当即转头,怒斥杜筱玖:“他是你爹,什么也不知道,你将他牵连进来干什么?”

京兆尹,举着惊堂木,不知道要不要敲下去。

突然感觉不用审,吕氏自己都能把自己咬出来。

杜筱玖忽的一笑,瞟了眼高堂上的京兆尹,说了一句:“大人,被告来了,您不会让小女,帮您审吧。”

“啪!”京兆尹的惊堂木,终于拍了下去。

“萧老夫人,既然您说鸿胪卿大人什么也不知情?”他问道:“那您说一说,都谁知情呀,知的什么情?”

吕氏被惊堂木震的头皮发麻,哆嗦着嘴,不知道要说什么。

萧文治扶着她,眼睛不知道要往哪里放。

刚才吕氏那一嗓子,几乎就是告诉众人,梁秀秀的死,确实不简单。

但是梁秀秀没有死!

这件事,萧乾知道,萧泽恒也知道,偷听的他更知道。

然而为了静嘉公主的颜面,当时对外说的,是梁秀秀跌入山崖就死了,只有杜筱玖被护住活了下去。

杜筱玖心知肚明,抓住萧家这个说不出口的隐秘,状告吕氏谋害儿媳。

“大人,其实梁秀秀她并没有”萧文治一咬牙,就要说出真相。

哪怕吕氏谋害在先,可是人没死,总不至于被定大罪。

但是杜筱玖反应更快,当即阻拦住萧文治将要脱口而出的话:

“鸿胪卿大人,听说公主殿下最近身体不适,请了太医。”

萧文治面容,顿时惨白,惊讶的看向杜筱玖。

杜筱玖微微一笑:“鸿胪卿大人当真是孝子;当年为了母亲,装聋作哑舍弃梁夫人;

今天,为救母,自己妻子身体状况都不知晓。”

杜筱玖的手,抚在了自己肚子上,萧文治眼角瞪的溜圆,脑子轰的炸开。

静嘉公主有身孕的事情,还是之前郑氏生孩子太闹腾,她听了只觉着自己肚子也疼。..

为求宁静,静嘉公主连夜去了宫里,可还是不舒服。

上官太后请太医一查,竟是有了半个多月的身孕。

这件事,静嘉公主谁都没告诉,安安静静回了公主府。

但是杜筱玖一直密切关注着所有人,小玉自然连静嘉公主一个月没有换洗的事情,也打听出来。

再加上静嘉公主连最爱的冰饮也不吃了,厨房竟整些安胎的东西。

杜筱玖想不知道,都难。

倒是萧文治,早出晚归,除了公事,就泡在西府尽孝,忽略了妻子的状态。

正文 302不打自招 杜筱玖这么一提醒,萧文治恍恍惚惚。

吕氏没听明白,也不清楚儿子要为自己辩解什么。

她怒道:“梁秀秀死不死,跟老婆子我什么关系?

她命短,你随便拉个人,就敢出来诬告,小心得报应!”

杜筱玖抬头,看向京兆尹。

京兆尹叹口气,收回看戏的目光,说道:“萧老夫人,您还没回答本官的问题呢。”

“不知情!”吕氏脑子清醒许多,开始耍赖:“老婆子身居内宅,什么也不清楚!”

京兆尹朝天翻了个白眼,吩咐左右:“将证人陈二,带上来!”

一听见陈二的名字,吕氏没反应,祝嬷嬷双腿打起颤来,使劲往后缩脖子。

陈二被带上堂,跪在中间:“草民陈二,叩见京兆尹大人。”

京兆尹问道:“陈二,你将供词上的事情,再给大家说一遍:

谁找的你,吩咐的什么事情,目的何在,最后结果如何,说一遍!”

陈二胆战心惊,将事情又说了一遍。

京兆尹问的也细:“那你又是如何逃脱的?可是亲眼看见梁夫人坠落山崖?”

陈二偷偷看了杜筱玖一眼。

梁秀秀当时没死。

可是杜筱玖说了,为了将萧家钉死,必须说梁秀秀死了。

只有她当时死了,这状告的才能理直气壮,陈二才能活命。

“回大人,梁夫人和其丫鬟,跌落山崖,小子亲眼所见。”

陈二一咬牙,说道:“小子命大,跳了出来,没跑两步就遇到了萧府的私卫,被刀砍伤。”

京兆尹看着陈二脸上花花的刀疤,信了。

“萧仆射,还养私卫?”他不轻不重的,对着萧文治说了一句。

私卫是什么?

吕氏茫然,扭头看萧文治,却发现对方面如土灰。

难道,能断了萧家的前程?

这时候,杜筱玖又开了口:“按理,萧仆射二品官员,朝廷给配了一部分护卫,保护萧家安全的;

萧仆射私下里,又养护卫,莫不是不信任朝廷,还是另有他想?”

“不要胡说,萧家对大楚,忠心耿耿!”萧文治终于失态,跳了起来。

杜筱玖笑了起来,她反正豁出去,横竖一条命,所有动作都是为了将水搅浑,帮助宫里看萧家不顺眼的人撕开一条大口子。

萧文治这么急着为萧家辩解,吕氏肯定能明白轻重吧?

果然吕氏明白过来,眼睛喷火:“好呀,你还敢污蔑萧家造反?”

“母亲!”萧文治出言阻拦。

杜筱玖同时出声:“那您说,陈二嘴里的那些护卫,又是哪里来的?”

吕氏跳将起来:“我怎么知道,我只是吩咐他对马车动手脚,我哪里知道哪里来的护卫!”

不对,定是萧乾那个死货,不放心她办事,派去的。

吕氏脑子还在发热,就看见杜筱玖一脸的恍然大悟。

栅栏外面的围观人群,冲着她直喊“吁——”

怎么了,为什么都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这边京兆尹审案,永寿宫第一时间知道。

上官太后正修剪一段残枝,闻言惊讶:“青青县主,竟然亲自击鼓,状告吕氏谋害儿媳?”

报信的宫女点头称是:“正是,万岁盖了印,准许京兆尹提审萧老夫人。”

上官太后一挑眉:“哦?”

真是有趣。

永明帝,竟然也嫌萧家碍眼?..

她笑了笑:“那萧老夫人,可去了没有?”

“被衙门的女捕头,从屋子里拽了出来,萧老夫人到了大堂,还恐吓青青县主。”

宫女将大堂上的事情,一一细说:“但是萧老夫人养尊处优惯了,被青青县主激了两句,加上证人证词,她慌了神,说漏了嘴。”

“她本就不是个伶俐人。”上官太后不以为然:“不过做了这么多年的贵夫人,竟然连一个回合都没熬过去,真是没用!”

宫人赔笑,不说话。

青柠一旁,悄悄问道:“太后,公主在里屋歇着呢。”

静嘉公主一早就进宫了,最近思困,总觉着在上官太后这里,她才睡的踏实安稳。

上官太后叹口气:“先瞒着她,留她在宫里几天吧。”

静嘉公主终于想通,要个自己的孩子,上官太后为她高兴。

不过到底年岁大了,什么都得注意。

一个多月的身子,上官太后不想冒险,怕静嘉公主情绪波动引起意外。

她摆摆手:“接着去打探,青柠,招魏国公夫人和平津候太夫人进宫。”

京兆尹的衙门里,吕氏摊在地上。

她怎么就那么沉不住气,说秃噜嘴了呢?

京兆尹木呆呆的,这案子审的,一点含金量都没有。

他后边各种刑具都准备好了,就等那位祝婆子不老实,杀鸡给猴看。

结果没等到祝婆子上场,吕氏自己说秃噜嘴了。

他问道:“吕氏,你不打自招,还有何话说?”

能说什么?

吕氏一个女人,年轻的时候在乡里骂街,等来了京里,跟那些贵夫人斗心眼,从来没赢过。

萧乾又嫌弃她,从没有耐心教导过。

如今,也不过是打回原形而已。

吕氏瘫坐在地上,一点二品诰命的形象也没有,握着萧文治的手,冰冷刺骨。

萧乾怕是说的不错,若是自己早早认了,萧家或许还能保住前程。

她的幺儿呀!

“幺儿,如果你没娶那个命硬的女人,咱家怎么会这样呀?”

吕氏低低哀嚎一声,便扶着椅子站起身:

“没错,我就是看不惯梁秀秀离经叛道的模样,不喜她耽误我儿子前程!

只是让她自己滚落山崖,也是便宜她,我恨不得亲手宰了她!“

吕氏咬牙切齿,说完就转向杜筱玖:“你跟那个女人一样,没上没下不知廉耻!”

杜筱玖退后一步,眸子里冰凉一片:“她是好是坏,自有天罚,轮不到你做主要她命!”

最讨厌这种,站在道德高度,随便定人生死的人。

娘当初嫁给萧文治,又图什么?

“哼,我杀她,就是替天行道!今天我沉不住气,自认倒霉。”吕氏豁出去了,一扭头,对着京兆尹说道:

“那些护卫,是我找的地痞流氓假扮的!

哪里有什么私卫,都是这个杜筱玖,为了害我们萧家,杜撰的!

所有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干的,萧家其他人全不知道;

我的幺儿更是毫不知情,杀人偿命,要杀要剐您随便判!”

吕氏眼泪直流,不忍心看自己的小儿子痛苦的样子。

“那老夫人的意思,是承认您当年蓄意谋害儿媳!”京兆尹合上惊讶的嘴巴,正欲再拍惊堂木。

“京兆尹大人,杜筱玖撒谎!”

栅栏外,突然有人高喊冤枉。

正文 303她撒谎 京兆尹的手一滑,差点把惊堂木掉下去。

他朝外一看,来人是萧家二房萧泽恒。

京兆尹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杜筱玖和萧文治。

都是梁秀秀的孩子呐。

一个死咬住萧家不松口,一个为救萧家奋力奔走。

这是有新证据了吧?

杜筱玖也朝外面看去,见是萧泽恒,她双手不自觉的握在一起。

萧泽恒手握萧家资源,有的是能力打探外间消息。

他自来看不惯自己,从心底不认杜筱玖做妹妹,也羞于承认自己亲娘是梁家女。

他跑出来喊冤,莫不是也查清楚了当年,娘其实并没有死?

杜筱玖余光一滑,正看见跪着的陈二,神情慌张的朝自己看。

她猛的闭上眼睛,又重新睁开,然后嘴角翘起:

“我撒谎?人证物证俱在,老夫人也已经认罪,难不成他还能将娘,变活不成?”

陈二在她手里,当年证据早就不能查证,萧泽恒只是嘴里喊冤,难不成真要说出娘死去的时间。

那他千辛万苦的巴结静嘉公主,岂不得罪干净?

陈二听了,想一想也对,又见杜筱玖镇定,自己的命握在对方手里,便也强让自己冷静。

萧泽恒推开看热闹的人群,挤到栅栏旁:“京兆尹大人,杜筱玖撒谎,她是诬告!”

京兆尹挥挥手,让衙役放萧泽恒进来。

吕氏不喜这个孙儿,没想到最后跑来出头的,竟是萧泽恒。

她脸色复杂,嘴唇蠕动几下,到底没说出话,只用袖子掩住了面。

萧文治心里想的,跟杜筱玖一样。..

他慌忙对萧泽恒说道:“恒哥儿,你若是没有新的证据,就不要乱说!”

萧泽恒迅速看了父亲一眼,犹豫之色一闪而过。

但是一直关注他的杜筱玖,却看的分明,她朝陈二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京兆尹问:“萧二公子,你为何喊冤,可是有新的证据?”

“恒哥儿,慎言!”萧文治上前一步,小声告诫。

杜筱玖冷冷一笑,萧文治也是个自私到极点的人,为了公主肚子里的孩子,亲娘也不要。

可惜当年他偏的是吕氏,舍弃了她的娘。

其实杜筱玖是愿意看他如此的,总不能前后辜负两个女人,静嘉公主人不错的。

杜筱玖垂着头,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心里某处如针扎了一样,一点点的疼,伴着一点点的酸。

萧泽恒却是一脸的不能理解:“父亲,这是祖母!”

“你问过你祖父没有?”萧文治避开他的目光,只感觉身旁的吕氏,身子颤抖不停。

他不敢看任何人,紧紧盯着大堂的青砖地面。

萧乾对此事,又做何想法?

萧家,到底要听萧乾的。

“萧二公子,若是没有新的证据,随便喊冤闯进大堂,本官可就认为你扰乱公堂。”京兆尹没耐心等着,对面两个父子窃窃私语。

他想赶紧将案子审了,外面指指点点、唧唧咋咋的百姓,让他心烦意乱。

宫里对逮捕吕氏的政令,盖印速度之快,让京兆尹心惊。

萧家怕是要完,他不想跟进去搅和,只希望萧泽恒别再扯出别的事了。

萧文治的提醒,让萧泽恒犹豫不决。

萧安说,曹氏已经到京城了,带着钉死杜筱玖的人证,住在之前的客栈里。

萧泽恒心里大喜,转头回京兆尹衙门,却发现祖母吕氏没经得住杜筱玖的忽悠,自己招了。

他着急,高喊着冤枉进来,却被萧文治告诫。

是了,他还没来得及向祖父禀报,千万不能把手里的好牌,一时冲动打成烂牌。

杜筱玖久等不到萧泽恒新的动作,心里莫名其妙松了半口气。

她笑起来:“京兆尹大人说的是,若是有证据证明萧老夫人没有害人,就拿出来;若是没有,你这就是扰乱公堂!”

杜筱玖一开口,萧泽恒心里火气噌噌往上冒。

祖父到现在没露面,定是去安排更加重要的事情;

他若是看着祖母受辱,以后萧家在京里,还怎么混;

来年就要科举,若是此事被有新人拿出来,攻击他私徳有亏;

再说

萧泽恒眸子里,涌动着说不清的情绪。

他不顾萧文治阻拦,扭头朝京兆尹说道:“我确实有人证,证明梁秀秀当年,并没有死!”

陈二一哆嗦,将身子缩成一团,好在众人都看着萧泽恒,没谁关注他。

杜筱玖头皮发麻,想起失踪的曹氏来。

她硬着头皮说:“那你就将人证,请上啦呀!”

萧泽恒哼了一声说道:“人证就在城东的悦来客栈,我这就着人将其带来!”

到时候,杜筱玖不但涉嫌诬告,还是冒名顶替贵女,罪加一等。

他一甩袖子,胸有成足。

真有人证?

京兆尹心里嘀咕,使了个眼色给自己手下,继续跑一趟,给平津侯回禀案子新进展。

萧文治软软坐在椅子上,心情复杂,即想萧泽恒说出真相,又怕真相刺激了静嘉公主。

毕竟前妻还没死,静嘉公主就嫁进萧家,那她算什么?

哪怕人们认知中,人已经死了,静嘉公主也不知情,但是外面那些百姓,可不会在乎。

他们只会,把事情编排的更加香艳,满足底层对高层最恶意的想象。

就算最后吕氏无事,萧家也是臭了,还连累了静嘉公主,得罪了上官太后。

萧泽恒,到底年轻气盛萧文治垂头丧气,心里再无半点涟漪。

而杜筱玖,却是轻轻放缓了呼吸,勉强保持住镇定。

不能慌,千万不要自己乱阵脚!

哪怕是曹氏真的来了,能说明什么呢?

不外乎,梁秀秀当年并没有死,反而在外面好好活了十年。

但是吕氏已经认罪,人活着,不代表对方的行为就能被宽恕。

正好,她也想问一问,萧家明知道人活着,却任其在外飘零、被人谋害,又是什么主意?

而且曹氏这个存在,本身就不正,该慌的是因为萧泽恒节外生枝,而扯出更多龌蹉的萧家,不是吗?

她抬眼看向萧文治,对方已经面容煞白,没一点人色。

杜筱玖忽的放了心,萧文治心里想的,跟她算计的,定是差不多的。

京城不好呆,直莽如她,也会算计人了。

她轻轻一笑,继续垂头等待。

正文 304渣男系列3 公堂中途休息,京兆尹早上都没吃饱,去后面补了碗粥。

被他使眼色派出去的下属,正在这个时候跑回来,满头大汗。

京兆尹端着碗,问他:“侯爷怎么说?”

下属气喘吁吁:“侯爷说,照着证据审就是,不失偏颇。”

“”

不失偏颇,是不是字面意思?

京兆尹对碗长叹,一时之间生出年少时的那种明媚忧伤。

京兆尹这活,真特么不好干,今年一定要想办法换个位置不行!

他将手里的粥,一饮而尽:“本官看的当然是证据,走!”

就看谁手里牌多,谁能碾死谁了。

吕氏是二品诰命,京兆尹也是给其面子,专门劈了一间陋室,给萧家几位主儿中场休息用。

为防窜供,祝嬷嬷却是给关到别处。

萧泽恒又专门从家里调了几个丫鬟,给吕氏梳洗换衣。

若是不看其暗淡无光的脸,锦袍上身的吕氏,还是很有贵妇的模样。

只可惜她说漏了嘴,心里早泄了气,见萧泽恒忙前忙后,说道:

“别忙活了,你祖父说了,这事速战速决,别整其它幺蛾子!”

她语气很是不忿,撇了傻愣愣的萧文治两眼。

这孩子在犹豫什么,怪自己害了梁秀秀?

吕氏别过眼,失落的看着眼前还冒着热气的饭菜。

萧泽恒解释:“祖母委屈些,这是街上买的,您先垫着点。”

吕氏哼了一声,捡起筷子,夹了一大口才放进嘴里,怎么着也比牢饭好吃吧。

她问:“你刚才喊冤,可是真有证据?”

萧泽恒忙答:“有的,孙子当年为了牵制张宫一家,特别派了个细作。”

当年萧家参与倒梁,作为马前卒,主动跟被梁家出族的张宫联系。

后者果然对梁家心怀怨愤,按着萧乾的指使,作为首告亲自上京,构陷梁家。

那时候,萧乾还没有经验,做事不如现在老道,落了证据在张宫手里。

十年间,张宫东躲西藏,最后挥霍完赏银,又拿着往来书信找萧乾要官职。

萧乾刚升了仆射,小心翼翼,无奈先答应,之后便让萧泽恒想办法,悄无声息的夺回书信。

萧泽恒派了个女细作,就是曹氏,在张宫上任路上,以妾室身份进入张家。

只可惜,书信被人抢先一步夺走。

凭着曹氏来信中描述的人,萧乾和萧文治断定是梁景湛和杜筱玖。

因此,萧乾将杜筱玖接进萧家,一为梁秀秀手里的兵器图;二为人质,辖制梁景湛。

现在,梁景湛在南方边境,进退两难;杜筱玖却找到陈二,公然告状。

萧乾不知去了哪里,萧泽恒只能凭着自己的判断,帮着吕氏打官司。

吕氏听闻萧泽恒手里有人证,便没有再说什么。

左右,不过是判的轻判的重。

一直没有说话得萧文治,缓缓抬头,对着吕氏和萧泽恒,说道:“母亲,恒哥儿,静嘉有身孕了。”

萧泽恒瞳孔一缩,放在身侧的手,攥的紧了。

吕氏却是惊喜:“很好,很好!”

早说萧文治和静嘉公主,应该有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如此,萧家才算真正的皇亲国戚。

“她的孩子,该喊皇帝一声舅舅吧?”吕氏天真的说道:“万岁爷,一定会照顾自己外甥祖家的!”

永明帝的外甥,自然生来金贵。

但是萧泽恒抿住嘴唇,他以后又算什么?

罪臣的儿子?

外面忤逆者的亲哥哥?

不,他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他萧泽恒,永远是萧家最有本事最有前程的子孙,萧家未来的掌家人,必须是他!

杜筱玖,也被安排了一间单独的休息室。

小艾不停的朝外张望,杜筱玖问:“你等什么呢?”

青川将陈二带进衙门后,并没有陪着杜筱玖在大堂上露面,而是收到新消息,又折了回去。

如今屋里,就小艾和她主仆二人。

小艾回答:“小玉姐姐,现在应该知道咱们在衙门了吧?”

萧家西府全惊动了,公主府没理由不知道。

说不定,现在满京城都在议论纷纷,栅栏外面围观的,不止有百姓,还有各府的下人。

杜筱玖哀叹一声,拖着腮没有说话。

孤立无援,说的就是她吧?

意气用事,说的也是她吧?

为什么话本子里的姑娘,都算无遗策,到她头上,各种冲动呢?

但是她不后悔。

做了就做了,没有那个脑子,就不去想什么计谋,先咬下对方一开肉,痛快了再说。

天下,可还有如她般,傻里傻气的女子?

她现在,不担心自个儿出了不了衙门,而是担忧梁景湛那边,什么时候度过困境。

神思云游四处的时候,杜筱玖突然听小艾喊了一声:“小玉姐姐!”

她猛的抬头,可不是小玉提着个篮子,来送饭了。

“小玉,”杜筱玖起身:“公主府的人让你出来?”

小玉能在后门对着菜篮子挑三拣四,可不代表能出来呀。

毕竟禁足呢。

小玉将篮子一放:“还说呢,您一晚上没回去,本来没人注意;

后来外面传您来衙门,告了西边老太太,公主不在家,府里都轰动了,纷纷跑来问我。”

这种事,小玉竟然是从别人嘴里听说,别提多害怕了。

她急急忙往外跑,却被青川的人,给截住了。

“这是您最爱吃的陈家酱菜。”小玉先将饭摆上:“还有馒头和粥,您先吃,吃完我有事说。”

杜筱玖“哦”一声,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吃饱了才有劲出去干架。

京兆尹作为大堂,周围衙役也重整以待。

“带被告、原告。”京兆尹叹口气。

平津侯让他不失偏颇,这句话到底是不是字面意思,怎么个才算不失偏颇?

萧家三位主儿,很快就出来了,依旧坐在原来的位置。

倒是杜筱玖那边,迟迟没有动静。

“哼,莫不是知道亏心,怕了?”吕氏呸了一声。

萧泽恒让她再来公堂的时候,不要说话,一切有他。

但是看到杜筱玖不在,吕氏忍不住,还是嘲讽了一句。

京兆尹见状,对一个属下说“去,赶紧催一催青青县主。”

别不是,真的被吕氏说中了吧?

正文 305死也要咬你一口 再三催促下,杜筱玖终于带着小玉和小艾,重新回到公堂。

小玉给她说,萧泽恒找了曹氏来。

曹氏什么人,杜筱玖知道,小玉也知道。

果然她没有猜错。

可是小玉又说,曹氏还从延城县带了一个人来,青川截了去,先审清楚。

若是对本案有利,他就送来;无利,就押起来,等着杜筱玖吩咐。

两个主仆,窃窃私语,自然耽误了上堂。

知道萧泽恒手里的牌不过如此,杜筱玖再出来的时候,腰杆就直了许多。

京兆尹见人都到齐了,问萧泽恒:“萧二公子,你的人证,到了没有?”

萧泽恒看了人群中一眼,见到萧安也在,便点点头:“已经到了。”

京兆尹让他带人证上堂。

看着一身粗布衣裳的曹氏走上大堂,杜筱玖心里感叹,对方老的好快。

延城县时,曹氏还是娇滴滴美少妇,如今粗布包着头,灰头土脸,宛若老妪。

曹氏也看到杜筱玖了,昔日的街头混混,今天倒是锦衣华服,都有资格在京兆尹的公堂上落座。

她目光木然的扫过杜筱玖的脸庞,之后就跪在堂上:“民女曹婉,叩见京兆尹大人。”

“曹婉?”京兆尹问道:“你跟堂上萧家有何关系,今日来为何事作证?”

“民女与萧家并无关系,是延城县前县丞的妾室。”曹氏说道:“同堂上杜姑娘极其母亲,是邻居!”

京兆尹皱眉:“青青县主,你可认识此人?”

“认识。”杜筱玖没有否认:“这是张县丞的妾室,当时我同张县丞家里闹的不愉快,她出来做说客。”

“哦?”京兆尹又问:“何事不愉快?”

他只知道杜筱玖养父母在边陲,并不知道她在那里都有哪些故事。

栅栏外的百姓,也是议论纷纷。

这萧家真厉害,把县主的老街坊都搬出来了。..

刚才他们在外面就讨论了一番,都知道杜筱玖被人收养,去了边陲,后来养母死了,跟着长兴伯进京。

后来萧家见到,查出是自己家的姑娘,才接了去。

据说杜筱玖还不愿意回去,跟吕氏闹了个不欢而散,后来不知道怎么又回去了。

许是新秀长兴伯,不如萧家势力大吧?

众人都是同情弱者的,心里不自觉的就偏向杜筱玖。

同情归同情,也是掩不住好奇心重。

老街坊曹氏出来,又能证明什么,大家拭目以待。

那边杜筱玖,将张宫逼她冲喜的事情说了,只略过了徐老太一家。

萧泽恒见其只捡有利的说,对着曹氏做了个手势。

曹氏领会,冷冷一哼:“杜姑娘,怎么不说你娘怎么死的。”

杜筱玖翻了个白眼,对着京兆尹说:“我娘十年前死在萧老夫人的算计下,

……养母死在张县丞的算计下,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曹氏说道:“你撒谎,你所谓养母就是梁秀秀!

大人,梁秀秀并没有死,萧老夫人没有害人,都是杜筱玖怨愤萧家,才做出的污蔑之词!”

京兆尹下巴都要惊掉了,这一波三折的。

他问杜筱玖:“青青县主作何解释?”

“杜家人成了梁家人,曹氏真是会颠倒黑白。”杜筱玖转向曹姨娘:

“知道你恨我闹的张家破败,让你居无定所,但是凡事讲证据,空口无凭,你凭什么说我娘,就是梁秀秀!”

她对京兆尹解释:“娘就是养母,只因为我喊的惯了,改不出来。”

京兆尹点头:“能听懂,明白。”

见京兆尹丝毫不怀疑杜筱玖,还好声好气,曹氏急了:“大人,休听她胡言乱语;

您去延城县问一问,她是街头有名的霸王花,撒泼、打滚、说谎、诈骗,根本就是她的拿手好戏!”

“呵呵。”杜筱玖不怒反笑:“你怎么不让京兆尹大人去北齐打听呢。

拿着十万八千里的延城县扯谎,还不如直接上证据更说服人呢!”

外面的百姓,听的云里雾里,跟着杜筱玖喊:“对,上证据!”

谁也不可能去延城县求证,还是证据显而易见,这女人到底有没有石锤。

曹氏慌张的看向萧泽恒。

她的弟弟,是萧家养的死士,当年家里穷,见萧家在街上收养孤儿和乞丐。

她让弟弟扮作乞丐,混进了萧府。

谁知道最后被萧泽恒查出来,弟弟不是孤儿,有娘和姐姐,要撵出来。

弟弟抱着对方的大腿,死活要在萧家做事,她知道了,也来哀求。

萧泽恒最后同意了。

后来娘死了,曹氏无以为生,误入风尘,直到萧泽恒找到她,拿着弟弟的命威胁做事。

曹氏脏了,得让弟弟活下去,娶妻生子延续血脉,当即同意了对方的要求。

结果任务没有完成,曹氏怕及了,躲了一阵,最后还是被萧泽恒的人找到。

如今萧泽恒又派了任务给她,本来完成的好好的,中间又生了变故。

曹氏将梁秀秀当年没死的消息爆出来的时候,萧文治的心就沉到低谷。

“恒哥。”萧文治低语了一声:“你有没有想过你母亲?”

他嘴里的母亲,自然是静嘉公主。

萧泽恒恍若未闻,目光扫向门口的萧安,怎么只有曹氏一人出堂作证,最重要的那个呢?

萧安垂头丧气,用口型告诉萧泽恒:“人被抢走了!”

萧泽恒的手紧紧扶着椅子把手,恨不得现在就上去踹萧安两脚。

既然重要的人证被人抢了,那要曹氏还有何用!

他现在,就想摁死了杜筱玖,让众人震惊于杜筱玖的无知无畏,而忽略他罪臣之子的身份。

至于静嘉公主肚子里的孩子,她都有亲生的孩子了,以后还会多看他一眼吗?

他一定要摁死杜筱玖,一定要摁死这个不安分的女人,都是她害的自己进退两难!

萧泽恒有些狂热。

曹氏见萧泽恒不说话,更加慌张,伏在其脚下:“萧二公子,民女说的句句属实,我有人证的。”

“这里是京兆尹审案,又不是萧家人审案,你朝他拜什么拜?”

杜筱玖一昂头:“京兆尹大人在上首呢,有人证就赶紧带上来,别浪费大家时间。”

曹氏嘴里喊道:“人证,被你的人劫走了!”

杜筱玖气笑了:“你可真能扯,你怎么不说人证半路死了呢?”

外面的百姓,也觉着不可思议,指着曹氏唾弃:“作伪证,呸!”

萧泽恒脑门青筋暴涨,唰站起身:“即便没有人证,祖母当初做了错事,那你呢?

你忤逆犯上,状告祖母,按律法,当鞭打二十、牢狱两年!”

正文 306反告 萧泽恒神情激动,眸子里散发着狂热的红晕。

是的,没错。

现在揭发杜筱玖不是萧家女的身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杜筱玖作死,非要进公堂状告吕氏,萧泽恒反而更想捂住这个秘密。..

萧乾到现在也没出现,吕氏也说他想速战速决,那他就听长辈的话,速战速决。

他唇角勾起一抹笑,走到公堂正中央,对着堂上的京兆尹一抱拳,然后说道:“大人,萧家认罪!”

“……”

京兆尹清了清嗓子,看向吕氏和萧文治。

你们一家人,逗他玩了吧?

刚才本要给吕氏定罪了,萧家出来喊冤,;

现在人证不能自圆其说,你们立马认罪,当他京兆尹的公堂,是随便闯的?

他不禁又想到平津侯的“不失偏颇”,看来平津侯还是有所偏颇,早算到萧泽恒拿不出什么有效证据。

不过,或许,有可能……曹氏嘴里那个人证,是平津侯劫走了呢?

京兆尹“豁然开朗”,惊堂木一拍:“吕氏谋害人命,致人死亡,按律当斩;

因为你身上有诰命,等本官上报朝廷之后,再宣布对你的处罚;

其同谋祝氏,按律鞭二十,徒刑两年;来人,将犯人先收押监牢。”

其实这种事,可大可小。

往小了说,吕氏算“不慈”,完全可以酌情罚些银两,在家里禁闭;

但是平津侯说了,要不失偏颇,秉公执法。

杜筱玖人证物证都齐全了,吕氏自然要按最重的“杀人”来论处。

京兆尹只觉着,自己处理的公正得当,外面围观的百姓,也是纷纷叫好。

他的话音刚落,当即有衙役上去带走吕氏。

早上得了萧乾的警告,吕氏早有心里准备,听闻还要上报朝廷,她更不慌了。

萧家的老夫人坐监牢,说出去萧乾不嫌磕碜,萧泽恒都丢不起这个脸。

所以她现在一点也不怕,不过是牢狱里住两天,过不多久就会放出去,继续享受荣华富贵。

吕氏站起身,整了整衣袖,冷冷瞅了杜筱玖两眼,转身跟着衙役往后去,倒是比刚开始来时多了几分贵妇的气度。

倒是祝婆子,惊慌失措,趁人不备上去扑住萧泽恒的腿:“恒哥儿,看在我把你看大得份上,你帮帮我;你不能任人羞辱你的祖母和老仆呀!”

萧泽恒站着没动,理也没理她。

今天的羞辱,他势必要找回场子,但不是为了一个没有价值的老仆。

京兆尹挥挥手,犹豫的衙役当即架住祝婆子的胳膊,拖了出去。

没一会儿,祝婆子挨鞭子的哀嚎就传了出来,跟杀猪似的。

围观百姓今天算开了眼。

孙女转告祖母,证据确凿,权势遮天的萧仆射府,竟然毫无对策,被人家给告成了。

这编成话本子,可以唱三年大戏。

眼看着人群要散,京兆尹也抬起惊堂木,要宣布退堂。

没有起到有效价值的曹氏,着急了。

她跪在萧泽恒跟前:“公子,我弟弟……”

“闭嘴!”萧泽恒呵斥:“你办事不利,还想什么弟弟,滚!”

能饶她一命,已经算仁慈了。

曹氏失魂落魄,似哭非笑,摊在大堂。

京兆尹撇了一眼,装看不见,拍完惊堂木,就准备抬屁股走人。

萧泽恒上前一步,扬声说道:“祖母杀人的案子结了,杜筱玖言告祖父母的罪行,京兆尹大人不是想混过去吧?”

“……”

已经散开两米的百姓,重新又围了上来。

对哦,杜筱玖是萧家的孙女,她状告祖父母,也是有罪的。

这番论理大戏,感情还有下集。

大家重新调整好情绪,瞪圆了眼睛看萧泽恒怎么为萧家出气。

京兆尹只好又坐下去,脑门上密密麻麻汵出冷汗。

这特么,真的差点忘了。

大意,大意。

萧泽恒见众人反应过来,紧跟着又说道:“古人云:五刑之属三千,而罪莫大于不孝!

杜筱玖其人屡屡忤逆犯上,今天又言告祖父母,

按律法,应杖一百,徒三年,大人比我精通律法,不会忘了吧?”

京兆尹气的太阳穴直突突。

你能,就你最能,公堂之上话里话外暗示本官装糊涂,偏袒杜筱玖。

有本事来年春闱,你丫中个状元,过来做京兆尹,看你在这一亩三分地,怎么平衡各家贵人。

杜筱玖从一开始,就静静等着萧泽恒的最后一击。

曹氏不行,他自己上阵撕扯了。

“萧二公子说我犯了十恶之罪,言告祖父母。”杜筱玖起身迎战:“这到让我想起一件事情来。”

萧泽恒怒目而视。

杜筱玖缓缓道:“犹记得,当年萧仆射中了科举,做了京官,吕氏抛下老家的婆婆,千里追夫;

最后搞的婆婆病重,缠绵床榻几年;那时候,婆婆是床前侍疾,还是在京里享福呢?”

萧泽恒涨红了脸。

这是萧家的痛事,因为吕氏的失责,长房被甩在老家数年,导致教养欠缺,闹出不少事情。

今天杜筱玖旧事重提,当真可恶。

“你不要转移话题。”萧泽恒怒道:“那都是陈年旧事,今天说的是你以下犯上的恶行。”

杜筱玖“噗呲”一笑:“萧家自身不正,就别拿着自己欠缺的孝行,来苛责别人。”

“胡搅蛮缠,你以为如此说,大家眼睛就看不见你状告祖父母的事情?刚刚的事情,你别想抵赖!”

萧泽恒转身看向京兆尹:“大人,您怎么看?”

不看不看,不想看!

京兆尹目光,在围观人群里扫了扫,没看见平津侯家的人,倒是有几个衣着华丽的小厮,抄着袖子对萧泽恒吐唾沫。

嗯……

“大人,今天您若是放纵杜筱玖恶行,明日京里就会出现更多子孙不孝父母、下人不敬主人,的事情;

秩序被损害,律法不能公正;大人十年寒窗,就为今天的罔顾司法吗?”

京兆尹想卷起袖子,亲自下场撕了。

什么意思,敢骂本官处事不公?

可是栅栏外的百姓,情绪已经被萧泽恒煽动起来了,纷纷说道:“没错,一码论一码;吕氏不慈,县主也不孝呀。”

既然来了公堂,杜筱玖自然是想到了这种结果。

她转身,朝着京兆尹一行礼,然后朗朗说道:“我既然敢做,就敢承受后果,杜筱玖愿意接受惩罚!”

正文 307平地起波澜 杜筱玖一开口,叽叽喳喳的围观百姓,突然静默了。

是佩服杜筱玖的勇气呢,还是佩服杜筱玖的勇气?

杖一百,徒三年,一个姑娘大好的青春,就过去了。

看杜筱玖,圆圆脸蛋圆圆的眼睛,机灵可爱细皮嫩肉,这一百杖下去,人就残了吧?

人们对美的事务,总是特别宽容,这也是世人多咒骂老人,却对小孩子多有原谅的原因之一。

众人,突然不忍心了。

“这也是吕氏心狠在前,还不是把小姑娘逼到了份上。”

“就是,吕氏要不害人家娘,小姑娘从小锦衣玉食,做个无忧无虑的豪门千金,哪里会跑公堂来告状?”

“没错,再理!”

眼看着风向,又要朝着杜筱玖转去,萧泽恒攥紧拳头,又是开口一番论证。

然而有杜筱玖恭顺认罪在前,萧泽恒的举动,就显的咄咄逼人。

“听说这是小姑娘亲哥,怎么这么得理不饶人?”

“小姑娘为母出头,这个亲哥哥却认贼作父,呸!”

“黑心肠子,我要是有这个儿子,生下来就摔死了,还是闺女贴心。”

“张婶子,这话要被你儿媳听见,回家非闹腾。”

“闹腾就闹腾,谁怕她,我又不是没闺女孝顺。”

“还是儿子好,家里顶梁柱,传宗接代。”

“闺女好,细心体贴,知道疼人,暖心!”

“儿子好!”

“闺女好!”

围观百姓的话题,是越来越偏了,公堂上的京兆尹,心里微微叹气。

秉公执法,将杜筱玖先收监吧。

“那个,青青县主身上也是有诰命的,等本官上报……”

京兆尹话没说完,外面又有人高呼冤枉。

他气的一拍公案,有完没完了,今天还能不能回家吃晚饭了?

喊冤的人被放进大堂,杜筱玖一看,竟然是青岩。

他不是跟着梁景湛,去南边了吗?

杜筱玖激动起来,抢在京兆尹之前发问:“青岩,你怎么来了?”

青岩朝着她轻轻颌首,面容比出征前,沧桑了许多。

京兆尹一瞧,果然又是跟本案有关的。

得,继续审吧。

他今天拍惊堂木,拍的手都麻了,索性不拍了。

“堂下何人喧哗,可于本案有关?”京兆尹脸上非常严肃,给人感觉很威严公正。

青岩跪了下去:“回大人,小子长兴伯府管家青岩,跟伯爷出征南方;

因为急奏赶回京城,却无意发现一件事情,跟本案紧密牵连。”

这就是那个因为送战报,一路不停,跑死几匹马,最后晕倒在宫门前的人?

京兆尹不禁伸长了脖子,对青岩上下打量。

萧泽恒的冷汗,当即留了下来。

他现在,跟之前的杜筱玖一样,心里害怕嘴却硬:“不要以为拉出正在行军打仗的长兴伯,别人就要惯着你!”

他面色狰狞:“杜筱玖和长兴伯,本就不清不楚,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窜通好的?”

杜筱玖没有怼,而是惊讶的看着青岩。

她不明白,青岩这时候冒出来,手里能有什么证据,还能让她逃脱状告祖父母得罪责不成?

且静观其变吧。

京兆尹也好奇:“什么事情,跟本案密切相关?”

莫非吕氏的恶行,更多?

青岩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了眼摊在旁边的曹氏,嘴巴几张几合,对其没有声音的说了几句话。

曹氏大惊失色,久久伏在地上不动弹。..

这个行为,杜筱玖看见了,一直立着的萧泽恒,却并没有瞧见。

然后,青岩说道:“刚才萧二公子说杜姑娘犯了十恶之罪,状告祖父母,按律应该仗一百,徒三年;若是杜姑娘,不是萧家女呢?”

他话音一落,众人哗然,杜筱玖自己都忍不住跳起来,惊恐的问:“青岩,你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吗?”

为了替她免罪,也不能编这种谎话。

青岩却斩钉截铁:“小子有人证!”

“带人证。”京兆尹声音都有点发抖。

我擦,今天真是劲爆,这一天一天过的。

青岩对着外面手下一点头,一个粗布衣裳的女人,走进了公堂,胆怯的给堂上的众人行礼。

这人,萧泽恒不认识,但也知道是曹氏嘴里“被劫走的人证。”

杜筱玖惊呼:“翠翠姨!”

当初,延城县杜家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

梁秀秀是归家的大女儿,还有一个嫁在了临县的葛家庄,就是眼前的杜翠翠。

当然杜筱玖后来知道,杜翠翠其实是娘身边的丫鬟,跟着从水陆寺外的怪道,一路流离到边陲。

杜翠翠,很疼杜筱玖。

但是徐老太事件后,杜筱玖从没有想过去找杜翠翠。

因为杜翠翠,才是徐老太亲生的女儿。

她恨极徐老太一家,令其得到报应,但是对一直待杜筱玖很好的杜翠翠,她选择遗忘。

没想到再见面,竟是在公堂。

杜翠翠却不知道杜筱玖做下的事情,看见杜筱玖,眼泪当即滚落:“大姐儿——”

大年初二她回娘家,却被告知自己娘和哥哥卷着财物跑了,只留杜筱玖一人,也不知道沦落到了哪里。

她急忙打听原因,得知梁秀秀和张家恩怨,街上都都说梁秀秀的死,跟张家有关,徐老太一家没卖成杜筱玖,跑了。

杜翠翠害怕,急忙躲回葛家庄,再不敢出来走动。

谁成想,还是有人找上门来?

她恨恨看了曹氏一眼,扭头对杜筱玖说道:“大姐儿,你放心,我不会听别人话害你!”

杜筱玖心里,顿时五味具杂,不敢同杜翠翠对视。

萧泽恒冷笑:“人证,你有什么要说的!”

也好,他不揭穿杜筱玖身份,对方自己掀开了。

当真以为,自己不是萧家女,就能安全走出这个公堂?

做梦!

刚张开嘴的京兆尹,又巴巴闭上了嘴巴,生气的看了萧泽恒一眼:就你话多,抢我的词儿!

青岩张望了一下,对杜翠翠说道:“你将事情真相,给大家说一遍!”

“是。”杜翠翠不敢抬头,张嘴说道:“我家大姐儿,其实不是萧家的姑娘,萧家的姐儿早死了!”

“翠翠姨。”杜筱玖小声喊了一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想说你别为了我撒谎,可是身体软绵绵一点力气也没有,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正文 308真真假假 按照杜翠翠的说法,当年马车跌落山崖,杜翠翠落进山间小溪,得以活命。

然而梁秀秀,就没有那么命大。

当杜翠翠找到她时,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二夫人说,无论如何,都要我抱着姑娘活下去。”杜翠翠哭道:“可是夫人不知道的是,姑娘已经断气了。”

她等夫人断了气,就将姑娘和夫人埋了。

所以,现在的杜筱玖,根本不是萧家女。

“你撒谎!”萧泽恒可不认这个说法,他咆哮:“明明是当年你们逃出京城,二姑娘病重死了;

是梁秀秀得了癔症,中途认养了一个乞丐儿病情才好转。”

杜翠翠说的,跟曹氏信上,完全不一样。

萧泽恒怒吼:“你可知道,在公堂之上撒谎做为证,是什么下场?”

杜翠翠红了眼睛:“我没有撒谎,二爷,您是二夫人的亲生子,不为她申冤也罢,为何处处诋毁?

二夫人被萧家人算计的跌落山崖,当时就死了;

我流落延城县,找到自己的父母兄弟,杜筱玖是我大姐的孩子,不是什么萧家女!”

萧泽恒不认,弯腰拽起伏地上的曹氏:“你说,将你查到的事情,全说出来。”

曹氏流着眼泪,说道:“萧二公子,我按着您的全意思说了,您还要我说什么?”

“……”

围观的人,发出一声感叹。

原来,都是这个萧二公子,自导了一出戏。

他不知从哪里扒拉出个人证,指认当年萧二夫人没有死;

现在见对方证据链齐全,气急败坏,当堂要恐吓人继续做伪证。

京兆尹听的糊涂,皱眉思考了一会,问:“既然青青县主是你大姐的女儿,怎得又被萧家认了去?”

杜翠翠摇头:“这个民女就不知道了。”

京兆尹又转向杜筱玖。

杜筱玖此刻,不知道杜翠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若只是为了救她不受杖刑,编的谎话,为何她的心这么慌,杜翠翠又那么理直气壮?

杜翠翠,可是个一撒谎,就红脸的人呀。

但是现在容不得她细想,见京兆尹怀疑,杜筱玖当即咬牙说道:“我从来没承认过,我是萧家女!

是萧家突然上门相认,我是拒绝的。”

这个说法,大家都认可。..

毕竟当初吕氏上门接杜筱玖的消息,被人传了出去,据说当时闹的很不愉快。

京兆尹颌首,又看近乎癫狂的萧泽恒。

萧泽恒红了眼睛:“撒谎!”

虽然不知道怎么杜翠翠被杜筱玖的人,劫去没多久,就变了卦换了说辞,但萧泽恒确定这些人在撒谎。

这是针对萧家的一场阴谋。

萧泽恒咬牙切齿,质问杜翠翠:“就像我的人证出现的突兀,你这个人,怎么证明是当年梁秀秀跟前的丫鬟。”

“祝嬷嬷认识我,萧家的老人,都认得我!”杜翠翠顿了顿:

“而且,不是你的人,将我从延城县抓来的吗?

幸亏大姐儿的人救了我,否则我还被你们蒙在鼓里,原来进京是陷害我的亲亲外甥女。”

京兆尹一听有戏,忙问曹氏:“曹氏,她说的可属实?”

曹氏沉默半响,顶着萧泽恒要杀人的眼神,点头:“属实!”

她交待说,是萧二公子讨厌杜筱玖,打听出其不是萧家女,特意让她去葛家庄哄骗了杜家的人,进京指正杜筱玖的。

正好赶上杜筱玖告状,萧泽恒索性让她直接进了公堂,能咬杜筱玖一口,就咬一口。

萧泽恒气的双手打颤,上去就掐住了曹氏脖子:“你撒谎,你也敢撒谎!”

明明人证都是他找到的,怎么最后全便宜了杜筱玖。

他不服!

“拦住他!”京兆尹当即喝令左右:“萧泽恒乱闹公堂,立刻拿下!”

萧家,也太嚣张了。

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一计不成就想杀人灭口。

京兆尹心里也疑虑,又一次问杜翠翠:“你可要对你说的话,负责任,青青县主确实不是萧家女?”

杜翠翠果断的说道:“没错,当年我大姐生孩子,街坊邻居都知道,不信大人可以派人去延城县查访。”

延城县就不去了,只要人证在,物证什么的……不失偏颇。

京兆尹长叹一口气:“此事比较蹊跷,事关太后钦赐的青青县主,本官还是先上报朝廷,择日再审吧。”

不过目前来看,杜筱玖不是萧家女的证词一出,状告吕氏也就算不上“言告祖父母”,只能看作是为当年的萧二夫人打抱不平。

至于陈二,举报有功,只打了二十板子,罚金三百,便放了出去。

萧泽恒,被萧文治拽走了;而还是县主的杜筱玖,且回自己家去,随时听衙门提审。

围观的百姓,听了个心满意足,也满意的回家给没赶来看热闹的街坊讲述去了。

等到人全部散去,杜筱玖做梦一样,被小艾和小玉搀扶着出了公堂。

望着空荡荡的大街,杜筱玖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公主府,铁定是回不去了;至于长兴伯府……

她抬眼看向杜翠翠:“翠翠姨,你堂上说的,是假的对不对?”

只是为了救她,撒了谎?

杜翠翠抹了抹眼泪:“姑娘,除了你娘当时就死掉的事情,其它的全是真的。”

“哪里……真?”杜筱玖深吸一口气。

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

陈二的证词,都是杜筱玖一句话一句话教的,半真半假,只为了自己得利。

而被萧泽恒带来的曹氏,一言一语,也是为了萧家利益。

如今杜翠翠说,除了娘没死,其它都是真的。

杜筱玖脚一软,又瘫在小玉身上。

“您确实不是二夫人的亲生女儿。”杜翠翠却继续说:“当初姑娘起了痘,一路颠簸哪里还能活?

夫人也确实发了癔症,后来我去码头询问行船,看到与家人走散的你,举着串糖葫芦哭着喊娘;

我心生不忍,就将你抱回家去,哪知道夫人看见你,病就好了,只说你是姑娘转世,就是她的亲亲闺女;

那时候,也不知道你是哪家的孩子,我一抱开你,夫人就犯病,没有办法便随了她。”

“你……”杜筱玖声音发抖:“你空口无凭,我怎么信你?”

她一觉醒来,为给娘报仇费尽心思;一路随着梁景湛进京,也是为娘出口恶气。

最后,来个人告诉她,全是错的?

正文 309何处是归途 可是杜筱玖心里,对这种说法,又隐隐有种说不出的轻松之感。

小玉怕她太过伤心,怒问杜翠翠:“二姑奶奶,您可别吓唬姑娘!”

什么亲的,不亲的。

小玉自从被卖进杜家,大姑奶奶对姑娘,那叫一个疼爱,说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那可是一点也不参假。

怎么今天,说不是亲孩子,就不是了呢?

杜翠翠早有准备,她从袖子里,掏出半块玉锁:

“这是当年,我抱你回去时,从你身上解下的;怕二夫人难过,我偷偷藏了起来。”

杜筱玖不想接过去,但鬼使神差,伸手接过了玉锁。

上好的羊脂古玉,几年过去,水头愈发的清透,不是杜翠翠的财力能拥有的。

杜筱玖紧紧握在手心,长长的睫毛覆在眼前,看不清她内心的想法。

杜翠翠见她接了,偷偷松一口气。

她嫁到葛家庄,过的也不是多富裕,若是杜筱玖京里呆不住,回去一定会找她这个唯一的姨。

不如现在就说清楚真相,也死了对方的心,自己还少个负担。

她见大家都不说话,转头就问青岩:“你说我家里,全被萧家杀了,是真的吗?”

可是曹氏找到她的时候,明明说是杜筱玖怀疑徐老太害死梁秀秀,将人害死了。

杜翠翠心里,是不信这个说法的。

杜筱玖是她看着长大的,怎么会做出那么凶残的事情?

她也不信徐老太,怎么可能害死梁秀秀。

毕竟她们一家,是跟着梁秀秀,才成功脱了奴籍。

杜筱玖心里一惊,想起当初徐老太的事情来。

原来青岩,是这么哄了杜翠翠,骗她进公堂为自己辩解的。

关于徐老太,杜筱玖并不后悔,只是面对毫不知情的杜翠翠,她又无法直言面对。

杜筱玖撇过头,听着青岩睁眼说瞎话:“真是,姑娘也是被萧家人逼到没有办法,才冒险进京。”

“可是萧家为什么?”杜翠翠问出了刚才公堂上,谁也没有想到的问题。

京兆尹急着下堂去找平津侯讨主意,萧泽恒被怨愤迷住双眼,全漏了最重要的一条讯息。

当然,即便他想到,怕也是不敢问的。

因为到时候,牵扯出的事情更多。

青岩嗯了一声,看了看明显不想说话的杜筱玖,回答道:“怕是为了你家姑奶奶,手里的东西。”

他怕杜翠翠不信,紧接着又说道:“你可能也听说了,你家姑奶奶的坟子,被人翻过,后来伯爷查出来就是萧家干的!”

杜翠翠想到梁秀秀以前的举动,对青岩的话深信不疑。

而杜筱玖,还是第一次听说,自己娘的坟竟然被人翻过。

她当即紧紧盯住青岩,想问什么,却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世。

杜筱玖转向杜翠翠,声音颤抖的不像自己的声音:“翠翠姨,你确定我是你们捡来的,对不对?”

杜翠翠心里犹如乱麻,正后怕于萧家对梁秀秀的紧追不放,听到杜筱玖问,想也没想就轻轻的一点头。

杜筱玖压住内心的激动,又问了一遍:“我身上不但没有萧家的血脉,跟梁家,也没有一点关系,对不对!”

杜翠翠当即说道:“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可这是千真万确,我何苦骗你?”

差点就被杜筱玖给连累了,杜翠翠现在只想赶紧远离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回家看孩子去。

杜筱玖无力的挥挥手,扶着小玉,随便挑了个方向就走。..

她原来不是亲生的孩子,跟梁家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跟梁景湛也是一样的。

他不是舅舅,她也不是什么外甥女。

可她,又是谁的孩子?

杜筱玖握紧了羊脂玉锁,这种材质的羊脂,又想哭又想笑。

跟了一路,见杜筱玖不是往长兴伯府去,青岩忍不住说道:“姑娘,走错路了。”

杜筱玖一回头,发现青岩、杜翠翠、小艾和小玉,都紧紧跟着自己。

在后面,曹氏也是仅仅随着。

杜筱玖转身,眉头紧皱:“曹氏,你怎么还没走?”

曹氏失魂落魄,目光涣散:“回哪去?”

小玉哼了一声:“你在公堂上,妄想陷害我家姑娘,难道还要跟我们回去不成?”

她激动的上去推了曹氏一下。

曹氏一个踉跄,差点倒在地上。

不过这一推,曹氏也缓过劲儿来,她一把扯住青岩的袖子:“你说,我弟弟怎么了?”

在公堂上,是青岩对她用嘴型说了几个字,她在心灰意冷恼羞成怒下,说了有利于杜筱玖的证词。

“你弟弟被萧泽恒派去刺杀押解辎重的将军,被抓住了。”青岩冷冷说道:“他当时要自尽,得亏伯爷早有安排。”

“萧二公子,说好不让我弟弟去做危险的事情的。”曹氏瞪大了眼睛,喃喃道。

说好的,弟弟做个庄头,安安稳稳,不过那刀口舔血的死士。

青岩说道:“你弟弟做的事情,千刀万剐;但是伯爷说了,只要你劝动他,老实供出所有,他一条命是有希望留下的。”

曹氏一听弟弟能活,眼睛当即亮起来:“果真?”

她也不是什么好人,只要能活,帮谁不是帮?

青岩点头:“若是你答应,我这就安排人,护送你往南边去。”

曹氏哪有不愿意的道理。

杜筱玖静静看着青岩做事,真有人来带走了曹氏。

她张了张嘴巴,又不知道说什么。

青岩回头又看杜翠翠,说:“杜家二姨,回头我也安排人送你回家;

姑娘既不是亲生的,跟你以后也无甚关系,不要再相见了。”

杜翠翠自然是巴不得,见对方先说出这句话,怕表现的太明显,刻意犹豫了一下。

杜筱玖因为徐老太的事情,也不愿意多看杜翠翠。

可是有些话,她还是要问清楚:“翠翠姨,你是在哪座城、哪条街,捡到的我,当时我几多大,穿了什么衣裳?”

“济州城,当时你穿着云锦做的棉袄,梳着个双丫鬓,手拿一串糖葫芦,立在码头,哭着喊娘。”

“当时正直冬天,我去码头看有没有船往北边去,结果码头空荡荡的,只有你一个在那里扯着嗓子嚎。”

杜翠翠犹豫一下又说:“我也打听了,那附近没丢孩子的,听你口音也不是济州人,许是……人牙子拐的呢?”

她害怕杜筱玖追究她当年责任,赶紧说清楚。

谁家人牙子拐卖孩子,还留着对方身上信物,给买糖葫芦的?

“明白了。”杜筱玖凄楚一笑:“您回家去吧,家里小外甥,一定想娘了。”

杜翠翠却突然红了眼睛,一把抓住杜筱玖:“大姐儿,你外祖母她们,真的被萧家人害了吗?”

“是的,挫骨扬灰!”杜筱玖看着杜翠翠,紧握着自己的双手,头也没抬:“这笔账,我记在了萧家头上。”

杜翠翠猛的抽回手,捂住嘴,强忍着不让自己当街哭出来。

“你回去吧,好好过日子!”杜筱玖说道。

杜翠翠不想显的太凉薄,迟疑着问了一句:“那你呢?不跟着回去吗?”

杜筱玖扯了扯嘴角:“我自有我的去处。”

正文 完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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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还是再说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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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10来的倒挺快 京兆尹衙门的事情,长了翅膀一样,随着归家的围观百姓,一路飞遍全京城。

密切关注这件事的上官太后,自然也知晓了。

“杜筱玖,竟然不是萧家女?”

纵然上官太后叱咤宫廷十多年,也鲜少听见这等乌龙。

贵族血统,不容置疑,谁能想到萧家竟然认错了孩子,果然根基浅薄。

永寿宫的大殿中,魏国公老太君冯氏、平津侯太夫人也在座。

听见上官太后发此感叹,冯氏捏着小巧的茶盏,扭头问平津侯太夫人:

“绾绾,怎么听说那天满月宴,你最后跟吕氏打了起来?”

平津侯太夫人垂着头,正想自己的心事,并没有听见冯氏问话。

冯氏连问了两遍,上官太后都被惊动了,满屋子的人全看向平津侯太夫人。

平津侯太夫人终于回过神,强笑着说道:“回太后、老太君,是云姐看不惯吕氏下人嚣张,动了手。”

“我就说,这谣言传的不靠谱。”冯氏说道:“你出身金贵,怎能跟那种人动手。”

“寒门出身的夫人,京里多的是,吕氏这也是特例,咱们不能一棒子打死所有人。”平津侯太夫人缓缓说道: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杜姑娘竟然不是梁秀秀的女儿,真是可惜了。”

上官太后闻言,轻飘飘看了平津侯太夫人一眼,笑道:“怎么可惜?”

平津侯太夫人默了默:“当年平津老侯爷,在外花心,差点将一个风尘女子接进府中;

若不是梁秀秀帮忙,估计今天的平津侯府,就热闹了。”

说起这事,她心里就来气。

平津侯太夫人也是武将家出事,脾气倔强,不会讨好人。

平津老侯爷作为武将,爱的其实是温婉可人的女子,自然就不太喜欢平津侯太夫人。

他在外面有了白莲花,还是那种地方出身,对方花样繁多,让兴武出身的老侯爷直呼过瘾。

再去面对自己家里的母老虎,他就百般看不惯。

平津侯太夫人带着人上门砸,结果被平津老侯爷一脚踢在心窝。

若不是梁秀秀恰好经过,帮着她一起怼平津老侯爷,估计平津侯太夫人真的会玉石俱焚了。

后来梁秀秀劝解她,既然不能和离,就照顾好孩子,活出自己的精彩。

是家里丫鬟不够好看,还是戏班的戏不好听?

平津侯太夫人也是爽朗的人,不过一时想差了,因此在梁秀秀的劝解下,慢慢缓过劲儿来。

只可惜夫妻关系崩裂,直接影响了年幼的平津侯,至今不肯娶妻。

等她刚安顿好家里一切,梁秀秀就出事了。

是她,借用侯府的力量,帮助梁秀秀一路安全到了济州,离了萧家的势力范围。

她多次当着自己的一双儿女,说起梁秀秀和梁家的好处。..

这次杜筱玖进京,平津侯太夫人也让贺丹云,能帮衬就帮衬。

可是没想到,杜筱玖竟然不是梁秀秀的女儿。

平津侯太夫人同老侯爷的往事,在座的人都清楚。

若不是老侯爷外面那个白莲花心大,喝药逼着老侯爷接她进府,结果玩过了没抢救过来,谁知道最后侯府,会被一个狐狸精闹成什么样。

上官太后叹口气:“女人呢,得自己想的开,梁家的事情发生时,只可惜上官家早已经没落,帮不上什么了。”

“所以才让贼人得逞!”冯氏敲了敲拐杖:“只可惜那时候,我家那几个孩,人微言轻!”

就因为帮着梁家说了两句话,至今两个孙子还都外放着。

上官太后笑了笑,朝着青柠看了一眼。

一得知杜筱玖告状,上官太后就请了冯氏和平津侯太夫人进宫,陪她坐着。

因为她知道,这两家,都跟吕氏不对付。

公堂上的事,暂时告一段落,宫里的大戏,估计要上演了吧。

忍了几年,终于有人撕开口子,狠咬了对手一口。

上官太后若不就着这把软刀子,趁势为自己儿子报仇,她就白在宫里活了。

“太后,京兆尹,已经去御书房禀报今天的案情了。”有宫人来报。

上官太后笑道:“你也别偷瞧,免得让人觉着咱们窥探圣意;

青柠,你去直接问小李子这事到底进展到哪了,我们一群老太太,可都等着下文呢。”

小李子,是永明帝身边的总管太监李益华,也只有上官太后,才敢喊他一声小李子。

其他人,都得老老实实叫一声李总管。

冯氏辈分长,听见上官太后这般说,眼皮动了动,也笑:

“就是,咱们一群老太太,除了看京里热闹,还真没其他事。”

青柠笑着应了,真的就去了御书房找李益华。

李益华在门口守着,听青柠一说,面上惊讶之色一闪而过。

“青柠姑姑,您等着,我进去给您问问。”

李益华恭恭敬敬,给青柠了个回话后,闪身进了御书房,没一会儿就出来,笑容更加恭敬:

“青柠姑姑,您先回去,万岁说处理完他亲自过永寿宫,给几位老夫人解闷。”

上官太后听了回禀,笑笑没说话。

冯氏颌首:“万岁还是那么孝敬。”

得亏永明帝跟自己亲妈不和睦,否则上官太后在后宫,真是夹缝求生存。

众人也没等多大会儿,永明帝就来了。

冯氏和平津侯太夫人忙行了礼,坐下后,平津侯太夫人笑言:“万岁可别怪罪我们这些老太太,越老越不知规矩。”

都说进了宫,要闭上嘴巴关上耳朵禁锢心。

可都是人,人就有好奇心,哪个儿能管的住?

更别说冯氏自幼爱看热闹,一辈子热闹看过来,也没哪个皇帝拿她说事。

平津侯太夫人,也是如此。

可以说,大楚朝的皇室贵女们,都有这么一颗八卦的心。

不见安然公主,才那么点年纪,到处寻着热闹看。

大楚皇室,对此倒也宽容,不似北齐整个皇室都死气沉沉。

永明帝也不以为意,毕竟萧家的事,都被闹到公堂,满京城全知道,也不是什么秘密。

他何不做个好人,满足老太太们的好奇心呢。

“皇帝,”上官太后笑道:“那个杜筱玖,真的不是萧家的女儿?

吕氏虽然不满六十,好歹也曾是二品诰命,难道真要按照律法秋后问斩?”

她只捡女人们感兴趣的话题问,巧妙避开了萧乾暗地里那些事。

永明帝就喜欢上官太后识趣,可比自己亲娘,聪明太多。

他张嘴就要回答,突然外面有人报:“皇后娘娘拜见太后娘娘!”

永明帝的脸,顿时拉了下去。

上官太后似笑非笑:“她不是护国寺祈福去了,来的倒挺快。”

正文 311一屋子助力 随着通传,一个大红通袖衫、娇绿段裙,满头珠翠、通身气派的女子,走进大殿。

她环顾四周一眼,朝着上首的永明帝和上官太后,行了大礼:“臣妾给万岁、母后请安。”

永明帝没有答话,倒是上官太后笑容满面:“皇后回来了,不是还差两天,才到七七四十九天吗?”

文皇后笑中带着苦:“春风太大,吹的长明灯老是忽闪。”

“春天要过去了,进了六月就是夏季,真好。”上官太后一语双关,然后转头对青柠说:

“赶紧将哀家夏季的衣裳找出来,还有窗上的纱窗也该换上了,要翠绿翠绿,鲜亮的颜色。”

趁着这个功夫,冯氏和平津侯太夫人起身,给文皇后行礼。

文皇后忙扶住两个人,笑:“都是一家人,何必拘于这些礼节?”

她拉着两个人坐下,等上官太后吩咐完,才问道:“今天真是巧,怎么大家都来了?”

冯氏和平津侯太夫人,对看一眼,谁也没说话。

她们两个坐的稳,也不在乎看皇帝一家打架,左右这些热闹,早晚要传出去。

帝后不合,从永明帝登基前,就开始了。

两个人成亲后,只得一个安然公主,之后再也不见永明帝身边的女人有动静。

若还是个王爷,那没人理会,从皇室里挑一个宗子过继也无不可。

但现在永明帝是皇帝了,膝下没有子嗣,到底说不过去。

虽说才登基一年,但是大臣已经明示加暗示,要求永明帝充盈后宫。

文皇后也算贤惠,不停的收罗美人往永明帝宫里送,可都一年了仍然没有谁的肚子有动静。

永明帝全都收了,却还是对文皇后爱搭不理。

文皇后问完话,永明帝慵懒的嗯了一声,坐姿变的懒散歪斜。

上官太后当看不见,文皇后掐紧了袖子里的手心。

她都进来一会儿了,上官太后和永明帝,一个给她赐座的都没有。

她就昂着头,在大殿里站着,犹如一只骄傲且斗气的孔雀。

上官太后吃了两片果子,一回头装作刚看见的模样:“皇帝,你怎么还让皇后站着?”

若是她的侄女,能进宫多好,偏偏喜欢那个五大三粗的定北王。

先帝借着这个理由,对上官一家各种打压,至今也没缓过气。

那时候,她为了儿子忍气吞声,结果她的儿子,没有了母族的庇佑,中了奸人暗算……

上官太后心里涌起一股戾气,强强摁了下去,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

永明帝这才一指身边的椅子:“皇后,坐!”

文皇后施施然落座,重新问刚才没人回答的问题:“莫不是有什么事,让大家聚在一起?”

“朕以为,皇后已经知道了。”永明帝突然说出这么一句。

文皇后心里一紧,忙笑道:“臣妾在护国寺,一心为大楚江山祈福,怎能知道外间事?”

大楚的皇帝,自来不准女人干政,文家如今风头正足,京城里脚跟却站的不是太稳,文皇后不敢造次。

永明帝伸了个懒腰:“是吗,瞧你来的这么巧,朕以为萧乾耐不住性子,去叨扰你。”

“万岁。”文皇后猛的起身:“萧乾是朝中大臣,臣妾后宫女流,他找臣妾做什么?”

没意思。

永明帝拈了拈自己的美须。

文皇后就是这样虚伪、口是心非;她若是强势些,直接开口要那些名利、权势,照着永明帝的性子,他巴不得扔出去。

谁愿意做这个烂皇帝!

永明帝垂眸不语,上官太后默了默,笑起来:

“皇后,皇帝他不过随口说一声,你这么紧张干什么;闹的我真以为你干涉朝政呢。”

“……”

文皇后袖子里的手,都快掐出了血。

上官太后这个老妖婆,心里什么都知道,偏要装成青灯古卷的模样躲在永寿宫里,时不时借着永明帝,咬她一口。

“母后此言差矣。”文皇后也笑起来:“母后一向身居内宫,一心向佛,很少召外命妇进来陪您;

臣妾见今个儿热闹,多问两句,倒是惹了万岁的忌讳。”

平津侯太夫人最讨厌这种,你来我往半天,话也说不利索的场面。

她瞧官太后和永明帝,明明想说,却非要憋着文皇后的模样,翘起嘴角说:

“今个儿京兆尹衙门,发生了一件事,皇后还不知道吧?”

文皇后耳朵一动,重新落座,笑对平津侯太夫人:“哦?本宫刚从护国寺回来,什么也不晓得。”

永明帝不耐烦的转了半个身子,将案几上的果子捡了一个,扔进自己嘴里。

要不是想看文皇后到底要干什么,他早就起身走了。

平津侯太夫人将杜筱玖告状的事情,细细讲了一遍,最后感叹道:“萧家也是坏事做太多,遭了报应!”

文皇后脸色一凝,随即说道:“本宫倒有不同看法。”

上官太后和永明帝都不开腔,平津侯太夫人一挑眉问道:“皇后娘娘,有何高见?”

“那个什么杜筱玖,冒充贵女混进萧家,本身就触犯了律法;

一个立身不正品行不端的人,去状告钦封的二品诰命,本宫可不认为是件值得闲聊的好事。”

文皇后扭头问永明帝:“听说案子搁置,上报了万岁,不知道万岁打算怎么判决?”

永明帝眉毛一挑,语气不善:“皇后不是说什么都不知道吗,又从哪里听说京兆尹将案子,上报了朕?”

文皇后一时无语。

平津侯太夫人左右看看,又接过话茬:“皇后这个观点,老身不赞同。”

论辈分,她是永明帝表姐,但是因为年纪长许多,自己儿子是对方的陪读,永明帝待她跟长辈差不多,在宫里说话比冯氏还有底气。

听到平津侯太夫人说话,永明帝立刻露出微笑,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平津侯太夫人说道:“吕氏其人,粗鄙虚荣,都能纵容下人辱骂朝廷命官;谋害儿媳这事,她干的出来!”

“平津侯太夫人莫不是嫉恨满月宴上,吕氏对您不敬,才帮着杜筱玖说话?”文皇后柔柔问道。

平津侯太夫人“噗呲”一笑,:“皇后娘娘闭关祈福,消息倒是真灵通,连我同吕氏打架的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文皇后脸色一变,隐隐有些恼怒自己沉不住气。

永明帝却在这时说道:“平津侯太夫人,说的很有道理。”

文皇后手心都要掐紫了,抱着最后的希望说道:“吕氏虽说未满六十,到底是诰命夫人,收押监牢不好看吧?

当年梁秀秀,多次忤逆犯上,哪个做她婆婆也会忍不住脾气;

再说,吕氏谋害儿媳一事,仅凭一个品行不端的小姑娘,随便找个人做证,到底单薄;臣妾觉着……”

她话没说完,永明帝就不耐烦了:“皇后不是一向贤惠,不干涉朕的政务吗?”

正文 312人跑了 文皇后虽然闭上了嘴,目光却是很不甘。

永明帝斜了她一眼,只觉着讨厌:“皇后回来,也给母后请过安了,回自己宫里歇着吧。”

“万岁。”文皇后站起身:“不是臣妾干扰政事;吕氏谋害儿媳,证据单薄,不能被一个小姑娘牵着鼻子走,置大楚律法与儿戏!”

冯氏坐直了身子,目光炯炯有神。

这看热闹,还看出一场皇后仗义直谏来。

永明帝脑门青筋微涨,眼看着要发火。

平津侯太夫人旁边,呵呵笑了两声:“皇后娘娘,谋害儿媳是吕氏亲口承认,当堂画押的。”

“……”

文皇后被萧乾从护国寺匆匆找来,消息不是很及时。

等进宫时,下人只来得及回禀几个关键的点:第一,吕氏被收监;第二,杜筱玖不是萧家女。

至于吕氏为什么收监,她可不知道是吕氏自己招认的。

即然如此,她可帮不了萧乾什么忙了。

文皇后深吸一口气,忙换了副惶恐的表情:“是本宫冲动了,原来吕氏真的……”

她做出一副震惊忧虑的表情,直拍自己胸口。

永明帝瞧她惺惺作态,心里涌起一股恶心。

文皇后还在说道:“只是母后生辰来临,万岁必会大赦天下,这个案子也不好判的太重。”

上官太后插嘴说:“哀家的生辰不是什么大事,大楚的律法不可亵渎。”

她拿文皇后自己刚才的话,怼了她。

“……”

文皇后暗自气恼,却也不愿意为萧家将自己折进去。

永明帝冷冷一哼,环顾了在座的几个人。

魏国公老太君一脸的看戏表情,当着他这个皇帝的面,都不掩饰一下,可见对皇后一派也是极为厌恶;

平津侯太夫人,更不用说,跟她儿子一个立场;

上官太后……

永明帝对萧家的处置,心里略有了主意;

他站起身,对上官太后说道:“母后还不知道吧?萧家长孙将朕御赐的宅子都抵押出去,真是个……气死朕了!”

他一时找不到什么词,去形容萧泽扬。

那可是京里最美的宅子,就这么随随便便输了出去。

虽然输给了平津侯……

嗯……算了,就给平津侯了!

永明帝默了默,又说道:“长辈谋害人命,小辈不学无术,萧乾教子无妨管家无能,朕真是失望!”

有他这一句话,上官太后就明白什么意思了。

她轻轻笑道:“皇帝赶紧回去吧,公务要紧,不能为老婆子们的好奇心,耽误正事。”

等证据齐全,萧乾是翻不得身了,她有意无意瞟了文皇后一眼。

真是好日子过的久了,行动就愚蠢起来。

萧家都这般模样了,文皇后竟然仗义的出来帮忙,倒是让上官太后刮目相看。

但是下一个,不就是文家了吗?

上官太后心满意足,端起了茶盏。

冯氏和平津侯太夫人,当即站起身,一起告退。

出了永寿宫,永明帝还在撵上,见两人都是走着的,当即对李益华说道:“赐两位太夫人轿撵!”

文皇后就站在不远处,永明帝看也没看一眼。

她含着怒气,直接回了自己的鸣翠宫。

一进大殿,她就面色阴骘的喊:“若灵,丁一怎么还没回来?”

她一听萧乾说的事情,当即就派了丁一传旨,宣杜筱玖进宫。

这么大会儿,应该回来了。

她的大宫女若灵,忙上前说道:“丁一公公还未回来!”

文皇后看什么也不顺眼,袖子一挥,扫落门边鸡翅架子上的花盆:“太慢了!”

她才出去几天,京里就闹出这么大的事情。

大意了,以为梁家的人早死干净,她急着祈求子嗣,倒是没留神杜筱玖那个小不点,能闹腾那么大的事情。

文皇后狠狠坐在凤椅上,面色阴沉,盯着门口,恨不得丁一立刻带着杜筱玖出现在眼前。

若灵很久没有见文皇后发这么大的脾气了,她命左右将破碎的花瓶清理出去,倒了杯温水放在文皇后手边。

“娘娘,不过是吕氏,不碍事。”若灵劝慰。

文皇后自然知道,可是今天永明帝的态度,说明一切:“怕这不是吕氏一个人的事情。”

萧乾还说,为了那个什么新封的长兴伯,他打了辎重的主意。

那可不是一件小事。,重了就是叛国。

文皇后叹口气,莫不是真要弃了萧家?

这时候,有宫人通传:“娘娘,延寿宫的嬷嬷来了。”

文皇后一皱眉:“她来干什么?”

宫人犹豫一下:“静太妃听说您来了,想见见你。”

文皇后气笑了:“见我,怕是听说本宫回来先去了永寿宫,她心里不舒坦吧?”

宫人自然不敢答这话。

文皇后平息了一下心情,才说道:“你就说,本宫从永寿宫出来,身体不适,明个儿再去给太妃请安。”

怎么永明帝,就不能像他亲娘那般蠢呢?

宫人闻言,只好转身出去,如实回话。

静太妃等了半天,等到这么个回答。

她也很生气:“我这是造了什么孽,一个两个,都跟永寿宫那个老妖婆亲!”

儿媳妇她不敢训,儿子是皇帝,她说重两句就给自己摆脸子。

静太妃只能找亲闺女诉苦。

但是一问,益阳公主不在宫里,也不在公主府。

她更气了,自家闺女为什么到处乱跑,一点女人的样子也没有。

永寿宫的老妖婆,什么都不好,就一个软软的静嘉公主喜人,知道跟娘亲。

静太妃这边生闲气,咱先不提。

文皇后等了半天,直到天色一晚,宫里都掌了灯,翠鸣宫总管太监丁一,才匆匆进宫。

他是一个微胖白脸的中年太监,这时候气喘吁吁,头上汗直冒烟。

丁一进了大殿,就给文皇后磕头:“皇后娘娘,大事不妙。”

文皇后忙问:“什么大事?”

“刚奴婢从御书房经过,听到一点风声,说萧仆射善动辎重一事,证据确凿;

今天京兆尹衙门,又审出萧家私养死士,万岁大怒。”

丁一大喘一口气,说了今天打听出的消息:“如今萧家一团糟,萧仆射在御书房,哀求万岁看他从龙之功、法外开恩。”

文皇后心里一惊,平津侯接手此事才半天功夫吧,这就收集全证据了?

永明帝怕是早有准备。

“法外开恩?”她扯嘴苦苦一笑:“他会法外开恩?”

就是永明帝不要萧乾的命,一直蛰伏等待机会的上官太后,也会出手。

只因为一个边陲来的小姑娘,就牵动了各方势力涌动,导致她断了一条左膀!

“杜筱玖呢?”文皇后质问:“本宫不是让你宣旨,命她进宫!”

“不……不见了踪影!”

丁一擦了把汗,他打听出来杜筱玖出了京兆尹衙门,被带进了长兴伯府;

可是长兴伯府里,只有几个看家的护卫,哪里有杜筱玖的影子。

他沿着京城可能的地方找,也没有。

难道杜筱玖飞走了不成?

正文 313本姑娘很饿 文皇后怒的砸烂了一整套的青花瓷茶具。

但是又有什么用呢?

丁一擦着额头的汗,突然想起一件事来:“皇后娘娘,奴才进长兴伯府前,被益阳公主拦住,说了好一会儿话。”

所以,是不是益阳公主,隐匿了杜筱玖?

“益阳?”文皇后停手皱眉:“这事又跟她什么关系?”

她实在想不出益阳公主跟杜筱玖,还怎么联系上了。

丁一提醒:“或许是长兴伯的名字,跟那位一样吧。”

文皇后一怔,随即失声笑道:“莫非,益阳还以为长兴伯跟那人有关?”

这才帮着跟长兴伯有传闻的杜筱玖。

这是太好笑了。

当初永明帝突然要封伯,还是给一个仅仅进献了铁矿图的山匪。

文皇后也是看见名字,才着手调查。

山匪,只是山匪而已,跟梁家八竿子打不着,只有名字相似。

至于杜筱玖,都是延城县出来的,万一是女爱俏男爱姐,两情相悦呢?

文皇后自然不信什么巧合,但是查来查去,确实查不出什么内容。

延城县又是定北王的地盘,文皇后不敢大撒人手,见实在查不出,就撤了。

“找不到就找不到吧。”文皇后一挥手:“萧家是保不住了,咱们还是想想别的撤。”

上官太后六十生辰临近,邻国使节纷纷进京恭贺,据说北齐派了太子过来,不知何意。

还有南边,永明帝派梁景湛仅仅为了收回一座城池,分解文家军力吗?

文皇后扶额,摊在凤椅之上,只觉着好运气要用光了。

因为找不到杜筱玖着急上火的,还有齐喧。

今天他起个大早,去接慕容王妃和上官王妃。

太后千秋,身为定北王的家眷,理应上京恭贺。

上官王妃是太后侄女,肯定是要上京的;

慕容王妃之前并没有这个意向,但是思念儿子,辗转难眠,索性收拾了东西也来京里。

云溪城,突然之间只有定北王孤零零一个人了。

等齐喧接了两位王妃,还有那个讨人厌的顾荟蔚,回到京里的王府大宅时,才听说了今天京城里的大事。

杜筱玖状告萧老夫人,她还不是梁秀秀的亲女儿。

齐喧听后,心“怦怦”跳个不停,捂着心口就要出去找人。

顾荟蔚正好进门给王妃问安,见他要出去,忙拦住,含羞问道:

“喧哥哥,我同母妃都刚到京里,你不留下陪我们吃晚饭?”

齐喧心里急,一伸手将她推开:“你看你脸大的,要小爷我陪你吃饭,呸!”

“喧哥哥。”顾荟蔚大惊失色,眼里包泪:“你知道这一路,一想到要见你,我多么激动吗?”..

我去!

齐喧抖了抖身上,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顾荟蔚身边的紫黛,也帮腔说道:“公子,这一路的春风都不如姑娘想你的心。”

这主仆换了风格,来恶心他的吧。

顾荟蔚瞪了紫黛一眼,脸一红,小声对着齐喧,迅速念了一句诗:“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春风十里都不如你呀,喧哥哥。

她眼里满含春意,欲语还休。

这是死缠烂打不行,准备往才女上靠了?

齐喧直接翻了个白眼:“半瓶子水乱咣当,这是杜牧之夸歌姬的,你丫是不是变着法子骂小爷我是小馆相公?”

顾荟蔚震惊,忙摇头。

齐喧冲着她挥了挥拳头:“告诉你,在京里给小爷老实点,小爷我就是个相公,也不会让你嫖!”

他不知道上官王妃为什么带着个养女进京,但是他不喜欢,就对了。

望着齐喧匆匆而去的背影,顾荟蔚闹了个大红脸,气的咬碎了银牙。

紫黛安慰道:“姑娘,世子自来就爱曲解典故,您别往心上去。”

“去打听打听,外面出了什么事,能让世子这么着急出去!”顾荟蔚一甩帕子,咬牙切齿。

她可没忘记,跟着齐喧一起上京的,还有一个杜筱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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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里的风云变幻,在杜筱玖心里,已经跟她毫无关系了。

萧家是死翘翘了,至于怎么死的,死的时候痛不痛苦,杜筱玖一概不想知道。

这又跟她什么关系呢?

喊了十多年的亲娘,竟然不是血亲;努力出的恶气,原来毫无意义。

京外二十里的客栈,杜筱玖坐在门前的大树下,神情恹恹。

已经五月底,天气渐渐显出炎热的一面,太阳挂在天上,烤的人心烦意燥。

纵是连灌了四碗茶水,杜筱玖还是觉着口渴。

京兆尹说让她不要离开京城,务必等衙门召唤。

可是杜筱玖不耐烦,案子已经明了,等什么等?

等着继续被萧家的阴谋诡计来算计吗。

杜筱玖的脑子,自认不够用。

许是太后生辰临近,又逢六十大寿,进京送贺礼的车流不断,不止驿站住满了人,附近的客栈也是满满的。

杜筱玖现在住的这里,也是仅剩了最后两间房,正跟另一队的客人,吵个不休。

小玉和青岩,见她从衙门出来,就一直神情恍惚,便让她在外面先等着。

等来等去,始终没个结果。

杜筱玖又拎起手边的茶壶,没水了。

她猛的一拍桌子,走进客栈。

小玉正和另一队的客人掰扯:“住店讲究个先来后到,我们比你早到半个时辰,房子定金都交了,你们还来插一杠,讲不讲道理?”

这一队客人,除了为首的那个小白脸,全都目露精光,虎口处有老茧,虽然布衣在身,相貌平平,但是精神气明显与普通百姓不同。

杜筱玖眸子微暗,这种打扮的人,当初齐喧将她从暗道抓住带去云溪城时,她见过。

达官贵人的护卫,真是无处不在。

杜筱玖环顾店里,并不见贵人模样的人,这就奇怪了。

她又将目光放到几个汉子身上,仔细观察了一会,才走上去,将小玉拉在身后。

杜筱玖对为首的小白脸说:“看您仪表堂堂,定是知礼节的,怎么跟我们姑娘家抢房间?”

“我们需要屋子!”对方说话语气,很是欠揍。

“你们需要,难道我们不需要?”杜筱玖一直楼上:“来往的路人,谁又不需要?

如今天气炎热,你们几个大男人随便哪里都能住,我们三个姑娘一个男人,总不能挤一间屋子?”

“你……”小白脸合上折扇,神情嚣张,语气不善。

杜筱玖冷冷一笑,不等对方说完,就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碎银,直接扔给躲在柜台里的店小二:

“本姑娘饿了,有那红烧肉、炖肘子、蒸羊羔,赶紧上!”

正文 314太难吃了! 店小二胆战心惊接过银子,临进后堂,还朝那几位汉子看一眼。

杜筱玖说道:“看什么看,北齐的人,不敢在南楚撒野!”

随着她话音,对面几个男子皆是神色一变。

小白脸惊恐的问:“你怎么知道?”

杜筱玖笑了,一指对方腰间:“你腰牌露出半截!”

“……”

对方几个男子,立刻如打了霜的茄子,再没有刚才的嚣张气焰。

虽说近几年不打仗了,但是北齐皇室留给百姓的坏印象,还口口相传。

被撵走的北齐人,在大楚闹事,那不叫找茬,那叫找揍。

看着几个人离开的背影,小玉佩服的说道:“姑娘威武,我跟那几个人争执的都快动手了,您三言两语就能打发。”

杜筱玖面无表情,在大堂找了个桌子坐下。

小玉收了口,担忧的看了眼,然后同青岩和小艾对视。

随后,三人都摇摇头,挨着杜筱玖小心翼翼的坐下。

按着青岩的主意,杜筱玖主仆三人还是回长兴伯府住。

可是杜筱玖一听,青岩安顿好自己,就要急着赶回南边的时候,她不乐意了,非要跟着去。

青岩不善言辞,一直把杜筱玖当主子,一时推辞不过,索性直接带着人出城了。

想想梁景湛在南边,一个人时就爱掏出怀里的金镯子摸一摸,想来也是愿意看见杜筱玖的……吧?

小玉不愿意杜筱玖胡思乱想,便捡着话题问:“姑娘,北齐的人怎么到大楚来了?”

“许是给太后贺寿吧?”

刚才路过官方驿站,见那里也是全部戒严,定是来了大人物。

那几个人许是大人物的暗卫,来与驿站一路之隔的客栈住下,暗中保护。

谁知道呢,杜筱玖才不管这些,跟她什么关系?

杜筱玖点的都是现成的菜,店小二没一会就将菜摆满了一桌。

杜筱玖也不招呼小玉等人,拿起筷子就夹块红烧肉扔嘴里。

小艾懵懵的问道:“姑娘,您不是吃素吗?”

小玉忙拉她衣角,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杜筱玖的眼泪哗啦流了下来。

她“啪”将筷子砸在桌子上:“我怎么不能吃了?我最爱吃大肉,你问小玉,我一次能吃一大碗五花肉!”

小艾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忌讳,怎么就将姑娘给惹哭了。

小玉掏出帕子递过去:“没错,姑最爱吃大肉,咱天天吃大肉。”

杜筱玖推开小玉的帕子,用手抹了一把眼睛,重新捡起筷子:“我是大街上捡的,什么也不是,怎么就不能吃肉了?”

小艾这才反应过来,杜筱玖还在伤心自己身世。

原来姑娘吃素,是给自己的娘守孝。

小艾初来时,听小玉说过延城县的事情,她虽然不是很懂,但很乖巧的不乱问。

现在见惹了杜筱玖伤心事,小艾局促起来,不知该怎么安慰。

杜筱玖使劲用牙磨着一块肉,嚼呀嚼,然后“呸”一声吐了出来:

“肉没炖烂,羊羔一股膻气,果然店小没好货!”

店小二一听,不乐意了,刚要走过来理论。

青岩突然将腰间的大刀啪往桌子上一扔,店小二顿时又缩回了柜台后面。

小玉也捡了块肉放嘴里,然后学着杜筱玖的样子吐出来:“姑娘说的没错,确实没炖烂,咱不吃了。”

她转转眼珠,从包裹里掏出一盒点心:“姑娘,我从公主府出来,特意捡了两盒点心,您吃这个。”

小玉得知消息的时候,就知道杜玖再也不会回萧家了。

她捡着对方爱吃的点心,各装了一盒带上,没想到现在还真派上用场。

杜筱玖摇摇头:“没胃口,回屋睡觉,明天早起赶路!”

小玉只好收起点心,提着包裹,跟着杜筱玖回屋。

客房在二楼拐角,杜筱玖主仆住一间,青岩自己一间。

临进屋,杜筱玖突然问青岩:“青岩,梁……他知道你截胡翠翠姨的事情吗?”

这句话,她从得知自己身世,一直憋着没问。

即怕梁景湛知道,又想让他知道。

青岩一愣:“不知道,公子只说,到了京里先送信,然后帮着青川盯住萧泽恒。”

然后就那么凑巧,他发现了鬼鬼祟祟的曹氏,马上通知青川,合伙把杜翠翠给截了。

“哦,那你都忙完了,为什么不抓紧回南边,那边就他一个人,”杜筱玖一皱眉:“所以,明天咱们要加快行程,不要见店就停!”

青岩望着“砰”关上的屋门,挠了挠脑袋。

他看见路旁的店就进去歇歇脚,还不是担心三位姑娘受不了太赶,这才走走停停。

他这是,被迁怒了?

杜筱玖进了屋子,推开窗户,正好看见街对过的官方驿站。

那里所有人,都紧张的立在院子里,对着同一间屋子。

嗯……

北齐有个太子,已经十八岁了,还没有婚娶。

北齐皇室后继无人,也好过大楚,至今宫里只有一个安然公主。

也不知道永明帝是不是有毛病。

左右是不相干的人,杜筱玖看了两眼就关了窗户,脱衣上床睡觉。

小玉将她脱下来的那身,从公主府里穿出来的锦衣华服,小心的叠好放在包裹里。

这衣裳,照着姑娘的脾气,肯定是不会再穿了,静嘉公主也不会小气的收回去,不如路上当了换些路费。

一夜无话,杜筱玖静静躺着,等小玉和小艾鼾声响起,她才重新睁开了眼睛。

她竟不是娘的亲生孩子!

杜筱玖脑子里,再一次响起这句话。

她拿被子蒙住头,在被窝里长长叹了口气:自从娘死了,自己其实一直处于一种飘飘的状态。

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更不知道以后会如何。

就像这次萧家,有谁害她了还是有谁要搞垮她?

不过都是一些陈年旧帐。

她仗着无知无畏和一腔无处安放的孤勇,将萧家搞的臭名远扬。

闹到最后,谁也没得到好,反而被人告知这些毫无意义,跟她没有一文钱关系。

戏文里若是这样,怕是会被看戏的人扔臭鸡蛋和烂菜叶子,唱不下去的吧?

杜筱玖想了半天,终于想出娘常挂嘴边的一个词:荒诞。

荒诞什么意思,杜筱玖并不清楚,倒是生活挺艹蛋的。

正文 315闲气 杜筱玖低语骂了声粗话,轻轻翻了个身,面朝墙壁。

梁景湛知道她的身世后,又会如何想?

欣喜接受她的心意,还是从此如陌路?

正胡思乱想间,杜筱玖耳朵一动,突然听到楼下有人拍门。

她急忙坐起来,莫不是自己不听话出京,京兆尹衙门派人追来了吧?

她推醒了小玉和小艾,三个人守在门口,悄悄等候。

结果楼下喧闹了一阵,就听见有人敲对面房间的门。

那不是青岩的?

这黑天半夜。

杜筱玖拉开一条门缝,主仆三人都往外瞧。

是几个官差手拿大刀,将对面的门敲的震天响,没一会儿青岩打着哈欠揉着眼睛,打开屋门。

“谁……”

呀字都没喊出来,那几个官差就推开他,进屋搜查。

然后一个官差,守住门口怕青岩跑了,问道:“你一个人睡的?”

青岩一脸懵逼:“啊!”

几个官差搜了一圈,出来后面面相觑,都互相摇头。

其中一个还探头看了看门房号:“门房号没错呀,人呢?”

青岩更糊涂了:“几位爷,到底啥事呀?”

大半夜,别这么吓唬人行不?

为首的一个官差,这才开口说:“有人举报,你招私娼,有碍风化!”

这年头,失足妇女这一职业,管的特别严格。

官方保护官妓和在籍的花楼姑娘,每个月都有官方大夫给检查身体。

但是私娼,是坚决要打击的,毕竟不给国库做贡献呀。

因此一接到有人举报,这个官道旁的小客栈,竟然有人公然招募私娼,那还了得,驻守这边的行政长官,立马带着人来抓。

抓住一个,往死里罚银子,反正上头官府这块权限全给他们了。

结果没有,你说气不气!

青岩的脸当即都黑了:“爷,您这个哪来的消息,连着赶路的我,有那个心没有那个精力呀!”

为首的长官摸了摸胡子,食指和拇指捻了捻:“人不可貌相,谁知道你把人藏哪里去了?”

说着,他目光就乱瞟,眼看着就要看到杜筱玖主仆所在的屋子了。

青岩一拉长官的手:“爷,这些给兄弟们喝酒!”

幸亏他袖子里,还有十几两碎银。

长官用手掂了掂,嗯,大半夜也不算白忙活:“弟兄们,查那个谎报的人去!”

官差的人,骂骂咧咧下楼去了。

青岩长舒一口气,赶紧关门睡觉,明天一早就走,太恶心人了。

杜筱玖看了个够,还没收回目光,就听头顶“呸”一声。

一抬头,小玉的脑袋就在她上方,生气的冲青岩禁闭的门吐口水。

“我说,你都吐我头上了!”杜筱玖翻了个白眼,。

小玉红了脸,解释:“什么叫有那心,没有精力,不要脸!”

小艾说道:“那不是青岩哥,搪塞那些官差的吗?”

“就是不要脸!”小玉气呼呼的,走回床前。

杜筱玖瞟她一眼:“你生青岩那么大气,干什么?”

要生,也该生那些官差的气,白白损失了十几两碎银。

小玉脸又是一红,讪讪说道:“他一个大男人,怎么招惹了官差?”

“对呀。”杜筱玖托腮:“谁那么恶心,搞这种恶作剧?”

话音刚落,窗户外面就传来呵呵两声。

杜筱玖飞速拉开窗户,却只看见一个飞走的身影。

“……”

小玉和小艾惊恐的扑过去:“谁呀,这是谁呀?”

还没出京呢,就招惹这种人,想把人吓死吗?

“定是白天,没争过咱们房间的几个北齐暗卫!”

月光下,杜筱玖看的清楚,飞走的那个人,穿的就是白天那几个人一样的衣裳。

这是你不让我住,我也不让你睡好的报复?

杜筱玖算是涨了见识,还能这么恶心人的,而且做了坏事就怕对方不知道,特别来提醒。

这种手法在,怎么那么眼熟呢?

小玉气极:“有这样的暗卫,主子也不正经!”

杜筱玖叹口气:“算了,正不正经跟咱们也没关系,睡觉睡觉。”

小艾也说:“对,明天咱们还要赶路呢。”

第二天一大早,杜筱玖四人,眼圈全是黑黑的,都没睡好。

店小二结账的时候,还偷摸摸打量青岩,被青岩狠瞪了几眼才收回目光。

青岩不知道杜筱玖三人已经知道昨晚的事情,反正他自己挺不好意思的,一路也不多说话,带着几个人一路往南。

大楚因为同北齐分山而立,京城往南移了许多。

从云溪城往京城,需要一个半月;然而从京城往南边最大的城市庆州,一路行船,只需一个月。

过了庆州,再走百里,就是梁景湛所收复的城池,龟王城。

越往南走,天气越热,扑面而来的水汽和潮湿,闹的人身上粘粘糊糊,极其不舒服。

京里还穿着长裙的春季,这里看见的女子,都已经是薄纱在身,半臂裸露,手拿团扇了。

看的小玉和小艾,目瞪口呆:就是京里夏天,也没这样子露呀。

果然民风彪悍。

杜筱玖将头发高高扎起来,胸前用白细纱紧紧裹了,换了身劲爽的男装。

不过打眼一看,还是个女的,毕竟除了小馆里的相公,哪有这么白嫩的少年?

许是庆州城做出来做工的女孩子很多,杜筱玖这一身,倒是都不稀罕。

几个人下了船,沿着码头往城里走,准备租赁一辆驴车往龟王城去。

租赁驴车的地方,就在城门往里三里路。

许是天气太热,车行里的小毛驴全都无精打采,摇着尾巴驱赶嗡嗡的苍蝇。

小玉捂着鼻子,遮住一股子的驴屎味,问:“驴车怎么租?”

一个主事的伙计跑过来:“您几位往哪去?”

他说的话,呜呜呀呀,小玉听不懂。

只可惜青岩被派去补充干粮了,他如果在,兴许能交流两句。

好在伙计见几个人是外地的,捋了捋舌头,用别扭的官话问:“按里数计费,你们准备去哪里?”

“龟王城。”杜筱玖答道。

伙计拿出算盘,噼里啪啦一算:“来回二百里,大概得五六天的时间,算上车夫的伙食住宿和畜生的粮草,十两纹银!”

“十两?”小玉惊叫:“你打劫呢?”

十两,都够租个小院住半年了。

伙计一斜眼,收了算盘:“鬼王城刚打完仗,现在还不太平,谁知道能遇上什么事?

您若是嫌贵,就去别家,好走不送!”

正文 316草丛里的小姑娘 小玉恼了:“唉,你这人做生意,怎么那么死相,不兴人还价呀?”

伙计抱住膀子:“概不还价,你去哪儿都是这个价钱。”

“还不信了,庆州这么大,难道都跟你这个奸商一样?”小玉拉着杜筱玖就走。

本身出来匆忙,带着银子不多,一下子出去十两,很心疼呢。

她想劝劝杜筱玖,要不明天走,今天找个当铺,将那身华服给当了。

杜筱玖却从袖子里掏出二十两的银票:“挑个健壮点的驴子,我急着赶路。”

伙计就是看天都晚了,这几个人还来租车,定是着急赶路,才要了个好价钱。

没想到还真成了。

他喜笑颜开,接过银票,招呼身后几个车夫:“老王,把你那个驴子套上车,跟三位姑娘走。”

“好咧!”当即走出一个小个子的黑脸汉子,看着倒是憨厚老实。

伙计转头又对杜筱玖说:“出门在外,就该痛快点;老王是我们这的老把势,赶车很稳。”

杜筱玖点点头,背着手朝南望。

鬼王城,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青岩这时候,也买了一堆吃的,走进车行。

小玉还是嫌太贵,见他来了,说道:“青岩,租一辆驴车要十两银子,南边物价这么贵吗?”

“都是蛮子闹的。”青岩苦苦一笑:“鬼王城失守,流民全往庆州城涌,物价紧跟着就上来了。”

商人为利,才不管流民死活,就这个价,爱买不买。

小玉皱眉:“庆州知府不管?”

青岩没吭声,将手里吃的往小玉怀里一塞:“尝尝,糍粑,好吃。”

小玉冲他使个眼色,朝着杜筱玖努努嘴。

青岩赶紧又掏出一个糍粑,往杜筱玖手里塞:“姑娘,南边的糍粑,很好吃。”

杜筱玖却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枚杧果,青色的杧果都已经发黄发皱,上门黑色斑点越来越多。

杜筱玖舍不得吃,放在鼻子上闻了闻。

青岩瞪大眼睛:“姑娘,这个不能吃了,早知道你喜欢,我买点了。”

小玉问了一句:“这里很多吗?”

杧果在京里,可只有贵人才吃得起。

青岩刚想说杧果和枇杷,在这里简直不要太便宜。

结果话还没说,车行就闯进来一行魁梧的黑衣人,从杜筱玖身边路过的时候,直接撞掉了她手里的杧果。

“你们……”杜筱玖一扬眉,刚想责备,见对方凶巴巴的,忙收了声。

还是不要惹事了,京外客栈的教训犹如昨天,何况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呢。

她默默捡起了,差点被衙役踩上一脚的杧果,重新塞回身上的布包里,然后同小玉、小艾和青岩,避在了一旁。

“你们这里,见没见过一个小孩?”一个黑衣人问道。

车行伙计摇头:“几位爷,那小孩长什么样?”

黑衣人对看了下,说道:“十岁左右,衣服上绣着红牡丹花。”

“呦,这个真没见着。”伙计说道:“我们这来往的都是糙老爷们,就刚才进来三位姑娘,还是租车的,年纪也对不上呀。”

黑衣人闻言,冲着杜筱玖等人瞪去。

青岩往前一站,挡住了几人的目光,可是杜筱玖还是看见这些人眼睛凶光一闪。

黑衣人要搜车行:“见她往这个方向来的,搜一搜。”

伙计也不敢拦,让人进去了。

杜筱玖忍不住,问:“他们干嘛的?”

伙计忙摆手:“小声点,军爷,惹不起。”

军爷?

杜筱玖朝这些人背影看去,魁梧有力,确实不像普通百姓。

这个时候,老王牵着驴车走出来,黑衣人挑开车帘一看,见里面没有藏人,这才放行。

杜筱玖等人上车,没再理会那些人和事,直接拿着路引,往去鬼王城方向走。

这个时候,离城门关闭已经差不多时辰了,街上行人稀少。

杜筱玖一天没洗澡,身上黏糊糊的。

好在这里河水多,几个人赶在关城门之前,出了城。

小玉找了个空荡的地儿,将车叫停,然后去路旁的溪水旁,舀了盆水,打湿巾帕,准备进车里给杜筱玖擦洗。

谁知道溪水旁草丛一动,吓得小玉尖叫一声,将盆子和巾帕,全扔河里了。

青岩反应迅速,立刻冲了过去,小艾却是一把抱住正要冲出去的杜筱玖,护住她在车里的安全。

“怎么了?”青岩焦急的问道。

小玉坐在河边,半个裙子都搭在了水里,她害怕的指着草丛:“鬼!”

“……”

青岩虽然不是重要的山匪,但是死人看的也不少,他直接扒拉开小玉指着的草丛,却发现里面卧着一个半昏迷状态的小姑娘。

小姑娘身量很小,瘦巴巴的,蜷缩在草丛里,一张小脸在暗夜里苍白的吓人。

青岩小心翼翼的触碰了一下,对方猛的滚到一旁,哑着嗓子喊了一句:“救命。”

她一翻身,青岩就看清楚小姑娘衣服上,绣着一大朵妖冶的血红牡丹。

这不会是白天,那几个黑衣人嘴里的姑娘……吧?

小玉也看清楚了,对方是人不是鬼,她从河边爬起来,小心的说道:“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草丛里?”

可惜小姑娘明显胆子很小,蜷缩着一句话不说,只有害怕的抖个不停的身体,告诉人们她还活着。

小玉想了想,对青岩说:“你去把姑娘叫出来,她估计是害怕男人。”

延城县的时候,小玉随着杜筱玖,跟在县衙官差后面办案,见过被损害的女孩子,看见男人极其害怕。

青岩闻言,当即转身走到马车边,将事情告诉了杜筱玖。

杜筱玖一听是个小姑娘,就要下车。

赶车的老王,忍不住劝:“姑娘,听老人一句话,别多管闲事。”

杜筱玖犹豫了一下,但是随即说道:“只是个小姑娘,好歹救她一命。”

老王叹口气,嘀咕了一声:“造孽。”便没再说什么。

杜筱玖和小艾走到草丛边,小玉又冲小姑娘说:“你看,我们都是女孩子,你莫要怕。”

草丛里的小姑娘,终于胆怯的抬头,果然是三个好看的女孩子。

她蠕动了下嘴唇,大颗的眼泪滚落下来。

小玉松了一口气,看向杜筱玖。

杜筱玖伸出一只手:“来,我带你上车,回家!”

回家?

小姑娘神情激动起来,犹豫半天,终于选择了相信,抓住了杜筱玖的手。

正文 317想不出章节名的一章 等小姑娘被杜筱玖牵着手,走到月下,大家才惊讶的发现对方腿好像瘸了。

而且对方,衣服脏兮兮,瘦骨伶仃,腰都站不直。

杜筱玖微微皱眉,只说了一句:“先上车!”

白天看那几个所谓的军爷,四处翻找身上穿着绣红牡丹的,十岁左右小姑娘。

可是眼前这个,看上去年纪不到十岁,但是眼角却已经沧桑不堪。

杜筱玖心里一揪,领着小姑娘上了马车。

小玉和小艾,合力将水盆从河里捞出来,帕子却是飘远了。

好在那帕子是街上买的,丢了就丢了。

两个人打了半盆水,也钻进车里。

杜筱玖敲敲车壁,老王吆喝一声,驴车继续往前缓缓行使。

小玉重新拿了个新帕子,沾上水又拧干,递给杜筱玖。

杜筱玖却没有擦自己身上,而是递给小姑娘:“你要不要洗一洗?”

小姑娘身子一激灵,躲在车厢角落里,抱着腿垂头不语。

车厢不大,纵是她躲在角落里,四个人也显得特别拥挤。

杜筱玖怕引起对方过激行为,便也没有再说话,而是跟小玉小艾一起,轮番擦了下身上黏糊糊的汗。

车子静静走了许久,小姑娘估计是缓过劲儿来,终于抬起头,看了看昏昏欲睡的三个人。

“你们这是去哪里?”她小声问道,嗓子依旧沙哑。

不是那种上火的沙哑,而是历经沧桑的无力感。

杜筱玖没睡着,听到她问话,才抬起头:“去龟王城。”

“龟王城?”小姑娘激动起来:“真的是龟王城?”

杜筱玖惊讶:“你也是去那里?”

小姑娘又沉默了,半响才点点头:“我家好像,是那边的。”

好像?

杜筱玖默了默,问道:“你几岁了,什么时候……离开的家乡?”

小姑娘摇摇头:“不记得了。”

自从知道自己是跟家人走失的,杜筱玖就对同样经历的女孩,有种感同身受的同情心。

她好命,遇到了娘。

但是眼前的小姑娘,明显境遇悲惨。

虽然她拒绝擦洗,但是杜筱玖借着月光,还是看到对方衣衫褴褛的底下,有着触目惊心的疤痕。

这才多大的小姑娘!

庆州城的军爷,知府管不了,朝廷也不闻不问吗?

驴车赶了一夜路,天发白的时候,终于到了距离龟王城下。

老王“吁”一声喊停驴车:“都下车,龟王城到了!”

这么快,车行那个伙计不是说来回五六天吗?

来回五六天,那来怎么得两三天吧?

小玉嘟着嘴,小声嘟囔了一句:“奸商!”

可惜老王耳朵尖,听见了,笑起来:“姑娘,我们南边一里三百步,你们那边怎么算的我们可不知道!”

“……”

小玉气的脸发青,杜筱玖推一推她:“赶紧下车吧!”

都到了龟王城了,马上就要见到梁景湛,她可没功夫计较什么金钱得失。

小玉忙下车,打开车帘,然后扶杜筱玖下车。

当扶到那个小姑娘的时候,小玉突然惊呼了一句:“你这胳膊上?”

杜筱玖一回头,看到小姑娘胳膊上全是烫疤。

她心顿时一疼,见小姑娘要缩回手,立马伸手拉她下车:“莫怕,一会儿到了军营,我就找人送你回家。”

小姑娘却一下子缩回手,抱着胳膊钻到车底下:“你们,你们,你们去、去、去?”

她浑身颤抖,“军营”两个字好像是个很可怕的词,她怎么也说不出来。

杜筱玖顿时想起那几个黑衣人的身份,拳头攥了起来。

小玉和小艾也是惊讶,互看一眼。

她们两个虽然卖身为奴,但是像这位小姑娘一般的境遇,也是理解不了。

“姑娘,莫不是她在军营……”

小艾没有说下去。

她比小玉遭遇更坎坷些,在人牙子那里没少受责骂。

人牙子恐吓她们的一句话,就是“不听话就把你们买去花楼,万人枕千人尝”,因此,小艾很怀疑小姑娘已经遭遇了非人待遇。

但是看小姑娘,还不到十岁,不至于……吧?

花楼里,最早出来接客,也得十三岁。

杜筱玖也是惊讶,自从娘出事,她自以为遇到了人生最黑暗的事情。

但是比起眼前这位,好似她的人生,还是幸福。

老王一旁,到底没忍住,拉着青岩躲在一旁嘀嘀咕咕说了半天。

青岩再回来时,脸色发白,哆嗦着嘴对杜筱玖说道:“姑娘,借一步说话。”

杜筱玖也想知道怎么回事,跟着青岩走到一旁:“青岩,那个车夫说了什么?”

“姑娘。”青岩不知道怎么给杜筱玖形容:“他说,庆州城传闻,文家军常从边陲弄来五六岁年纪的小孩子,供庆州城的官员……”

青岩涨红了脸,使劲咳了一下。

虽然没说完全,但是杜筱玖顿时明白什么意思了。

她的眼睛愤怒的看向青岩:“没人管吗?”

大楚朝廷,还没昏庸腐朽到这种无法无天的境地吧?

青岩叹口气:“天高皇帝远,这里又是文家把持,谁敢管。”

再说大本营在庆州城,庆州城老百姓即使知道,反正不是自家姑娘,谁犯麻烦多管闲事。

“进城,赶紧找梁哥哥!”杜筱玖说完,转身走到驴车前。

她蹲下身子,对惊吓中的小姑娘说:“我带你去的地方,跟你待过的不一样;咱们都是女孩子,请你相信我。”

小姑娘捂着耳朵,吓的脸色苍白。

杜筱玖又说道:“你逃出来的地方,还有其它姐妹吗,想不想……”

算啦,救人这种事情,何必为难一个受损害的小姑娘。

她换了一种说法:“跟着我,我护着你!”

护住一个小女孩,她还是有这个能力。

虽然这种行为在外人看来,实在有些老好人。

但是望着小姑娘瑟瑟发抖,露出半截的胳膊上满是疤痕,可想而知其它地方,也是体无完肤。

杜筱玖不想她再遭受不幸,只能将她带在身边,管口饭吃,护着她不再被坏人抓走。

能解救一个,是一个吧。

她哄了半天,最后还是拿着点心,才将小姑娘哄了出来。

然而小姑娘并没有完全信任她,眼神里是那种:反正再坏也不过如此。

正文 318能不能早点说! 梁景湛并不在军营。

他带着自己亲手建起来的精锐小分队,伏在河沟里,已经好几天了。

蛮子是被重新赶跑没错,龟王城也已经收复。

作为一个武将新人,这个成绩足以回京接受嘉奖。

可他来南边的任务,并没有那么简单。

梁景湛没死亡之前,曾经反复推算过,梁家的灭亡,跟永明帝到底有没有关系。

毕竟,随着梁家的倒台,几个亲王也都死的死、残的残,大楚武将呈现青黄不接的状态。

文家作为后起之秀,因为改良了诸葛弩,使大楚军力迅速成为相邻国家里最厉害的那个,从而成功上位。

可是诸葛弩改造后的样子,以及后来公开的图纸,梁景湛之前是在姐姐梁秀秀手里见到的。

文家,又怎么会有同样的图纸,他们跟姐姐被害、梁家被灭,有没有直接关联?

平津侯当初在宫门口,对梁景湛的暗示,到底是有了证据,还是单纯永明帝想废了文家?

梁景湛打仗之余,一直在考虑这些问题。

看来,完成永明帝秘密交待给他的任务后,还是要回京里才能解决掉他的疑问。

天色将晚,出去了几日的斥候,终于滚回了河沟。

青山将人接进来,直接带到了梁景湛面前。

斥候从怀里掏出一沓纸,递给梁景湛,然后说:“他们刚到了一批货,这是属下绘制的地址,东南方向最薄弱!”

梁景湛展开图纸看了两眼,重新卷上,点点头:“先撤回去,慢慢商量下一步行动。”

这些兄弟,跟着他出生入死,又在这水沟里跑了好几天,先回去休整休整,再做接下来的事情。

营帐扎在龟王城最大的空地上,周边全是河水。

之前南蛮人逃窜时,还往河水里下了毒。

也不知道这主意,是哪个没脑子的人出的,因为龟王城可是处于龟王河上游,那毒沿着河水全流向南蛮境内。

龟王城,可不是庆州城和京城那种,有四四方方的城墙围着,而是敞开的。

这里人家住宅,以竹子为材料,建成一个个竹屋。

东南的密林,跟龟王城紧隔一条龟王河,河水清晰见底,是河流两岸百姓的饮用水主要来源。

河水冲刷了两天,就恢复了往常的清澈,大楚军队该干嘛干嘛,一点事也没有。

大楚和南蛮的地界,是以龟王河为分界线的。

之前因为密林里突然起了瘴气,南蛮的边陲大半染了瘟疫,纷纷渡过龟王城,往大楚境内涌。

但是守在这里的将军,却对南蛮平民大肆虐杀,激起南蛮骨子里的野性。

再加上南蛮最近几年,连年暴雨,导致食物匮乏,急需往外扩张。

因此大楚守城将领的举动,成了他们攻城的借口。

守城将军做了别人的刀下鬼,整个龟王城落进南蛮人的手中。

龟王城被抢掠一空,百姓纷纷往庆州城里逃。

梁景湛领着朝廷大军抵达,击退南蛮军人时,整个龟王城火光一片,被烧为灰烬。

但是龟王城又是国防重镇,梁景湛引着归来的百姓和军队,开始重建。

这期间,文家军那边似乎死了一样,什么动静也没有。

不给小鞋,也不援助。

梁景湛接触不到文家军,却不代表得不到他们的短处。

这支三十多人的小分队,够扎眼的。

当他们出现的时候,早就有人报给了青岩。

青岩大喜,早早等候在军营门口,等着同梁景湛见面。

他接到了京城的消息。

曹氏果然管用,以自己遭遇说动了亲弟弟,将萧乾的计划和举动,说了个完全。

平津侯手里物证早有,再加上人证,可谓证据确凿。

永明帝大怒,大朝会的时候,拿着折子和证据,砸破了萧乾的脑袋。

萧乾官职被捋,直接打回原形;吕氏谋害儿媳,因为过了十年,杜筱玖又不见踪影,捋了诰命,被放了出去。

据说吕氏被萧家长房接出去时,还以为自己没事了。

但是见不是回萧府,而是去京郊的小庄子,不停的追问。

郑氏没好气,将萧乾被押进大牢,等候发落的消息一说,吕氏直接中风,瘫了半边身子。

萧家是倒了,可惜没能多留一天,见见他们的囧态。

青岩将这个消息告诉杜筱玖的时候,杜筱玖笑了笑,并没有特别的惊喜。

早就想到的结局而已。

所有的人,早就给萧家做好了局,杜筱玖不过为他们提供了发作的契机。

没意思的很。

相比萧家,杜筱玖更关心梁景湛什么时候回营地。

毕竟都来龟王城两天了,胳膊上被蚊子咬了很多包,也没看见梁景湛的影子。

杜筱玖心里急。

青岩立在军营门口,终于看见了梁景湛的队伍,当即迎了上去。

“公子!”青岩招着手,一路小跑。

在这里,所有人都喊梁景湛小将军,只有青岩和青山两个,因为是奴仆,喊的是“公子。”

梁景湛见到青岩,也是高兴:“青岩,京里一切都好?”

这里的一切,指的自然是杜筱玖。

青岩说道:“回伯爷,姑娘将吕氏告到公堂,平津侯拿到了证据,萧家倒了!”

梁景湛耳朵里,只有“姑娘将吕氏告到公堂”一句。

因为他一直在外奔波,青川又被派回京城,那里的消息就没有及时得知。

他一把拽住青岩的领子:“筱玖怎么了?”

告吕氏?

不要命了!

吕氏可是她的祖母,杜筱玖行事怎么还是那么冲动,就不能多想想后果。

梁景湛气的太阳穴直突突,因为见到青岩而喜悦的脸,黑成了木炭。

青岩被他举地双脚离地,唬的脸都白了:“吕氏谋害萧二夫人,姑娘找到了证人,将她告了……”

他话没说完,梁景湛怒问:“那她呢?”

“……”

青岩恍然大悟,原来伯爷关心的是姑娘的安危。

他当即笑起来:“没事没事,姑娘好着呢?”

梁景湛狐疑,将青岩放下来:“怎会无事,孙女状告祖母,按律法可是要杖二十,徒两年的。”

“不会不会。”青岩摆手:“姑娘又不是萧家的人。”

梁景湛没听明白:“是静嘉公主将其保住了?”

青岩咽了口吐沫:“不是,姑娘不是萧家女,算不上下告上。”

不是萧家女?

梁景湛呆了呆,脑子还是没反应过来。

这时候,小分队的人早就进了军营,青岩也催促:“伯爷,别站在这里了,姑娘还在营帐里等着你呢?”

“……”

早说呀!

正文 319情怯 青岩一路引着梁景湛,往杜筱玖的竹楼去。

营帐扎在空地上,空地上可都是杂草。

这里夏虫特别多,一到傍晚,各种没见过的昆虫和硕大的蚊子,四处乱闯。

男人们皮粗肉燥,咬着咬着就习惯了。

小姑娘们可不行。

因此青岩征用了离军营最近,刚建好的一个竹楼,反正百姓还没入住呢。

一路走,青岩一路给梁景湛讲公堂之上的事情。

梁景湛听的心惊肉跳,大惊失色。

杜筱玖,竟然不是姐姐的孩子!

那……

他立在竹楼下,挥走了青岩和青山,脚下犹如千斤重,始终无法迈开第一步。

不是姐姐的女儿呀。

不知怎地,梁景湛脑子里最先想到的,是那日去萧家将杜筱玖带上马车。

马车里,杜筱玖精致的侧脸,笼上一层金色光芒,鼻头的汗珠晶莹剔透。

那水灵灵的汗珠,顺着她的鼻梁,滴在梁景湛的心上。

梁景湛深吸一口气,摇摇头,暗骂了一声自己是畜生。

就算不是亲的,也是姐姐的养女,差着辈儿呢。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终于抬脚走上竹楼。

竹楼里,许是到了梁景湛的地盘,杜筱玖睡的特别踏实。

南边虽然潮湿,但是不出去活动不出汗,竹楼里偶遇轻风拂过,其实满自在的。

草丛里捡回来的小姑娘,渡过了最初的恐惧和惊慌,见杜筱玖到的地方,果然不是她以为的军营。

若之前是地狱,那这里就是天堂了。

每天,小玉和小艾端着吃的,递给小姑娘。

说起吃的,这里让小玉和小艾都很稀罕。

杧果自然管够,青的黄的,个头都比京里见过的大,简直要吃到吐了。

还有那种浑身是刺的东西,切开臭的不得了,吃起来也是没什么味道,一股怪怪的味道引着胃倒流。

杜筱玖吃了一口,就捏着鼻子让小玉扔远点。

至于其它水果,也有好吃的,也有不好吃的,她们其实……有点吃不惯。

那个糍耙,吃一次稀罕,挡不住天天吃,就腻了。

这里的米饭也是糯糯的,不如京城和延城县的口感晶莹。

不过那个小姑娘,似乎寻回了家的味道,每天吃的可欢实了,甚至主动开口,说了自己的名字:“他们叫我红。”

红?

这么简单的名字。

小玉没来由想到了小红,也不知道她最后飘落到了哪里。

这半年,有恍如隔世感觉的,不止杜筱玖一个。

今天,红突然发起热来,小玉和小艾慌了手脚,赶紧烧温水给她擦汗。

红不愿意别人的碰触她的身体,但是烧的浑身无力,到底没有阻挡住小红和小艾。

杜筱玖一觉醒来,已经是午后,一翻身,看见小艾坐在她铺前抹眼泪。

“怎么了,谁欺侮你了?”杜筱玖怒道。

小艾跟她时间短,但是性子好,也忠心,杜筱玖视她为姐妹。

梁秀秀从小就灌输她“人人平等”,没有谁生下来就该伺候别人。

因此杜筱玖,对这些下人都极为亲切友好。

出了徐老太的事情,杜筱玖觉着那是人性,也不是什么下人主人的原因。

杜筱玖是那种,你对她好,她就会把真心掏出来的人。

若是你一次伤害背叛,破碎的心就再也补不回来了,从此陌路。

就像小红,心思不正,杜筱玖直接不留情面。

但是小艾,却是个好孩子,因此杜筱玖见不得她落泪,只以为是军营里那些大老爷们,哪句话说的不对,得罪了小艾。

小艾却抹干净眼泪,扭向杜筱玖:“没人欺侮我,姑娘……”

她想了想,才说道:“是红。”

杜筱玖刚睡醒,反应好一会才明白小艾嘴里的“红”,不是小红,而是草丛里那位小姑娘。

“她怎么了?”杜筱玖知道红发烧了,心下一提。

小艾说:“我跟小玉姐姐,帮她擦洗身上,发现,发现……”

小艾又捂住嘴,红红的眼睛里全是泪。

杜筱玖脸色一暗:“都是伤疤?”

“嗯。”小艾点头:“青的紫的,有烫伤有鞭伤,还有刀痕。”

杜筱玖点点头,她早想到了。

但是小艾接着的话,直接让杜筱玖将中午的饭,全吐了出来。

“红左边的**,被咬掉了;下体,都烂的……”小艾见杜筱玖脸色不适,没有再说下去。

杜筱玖捂住心口,半响才说:“请大夫看了没有?”

小艾说:“军营里的大夫,都是男的,咱们没一个好意思让他看伤的。”

来了,也是开些退烧的草药。

但是大夫没看,也说红的身体损坏严重,怕是时日不多。

杜筱玖快将身子下的凉席,抓破了。

小玉讲,红说她今年刚满九岁,六岁的时候被人拐走,就进了一个大屋子,再也没出来过。

她因为年纪大了,被那些人弃用,扔在后面做粗活。

因为身体不好病的严重,被人带出来看病。

她看着外面的阳光,特别的想家,不愿意跟其她姐妹一样被人一张烂席子埋进坑里。

她想回家。

“不满九岁的孩子!”

杜筱玖怒了。

从六岁,就被人拐到暗地,才三年而已,就损坏的时日不多。

她抓起手边的碟子,朝着门口狠狠一砸:“畜牲!”

但是杜筱玖没有听到碟子落地的响声,只觉着门口一暗。

小艾站起身,喊了一声:“伯爷。”

杜筱玖还没抬头,人就从铺子上蹦了起来,朝门口冲过去:“梁哥哥!”

梁景湛手里拿着碟子,眼神复杂的看着杜筱玖。

刚她骂“畜生”,可是知道了自己不要脸的心思?

但是,杜筱玖又扑到他的面前,抓着他一只胳膊,眼睛亮晶晶的。

梁景湛觉着自己的心里,“咯吱”一声,有地方塌陷了。

“畜生”二字,杜筱玖骂的不错。

他心里忐忑,但是嘴角却不受控制的上扬:“筱玖,这里还习惯吗?”

“有梁哥哥的地方,不习惯也会习惯的。”

杜筱玖就想喊梁哥哥,至于梁景湛跟梁秀秀什么关系,她不想!

她本就与梁家,无甚干系,不是吗?

娘是娘,梁景湛是梁景湛。

杜筱玖一肚子的话,想说给梁景湛听,昂着头,即紧张又期盼的看着对方。

这种目光,之前对着梁景湛,她也有过。

但是今天,梁景湛的耳朵,却第一次开始发烫。

正文 320见面 小艾听小玉提过,知道是怎么回事,她从另一个门,退了出去。

杜筱玖顺着梁景湛的脸,看到了脚,然后长长的眉毛紧紧皱起。

“梁哥哥,你衣服咋这么脏,身上也臭臭的。”

他不是洁癖吗?

不是连口痰,都不让人在他跟前儿吐吗?

杜筱玖一提,梁景湛也反应过来,脸上红通通的,扭身就出了竹楼。

望着对方落荒而逃的背影,杜筱玖并没有去追,而是从心底里涌起一股笑意,压在心里的石头顿时碎掉,她只觉着自己活了过来。

他这是要回去洗澡换新衣?

她想起延城县时,梁景湛背着青岩,从暗道进来县城,摸到杜家她的屋子。

本是来救助的,却龟毛的要热水要新衣,跟个矫情的公子哥儿似的。

那时候,杜筱玖好不喜欢他。

怎么现在,梁景湛的一切臭毛病,杜筱玖都觉着可爱呢?

或许,这就是爱屋及乌吧。

梁景湛回首时,正看见杜筱玖立在竹楼门口,低头浅笑。

他的脸更烫,脚步也越发的快,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还没进自己营帐,梁景湛就高声喊青岩:“水,打水!”

青岩当然知道梁景湛的习惯,刚才他没洗澡就去杜筱玖那里,青岩心里还犯嘀咕呢。

现在梁景湛直呼着打水冲进帐篷,青岩心里的另一只鞋子终于落下来。

他将早就准备备好的干净水,给梁景湛提过去。

梁景湛衣服已经脱了一半了,接过手让青岩出去,直接上手擦身上。

一桶水哪里够用,梁景湛还觉着自己身上臭烘烘的。

他是做事时,什么都能忍;做完事,心里毛病摁不住的往上冒泡。

梁景湛索性拿着干净衣服,直接去了营帐后面的那条河。

河里,全是军营的大老爷们在洗澡。

梁景湛泡进去时,下意识的往竹楼方向看。

还好还好,竹楼背着这条河,看不见。

他长舒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等到再出现在杜筱玖面前时,梁景湛早已经换了一身干净利索的衣服。

还是那句话,这里天气炎热,男人女人穿的都少。

梁景湛一身短袖,露出满是腱子肉的胳膊,直接坐在杜筱玖对面。

他刚洗完澡,身上的青竹香味直冲进杜筱玖的鼻子,再配上若隐若现的腱子肉,杜筱玖嗓子眼冒火,鼻子抽了抽,赶忙端起水杯大大喝了一口。

她正在吃饭。

许是知道梁景湛要来,今天的饭菜终于不是瓜果蔬菜糯米了,多了一大盆烤野猪肉。

杜筱玖直接撕下条肋排,放在梁景湛面前:“梁哥哥,多吃点。”

梁景湛刚回营地就来看她,定是饿坏了。

但是梁景湛吃不下去,因为杜筱玖坐在对面,托着腮,眼睛闪亮亮的看着他。

梁景湛咳了一声,手拿着简易的竹筷,不知所措。

这里百姓,还未开化,吃饭全是用手,没有用筷子的习惯。

梁景湛入乡随俗,杜筱玖却用竹子,削了几双筷子备用。

他的手搭在竹筷上,不停的摩挲,杜筱玖被摸的心里痒痒的。

“梁哥哥,战事结束,什么时候返京?”

杜筱玖自然不会以为,梁景湛从此就常驻龟王城。

梁景湛暗暗松一口气,终于找到了一个话题。

他说道:“手头有件事情,还没做好。”

杜筱玖眼睛更亮了:“是不是万岁,让你搜集文家军罪证?”

梁景湛暗暗吃了一惊,警惕的左右看了一眼,竹楼四处透风并没有别人在。

他沉了脸,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知道?”

杜筱玖翻了个白眼:“用脚趾头想,也知道。”

收复一个龟王城,一道旨意发给镇南侯文之水就是,何必大费周章要从京里发兵?

永明帝在意的不是龟王城,而是文家军吧?

文家早年就在南方经营,没有异军突起前,也是南方几大家族之一。

后来文家军凸起,女儿做了皇后,镇南侯文之水在南方更是横着走了。

文家的军人,都可以在庆州城肆意搜捕一个女孩,百姓习以为常,可见平时嚣张。

想起这个,杜筱玖又想起了红。

她眸子一暗,脸上不见了笑意。

虽然没有直视杜筱玖,但一直暗中观察她的梁景湛,不着痕迹得皱眉。

“听青岩说,你们半路上捡到一个女孩?”他开口问道。

杜筱玖“嗯”了一声:“没错,天擦黑得时候,她清醒了一会。”

杜筱玖将红的状态,给梁景湛简单说了一下。

她并没有要求梁景湛请好大夫,军队里得大夫擅长的是跌打损伤,而不是身体备受损害的……

杜筱玖说道:“梁哥哥,这件事跟文家有关系吗?”

红对军营的惧怕,对男人的恐慌,跟文家军……有关系吧。

梁景湛沉默良久,捏紧了竹筷:“有关系!”

永明帝说,平津侯手下,遇到一个进京告状的人。

据说来京的,有一大群人,但是被追杀的只有那一个人了。

而且那人也是血肉模糊,濒临死亡。

那人说,文之水的帐下,有人掠夺女童供官员消遣。

走失女童的人家,有查清楚情况的,纠集了相同的人家,进京告状。

只可惜文家军反应迅速,一路捕杀,证据也全损毁。

梁景湛这次来龟王城,暗地里,也是查这个案子的。

估计文之水也知道,连面也没露,掠夺女童的事情,在大楚境内再没发生过。

梁景湛查了将近两个月,才在今天,得到了文之水另一个窝藏女童的地点。

“他们将孩子叫货物,”梁景湛说道:“自从发生进京告状的事情后,文之水再没从大楚境内拐骗女童,而是伸向了南蛮。”

杜筱玖只觉着这大半年,将一生的黑暗面都看尽了。

她怔了半天,才说了一句:“文之水这些人,怎么那么恶心?”

她过的太幸福,想不出更坏的词,来形容那些畜生。

“别说他们了,倒是你,怎么闹到了公堂?”梁景湛问道:“以后行事,你不可再那般冲动。”

杜筱玖咬住嘴唇:“你,知道我不是……”

那梁景湛,还会让自己跟着他吗?

杜筱玖心里,泛起一阵恐慌。

正文 321闹别扭的杜筱玖 青岩果然对梁景湛说了,她不是萧家女的事情。

杜筱玖忐忑不安,食不下咽:“梁哥哥,我不是娘的亲女儿,也不是你的亲人,你以后不再理我了吗?”

梁景湛却是一愣:“你胡思乱想什么?”

他以为见了面,杜筱玖会有很多话给他讲,没想到竟然是这一句。

“你不是姐姐的女儿,也是我的外甥女!”梁景湛说:“养女也是女儿!”

他本意,是想表达杜筱玖虽然跟梁家没有血缘关系,他也会如往常那般护着她。

但是话语听在杜筱玖耳朵里,就是另外一层意思了。

杜筱玖手里的竹筷,“啪”一声被她折断。

“不是亲的就不是亲的,”杜筱玖红了眼睛:“我是有家的,说不得家里人还很疼我。”

她掏出半块羊脂玉佩扔在桌子上:“你看,这玉佩岂是普通百姓能用的起的?

我家定是大户,宠爱我至极,娘……她捡了我,为什么不帮我找家人!”

杜翠翠说寻不到,杜筱玖很怀疑这个回答。

那么软糯可爱的小姑娘丢了,谁家不着急?

她的家人一定寻过,却被杜翠翠隐匿了。

杜筱玖心里火辣辣的疼,她不知道是生杜翠翠的气,还是梁秀秀的气。

或者,更讨厌梁景湛将她看做小孩子。

杜筱玖的眼泪,“啪嗒、啪嗒”落在桌子上,手指头因为用力按着桌子,指甲都白了。

梁景湛脸色大变:“你是在怨恨姐姐?”

这件事,确实是梁秀秀做的不地道。

捡了人家的孩子,怎么也要送回去才对;她没了女儿难过,别人丢了这么好的女儿,难道就高兴?

梁景湛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伸出手准备帮杜筱玖擦眼泪,却又觉着不妥,缩了回去。

他索性捡起桌子上的半块玉佩,仔仔细细观察,确实不是小门小户能用的东西。

玉佩上的花纹极其繁琐,工艺精雕细琢,普通富户都不会用的起。

梁景湛闭上眼睛,仔细想想那些年,可有哪家有名有姓的人家,传出家里丢失女儿的事情。

那时候杜筱玖才三四岁,还谈不上什么名誉不名誉,大楚也不在乎那些虚名,丢孩子的人家肯定会传出消息的。

但是他想很久,也没想出谁家有丢孩子的消息。

杜筱玖犹在哭泣,声音由小到大,最后哀嚎起来。

“……”

竹楼下的青岩和小玉,对视无语。

“你上去看看,姑娘咋了?”青岩挠挠头,催小玉。

小玉翻了个白眼,长兴伯府里梁景湛的表现,她记忆犹新。

“还能怎么样,定是你家伯爷,欺侮我家姑娘了!”小玉恨恨说道:

“人家说的没错,感情里谁先动心谁先输,你家伯爷不就是仗着我家姑娘喜欢,就可劲的作,呸!”

青岩瞪眼:“你说清楚,谁喜欢谁!”

“眼瞎了吗?”小玉啐了一口:“难不成我喜欢你?”

青岩脸一红,咳了一声:“公子和姑娘,不是亲戚吗?”

青岩跟在梁景湛跟前时间不算短,他虽然笨,但是耳朵不聋。

梁景湛和杜筱玖有时候说话,并不避开他。

因此,青岩比别人知道的多,公子按辈分是姑娘的长辈,茬着辈分呢,怎么能在一块?

所以他从来没往那处想,只以为杜筱玖没了亲人,便将梁景湛看的更亲。

小玉看傻子一样:“你没跟着上公堂?姑娘是捡的,你没听见?”

狗屁亲戚!

青岩犯过醒来,恍然大悟,眼神复杂的看向竹楼。

梁景湛千劝百劝,杜筱玖就想哭,就想哭!

她从梁秀秀死,就憋着了。

进京表白被梁景湛拒绝;进萧家被人冷落;公堂上被揭穿她跟梁家没关系,做的一切毫无意义。

她干嘛不哭,人家小姑娘割破根手指都哭着喊娘呢,她凭什么要忍着!

杜筱玖知道,自己也是强词夺理。

杜翠翠说娘得了疯症,看见她才好了;那时候两个女人,一病一弱,疲于逃命,又哪里有时间和精力,帮着杜筱玖寻找家人?

这么多年,梁秀秀将杜筱玖看做眼珠子,锦衣玉食好好供着,比一般人家的小姑娘,过得滋润多了。

她刚才说的那些怨愤话,着实没心没肺的很。

可是杜筱玖,就是难过,心里的悲伤说不清道不明就成了河。

梁景湛束手无策,呆立在杜筱玖身边。

杜筱玖眼泪流干,也哭的累了,心里亮堂许多。

她一抬头见梁景湛站在身边,想也不想伸手就拦腰抱住对方。

梁景湛身子顿时僵硬,动也不敢动。

前后两辈子,除了小时候他亲娘和奶娘,还有其它八大姑七大姨,再没别的年轻姑娘抱过了。

梁景湛不知所措,努力想了两句安慰的话,刚要开口,就听见“吭哧”两声。

杜筱玖拽着他的衣襟,“吭哧、吭哧”将眼泪和鼻涕,抹了个干净!

“……”

梁景湛想抚摸杜筱玖脑袋的手,瞬间攥成拳头,想揍她。

杜筱玖却松开了手,看也不看梁景湛一眼,起身推开他,“噔噔噔”下了竹楼。

不是洁癖吗?

你惹我难过,我就恶心死你!

哼!

“小玉!”杜筱玖站在竹楼的阶梯上,喊道:“收拾东西,咱回延城县!”

“啊?”小玉和青岩,谁也没想到杜筱玖来这一招。

青岩一抬头,看见梁景湛阴晴不定的脸,忙劝:“姑娘,你来找公子的,这不公子在这?”

如果真是小玉说的那样,应该公子在哪里,她在哪里呀。

“您不跟着公子,去延城县干什么?”青岩说道:“那里又没啥亲人了。”

杜筱玖知道梁景湛就站在身后,抽了抽鼻子,恶狠狠说道:“本姑娘来这里,就是给他说一声,我跟他,没关系!”

青岩没听明白,梁景湛却是懂了。

眼看着小玉真要上楼收拾东西,梁景湛上前两步拽住杜筱玖的手:“别闹,这事以后再说。”

这事?

杜筱玖眼神一亮,却还是没有回头:“说什么说,咱俩没关系,我要回去找我的家人。”

她将“我”字,咬的特别重。

青岩见梁景湛涨红脸,不知怎么说话,他帮忙说:“姑娘,好歹过几天,公子这几天有大任务,您别乱了他的心。”

这话说的有趣,杜筱玖刚要挑眉说“我能乱他什么心”,但是青岩嘴里的“大任务”猛的让她惊醒。

若真坏了梁景湛的心,事情办的不好,丢了性命怎么办?

正文 322红 杜筱玖的气,顿时泄了一半:“算了,给青岩一个面子。”

她转身回竹楼,梁景湛却堵在台阶上。

“麻烦梁将军,让一让!”杜筱玖对着他,依旧气呼呼的。

真是个小孩子,梁景湛没来由的想笑。

他一侧身,让杜筱玖上楼,想了想,也跟回去。

杜筱玖回头一瞪眼:“你跟来干嘛?”

梁景湛指一指屋里:“吃饭!”

“……”

杜筱玖没了脾气,随他跟着自己上楼。

既然他说“这事以后说”,是不是自己有希望?

杜筱玖本就不是死板的人,她的心思,又活泛了。

梁景湛拿着张竹片,将杜筱玖留他衣服上的东西刮了又刮,可还是不干净。

他准备换水再擦一擦,一抬头见杜筱玖撇着嘴看自个儿,梁景湛顿时扔了竹片。

“我可不是矫情。”他解释道:“有正事的时候,我什么苦什么脏都能忍。”

杜筱玖一句话没说,重新取出双竹筷吃饭。

此时无声胜有声,梁景湛脸又是一红,也埋头吃饭。

杜筱玖见他埋头苦吃,忍不住抬眼偷看,却发现梁景湛也在看自己。

杜筱玖脸唰一红,端着碗扭到一旁,真个不再理会梁景湛。

两个人在这种奇怪的气氛中,各吃了半碗饭,还没完,小玉慌慌张张,在门口小声喊:“姑娘,姑娘!”

她从来没这么慌张过,杜筱玖立刻放下筷子出去。

小玉在门外,急的直搓手,见杜筱玖出来,一把抓住对方胳膊:“红不行了。”

杜筱玖心惊,忙跟着小玉去红的房间。

红卧在竹席上,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小艾见杜筱玖来了,抹着眼泪站起身:“姑娘,今天上午她烧退了,精神特别好,我们都以为好了呢?”

小艾还带着红,在竹楼上看了会儿风景。

哪知道红竟是回光返照。

杜筱玖两步走到竹榻上,握住了红的手:“红,我是筱玖姐姐,你睁开眼看一看。”

红听到她的声音,虚弱的睁开眼睛,咧嘴一笑:“谢谢姐姐,谢谢你们。”

若不是杜筱玖她们好心,将她带回龟王城,自己是被抓回那个炼狱,还是成了孤魂野鬼?

“姐姐,上午小艾姐姐,带我去看风景。”红喘了口气,说道:“我看河岸有几棵大香樟树,能把我烧了洒在树底下吗?”

“你会好的!”杜筱玖流泪说道。

从前看戏文,人快死的时候,那些亲人都安慰说:你会好的。

杜筱玖当时不懂,觉着人都要死了,为什么还要骗他?

现在她知道,除了这句话,任何话都显得苍白无力。

杜筱玖紧紧抓着红的手:“不怕,你会好起来的,我帮你把那些坏人全抓住!”

红反手抓住杜筱玖的手:“姐姐,庆州城外十里桃花庵!”

红是病秧子,那些人也不怕她跑,说话并不避讳,言语间说起关押孩子们的地点。

“那里守着的,都是军爷。”红说:“还有比我更小孩子,姐姐,我不想她们像我一样。”

这几天留心观察,杜筱玖跟军营里的将军,关系良好。

许是,可以帮她毁掉那个噩梦吧?

红打了个寒颤,抓着杜筱玖的手垂落在竹榻之上,她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

这满身的伤痕和恶虐,终于走到了尽头。

杜筱玖哭道:“红,我们就是来抓那些坏人的,你放心……”

红微微一笑,用尽最后的力气,摸了把身上的衣裳。

能回到记忆中的家乡,临死前穿身新衣裳,她比之前那些枉死的姐姐妹妹,幸福太多。

杜筱玖肿着眼睛,出了屋子,正看见梁景湛立在门口。

她没有理会,接着埋头往前走,梁景湛紧紧跟在其身后。

杜筱玖下了竹楼,一路来到河岸一排香樟树下,然后狠狠踹了树一脚。

“那个姑娘?”梁景湛问道:“要死了吗?”

青岩给他说了红的事情,若是没猜错,应该是当年失踪的那些女童之一。

梁景湛知道那些女童遭到凌辱,可是见到活生生的例子,又听了军医的诉说,他觉着自己还是低估了人间的恶。

杜筱玖深吸一口气,转头望着梁景湛:“你在暗中查看文之水的勾当,对不对?”

梁景湛点头。

杜筱玖上前一步,抓住梁景湛的手:“你一定,要千刀万剐了这个混账!”

她目光殷切坚定,看的梁景湛耳根又是一热。

梁景湛点头:“我已经有安排了。”

斥候查出,那些人趁着战乱,抓捕了不少南蛮的女童,准备运往庆州城去。

梁景湛已经熟悉了密林作战,准备派一队人马悄悄潜进去,捣毁他们的窝点,拿到“货物”清单和档案。

杜筱玖绷着脸一点头,撒开了手:“你回去吧。”

梁景湛只感觉手背一凉,没有刚才温暖。

他抬头看看杜筱玖,突然庆幸对方好好立在自己面前,没有遇到那些孩子的遭遇。

兴许姐姐当时自私,带走了杜筱玖,可是也免了对方落去真拐子手里。

梁景湛知道自己是为姐姐辩解,没找到杜筱玖家人之前,什么猜测也不作数。

两人默默走了一段路,各自回去。

他第一时间换了身衣服,将脱下来的扔给青岩:“洗了!”

青岩见怪不怪,捧着衣服就要往外走,梁景湛突然又叫住他:“拿来!”

青岩有点懵,将衣服又换了回去。

梁景湛接过去,仔细看了看杜筱玖揉搓的那一块,上门的泪痕早干了。

他叹口气,将衣服放在榻上,叠了叠。

但是过了一会儿,他举起被杜筱玖握过的手看了看,又将衣服抖开,扔给青岩:“洗了吧。”

青岩“哦”一声,又问:“公子要洗漱吗?”

梁景湛摇头:“不了,今天不洗了。”

青岩一愣,真是稀罕,但是他不敢多问,忙捧着衣服出去了。

红又挣扎了一天,才在第三天的早上死掉。

小玉和小艾,将红的尸体擦的特别仔细,力求她能干干净净的走。

两个人忽略那些惨不忍睹的疤痕,给红换了身本地人穿的衣服,按照她的吩咐进行了火葬。

给红送行的,不但有杜筱玖主仆,还有准备出发去捣毁窝点的梁景湛帐下军人。

小玉面色凝重的捧着红的骨灰,小心的洒在河岸最茂盛的香樟树下。

“青岩!”做完这些,小玉叫住了准备跟梁景湛出发的青岩

青岩站住,不解的看向小玉。

小玉递给他一张平安符:“庙里求得,你戴上。”

青岩懵懂的接过去,傻傻问道:“只我一个人?公子的呢?”

小玉一跺脚:“给你就是保你护好伯爷!”

“哦”青岩接过去,将平安符揣进怀里:“等我们好消息。”

若是无意外,三天后就能回来。

梁景湛回首,冷冷看着小玉和青岩,总感觉自己少点什么。

他看了眼还立在香樟树下,面无表情的杜筱玖,大踏步走了过去。

正文 323埋伏 梁景湛快步走到杜筱玖面前,问道:“你没去庙里?”

杜筱玖奇怪的看他一眼:“我不信那东西!”

梁景湛眸子一暗,“哦”一声后,从怀里掏出杜筱玖给他的那枚金镯子:“这枚镯子,还给你吧。”

他一个大男人,带着个女人的金镯子,说出去害臊。

杜筱玖一甩手:“爱给谁给谁,本就不是我的东西!”

“……”

梁景湛见她又要生气,默默将镯子又塞回怀里,想了想,说道:“回头,我亲自给你打一个,刻上你的名字!”

说完,他转身就朝队伍里走。

杜筱玖突然喊住他,甩给他一个平安符:“如果遇到危险,记着先保命!”

什么也没有自己的小命重要。

梁景湛一手抓过平安符,紧紧握在手里,一本正经的扭头回到队伍,等人看不见的时候,嘴角控制不住翘起来。

青岩也喜滋滋的回到他身边,一扭头看见,问:“公子,你笑啥?”

“笑你傻!”梁景湛立刻绷住脸,冷冷说了一句。

青岩又是挠挠头,跟着队伍往前走。

梁景湛带着人,趁天黑前摸进密林,蹲守在拐卖女童窝点的外面。

从他的地方,隐隐能看到里面的火光。

窝点里,简单的搭建了几座竹楼,偶尔几声尖利的哭声,也被人拿着鞭子抽下去。

想起死去的红,梁景湛的人马心里都憋着一股愤怒。

谁家没有姐妹儿女,一想到应该在父母掌心里护着的孩子,被一帮畜生带去折磨,他们恨不得现在就杀进去。

梁景湛等着里面火光慢慢熄了,一挥手:“上!”

窝点里的人,最近也是警惕的很。

之前龟王城被文家军把守时,他们就在河沿干这种见不得光的买卖。

但是南蛮杀过来,朝廷又派兵进驻,他们就在打完仗后,偷偷摸进密林建了这个窝点。

他们更加的谨慎,窝点外面派了人严加巡逻。

梁景湛的人,早就查清了他们的路线,伏在巡逻路线上,等人靠近就上去捂住嘴,一刀子抹了脖子。

竹楼里并没有听见动静。

一个刀疤脸,坐在桌子前,细细擦着手中的刀。

门一下子被撞开,走进一个瘦高个,扔了鞭子在桌子上,啐了一口:“什么时候不干这种伤天害理的活!”

刀疤脸瞪他一眼:“老二,慎言!”

“慎言个屁!”瘦高个灌了杯水:“咱们是兵,上阵打仗才是正事,这算什么?”

见刀疤脸还在擦刀,瘦高个一扔杯子:“家里来信,我媳妇生了个白胖的女儿;要是咱们家乡,也有禽兽般的官员,可怎么办?”

刀疤脸放下刀:“老二,你心软了?”

“是,”瘦高个:“你以为咱们为他们家干这事,会落个全尸吗?”

刀疤脸默了默:“你我本就是人家手里的兵,别想那么多;你若是心软,少抽那些货两鞭子就是。”

瘦高个不再言语,起身就要上床睡觉。

结果他还没走两步,就听见外面喊杀声大起。

刀疤脸迅速起身临窗而看,那些龟王城的军队,果然还是来了。

“老二,不想死,就赶紧带着那些女童往林子深处逃!”刀疤脸吩咐完,就跳出窗子杀了出去。

只可惜,瘦高个没机会带着人逃了。

这里是密林,本就不适应重兵把守,他们前前后后加起来,不过十几个人。

梁景湛光从人数上,就占了很大的优势,且手里就地取材的竹箭,三菱头,杀伤力极大。

瘦高个还没跑到关押女童的地方,就被一箭射穿胸口,倒了下去。

梁景湛这边,并无人员伤亡,他领人破开关押女童的地方。

屋子里臭气烘天,十个女童惊恐的挤在一处,都还是五六岁的孩子,却挂着泪不敢哭出声。

梁景湛命人将孩子一个一个抱出来,放在空地上。

一个会当地语言的士兵,上去询问了两句,女童们纷纷摇头。

看衣着,都是南蛮那边的。

梁景湛一挥手:“青岩、青山,带去交给南蛮那边的接头人。”

当初打退南蛮,那边的人,对大楚掠夺他过女童的事情,提出强烈抗议。

梁景湛答应,若是以后再有这种情况,他必定严惩不贷。

这一次捣毁窝点救出女童,梁景湛早同南蛮那边取得联系,救出人后放回去。

再说,还都是小孩子,还给人家父母的好。

梁景湛不知怎地,又想到了杜筱玖的话,第一次对姐姐的行事,产生了强烈的不满。

希望,梁家的灭族,只是因为朝堂权利倾轧,跟梁秀秀的作,没有关系。

青岩和青山带着人走了,梁景湛领着余下的人,打扫战场,将几个竹楼前前后后翻找一遍。

每个女孩子的状况,全都登记在册,放在刀疤脸出来的那间屋子里的木箱里。

足有十几本,全是从这里运出去的女童健康、年龄、出身状况。

梁景湛仔细翻找,也没找到红的名字,许是红这个名字,是那些人给取的吧。

五六岁的孩子,虽然有记忆,但是几年非人折磨下来,也不会记住太多。

他将这些册子收了起来,就地将这些人掩埋,然后带着自己人离开。

刚出了密林,就看见外面一队人马。

为首一个骑在马上的人,着半臂大楚军服,配着长剑,似笑非笑望着梁景湛等人。

梁景湛等人,警惕的收住脚,随身准备退进密林。

“梁将军自来龟王城,还未拜见过家父吧?”马上之人,笑着开口。

一听他说话,梁景湛就猜到了对方身份,文之水的长子文姚。

“文公子说笑,梁某一到庆州城,就给镇南侯递过帖子和朝廷政令,可惜他老人家事务繁忙,没空接见。”梁景湛也微微一笑。

文姚有一下没一下,摸着腰间长剑:“现在他老人家有空了,梁将军怎得而不去拜见;或者说,忙着跟南蛮勾结?”

梁景湛心里一沉:“文公子这是何话?”

文姚一招手,两个人绑着青岩从人群里走出来。

“公子,咱们中了奸计!”青岩看到梁景湛,高呼一声。

那些女童,就是文家引梁景湛上钩的。

青岩去了那边,谁知道南蛮接应的人没见到,倒是见到了大楚的兵。

正文 324花拐子 青岩情知不妙,立刻让青山领着女童们往外逃,自己带着余下的人同对方周旋。

可惜对方早有准备,很快就将青岩等人抓住,好在留了活口。

梁景湛问:“文公子,为何绑我的人?”

“那就要问梁将军自己了。”文姚笑:“为何私下里,更南蛮联系?”

想他文家,在这里经营数年,若是被朝廷派来的一只小虾米坏了事,那真是太可笑了。

梁景湛扬了扬一本册子:“文家要的是这个吧?”

文姚脸色一变,这帮废物,竟被人将册子拿到手了。

梁景湛说:“堂堂大楚军人,竟然丧尽天良,行畜生事,若是我上报给朝廷,你说会如何?”

文姚按紧了腰间长剑:“你试试?”

留在龟王城的杜筱玖,也不愿意闲着。

她同小玉和小艾,走到街上,帮着重建家园的百姓,递个水跑个腿,做的不亦乐乎。

大家都知道她是梁将军的表妹,对其极为友好。

杜筱玖住的时间一长,倒是喜欢上这里的人。

许是气候炎热,果木富足,从来没有填不饱肚子的时候,因此人们脸上都笑盈盈的,都很满足现在,很少像延城县乡里直接,为了一道水渠大打出手。

这里的人,性格大部分都很温和。

杜筱玖跟一户人家学编花环,编好了带手上脖子上,别提有多香。

这户人家的嬷嬷,看着杜筱玖学东西快,迅速编好一个手环,笑着说:“姑娘手巧。”

杜筱玖听不太懂她们的语言,但也知道是夸自己,微微笑着不说话。

编好了花环,杜筱玖觉着编凉席也挺有意思,就往旁边年轻女人身边靠了靠。

不经意一抬头,却发现主人家五岁的女儿,独自在门口跟一个陌生男人说话。

因为红的事情,杜筱玖警惕心狠高。

她当即问身边女人:“姐姐,你可认识门口的男子?”

那女人不经意的抬头,摇摇头,嘟囔了一句“看衣服时外乡人”后,继续低头编席子。

杜筱玖立刻起身,走到门口,拉住正要随陌生人走的女孩:“你认识他是谁,就跟着走?”

女孩回头见是梁将军的妹妹,咧嘴一笑:“他说找不到路,我带他去。”

杜筱玖将其往后身后一户,警惕的看男子:“你谁,家住哪,往哪去?”

杜筱玖一出来,跟着保护她的几个护卫也站了出来。

男子一看,立马笑道:“我寻路的,找不到路,想让小姑娘带我去。”

杜筱玖喊出一个护卫:“让他带你去!”

男子脸上惊慌之色一闪而过,立马说道:“不了,我再问问别人。”

“不行!”杜筱玖说道:“龟王城新建,回来的都是老住户,全在军营里登记上册,你找谁,问他们准没错!”

这人鬼鬼祟祟,一脸心虚,定不是好人。

男子见状,摆着手就往后跑。

杜筱玖立马让护卫追上去,务必抓住问个清楚。

梁景湛前面打仗,可不能让人后方捣乱。

女孩子依旧一脸茫然,杜筱玖牵住她的手:“记住,以后不许跟陌生人说话,也不能单独随他们走!”

小女孩笑笑,不以为意。

杜筱玖只觉着心累,加重语气:“你可听说以前龟王城丢孩子的事情?”

女孩点点头。

杜筱玖想了想,梁秀秀小时候给她讲过一些东西,当即说道:“反正,你记住,除了你的夫君,任何男人都不可以摸你的胸和屁股;如果遇到……”

“阿花!”女孩的娘走出来,正好听见杜筱玖的话。

她满脸臊红,一把扯过女孩,对杜筱玖说道:“姑娘,你跟她说这干啥!”

杜筱玖道:“刚才她差点被坏人拐跑。”

女孩娘有些不高兴,操着别扭的官话说:“拐跑那是她命不好,你看你说的那些,是她小孩子家该听的吗?”

“……”

杜筱玖顿时无语,真是好心没好报。

她忍了忍,又对女孩娘说:“嫂子,你觉着孩子小不该讲,可是坏人可不嫌孩子小。”

这可是小时候,梁秀秀常挂在嘴边,教育她的话。

一路走来,她听过娘太多不对,可是杜筱玖觉着,娘再不对,也好生将她养大,给她普及了很多东西,帮着她安全长大。

这点恩德,她必须记着。

“就是,嫂子,刚才姑娘一出来,那人就心虚的害怕,一看就不是好人!”

小玉也出来帮腔:“你咋不识好人心呢?”

女孩娘被说的面红耳赤,碍着对方的背景,不敢乱说话。

正在这个时候,追出去的护卫抓着男子返回,向杜筱玖禀报:“杜姑娘,这人果然不是找人的!”

杜筱玖上去踹了对方一脚:“你到底干嘛的?”

男人害怕的叽里咕噜说了一通,速度太快,杜筱玖一句没听懂。

女孩娘却变了脸,一下子跪下来给杜筱玖磕头:“姑娘,你真是咱们家的救命菩萨!”

原来,那男人说,见现在龟王城重建,秩序没有建好,他想拐几个女孩子卖到北方去。

因为之前龟王城出过女孩子拐卖的事,所以这一次如果得手,别人也不会怀疑到他身上。

杜筱玖整明白之后,气的上去就要扇对方耳光。

这些花拐子,都该死!

小玉一把拦住:“姑娘,没得脏了你的手,让公子回来处置!”

护卫揪着男子的领子回去,杜筱玖憋了一肚子气。

那个叫“阿花”的女孩子,扯了扯她的袖子,仰脸问道:“姐姐,你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

杜筱玖没好气的看了女孩娘一眼:“你娘不说了,我说的话,小孩子不该听!”

她又不是圣母,人家不领情她何必白帮忙。

女孩的娘涨红脸,站起身堆着笑:“姑娘,您说您说,俺们听着!”

杜筱玖也不忍心女孩子再吃亏,于是接着说道:“如果碰到坏人,你也别怕。退后一步,左手从地上抓起一把土,一下子扬到对方,然后扣他眼睛,踢他裤裆!”

她小时候,就用这招,在延城县横着走,谁也没撤。

女孩子点点头,一扭脸就往了刚才的不快,继续玩去了。

因为做了件好事,杜筱玖心情一下子好了,带着小玉和小艾就先回军营吃饭。

但是还没进军营,青山带着十几个小女童疯狂的跑来。

他边跑边喊:“来人,来人,快去支援!”

正文 325救人 青山自己还是个孩子。

在京里跟着长兴伯,不过是拎个包牵个马,打扫打扫卫生。

来到龟王城后,跟着梁景湛拼杀一番,成长是成长了,但是没见梁景湛吃过败仗呀。

这次本以为,就是走个过场,办完事就回来了。

哪晓得中间生了变故。

他一看就杜筱玖,就像见了救命稻草一样,直接扑倒在对方脚底下。

“姑娘哎,公子中计了,对方有埋伏!”

杜筱玖大吃一惊,在往其身后一看,十几个女童光着脚,衣衫褴褛,气喘吁吁。

她忙挥手:“小玉,你带着孩子们去主楼安顿;青山,你起来去找副将!”

但是青山摊在地上,一路没喘气,这时候见到自己人,猛松一口气,再无力气。

杜筱玖急了,用脚一揣:“丫起来,这点小事算什么?”

不就是中了人的埋伏!

她拽着青山,一路冲进副将江淮的营帐。

江淮是永明帝派的,级别不高,但是作战经验丰富。

更重要的,他的父亲曾经是梁家军里重要的校尉,因为梁家缘故,江淮的职位一直升不上去。

永明帝这次将他派给梁景湛做副将,用意不明。

江淮也不清楚梁景湛的身份,但是梁景湛打仗作风,跟梁老将军很像。

江淮估摸着,梁景湛应是梁家哪房的子嗣,顶着梁三的名字来搅事的。

因此他对梁景湛,很是友善。

杜筱玖一进营帐,就将青山扔了过去,对正看地形图的江淮说道:“梁将军出事了!”

江淮惊的立刻起身,望向青山。

青山抹着泪将事情说了一遍,江淮脸色铁青:“竟然上了文家的当。”

这一次勘察对方窝点,也是尽了十分力,经过千辛万苦。

江淮立刻点兵点将,准备去支援。

杜筱玖跟着出了营帐:“我也去!”

江淮一皱眉头:“姑娘家……”

“姑娘家怎么了?”杜筱玖说道:“梁家可是出了好几位女将的!”

她听梁景湛说过,姑母辈姑奶奶辈,都出过女将。

江淮一听,顿时不说话了。

杜筱玖怕他以为自己是累赘,当即捋起袖子给他看袖箭:“你看,我用这个可熟练了!”

虽然她只用过一次,但正中目标不是?

后来她偷偷练习,十次能中六次,也算没有说谎。

江淮也知杜筱玖其实是跟梁秀秀长大的,那个梁家女虽然脑子与常人不一样,但是武力值也不算低。

因此他也没拦着,默许了杜筱玖的行为。

小玉和小艾,正在竹楼里安抚女童们,根本不知道杜筱玖跟竟然着一小队人马,去支援梁景湛。

文之水的意思,是将梁景湛扼杀在密林里,到时候上报朝廷,安一个英勇就义的名头,永明帝也说不出什么来。

梁景湛一来龟王城,文之水就知道他不止来击退南蛮,果然不出他所料。

重建龟王城的功夫,梁景湛偷偷摸摸打探他们的窝点,文之水经营南方数年,岂会让他得逞。

朝廷只要敢派人来,他就保证来一个,战死一个。

文姚跟梁景湛磨了会牙,就命令手下将梁景湛等人逼进密林,然后一把火烧了。

密林里,有他布置的机关,保证梁景湛不出可逃。

拿着个破图纸,就以为能跟文家军抗衡,真是不自量力。

杜筱玖等人赶到时,正看到文姚阴骘地望向密林里火光冲天,嘴角挂着丝冷笑。

两军对峙,一搬都喊喊话。

明显现在,喊话已经过了,文家军直接下了黑手。

杜筱玖也二话不说,抬起胳膊,瞄准文姚,“嗖”一声!

小小袖箭正中文姚后背,对方跌落马下。

杜筱玖自己都惊呆了,我去,这么给力的吗?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江淮一声令下:“南蛮军队杀我梁将军,弟兄们,杀!”

他手底下的兵,根本不去理会文姚那边也是穿着大楚的衣裳,嗷嗷杀了过去。

谁傻呀?

都知道他们来,就是跟文家军干架的,现在正好。

文姚胜券在握,并没有带多少人,这一下子全被冲扇了。

杜筱玖不往前冲了,刀剑无眼,别没救出梁景湛,自己先栽了。

再说,梁景湛被困在林子里。

她脚步一转,直接往林子里冲去。

龟王城河边的密林,不比北方。

北边有风,火一烧就势头猛烈,呼啦啦好几里。

而这里水汽大,河流多,大火烧的噼里啪啦却没有扩散,只是黑烟熏得人眼泪直流。

文姚也是打定主意,要趁着没风,熏死这些人。

他在梁景湛出来的必经之路,全悄悄在布置了干柴,还加了硫磺等物。

梁景湛的属下,好多人都被熏得东倒西歪,眼看要倒。

杜筱玖掏出帕子,顺手在河里沾满水,捂上鼻子弯腰就往里冲,竖着耳朵听哪里有声响。

可是她被一个丝网给拦住了,文姚太狡诈,竟然算着梁景湛的路线,在周围布置下网子。

梁景湛等人若是乱窜,碰到网子,惊慌之下定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估计过不多久,就要被憋死热死在密林里。

杜筱玖从腰间,掏出匕首,三下五下,尽然划不开那些网子。

她可没功夫研究这什么材质,高声喊道:“都趴下,将帕子在草丛里打湿,捂住鼻子!”

这也是梁秀秀教她的。

毕竟她太皮,四处连跑,梁秀秀不约束她,但是为了杜筱玖安危教了不少安全知识。

梁景湛咳的眼泪都出来了,突然耳边听到杜筱玖的声音,只以为是幻觉。

但是这声音又好似就在身边,说的也很有道理。

他忙吩咐众人,按着杜筱玖的指示做,竟然真的缓解不少。

烟气在上空缭绕,底下的草丛里倒是一方净土。

等眼神清净了,梁景湛等人自然看清楚了那些**的出处,处理起来也不慌张了。

文姚被杜筱玖出其不意射伤,属下一般人被冲散,急着拥簇文姚往外逃。

杜筱玖见梁景湛等人无碍,才松一口气,一扭身又出了密林。

文姚正喊道:“放肆,看清楚,我们是大楚的军队!”

“呸!”杜筱玖正好听见,扬声道:“大楚的兵会下手黑大楚的兵,大家别被骗了!”

文姚后背血染一片,一听有人这般反驳,当即气的灵魂出窍,一用劲,直接疼晕过去。

正文 326被姑娘瞧不起了 文姚晕过去,他的手下也无心恋战,纷纷弃甲溃逃。

江淮收拾了战场,梁景湛也带着人从密林里钻出来,一个个脸黑衣烂,很是狼狈。

江淮迎上去:“将军,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打了文姚,文之水还能做缩头乌龟?

梁景湛阴沉着脸:“看来,要去庆州城,会一会镇南侯了。”

江淮点点头。

梁景湛又问:“刚才,我怎地听见了杜姑娘的声音?”

江淮往旁边一指,果然杜筱玖正蹲在河边,洗自己的手帕。

梁景湛忙走上前,喊了一声:“筱玖!”

这么危险的地方,她竟然也敢来,真是气死人。

杜筱玖一听梁景湛的声音,忙站起身转过去,仰着头问:“怎么打仗跟儿戏似的,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战场上,不该是呐喊声与惨叫声交织,血光与刀光交相辉映,战士们奋力拼杀血染大地吗?

刚才那一阵,风一样就过去了。

杜筱玖站起身,头顶正顶着梁景湛的下巴。

她一仰头,几乎与梁景湛的脸颊要贴上了。

再一开口,杜筱玖口中香气,喷了梁景湛一脸。

梁景湛心“砰砰砰”直跳,两腿僵硬的朝后一跨,同杜筱玖拉开距离。

杜筱玖撇撇嘴,朝前一步紧跟过去,捅了捅梁景湛胳膊:“你说话呀!”

说什么说?

梁景湛恼羞成怒,一瞪眼:“谁让你跑这里来的,赶紧跟我回去!”

然后,他一转身,红着脸朝队伍大踏步走去。

幸亏脸上都是灰,大家也看不出来。

杜筱玖甩了下头发,跟在后面嘟囔:“好歹人家刚才救了你,就这态度。”

不说以身相许,怎么也得笑着说声谢吧?

梁景湛装作什么也没听见,走的更快。

文姚没有带走青岩,他的部下直接朝着青岩砍了一刀,也没来及的看砍没砍死,就慌着逃窜了。

好在江淮带的人多,青岩伤了一条胳膊,被人帮着迅速止血后,并无大碍。

杜筱玖跟在梁景湛后面,说军营的里的情况:“青山无事,报信及时;那十几个孩子,小玉和小艾照顾着呢。”

只是都是南蛮的孩子,留在大楚的话,找谁收养去?

一想,就心不忍。

梁景湛垂着眸,一直没有说话。

等到了军中,一切安置妥当,梁景湛将杜筱玖送回她的竹楼。

小玉和小艾可惊慌了,一见杜筱玖就围上来。

“姑娘,你去哪了,是想吓死我俩嘛?”小玉道。

小艾也说:“姑娘,下次出去能不能给打声招呼?”

安顿好孩子,一回头姑娘不见了,再一问跟着江副将去救将军了。

好在人安全回来,否则小玉和小艾,也要提着刀杀过去不成。

杜筱玖说道:“这不安全回来了吗,那些孩子呢?”

“正吃东西呢,一个一个饿的。”小艾说:“身上全是鞭伤,不知那些畜生怎么下的去手。”

杜筱玖冷笑:“这算轻的,万一真送到庆州城那些猪狗不如的人手里……”

她顿了顿,想起千疮百孔的红,一脚踢翻了竹榻:“小孩子都能下手,本姑娘逮着非给太监了!”

正要踏进门的梁景湛,胯下一紧,绷着脸呵斥:“姑娘家,矜持些!”

杜筱玖翻了个白眼,对他说道:“我逮着一个浑水摸鱼的拐子,你准备怎么处置?”

梁景湛说:“按律法处置。”

杜筱玖还没说话,小玉插嘴:“律法对拐子,不过逮住了仗一百板子,挺过去还能活着祸害人,有屁用!”

梁景湛面色不虞。

杜筱玖一挥手,对小玉说:“青岩受伤了!”

小玉“呀”一声,叫出了声,等看到杜筱玖似笑非笑的样子,立马红了脸。

“有军医呢,只要死不了,一样给伯爷扫地!”小玉满不在乎的说。

杜筱玖点点头:“一条胳膊而已,伤口也就五寸那么点!”

“五寸!”小玉立不住了:“姑娘要给他送金创药吗?”

杜筱玖一扬眉:“军医那里什么没有?”

小玉眼神闪了闪,没敢再说话。

杜筱玖不忍再逗她:“我觉着青岩得好好补一补,小玉,你去煲些汤送去!”

“是!”小玉当即喜笑颜开,抬脚就往厨房走。

杜筱玖一叹气,冲着梁景湛说:“真是女大不中留。”

梁景湛也看出什么,咳了一声,没搭茬。

他等小玉走了,给杜筱玖解释:“打人也有技巧,我保证,这一百棍下去,拐子保证残废。”

杜筱玖笑了:“也不是我狠心,哪个孩子不是父母的心头肉,这些拐子做的事情,真正是丧尽天良。”

梁景湛点点头,很赞同的杜筱玖的观点。

他怔怔望着杜筱玖,只觉着现在仗义执言的女孩,真真是好看极了。

杜筱玖感受到他的目光,嘴角微微翘起,说出的话却是撵人的:“你回去吧,我要吃饭了。”

梁景湛的腿,灌了铅一样,就是不动。

杜筱玖又瞅了瞅他,见其不动,她嘴角翘了的更高了。

假正经!

若梁景湛真的不喜欢她,无动于衷,杜筱玖也不是那种一棵树上吊死的人。

但是对方明显,口是心非呀。

她坐下来,等小艾将饭摆上,冲梁景湛招手:“来吃?”

梁景湛,竟然动了,两步就坐在了饭桌前。

筱玖刚经过变故,心情低落,他要是也不理不睬,万一对方想茬了,以为多有人都抛弃了她,该多伤心。

他说道:“忙完这里,我就带你去济州,找你的亲人。”

“不急。”杜筱玖从饭碗里抬起头,冲着梁景湛微微一笑:“我懂!”

“……”

梁景湛吃不下了,你懂什么懂?

姐姐说,人与人之间,有个什么沟,往往说话都是鸡同鸭讲。

杜筱玖与他之间,是不是也有那条沟?

杜筱玖却不容他多想,又问起任务的事:“梁哥哥,你任务失败,回朝廷怎么交差?”

她是好心问,但是听在梁景湛耳朵里,就不一样了。

梁景湛觉着杜筱玖的语气充满不屑,莫不是嫌弃自己没本事,一点小事也办不好?

一想到这个可能,梁景湛浑身不好了。

正文 327弯拐太急 营帐里,青岩咧着嘴,正喝小玉炖的鸡汤。

也不知道小玉那么大本事,从哪弄来一只老母鸡。

她炖的这碗汤太有家乡味了,让青岩都快淡出鸟来的胃,终于舒服许多。

梁景湛走进来,见只他一个人,问:“小玉走了?”

青岩忙放下碗,要站起来给梁景湛行礼。

梁景湛一手将其按在榻上:“伤势不重吧?”

青岩摇头:“没事,能为朝廷效力,是小子的福气。”

梁景湛点点头,看了眼青岩碗里的鸡汤,嘴角抽了抽。

果然是女人不中留,给杜筱玖和他的,全是汤和骨肉,肉全在青岩碗里。

他眼神复杂的看了眼一无所知的青岩,叹口气,怎么比他还笨?

青岩不懂梁景湛为什么目光奇怪的看自己,犹豫一下,说:“公子,真不给姑娘说清楚咱们的目的吗?”

刚才小玉在,可担心了,嘴里全是抱怨,甚至对梁景湛的能力很是怀疑。

这么容易识破的局,梁景湛竟然能闭着眼往里跳。

梁景湛面色一凝,沉声说道:“她够烦了,不要让她再为本该我扛的事情烦心。”

青岩挠挠头:“可是,咱们本来就是将计就计,姑娘心急去救咱们,还好没事,若是……”

若是有个万一,哪找后悔药去?

他没说完,但是梁景湛明白。

这次文姚设局,引梁景湛上当,本就在梁景湛的意料之中。

即便杜筱玖不来,梁景湛也有法子解围。

所有这些,不过是演给文家父子的戏罢了。

永明帝给他的任务,可不是破城和解救那些女童那么简单。

梁景湛眼色变得幽黑一片,深不见底。

就算女童的事情爆出来,也不足以让文家颠覆。

最多,德行有亏,打击一下其在军中威信而已。

只有逼他造反……

当梁景湛想起永明帝的语重心长时,在这炎热的龟王城里,突然觉着满身的冷汗。

永明帝的心思,他实在猜不着。

猜不着就猜不着吧,只要能帮着梁家一百口人命,报仇雪恨;只要地下的父兄,不再以为他毫无用处。

只是杜筱玖突然来到龟王城,梁景湛有点没有准备。

他叹口气,忽而心里又生起甜丝丝的东西,杜筱玖……去救他了呢。

“公子,你脸咋啦?”一会叹气一会笑的,看着怪吓人的。

青岩喝了口鸡汤,接着说:“不过你以前不爱笑,自从认识杜姑娘之后,笑容多了好多;

公子还是多笑笑好看,要不白瞎你那对酒窝。”

梁景湛脸一绷,丢下一句:“喝你的鸡汤!”便转身又出去。

青岩愣了愣,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说错话。

他发愁的是,公子不会洁癖之后,再多个精分的病吧,那可就难伺候了。

精分……这是从哪听来的词儿来着?

青岩摇摇头,算啦,不想了,喝鸡汤。

他吧唧吧唧嘴,小玉炖的鸡汤,跟她的笑一样,真甜。

梁景湛出了军中,摸了摸自己的脸,这具身体还有酒窝?

他重生一来,一心扑在复仇大业上,知道这具身体长的号,但还真没仔细观察过容貌细节。

以前的梁三公子,虽然被家里兄弟衬的一无所长,但是单独上街,也是风光霁月的人物。

一个山匪……

梁景湛走到河边,找了一僻静点的地方蹲下去,对着水中倒影,咧开了嘴。

还真的有对酒窝,随着他的笑,浅浅挂在脸上,亲切可爱,一下子冲淡了他威严肃穆的形象。

嗯,看来以后对着属下一定要少笑!

“你干嘛呢?”突然一个声音,吓得梁景湛差点一头栽河里。

一回头,杜筱玖站在他身后,一脸的惊讶。

她的身后,是那些被救下来的十几个小女孩。

到底是孩子,没有受到具体伤害。

一顿好吃好喝,还有温柔的姐姐给讲故事,没一会全忘了之前的恐惧,一个一个躲在杜筱玖身后,探着小脑袋好奇的看蹲在河边傻笑的梁景湛。

梁景湛脸一红,立刻起身,恢复冰山脸:“无事,你们继续逛吧!”

他逃也似的要走,杜筱玖却一把拽住他:“别走,正好找你有事。”

梁景湛被拽着的胳膊,烫的火辣辣,脸也不扭:“嗯,好。”

杜筱玖憋着笑,冲小艾摆手,让她带着孩子们往别处去。

然后,她松开手,问道:“那些孩子,你准备怎么办?”

带走是不现实的,毕竟太多了。

可是留下,谁知道又会遭遇什么?

杜筱玖想起之前帮助阿花的时候,对方的娘一脸多管闲事的表情。

要不是后来真的证明那个男子是拐子,谁知道阿花娘背后对她嚼不嚼舌头。

梁景湛说道:“自然要送回去。”

都是南蛮的孩子,就算留在大楚,谁知道哪个不凑巧,成了南蛮的细作?

他早有安排,同对面也有接触,这些孩子正好做了示好的中介。

杜筱玖张了张嘴巴,不再多问。

左右她也没有好法子,自然听梁景湛的。

“只是。”她说道:“庆州城外的桃花庵,却是留不得了。”

就算不为了红的遗愿,可是杜筱玖知道了真相,心里实在受不了世间要有那么一座炼狱在。

梁景湛盯住杜筱玖:“一切我都有安排,你不要擅作主张!”

他鲜少有对杜筱玖严厉的时候,现在的神情,让杜筱玖心里一激灵,不及多想就连忙点头。

“我知道,娘说过不要做能力达不到的事情!”

杜筱玖提起梁秀秀,心里一酸,上前一步扯住梁景湛的衣摆:“梁哥哥,寻到我的家人,你就不是我的舅舅了,对不对?”

她明白梁景湛为什么不坦然接受自己,定是她现在还顶着梁秀秀养女的身份,让梁景湛不自在。

杜筱玖这思维,也太跳跃了。

前面还商量着那些孩子的事情,后面猛的就提起舅舅不舅舅。

梁景湛挣扎许久,才匆忙说了句:“这事,以后再说行吗?”

“为什么以后?”杜筱玖说:“你自问你自己,喜不喜欢我?若是不喜欢,我也不是没脸没皮的人!”

喜不喜欢?

梁景湛嗓子发干,自然是……喜欢的!

杜筱玖虽然不似大家闺秀,但是活泼可爱;虽然行事冲动,但是却有分寸;虽然撒泼赖皮,但是心地善良。

这么鲜活的女孩子,对梁景湛这个心怀深仇大恨的人来说,实在是稀罕的紧。

可他一直是将其,做晚辈看待的,突然之间……弯拐的太急,他一时转不过来呀!

正文 328回京 “梁哥哥,你问问自己,喜欢我吗?”

“喜欢”

龟王河边,烟雾缭绕,杜筱玖的身影在烟雾中若隐若现。

梁景湛望着回眸一笑的杜筱玖,心头痒痒的,伸出手想去抓住对方。

但是杜筱玖一变脸:“可我是娘的女儿呀,养女也是女儿,不是吗?”

一直笑盈盈的杜筱玖,陡的捂住脸庞,呜咽呜咽哭起来:“若是我没有走丢,若是娘没有收养我,梁哥哥与我定是天赐良缘。”

梁景湛着急,一把搂住杜筱玖:“筱玖,莫怕莫怕。”

“哥哥喜欢我,对吗?”杜筱玖再一次问道。

梁景湛坚定的一点头,却不料杜筱玖直接踮起脚尖,对着自己的嘴轻轻一啄。

梁景湛如被雷电击中,浑身颤抖,一股热流只涌向心尖头。

他猛的睁开眼,才发现头顶还是那片营帐,偶有小虫子轻声鸣叫,哪里有半点杜筱玖的影子。

梁景湛坐起身,一摸身下,冰凉一片,他抬起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禽兽!

他站起身,摸到案几前,给自己倒了杯水,大口喝下。

昨天,杜筱玖并没有逼问他,而是丢下那句话后,自顾自的走掉了。

梁景湛晕晕乎乎回了营帐,谁知道半夜竟然做起梦来。

他走出营帐,不知不觉踱步到杜筱玖住的竹楼下,盯着杜筱玖的窗口好久,才长长叹口气。

一夜春梦了无痕。

其实,只有他自己过不去心里的坎,外面的人,谁知道他到底是谁?

若是他不给杜筱玖撑起一片天空,一个无父无母的女孩子,以后的生活定是万般艰难。

杜筱玖,本应肆意快活的活着。

梁景湛挥了挥拳头,似乎在下某种决心。

但是他的手刚抬起来,杜筱玖的房间的窗户突然大开,吓得梁景湛想也没想,就扑到在地上不敢动弹。

小玉半夜睡不着,推开窗子透气,揉了揉迷迷糊糊的眼睛,没一会又将窗户关上了。

梁景湛等了一会,才悄悄爬起来,狼狈的回到营帐,衣服一脱重新趴倒榻上。

前后两辈子,也没有这么羞涩过,丢人!

第二天醒来,梁景湛不好意识面对杜筱玖,便找了借口出去巡视。

杜筱玖也没说什么,继续跟当地百姓学编织东西,顺便教那些小女孩子擒拿手法对付坏人。

有了阿花的教训,百姓似乎也不排斥了。

如此过了几日,龟王城的事情,在梁景湛这里,已经算结束了。

他送走那些小孩子,整顿军队,准备班师回朝。

离出发前,杜筱玖和梁景湛,因为行程发生了争执。

杜筱玖,想跟着去庆州城。

然而梁景湛怕她出危险,让她先回京城呆着。

两个人,一时吵红了脸,谁也不让谁。

一个想陪伴,一个考虑安全,小玉她们做下人的,根本不知道怎么劝,索性任两个人冷战下去。

大军走了两日,马上就到庆州城了。

“公子,前面就是桃花庵!”青岩小声提醒。

梁景湛这才收回目光,抬头看向前方。

他特意绕路,从桃花庵路过,就是帮杜筱玖完成心愿,变相给她服个软。

也是为了,顺便戳戳文之水的心。

庆州城的知府,是文家推荐的,与文之水也是一丘之貉,有着相同的变态嗜好。

大楚吸取前朝重文轻武的经验,文武独立,互相牵制。

地方上,有知府的地方,必定有一位将军,两厢不对眼互相弹劾的事情,简直不要太多。

永明帝之前,文家在南方,虽说是世家,但并不凸显。

直到文家异军突起,永明帝登基,封文氏为后,南方势力才真正落入文家手里。

臭鸡蛋总是吸引苍蝇,文之水无意中得知庆州知府的嗜好,便暗箱操作外派到庆州。

两人一拍即合,从此在庆州城里,行无耻之事,文之水成为南面土皇帝。

这也是两人行事两年之久,朝廷才知晓的原因之一。

梁景湛又回头看了看杜筱玖,朝青岩点点头。

青岩点了一队人马,飞速朝桃花庵而去。

杜筱玖从车里探出头,兴奋的看了一眼,终于主动开口:“梁哥哥,青岩什么时候回来?”

小玉也探出脑袋,与有荣焉的望着青岩远去的方向。

那个傻大个,在战场上倒是凶猛。

梁景湛迅速走到杜筱玖身边,抬起头盯住她良久,匆忙说了一句:“对不住了!”

杜筱玖还未反应,脖子上就吃了一击,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小玉和小艾惊呼着扑过去,抱住杜筱玖。

小玉怒道:“伯爷,你要干什么?”

梁景湛压低声音:“庆州城里怕是危机重重,我要你们先回京去。”

杜筱玖不同意,他只能这么干了。

小玉还要嚷嚷,梁景湛一挥手,身边又走出一支队伍。

他吩咐道:“护送三位姑娘,速速回京!”

杜筱玖来的突然,他再是不舍,也不能让其陪着他陷入险境。

战场是爷们的,不该小姑娘上阵厮杀。

他的人传来消息,文皇后的密信已经到达文之水手里。

密信里有什么,梁景湛不知道。

但是杜筱玖无意中,打折文皇后一只臂膀的事情,密信中肯定会提及。

文之水狡诈,滑不溜秋,若真是耍心眼,梁景湛自认斗不过。

密林边,他已经提着半颗心;这次庆州城,再不能看着杜筱玖,被文之水等人拿来做文章。

他喜欢杜筱玖,一旦确定了心意,弯就很好拐。

但是现在,他还只是一枚棋子,不能为了儿女私情,随心所欲的任性。

之前杜筱玖在京里,被萧青吾和那些贵女背后嚼舌头,一直是梁景湛心里的疙瘩。

梁景湛面露痛色,对不起,他必须做好棋子,才能在回京后,不让杜筱玖再被人看低。

镇南侯的府邸,在庆州城的东北角。

说是府邸,不过是三进的南部庭园,只有文之水和文姚父子两人,家里的女眷如意夫人和文锦茵,全在京城。

没有女眷管束,父子两个胡作非为的更彻底。

文姚被袖箭伤了背,最关键的是那箭头还是淬了轻微毒药的。

药直接取材于龟王城的一种树木,虽然死不了人,但是可以麻痹全身,破坏脑部神经。

庆州城的大夫,如今全在镇南侯府呆着。

文之水因为特殊嗜好,勉强同侯夫人生了一儿一女。

女儿文锦茵,侯夫人怕文之水无下限,不敢将女儿留在家里,待文锦茵长到四岁就送进了端王府,即当时的永明帝府中。

之后,夫妻两人关系降到冰点,后来文之水竟然将年幼的如意夫人带进府中,镇南侯夫人郁郁寡欢,终于撒手而去。

因此,文之水只得文姚一个儿子,自然看的比眼珠子重。

更何况这个儿子,一向孝顺,四处为自己搜罗新鲜的货物。

他被重伤,文之水心中的恼怒可想而知。

正文 329现处理个人 “侯爷,梁将军到城外了!”有属下来回报。

文之水正心烦意乱,突然听到“梁将军”三子,心中一惊。

反应好一会,才知道属下嘴里的“梁将军”,是那个山匪出身的梁景湛。

他阴沉着脸:“来就来,难道还要本侯出去迎接?”

属下面色复杂:“侯爷,知府也在队伍里。”

文之水一愣:“他在梁景湛队伍里?”

属下目光躲闪:“是梁景湛,从桃花庵里……”

“混账!”文之水没等对方说完,一拍桌子怒道:“这几天风声紧,不是给他说别去!”

属下垂着头,没吭声,心里对知府很是鄙夷,精虫上脑。

文之水面色几经变化,才平息心里戾气,冷冷哼了一声:“知州废了,不用理会!”

前一个属下还没走,后面又来一个:“报,梁将军登门拜访!”

“……”

之前文之水不出面,梁景湛也不上门。

如今人来了,到底是永明帝钦点的将军,文之是不好在坐着不动,只好命人将梁景湛带进来。

梁景湛大踏步走进镇南侯府,身后青岩和青山,拎着只穿一个大裤衩的庆州知府。

文之水坐在大厅,一眼看到走来的四个人,眼角抽了抽。

梁景湛进了大厅,抬眼一看,一个面色发青,眼睛浮肿的中年人,阴骘地盯着自己。

他一抱拳:“在下威虎将军梁景湛,特来拜访镇南侯。”

“梁将军坐。”文之水一摆手,指了指大厅里一排的椅子。

梁景湛目不斜视,也不提知府的事情,直接就坐下了。

庆州知府见了文之水,刚要张嘴,文之水一个冷眼扫过去,他头皮发麻,立刻闭上了嘴巴。

梁景湛像没看见一样,笑着说道:“这次朝廷派我收复龟王城,因为赶路,没有先来见镇南侯,还请恕罪。”

文之水冷冷哼了一声,没有接话茬。

梁景湛又说:“如今龟王城恢复往昔安宁,本将即将班师回朝,不知侯爷可有话带给家人和万岁。”

文之水捋了捋胡子:“梁将军想让本侯带什么话?”

梁景湛呵呵一笑:“侯爷想带什么话,就带什么话。”

文之水看他,他也看文之水,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谁也没再说话。

半响,文之水突然呵呵一笑:“多年不进京,朝廷后辈涌起,真是一浪推一浪。”

后浪将前浪拍死在沙滩上,梁景湛心里默默接了一句,然后露出一个尴尬且不失礼貌的微笑。

文之水脸又青了青,对方笑容里的嘲讽,到底什么意思?

之后又是静默。

梁景湛坐功了得,文之水上了年纪,又因为色字,亏损了身子,哪里是他对手。

一壶水下去,文之水终于没忍住:“梁将军可知京里的事情?”

“不知侯爷说的哪一件?”梁景湛恭敬的问道。

文之水压住心里不断涌起的疑惑,说道:“自然是萧仆射的遭遇。”

“哦。”梁景湛说:“亏心事做太多,总要遭报应。”

文之水一噎,根本想不到刚才还婉转的梁景湛,怎么突然变了风格,直白起来。

梁景湛却垂头,悄悄翘起嘴角。

杜筱玖说话,也是这般噎人的,果然心里暗爽的很。

文之水瞅着梁景湛的表情,心里拐了几个弯,也不懂对方几个意思。

他终于看向被揍成猪头,现在连话也不敢说的庆州知府。

“梁将军,知府怎么被你绑着?”文之水明知故问:“大楚文武独立,你可是没有权利绑文官的。”

梁景湛却一挑眉:“若是无错,自然不敢绑;只可惜,本将路过桃花庵,正遇到逃出来的女孩子;

里面的景象,真是丧尽天良,知府大人正在里面侵虐女童,本将一怒之下,烧了桃花庵,绑了他!”

梁景湛一伸手,直接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来:“这是搜出来的来往名册,本将要带着知府回京,向万岁禀明此事!”

“……”

文之水紧盯着梁景湛手里的所谓证据,恨不得立刻站起身将其夺了。

自从属下报上来,说跑了一个女孩,文之水就将那些得病的女孩,全喂了私养的野兽。

余下好的,也送进知州府里。

还有来往册子,不是早烧了吗?

可是那册子,同文之水烧毁的那些,实在是一模一样。

他默默捏紧了茶盏,心中大骇。

若当真让梁景湛将册子带回去,文家……

“哦对了。”还没等文之水想出所以然,梁景湛又说:“桃花庵里的守卫,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个个训练有素,好在都被剿灭;

本将实在好奇,何人如此胆大妄为,敢在侯爷治下,行此等禽兽事?”

想起桃花庵里看到的悲惨一幕,梁景湛没有压住心里愤慨,语气带着雷霆之怒。

他愤怒的看向知州,当着文之水的面,一拳打了过去:“如今镇南侯面前,你开不开口!”

知州痛的弯下腰,下意识的喊了一声:“侯爷救我!”

他当然知道最近风声紧,中意的女孩也送进了自己府里。

但是家花没有野花香,在自己家里,还要掩着妻子的耳目,不如桃花庵里自在,且有各种工具可以使用。

因此今天他没有忍住,或者被下人勾着,偷偷去了桃花庵。

文之水被知州一叫,心里慌张,想也没想,起身拔出剑就刺了过去。

庆州知府临死前,死死瞪大眼睛盯着文之水。

鲜血喷在文之水脸上,令他突然清醒过来,猛的看向梁景湛。

梁景湛嘴角含着冷笑,冷冷瞧着文之水杀人灭口。

文之水手抖了抖,才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将剑摁回鞘中,说道:“此等禽兽,不配活在世上!”

“侯爷说的是!”梁景湛道:“此等禽兽,确实不配活在世上,只是。”

他话锋一转:“侯爷还是要多方追查才是,本将觉着一个知州是没有能力办起桃花庵的。”

文之水脸颊一抖:“这是庆州城的事情,梁将军逾越了,你来就是为告诉本侯这种事情?”

“这难道是小事?”梁景湛说道:“侯爷还是以为,这事不算事?”

文之水捏着胡须,垂目不说话。

梁景湛做了个手势,青岩和青川,突然跃起,趁文之水不防备,将其摁在地上。

正文 330这是我看上的 “梁景湛,你要造反不成!”

文之水大惊失色,没料到对方啰嗦半天,竟然来这一手。

梁景湛一拳打在文之水的嘴上,文之水顿时觉着一股腥味在嘴里涌起。

大厅里的文家护卫,迅速拔出剑围上去。

梁景湛踩在文之水身上,从怀里掏出一道圣旨来:“镇南侯,万岁让我给你捎个信!”

圣旨里说,宣镇南侯文之水,随威武将军梁景湛入京,一同祝贺太后千秋。

文之水吐出一口血水:“梁景湛,圣旨里可没说让你以下犯上!”

“以下犯上这个罪名,还请侯爷京里告状。”梁景湛的脚,在文之水下体上使劲一碾。

文之水哀嚎一声,晕死过去。

文家军将梁景湛等人团团围住,梁景湛抬头,眸子冷冷一挑:“本将奉旨出征,你们这些宵小莫非要刺杀朝廷命官?”

文之水昏死,文姚后院晕厥,大厅里的护卫因着梁景湛手里的圣旨,不敢上前。

再说,梁景湛的军队,如今全在府外听令,护卫心里也没有把握,能在不伤主子的情况下将人逮住。

梁景湛确保文之水以后,再也不能人道,才收了脚。

真是恶心!

若不是永明帝提前吩咐,梁景湛定要现场折杀了这个禽兽不可。

但是大楚律法,他不能逾越行事;根据大楚律法,文之水的恶行,也不足以抄家灭族。

所以,梁景湛狠狠看了地上的文之水一眼……只能逼着他造反了。

梁景湛领着大军,扬长而去。

文之水到晚间转醒,得知再也不能人道,说也不能对外人说,怒的将整个屋子全拆了。

梁景湛!

文之水心知永明帝已经容不下自己,扭曲的脸,越发的狰狞。

京里的永明帝,看完手中密信,直接扔给了平津侯。

平津侯接过去,一目十行扫完,微微一笑:“孺子可教!”

密信里,说了梁景湛的所作所为,以及过不了两天,他就要进京的事情。

永明帝摸着密信,呵呵笑道:“梁景湛竟然踩碎了文之水的子孙根,你说文之水会不会悄悄掩下去?”

平津侯没有回答。

永明帝笑着笑着,脸又阴沉下去,平津侯也跟着神情忧郁。

“恒之,朕看到文之水这样,怎么那么高兴,你说朕是不是有病?”永明帝喊着平津侯的小字,轻轻问道。

平津侯眸子黯淡:“是臣没有保护好陛下!”

永明帝挥挥手:“跟你没关系,恒之,朕累。”

平津侯默了默,起身给永明帝斟了杯温温的茶水,放到永明帝手边。

“恒之,”永明帝突然问道:“你娶妻生子吧,莫让太夫人上火。”

平津侯脸色一正:“臣发过誓言,臣……一辈子守护陛下!”

“……”

半响,永明帝哈哈大笑,顺手捞起一只毛笔扔在平津侯身上:

“滚!这话要是被别人听见,还以为朕和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呢!”

平津侯弯腰捡起毛笔,重新给永明帝递过去。

永明帝叹口气:“你回去吧,千金台那几个收长兴伯银子,陷害萧家的,打发了!”

那是他的千金台,哪怕长兴伯的小伎俩,很合圣意。

但永明帝也不喜欢里面,有为钱财,就帮人搞小动作的人。

“另外。”他顿了顿,又说:“长兴伯收城有功,他进京的事情,你去造造势。”

梁景湛实在是上天赐给他的大宝贝,永明帝是绝不会吝啬嘉赏的。

“是!”平津侯行完礼,才慢慢走出御书房。

书房外两行桃树,桃花已败,绿叶盈盈,有小果开始显现了。

平津侯出了宫,准备去西街的点心铺,给母亲和妹妹买点心。

最近平津侯太夫人,又开始四处活动,打听谁家的女儿待嫁闺中。

平津侯已经半个多月没回家了,今天是时候回去看看,顺便找贺丹云做点事情。

他只带着一个长随,拎了点心刚出店铺,就看到对面珠宝铺子,有个熟悉的影子。

平津侯想了想,决定走过去打声招呼,但是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有人争执。

“这玉佩,是我瞧中的!”

“胡说,明明是我们姑娘先拿在手里,准备下定,是你硬抢的!”

“你们是拿着,可没说买;我先交了钱,自然是我的!”

平津侯抬眼望去,那手里拿着玉佩,得意洋洋的,不正是定北王府里,上官王妃的那位养女顾荟蔚。

而另一边气愤填膺的主仆,正是他要去打招呼的杜筱玖和小玉。

小玉气的脸涨红,叉着腰横在杜筱玖身前:“知道人家手里拿着,还硬抢,你的脸咋那么大呢?”

顾荟蔚的丫鬟紫黛,也不甘示弱:“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敢来跟我们姑娘争!”

珠宝行的掌柜,劝了这边劝那边,两个丫鬟却谁也不让谁。

顾荟蔚紧盯着杜筱玖,恨不得将其撕成万断。

元宵节出门许愿,被人狠揍一顿,脸肿的一个月才恢复正常。

这事被云溪城的千金,背地笑话了很久。

后来她才无意中得知,这事是杜筱玖干的。

但是那时候,杜筱玖早就跟着齐喧进京,顾荟蔚纵是恼怒,也是鞭长莫及。

没想到,今天出来逛街买个首饰,倒是碰巧遇到了杜筱玖。

杜筱玖也是头疼,她差点都忘了有顾荟蔚这个人了。

被梁景湛算计一把,自己醒来就在回京的船上,她又不会游泳,眼睁睁看着自己离庆州城越来越远。

有这样的吗?

京城什么好?

她好不容易跑出来,浪花都还没翻出一朵,就又回去了?

气的杜筱玖,回京第一件事就是搜刮了长兴伯府的银子,给自己置办了一间小庭院,就在长兴伯府对面。

她干嘛住在长兴伯府,没名没分,回头又便宜那些嘴贱之人的茶余饭后。

她在家里闷了好久,出来透透气,好不容易看中一个玉佩,想着回来送给梁景湛。

哪知道半路,碰到个讨厌的人。

顾荟蔚见吵的差不多了,才一甩帕子,柔弱的说道:“姐姐若是喜欢,让给你便是;总归姐姐,爱抢别人的东西。”

这话就太气人了哈,小玉忍不住,捋起袖子想再骂三百年。

正文 331你piao不起 杜筱玖突然笑了。

先前还觉着京里没意思,现在她发现,挺好玩的。

起码总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儿,老往你跟前蹿,总以为别人跟她似的,就看见那巴掌大的一片天。

如此,就别怪杜筱玖想逗一逗了。

“瞧妹妹说的。”杜筱玖开口:“能被人抢去的,那就不是你的;

一个玉佩而已,你想就要,做出这么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只可惜我不是男的!”

顾荟蔚咬碎了银牙,很不得扒了杜筱玖的皮。

她转了转眼珠,关心的问道:“初来京时,听闻姐姐打了一场官司,原来不是贵女;也不知道姐姐现在流落哪里?”

一想起紫黛打听出的事情,顾荟蔚就想笑。

原以为飞上枝头做了凤凰,谁知道杜筱玖自己把自己作死了。

娘都死了,还想什么报仇不报仇;不抱紧萧家大腿,反而反咬一口,真真是个没福气的。

顾荟蔚的眼睛,藏都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杜筱玖拳头一紧:“自己买了个小院,自由自在,天王老子也管不着;不像妹妹,寄人篱下处处小心。”

顾荟蔚自己过的什么日子,心里没数?

杜筱玖虽然闷在家里,她离开京后发生的事情,可全打听清楚了。

其中包括上官王妃进宫拜见太后,带上顾荟蔚,本意是抬举抬举她。

谁知道顾荟蔚太过紧张,不小心打翻茶水,吓得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太后因为有小女孩进宫,招了安然公主和文锦茵过去作陪。

顾荟蔚这种表现,当即引起安然公主和文锦茵的嘲笑。

她两个本就眼高于顶,看不上一个出身低下的养女,背地说的话更是难听至极。

顾荟蔚现在拿身世说杜筱玖,半斤笑八两吗?

顾荟蔚被杜筱玖一针见血,揭穿了画皮,气的帕子都拧成了麻花。

杜筱玖却不愿意在她身上消磨时间,玉佩不要就不要吧,总归是个物件,关键是人心。

她喊回了浑身炸毛的小玉,扭身就走,却一眼看见平津侯就在门口,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同人吵架。

“侯爷雅兴。”杜筱玖呵呵笑了声。

话说,她好不希望看见这些熟人。

平津侯嗯了一声:“杜姑娘,京兆尹不是让你留在京里,前一段时间哪里去了?”

杜筱玖大窘。

本以为风平浪静呢,她回来后,根本不见有官府的人找自己的麻烦。

怎么眼前的平津侯,张嘴就揭人短呢。

杜筱玖讨好的笑了笑:“案子不是结了吗?”

不等对方说话,杜筱玖一指平津侯手里的点心:“我也在前面街上开了个点心铺子,侯爷不去买点?”

赚谁的钱不是赚?

平津侯惊讶:“你开铺子?”

他本来想说,梁景湛不管你吃喝?

但是想想能噎死人的杜筱玖,平津侯觉着还是别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好。

杜筱玖脸上,一点悲色也没有,她瞥了一眼身后因为平津侯出现,而惊呆的顾荟蔚,说道:

“一个女孩理当自立自强,哪能做攀附别人的凌霄花?”

嗯,这话是娘说的。

娘有很多稀奇古怪的观点,其中女孩理当自立自强,杜筱玖深以为然。

娘虽然看人眼光不好,但是因为凭着自己本事吃饭,日子过的也不差。

龟王城里,杜筱玖不能将那些孩子带出来,这事一直是压在心里的一块石头。

人生不如意十之**,但是杜筱玖不想让不如意成为遗憾。

做点事,挣些银子,养活自己、小玉和小艾,若是生意做大,是不是就去可以多救助几个无家的孩子?

便一时失意,也能过的很好。”

只可恨少时,被娘保护的太好,她也没有做生意的头脑。

因为爱吃,倒是记住娘留下的几个点心方子。

好在小红虽然是丫鬟,但是从小在梁秀秀身边,耳熏目染,打的一手好算盘。

杜筱玖出点心方子、负责找铺面、雇人手,小红负责店里账本,小艾负责做点心,青川等人做保镖。

三个小姑娘,不过半个月,竟然真的在西街开起一家点心铺子。

铺子里的点心,因为形状可爱,味道也与常吃的不同,生意不说多好,但是也够她们的花销。

平津侯听到杜筱玖开了点心铺子,很是惊讶。

他知道杜筱玖被梁景湛送回京,之后的事倒是没有专门打听过,毕竟对方是姑娘家。

永明帝要抬举梁景湛,平津侯对杜筱玖自然也是和颜悦色。

“既然如此,本侯还真想尝一尝你店里的点心,还请杜姑娘带路。”

平津侯侧身,给杜筱玖让路,看也不看屋里的顾荟蔚。

顾荟蔚张大了嘴巴,看着几个人的身影慢慢消失,一时回不了神。

杜筱玖做不成萧家女,倒是攀上了贵人。

“姑娘,这玉佩你们还要不要?”店掌柜心里苦。

俩姑娘争来争去,他以为生意来了,谁知道一转眼玉佩扔在柜台上,没人理了。

顾荟蔚回过神:“要,为什么不要!”

只要是杜筱玖看上的,她非要抢过来。

店掌柜松了一口气,当即命人将玉佩包了,交给紫黛,银货两讫。

回家的路上,紫黛不忿:“姑娘,奴婢打听出杜筱玖的养母,自小也不是个安分的;

如今一看,杜筱玖也像了她的养母,四处勾搭男人!”

平津侯那是什么级别,也是杜筱玖可以说上话的?

她才不承认,自己是嫉妒,分明就是杜筱玖在京里不安分。

得亏世子,天天念在嘴边,因为打听不到杜筱玖的下落,担心的吃不下饭。

顾荟蔚目光闪了闪,没有说话。

王府里,齐喧陪着王妃吃完早饭,便带着双瑞出门。

萧家搬去了京郊的小庄子,萧乾还在牢中没有最后裁决。

齐喧有一天在城门口看见了萧泽恒,对方整个人非常颓废,怨愤的盯着每个进京的人。

齐喧担心坏了,万一杜筱玖被这个疯子撞上……

哎呦,不敢想不敢想,他必须跟着萧泽恒,去城门口坐着。

哪知道还没进门,就被来给慕容王妃请安的顾荟蔚堵住。

齐喧心里那个气呀,这女人有病吧,他娘又不是她养母,请个屁的安。

云溪城里,也没见她这么殷勤过!

“喧哥哥出去?”顾荟蔚上前一步,拦住齐喧。

齐喧“昂”了一声。

顾荟蔚掏出玉佩递过去:“喧哥哥,这是昨个儿我特意为您挑的玉佩,正配你今儿这身衣裳。”

齐喧一扬手,直接将玉佩打落在地:“再给你说一遍,爷这个身价,你嫖不起!”

正文 332姐,你不讲究 顾荟蔚脸色大变,眼睁睁看着精心挑选的玉佩,被齐喧摔在青砖上,支离破碎。

她眼睛升上雾气,帕子在手里都快拧烂了。

“世子爷,您太过分了!”紫黛看不下去,出言为主子打抱不平:

“姑娘对您的心意,青天可鉴,您即使不喜欢,也不能这般践踏吧?”

齐喧急着出门,听到一个小丫鬟也敢对自己咋咋呼呼。

他怒道:“中秋,还傻站着吗?”

一旁的中秋,二话不说上前一步,对着紫黛扬手就是个耳光。

她早看这对主仆不顺眼了。

明明世子爷态度很是鲜明,偏偏某些人厚脸皮,硬往上贴。

如今在京里,没有定北王撑腰压着世子爷,上官王妃也不太赞成顾荟蔚粘着齐喧。

这倒好,顾荟蔚见天的打着请安的名义,来慕容王妃的院子里恶心人。

紫黛挨了一巴掌,泪水在眼睛里转来转去,咬着嘴唇狠狠看着中秋。

中秋一昂头:“怎么着,还打委屈你了?世子爷,也是随便什么人能肖想的?”

紫黛不服气:“咱们姑娘,好歹是正儿八经的千金,哪里比不上那个商户女!”

顾荟蔚想要阻止她,已经来不及。

齐喧抬起脚,一下子将紫黛踹在地上:“小爷脾气好,丫就忘了尊卑,胡言乱语是吧!”

他最讨厌谁说杜筱玖是商户女。

之前倒没什么,但是发生了萧家和公堂的事情,谁知道“商户女”三个字,会不会给杜筱玖引来新一轮的恶意诽谤。

任谁从商户女,到高门千金,再跌落到商户女,都是一件极其煎熬内心的事情。

齐喧心里清楚,杜筱玖不是那般浅薄的女子,可他就是不喜欢别人这样说。

顾荟蔚尖叫一声:“喧哥哥,她若是喜欢你,何必来京里数日也不通知你?可见她对你,是无心的!”

齐喧瞳孔猛的一缩:“你说什么?”

顾荟蔚这才晓得,自己说错了话,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

外面的争吵,引出了屋里的韩嬷嬷。

她一掀门帘出来,皱眉道:“何事喧哗?”

齐喧忙变了个笑脸:“无事,不懂事的丫鬟冲撞了我,嬷嬷自去忙。”

韩嬷嬷也不喜欢顾荟蔚主仆,成天缠着自家世子爷。

她对着紫黛冷冷一笑:“既然是冲撞,自去官嬷嬷那里领罚,不要在这里吵闹。”

刚爬起来紫黛,脸都绿了。

定北王府内宅,有自己的一套赏罚标准。

那个官嬷嬷,满脸横肉,手段阴狠,是慕容王妃身边专门掌管刑罚的管事。

齐喧朝着韩嬷嬷一笑,将其哄回了屋子,转头冷冷看了顾荟蔚一眼。

顾荟蔚被他冰凉的眼神吓到,还想往后退,可是身后就是梁柱。

她倚在梁柱上,整个后背都湿透了。

齐喧的眼神里,满是厌恶和阴冷,怕是狠毒了自己。

顾荟蔚咬烂了嘴唇,也想不通自己哪里不好,连个商户女都比不上。

齐喧主仆扬长而去,紫黛哭哭啼啼被人拉走。

顾荟蔚不敢恨齐喧,也不敢恨韩嬷嬷,这两个人都不是她能得罪的。

对,是那个杜筱玖!

都是因为她!

她出现之前,齐喧虽然也对自己不热络,可是好歹态度不错,假以时日,保不齐自己一颗滚烫的心,就能将他给软化了。

可是因为杜筱玖的突然出现,齐喧对自己越来越没有耐心,今天更是因为杜筱玖,齐喧竟然对自己和紫黛动手!

顾荟蔚眼睛渐渐变红,指甲深深扎在肉里,她一定要找个机会,毁掉那个勾引男人的商户女。

点心铺子后面厢房里,正潜心研究心方子的杜筱玖,猛的打了个喷嚏。

她揉了揉鼻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丝毫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多了个死敌。

“小艾,”她拿着方子问:“普通面粉和红薯粉,四比一,你混合一起试一试。”

娘以前给自己做个一种小饼饼,各种动物形状,着实好吃的很。

娘叫那个点心“动物饼干”。

她店里卖的虽然也是形状各异,但还都是普通点心,并不喜欢。

若是能研究出娘做的那种动物饼干,作为自己店里的镇店之宝,点心铺子再开几家不是梦!

只是这种叫饼干的点心,对面粉要求太高,还有什么“黄油”……反正好麻烦。

不过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杜筱玖现在成天研究点心方子,倒是把思念梁景湛的心,给抛在了一旁。

小艾按着杜筱玖的比例,小心的将两种面粉掺和在一起,拿给杜筱玖看。

杜筱玖抓起一把,使劲一捏在打开手掌,惊喜的说道:“成团了,看到没有,成团了!”

那时候娘做饼干,杜筱玖在一旁看,如今凭着记忆,还真将那种面粉给调出来了。

接下来,若是练出那个黄油,离饼干做成,应该不远了吧?

哈哈,杜筱玖好像仰头大笑两声。

她吩咐道:“明个儿咱们去京郊,找养牛的人家。”

有了鲜牛乳,再加上糖和蛋黄,应该能做出那个黄橙橙的油吧?

“姑娘,姑娘!”

外面卖点心的小红,闯了进来,打断了研究方子的杜筱玖和小艾。

瞧她慌慌张张的样子,杜筱玖一皱眉头:“怎么,街头那些地痞,又来捣乱?”

店铺刚开张时,街头的地痞瞧她们是三个姑娘,故意过来找过茬。

好在青川在,三下五下就给收拾了,并告知这是长兴伯府罩着的店铺。

能在京里做地痞的,自然也不是一般人,背后总有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长兴伯后起之秀,他们虽然忌惮,但是也并不太害怕,时不时还来使点温和但却恶心的手段。

还是平津侯来了一次,那些地痞才消停了。

杜筱玖当时就觉着,权势真是特么的好玩意,希望梁景湛这次归来,能再上一层楼。

看小玉这般慌张,杜筱玖以为那些人又来了,气的将围裙解开扔在按上,捋了袖子就要往外冲。

丫丫的,一定要让这些地痞尝一尝什么叫“仗势欺人”。

“世子爷来了。”

小红话音没落,一个身影就冲了进来,一把抱住杜筱玖:“姐,你不讲究,抛下我不管了吗!”

我去!

一听这个妖艳嘶哑的声音,就知道是齐喧那货。

杜筱玖还真把他给忘了。

她伸手摁在齐喧脸上,将他从自己身上剥离:“起开!男女有别,你别太热情!”

正文 333同是天涯沦落人 齐喧瞪着一对圆圆的大眼睛,委屈巴巴的望着杜筱玖。

“姐,你没把我当兄弟!”他说道:“上公堂那么大的事,你不通知我;私自离京,也不告诉我一声;现在回来,开点心铺子,竟然也不声不响!”

齐喧越说越气:“你心里没我!”

他是喜欢杜筱玖的,但是被拒绝后,他并没有多少难过,反而是担心杜筱玖从此不再理会自己。

后来想想,自己对杜筱玖,应该不是男女之情。

不是那种感情,那就是哥们情义了。

哥们有难,竟然把自己瞒的死死的,齐喧觉着备受冷落,很是不爽。

现在看到杜筱玖好好的,齐喧松了一口气。

他环顾四周,说道:“姐,你真厉害,说开店就开店。”

杜筱玖之所以吸引他,估计也有这种,她说做什么,撸起袖子就干的魄力在里面。

齐喧不等杜筱玖说话,又想起一件事,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对了,姐,你进京的时候碰到萧泽恒没有?”

杜筱玖一愣:“萧泽恒?”

她进京的时候,在马车上睡的呼呼的,是青川派人出来迎接的。

怎么进的城,杜筱玖都不知道。

所以,她更加不知道,萧泽恒每天蹲在城门口,阴沉沉的盯着每个往来的人。

“他虽然被静嘉公主保住,还在公主府住着。”齐喧说道:“但是到底受萧仆射连累,来年的科考怕是不能参加了。”

萧泽恒最看中名利,如今萧家倒台,世人皆知他不是公主的亲子,往常那些朋友慢慢冷落了他。

萧泽恒每日借酒消愁,将这一切过错全算在杜筱玖身上。

齐喧怕他对杜筱玖不利,先提醒一声。

杜筱玖愣了愣,进京后还真的忘了萧府那一家人。

她心情是复杂的。

虽说自己不是萧家女,只是梁秀秀的养女,可是萧家今天的遭遇,焉知不是当初设计梁家的时候种下的因果。

她让小玉和小艾去前面照顾生意,领着齐喧坐下,准备仔细问问萧家的情况。

当初她扔下京里烂摊子就跑,其中一半就是灰心丧气。

如今想开了,自然也该关心关心萧府,那被自己祸祸的一府人。

“萧仆射还在大牢里带着,也不知道万岁怎么想的,始终没给个说法。”

齐喧说道:“有人说是因为太后千秋,万岁不想让这些事烦心,等过了庆典再说;

至于萧家长房,好在京郊他们还有个小庄子,虽说不如萧府的日子舒服,但起码衣食无忧;

至于萧家二房,有静嘉公主罩着,除了萧泽恒自己想不开,萧文治倒是每天窝在府里,对公主和其肚子里的孩子,嘘寒问暖。”

说着话,齐喧抬头看看杜筱玖脸色。

杜筱玖闹了那么一场,自己把自己贵女身份搞没了,结果萧家只是落魄,人都还好好的。

他拿不准杜筱玖心里,会不会不服气。

杜筱玖却是微微一笑:“蛮好的。”

啊?

齐喧眼睛又瞪圆了:“姐,他们都说当初梁家的事,是萧家……”

他突然收口,警惕的朝外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萧家构陷梁家,现在京里都传遍了;

万岁爷之所以不处置萧乾,官方说法是太后千秋将近,不好杀生;

但是大家私底下都传,说长兴伯是梁家后裔,万岁等他回来,亲自状告萧乾。”

杜筱玖挑起眉毛。

她知道京里有人,暗暗猜测梁景湛的身份;但是萧乾一事,梁景湛并没有插手。

这种传言,又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现在萧家人,还都好好的,京里传开这种话,目的何在?

杜筱玖紧蹙眉头,无意识的撮着手指。

齐喧见她不说话,呆呆盯着对方的脸庞,也跟着沉默。

杜筱玖想着自己的心事,良久才抬头,见齐喧傻愣着,心里一软,将桌子上的点心往他面前一推。

“这是我店里的,你尝尝,若是好吃,带点回去。”

齐喧心思单纯,见杜筱玖给自己点心吃,顿时眉眼全舒展开,高兴的拿了一块点心。

“好吃!”齐喧笑道:“姐,你回了京,我这心里就踏实了;

你是不知道,当初知道你不是萧家女的时候,我真的担心坏了,就怕你一时想不开。”

是不是萧家女无所谓,关键是养了自己多年的娘不是亲的,这换谁身上也受不了。

杜筱玖眸子扑闪两下,心里还是有些不自在。

齐喧也看出她不高兴,顿了顿,安慰道:“姐,你忘了吗,来京的船上我给你说过的那个秘密。”

“……”

杜筱玖一脸的茫然,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齐喧脸一垮:“我是说,我也怀疑自己不是王府亲生孩子!”

“……”

这熊孩子!

杜筱玖翻了个白眼。

小时候调皮,父母责骂太多,每个孩子都怀疑过自己不是亲生的。

杜筱玖不是亲的,人家半路捡的,可以理解。

但是堂堂定北王府,怎么可能任人混淆血脉,给别人养儿子。

谁知道齐喧,还真的这么想:“我看过一个话本子,上面就是说有家王府继续子嗣巩固地位,王妃将生的女婴,换成了从民间买来的男孩!

长这么大,我爹除了揍我,什么也没教过;文不成武不就,哪里是王府世子的教养,也不怪云溪城里的公子哥,都看不起我。”

齐喧神情低落,叽里咕噜抱怨了一番。

杜筱玖说道:“以后你不要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了,我虽长在商户,但也知道大户人家生产的时候,稳婆不是一个两个,身边还有一群的丫鬟婆子,怎么可能随意换孩子?

再说,王爷不教导你,若是你好好读书,勤练武艺,难道他还拦着不成?

总之是你自己懒散,放着好好的资源不会为自己所用,找借口为自己开脱。”

齐喧急了:“不是这样的,我有证据!”

“什么证据?”

杜筱玖还真不信,齐喧这个二世祖,真有心找到不是王府亲子的证据。

齐喧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甩在桌子上:

“这是我娘的画,每年冬末都要画上一副;

她们说上面这个白白胖胖的三岁娃娃是我,可我知道,根本不是!”

正文 334疑云 杜筱玖拾起画像,上面果然是个白白胖胖的娃娃。

她看一眼画像,再看一眼齐喧,仔细研究了半天,才将画像一把拍在桌子上:

“不是你是谁?长眉毛,圆眼睛,鼻头肉肉的,一看就有福气。”

虽然齐喧长大了,但是眉眼间还是能看到影子。

她实在不明白,就因为慕容王妃爱画他小时候的模样,就认为不是亲生的。

齐喧的脑子,果然非常人能比。

“你再仔细瞅瞅。”齐喧摊开画像:“你看这孩子腰间挂的玉佩,我并没有这个!”

慕容王妃每次画完,等晾干了就小心的锁起来。

那个箱子里,足足有十几幅一样的画像,还有小孩子的衣物和玩具。

那些东西,齐喧看着都眼生。

后来有一次,齐喧问自己的奶嬷嬷,自己那枚好看的羊脂玉佩哪里去了。

奶嬷嬷惊讶的说,齐喧从来没有羊脂玉佩呀,是不是记差了。

那时候开始,齐喧就起了疑心。

“你仔细看看那玉佩!”齐喧指着画对杜筱玖说:“一个我没有的东西,母妃为何画的那么生动?”

若说是慕容王妃记忆出了差错,可是十年如一日的画同一幅画,怎么可能每次都一模一样的玉佩出现在孩子腰间。

齐喧催促杜筱玖看仔细。

但是杜筱玖,却是惊的动也动不得。

羊脂玉佩,还是半块!

她手指压在画像上孩子腰间的玉佩处,那上面的花纹清晰可见,跟自己怀里的那一块,简直是一模一样。

“姐,你也起疑了对不对?”

见杜筱玖不说话,齐喧以为她信了自己的话:“我爹一直没有子嗣,许是娘生了个女孩,怕影响了爹的地位,然后来了个狸猫换太子!”

慕容王妃也是女人,有个上官王妃虎视眈眈,她哪里睡的安稳。

齐喧抬眼看看杜筱玖,突发奇想:“姐,你也是你娘捡的,你说咱俩身份是不是互换了?”

“胡说八道!”

杜筱玖猛的站起身:“咱们两个差这岁数,你见哪个话本子里,拿三岁的孩子去换刚出生的婴儿?

再说我是半路被丢弃的,半路走丢的!”

她紧张的握紧了衣摆,趁齐喧不注意,将画像三下两下折起来,扔到了那些点心方子里。

齐喧没有主意到她的反常,继续说道:“可是这画上的人,不是我,又是谁?

姐,我也没听说王府里还有过另一个孩子呀。”

杜筱玖回京开点心铺,没有张扬,也没有故意隐瞒。

有心人一打听,就知道点心铺是杜筱玖的。

齐喧是王府世子,听顾荟蔚透漏了杜筱玖的行踪,没半天就查到了点心铺。

他为了安慰杜筱玖,出府时特意带上这副画像,觉着两个人同病相怜,兴许杜筱玖能好过些。

“姐,咱们一起查一查自己身世吧?”齐喧站起身,期盼的望着杜筱玖:“我想知道,自己亲生爹娘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是怎么进的王府。”

杜筱玖脸色微微发白,深吸一口气,力求自己的声音没有异样:

“世子,就算你不是慕容王妃的亲子,生恩不如养恩,她待你真心实意,你莫要辜负了!”

齐喧眸子一暗:“我知道,母妃挂念我,她明明晕船,还执意进京;可是……”

可是他就是想知道,自己的血缘族亲,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姐,你不想找回自己的亲人吗?”齐喧问道。

杜筱玖想也没想:“不想!”

之前想。

可是齐喧拿出画像,指出玉佩的时候,杜筱玖就不想了。

普通富户,丢个把孩子,还有情可原。

但那是定北王府。

若杜筱玖真是王府郡主,身边丫鬟婆子环绕,处处有人盯着,断没有一个人出现在码头的道理。

这么多年,杜筱玖从没听说,王府丢失过郡主的消息。

她的走失,就像一朵浪花砸进海里,根本没有翻起一点涟漪。

甚至身处王府的齐喧,都不知道上头还有个姐姐。

这说明什么?

杜筱玖浑身冰凉,从发丝到脚趾头,都如在冰窖里。

说明王府是故意丢弃了她!

一想到那些被拐走,关进桃花庵和密林窝点的孩子;一想到红的遭遇……

杜筱玖脚下一软,重新跌坐在椅子上。

她实在是好命的很,遇到了逃亡路上,疯癫的梁秀秀,被对方当作了亲生女儿,捧在手心里养着。

若是没有遇到梁秀秀,凭着画像上那个孩子粉雕玉琢的相貌,若是被真的拐子带走?

杜筱玖不敢想。

齐喧终于发现了杜筱玖的异样,慌忙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杜筱玖只觉着齐喧喊的“姐”,着实讽刺的很。

她摆摆手,有气无力:“许是最近开店太忙,累着了。”

齐喧说道:“回头我帮你招几个人手,再给你买几个丫鬟;若是有人捣乱,我就帮你揍他们!”

“不用。”杜筱玖说:“你离开吧,以后也少来。”

齐喧傻眼:“为什么?”

杜筱玖默了默:“不为什么,如今咱们两个身份悬殊,若是被王妃知道,怕又是一场官司!”

之前云溪城,慕容王妃误以为她同齐喧的关系,要抬举她做世子通房的事情,可还历历在目。

齐喧也想到这一点,可还是舍不得:“姐,我会给母亲说清楚的。”

他自小没朋友,好不容易有个感觉特别亲切的朋友,真的不想就此成为陌路。

“你回去吧!”杜筱玖本不是有耐心的人,被齐喧一缠,语气有点暴躁:“我太累了,想一个人静一静;

你若真心拿我做朋友,就不该明知道家里人会有想法,还来给我找麻烦!”

齐喧顿时不开口了,眼睛湿湿的的,立在那里动也不动。

“人家让你走,你还杵着干什么!”外面走进一个人,对着齐喧皱眉说道。

齐喧看到来人,小腿肚子禁不住抖了三抖:“你,你咋来了?”

来人正是贺丹云。

杜筱玖与她,有过几面之缘,忙站起身行礼:“贺姑娘什么时候来的?”

刚才同齐喧的对话,她没听去多少吧?

贺丹云对她笑道:“刚来,就听见你撵齐世子走!”

说完,她对齐喧又是一瞪眼:“还不走!”

齐喧没等她话音落,丢给杜筱玖一句:“姐,那我先走了”之后,就贴着墙根,飞一般的“逃”了。

杜筱玖看傻了眼。

贺丹云这么可怕的吗?

正文 335没有章节名 送走了齐喧,杜筱玖这才有时间回头打量贺丹云。

对方简单的扎了个发束在脑后,身上是简便的窄袖衣裳,显得精干便捷。

任杜筱玖怎么想,也想不出自己跟贺丹云,哪里来的交情。

她心知肚明,平津侯对自己的照顾,是看在梁景湛的份上,自己没那么大脸让人全家都对她热情友好。

“贺姑娘。”面对贺丹云,杜筱玖表示无话可说。

贺丹云撩袍子坐在刚才齐喧坐的椅子上,笑道:“那天哥哥带回去的点心,我吃着甚好,打听到是杜姑娘新店,今天过来再买点。”

“……”

想吃,派侍女出来就是,这么大尊千金贵女,何须亲自走一趟?

杜筱玖自然是不信的,笑着吩咐小红,去将店里的点心,每个都捡一包,给贺丹云捎上。

贺丹云端起茶盏,借着喝水,偷偷打量杜筱玖。

初时见面,是在益阳公主的春宴,这个第一次参加上流宴会的乡下姑娘,不但不怯场,还将萧青吾狠狠下了面子;

回去后,她给母亲讲了杜筱玖的事情,谁料到母亲激动起来,说了梁秀秀帮助她的过往,让自己下次见面,多照顾些;

再然后,就是萧青吾的花展,看着被算计的杜筱玖,贺丹云确实帮着说了两句好话;

不过随即她发现,杜筱玖好似根本不需要别人帮助,乐的将事情闹大。

那一次,贺丹云真正见识了杜筱玖毁天灭地的泼辣。

这次哥哥带着点心回家,她觉着好吃,多问了两句,才知道杜筱玖回京开点心铺子了。

贺丹云简直佩服死了杜筱玖,从高门千金一下子重新沦落为平民,对方竟然没有消沉,反而兴致勃勃做起商户女。

这在贺丹云受的教育里,简直无法想象。

要知道,大楚重农抑商,商户地位低下。

那些大贾富商的女儿,有多少挤破脑袋也想嫁进官宦之家,成为官家夫人。

只这积极向上的态度,就让贺丹云对杜筱玖高看一眼。

更何况,哥哥说,杜筱玖是有大造化的。

贺丹云不说话,杜筱玖也不知道说是什么。

她做萧家女的那一段时间,打的是搞完事就跑的心事,从没想过要跟这些贵女有什么交集。

如今她开点心铺子,虽然抛头露面的事都是雇来的那些伙计,但是她每天带着两个丫鬟,过来盘账研究方子,在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眼里,也是伤风败俗。

不过……杜筱玖偷偷看了眼贺丹云,此人一看就是常出来溜达的,应该不是那种眼皮子浅的人哈?

贺丹云打量完杜筱玖,又打量铺子,然后才开口:“你完全可以在长兴伯府,继续做你的表姑娘,为何要搬出来,又开这么间铺子?”

据哥哥说,长兴伯很看重杜筱玖,完全养的起她。

“姑娘是明白人,我当初在伯府住,已经引了不少闲言碎语”杜筱玖知道对方想问什么,也不瞒着:

“想一想,孤男寡女一个屋檐下,又没有父母管教,总是不妥。”

再说了,杜筱玖是有私心的。

万一将来要嫁给梁景湛,怎么迎娶还是个问题。

难道从这个屋,直接搬进那个屋?

不过,自己一个人住也不是什么好事,一屋子小姑娘,万一别人又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可怎么办?

虽然她不在乎,但是不能让梁哥哥平白被人指点呀?

这么一想,自己是不是又一冲动,做了糊涂事?

真是头疼!

杜筱玖眉头,一会皱一会舒展,心里情绪全放在脸上,看的贺丹云莫名其妙。

她也是路过,进来看看,哪知道杜筱玖真在店里。

贺丹云努力搜刮话题,最后才说道:“你可知伯爷什么时候返京?”

杜筱玖一愣,然后茫然的摇摇头。

说起这个,她一肚子气。

梁景湛将她打发回京,然后再无消息。

杜筱玖见天绕着青川套话,青川也是为难,两手一摊,他也不知道。

因此杜筱玖只晓得太后生辰之前,梁景湛一定会赶回来,可是到底哪一天,她就不知道了。

贺丹云这么问,又是一脸的神秘,杜筱玖靠过去,眼神里满是期盼:“好姑娘,你告诉我他哪一天回来,以后点心不给你要钱!”

啊?

感情刚才包的点心,还要钱呢。

贺丹云心里好笑,看对方急切不做作的模样,也是爽快:“如今他已经离京不远,估摸着五天后就能进城;

听哥哥说,朝廷派他亲去迎接,到时候路过西街,百姓夹道欢迎。”

大楚好几年没打仗了,突然听到被南蛮子攻城,老百姓很气愤呀。

如今收复城池的将军班师回朝,自然要夹道欢迎。

杜筱玖惊讶的一挑眉,至于吗?

但是看贺丹云笃定的模样,又不似作假,她当即也笑弯了眼睛。

这个样子,那梁哥哥的威望,只不是就高了些,以后那些看不起他出身的,也不会表现的那么明显了。

总归是一件好事,杜筱玖心里高兴,又让小红包了几大包点心,全送给了贺丹云。

等贺丹云一走,杜筱玖立刻收拾了东西,顺便将那副画像塞进袖子里。

“走,回家去,帮梁哥哥打扫打扫府上!”

一听梁景湛要回来,对其擅自送自己回京的怨恨,顿时消的无影无踪。

杜筱玖又想搬回去,跟对方朝夕相处了,怎么办?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皮,嗯……管它呢,厚就厚吧,谁让梁景湛脸皮薄呢?

一厚一薄,阴阳调和!

贺丹云抱着一堆的点心出门,越想越好笑,觉着这些点心自家也吃不完。

于是她一拐弯,直接去了贾尚书的家。

自打上次她美女救美女后,贾姑娘就对她出奇的好,只要一遇见,就粘着贺丹云。

贺丹云也是没朋友的,有这么个小跟班粘着粘着,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因此贾姑娘贾茹芸,跟贺丹云关系越发好起来。

贾尚书因为帮着平津侯搜罗萧乾证据,自然乐意自己孙女跟平津侯府走的近。

贺丹云熟门熟路,摸进贾茹芸的闺房,将点心往桌子上一放。

“西街新开的点心铺子,我买多了,给你点!”

贾茹芸高兴的迎上去,同贺丹云见礼后,见那些点心造型可爱,笑问:“姐姐这是哪家店买的?”

贺丹云不作他想:“新开的那家,说起来店主人你也认识,杜筱玖!”

贾茹芸一听,小嘴撅起来:“她呀。”

正文 336人生若只如初见 贺丹云皱眉:“杜姑娘自强不息,莫非你也跟其他人一样,眼皮子浅不成?”

贾茹芸当即不拉长秧了,她想起花展那天,贺丹云曾经为了杜筱玖,怼过自己。

那时候,她确实肤浅,多嘴多舌背后说人坏话。

贾茹芸知道贺丹云不喜欢那样的女孩,自此以后很少说人是非,今天差一点又露馅。

她赶忙捡了快点心放嘴里,掩饰自己的尴尬,但是点心一入口,却发现出奇的好吃。

贾茹芸忙让丫鬟将点心装盘,给各院都送了一点,余下的就留下来同贺丹云一起消灭。

贺丹云也不跟她多计较,想起今天出门,听母亲说起的事情,便问起:“听说你跟李家那个公子,定亲了?”

贾茹芸脸色一红,害羞的说:“昨日两家才说下,姐姐这么快就知道了?”

自己的事传那么快,不知道哪房的贱蹄子又乱嚼舌头。

好在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贾茹芸心里骂了两句,气也就消了。

贺丹云从不看人脸色,自然也不知道贾茹芸的小心思,她笑说:

“李公子年少有为,是太医院里最年轻的大夫,又得圣宠,前途无量。”

说起这个,贾茹芸却是满腹心事。

她跟李公子,也算青梅竹马,因此不似其他定亲的人那般,毫无接触,私下里有机会说不少话。

她抬眼看看贺丹云,犹豫半天,才小心问道:“贺姐姐,万岁他身体还好吧?”

贺丹云一愣,目光锐利起来:“你为何这么问?”

贾茹芸吱唔半天,才说道:“不瞒姐姐说,李家哥哥同我一谈起万岁,脸色就特别凝重;你也知道,伴君如伴虎……”

平津侯也是常伴君侧,一定也深有体会。

贺丹云眉毛渐渐皱起:“没听哥哥说起过,万岁正直壮年,又刚登基不到一年,你不要胡乱裁思!”

这是对贾茹芸的警告,万一今天这话传出去,会引来祸端的。

贾茹芸也知道自己犯了忌讳,关心则乱,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不安,又同贺丹云聊起天来。

对杜筱玖又搬进长兴伯府,府里下人竟然毫不奇怪。

领着杜筱玖等人进屋的婆子,还笑着说:“就知道姑娘会回来,咱们天天打扫你的屋子。”

说着,她开锁打开杜筱玖的院子,顺便将钥匙塞给了小玉:“小玉姑娘,姑娘院子里伺候的人手,还要原来那些人吗?”

小玉点点头:“就原来那些吧,免得麻烦。”

婆子唉了一声,笑眯眯的去安排人手。

杜筱玖瞪了好一会儿,才一瘪嘴:“小玉,在你们心里,我就那么没骨气?”

她可还记着,自己回京后,第一时间就气呼呼搜刮府里银子,又是买院子又是开铺子,嚷嚷着再不回来住了。

现在想想,好丢人,真不想认识当初的自己。

小玉笑:“这府里,谁不知道姑娘的性子,做事一阵风似的。”

“……”

杜筱玖忍了半天,才说:“我就当你这句话,是夸我的了哈!”

“是夸是夸!”小玉催杜筱玖进屋:“姑娘赶紧进去吧,咱们趁着天气好,将那些铺盖都拿出来晒晒!”

杜筱玖忙道:“对,再命厨房最近几天常备着肉菜,以防梁哥哥早回来!”

梁景湛并没有提前回来,而是按着计划的日子,领着出征的队伍进了城门。

那一天,果然如贺丹云说的,百姓聚集在街道两旁,都想看看这位新贵的模样。

之前长兴伯在百姓心里,没啥印象,现在可知道了,是收复大楚城池的大将军。

如果梁景湛知道了,估计得心虚。

龟王城算什么城池,就是一个边塞小镇,跟京郊的庄子差不多大小。

但是挡不住平津侯帮他炒作人气,故意宣传,现在梁景湛的形象,在百姓心里高的很。

所以他进京的时候,特别惊讶,街道两旁的百姓的目光,也太热烈了吧?

萧泽恒挤在人群里,目露寒光,冷冷盯着骑在马上,一身盔甲的梁景湛。

若不是他和杜筱玖,萧家何至于此。

如今萧家倒了,梁景湛却春光得意,焉不知其是踩着萧家的头上去的!

人群里同样惊恐看着梁景湛的,还有一个小姑娘。

她是今早进京的,还没去寻找亲人,就随着人群被官兵清到道路两旁。

一打听,是长兴伯打了胜仗,凯旋归来了。

小姑娘好奇,挤在人群里看热闹,却惊恐的发现,那个骑在马上,人人争相夸奖的长兴伯,就是延城县里闯进自己家,杀了祖母的山匪!

小姑娘,就是被柳文清遣送回乡的张楚楚。

她仔细辨认后,确定对方就是那个山匪,当即着急起来,想扒开人群过去,揭穿对方身份。

但是人群实在拥挤,张楚楚的鞋子被挤掉一只,她弯腰捡鞋子的功夫,就被人推了出来。

等她穿好鞋子再抬头,梁景湛的人马已经过去了。

张楚楚暗恨,冲着梁景湛的背影吐了一口唾沫:“山匪,早晚揭穿你的面具!”

没有随着人群跑的萧泽恒,就立在不远处,将张楚楚的话,听的清清楚楚。

他刚要迈出的脚一顿,当即站稳了身子,朝张楚楚张望。

张楚楚却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一瘸一拐走到一间店门口,在台阶上坐下,捂着自己的脚揉搓。

想她一个千金大小姐,竟然沦落到这般田地,都是那个山匪和扫把星杜筱玖。

张楚楚抹了把眼泪,等休息够了,刚要起身,却发现一个人影,走到自己面前停住。

西街两旁的茶铺二楼,但凡雅致点的,都被各府贵人给订下了。

大家都想瞧瞧,之前被他们看不起的长兴伯,眼下是何等风光。

一个小山匪,被永明帝委以重任,已经算是挑战大家神经。

现在小山匪,虽说是朝廷造势力,但在文家眼皮子底下,打了胜仗,可见确实有几分本事。

没有谁能在朝廷里,得到所有人喜欢,文家当然也不例外。

那些不喜欢文家的,高兴梁景湛打了文家的脸;那些亲近文家的,观望梁景湛回京后,永明帝对其的安排;

总之现在的梁景湛,在大家心里,再不是之前那个靠着媚上献宝,得到爵位的山匪了。

安然公主推开二楼的窗户,瞧着底下百姓的激动劲儿,笑道:“我今个儿倒要瞧瞧,那个长兴伯,到底是不是三头六臂。”

竟然在舅舅的地盘,出了风头,她最近可没少听母后背地里念叨。

正说着话,梁景湛背着阳光就进了西街。

对方意气风发的骑在马上,有凌有角的面容,罩着金光落进安然公主的眼睛里。

她的心猛的停了一格,不觉有些痴了。

正文 337你若不离 谁能想到,一向被人看不起的山匪,竟然是如此的美少年。

安然公主捂住自己砰砰直跳的心,目光有些移不开。

一旁的文锦茵,看的清楚,脸色黯淡。

“殿下,他可是文家的敌人!”文锦茵咬着牙,说道。

父亲来信,大骂梁景湛,说养好伤必要上京,踩死这个匪人。

至于什么伤,文锦茵无从得知,但是跟梁景湛有关是一定的。

她看安然公主情窦初开,对象竟然是文家对头,禁不住提醒两句。

但是安然公主天之骄女,哪里听的进去。

文家是文家,她是皇室公主,所有臣子,都是为皇家服务的。

在她眼里,文家是臣子,梁景湛也是臣子,没有什么不同。

梁景湛可不知道,这一路过来,给自己招了两个麻烦。

他进宫汇报完自己的战功,立刻回家去见杜筱玖。

他担心杜筱玖因为那一掌,埋怨与他;可是想见对方的心,却是如何也压抑不住。

他怕是……病的不轻了。

杜筱玖一向磊落,有什么说什么,见到梁景湛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记得什么梁景湛砍她一掌的事情。

她领着小红和小艾,本想在大门口接梁景湛的,后来一想,对方好歹是伯爷,自己一个姑娘家立在大门口,被别人瞧去,又是一场舌战。

于是她在二门处,伸着脖子焦急的等待。

小玉也激动,跟在后头一个劲儿的朝外看。

不过,她还记着自己的职责,时不时提醒杜筱玖:“姑娘,不要表现的这么迫切!”

杜筱玖不解:“为什么,我心里就是特别想见梁哥哥呀。”

小玉抚额:“我的姑娘呦,矜持,欲擒故纵,知道不?”

杜筱玖不屑一顾:“欲什么擒,故什么纵,喜欢就是喜欢,哪里那么多矫情!”

如今梁景湛凯旋归来,一路游街,又长的俊美,杜筱玖若还矜持,好好的儿郎可就要被人抢去了。

再说,她都表白多次,现在矜持,是不是有点晚了。

杜筱玖不听,小玉也无法,只好接着去打探梁景湛回来没有。

没一会儿,出去打听消息的小丫鬟,喜滋滋的跑来:“姑娘,来了,伯爷回来了!”

府里下人,都知道这次梁景湛回来,长兴伯府算是彻底在京里立稳脚跟。

小丫鬟话音刚落,梁景湛挺拔的身影,就出现在拐角处。

杜筱玖再也压抑不住内心激动,提起裙子就冲了过去。

小玉急忙忙跟在身后,不断的提醒:“姑娘,注意形象。”

这万一要是成了,姑娘就是伯夫人,以后少不得出席各种场合,还这么莽撞,可怎么成?

小玉这会儿,只觉着自己,提前做了娘,操不完的心。

杜筱玖风一般奔过去,却在离梁景湛还有三丈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梁景湛,还没回答她,是否喜欢。

现在这个样子跑过去,万一……

她又纠结起来。

自从遇见梁景湛,杜筱玖感觉自己越来越纠结了。

梁景湛眼里,只有那个朝自己奔来的女子,嘴角翘的压都压不住。

他见杜筱玖停下,很是诧异,再看杜筱玖有一瞬间的犹豫,当即明白对方心里顾忌什么。

梁景湛脚步更快,快到杜筱玖都没有反应,就感觉自己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拥进一个踏实温暖的怀抱。

不止杜筱玖整个人傻了,连小玉都惊讶的捂住了嘴巴。

天呢!

那是矫情做作、摇摆不定的长兴伯?

还是说,对方欲擒故纵,等着自家姑娘往坑里跳,然后见时机成熟,才收割成果?

小玉脸阴沉起来,脑子里一波的阴谋论,连看跟着梁景湛过来的青岩,都不顺眼了。

小艾今天,反应比小玉快。

她将周围的人都驱散了,然后推了推小玉:“小玉姐,要喊伯爷和姑娘,进院吗?”

小玉点点头,抬脚却是朝青岩走去。

青岩正咧着嘴,对着抱在一起的少年少女傻笑,猛的被小玉拧了胳膊往外推。

“小玉,咋滴了?”他惊问。

小玉一瞪眼:“你身上伤好了?”

青岩点头:“好了,都大半个月了,能不好吗?”

小玉拧着他往外走:“我不信,你让我看看!”

青岩恍然大悟,神秘一笑,扒在小玉耳朵旁,小声说:“我知道了。”

小玉定是怕她们,打扰了伯爷和姑娘互诉衷肠。

小玉耳朵痒痒的,脸上一阵臊热:“你知道个锤子!”

她推着青岩出了夹道,进了隔壁院落。

小艾看看那一对,再看看这一对,鼓足很大勇气,才使劲咳了一声:“姑娘,伯爷,屋里去吧,外面挺……凉的。”

都入夏了,能有多凉。

实在是这夹道,时不时有路过的下人婆子,全捂着嘴笑呢。

杜筱玖终于清醒过来,从头到脚都红彤彤的,不敢抬头看人。

她挣扎着推开梁景湛,声音跟蚊子一样:“梁哥哥,屋里有凉好的茶水。”

梁景湛目光,简直从杜筱玖身上,移不开。

等了半天没等到回音,杜筱玖深吸一口气,再度鼓起勇气:“梁哥哥,我泡的茶,可好喝了!”

梁景湛点点头,沉声答了一句:“好。”

杜筱玖惊喜,迅速压制住内心的羞涩,抬起头,却发现梁景湛满眼都是温柔,她的心差点化了。

没错的。

她就说,自己直觉一向准,怎么可能撩拨上一个对自己没感觉的人?

杜筱玖的心跟小兔子一样,跳呀跳。

为了确定梁景湛,是不是中了邪,她伸手就在梁景湛腰间一掐!

梁景湛不提防她有这一手,疼的哎呦叫了出来。

“筱玖,你干什么!”

他真的很想揍眼前这个,总是破坏好气氛的杜筱玖。

没错,声音还是梁哥哥,生气的反应也很像。

杜筱玖松一口气,可还是无法接触突然这么热情的梁景湛。

“梁哥哥,真好。”

杜筱玖没有解释为什么好,反而主动牵起梁景湛的手,往屋子里走。

“屋子里里外外,我都擦了个遍,”杜筱玖一边走,一边忍不住的看梁景湛:“茶是放凉的,正好喝;床铺是刚晒的,正好睡……”

等等,她刚才说什么“睡”?

哎呀,好害羞。

杜筱玖胸中有火焰燃烧,边塞人民开放,若有姑娘喜欢上人家,先睡也不是不可能。

不行,那也忒不要脸了,她可是正儿八经的好姑娘。

可是……

杜筱玖再次歪头看看梁景湛,这般俊美又青涩的少年,她若是不提早下手,被人抢了怎么办?

正文 338我即不弃! 梁景湛不知杜筱玖暗戳戳的,生出一个离经叛道的注意。

他只觉着刚才太激动,没克制住自己,轻薄了杜筱玖,心里有些忐忑。

这会儿见杜筱玖不停的偷看自己,神情复杂,他以为对方恼了,努力的控制住自己将要喷出胸膛的心。

以前,姐姐说,若是喜欢一个人,就要大胆的去说,勿要让心爱的姑娘产生误会。

现在,心爱的姑娘是姐姐的养女,他却产生了不该产生的感情,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杜筱玖领着刚才还热情似火,现在却跟木头人一样,被她牵着进屋的梁景湛走到椅子边。

“你做,我给你倒茶。”

杜筱玖终于松开了手,梁景湛心里暗暗松一口气,将手悄悄收到背后,很是擦了把手心的汗。

杜筱玖一转头,将杯子递给梁景湛:“梁哥哥,今春新下的茶,你尝一尝,可是香的。”

梁景湛慌忙接过,无意中又触碰到了杜筱玖的柔腻手指,顿时触电一般收回,目光无处躲闪。

嗯……

杜筱玖见他又恢复往昔青涩模样,抬袖掩嘴一笑。

这才对嘛,刚才那么热情,差点把她吓死。

在感情这场博弈里,她才是女王!

杜筱玖又找回了场子,心里顿时平静许多,将整张脸探在梁景湛眼前:“梁哥哥,你脸怎么那么烫,莫不是急着回来见我,赶路太紧,累病了?”

“……”

这个熊孩子!

幸亏在龟王城晒黑些,梁景湛脸红,也不会被看出来。

他匆匆举起茶杯,正要往嘴里灌水,却听见杜筱玖在耳边说道:“可是我却病了,无药可治。”

梁景湛手一顿,信以为真,当即放下茶杯抓住杜筱玖上下打量:“怎么病了?可看大夫了没有?谁让你四处乱跑!”

一连串的话脱口而出后,看到杜筱玖闪亮眼睛里的诙谐,梁景湛终于后知后觉,自己怕是又上了这个丫头的当。

他刚要收回手,不料杜筱玖反手握住,声音柔媚:“梁哥哥,你不知道吗,你就是我的药呀!”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梁景湛受了莫大的惊吓,想抽回自己的手,却又舍不得对方的点点暖意。

“玖儿”他犹如在温火中,烧的他口干舌燥,却又舒服至极:“别闹。”

他是藏在山匪少年的壳子里,心有血海深仇的孤魂野鬼,而杜筱玖却是鲜活明亮的一个人。

她不是梁家人,与那场仇恨毫无关系。

梁景湛不想杜筱玖再牵扯其中。

他,配不上她!

梁景湛清醒过来,迷离的眸子渐渐清醒,重新变的幽暗深不可见。

他强迫自己,从温柔之乡中醒过来,抽回手,重新将茶杯端起,一饮而尽。

杜筱玖敏感的察觉了对方的变化,却毫不在意。

没关系,只要有心,总有一天会朝她敞开的。

她理解这种感受。

在亲人的血仇面前,什么感情什么利益,都是扯淡。

脑子里,只想着将心里的怨恨发泄出来。

杜筱玖无处可去,也不缺时间,她可以等。

只要这个男人,心里有她。

“梁哥哥,我心悦与你。”她猛不丁的说出这句话,让梁景湛喝进去的茶差一点吐出来。

我也心悦与你,可是现在不行,梁景湛心里默默添了一句。

“我始终在这里,等你!”杜筱玖说道。

梁景湛抬起眼睛,看到杜筱玖眼睛里闪亮亮的东西,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鬼使神差抬起手,轻轻抚摸杜筱玖的眼睛。

“不要等,我就在这里。”他叹口气。

喜欢就喜欢,禽兽就禽兽。

刚才没压抑住自己,抱都抱了。

让一个女孩子没有安全感的等待,那不是禽兽了,是禽兽不如!

“玖儿”梁景湛说道:“我该以何等身份,面对你?”

杜筱玖笑了,她就知道,自己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梁哥哥”杜筱玖将脸,整个埋进梁景湛的手掌里:“外人知道你的身份吗?”

不知道。

杜筱玖说道:“可是大家都知道我,跟萧家和梁家,没有关系!”

所以,有什么好担忧的。

梁景湛怔了怔,垂下眼眸,又问:“你可知我其实已近而立,而你才及笄之年?”

杜筱玖笑:“可你现在的壳子,正值青春好年华。”

梁景湛叹口气:“你可知我已经历经悲欢离合,佛家八苦已尝其七,身未老心已薄?”

“梁哥哥!”杜筱玖有了恼意:“你磨磨蹭蹭,到底想说什么?”

她又何尝不是,年幼失孤,天涯认飘零。

若不是遇见梁景湛,谁知道现在何处舔自己的伤口?

梁景湛也知道自己矫情了,其实,他心里早定了,不是吗?

他握紧杜筱玖的手,深吸一口气:“若你不离,我即不弃!”

杜筱玖眼睛眨了眨,笑若桃花。

“姑娘!伯爷!”

总是有人,非要破坏有情人之间的

杜筱玖半是恼怒,半是害羞:“何事?”

真怕丫鬟们误会什么。

梁景湛脑子也清醒过来,刚才,他是表白……吧?

为掩饰自己的尴尬,他咳了一声,松开杜筱玖,快步拉开门,也问小玉:“何事?”

小玉有点着急:“外面有人来,说是伯爷的舅舅、舅娘。”

啥?

梁景湛和杜筱玖对看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惊讶。

梁景湛的外家,满门忠烈,在追击北齐逃亡皇室途中,不慎落入对方圈套,成年男子全部陨落。

嫁出去的梁夫人,将两个侄儿接进梁府,精心栽培。

后来梁家出事,两个侄儿领着自己的忠卫顽抗,被文家派兵镇压,最后不知所踪。

每每想起这个,梁景湛就心痛不已。

两位表兄,如今不知是死是活,他一边掩埋自己逃亡踪迹,一边寻找姐姐和表兄,着实累的很。

后来在将进入定北王地盘的时候,梁景湛得到表兄消息,寻到一处破庙,才知道中了敌人奸计。

他恨自己无能,也恨对方狡诈。

现在,他已经查明,当年追杀他的,一部分是先帝的爪牙,一部分还有文家的暗卫。

梁景湛立在屋门口,想起陈年往事,一阵恍惚。

小玉却急的不行:“伯爷,你出去看看吧,那一家三口,在大门口,说话四六不着调。”

梁景湛闻言,眸子猛的一冷,快步朝外走去。

杜筱玖也好奇,紧跟其后,却被小玉一把扯住。

“姑娘,您别去。”小玉欲言又止。

她刚才的话,只说了一半。

府外一对夫妻,领着个十五六岁的大姑娘,口口声声称是伯爷的舅舅、舅娘,特意送女儿来跟梁景湛成亲。

我去,还真有小婊砸想抢她的人!

正文 339找上门的亲戚 杜筱玖一听,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当然不会傻到去生气,但是这个麻烦,确实不小。

毕竟梁景湛,确确实实顶着的,是别人的壳子。

哎呀,也不算别人的壳子。

她第一次见对方,就是现在这般模样,喜欢的不是梁家的那位三爷,也不是云龙山上的小山匪。

在杜筱玖眼里,那就是一个人,是现在能摸得着看的见,也心悦自己的梁景湛!

谁想从她手里抢人,那就是不要脸的小婊砸!

长兴伯府,是梁景湛自己买的宅子,离西街不远,出门就是繁华街道。

他当初选在这里,也考虑了杜筱玖爱逛街的喜好。

哪怕对方不出门,站在后院二楼,一眼也能望见街上繁华,也不至于发闷。

只是这个热点,如今倒成了麻烦。

府外的那对夫妻,一来就要往里闯。

门房自然是不让的,上前拦住询问。

那个女的直接就嚷嚷开了:“咋滴?发达了就不认舅舅和舅娘了,是不是还想赖掉跟他表妹的娃娃亲?”

门房一听,脑袋顿时大了。

可他还是说道:“按规矩,等小子们通知了伯爷,若真是舅老爷舅奶奶,伯爷定会出来亲迎的。”

这本是好话,若是别的懂礼的,自然会进门房好好等着。

但这对亲戚,好像是特意来找茬的。

那个自称舅娘的人,非但不听,反而嚷嚷的更大声了:“自己舅舅来,还让下人通报?

啧啧,真是发达了,腰粗架子也大,学会让从小最疼他的舅舅舅娘等着了!”

她的嗓门特别大,嚷嚷的对面街上都能听的见。

小门房自从被买来,还真没遇到过这种客人,也没有处理经验。

他怕真是伯爷舅舅一家,不敢得罪,堆着笑说:“这跟伯爷什么关系,外面太阳大,几位门房里喝口茶等着?”

男的刚想迈进门槛,女的狠狠咳了一声:“不去,就在这里等着!”

她朝天翻了个白眼:“我就看看,虎子那人是不是真的没良心!”

她身边那个十五六的漂亮大姑娘,怯怯的扯扯娘的衣裳:“娘,如今表哥是伯爷,前途大好,如果不愿意娶我,那咱们就回去吧?”

“他敢!”女的一瞪眼:“你们是他娘,临死给定的娃娃亲;这么多年,老娘我逢年过年哪少过他一口吃的;

他发达了,就想做那陈世美,我可不答应!

要是他不八抬大轿把你娶进门,我就去宫里给皇帝告状去,告他一个忘恩负义、陈世美在世!”

女的叨叨叨,直接给梁景湛定罪了。

门房气的腮帮子一鼓一鼓,心道这三口人,狗屁亲戚,明明是来找茬的。

再看那个十五六的大姑娘,欲哭无泪,扭扭捏捏,哪里有杜姑娘可人。

不远处,已经聚集了一群围观群众。

今年真是不缺瓜吃。

前面有萧家女告状,最后被翻出是萧二夫人养女的身份来;今天长兴伯刚班师回朝,就有穷亲戚过来逼婚。

“唉,我记得那个杜姑娘,刚开始是住在长兴伯吧?”

突然有人提了一嗓子。

“没错没错,那时候大家都传,那是他的未婚妻。”

“你们说谁呀,我刚回京,没印象。”

“后来被萧家接走,最后对薄公堂,被爆出不是亲生孩子的那个!”

“哦”

大家恍然大悟,看向伯府的目光,顿时复杂起来。

前一个表姑娘,这又来个表姑娘,到底哪个是长兴伯媳妇?

“瞧着这个,不如公堂那个俊,小家子气。”

人们都看脸,心里自然偏敢作敢为,将萧家都能咬下马的杜筱玖。

突然人群里,有人冷冷一哼:“若真是跟舅家表妹定亲,那就算有家有室;随他哪个丑俊,长兴伯若是不遵守承诺,就是薄情寡义的小人!”

没错呀,家里有未婚妻,再在外面沾花惹草、暧昧不清,那就是花花肠子的男人。

大家缓过劲儿来,对长兴伯的印象,顿时不好了。

梁景湛走出来时,正看见这幅场面。

他冷冷的看向门外的三个人,抿着嘴,没有说话。

梁景湛并没有继承山匪震天虎的记忆,所有关于山匪的一切,都是旁击侧敲,从别人嘴里打听出来的。

青岩是他重生后,路上捡来的,自然也不知晓原身的过往。

他来的路上,已经第一时间问了青川。

原身确实有个舅家,却因为原身娘是被抢上山,做了二当家的夫人,与娘家就断了联系。

后来二当家过意不去,曾经带着原身下山,给那个舅家送过野味。

但是对方惧怕被山匪连累,野味收下,却不认这门亲戚。

所以对方嘴里的娃娃亲,根本就是胡扯。

后来梁景湛夺魄重生,云龙山被清剿,他用的又是自己的名字。

那么,这对夫妻,和那个据说跟原身有娃娃亲的姑娘,又是哪里打听出来他在京里的职位?

随他出来的青川,仔细打量了门口三人两眼,小声说道:

“虽然样子老了许多,但是眉眼没变,确实是你舅家。”

都说外甥肖舅,就算青川当时没跟着二当家去送过野味,可是梁景湛的眉眼,和府外那个男人相似。

除了对方满嘴胡说,但这门亲戚,不是假的。

梁景湛闻言,又仔细看了看那一家三口。

许是他一身贵气,男的倒是怕的往后一缩。

女的却挑起眼睛,开口说道:“怎么虎子,不认你舅舅和舅娘一家了?”

梁景湛脑子里千回百转,不经意的看了看外面的围观人群。

一个身影悄悄撤离,远远躲开。

但是梁景湛练武之人,目光如炬,却是看清楚了,当即瞳孔一缩。

然后,他转回目光,对着三口之家一笑:“我是山匪出身,这个大家都知道。”

他一开口,那群唧唧咋咋的百姓,当即不说话了,全竖起耳朵听。

“我娘当初是爹抢上山的,直到生我时难产而亡,也没有与娘家人再见一面,也没有留下什么遗言。”

梁景湛慢悠悠的说道:“您嘴里,说娘临死定的娃娃亲,这是哪里得来的消息?”

他虽然跟梁家两个兄弟相比,是差了点,但好歹也是大家出身,脑子不傻,怎么可能让这对夫妻占了便宜。

对方会引导百姓脑补,他也会!

正文 340不怕把胃给撑坏 那个女的,当即不知道怎么回答。

后面那些围观群众,也纷纷点头。

是呀,人家娘是抢上山的压寨夫人,死都没跟娘家人再见过面,娃娃亲又是哪里来的。

女的没想到面对刁难,梁景湛不急着将她们迎进去,反而站在门口掰扯娃娃亲的事情。

不都说贵人要脸面吗?

她有些恼羞,嗓门更大了:“虎子,你发达了,就不想认你舅舅和舅娘啦?”

顶着梁景湛迫人的压力,她就准备往地下一坐,要将对方不认亲人的白眼狼模样好好给大家说道说道。

然而还没等她坐地上,梁景湛一个眼色,门房迅速跑出去架住了她。

“因为自小没见过舅舅,也没吃过舅娘嘴里说的逢年过节送的礼,所以一时有些认不准。”

梁景湛的嗓门,也不小:“不过既然找来了,我自当好好招待,里面请!”

先带回家里,好好查是谁给他使绊子。

那一家三口,得意洋洋被门房领进长兴伯府。

梁景湛对青川点点头,青川当即悄悄退出来。

百姓见人被接进去,纷纷散去,还未走远,又听一人说:“谁家没个穷亲戚,看长兴伯对那一家宽厚有礼,不像那家人说的那么不堪呀。”

“没错,哪有还未登门,就先给人招麻烦的,定是有鬼。”

“乡野泼妇,大抵如此。”

“怕不是来碰瓷的吧?”

走开没走开的,听见这最后几句话,都是一怔,然后牢牢记在了心里,倒是将之前的非议,给淡忘了。

萧泽恒躲在角落里,攥紧了拳头。

没想到梁景湛警惕心这么高,刚被他煽动起来的闲言碎语,竟然被对方三言两语就打散了。

却说那一家人进了长兴伯府,四处乱看。

梁景湛不紧不慢的问道:“娘死的早,还不知道舅家姓什么?”

女的刚要撇嘴,男的一瞪眼,堆起了笑:“虎子,你外家姓万,这是你舅母邢氏,这是你表妹翠花。”

梁景湛一一扫过去,不冷不淡的点点头。

万翠花从边塞小乡村而来,第一次进京,第一次进大宅院,也是第一次见贵人,未免有些放不开手脚。

她没想过爹娘嘴里的山匪表兄,竟然这般的挺拔英俊,被梁景湛目光一扫,羞涩的低下头。

邢氏见女儿这般模样,又见长兴伯府雕梁画柱,眼珠子转的更快了。

“我说虎子,你娘死的早,可是你爹没给你说过?”她说道:“当时他来我们家送野味,可是提过你和你表妹的亲事。”

万翠花的脸,羞的更红,头垂的更低。

梁景湛无端想起刚才,近在眼前的杜筱玖的柔嫩红唇,对万家更是讨厌。

“可是当年,您并没有答应,不是吗?”

据青川说,当时爹确实提过,但是万家害怕,更不愿意女儿往匪窝里去,拒绝的很干脆。

后来原身的爹说了,必要给自己儿子,抢个官家千金做压寨。

当然不等他实现这个宏伟愿望,就在下山抢劫的途中,被官兵杀死了。

后来原身长大,因为容貌酷似其母,长的极为俊美,被老大的女人看上,反倒丧了性命。

梁景湛的魂魄,这才有机会附在其身上。

他利用前世所学,对付这些鲁莽山匪绰绰有余,不过半年,便收编了当年原身爹手下的人马。

他被大当家忌讳,处处压制打击,梁景湛的心自然也不在小小的云龙山。

借着大当家的打压,他假意挫败,将手里势力一点一点的送往济州牛掌柜处。

这才是他进京后,迅速组建暗卫和长兴伯府的中坚力量。

可是又是谁,这么无聊,费劲将原身的舅家,从乡里扒出来给梁景湛添堵呢?

毕竟原身的娘,难产死掉,过了十几年,早被人忘的一干二净。

邢氏不知道梁景湛的思绪,已经飘远了。

她听到梁景湛问,心里非常慌张,没想到那么久远的事情,梁景湛竟然知道。

她一撇嘴,说道:“虎子,当时你还是孩子,舅舅和舅娘不知道你性子如何,后来仔细观察,你是个好孩子不是?”

“哦?”梁景湛泛起冷笑,瞟了一眼邢氏:“你什么时候,上云龙山观察过我?”

邢氏当即不知道说什么了。

倒是那个万老汉,瞪了邢氏一眼,随即说道:“虎子,知道你心里怨舅舅没早点同你联系,咱们三辈子都是老实的庄稼人,那不是怕云龙山的人嘛;

你看你进京,我们也才知道,进来一看才知道你置办下这么大的家业;

不是舅舅说你,云龙山被官府清剿了,你一个山匪出身的人,别人不一定看得起你,朝廷肯定也防着你;

这回舅舅来了,有舅舅帮你看着家,回头你表妹做你正头娘子管理后宅,你放开膀子拼前程就是!”

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

梁景湛前世呆的圈子里,没有这么**裸贪婪的人;他重生后,也少见这种人。

一时之间,他被惊呆,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幸亏客房的院子到了,梁景湛停住脚步,和颜悦色:“这是你们的院子,先住着,一会我让下人给你们送些被褥和茶碗。”

小院子青瓦白墙,干干净净,没有一根杂草,可比乡下那个四处漏风的破院子强多了。

万家高兴还来不及,谁也没起疑心,也根本没有注意这是座靠近厨房,给下人住的院子。

一家三口争先迈进院子,左看右看喜欢的不得了。

万老汉想给梁景湛说句话,一回头人没了。

他忙问守在外面的青岩:“我那大外甥呢?”

青岩没好气的说道:“伯爷日理万机,带你们过来已经算是仁厚!”

他可不认为,这是梁景湛的亲戚。

青岩跟着梁景湛一年多了,从云龙山到京城,从没听他提起过有个舅家,更没见过舅家关心过梁景湛。

如今梁景湛发达了,什么猫呀狗呀都往跟前凑。

刚才万老汉那几句话,青岩听的鼻子都快冒烟了。

算盘打的可真好,感情伯爷拼命换的前程,全便宜他们家了。

邢氏一听青岩没好气,吊梢眼一挑:“一个奴才坯子,给我们摆什么脸色,回头让我大外甥撵你出去!”

正文 341鬼主意 青岩哼了一声,立在门口做门神。

邢氏还要说两句不好听的,万老汉将其拉住,使了个眼色。

一家三口进了堂屋,将门一关,头对头的商量事。

“老婆子消停点,没听说过那句话嘛:小鬼难缠!”万老汉说:“等咱们站稳了脚,再将这些不听话的小鬼,一个一个撵出去。”

“对呀,娘。”万翠花也说:“你这样闹,万一表哥不娶我,咋办?”

邢氏一瞪眼:“他敢,他要是不娶你,我就外面大街吆喝去,骂他陈世美。”

不信梁景湛不害怕,官还做不做了?

万翠花翻了个白眼,扭着身子说:“娘,如果表哥不娶我,做妾也行;你看这伯府多大,有吃有喝,怎么也比乡下强。”

“呸!”邢氏点了点万翠花的脑门:“瞧你出息,妾能有正头娘子厉害,到时候生的儿子,都不一定能分到家产。”

万翠花不说话了,想起梁景湛有棱有角的脸,这么个男人,哪怕给他做妾暖床,她心里也是愿意的。

邢氏训完闺女,往外看一眼,见无人,压低声音说:“老头子,我咋感觉这个外甥,跟那人说的不一样?”

那人说,山匪做了伯爷,肯定气焰上矮人一头,最怕别人坏他声誉。

结果这个便宜外甥一照面,那气质,就像天生的贵人。

想想自己那个畏手畏脚的小姑子,除了长的好看,可没这个气度。

邢氏又是撇了撇嘴,小姑子就是福气薄,被人抢山上糟蹋,生个儿子没看一眼就死了。

结果儿子大造化,进京做了贵人。

这以后的万贯家产,那不都是老万家的了,想想都美的冒泡。

邢老汉说道:“走一步看一步,咱确实是他亲人,要是他不认,回头有他好看!”

这话说出来,其实他心里也没底。

毕竟当时那人,只是给提了两句外甥进京做大官了,谁要是他亲戚,可沾老光了。

他们一家听了动心,晚上一合计,第二天就收拾细软来京里了。

途中认识了个好心车夫,一路送到长兴伯府门口,还给讲了京中贵人最怕什么。

因此,邢氏才一开始就在门口闹一场,先在气势上压倒对方,坏坏对方名声,不怕不乖乖将人请进府里。

至于娶自家闺女的事情,邢老汉看了眼万翠花,叹口气。

刚才他看了看外甥,凭那相貌,公主也能娶得,肯定不会看上自己闺女的。

但是邢氏不信邪,铁了心要将长兴伯府的一切,弄到手。

“不怕。”她说道:“咱就这一个女儿,没有儿子,外甥肯定不会怕咱们骗他家产;

那车夫不说了,京里贵人,都兴亲上加亲,娶个外人,肯定没有自家人放心。”

他们在屋里窃窃私语,哪里知道一切都被青岩听了去。

青岩悄悄撤了出来,心里暗笑,也不知道这一家人,哪里来的自信。

不一会,送被褥和其它生活用品的四个婆子来了,同青岩一点头,三个进屋,一个守门。

青岩见有人接了差事,第一时间往梁景湛那里去禀报刚才听到的话。

万家人第一次见这种丝绸的被面,摸来摸去,爱不释手,心里更加的认定,一定要将闺女嫁进来。

青岩禀报的时候,梁景湛正和杜筱玖用餐。

杜筱玖准备了一大堆吃的,本来是迎接梁景湛的,谁知道来了不速之客。

梁景湛坐在桌子前,简单的给杜筱玖说了万家的事情。

杜筱玖也惊呆了:“那么大的……脸呢?”

竟然想整个吞了长兴伯府,不想想自己有那么大的胃吗?

她对万家人,还未见面,印象就差到极致。

本来还想着,若真是山匪的亲戚,作为补偿,也会待他们好。

哪里知道,对方野心不小。

“梁哥哥,不需要我帮你怼过去?”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杜筱玖很久没怼人了,业务不能让它荒废。

梁景湛却摇摇头:“不用,我已经将他们锁在旁院,根本出不来。”

对没有能力到眼前蹦跶的人,实在没必要费神去对付。

他要先查清楚,背后到底谁使坏,弄这么一家子进京恶心他。

想起刚才府门口看到的身影,梁景湛目光冷了冷。

等到万家反应过来,自己一家被变相软禁,出不去院门的时候,梁景湛已经进宫参加自己的庆功宴了。

邢氏本来,想带着闺女出去转悠转悠,提前看看伯府四周。

谁知道院门被上了锁,那些婆子立在门口,跟门神一样,翻来覆去就一句话:“伯爷说了,没查清楚你们身份之前,不放人出去!”

还是道行太低,没跟贵人打过交道。

邢氏当即气的破口大骂,哪知道那些婆子像聋了一样,根本听不见。

邢氏使劲拍门,骂的一声比一声高,都不带重样的。

正在园子里消食的杜筱玖,听到响动,领着小玉就走到不远处。

她倾耳听了一会,皱眉说到:“这样下去,咱们耳朵可受罪。”

“可不是,还想回去睡会觉呢。”小玉也烦。

杜筱玖转了转眼珠,对小玉说道:“走,咱去厨房!”

小玉一愣:“去哪里干什么?”

这几天姑娘研究什么饼干,没少祸害面粉,后厨的管事赵婶子看见她就牙疼。

杜筱玖却不解释,一脸神秘领着她径直去了后厨。

赵婶子此时无事,正听邢氏骂的欢。

离老远,她就看见了杜筱玖,忙吩咐左右:“赶紧把面粉全锁进柜子里!”

虽说她们是伯府下人,领的月银吃的食物,都是长兴伯府的。

可赵婶子实在人,就是看不得别人浪费粮食。

虽说杜筱玖那些没配成的面粉,最后也都被赵婶子烙成葱花饼啥的,下了每个人的肚子。

可挡不住天天吃呀,嘴里都腻歪了。

赵婶子等杜筱玖走进了,迎上去,堆着笑说:“姑娘,今天面粉不够了,晚上还要蒸馒头呢。”

“不想吃馒头。”杜筱玖凤眼一挑,眸子流转,看的赵婶子一下子失了魂。

杜姑娘,长的真好看,脾气又好,若是能嫁给伯爷,真是天作之合。

不过,再好看也不能糟蹋粮食,主子也不行!

一想起柜子里的面粉,赵婶子立刻恢复清明,咬紧了牙关。

杜筱玖也不揭穿她,笑着问:“赵婶子,今个儿厨房里可有猪肉?”

“有的有的。”只要不打面粉的主意,赵婶子就放了心:“前个儿买了两头猪,还有一头活的和半扇排骨呢。”

不过她很好奇,姑娘这是又准备干什么?

看那神情,要搞事呀!

正文 342对阵从来没输过 “活猪杀了,剁馅!”杜筱玖吩咐的特别干脆:“大家这几天辛苦,今晚上,咱们吃饺子,大葱猪肉馅的!”

赵婶子乐了,谢天谢地,姑娘终于不研究点心配料了。

杜筱玖拦住她,往万家人住的院子一指,赵婶子也是玲珑人,当即明白什么意思,捂嘴笑着就去喊人。

就喜欢跟聪明人说话。

杜筱玖心满意足,命小玉取了摇椅和茶水,找了个适合观战的地,等众人将一切准备就绪。

邢氏骂的起劲,渴了有万翠花给递茶送水,怕什么!

想她当年仗着有山匪姑爷,骂遍万家沟没有敌手。

她饮口茶,刚要放开嗓子重新骂,力求伯府外面的街道都能听得见。

谁知道还没开嗓子,猪的惨叫传来,吓得邢氏手一震,差点把杯子给扔掉。

咋个杀猪,还杀到她院门口来了。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好不容易捂着耳朵,等猪的嚎叫过去,邢氏打起精神张嘴就骂。

结果没骂两声,“咣咣咣咣”,院门口又剁起了肉馅,还不是一个案板。

万翠花从门缝里一看,吓得回头就叫:“娘,一排案板,对着咱们院门口剁肉馅!”

邢氏头一晕,咬牙说道:“谁出的馊主意,以为这样就能将老娘的声盖过去了?”

她别上劲了,还真就不服气。

院子里叫骂,外面剁肉馅。

“我x你娘的眼……”

“咣咣咣咣!”

“俺把你这没良心的……”

“咣咣咣咣!”

“狗x的……”

“咣咣咣咣!”

邢氏一个人嗓门再高,也敌不过门口一溜的案板“咣咣咣咣!”

每次她张嘴骂人,外面剁馅的人,好似踩着节奏,剁的越发起劲。

没一会儿,院子里头的茶水都被邢氏喝光了,外面剁馅的厨娘,却是越战越猛。

邢氏累的筋疲力尽,再没一点战斗力,而外面的厨娘,这才刚剁了半扇猪。

杜筱玖乐的哈哈直笑,好久没见过这么精彩的场面了。

有帮手的感觉,就是比自己亲自下场撕爽快。

要考虑考虑,在京里收小弟了,杜筱玖心想。

等到邢氏那边再无动静,她一挥手:“散了,回去和面包饺子,留着余下的,明天再战!”

院子里的邢氏,听得清清楚楚。

一个清脆的女孩子声音,在院外指挥着这些人,还说什么明天接着干。

她白眼一翻,第一次因为骂人,累晕过去。

晚间,守门的两个婆子送进来三大碗饺子并一瓶醋。

其中一个绿褙子的婆子,笑着说道:“得亏万家婶子有劲,给咱们厨娘喊号子,今个儿这馅呀,剁的特别劲道!”

另一个青色褙子的,附和道:“没错,我家姑娘说了,好歹是客人,饺子必须管够!”

邢氏气的想将饺子扔出去,但是中午都没吃东西,又骂了一下午,这会儿可是饿坏了。

她眼睛死死盯着,那三大海碗热气腾腾的白面饺子,牙都快要磨没了。

万老汉唉声叹气,他就知道,长兴伯府不是那么好进的。

只有万翠花,从两个婆子嘴里,听出另一层内容。

她惊讶的问道:“姑娘?伯府里有姑娘?”

绿褙子的婆子,哼了一声,语气极为骄傲:“可不是,我家姑娘是伯爷的未婚妻!”

这话可没错,今天伯爷一回来,就跟杜姑娘在夹道里搂抱,她可是亲眼瞧见的。

普通表兄表妹,也没那样呀,所以肯定要成亲的。

伯府里的下人,都喜欢那个笑嘻嘻的杜姑娘;也心知肚明,只有面对杜姑娘,一脸苦大仇深的伯爷,才会露出那对好看的小酒窝。

谁不喜欢主子们,成天欢天喜地的,带动着下人们干起活来都带劲。

万翠花手里,帕子都要拧烂了,不相信的问:“表弟,有未婚妻?”

也是了,那么俊美的一个少年,又身处高位,定会有姑娘先占住的。

邢氏却不开心了,刚咬了半口的饺子吐出来,怒道:“他跟我闺女定了娃娃亲,怎么还能有别的未婚妻!”

谎话说百遍,自己都信了。

邢氏如今深陷在万贯家财入我怀的美梦里,怎么可能接受那么残酷的现实。

青色褙子的婆子,冷笑:“伯爷可是一进京,就带着人姑娘的;

你说定娃娃亲,就定娃娃亲,有信物吗?伯爷自己认吗?”

还没攀上亲,就在伯府门口败坏伯爷名声,可把府里这些下人给气坏了。

咋有那么不要脸的人呢,呸!

当初梁景湛挑仆人,吸取了梁秀秀的教训,只求一点:老实本分、淳朴良善。

因此伯府下人不多,也没受过多大训练,相比别的府邸,甚至少的可怜,但都是很朴实的人。

至于忠心,在梁景湛赏罚分明,虽然入府时间短,但是都喜欢伯府的氛围,代入感很高。

因此他们对坏梁景湛名声的万家,实在没什么好感。

更别说白天邢氏一骂成名,刷爆了这些下人的恶感度。

邢氏也心虚。

信物?

没有。

梁景湛认不认?

肯定不认呀。

要是认,会把他们锁在院子里,不让出去?

邢氏悲从心中来,香喷喷的白面饺子也吃不下去了,捂着脸扮可怜状,嘴里不停的咒骂梁景湛狡诈寡义。

两个婆子可不管万家怎么哭,送了饭,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专门出去又锁上了院门。

万翠花跌坐在椅子上:“爹,娘,这事咋办?”

万老汉也没办法,门锁着,他想出去找梁景湛说理,也是不成的了。

宫里的庆功宴,很是成功。

文家不在,萧家倒了,那些追随两家的大臣,就是看不惯,没接到指示前,也不能多说什么。

左仆射李老,大病初愈,红光满面,当着永明帝的面,用华丽的辞藻大大赞美了梁景湛一番。

听的梁景湛耳朵都红了。

这些文人的嘴皮子,骂人的时候,能将对方喷的怀疑人生;赞美人的时候,又将人捧的真以为自己是天神下凡。

可惜当初梁家灭门,朝中文人对梁家是如何的口伐笔诛,梁景湛对这种人实在没办法喜欢。

一顿庆功宴,梁景湛喝的脚步轻快,走起路来飘飘的,好似神仙。

散了宴席,梁景湛踏出景元殿,踩着一地的月光,往宫外走。

一想起家里那个明珠般的女子,梁景湛的忍不住的咧嘴笑。

不知道的人,只当他受了永明帝的赞美,心里高兴。

静立在拐角的安然公主,也是这般想的。

正文 343拦路 六月的天,夜里其实也是微凉。

一阵轻风吹过,不知哪里飘来的花瓣,落在梁景湛的肩上。

安然公主仅带着一个信得过的宫娥,从拐角处慢慢走出。

景元殿的喧闹,透过层层宫殿,落在安然公主的心上。

她知道,白天那个神采飞扬的少年将军,正在喝属于他的庆功酒。

安然公主瞒过母后,瞒过同宫殿住着的文锦茵,绕开看守宫门的嬷嬷,盛装华衣,只为让他看一眼。

安然公主的眼眸亮的犹如暗夜里的一束光,面前一身墨色锦衣,容颜清俊,唇角来不及收回笑意的少年郎,荡漾在她的心头。

梁景湛慢慢立住,笑意换作了警惕,周身的暖意渐渐冰冷。

大半夜,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女,突然拦住去路,眼神亮的吓人。

梁景湛当然不觉着,这是偶遇。

“长兴伯,实乃我朝之栋梁!”

安然公主想了半天,才挤出这么一句夸赞的话。

一说完,就羞涩的低头,静静看着地上反射的白月光。

梁景湛的影子,因为宫墙上挂的灯笼,被拉的老长。

安然公主的脚,在裙子底下,悄悄踩住了那影子。

长兴伯,实在是被山匪的名头,埋没了珍贵。

安然公主只觉着,之前自己以出身取人,实在是大错特错。

文家那个侄女,不会胆大包天大半夜出来,梁景湛打量了对方同永明帝相似的眉眼,知道这就是安然公主。

梁景湛闹不懂对方的意思,却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公主殿下,是要去景元殿吗?”梁景湛微醺的声音,有些嘶哑。

安然公主的心,跳的更快了,声音微微发颤:“是的,本想去看着父皇,别让他喝太多酒。”

梁景湛点点头。

永明帝今天状态不好,庆功宴上,他也是拿酒杯沾了沾唇,并没有如他人一样畅饮。

梁景湛又要抬脚了,他想早点回去,也不知道杜筱玖等没等他。

他心里一暖,低头浅笑。

安然公主鼓足勇气挑起眼睛,就看到了梁景湛的浅笑。

也不知怎地,她脑子一热,忘了身为公主的骄傲,脱口而出一句话:

“长兴伯未曾婚娶,做我的驸马可好?”

“”

周围空气,全部静止。

安然公主说出口后,才反应过来。

但是慌张只是一瞬间,随即她就昂起了头,眼睛亮的吓人,对梁景湛的势在必得之心,渐渐浮上了面。

她是永明帝唯一的女儿,大楚朝最璀璨的明珠,梁景湛一个山匪出身的新贵,自然巴不得跪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跟在她身后溜出来,一直垂着头不知公主到底要干什么的宫娥清梦,脸都吓白了。

梁景湛的酒意,终于一点一点消散,眸子里满是清冷和寒意。

偷偷看过去的清梦,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身子往后缩了再缩。

安然公主久等不到答案,脸色的笑意也挂不住了。

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想她堂堂一个公主,第一次红鸾情动,第一次表白,竟然

“长兴伯为什么不回答?”

安然公主朝前一步,身上的幽香直冲梁景湛鼻子里。

他打了个喷嚏,心生厌恶,后退一步:“对不起,我有未婚妻!”

这下子,轮到安然公主惊呆了。

怎么可能?

她可是让人专门出去打听过的,这个小山匪,根本没有婚约在身,所以她才弃了矜持,来这里候着。

安然公主脑子乱哄哄的,脸上带着怒意:“她是谁?哪家的贵女?”

敢跟她抢人,明天就让父皇罢了她家的官!

梁景湛抬起头,透过安然公主,看向远方:“她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会娶你!”

他可没忘记,梁家一百条人命,是大楚皇帝下的令。

他愿意做永明帝的棋子,那是因为自己力量不够强大到揭竿起义。

如今的永明帝和梁景湛,是因为有着共同的对手,才互相利用。

等除掉文家,永明帝会不会过河拆桥?

大楚的皇帝,自来凉薄自私,梁景湛可不会如父兄一样愚忠。

帮着永明帝,也要防着他。

梁景湛呵呵一笑,再不理眼前莫名其妙的安然公主,加快了脚步往家里去。

安然公主脸色煞白,摇摇欲坠。

清梦赶紧上前扶住她,担忧的喊了声:“殿下?”

一行泪,从安然公主眼角流出,她掐紧了清梦的胳膊:“今夜的事情,要是我从别处听说,你就不要活了!”

声音阴冷,清梦后背升起一股凉意,不敢再说话。

这段插曲,彻底败坏了梁景湛的心情。

出了宫门,骑上马,他才透了一口气,阴晦不明的回头望了眼皇宫。

这样的表白场景,他还是梁三爷的时候,见过。

大楚朝的公主,多是烈性,对感情飞蛾扑火般的执着,梁家有两个人,都深受其扰。

青川从暗影中出现,有些惊慌:“公子,你终于出来了。”

皇宫大内,他们这些伯府护卫是进不去的。

天大的事情,也只能在外面候着。

梁景湛见他慌乱,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莫不是万家人不老实,冲撞了杜筱玖?

“萧乾死了!”青川说道。

梁景湛猛的勒住马,不敢相信:“怎么死的,什么时候?”

他不是好好在牢里呆着,等太后生辰一过,再开审吗?

青川说道:“就在刚刚,属下看到平津候的人进宫报信了。”

刑部大牢,同景元殿一墙之隔,近的很。

早不死晚不死,偏偏他回京后的庆功宴上,萧乾就在苍蝇也飞不进去的刑部天牢,出了事。

这是有人见不得他春风得意,给的警告。..

或者说,是要杀人灭口,堵死梁景湛所有为梁家翻案的路。

梁景湛手里,萧乾买通张宫的信件,还没有在关键时候拿出来。

他怎么就死了?

梁景湛捏紧了拳头,他死了,梁家的冤情可怎么翻!

他的表情,严肃的吓人,眸子里渐渐现出阴狠之色。

“青川。”他喊道:“文之水来京了吧?”

青川从暗影中走出:“已经在路上了。”

“动手吧!”梁景湛冷冷吐口。

正文 344与你肩并肩 永明帝砸烂了景元殿里,能看见的所有物件。

此刻的景元殿,所有人都散去,连伺候的宫娥太监,也被撵了出去。

只有平津侯,单膝跪在殿中央,垂头不语。

等永明帝发泄完,坐回龙椅,才冷冷问道:“谁动的手?”

“还没查出来。”平津侯答道。

永明帝沉默良久,才冷冷一笑:“不用查,朕也知道是谁!”

平津侯说:“是臣没有办好差事,请万岁责罚。”

“只有被贼惦记,没有千年防贼的。”永明帝叹口气:“也好,正巧看看他的本事。”

若是这点风波都抵不住,那就不要浪费精力在一个无用的人身上。

见平津侯还跪着,永明帝神色一暖:“恒之,起来,你我不用行君臣之礼。”

“君臣之礼不能废。”平津侯一板一眼,说的正经。

永明帝眸子里闪过愧疚,亲自下去扶他起来:“恒之,不要活的那么死板。”

若是没有当初的事情,若是没有那个女人的野心。

他和恒之,也不会变的这般亲密又疏离,利用又愧疚。

到底不一样了。

梁景湛却没有因为萧乾的死,而急躁不安。

回到家,感情落到实处,又安排了一些事情,他终于能睡个好觉。

等到第二天的太阳照在身上,他伸了个懒腰,闭着眼睛翻了个身。

然后,梁景湛感觉到了不对劲。

床前坐了个人。

警觉性让他猛的睁开眼睛,一跃而起将手伸了过去。

“梁哥哥!”杜筱玖脖子被掐住,只来得及说这三个字。

梁景湛这才清醒过来,松了一口气,放开她问:“你怎么进来了?”

杜筱玖却没说话,红着脸垂下头,眼神从上看到下,最后停在梁景湛的胸膛上。

梁景湛被热灼的目光给烫着,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只着了件亵裤,其它地方全裸漏在外。

“……”

梁景湛慌忙返回床上,拉起被子将全身裹了个严实,臊的脸都不敢朝外扭。

“你,你怎么来的,怎么出去!”

他是真生气了,青山怎么当差的,为什么放杜筱玖进他的卧室!

不知道女孩子的名声,很重要吗?

这要是传出去,杜筱玖还做不做人?

哪怕……

哪怕以后成了亲,这种事也会让人对杜筱玖,产生极为不好的印象。

他偷偷朝外看,发现杜筱玖转身,弓着腰往窗户上爬。

梁景湛惊慌的回头:“你干什么,别摔着!”

杜筱玖回头:“你不是让我怎么来,怎么去?”

“……”

真要被这丫头气死了有没有?

梁景湛决定,不能给她好脸,蹬鼻子就上脸了这是!

“下来!”梁景湛黑着脸:“成何体统,从正门走出去!”

杜筱玖笑嘻嘻的,将挂在窗户上的腿收回,故意又上下扫视梁景湛一番,这才迈腿出了卧室。

等外面没了声音,梁景湛迅速起身穿好衣裳,梳洗完毕,对着铜镜前前后后照了一遍,才出了门。

明间里,八角桌上早已经摆上了热乎乎的早食,杜筱玖见他出来,这才开始盛粥。

梁景湛心里一暖,黑着的脸终于有了裂纹。

他过去坐下,接过杜筱玖递过的碗,又夹起一个包子,一句话不说就开吃。

杜筱玖托着腮帮,笑盈盈的看着梁景湛吃东西。

哪怕三口一个大包子下去,梁景湛吃相也不难看,再配上早上那一身的腱子肉,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秀色可餐”?

梁景湛头埋的更深,不敢同杜筱玖目光对视。

昨天,他好似同杜筱玖,互诉衷肠了?

梁景湛恍恍惚惚,拼命的往嘴里扒饭。

这个时候,远处“邦邦邦”的声音,透过几重院落,传进梁景湛的耳朵。

杜筱玖叹一口气。

真是的,这个时候应该配丝竹乐器,剁肉馅算什么事?

她越发讨厌被锁起来的万家人了。

“梁哥哥,听说小山匪的未婚妻来了?”杜筱玖问。

梁景湛一口包子没咽下去,全喷了出来。

他抬起头,发现杜筱玖一本正经,忙解释:“他并没有什么未婚妻,我到时,他最后一口气已经咽了。”

幸亏屋里没有其他人,否则根本不明白梁景湛说的什么。

不过杜筱玖听懂了,她笑道:“这一家人,倒是有趣的很。”

昨天邢氏骂的累晕,今天早上起来吃过饭,又恢复了战斗力,开始叫骂。

若不是怕被街上的人听见,杜筱玖也不理她。

总归被骂两句,并不能少二斤肉。

只可惜厨房靠近大街,锁万家的院子也靠近大街,邢氏那么能骂街,总有一两句飘出去,对长兴伯府不利。

剁点肉馅,盖过对方的叫骂,还能吃上饺子、包子、馅饼、火烧和肉盒,改善大家的伙食。

对杜筱玖来说,一举两得。

可是剁肉馅,也需要力气的。

邢氏不累,杜筱玖还心疼厨娘们呢。

所以她问道:“你打算如何安排万家?”

小山匪的亲戚,若是太过苛刻,总觉着对不起原身;但是任万家继续作妖,对梁景湛又太不公。

梁景湛也知道这个道理,默了默,说道:“总要查清楚,什么人在背后捣鬼。”

杜筱玖眸子闪了闪,心下了然。

她昨天就听小玉说了,万家以前是不认山匪这门亲戚的。

他们突然找上门,定是受了外人蛊惑。

背靠一个发达的外甥,甚至有可能成为一家之主,只要万家有点私心,都会有歪念的。

又是谁,这么无聊,背地里行妇人之计?

杜筱玖一手托着腮,一手在腰间,无意识的抚摸着那半枚玉佩。

她不是没想过上回定北王府去认亲,但是,总要查清楚当年,自己到底是如何走失在济州码头的。

杜筱玖垂下眼帘,画像和玉佩,先不让梁景湛知道,给他徒增烦恼了。

萧乾死在天牢里的消息,小玉一大早从街上回来,就告诉了杜筱玖。

梁景湛眼下,怕是麻烦缠身,无暇顾及她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自己的事,自己来做。

都说女子要小鸟依人,温柔体贴。

可是杜筱玖不愿意,她不愿意成为梁景湛的负担,也不愿意毫无用处。

她要同梁景湛一样,长成参天大树。

根,紧握在地下;叶,相容在云里。

正文 345栽赃 自永明帝登基以来,一直无甚大事的朝堂,终于吵成一锅粥了。

永明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上,面无表情,目光隐晦。

这些人,从大朝会吵到小朝会,一直没有消停。

不过死了一个萧乾,就让他们群情激动?

永明帝自然是不信的。

没有利益,谁会为了阶下囚,多费口舌。

他不愿意坐这帝位,却被一群有私心的大臣裹挟着,走进了权利争斗的中央。

他站在高处,望着这些群臣跪拜,心里对权势的厌倦,与日俱增。

困在宫殿里的,岂止那些后妃,还有皇帝。

不是谁都愿意,做那孤家寡人的!

他想抛下一切,不看这些虚伪之人的假面。

但是,走之前,必须将他最恨的两家,狠狠踩在脚下,碾压!

这两家不死,他就忘不掉因为他们的野心,自己付出的代价。

永明帝目光看向武将队列里,那个沉默不语的少年。

他知道对方是梁家人,只是不知道是哪一房的。

真是天赐给他的利器。..

永明帝想起案头,那封密奏,嘴角泛起一丝讥笑。

秋后的蚂蚱,还能蹦哒几天?

没多少时间给你们了。

堂下众人,争执的不可开交,突然听到头顶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右仆射眉头紧蹙,慌忙问道:“万岁,可是身体不适?”

争论之声,终于消停,终归宁静。

半响,永明帝才开口:“无事,众卿可商讨出结果了?”

众人面面相觑。

永明帝做王爷的时候,本就是透明,是因为妻族崛起,才被人关注到。

原来除了那些出身高贵的王爷,还有一个如尘埃般的存在。

随后两年,文家和萧家联手,粉碎了种种障碍,将永明帝送上龙椅。

群臣深知萧家和文家的势力,纷纷站队。

如今萧家的领头人萧乾,突然倒了,家里后继无人,另一家就慌了。

他们争论多天的话题,无非是萧乾死的责任,在谁身上。

刑部是平津侯在掌管,永明帝既然发了话,留着萧乾以后再审。

平津侯自然不会动萧乾。

可是刑部天牢里,萧乾非正常死亡,这口黑锅,总要有个人背。

那么,谁跟萧乾矛盾最大?

在文家地盘走了一圈,全身而退的梁景湛,就成了大家的目标。

梁景湛没有背景,没有根基,又能走多远?

谁都知道,再没有皇帝的宠爱,不可靠的

“万岁。”大理寺卿出列:“此案大理寺、京兆尹衙门、刑部三堂会审,萧仆射被人毒死在天牢,可恨对方太狡诈,并没有留下蛛丝马迹。”

永明帝气笑了:“你们争论半天,朕以为你们早有证据和目标了呢。”

他轻飘飘一句话,大理寺卿后背瞬间湿透。

一个被架空的皇帝,能拿他怎么样,只要跟着文家走,顶住皇帝压力,必会再上一层楼。

那个萧乾,当年不就是跟文家联手,才位极人臣的吗?

大理寺卿咬紧牙关:“万岁,没有证据,但是臣有怀疑对象。”

“哦?”永明帝意味深长的发出一声感叹:“谁?”

大理寺头眼睛余光往两边队列一扫。

平津侯一身朝服立在武将最前头,眯着眼睛不知道再想什么;右仆射怒气匆匆盯着他看。

而那个梁景湛,却似笑非笑,挑衅的看着他。

大理寺卿脑子里,升起一股怒气。

平津侯出身高贵,同永明帝是自幼的情分,手腕了得;右仆射花甲之年,文臣之首。

这两个人给他脸色,也就罢了,毕竟资历在那摆着。

梁景湛算什么东西,一界山匪,顶着那个罪臣梁三郎的名字,到京里来兴风作浪。

难道要让这种人,压在自己头上?

大理寺卿寒窗苦读十年,一路摸爬滚打,才坐到这个位置。

他有自己的骄傲!

“万岁,听闻当初将萧家告上公堂的妖女,就在长兴伯府住着!”

大理寺卿说道:“那妖女同长兴伯关系非比寻常,又与萧家有旧怨”

他话没说完,就被梁景湛打断:“大理寺卿,是想说我杀了萧乾?”

“”

大理寺卿一时断了思路。

梁景湛颇有些不耐烦,再一次问道:“你绕老绕去,不就是想说我杀了萧乾!”

说他就说他,偏要把杜筱玖扯出来,还一口一个“妖女”。

梁景湛只觉着这些人,当真可恶。

大理寺卿迅速回神,冷冷一笑:“我什么也没说,长兴伯心虚了?”

梁景湛“哼”一声:“什么时候,大理寺不要证据,而是凭着臆想给人定罪了;

若是这样,我记得还有一种说法,人死后谁获利最大,谁就是凶手;

据闻大理寺卿的岳丈李侍郎,很想坐左仆射的位置,说不准是你近水楼台,帮岳丈扫清障碍呢。”

论嘴炮,梁景湛也不差。

前世里,为逃脱父亲惩罚,他可没少从梁秀秀那里学歪理。

只不过十年的逃亡,多是一个人熬过一个个寒冰彻骨的夜晚,倒是越来越不喜欢说话了。

大理寺卿听他竟然将锅,往自己身上砸,当即气的头上冒烟:“胡言乱语!”

梁景湛不急不躁:“都是跟大理寺卿学的,想栽赃我,好歹拿出实用的证据来。”

这么多天了,连个栽赃陷害的证据,都没准备好,还真是高估了这些人。

大理寺卿头上全是冷汗。

他难道不想做假证?

可是平津侯第一个进的天牢,他说没证据,那就是什么也没有。

大理寺卿心里一动,看向平津侯:“平津侯,是你的人第一个到现场的,难道一点证据也没发现?”

眯着眼睛的平津侯,终于睁开眼睛,凌冽的扫过大理寺卿:“没有!”

“天牢苍蝇也飞不进去,萧乾好端端被毒死,毒药哪里来的?”

“不知道。”

“之前可有人来探望萧乾?”

“不曾有。”

“萧乾的饮食,可有什么发现?”

“没。”

平津侯总是惜字如金,不是“没有”,就是“不知道。”

大理寺卿气的一点办法也没有:“平津侯就是这么掌管刑部的?”

一问三不知。

“嗯。”平津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

梁景湛不好对付,可是论气人的本事,平津侯更胜一筹。

正文 346这锅必须盖你头上 大理寺卿还想说什么,永明帝突然开口:“够了!”

大理寺卿当即不再说话。

他就知道,一旦将平津侯拉下水,永明帝肯定要出言阻止。

可是这不正从侧面说明,梁景湛远没有平津侯,更让永明帝看重?

大理寺卿眼珠子转了转,退回队列,同周围同僚交流了个眼神。

此事还是没有争论出所以然,但是因为大理寺的提名,一部分人突然向梁景湛发难。

“万岁。”兵部尚书走出队列,慢悠悠的说道:“萧乾死在庆功宴那一夜;

每个人出宫时间,都有守门侍卫证明;

那一天,长兴伯从景元殿出来走出宫门,这期间,似乎时间用的有些久。”

景云殿离宫门最近,不过半柱香的功夫。

最关键的是,刑部天牢,也离景云殿最近,紧一墙之隔。

梁景湛是武将,飞檐走壁不在话下。

这些话,兵部尚书全没说,但足够大家配合大理寺卿的话,进行脑补。

梁景湛握紧了拳头。

那被安然公主耽误的一炷香时间,莫非对方已经得知,笃定他不会说出去?

这些人,咬死了要给他定罪!

梁景湛匆匆,看了眼龙椅上的永明帝。

长长的冕旒,挡住了对方的表情。

对方不说话,就是让自己处理了?

刚才被梁景湛点名的李侍郎,也走出队列:“万岁,长兴伯行踪可疑,又不能证明其身,求万岁让其去公堂,给个说法。”

“请万岁下旨,让长兴伯过堂!”

“请万岁下旨!”

众臣纷纷出列。

只有右仆射和户部尚书等人,瞪着眼睛看这场闹剧。

也不知过了多久,永明帝才开口:“此事回头再议,朕累了。”

说完,他又咳嗽不止。

李侍郎跪着朝前一步:“万岁要包庇罪犯吗?”

永明帝大怒:“放肆,朕的臣子岂能随便你定罪!”

这句话,听着是袒护,其实将梁景湛直接送上了风口浪尖。

跪着的那些大臣,更是不满了:“求万岁明察!”

李侍郎说的更是掷地有声:“万岁若是执意不肯,臣等跪在宣武门不起来!”

“想跪,就跪着吧!”永明帝扔下这句话,就拂袖而去。

司礼监掌印太监忙喊了声:“退朝!”

李侍郎仰头高呼:“臣等宣武门,等万岁回心转意!”

喊完,他带着人起身,看也不看梁景湛一眼,就朝宣武门走。

宣武门,是皇宫的正门。..

上次一群人跪在宣武门,还是大齐亡国之君,放纵祸国妖妃鞭打大儒,羞辱学子。

永明帝刚登基,什么大作为还没展现。

这些人宣武门一跪,等于将永明帝钉在史书的耻辱柱上。

右仆射摇摇头,也不敢跟梁景湛多说话,谁知道永明的想法。

户部尚书,是看平津侯眼色的。

平津侯走近梁景湛,匆匆说了句:“自己解决”

之后,便负着手,自顾自的走了。

余下的人,有漠然的,也有同情的,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梁景湛顶着这些人的眼光,出了宫门。

李侍郎等人,纠集了小半个朝堂的官员,果然跪在宣武门。

见梁景湛出来,李侍郎和大理寺卿冷冷一笑,呸了一声。

一个山匪,没有大功,妄想爬在他们头上,做梦!

梁景湛面无表情,好似没有看见这群人一样,上马,扬起尘土一片。

“咳,咳,咳”李侍郎等人,被尘土呛的灰头土脸。

大理寺卿狠狠说道:“竖子,等着!”

御书房里,永明帝有一下没一下,摩挲着自己最爱的红玛瑙扳指。

平津侯走进来,屋里伺候的宫女太监,自动退了出去。

永明帝头都没抬却,轻轻一笑:“恒之,你来了。”

平津侯立走到案前,想了想,说道:“万岁当真不管他?”

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万一真被那帮家伙咬伤,真是惜的很。

永明帝说道:“怎会不管,他可是刚刚给朕一份大礼。”

就凭这份大礼,本想不管的永明帝,也要给梁景湛些体面。

平津侯自然知道这份大礼是什么,并没有问。

他说道:“万岁,萧乾的案子,臣有眉目了。”

永明帝笑:“大理寺卿问你时,怎么不说?”

“说不得。”平津侯道:“万岁明明也知道,是谁下的手。”

永明帝站起身,望向鸣翠宫:“那个女人,向来有壮士断腕的决断,可惜,嫁给了朕。”

他也说不上什么感情,厌恶多过惋惜。

平津侯将证据,从袖子里抽出来:“臣的属下,第一时间发现萧乾不对,当时在那里发现了长兴伯的东西。”

上官太后派了人过去下毒,但是五次三番都失败了。

最后一次,却是相当的顺利。

因为文皇后,知道萧乾再无可能翻身,为防止对方说些不需要说的话,她派人替上官太后的人,扫清了障碍。

平津侯得了永明帝的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总归萧乾本就是不打算留的,多钓几条鱼也没错。

可以说,萧乾的死,永明帝、上官太后和文皇后,都是乐见其成,而且相继出了力。

只是没有想到,梁景湛在景云殿耽误的时间说不清;也没有料到,文皇后存了心要陷害梁景湛。

栽赃陷害的手段,可以说很低劣,但是对梁景湛处的位置来说,却很有用。

一个嫌疑犯,自然不会再被重用。

清闲下来的一段时间,总能让人找到办法,悄无声息的摁死。

平津侯叹口气,那些人,还是低估了梁景湛的力量。

起码他就知道,梁景湛手里有一只,从云龙山下来,堪比正规军的护卫队。

还有那个因为在南方,帮助梁景湛渡过粮食难关,被其上报功绩,永明帝赐为皇商的牛掌柜,真的只是牛掌柜吗?

宣武门外那些人,蹦跶的再高,也不过是给人挠挠痒而已。

永明帝听到他的叹息,微微一笑:“臣知道文家笼络群臣,却不知道,笼络了朕这么多大臣。”

小半个朝堂呀。

再加上那些随风倒的墙头草,大楚的江山,到底是谁的?

也是呀,这个龙椅,本就是文家帮助他夺来的。

永明帝讽刺的一笑,也不知道是笑自己,还是笑文家。

他将文案上的密奏,往平津侯怀里一扔:“将其,透漏给朕的皇后看看吧。”

正文 347要了好多护卫出门 文皇后在翠鸣宫里,不停的踱步。

昨天如意夫人说,哥哥出了庆州城,准备进京了,侄子却留在了那里。

给一个无实权的太后贺寿,文家家主亲自来,已经算是天大的脸面。

文皇后自然不会多想。

只是她现在的心里,莫名不安,慌的她坐也坐不住。

派出去的宫人,已经传来消息,说李侍郎和大理寺卿,已经按照计划行动了。

宣武门死谏,只要永明帝不想在史册上留一个昏庸之名,他就必须交出梁景湛。

文皇后面容狰狞,咬牙切齿。

早知道一个小小山匪,能从文家身上咬下一块肉,当初永明帝封赏的时候,她就该像现在这般,让人在宣武门外跪着!

“娘娘!”内侍丁一,小跑着进来。

他手里,还捏着一封信。

文皇后坐回凤椅,拿眼神示意。

丁一将信亲自交到文皇后手上,小心翼翼说道:“娘娘,这是御书房里偷出来的。”

文皇后目光一凛,扫过丁一。

丁一忙解释:“御书房一个小太监,是奴才的老乡,受过奴才恩惠,这是他倒灰时,从没烧尽的灰尘里捡的。”

文皇后搭眼一看,果然是半封残信,周边还有未尽的灰,带着丝热意。

她带着指套的长指甲,小心将信拨开,刚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丁一!”她声音发颤:“这真是御书房里来的?”

丁一点头,也是一脸的哭丧:“没错娘娘,奴才不敢耽误,一拿到就给您送来了。”

“呀!”文皇后一把扫落旁边的茶具,然后捂住的脸,浑身发抖。

若灵见状,忙吩咐了宫人将打碎的瓷片收拾了,然后带着所有人退了出去,静静候在大殿门口。

安然公主和文锦茵,有自己的宫殿,出去却是要绕过鸣翠宫的。

文锦茵昨天被如意夫人接回家去,说是文之水要来京里,回家帮着料理家事。

安然公主领着清梦,小心翼翼绕开鸣翠宫,出了夹道,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转头问道:“你消息可是打听清楚了?”

上一次,没有说清楚长兴伯已经有了未婚妻,害她丢了大人。

清梦忙答:“打听清楚了,那个假的萧家女,如今就住在长兴伯府。”

这是从殿前太监嘴里得知的。

巧了,那个太监也是清梦老乡,受过她的恩惠。

卖一个消息也是卖,卖两个也是卖。

何况小女子之间的消息,与朝局并无多大联系。

他哪里知道,自己所有可以卖出去的消息,都是平津侯故意漏出去的。

消息传出去没多久,鸣翠宫就收到消息,那个小太监得罪了主管太监,被处置了。

文皇后心里,对信件的真实度,更加的确信无疑。

安然公主,却根本不知道发生在帝后之间的波动,径直带了公主依仗,出宫去了。

梁景湛躲开所有探究的人,直接回了长兴伯府,进了书房。

“不是萧泽恒?”梁景湛看着青川带来的消息,剑眉皱的能夹死苍蝇。

那天接万家进府,他抬头看到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萧泽恒无疑。

梁景湛以为万家的人,是萧泽恒找来的。

毕竟对方手里,还有零星几个死士,又心胸狭窄,能做的出这种妇人的算计。

然而,青川查证后,却告诉他,不是萧泽恒。

“那。”梁景湛敲着桌面,沉吟道:“文家?”

也不太可能,文皇后的势力,若是能伸到云龙山,那也不用他献什么铁矿了。

青川在桌子上,写了个“定”字。

梁景湛不解:“他?”

若是定北王,那就好解释了。

云龙山本就在人家地盘上,查一个小山匪的过往,再容易不过。

但是定北王府给他来这一手,目的何在?

青川说道:“属下如今是查到些蛛丝马迹,京里的齐世子,云溪城的定北王,不知道是哪一个人出的这点子。”

梁景湛眯起眼睛。

齐喧的能力,似乎还不够,定北王府的资源,可都掌握在定北王手里。

就看这次进京,定北王竟然连京里的联络地点都没给齐喧,只派了百十个上过战场的护卫。

齐喧这世子做的,比当年的梁三还失败。

梁景湛摇摇头,说道:“我突然有些理解,定北王为什么那么好的牌,却至今还在北边憋着了。”

行事不磊落!

他明白定北王为什么翻出个万家,来恶心他。

云龙山底下,有很大的铁矿,这是公开的秘密。

北齐没有实力吞下,定北王也防着朝廷插手。

一来二去,两边都默契的纵容着云龙山成了土匪窝。

土匪之所以土,就是没有财力和眼界。

有这帮土匪守着铁矿,又有自己的细作进山盯着,北齐和定北王都睡的踏实。

可惜偏偏永明帝派了平津侯剿匪,破了平衡。

定北王出手抢图,北齐那边的有识之士,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谁知道,最后铁矿图,却落入梁景湛之手,还献给了大楚朝廷,换了爵位。

北齐陷于内斗,只能认吃亏;定北王却是咽不下这口气,却又鞭长莫及。

他只好出一个万家,来京里不痛不痒的恶心梁景湛。

梁景湛笑了笑,吩咐青川:“先不理万家,咱们的人手,可都撤回来了?”

“留了个尾巴给平津侯,其余的全扫清了。”青川答道。

梁景湛点点头,盯着屋里的琉璃香炉出了会神,突然问道:“杜姑娘又去店里了?”

他一回来,就知道杜筱玖开了点心铺子。

杜筱玖也拿了店里的点心,给他尝过,确实好吃。

既然她喜欢,便去做就是。

想她延城县一姐,到了京里,过的一直不很肆意,有点事做,总归是好的。

梁景湛嘴角翘了翘,声音也柔了许多:“她不喜人跟着,让护卫暗中保护。”

青川一怔:“没有啊,杜姑娘主动要了好多护卫。”

就怕别人,不知道她不好欺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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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48这个小弟不听话 杜筱玖今天,可是憋着气出门的。

京里传的最快的,就是小道消息。

宣武门前跪了一水的官员,说是要捉拿凶犯。

再一打听什么凶犯,那些人竟然怀疑梁景湛杀了萧乾。

虽然不知道梁景湛实力到底有多深,可是潜进平津侯把持的刑部大牢杀人,杜筱玖可半点没有看不起自己男人的意思。

别说他做不到。

就是能做到,也不会那么傻。

萧乾构陷梁家的证据,可还没拿出来呢。

梁景湛要的,可不是萧乾死,而是为梁家鸣冤。

仇敌死千百遍,梁家依旧被钉在叛国的柱子上,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定是有人心怀鬼胎,借着注定起不来的萧乾,打压梁景湛。

那个皇帝也是奇怪,明明处处抬举梁景湛,却又在此事上暧昧不清。

杜筱玖才不管什么朝斗大局,不爱护梁景湛的,就不是好皇帝!

她这就带着人,给梁景湛出气去。

得罪皇帝不怕,反正现在南边文家不老实,北边定北王虎视眈眈。

皇帝自己手里没权,想用她家梁景湛,就得诚心实意的。

惹了她不高兴,拐了梁景湛回云龙山做土皇帝去。

自打知道自己可能的身世,杜筱玖胆气现在足的不得了。

到时候,谁敢乱说话,掏出玉佩拉定北王府下水。

反正她瞧着定北王,也极其不顺眼,哪怕对方很大可能是她爹。

杜筱玖心里气鼓鼓的,带着十几个护卫都快走到宣武门了,突然又停住了脚。

唉。

算了吧。

梁景湛一门心思的报仇,还要依仗着皇帝给梁家翻案呢。

杜筱玖挠挠头,自己若是带着长兴伯府的护卫上去搅事,落在人眼里,那就是梁景湛大逆不道。

她可以冲动,但是不能连累梁景湛呀。

杜筱玖一挥手:“走,先去店里。”

店里不是又招了几个流浪儿吗?

杜筱玖还是从萧家死士身上得来的启发,何况她开店,本就是存了救助失家小孩子的。

她没那么狠心,将孩子们训练成死士,为她卖命,只是招几个孩子看店,管吃住。

进了店,那几个身量还小的七八岁小孩,全排成一排,大气不敢出。

之前也有小孩,见杜筱玖女流之辈,想着混吃混喝再偷点钱走,可都被杜筱玖给揍服气了。

这次,杜筱玖突然带着十几个护卫,将点心店围的严严实实的。

那些半大小子,都心里发怵。

难道又有人作天作地,放着安稳日子不过,偷店里钱物了?

小艾迎出来:“姑娘,你这是准备干啥?”

这家店,前面是门面,后面是一个干净的小院子。

小艾会拳脚,留下教导那些小毛孩子,免得街上地痞过来时,不会应对。

顺便,也给小毛孩子做饭吃。

杜筱玖看看店里十几个小毛孩子,再看看自己的点心铺子,满意的点点头。

她虽然不会算盘,好歹跟着延城县女首富梁秀秀长大,脑子活络,会训练伙计。

点心好吃,小毛孩子们嘴甜,哄的那些大妈大姐,只要进了店,都乐滋滋拎着包点心出门。

回家一尝,好吃,下回还来。

所以点心铺子才开了半个月,已经挣回本了。

当然最关键的是,这些小毛孩子管吃管住,工钱减半;还有那心灵手巧的,很快学会了做点心。

咋一看,这就是个雇用童工的黑作坊。

但是作坊的老板和伙计,全没这个意识。

此时杜筱玖一挥手,指着护卫:“你们帮我看会店,店里伙计跟我走。”

“……”

店里的小伙计们,和护卫大哥,全都一头雾水。

杜姑娘是不是,搞反了?

杜筱玖清清嗓子:“都愣着干什么?赶紧的。哎呦,护卫大哥,您笑笑,绷着脸怎么能卖出东西呢?

轻拿轻放哈,一会儿顾客来了,要微笑,微笑,对对对,嘴角再翘翘,很好!”

她指挥了半天,终于让那些五大三粗的护卫,个个笑的如一朵花。

然后,杜筱玖领着那十几个小伙计出了店铺门,进了旁边一个小胡同。

她转头,问道:“你们有没有自己的小弟?”

小伙计们互相看看,然后摇摇头。

杜筱玖一皱眉头,拎出一个小个子:“你眼神躲闪什么?”

再是京里的流浪儿,见多识广,可是年纪在那里摆着,还能敌的过她这个延城县一姐?

唉,延城县的小伙伴们,真是想你们呀。

起码用的着的时候,没这么费心。

这个小个子,明明是这几个人的头,却自以为隐藏的很好,装个鹌鹑。

被拎出来的小个子,瓮声瓮气:“姐姐先说,你要干什么?”

流浪儿也有流浪儿的原则,杀人越货是不干的。

杜筱玖叹口气:“我对你好不好?”

她可还记着,这小子偷人家包子,被打的都站不起身。

若不是杜筱玖出手,估计腿都折了。

小个子低下头,表情特别挣扎:“好。”

是真的好。

又给新衣又给住处,一天三顿饭有小姐姐给做,就算人家要利用他做什么,吃人嘴短……

“放心。”杜筱玖说道:“我不会让你们做坏事的,可你们是男子汉,也不想一辈子只做个小伙计,对不对?”

那些小伙计,懵懵懂懂的点点头。

虽然吃饱饭都成问题,可是像每个女孩都有一个千金公主梦,男孩子也有英雄梦。

杜筱玖见有戏,清一清嗓子:“杀人放火,我不会让你们干的;眼下姐姐瞧几个人不顺眼,想让你们喊几个小弟,帮忙扔臭鸡蛋和烂菜叶子,能成吗?”

这么简单?

能成能成!

小个子终于点头:“姐姐这种事,我可以帮你多喊几个人,可是要付酬劳的。”

他有点不好意思的开口提条件。

小个子是被杜筱玖救下,带进店里的。

观察了几天,见杜筱玖没有恶意,就尝试着让几个兄弟也来做活。

观察这几天,确定杜筱玖是真心想救助流浪儿,便放松了警惕。

谁知道现在,对方突然将他们拉出来,吩咐任务。

小个子不得不警惕。

他们以前也有年纪大的兄弟,替人做打手,结局都不好。

所以在小个子的认知里,做坏事不得善终,城隍庙里二十多个兄弟姐妹,既然认了他做大哥,就必须护好。

杜筱玖一拍脑门,突然很想单纯的大壮和二柱怎么办?

正文 349欺侮我男人就是欺侮我 李侍郎和大理寺卿,领着一众官员跪在宣武门。

眼看大太阳就要升起,宫门依旧禁闭,永明帝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

李侍郎年纪大,不禁悲从中来:“朗朗乾坤,万岁不能被杀人凶手蒙蔽呀!”

其它官员,也跟着大喊大叫。

不一会儿,宫门开了一条缝,李侍郎心一提,眼睛都要凸出来了。

他目不转睛盯着宫门,里面出来一个内侍,后头是一队提食盒的内侍。

李侍郎高喊:“可是万岁改变了主意?”

打头的内侍笑:“李侍郎,文皇后不忍心大家受苦,给送吃的喝点来了。”

李侍郎一愣,随即高呼:“大楚有贤良明知的皇后娘娘,国泰民安之兆呀!”

内侍凑近了,小声说:“娘娘如今也在御书房门口跪着,支应你们呢。”

李侍郎眼皮一跳,见内侍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目光,随即放下心。

“各位同僚,皇后娘娘跪在御书房给咱们求情,咱们有希望让万岁下旨。”

李侍郎点点头,冲着身后众人挥了挥拳头。

躲在一边看的杜筱玖,冷冷一笑:“这人是不是傻,就这样子,能做到侍郎?”

拍马屁拍的也太生硬了,威胁皇帝也威胁的不走心。

见送饭的内侍走了,那些官员跪着吃饭,纷纷说文皇后贤良。

杜筱玖一挥手:“上!”

她身后,呼啦涌出好多毛孩子,个个衣衫褴褛,灰头土面,全提着个小竹篮子。

“大人们,给你们添点菜呀!”小个子齐齐喊了一声。

没等李侍郎等人回过神,铺天盖地的烂菜叶子和臭鸡蛋,下雨般从天而降。

跪着的官员们,全都受了惊吓,纷纷跳了起来。

“混账,哪里跑出来的乞丐!”有人怒吼。

离得近的,还要伸手去抓。

小孩子都是街上野惯的,躲那些大人的大骂最是在行,哪里会被这些腿都跪麻的胖官员们追上。

他们往西边追,小孩子们就跑去东边扔。

你来我赶,好不热闹。

一开始远远看着得百姓,这时候大着胆子离近些,忍不住想拍手叫好。

啥时候见过这些肥头大耳的官老爷,这么狼狈过。

京城最近的瓜,真是吃的饱饱的。

李侍郎气的,扶着大理寺卿颤颤悠悠站起来,指着那些毛孩子骂:

“谁指使你们来的,用心险恶,用心险恶!”

小个子冲他做了个鬼脸,大声说道:“老爷,你们为民情愿,我们送点菜,还有错啦?”

“哈哈哈哈哈”

无情的嘲笑,从孩子堆里传出来。

还有孩子喊了一声:“咦,他们跪的是蒲团。”

在宣武门外情愿,竟然还有蒲团可以跪,吃瓜群众纷纷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脑补出了一场宫廷大戏。

李侍郎涨红了脸,一步三晃扑倒守门的侍卫跟前:“你们就看着百官,被乞丐儿折辱?”

侍卫一抱拳:“已经派人去请示万岁,等万岁下旨,我们立刻驱散这些人。”

画外之音就是,老子是陛下的人,你们逼宫呢,还想老子帮你?

李侍郎气的浑身发抖,却又没办法。

侍卫不帮忙,百官被乞丐儿逗弄,在京城百姓面前颜面尽失。

等宫里侍卫成队出来,乞丐儿早扔了筐子,一哄而散。

李侍郎等人头上衣服上,全是烂菜叶子和砸烂的鸡蛋黄,滴滴嗒嗒,好不恶心。

侍卫头子,忍着笑说:“万岁说知道了,请大家先回家洗漱一番,若是还想跪,明天接着来;不过为了显示你们的诚意,蒲团就不要让家里人送了!”

李侍郎的手,抖了很久,才一甩袖子:“罢了,万岁被奸人蒙蔽,我等这官,不做也罢!”

还来干啥,让百姓继续讨论今天的狼狈吗?

赶紧躲家里遮遮羞,等这股风波过了再出来。

那时候,百姓们兴许就忘了这一段……吧?

李侍郎隐晦的看向皇宫大内,一下子丢了一百个官,看永明帝的朝廷,还转不转的动!

远远的小胡同里,小个子领着一帮小弟,有男有女,围着杜筱玖领赏。

每人十文钱,够吃好几顿了。

小个子邀功:“姐姐,我们做的还不好?”

杜筱玖高兴的一拍他脑袋:“不错不错,多给你一两银子,带大家买身干净衣裳。”

“可是姐姐,今天一闹,我们城隍庙住不成了。”小个子突然来了一句。

杜筱玖脸一拉,怎么有种被人带进套的感觉?

她看了眼小个子:“大哥怎么称呼?”

挖坑这件事,做的挺溜呀。

小个子嘿嘿一笑:“人家都叫我阿毛。”

“阿毛,不是我说你。”杜筱玖慢条斯理的开口:“你聪明是聪明,但是不爽快,我不喜欢。”

有啥要求,就不能一次说清楚。

拐弯抹角,耍尽心眼,不合杜筱玖胃口。

她决定,做完这一单,就跟这个阿毛解除合作关系。

还是大柱和二壮,是她的好兄弟呀。

阿毛一见杜筱玖黑脸,也急了。

他是想着,杜筱玖既然这么好,自己这些难兄难弟跟着她,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惯性的按着以前,对付那些地痞的心思,对待杜筱玖。

哪知道对方性子直爽,不喜欢他这副样子。

阿毛怕大家,再过颠簸流离的日子,加上今天得罪众多官员,城隍庙肯定要被清剿。

若是杜筱玖不收留,他们怕是要被那些受作弄的官员,给暗戳戳弄死。

因此他当即诚恳的说道:“姐姐,是我的不对;往日里我们是被坑怕了,所以……”

阿毛眼睛亮亮的,看的杜筱玖有点心软。

见她不吭声,阿毛又说:“我们都是无父无母的,要不就是受家里虐待,逃出来的,还有被人丢弃,捡回来的;

姐姐,我们不惹事,就像找个能护着我们的,给他干活,吃口热饭。”

“对呀,姐姐,我们想吃口热饭。”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口齿不清的,跟在阿毛身后,忐忑的看着杜筱玖。

杜筱玖一叹气,这是群祖宗呀。

“好吧好吧,你带着人去找小艾吧,顺便告诉我那些护卫,我在这里等他们。”

杜筱玖一摆手,实在不愿意看见这群死孩子,连路都不想给他们领。

阿毛当即拍胸脯,又做了一番保证,然后带着人一哄而散,往点心铺子跑。

小胡同又清净了。

杜筱玖转了转,找了个干净的地方,正准备坐下歇会再回去。

突然胡同口转进来两个宫廷侍卫:“杜姑娘,跟我们走!”

正文 350又来一个抢人滴 杜筱玖警惕的往后退。

可惜她为了隐蔽,选的是条死胡同。

自己“小弟”全被打发走了,现在唯一的出口那里,有两个来路不明的侍卫。

谁家的?

杜筱玖怎么想就怎么问:“你们谁呀,我为啥跟你们走?”

说让跟着走就跟着走,她不要面子啦?

估计两个侍卫趾高气扬惯了,根本没想到对方会拒绝。

听到杜筱玖的回答,两个人互看一眼之后,其中一个说道:“杜姑娘,我家公主有请。”

他们可是公主依仗队的,好言好语请一个民女,对方总该给脸吧?

哪知道杜筱玖一听“公主”两个字,更加警惕,浑身像长满刺的刺猬一样。

“不去!”她回答的特别干脆。

益阳公主情绪不稳,一会好一会吼的,她躲还来不及;安然公主看热闹不怕事大,更不能往前凑。

至于静嘉公主那梁子结的可不小。

杜筱玖头摇的跟拨楞鼓似的:“你们回去吧,皇帝来请,我都不去!”

“”

两个侍卫黑了脸。

他们是公主仪仗队的,几千皇家侍卫中,选的最忠诚最好看的人,来保护公主出行。

谁见了他们,不得满脸堆笑,礼让三分。

这位姑娘,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侍卫甲朝前跨一步:“既然姑娘不愿意,那就别怪咱们粗鲁了!”

p,老子是优雅的公主仪仗队侍卫,不是那些粗鲁的御前侍卫。

闹到动手的份上,有违他光辉形象,他心里也不好受呀!

可是这个杜筱玖,蹭蹭蹭爬上墙是什么鬼?

“姑娘请下来,跟我们走一趟!”侍卫甲低声吼道。

被人看见他们欺侮一个小姑娘,传出去也不好听。

杜筱玖骑在墙头上,看看另一边的粪坑,心里一万匹马飞奔而过。

早知道翻过墙是人家的储粪坑,本姑娘打死也不上墙呀。

刚才跟那帮小毛孩在一块,她就闻着不是个味,还以为是从那些多少年没洗过澡的孩子身上传过来的。

大意了,大意了。

翻过去掉粪坑,翻回去被人抓。

杜筱玖多半年,没遇到这么尴尬的境地了。

她呵呵一笑:“有本事,上来抓我呀!”

侍卫甲和乙:“”

你以为老子不敢?

侍卫甲一偏头:“上!”

侍卫乙脸一黑,你为啥不上,当老子没闻见隐隐飘来的味道?

可是侍卫甲比他资历长,侍卫乙只能慢吞吞的过去,想伸手捞杜筱玖的脚。

杜筱玖一台脚,直接立在墙头,居高临下叉着腰:“信不信我跳下去,再跟你们走?”

“”

算你狠!

侍卫甲催促:“赶紧的,公主给了时间限制!”

他一开始就该啥话不说,上去就逮人。

公主只说将人带过去,可没说怎么带。

他好脾气,才“请、请、请”,现在为难了吧?

侍卫乙一咬牙,紧跟着翻上墙头,逼进杜筱玖:“你跳,我也跳!”

亲娘呀,如今的皇家仪仗队,都这么智障吗?

你跳,我也跳。

当搭戏班子唱生死离别呢!

杜筱玖扫了眼对方的制服,别过眼去:“好吧,跟你们走,不过我有条件!”

侍卫乙看看侍卫甲,见对方点头,于是说道:“行,什么条件?”

“我要回店里一趟。”

侍卫乙看傻子一样看杜筱玖,回店里搬救兵吗?

他说道:“不可能的。喂喂喂,你真跳呀!”

我擦,这姑娘看着白白净净,脑子却有病。

那边是粪坑呀!

侍卫乙伸手就要拽杜筱玖,谁知道对方翻身一只手扒住墙头,另一只抓住他的手,然后一扯。

“救命!”侍卫乙还没闹清怎么回事,就栽进了粪坑,溅起浪花一朵朵。

杜筱玖迅速跳回死胡同,看着侍卫甲,咧嘴一阵笑。

她好歹练过拳脚的,两个打不过,一个总可以。

据说皇家仪仗队,中看不中用,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侍卫甲被她的眼光,盯的菊花一紧,忍不住添了下干干的嘴角:“你,要干啥?”

“跟你走,见公主呀!”杜筱玖握了握拳头,指关节嘎吱嘎吱响。

侍卫甲好歹记着自己的身份,没有往后退。

他也不多话了,伸手就要抓杜筱玖,却被对方反抓住胳膊,一个过肩摔躺在地上。

我在呢?

我是谁刚才发生了什么?

侍卫甲“阵亡”!

现在不跑,等待何时,杜筱玖拔腿就跑。

“你们两个怎么那么慢,咦?往哪跑!”

又来一个,跟杜筱玖撞了个满怀。

侍卫丙反应快,一眼看见躺在地上的同袍,还没看清杜筱玖的脸,两只大手就将她给辖制住。

早知道都要栽,刚才费那么大劲干啥?

杜筱玖觉着,今天光想着给梁景湛出气,出门忘了看黄历了。

公主的依仗,就在大街上,街道两旁早被清场了。

杜筱玖往自己点心店一看,还有一条缝的门,“砰”一声关上。

“”

明天本姑娘,全把你们扔回城隍庙,受那些官员欺凌去!

“杜姑娘。”一个黄鹂般清脆的女孩子声音,从车里传出来。

杜筱玖收回目光,眉头一皱:“安然公主?”

马车的帘子,被清梦卷起来,露出安然公主那张俏丽的脸来。

只是以前见的,是张笑脸,今天安然公主却绷着表情,看杜筱玖的目光,也很不善。..

杜筱玖仔细想了想,自己似乎并没有得罪眼前这位主,怎么对方恨的想吃了自己?

安然公主的手,藏在广袖里,使劲的抠着团扇坠子。

“杜姑娘,听说你住在长兴伯府?”她生气的问道。

杜筱玖一开始没听明白:“怎么了?”

又不是住你家。

安然公主见她一脸的理所当然,更生气了,声音也尖锐起来:“你有没有羞耻心,你跟长兴伯什么关系,孤男寡女住在一处,知道外面怎么传你!”

这个死贱|人,果然消息没错,她住在长兴伯府上。

对了,她好似一进京,就被长兴伯接进府去,后来才去了萧家。

“你一个乡下野丫头,一点自知之明也没有!”安然公主恨道:“长兴伯身处高位,你不要玷污了他的名声!”

一边的清梦,见安然公主眼角红通通的,说话尖锐,颇为失态。

她不敢提醒,垂着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杜筱玖一直皱眉,听安然公主突然开口指责自己。

这真是莫名其妙!

她盯着安然公主狰狞的神情,心里一动,有点明白了什么。

正文 351下次出门一定看黄历 杜筱玖垂下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心里很不是滋味。

梁景湛才回来多久,就有两个小婊砸来跟自己抢人。

果然长一双桃花眼的人,总是招惹烂桃花!

呸!

他是本姑娘的,先到先得!

安然公主见杜筱玖不说话,气的都想下去,站在她跟前,指着鼻子骂了。

好在她还记着自己的身份,说了两句刻薄的话后,慢慢恢复了平静。

“长兴伯有未婚妻了,”安然公主讽刺道:“你一个声名狼藉的人,就别没皮没脸的呆在人家府上;

若是手里没银子,本宫可以给你,赶紧拿着银子滚,别让本宫在京里再见到你!”

梁景湛说他有未婚妻,安然公主慌了一夜,之后就想通了。

他来京里,并没有听说同哪家贵女走的近。

所谓未婚妻,应该是做山匪的时候,定下的。

她派人一打听,还真的有梁景湛的舅家,来找上门,说是来兑现娃娃亲。

安然公主的心,当即静了下来。

她若是找贵女的麻烦,父皇不会向着她;可对方是山间小民,那就另当别论。

想她堂堂一个公主,还不如一界村妇不成?

只不过安然公主愤恨的看了眼杜筱玖。

今早听说,这个伪贵女,竟然在长兴伯府住着。

她当即坐不住了。

杜筱玖没有身份,但是长的明艳,一身的气度堪比京中贵女。

长兴伯与她本就传过风言风语,谁知道是不是对方心里的白月光。

未婚妻好整治,白月光就麻烦了。

安然公主,是知道这个道理的。

自己母后,为什么可以一个美人接着一个美人送到父皇榻上,那是因为父皇对那些美人,不过尔尔。

若真是父皇上心了某个美人,母后定会第一个出手铲除。

现在,就是她安然铲除白月光的时候。

她见杜筱玖一脸的漠然,脑子都不知道飘散到何方,忍着怒气呵斥:“你听到我说话没有!”

自然是听到了。

杜筱玖翻了个白眼,却震惊于对方口里的“未婚妻。”

梁景湛嘴里的未婚妻,当然不是锁起来的万家人,那还有谁呢?

杜筱玖心里甜滋滋的,果然梁哥哥心里有她。

安然公主见没有呵斥住她,对方嘴角反而露出了丝诡异的笑。

她恼怒的说:“杜筱玖,谁家姑娘像你这么不要脸,死皮白赖在别人家住着。”

杜筱玖凤眼一挑:“我在谁家住,跟你什么关系;你又是何等身份,干涉我和长兴伯的事情!”

她和长兴伯的事情?

“呲啦”一声,安然公主撕坏了手里的娟丝团扇。

“你和长兴伯,到底什么关系!”她质问。

杜筱玖却不愿意在这浪费时间了,跟个白痴似的。

再说了,安然公主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脑子明显不够用。

抢男人的手段,实在稚嫩。

杜筱玖要是多说两句,都是欺侮对方。

她挥挥衣袖:“你要是吃饱没事,在宫里多读读书,我走了!”

一转身,正看见侍卫甲捂着鼻子,拎着侍卫乙从胡同里钻出来。

杜筱玖赶忙也捂住鼻子,另一只手对着空气扇了扇。

“站住!”安然公主身后叫嚣:“杜筱玖,你根本配不上他!”

杜筱玖猛的立住脚,眯着眼看向安然公主:“你喜欢他,对吗?”

安然公主一噎,然后腰杆一直:“是又如何?长兴伯少年英雄,自然要配最高贵的女子!”

杜筱玖嗤笑:“英雄配得是美人,你有我美吗?”

“”

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女人,对着情敌夸自己美。

安然公主长相俏丽,可是跟杜筱玖一比,确实不如对方灵动明艳。

她心知肚明,更加的痛恨杜筱玖。

“长兴伯如今身份高贵;而你一个来路不明的乞丐儿,又被罪臣之女收养,自己什么货色,心里没点数吗?”

安然公主气的口无遮拦:“劝你离他远一些,你高攀不上!”

杜筱玖冷冷一笑:“殿下私自出来的吧,文皇后知不知道?”

梁家是不是罪臣,文家心里没点谱?

作为文皇后的亲生女,文之水的外甥女,竟然追着梁景湛满街跑,还出来找她麻烦。

这不是稚嫩了,这是蠢!

长兴伯姓的哪个梁,别家不明白,文家难道不明白?

真是不能跟智障讲道理。

杜筱玖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

无法无天,竟然不将她放在眼里,安然公主气急:“拦住她!”

侍卫甲一听,当即扔了侍卫乙,大踏步走过去。..

杜筱玖往一边躲,可惜身后又上来几个侍卫,将她团团围住。

安然公主命令:“断她一条胳膊,让她知道知道厉害!”

得罪天家公主,哪有全身而退的道理。

杜筱玖知道寡不敌众,当即抱住胳膊蹲在地上。

安然公主冷笑:“知道怕了吧,给本宫上!”

杜筱玖抬起眼睛看了看,四周依旧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自己的铺子,死静死静!

回头非把那些毛孩子,全撵了不成。

眼看着那些侍卫的手,就要抓住杜筱玖。

杜筱玖猛的起身,将偷偷抓起的一把尘土,冲着那些侍卫一撒。

公主侍卫赶紧后退一步,眼睁睁看着尘土糊了杜筱玖一脸。

我去!

忘了看风向了,喂了自己一嘴尘土。

呸,呸,呸!

杜筱玖吐完,趁着那些侍卫愣神的功夫,她脚底抹油,朝着一个薄弱的空档就撞了过去。

对面的侍卫全是仪仗队,没有实战经验,见对方会撞过来,下意识的躲开。

杜筱玖一下子扑空,直接摔出好几米。

下次出门,一定要看黄历!

杜筱玖欲哭无泪。

她吐掉嘴里的黄泥,刚要爬起来,就听见一个焦急的声音:“玖儿!”

然后,一双手扶住自己。

杜筱玖这下子,是真哭了。

她一把抱住对方的腿:“有人欺侮我!”

安然公主极其侍卫,全惊呆了。

她刚才不是暗示自己跟梁景湛关系不一般吗?

这么狼狈的过去抱大腿,形象呢?

安然公主觉着,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杜筱玖也无奈,她也不想是这样的抱大腿呀。

但现在的情形,不是要形象的时候。

梁景湛黑着脸,将她扶起来,目光冷冽的望向对面马车。

“安然公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安然公主慌了神,不明白梁景湛突然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刚下朝回家吗?

安然公主目光无处安放,只能紧紧盯住梁景湛那张清俊的脸:“她一个名声狼藉的人,怎堪住在长兴伯府,我,我,我是替你清理门户!”

正文 352一定是他思想太龌蹉 安然公主吱唔半天,才想出“清理门户”一个理由。

梁景湛并没有理会她,反而低头问杜筱玖:“哪里受伤了?”

杜筱玖眼泪巴巴抬起右手腕。

吃了一嘴吐,崴了手腕,再没有比今天更倒霉的。

梁哥哥在跟前,她啥也不想干,就想撒娇引同情,顺便气一气对面的人。

公主了不起!

公主就能随便抢人,当街断人胳膊!

信不信,逼急了,本姑娘会造反的。

梁景湛握住杜筱玖的手腕,可心疼坏了。

他被气到极致都舍不得打的姑娘,竟然被人欺侮的崴了手腕。

梁景湛周身泛着冷气,表情变幻莫测。

安然公主打了个冷颤,往车里面靠了靠,心里却是无限的委屈:“她有什么好?”

杜筱玖有什么好?

除了长的好看,要规矩没规矩,要出身没出身,一个乡野里爬出来的丫头,到底哪里好!

安然公主紧紧抓着被撕烂的团扇,眼睛喷着火看梁景湛帮杜筱玖轻柔手腕。

贱|人!

她第一次情窦初开,竟然输给一个野丫头,心头真是恨极了。

梁景湛揉了一会杜筱玖的手腕,让青岩带着杜筱玖上他带来的马车。

然后,他大踏步走向安然公主。

安然公主身子,下意识的往后一缩:“长兴伯,你要做什么?”

一张清俊的脸压了过来,安然公主有一刹那的恍惚,但是周身的冰冷让她保留一丝冷静。

梁景湛的声音,阴沉而愤怒:“梁家是不是罪臣,文皇后心里最清楚!”

梁景湛这几句话,声音特别小,安然公主还没听明白,就感觉手腕处传来剧痛,然后她发出惨叫。

公主周围的侍卫,当即将梁景湛团团围住。

杜筱玖一惊,第一个念头就是奔过去。

然而她还没到,长兴伯府的护卫,就将公主侍卫围了起来。

大圈围小圈,谁也没有轻举妄动。

安然公主托着被扭断的手腕,甩开上去扶她的清梦,厉声说道:“梁景湛,你竟敢以下犯上!”

梁景湛掏出一方丝帕,似乎刚才捏安然公主的手上,沾了脏东西。

他边擦手边说:“她今天崴了手腕,我就断你一个手腕;

明天她掉一根头发,我就剃光你的头发;

再哪天她出了事,我就亲自取了你的命!”

梁景湛的声音,不高不低,不缓不急,却如魔咒一样,环绕在安然公主耳边。

安然公主浑身颤抖:“她到底哪里好!”

“哪里都好!”

梁景湛擦干净手,将丝帕顺手丢在尘土里,再次警告:“还请殿下,记住我说过的话!”

安然公主傻呆呆的看着他,脑子里空荡荡,嘴唇抖了很久,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梁景湛一皱眉,抖了抖自己的衣裳:“不要看我,脏!”

对方若不是永明帝的女儿,信不信他会挖了对方眼珠子。

都当他是山匪出身,应该在满街都是贵人的京城,小心翼翼;

可他是山匪呀,山匪不该粗鲁无礼,横行霸道吗?

梁景湛转身面向杜筱玖的一刹那,浑身冷气顿时化为暖意,朝她走去。

“我不喜欢!”杜筱玖等梁景湛近前,突然说道。

梁景湛一愣:“什么?”

杜筱玖牵起梁景湛的手:“有什么话非要贴着她的脸说,还有,你怎么可以摸别的女孩子!

这身衣裳回家就烧了吧,上面都快贴满对方眼珠子了!”

她抬手又摸摸梁景湛的脸,叹口气:“脸不能换,这张好看,不过回去得多洗两遍!”

梁景湛莞尔一笑:“好,听你的。”

公主侍卫:“……”

公主特么惹了两个蛇精病!

青岩和长兴伯护卫:“……”

我去,伯爷的洁癖是不是传染给杜姑娘了,感觉更严重。

梁景湛:“……”

玖儿果然对我情深意重。

安然公主:“……”

深情对视到什么时候,我现在走,是不是很没面子,可是要疼晕了,怎么办?

“殿下!”清梦带着哭腔,叫起来。

众人回头,安然公主晕倒了。

公主的侍卫,全都不知如何是好,还是清梦说道:“回宫,立刻回宫!”

公主的仪仗队,来的快,撤的也快。

梁景湛紧紧握着杜筱玖的手,任由手心的滚烫传遍全身各处。

街道两边的店铺,先是开了一条缝,见无事了,纷纷开门继续做生意。

杜筱玖的点心铺子,也打开门,从里面飞出好几个身影。

“东家,你没事吧。”

“东家,你咋得罪公主了?”

“东家……”

“都给我滚!”杜筱玖怒道:“我出事,你们就从门缝里看着?”

扑过来的阿毛等人,立刻停在两步之外。

阿毛很委屈:“我们都是小孩,打不过哪些护卫;我们第一时间,就让小艾姐姐去伯府搬救兵了。”

梁景湛见状,对杜筱玖说道:“确实是他们给我报的信。”

他只以为杜筱玖是去铺子查看,不是小艾等人报信,也不知道安然公主来惹麻烦。

杜筱玖脸色,稍微好了一些,但还是没有消气:“我带的护卫呢?我带了十几个护卫出门的!”

阿毛傻了眼,挠了挠头,回头看向点心铺子。

对呀,姑娘还带着护卫呢。

全被他一起关在店里了。

他只说外面公主清场,没说公主找东家麻烦。

护卫大哥们,全在后院喝茶呢。

“可对方是公主。”阿毛急中生智:“还是伯爷亲自来,比较好。”

“……”

杜筱玖开始捋袖子了。

这什么小弟,实力坑大姐的吗?

揍,必须揍!

梁景湛拦住杜筱玖,看向阿毛的眼神有点复杂,唬的阿毛悄悄后退半步。

“店门关了,都先跟我回伯府!”他吩咐道。

这个“都”,也包括阿毛和他的兄弟们。

梁景湛同杜筱玖,挤进了一辆马车。

杜筱玖的手腕,其实已经不疼了。

但是她任由梁景湛轻轻揉着,笑眯眯盯着对方的脸,左看右看,越看越喜欢。

“你今天的样子,真好看。”

她忍不住,撩了一句。

梁景湛手一顿,随即恢复正常,语气里听不出情绪:“最近外面乱,无事不要出门。”

杜筱玖指挥着流浪儿,扔李侍郎等人烂菜叶子的事情,他自然也是知道了。

梁景湛心里,还真是有种,被人护着的满足。

他帮杜筱玖推拿手腕的动作,更加的轻柔。

“痒。”杜筱玖说道。

嗯?

梁景湛抬头,不解的看他。

杜筱玖往他哪里凑了凑:“你揉的我太痒,用点力。”

“……”

梁景湛的脸,又烫了。

玖儿是个单纯的姑娘,不会撩拨他的,一定是他思想太龌蹉!

正文 353你说的未婚妻,是不是我? 公主车辇走的迅速,直到看不到梁景湛等人的影子,安然公主才睁开眼睛。

她看不得那对狗男女卿卿我我,也丢不起那个脸,只能晕过去。

安然公主手上一用劲,立刻疼的哭出声:“清梦,疼!回去,定要母后为我做主!”

清梦担忧的说道:“殿下,此事当真要告诉皇后娘娘吗?”

她们出宫找杜筱玖麻烦,本就是偷偷摸摸的。

让文皇后知道她们这么丢天家的脸,安然公主挺多被训斥一顿,而她将面临的,却是慎刑司。

这事,本就是安然公主惹来的。

清梦不想背这个锅。

大楚宫制,从民间选进宫的秀女,只要干满十年,过了二十五岁就能出宫与家人团聚。

而清梦,从进宫就开始服侍安然公主,眼看还有两年就要期满。

之前宫门打开,让宫里人同家人团聚的时候。

兄长说,宫里出去的宫女,模样好规矩严,是那些富商和低级官吏争相求娶的对象。

乡邻都知道她是伺候安然公主的大宫女,手里颇有积蓄,还有两年就期满。

媒人都快踏破了家里门槛,想提前定下。

所以清梦,不想临出宫,被安然公主连累。

她知道自己这个主子,任性娇蛮,没什么大心眼。

平时安然公主跟文家姑娘在一起,全都是文锦茵出主意。

清梦小心翼翼看了眼安然公主,对方脸色苍白,疼的额头全是汗珠。

她垂下眼帘,轻轻帮对方揉着手腕,劝道:“长兴伯得罪了镇南侯,就是他身边没有别人,皇后娘娘也是不许的。”

安然公主沾满眼泪的睫毛一动,抽回了自己的手,扭脸看向车窗外。

清梦知道,对方是听不进自己话的。

她叹口气:“殿下,瞧长兴伯对那位杜姑娘的维护,今天咱们贸然动作,定是惹了对方不喜。”

安然公主咬牙切齿:“本宫是大楚公主,看上一个男人,还要考虑对方喜不喜?”

“殿下。”清梦跪好,正色道:“请恕奴婢无罪。”

安然公主一愣,忍着痛说道:“想说什么,尽管说!”

清梦是她的大宫女,本分老实,有时候文锦茵占自己便宜,别的宫人看出来也不敢说。

只有她,时不时提醒两句。

安然公主并不在乎,文锦茵喜欢占小便宜,就让她占。

自己堂堂一个公主,计较那些琐碎,显着小家子气。

但是她却对清梦的表现,极为满意。

哪个主子,不想身边有个忠诚不二的奴婢?

因此清梦突然这般慎重,安然公主知道,对方定是又要说什么逆耳的忠言。

清梦见安然公主允了,立刻说道:“当年静嘉公主和益阳公主的感情,殿下可听说过?”

安然公主微微一愣:“静嘉姑母和益阳姑母?”

她心里一堵,很是不舒服。

大楚公主,重感情的多,但是像两位姑母那般飞蛾扑火的却少之又少。

静嘉姑母熬死了梁秀秀,虽然心想事成同萧文治成了一对,但是到底是后来的,帮人养便宜儿子,憋不憋屈她自己心里清楚。

而益阳姑母,当年也是看上梁家一位小爷,苦求不得,从此借酒消愁面首无数,生生毁了自己名声。

安然公主目光飘远,喃喃说道:“你提她们,什么意思?”

难道暗示自己,也是那样的命运?

清梦说:“殿下,益阳公主性格倔强手腕刚烈,惹的梁家那位爷退避三舍;

而静嘉公主细水长流,如今同萧驸马躲在公主府,举案齐眉朝夕相伴。”

“你想说什么?”安然公主皱眉,听的不是太明白。

清梦身体前倾,降低了声音:“咱们不若迂回些,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

安然公主眼睛渐渐亮了,嘴角泛起笑意,忘了手腕的疼痛:“容我回去,好好想想。”

这场风波,无人注意。

文皇后此刻,正听丁一回禀宣武门外的闹剧,气的青筋暴起,哪里知道自己女儿出宫惹了场是非。

而长兴伯府,梁景湛根本就不认为安然公主是个事,正心疼的看着小玉给杜筱玖敷药。

小玉手下轻柔,心里却带着气:“姑娘,下次出门能不能带着奴婢,好歹奴婢能劝着你点。”

她一回头,看到阿毛一旁呆呆占着,说道:“阿毛,你是不是傻?姑娘带那么多护卫,你给关在屋里,看着姑娘被群殴?”

阿毛脸一红,想辩解,但是一抬头看见梁景湛阴沉的目光,冻的他心里往外冒寒气,吓得赶紧又低下头。

“还有小艾。”小玉一个也没放过:“你不是会武功吗,让个小孩子报信就是,你过去帮着姑娘揍呀!”

小艾也垂着头也不敢出声,她不是觉着小孩子见不到伯爷,不如亲自跑一趟吗?

总之今天这事,各种不顺,小玉叨叨叨喷了个遍,听的杜筱玖耳朵都长茧了。

她求救的看向梁景湛。

梁景湛丢给她一个“你的丫鬟你做主”的眼神后,就别过脸,开始问阿毛话。

杜筱玖只好细声慢语:“我这不是没事吗,下次一定带着你;说这么多话,小玉你渴不渴?”

小玉:“”

有个不省心的主子,她也很绝望呀!

屋里终于安静下来,只有梁景湛的声音:“家是哪的?还有什么人?跟城隍庙那些流浪儿,关系很好?”..

杜筱玖瞪圆了眼睛,朝梁景湛和阿毛看去。

她看的出来,面对梁景湛,阿毛压力很大,明显不如面对她轻松。

杜筱玖的目光又瞄向梁景湛,对方公事公办一脸认真的样子真好看。

“姑娘,擦擦你的口水。”小玉端起一杯茶,送到杜筱玖嘴巴,小心提醒。

杜筱玖翻了个白眼,看自家男人流口水,那叫情趣,懂不懂?

她心里飘呀,前几天这段感情还七上八下呢,现在就落到实处,你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未婚妻呀

杜筱玖根本没听见阿毛怎么回答的,咧着嘴傻乎乎的笑。

梁景湛送走了阿毛,一回头就看见她这个傻样,顿了顿才走过去。

“想什么呢?”

杜筱玖牵起梁景湛的手:“梁哥哥,你说的未婚妻,是我对不对?”

梁景湛脸又双叒红了,飞速瞟了小玉一眼。

小玉赶忙收拾了东西,捧着托盘退出屋子。

她关门的时候,隐约听见一声羞涩的“嗯”。

正文 354交给我,你放心! 小玉抿嘴一笑,驱赶了院子里的丫鬟婆子,转身去自己屋里拿了个针线筐,守在门口做袜子。

屋里杜筱玖的心,简直飘飘如神仙。

梁景湛觉着她的眼睛亮的,比天上的星辰还明亮。

他的心一顿,呼吸停滞。

“梁哥哥,我心里特别欢喜。”

欢喜的都控制不住,想站起身拉着梁景湛跳两圈。

梁景湛垂着头,没有说话,只静静看着杜筱玖将整张脸,都埋进自己手里。

柔腻的触感从手心传到心底,就像被雷电轻轻扫了一下,劈哩叭啦作响。

他深吸一口气,甩甩头。

不行,不能这么沉溺。

万一控制不住……

他是怕控制不住自己再脸红,还不如小姑娘冷静,绝对不是别的什么意思。

“玖儿。”梁景湛喉结动了动,咽了咽口水,开口说:“那几个小孩,你店里雇佣的?”

杜筱玖暗叹一口气,不情愿的抬起头:“啊,是的,怎么了?”

梁景湛落座在她旁边的椅子上,然后问:“你是怎么打算的?”

“什么怎么打算?”杜筱玖不解。

梁景湛说:“那十几个孩子,难道你只是雇来做小伙计?”

杜筱玖恍然,然后说道:“之前是,现在觉着自己手下,该有几个小弟。”

自打进京以来,一时无法适用身份的变化,杜筱玖有那么一段时期,手脚束缚。

如今她想通了,延城一姐进了京,那也得是朵霸王花。

扭扭捏捏的,万一让延城县小伙伴知道,还不得把她给笑话死。

她丢不起那个人。

所以想在京里横着走,收一波小弟先。

至于赚钱救助流浪儿,有了小弟,还怕生意做不大?

梁景湛看出她心中所想,说道:“那个阿毛,虽然年纪小,但是油滑的很,怕是要用些手段。”

手段?

杜筱玖茫然的看向梁景湛。

当初她收复南关那些小弟,根本没用过什么手段呀。

欸,不对。

揍服气,算不算手段?

杜筱玖眼睛亮晶晶的,手心痒痒,恨不得现在就站起来,将阿毛摁在地上狠捶一顿。

瞧着她的傻样子,梁景湛没眼看。

说她傻吧,有时候挺精明的;说她聪明吧,有时候笨的不开窍。

梁景湛叹口气:“我给了阿毛点银两,打发了。”

“啥?”

这下子杜筱玖坐不住了,腾站起身:“我的人,你做什么主?”

未免也太霸道了些。

杜筱玖有些生气,怒气匆匆看着梁景湛。

她都想好了,要做参天大树,立在梁景湛这颗大树身边。

都是树,凭啥对方要阻碍她的成长,不让她收小弟!

梁景湛拉住她:“你能不能别听不全话,就炸毛。”

气死了。

干什么都这么冲动,让他怎么放心。

“你让他们扔李侍郎烂菜叶子,对方肯定不会善罢干休。”梁景湛说:“他们现在动不了我,自然会拿阿毛他们这些流浪儿撒气。”

可是阿毛太油滑,不吃点苦头,是不会老实的跟着杜筱玖做事的。

杜筱玖到底是女孩子,大壮是喜欢她,才心甘情愿被驱使。

而京里这些见过大风浪的流浪儿,不付出点代价,是不会心服口服的。

杜筱玖也听明白了梁景湛的意思。

她眉头紧蹙:“那万一,这些孩子真的被李侍郎等人抓住,可怎么办?”

要不,她还是乖乖在家里呆着吧。

但是好不甘心就这么寂寂无闻,从此泯没与内宅女眷当中。

“要不,”杜筱玖说道:“梁哥哥,咱们造反吧?”

人生苦短,当生如夏花之烂漫。

“……”

梁景湛真的要被气炸了,对方脑想一出是一出,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不气不气,自己认的未婚妻,跪着也要宠下去!

他黑幽幽的眸子里,深不可见,翻滚着杜筱玖不熟悉的戾气。

杜筱玖兴奋了:“你看,你就是想造反!”

她就说不对头。

梁家灭门,是萧家和文家陷害,难道不是大楚皇帝猜忌疑心,亲自下的圣旨?

也看不出来梁景湛是什么忠臣,咋滴就屁颠屁颠的进京,做起永明帝的走狗来?

梁家倒台,永明帝可是最大获利者。

现在梁景湛听到造反这个词,竟然异常平静,还有点……生气?

梁景湛声音低沉:“此话以后不要再说,造反就要打仗,百姓才安稳几年?”

杜筱玖当即不吭声了。

过了一会,见梁景湛依旧沉默,杜筱玖小心翼翼说道:“梁哥哥,今天我给你惹麻烦了吗?”

她是气不过,指挥着人去扔烂菜叶子,万一这锅再盖到梁景湛身上,那岂不是帮了倒忙。

哎呀,为啥总是撸起袖子干完,才想后果?

杜筱玖捶了下自己的脑袋。

梁景湛却轻轻一笑:“扔的好!”

若真让那些人跪下去,到时候自己说不准,真要走一遍三堂会审。

如今李侍郎等人,被杜筱玖气的回家称病不出,反而是解了梁景湛的围。

杜筱玖松了一口气:“算了,不理会你们朝堂的事了。”

自己又不懂,再给抓瞎了。

她一拍梁景湛肩膀:“梁哥哥,你忙你的大事;其他琐碎小事,交给我!”

比如那个安然公主,比如那个万家。

瞧见一个,掐死一个!

就这么干!

杜筱玖扔给梁景湛一个坚定的眼神。

梁景湛有点凌乱忙,对方眼神不对呀:“什么意思?多小的事算小事?”

杜筱玖耐心解释:“你瞧你要发展浮生商号,又要训练暗卫,还要应付朝堂,对不对?”

对呀,然后呢?

梁景湛紧紧盯住杜筱玖,想起她将张宫家闹的鸡飞狗跳,总感觉对方憋了大招。

“你承认我是你未婚妻,那我就要担起你身后女人的责任,对不对?”

杜筱玖一脸的认真:“刚才我说的那些,是你要忙的大事,关系你的复仇大业;

而安然公主和万家人,这是小事,不值当你费心出手。”

“可是……”

杜筱玖拦住梁景湛的话头:“若我连这些小事都做不好,将来怎么帮你打理内宅教养孩子?

所以,你只管大踏步往前走,背后这些暗箭,我帮你扔回去。

相信我,没错的!”

“……”

总觉着是歪理,可就是不知如何反驳。

还有,教养孩子什么鬼?

什么时候能有个孩子?

若是女儿,一定要尝把做女儿奴的滋味。

梁景湛偷偷看了杜筱玖的一脸正气,脸又双叒叕红了。

不不不,是他思想太龌蹉。

正文 355关押 呼噜,呼噜,呼噜(打开文档没想好写啥,先水几个字)

杜筱玖翻了个身,睁开眼伸个懒腰。

哎呀嘛,睡的可真香。

“小玉!”她吼了一嗓子,然后开始动手穿衣服。

还是自己这身齐胸襦裙方便,将裙摆适当收短,干净利索,打架方便。

之前萧家穿的那些,华贵是华贵,就是走路快不了,容易踩到裙摆。

看来自己做不了贵女了,这辈子都做不了!

小玉端着洗漱用品进来:“姑娘,醒啦?”

“嗯。”杜筱玖赶紧过去抹把脸。

昨天说好的,早上梁哥哥给做饭。

梁哥哥熬的咸豆沫可好喝了,果然逃亡生涯使人进步。

“姑娘。”小玉语气犹豫:“伯爷被万岁召去了。”

一大清早,梁景湛刚将材料备齐,正看着火候,从宫里就来了个太监。

杜筱玖立马不高兴了,皇帝也跟本姑娘抢人,逼着自己造反吗?

她问道:“你知道宫里,为什么传梁哥哥吗?”

不是说让他避避风头,最近不要上朝了吗?

小玉皱眉:“奴婢还没来得及打听呢,估计跟昨天的事有关?”

昨天?

杜筱玖想了想,昨天李侍郎等人宣武门跪逼永明帝,可是永明帝放了梁哥哥的假呀。

她脸色突然一变,不会是因为那些烂菜叶子、臭鸡蛋吧?

杜筱玖话也没说,就冲出屋门。

“姑娘,姑娘!”

小玉吓坏了,她家姑娘不会又出去作天作地吧?

之前杜筱玖在公主府里挺乖的,小玉差点就以为她真是京里长大的千金了。

哪知道杜筱玖不声不响,憋了个大招,直接把自己作成了养女。

不行,得看着点!

小玉紧随其后。

杜筱玖刚冲进前院,青川就拦住了她:“姑娘,阿毛被抓走了!”

“……”

杜筱玖愣了半会儿,才反应过来。

然后,火冒三丈。

能不能好好做个病号了,她现在手腕还疼着呢!

嗯,不能上火。

昨天梁哥哥说啥来着?

收服?

对,没错!

杜筱玖目光清明:“你知道他被抓哪去了?”

青川一笑:“没错,姑娘要去救吗?”

李侍郎昨天丢了大人,自然不会一下子变得老实。

他抓不住梁景湛的把柄,却查到了那几个扔烂菜叶子的小孩,是从哪里来的。

昨天半夜,京兆尹府就接到上级指示,要肃清京中不稳势力。

其中,就包括京城三不管地界的城隍庙。

那里,常年聚集着一群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也是滋生犯罪的温床。

京兆尹收到这个指令,明知跟昨天的闹剧有关,却又找不到丝毫破绽。

流浪汉不容易受控制,不受控制就容易被人利用,被人利用就会犯罪,犯罪就破坏京城秩序。

没毛病!

阿毛被梁景湛用银子打发出去,心里明白自己的油滑,惹了这些大人物的忌讳。

他有什么办法?

往昔不是没有天真的兄弟,被贵人挑走,然后没多久他就会听到不好的消息。

这些人摸狗样的上层贵族,有特殊癖好的,有阴沉寡义的,也有直接雇佣的。

他们的命,在那些人眼中,本就下贱,丢起来毫不怜惜。

所以,他的自保,没有错!

阿毛窝在阴湿的牢房里,周围全是被抓来的同伴。

一个四岁的女娃,此刻害怕的缩在他的脚边:“哥哥,我饿!”

这是他从拐子手里偷来的孩子。

那个拐子,做的是脏生意,也不知从哪里运来的女孩子,大的十一二,小的才四五岁,全部往花楼里卖。

阿毛油滑,但却见不惯伤天害理的事情,能救一个是一个。

经过一番波折,他救出来好多,知道回乡路的,全托镖局送走了。

只有这个,年纪太小,话都说不清楚。

有一同被拐来的,说她只有一个寡母,早早嫁了人,对其也不好。

否则也不至于四岁的年纪,独个上山打猪草,被花拐子骗走。

回家了也是遭罪,看见小女孩,就好像看见了自己死去的妹妹,于是阿毛将她留了下来。

他摸了摸女孩的脑袋:“阿花,不怕!”

另一个同伴,瓮声瓮气的说道:“阿毛,杜东家挺厚道的,咱们为什么不跟着她?”

“对呀,好不容易才过了两天好日子。”

不是所有人,都像阿毛那般有警惕性,或者向往自由。

卖身为奴,也比在外居无定所的强。

阿毛眸子一暗:“是我连累大家了。”

“……”

都是一起患难的同伴,能跟阿毛走在一起的,心性也不差。

他这般自责,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长长叹口气。

过了一会儿,有人嘀咕了一句:“杜东家知道消息,会不会来救咱们?”

毕竟这次肃清,官府力度很大,杜筱玖不可能听不到消息。

阿毛皱眉:“你们记住,长兴伯府和杜东家,这两个人,谁问也不能提”

他总觉着,这次肃清,跟昨天的行动有关。

大家也不是笨人,一听他的警告,就明白了什么意思,当即不说话。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可是为了坏神仙,出卖好神仙,这种被人戳脊梁骨的事,他们打死也不会干!

几个人缩成一团,突然有衙役进来,打开了他们所在的牢房。

“你们谁是领头的?”

没人吭声。

衙役见没人搭理,扬起手中的火棍走进去,看见一个抽一个:“谁是领头的?”

这种团伙小流氓,都有头子的。

大家哀叫声一片。

“别打了,是我!”阿毛站起身。

同伴们想阻拦,他一个冷刀子扫过去,用目光告诉他们别慌。

衙役看了看他,伸手揪出他的领子:“走,外面有人问你话!”

阿毛脸上非常镇静,可发软的腿,暴露了他的紧张。

阿花抱住他的腿:“哥哥,不走。”

衙役抬脚就将阿花踢开:“滚开!”

阿花滚落一旁,眼睛里储满泪水,却咬着牙不敢哭,怕连累阿毛。

阿毛脸上愤怒之色一闪而过,但依旧没有说话,老老实实跟着走了出去。

京兆尹衙门的刑房里,坐着一个身材矮胖,却满身煞气的官员,其身后是四个精壮的大汉。

衙役将阿毛推了进去,堆着笑说道:“周大人,人带来了。”

阿毛眼睛不动声色的扫了一圈屋子,有几个被鞭打的血肉模糊的小孩,趴在对面凳子上。

正文 356这么嚣张,你家里知道吗? 此人是大理寺卿的属下周瑾,家里有背景,又攀上了李侍郎的裙带关系,不学无术却做了个五品的小官。

他跟着大理寺卿屁股后掌管刑狱,此次来的目的不言而喻。

“叫什么?”周瑾打着官腔,问道。

阿毛回答:“阿毛。”

“家住哪里?”

“无家!”

“”

周瑾也知道自己问的多,咳了一声。

衙役踹了阿毛一脚:“大人问你住哪!”

“城隍庙。”

阿毛站稳,语气没有波澜,好似那一脚没有踢在他身上一样。

周瑾又问:“昨天上午,你们在哪里?”

阿毛眼皮动了一下:“带着同伴,去饭馆后门找吃的。”

“坑谁呢,”周瑾怒道:“饭馆后门有什么吃的?”

后厨人来人往,那么多乞丐进去,还不被撵出了。

阿毛抬起眼睛,好奇的看了周瑾一眼,估计是没见过这么肥头大耳的傻子。

然后他说道:“泔水!”

“”

周瑾又噎住了。

他出身高贵,又同百年世家李家联姻,用钱砸了个青云直上,哪里知道会有人吃泔水。

乞丐就是乞丐。

周瑾嫌弃的掩住鼻子:“昨天有人去宣武门捣乱,你知道吗?”

“听说了。”

果然是因为这个事。

“你知道谁干的吗?”

阿毛想了想:“几个小孩子。”

周瑾激动的坐正身子:“你知道他们是谁?”

阿毛摇摇头:“不知道!”

奶奶个腿,老子的十八米长刀呢?

周瑾吹胡子瞪眼:“揍,给本官狠狠揍!”..

他身后走出两个精壮的汉子,一左一右扭住阿毛的胳膊。

阿毛挣扎,声音里带着恐惧:“我听人说的,谁不知道几个小孩给大人们扔了一身的烂菜叶子;

又不是我干的,为什么揍我?”

好嘛,小乞丐都知道他们丢人的事了。

周瑾拍着桌子站起身:“掌嘴!”

看谁还不许乱说!

阿毛挨了几个嘴巴子,大理寺卿亲自上去,薅着他的脑袋凑近几个血肉模糊,仅剩一口气的人影:“这几个人,你认识吗?”

阿毛一看,都是城隍庙附近的团伙,其中两个还跟着别人入室抢劫过。

他们跟阿毛那一队,不是一类人。

阿毛脸都肿了,牙也掉了几颗,他伸手一指:“他的人干的!”

那个叫蝎子的,前一段时间带着人欺侮了一个女孤儿,致其流血而亡。

“草,毛子,老子出去跟你没完!”

被指的血人抬起头,用最后一口气骂了一声。

周瑾狐疑:“你确定?”

这么容易就破了,这小子不是说谎吧?

阿毛目光坚定:“大人,没错的,昨天回去,还听他们吹牛呢。”

蝎子又吐了一口血:“血口喷人!”

说着他就要挣扎着起来,往阿毛那个方向扑。

阿毛直接蹿到周瑾身后,露出一个脑袋:“血口喷人的是你把,你看你喷的一大摊子血。”

“噗!”蝎子气绝。

周瑾愣了,这刚有点眉目,对方就死了?

阿毛又一指旁边几个血人:“大人,你不信问他们,昨天蝎子等人回去,还骂几位大人来着。”

几个血人为了自保,纷纷点头。

再说,阿毛说的是真的呀。

蝎子几个喝了酒,欺侮了城隍庙里几个小姑娘后,就聚在一起叫骂。

无非是贪官污吏,社会不公。

好像说的他们几个好吃懒做,不求进取,沦落到城隍庙,全是那些当官的手脚不干净。

确实有关系,都是战乱留下的后遗症,大楚朝廷延续前朝政策,除了鼓励多生孩子,对休养生息上并无多大建树。

杜筱玖趴在刑房的小窗口上,很是无语。

阿毛这波操作六的飞起,比她还不要脸。

这让亲自下场,准备解救小弟与水火之中,顺便收取一波忠诚值得杜筱玖,情何以堪。

她这个老大还没出手,对面自己就把危机给解除掉了。

亏她临出门,看了眼黄历:宜出行、宜婚娶、宜破土。

唉,她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呀。

杜筱玖从袖子里摸出个试验成功的小熊饼干,塞进嘴里。

早上出来的急,都没吃上梁哥哥熬的咸豆沫,好饿!

周瑾听了阿毛的解释,又看看气绝身亡的蝎子,转身对打手说:“打!”

阿毛急了:“大人,我把知道的全说了,为什么还要挨打?”

周瑾冷冷一笑:“你看我像傻子吗?”

像!

阿毛继续挣扎,可惜打手手都跟钳子似的,越挣扎胳膊越疼。

“昨天那几个扔烂菜叶子的,有男有女,全都是七八岁的小孩子。”

周瑾一指蝎子:“而他的人,全是十五六的半大小子;本官觉着,你的嫌疑更大!”

狗官什么时候变聪明了?

杜筱玖惊讶的掉了半块饼干,不是说这个周瑾是个草包,靠着他媳妇才爬上来的吗?

青川消息不准,需要改进!

杜筱玖吃剩的饼干往袖子里一塞,弯腰捞起掉的那半块,直接塞进身后小玉嘴里:“消灭证据!”

“”

姑娘,你这个样,会失去本宝宝的。

不等小玉哀怨的目光扫过去,杜筱玖已经拍了拍衣服上的饼干渣,直接推门走进刑房。

入口处京兆尹的脑袋一闪而过:本官只能帮到你这了。

最近不太平,李侍郎他们闹事,京兆尹本来吃瓜吃的飞起,虽知道最后自己竟然被牵连进去。

大半夜不睡觉,起来去城隍庙抓人不说,一大早大理寺卿的人跨界跑他这里审人。

人家有做侍郎的老丈人,京兆尹一界寒门,只能忍气吞声将座位让出去。

结果回家还没吃个热乎饭,长兴伯的白月光闯进来,明晃晃的问昨天抓的小孩去哪了?

京兆尹要是再不知道昨天扔烂菜叶子的人,是谁指使的,他就是个棒槌。

不过平津侯要护着长兴伯府,他也只能跟着护。

这不亲自将杜筱玖带过来,说了说里面情况,便溜了出来。

幸亏杜筱玖没要他跟着一起进去,京兆尹瓜也不吃了,一溜烟跑走找平津侯,赶紧外放!

以后谁再吃瓜,谁是小狗。

将阿毛捶得嗷嗷叫的打手,惊讶的停了手。

周瑾瞪圆了眼睛。

什么情况这是?

京兆尹府的刑房,什么时候进来一个姑娘,还光明正大的。

“你是何人!”他大喝一声:“可知这是何处!”

杜筱玖径直走到阿毛跟前,推开那两个呆若木鸡的打手,将阿毛扔给小玉。

然后她转身,一点头:“知道才来的呀。”

“”

这么嚣张,你爹你娘知道吗?

正文 357谁都别拦着,我要揍她! 周瑾心里一动:“你就是那个杜筱玖?”

除了这个把自己作成养女的二货,哪家贵女往京兆尹刑房里闯?

杜筱玖伸手拍了拍对方肩膀:“有眼光!”

神特么有眼光!

周瑾看看阿毛,再看看杜筱玖,脸上怒气腾腾:“果然是长兴伯指使人干的!”

“不是。”杜筱玖直接否认。

周瑾怒道:“不是,那你来救这个小孩?”

杜筱玖一拍阿毛的脑袋:“我还想问你们呢,我店里伙计昨天去城隍庙行善积德,怎么就被你们关进牢房了?”

行鬼善、积妖德!

周瑾手上青筋爆起,将拳头握的嘎吱嘎吱响:“别啰嗦,既然来了,就别怪本官不客气。”

他冲几个精壮大汉打了个眼色。

杜筱玖跟长兴伯关系暧昧不清,拿住她,就等于给长兴伯使绊子。

怎么想,怎么划算。

杜筱玖瞪圆眼睛,后退一步,好奇的看着周瑾。

周瑾见状,冷冷一笑:“怎么,怕了?”

杜筱玖摇摇头,慢悠悠说道:“好怕呦。”

“……”

这人是不是贱!

杜筱玖不是怕,是惊讶。

话本子上不是这么演的呀,不是反派动手前,总是吧啦吧啦个没完没了,死于话多?

这个周瑾,不按理出牌呀。

那让本姑娘准备的一肚子怼天怼地的话,怎么往外出?

撇死了,回家重新买本管用的黄历。

几个精壮的汉子,一步一步朝杜筱玖和小红逼进。

阿毛小声说道:“杜姑娘,你不用管我。”

杜筱玖回头一瞪眼:“谁管你了,我是没人看店!”

有人看店,谁稀罕搭理你!

阿毛:“……”

好吧,这是个傲娇的东家。

不过这份情,他算是欠下了。

周瑾挥手:“等什么,赶紧上!”

杜筱玖也挥手:“兄弟们,干死他!”

精壮汉子们还没碰到杜筱玖衣角,从刑房门口呼啦啦冲进来好多……黑衣大汉。

京兆尹还是舍不得这块瓜,蹲在外面墙角,表情挣扎的听里面噼里啪啦。

哎呦,可别把他的刑具给砸烂了,京兆尹衙门申请个公款不容易。

不听了,回家回家,老子要外放!

他临走,还好心的将所有探头探脑的衙役们给赶走了:“走走走,周大人用刑呢!”

衙役们:“……”

当谁没看见那么多黑衣人,冲进去揍人呀。

睁眼说瞎话,你良心痛吗大人?

刑房里,杜筱玖的人以数量碾压了周瑾几个人。

周瑾衣冠全歪了,被杜筱玖的人押住,冲她怒吼:“殴打朝廷命官,你就等着长兴伯府倒霉吧。”

杜筱玖垂着手过去,对上周瑾恶狠狠的眼神:“你是不是怕我?”

“……”

神特么会怕你!

周瑾呸了一口,扭过脸不看杜筱玖。

这小娘们的目光,邪性,看了从心里往外渗冷气。

“若是不怕我,你为啥总是扔锅给长兴伯。”杜筱玖指了指自己:

“看清楚,带人揍你的人,是我呀,是我!”

是我是我就是我,人见人爱的杜筱玖。

周瑾怒气冲天:“谁不知道你是长兴伯的女人,若不是他吩咐,你会跑这里来闹?

长兴伯山匪的脑子,果然跟人不一样,你这么个漂亮的小娘子,不好好关在家里,竟然放出来咬人!”

“啪!”杜筱玖给了他一巴掌后,说:“我哪里咬人了,明明是揍你!”

“……”

奶奶个腿,别押着我,让老子劈死这个小娘们!

“杜姑娘!”一个冷冷的声音出现在刑房门口。

我去,被人抓了个现行。

杜筱玖一扭头,平津侯立在刑房门口,冷冷看着这里的一切。

而京兆尹大人,就跟在平津侯身后,对杜筱玖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对不起呀姑娘,我是想外放,没想不要头上的乌纱帽。

十年寒窗,容易嘛我?

杜筱玖站起身:“平津侯,幸会幸会!”

众人:“……”

幸会什么鬼,当这是武林大会,互相吹捧吗?

平津侯走进刑房:“杜姑娘,你殴打朝廷命官,不想活了吗?”

被押着的周瑾,感动的眼泪婆娑,使劲点头。

没错的大人,就这么怼她。

不,绑了她,治她罪!

杜筱玖惊讶的说道:“朝廷命官?周瑾的官,不是花钱买的吗?”

周瑾怒了,看破不说破,这娘们一定要揍她一顿!

平津侯扫了扫要暴起的周瑾,目光如刚从冰窟里拔出的刀,吓得周瑾一个激灵,不敢再乱动。

他怎么忘了,这位主出来,就是代表了永明帝。

李侍郎敢带着人逼永明帝,周瑾可不敢。

平津侯收回眼神,对杜筱玖说道:“杜姑娘,你为何出现在这里?”

杜筱玖摸出袖子里的饼干,塞进嘴里,嚼烂咽下去,才慢慢开口。

“找我的店伙计,听说城隍庙好多小朋友没东西吃,店里正好剩了些点心没卖出去,我让伙计过去派送;

哪知道全没回来,一打听都进了牢房,耽误的我店铺今天都没开门;

你吃过我店里点心的,好吃对不对?

每天买的人都排长队,这耽误的是时间吗,是白花花的银子!”

她劈哩叭啦,说了个痛快。

哎呀妈呀,终于有机会开嘴炮了,真好真好,憋不死。

平津侯耐心的听她说完,问道:“既然每天买点心的人排长队,为什么还有剩余的点心。”

“你看这损失要……”杜筱玖突然打住话头,瞪向平津侯。

这关注点不对呀。

完犊子,咋就不能让本姑娘好好的说完打好的草稿呢?

生气!

周瑾也懵了,平津侯为什么不问这小娘们罪,关心什么点心剩不剩?

她明明是扯谎呀,侯爷。

平津侯盯着杜筱玖的眼睛:“为什么点心会剩?”

杜筱玖第一次,被人给噎住了。

这平津侯有毒,以后见了绕着走。

她说道:“你管的着吗,我店里的点心,想剩就剩,想卖光就卖光!

最关键的是,今天闭店一天的损失,周瑾必须给我赔偿!”

周瑾吼道:“本官奉命查案,尔等小民就该乖乖配合,哪里有赔偿的说法?”

往常,他说关谁店就关谁店,说谁是罪犯就是罪犯,什么时候听过“赔偿”二字。

“咦?”杜筱玖惊奇:“周大人不是大理寺那边的吗,办案办到京兆尹衙门来?”

“……”

奶奶个腿,谁都别拦老子,必须揍她一顿才能出气!

正文 358当然原谅她(月票+) 周瑾还没挣扎两下,就听见平津侯的声音:“对呀,周大人,你为何在京兆尹衙门办案?”

“……”

侯爷,你到底是哪边的?

最后这事,杜筱玖没拿到赔偿,却带走了阿毛和他的跟班。

而周瑾,跨界审案,被平津侯直接给捋了官职。

周瑾心里万马奔腾,所以平津侯是来给杜筱玖擦屁股的吧?

渣女,脚踏两条船,有你好看!

杜筱玖让阿毛带着人先去外面等着,一转头,对平津侯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多谢侯爷。”

之前还是个霸王花,突然又规矩起来,画风诡异,一直做背景板的京兆尹,抖了抖脸颊,悄悄抹了把手心的冷汗。

外放,外放!

必须外放!

京里妖孽太多,他要回家找妈妈。

平津侯平静的说道:“你若是再惹事,会给长兴伯惹麻烦的。”

杜筱玖说:“我真是来接我伙计的。”

平津侯抬起眼睛,不信任的看着杜筱玖。

杜筱玖微微一笑,爱信不信,反正她信!

“总之,谢谢侯爷出手相助,再会!”杜筱玖挥一挥衣袖。

平津侯幽幽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我不是救你,我护的是他!”

他是谁?

杜筱玖脑子里,第一时间浮起个名字。

妈妈呀,我好像知道了平津侯为啥老大不小,还不娶亲的秘密了!

快走,快走!

杜筱玖三步两步跳出京兆尹衙门的牢房,回头见平津侯没跟出来,长长舒了一口气。

京里多妖孽,呆不得,回云龙山造反吧!

“姑娘!”

“东家!”

小玉、小艾还有阿毛那些小毛孩,一齐围了上来。

尤其阿毛,一脸的感激:“姑娘,我错了,以后就跟着你干!”

杜筱玖一摆手:“我可不敢有你这么麻烦的伙计,一点也不机灵。”

“啊?”阿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杜筱玖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明知道官府会找借口,肃清城隍庙,你还不躲着点!”

梁景湛不是给银子了吗?

干嘛还回城隍庙呆着?

就算暂住点心铺子,杜筱玖也不会真的撵呀。

这娃,有心眼,可脸皮还是不够厚,做小弟差点。

“东家,谢谢你来救我们。”阿毛才不管她嫌弃不嫌弃,声音哽咽:“不是你,我们估计都出不来。”

杜筱玖不来,刑房里那几个血肉模糊的人,就是他的下场。

“谢什么,本来你们就是因为我,才遭了这次罪。”杜筱玖说。

她突然不自在起来,收小弟,她一直靠的是人格魅力,而不是耍心眼。

啊,好犹豫好纠结,以后对这些孩子好些吧。

阿毛见杜筱玖客气,怕对方不要他们,想了想,坚定的说道:“姑娘,从此阿毛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小玉和小艾:“……”

咋听着不像好话?

杜筱玖跳后一步:“不敢不敢,我胃口没那么重!”

阿毛是个孩子呀!

再说她有男人了。

想起梁景湛,杜筱玖嘴角又忍不住翘起来。

那个周瑾都说了,她是梁景湛的女人。

看吧,京里人早给她定位了,就梁景湛矫情,扭扭捏捏那么久才认她。

阿毛不明白对面三个女孩,为啥一脸见鬼的表情,尤其杜筱玖表情一会怕一会笑,很诡异。

身后有个大些的孩子,扯了扯阿毛的袖子:“阿毛,你咋跟东家表白啦?”

阿毛傻眼:“我啥时候表白了?”

伯爷跟东家,站在一起璧人似的,多般配,他算老几?

那个孩子说:“你刚才那句,就是表白的时候用的。”

啊?

阿毛彻底傻眼,脸慢腾腾的红了起来,赶忙向杜筱玖解释:“东家,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他不知哪里听来的,以为是宣誓的好话,哪知道是表白用的。

杜筱玖叹口气,不读书真可怕,得给这些娃,启个蒙先。

突然心好累,特别想念大壮和二柱。

众人回到点心铺子后面的小院,杜筱玖坐在廊下,看重归热闹的院落,突然怀念起小时候来。

这个小时候,自然是延城县的小时候。

“姑娘。”小玉捧着个册子,笑嘻嘻的凑过去:“他们的名字,全部上册,以后就是咱们铺子里,正儿八经的伙计了。”

管吃管住有工钱,还能学门做点心的手艺。

姑娘可真是不藏私。

杜筱玖懒洋洋的翻了两翻:“小玉呀,再去定个规矩,以后咱们点心铺子,实行会员销售制。”

“什么员?”小玉没明白。

听过状元、解元,没听过会元。

“明天起,点心价格升两倍,凡是来买点心的登记成会员,不再接待陌生人!”

小玉听了,更糊涂:“姑娘,作死吧?”

生意刚好一点,就开始学大姑奶奶的饥饿销售,谁家还差你那两块点心?

“别管了。”杜筱玖一意孤行:“明天正式售卖小熊饼干,以后咱们店里只卖小熊饼干和海绵蛋糕。”

她就从娘那里,学了这两个点心,绝对全楚独家销售。

至于其它的点心,别家有的,她不卖!

就是这么傲娇。

小玉呆了呆,算啦,姑娘自从过了公堂,脑子就受了刺激,估计这会儿还没转回来呢。

饥饿销售就饥饿销售,那时候延城县,大姑奶奶的皮货就是这么打响名头的。

小玉咬着笔杆子,下去研究具体决策。

杜筱玖叹口气,估摸着点心铺子不这么搞,吃枣药丸。

周瑾不会放过她,躲在暗处的萧泽恒,也不会放过她。

她身边护卫多,想找茬只能从点心铺子下手。

且开且珍惜吧。

本姑娘,真心想发展成浮生商号那样的规模,没那个命呀!

杜筱玖在这里,呆到下午,才回长兴伯府。

梁景湛还没有回来。

杜筱玖又是担心,又是忧虑。

想着干着急也不是法子,索性伏在案头,先给延城县的大壮和二柱写了封信。

也不知道他们两个,跟黑蛋一起参军了没有。

临近黄昏,梁景湛才进了家门,眉目里全是疲惫之色。

他洗去外面沾染的一身臭汗,换了身清爽便装,还没问杜筱玖如何,青川就溜进来,将白天京兆尹衙门的事情说了一遍。

“……”

梁景湛不早就给了杜筱玖好几个两全其美的方案,既避免同人冲突,还救出阿毛,获得一班听话的小弟。

为什么她每次,都选那个最简单粗暴的?

梁景湛无语问苍天,负手看了会月亮,转身去了厨房。

自己认得未婚妻,跪着也要宠下去。

正文 359要不反了吧! 再出来,梁景湛手里就托着个托盘,小心翼翼朝杜筱玖院里走。

一路走来,遇见的仆人纷纷行礼,却一点也不奇怪。

人家府里,都是红袖添香。

到了长兴伯府,从来都是梁景湛洗手做羹汤。

见的多了,也就习以为常。

哪一天长兴伯不做吃的给杜筱玖,那才叫奇怪呢。

院子门敞开着,地上刚撒过一波水,盖住了腾腾热气。..

杜筱玖坐在廊下的摇椅上,垂眸把玩着什么,刚洗过的头发散在身后,俏如三春之桃。

小玉拿着团扇,在其身后轻轻扇着凉风。

杜筱玖一向不喜跟前太多人伺候,此时院子里除了她们两个,并无其他人。

梁景湛收回目光,咳了一声。

杜筱玖手一盖,将羊脂玉佩收回袖子里,微蹙的眉头舒展开,起身飞奔过去,长发在身后飘扬。

“梁哥哥,你回来啦!”

杜筱玖抓住梁景湛的胳膊,昂头仰望,笑颜如花,眉眼如画。

梁景湛低头,鼻尖正碰上她的额头,触电般赶紧后退一步,心跳的有些着急。

小玉福身后就接过了梁景湛手里的托盘,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将吃食摆上。

晚餐简单,一碗冰糖燕窝加两道点心。

杜筱玖牵着梁景湛的手,走到石桌旁坐下,一看东西这么少,问道:“梁哥哥吃过了?”

“嗯。”梁景湛冷冷应了一声,抽回了自己的手。

手心里,全是汗。

都牵手多少回了,为什么还次次出好多汗,心也跳的不齐律。

好烦!

梁景湛掏出帕子,将石凳擦干净,帕子扔给小玉,才撩袍坐下。

“”

伯爷,一个大男人这么龟毛,好意思吗?

小玉捧着帕子,偷偷翻了个白眼。

杜筱玖心在大,也察觉到梁景湛的不高兴。

她小心翼翼的问:“梁哥哥,是怨我白日里冒失的冲进牢房吗?”

知道不对还做?

梁景湛忍着怒气,扫了眼杜筱玖:“为什么不按我给你的方案?”

原来是气这个。

杜筱玖笑盈盈说道:“你的方案是按你的性格做的,我用着不舒服。”

“”

这是个什么鬼理由,还能再敷衍一点吗?

梁景湛分分钟想暴起。

然后杜筱玖又说道:“栽赃你杀人凶手的事情,可是解决了?”

梁景湛心里的气,顿时消的无影无踪。

今天进宫,李侍郎也去了御书房,叫嚣着要拿他入罪。

结果平津侯进来,直接告了大理寺卿玩忽职守,跨界审案,永明帝借机训斥,将其撵回家自省其身。

之后平津侯看着梁景湛笑,莫名其妙说了句:“梁兄有个好帮手。”

现在梁景湛才知道,杜筱玖的简单粗暴,无意中帮平津侯递了个大理寺卿的把柄。

好吧,简单粗暴有简单粗暴的好处,但是万一平津侯到场不及时,杜筱玖受伤怎么办?

真的要被气死。

算了算了,回头再多配是个护卫,不信她还能上天。

这次,就当她立功了。

梁景湛想笑,但是很快就将上翘的嘴角压了下去。

不能笑,必须绷住。

万一夸了她,尾巴翘上天,再惹更大的乱子,可怎么办?

心好累。

梁景湛生气,顺手端起冰糖燕窝,咕噜咕噜喝了下去。

杜筱玖:“”

心上人抢食,她该怎么应对?

喝完,梁景湛抹了下嘴角的甘甜,绷着脸说道:“这是对你的惩罚!”

“”

杜筱玖幽怨的看着梁景湛,你竟然是这样的梁哥哥。

不等她说什么,梁景湛突然叹口气,伸手摸了摸杜筱玖的脑袋。

嗯,刚洗过的头带着姜花的清香,丝滑顺手,摸着挺舒服的。

梁景湛绷着脸,迅速的多抚摸了两下,才冷冷收回手,说道:“文之水失踪了,我要出门两天。”

果然自己力量太弱,低估了文之水。

“文之水?”杜筱玖抬手将梁景湛揉乱的头发捋顺,问:“他怎么了?”

据说文之水,被梁景湛踢的不能人道了?

当然,这个消息目前只有梁景湛身边的人知道,杜筱玖是“不小心”打听到的。

梁景湛幽暗的眸子穿过杜筱玖,看向虚空:“我在他的路上设了埋伏,想要他命的,但是现在人失踪了。”

最近南方雨水多,梁景湛在文之水上京的毕竟山路上,做了点手脚。

文之水路过时,山上发生泥石流,直接将人盖在了里面。

梁景湛的人,本要将文之水射杀在里面,但是周围突然多了第三方势力。

梁景湛不想白送人头,想着文之水这次不死也是残,便将人手撤了回来。

后来他查清楚,第三方势力是平津侯的人。

“我控制不住自己,就想摁死文之水。”梁景湛说道。

本来他手里的证据,就不足以将梁家的案子摁在文之水头上的。

有萧乾,翻案足矣。

因此梁景湛,就想弄死文之水。

文家没有文之水,还有个文姚,年轻气盛,到时候随便挑拨两下,对方定会揭竿而起。

但是宫里那位,却不想文之水这么死了。

梁景湛以为平津侯会将文之水救出来,谁知道对方将他逼退后,也撤了。

文之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永明帝命他去搜寻。

杜筱玖听后,跟梁景湛的想法是一样的。

皇帝这是猫捉老鼠,没玩够咋滴?

她说道:“要不,咱们反了吧!”

跟这受气呢。

杜筱玖越想越兴奋,一拍大腿,造反,必须造反。

别问她最近为啥老想造反,定北王有可能是她亲爹呀。

定北王府代代想造反,她这也是顺应祖宗的意愿。

嗯,没毛病!

梁景湛却苦笑:“说着玩呢,要兵权没兵权,要钱没钱,怎么反?”

杜筱玖顿时泄气。

没错呀,造反是个技术活,不能急。

欸,不对!

杜筱玖抽了口冷气,看向一脸平静的梁景湛。

之前她说造反,梁景湛一身正气,说“为了百姓安定”,听的杜筱玖自行惭愧,暗骂自己心中没有民族大义。

怎么今天,梁景湛说的,却是实际操作问题,还有模有样。

杜筱玖深深看了梁景湛一眼,隐藏的挺深呀。

正文 360简单点,上! 梁景湛又走了。

虽然说好了两三天就回来,可杜筱玖就是不高兴。

能不能让人好好相处一下?

谈个情聊个爱,顺便再造个反。

戏文里,这事可简单了,男主就是爱就是宠,还能干翻皇帝走上人生巅峰。

怎么到了她这里,连个相处的时间都没有呢?

不开心!

一不开心,杜筱玖就想找事干。

她坐在廊下,就着清晨的轻风,小口喝着粥,问小玉:“最近万家,啥动静?”

她还不知道,万家是定北王暗戳戳给梁景湛使得绊子。

小玉答:“那个邢氏,歇一天骂一天,一点也不消停。”

也是呀,好吃好喝供着,当然有力气骂人。

杜筱玖没吭声,闷头将一碗粥喝完,又吃了两个肉沫火烧,然后起身,捋袖子。

小玉瞪大眼睛,都忘了收拾碗筷:“姑娘,你又要干啥?”

在家里捋什么袖子?

“揍人!”杜筱玖扔下这两个字,昂首出门。

小玉抓狂,太心累了有没有?

延城县时,她就是个端茶倒水洗衣做饭的小丫鬟,这半年跟着姑娘走南闯北,小心脏还是承受不了姑娘的临时起意。

不能好好屋里呆着,做个安静的美少女吗?

要不,做事之前,好好策划策划也行呀。

小玉将碗筷扔给其它小丫鬟,心累的追上了杜筱玖的步伐。

今天邢氏吃饱了饭,刚开场骂了没一炷香的时间。

厨房李婶都摸清楚对方习性,有序的指挥着厨娘们,将案板台子摆好,准备继续剁。

“李婶。”杜筱玖走过去,打了声招呼。

李婶笑眯眯迎上去:“姑娘怎么来了,今天中午咱们吃韭菜盒子!”

杜筱玖目光从那一盆盆洗好的韭菜飘过,点头:“多加点鸡蛋。”

李婶忙答应:“好的姑娘,没问题姑娘。”

她吩咐人去做事前,好奇的打量跟着杜筱玖过来的几个小孩。

怎么没见过,家里啥时候有这几号人,中午的饭要不要备他们的?

正想着,李婶就听见杜筱玖吩咐守门的婆子:“开门!”

守门的婆子们一愣,对看两眼,其中一个说道:“姑娘,伯爷说不许她们出来。”

杜筱玖“嗯”了一声:“不让她们出来,我进去。”

“……”

婆子们又对看一眼,再推出一个代表劝:“姑娘,那一家人整天胡嘞嘞,别污了您的耳朵。”

万一邢氏发起疯,伤了杜姑娘,梁景湛饶不了她们。

长兴伯府对下人好,她们都要领这份工钱养家糊口呢。

杜筱玖叹口气:“那我不进去,我小弟们进去。”

“……”

算啦,算啦,只要伤不到杜姑娘就行。

伯爷不说了,家里的事,都听杜姑娘的。

婆子一想通,就特别麻利的将门打开。

邢氏正好骂完了一阵,坐在院子里休息。

一听见院门响动,立刻扭脸去看。

她的女儿万翠花,也在旁边坐着,跟她爹低头嘀咕着什么。

院门一打开,邢氏就开始冷笑:“怎么着,怕外人骂,知道对舅舅好了?”

万翠花扯了扯她的袖子:“娘,不是表弟。”

邢氏这才向门口看去。

果然来人不是梁景湛,而是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一身墨绿长裙,简单却华贵。

邢氏惊问:“你是谁?”

“不告诉你!”杜筱玖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她不说,但是邢氏听出来了。

那不是之前,门外吩咐厨娘的声音吗?

“好呀,梁景湛将他舅舅一家锁起来,自己在外面风流快活!”

邢氏可听说了,贵人们兴养通房、侍妾、和歌舞伎。

她这么一说,院门外的伯府仆人,全变了脸色,后退一步。

杜姑娘可是大家默认的未来主母,什么风流快活?

杜筱玖好似没有听见,对阿毛等人说:“去吧,狠狠揍!”

阿毛非要跟她回府,说可以为了她上刀山下火海。

杜筱玖烦,让他回去好好做店伙计。

也不知道阿毛哪根筋抽了,就要跟着她屁股后,做打手。

他立志要像青川守着梁景湛一样,守在杜筱玖身边。

还有几个半大小子,也是脑子抽风,跟着阿毛乱闹。

好吧,她只是想救助孩子,谁知道有人非要做帮凶。

那就帮忙揍人吧,以后也不用她亲自下场。

从此,终于可以做个只看戏的安静美少女了。

杜筱玖坐在小玉搬来的椅子上,面前瓜子点心茶水全摆齐,就差戏台了。

万家三口,根本没想到有人啥话也不说,上来就打人。

邢氏哎呦一声,被阿毛捶了一拳,她伸手就要扇过去,结果胳膊又被另一个架住。

万翠花尖叫一声,躲到廊下柱子后。

因为她是姑娘,小子们不好意思下手,倒是放过了她,只摁住万老汉和邢氏捶。

其中邢氏挨的打最重,因为她撕咬翻滚的反抗,激起了阿毛等人的怒火。

“停!”

看到邢氏没了力气挣扎,万老汉的头也肿成了猪头,杜筱玖终于喊停。

李婶和小玉在其身后,长长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姑娘没想闹人命。

邢氏躺在地上,嗯嗯了几声,想张嘴骂,却没有力气。

杜筱玖抬脚,走进院子,停在她的面前。

邢氏眼睛揍的眯成一条缝,想抬头,后脑勺疼的她嗤牙咧嘴,只歪头看见一双镶着珍珠的鞋子。

“服气吗?”杜筱玖问道。

邢氏支支吾吾,牙齿掉了一半,说话漏风:“你是谁?”

杜筱玖叹口气,走过她,又问万老汉:“服气吗?”

万老汉捂着头蹲在一个花圃旁,半响才问:“为啥揍俺们?”

“为啥揍,自己心里没数吗?”杜筱玖翻了个白眼,又看向躲在柱子后的万翠花。

“你心里有数吗?”她冲万翠花问。

“……”

万翠花躲在柱子后,偷偷看杜筱玖。

立在院子里粉雕玉琢的女孩,偏着头揣着手,笑盈盈的看着她。

清晨的阳光洒落在她的脸上,照的对方皮肤晶莹剔透、吹弹可破。

万翠花内心深处,生出一种强烈的自卑之感。

有这样的玉人在身边,梁景湛哪里会多看她一眼。

“你到底想干什么?”

万翠花声音颤抖,很聪明的没有问对方是谁,只问对方想做什么。

正文 361解决一个是一个 杜筱玖满意她的识趣,说道:“两个选择,给你们银子回乡,闭上你们的嘴;或者,就锁在这一方院子里,直到死!”

她笑盈盈,目光却深不见底,透着冻死人的冷光。

万翠花打了个冷颤,眼神朝邢氏瞟。

邢氏已经挣扎坐起来,拍着大腿嚎:“天杀的,光天化日打人,有没有王法!”

万翠花要哭了,亲娘,能别再骂了吗?

杜筱玖转过身,对上邢氏,看了她半天。

邢氏被她看的浑身发毛,依旧挺着脖子嚷嚷:“你是哪里来的小妖精,迷惑我大外甥;

告诉你,大外甥跟我们最亲,你别想捞我们家好处!”

杜筱玖掏了掏耳朵,扭头向万老汉:“你选哪个?”

进来就揍人,揍完就问服不服气。

现在给出的两个选择,哪一个都跟万老汉进京时,想的不一样。

他不想选:“让虎子出来,说清楚!”

他是长辈,自认梁景湛出来,他也能占住大义。

杜筱玖叹口气。

真烦,她不想暴力的。

杜筱玖退到一边,招呼阿毛:“接着揍!”..

嘴还硬,说明揍的太轻。

然后院子里,又响起邢氏和万老汉的哀嚎。

万翠花急了,大着胆子跑到杜筱玖跟前跪下:“姑娘,求您了,别打了。”

杜筱玖低头看她:“外面被人这么欺侮过吗?”

万翠花迟疑一下,摇摇头。

万家在老家,也是富足的户,邢氏也又泼辣,虽然家里没有儿子,可是邻居们也不敢欺侮到他们头上。

杜筱玖说道:“可你们若是留下,我就天天欺侮你们。”

“为什么”万翠花不解。

他们家,跟这个姑娘,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杜筱玖笑:“因为长兴伯呀,你们想占他便宜,还想结亲,我不喜欢。”

何止不喜欢,简直是非常不爽了。

万翠花终于明白症结所在,复杂的注视杜筱玖。

别的姑娘遇到情敌,手段都被是阴着来。

这位倒好,一言不合就打人,理由更是理直气壮。

她再看看那些围观且幸灾乐祸的下人,还有什么不明白。

万翠翠一咬牙:“我们回乡!”

杜筱玖让人住手,对万翠花说道:“回乡可以,管住嘴别乱说话,也不能仗着伯爷的势欺侮人。”

万翠花点头。

她是看明白了,自己肯定是嫁不了表弟的,不如拿些银子回乡,借着这层亲戚,招个上门女婿。

邢氏估计是揍怕了,也不敢阻拦自己闺女的决定。

她不反对,万老汉也默认了万翠花的意思。

杜筱玖很满意:“好好养伤,明天送你们回乡。”

“”

不是说好好养伤吗,怎么明天就往外赶人?

邢氏吭哧吭哧又要说话,杜筱玖眼尾轻轻扫视她一下,邢氏的喉咙,就像被人给掐住一样。

那个目光,漫不经心凛冽阴寒,让她头皮发麻。

她怎么就忘了,大外甥是山匪,杀人如麻,他身边的女人,岂是普通姑娘。

泼天的富贵,若是没命,那也是画中饼。

邢氏一身冷汗,黏在伤口之上,只觉着刺骨的疼痛。

“走走走,明天我们就返乡!”邢氏爬了起来,笑比哭还难看。

杜筱玖伸手,从小玉手里接过一张银票,递给万翠花。

她说道:“这是五百两,够你们买地买房,做个富甲一方的乡绅了;

长兴伯的名头可以借,但是不能做坏事,我这人很讲道理,你好我好,大家好!”

“”

万翠花犹豫着不敢去接银票。

她心里,有点怕杜筱玖不是真心实意。

“是是是。”邢氏一旁点头,催着万翠花接下银子。

杜筱玖又说道:“对了,我叫杜筱玖,一定要记住我名字呦!”

万家三口面面相觑,不明白杜筱玖是啥意思。

小玉叹口气,上前解释:“别想了,记住就成;若是有人不怀好意,只管说长兴伯府住着个厉害的杜筱玖。”

小玉和杜筱玖,并不知道指使万家的人,是定北王府。

但万家能寻到京里,连梁景湛的面都没见着就趾高气昂,妄想给他下马威,这胆气怕不是背后被人煽动?

姑娘这是,向万家背后的人,挑衅呢。

万老汉和邢氏没听明白,万翠花脸色却变了变。

自己一家知道做山匪的外甥,去京里做了贵人,然后一路上京,还有人热心的帮忙带路。

细细一想,确实有人在父母耳边,不停的煽风点火。

万翠花羞的脸色绯红,当即说道:“我们返乡,定会老老实实。”

背靠大树好乘凉,若是大树不让靠了,等父母老了,她一个女儿家怎么撑起一个家。

杜筱玖闻言,不禁多看了万翠花两眼。

这一家人,总还有个聪明的。

万家的事,这就算解决了。

杜筱玖将事情全安排妥了,这才一摇三摆,领着小玉回自个儿院子。

梁景湛不在家,心里总是堵堵的,好烦!

小玉随在其身后,不解的问道:“姑娘,咱们这样做好吗?毕竟万家只是讨厌,并没做什么。”

杜筱玖哼了一声:“讨厌就够了,难道还等他们做出什么?”

毕竟万家,是小山匪的亲戚。

梁景湛若是对其太过苛刻,传出去总不好听。

他那个人吧,狠的时候太狠,软的时候又太磨叽。

将万家从此软禁在长兴伯府,确实保证他们不闹事,但总是碍眼。

万一哪天,背后使坏的人加以利用,到时候谁知道闹什么乱子。

所以,揍一顿,老实了,扔出去。

虽粗暴,却简单。

多好,三下五除二,又解决掉一个麻烦。

不错不错,杜筱玖顿时心情好了,笑眯眯的在长兴伯府溜达了一圈,顺便处理处理内宅庶务。

她的点心铺子,也走上正轨。

会员制一推行,销售量非但没有减,反而还有上升的趋势。

人就是这样,却不容易买到的,越想买。

何况点心,确实稀罕又好吃。

那个阿毛,还是被杜筱玖撵回了点心铺子。

小孩子,做什么打手,要护卫是干嘛的。

不过阿毛挺有两把刷子,回到店里不但推广了会员制,还创新的收了一波会员预存款。

有前途。

在长兴伯府闷了两天,杜筱玖决定去自己店里看看。

她带了十几个护卫出门,小玉还不放心,坚持跟着出门。

万一姑娘碰到什么事,再冲动的去惹事,伯爷回来还不得当场气爆。

走到点心店的时候,小玉看着门口挤着一堆的人,再扭头看杜筱玖铁青的脸。

她长长叹口气,幸亏跟来了。

正文 362起个啥章节名好呢? 做生意,总会有竞争。

有良性的,就有恶性的。

之前杜筱玖的店刚开业,有同行羡慕嫉妒恨,买通了地痞来捣乱。

但是当天就被长兴伯府的护卫给扔了出来。

后来平津侯来了一趟,更是没人敢招惹。

今天稀罕了,点心铺子前挤了一堆的人,对着店门指指点点。

“让开,让开!”护卫们分开人群。

杜筱玖被小玉劝一通,收起火气,放下袖子,笑颦如花,施施然走进店里。

她问出任店长的阿毛:“怎么回事?”

阿毛一指门外:“她说吃了咱们的点心,闹肚子。”

杜筱玖这才发现,外面人群呈圆弧状,围住中间一位高额骨,吊梢眉的瘦高女人。

瘦高女人看到清姿卓越的杜筱玖,眼底升起疑惑和惧怕,最后咬牙站稳,瘪嘴问道:“你是这里的东家?”

“是。”杜筱玖直盯着对方眼睛,问道:“请问您来我们店,所谓何事?”

瘦高女人跳起来,指着杜筱玖说:“别以为你有背景,就仗势欺人;

我昨天吃了你家一块点心,就开始不舒服拉肚子,一定是你家点心不干净!”

围观群众交头接耳:“吃食做不干净,才是昧良心。”

“就是,往嘴里吃的东西,真是黑了心,要下地狱的。”

甚至有好心的群众劝:“姑娘,幸亏没吃死人,看你家也不缺银子,就赔她点药费,花钱消灾。”

瘦高女人顺势捂着肚子说道:“我现在肚子还疼着呢,你看怎么赔吧!”

阿毛在后面气的直跺脚:“姑娘,咱们家点心,都按照您的吩咐,做的再干净不过。”

一天卖出去那么多,还是第一个说吃坏了肚子的。

杜筱玖笑了笑:“若我开的是药铺,你是不是就该抬着个棺材板来,说吃我家药死的?

若我开了个饭庄,你是不是要指着菜里的老鼠,说是我家店里跑出来的?

若我开胭脂铺,你是不是脸上就开了花,说是抹了我店里的东西毁容的?

若我开的成衣店,你是不是就说料子不好,穿了身上起疹子?”

手段,还能再劣质些吗?

瘦高女人没想到她噼里啪啦问这么一串,一时气的脑子抽抽,忘了反驳。

倒是人群里有打抱不平的:“你这姑娘怎么说话,人家吃坏了肚子,让你这么一说,成了碰瓷的了。”

杜筱玖向发出声音的方向看了一眼,轻轻一笑:“敢问这位大哥,你吃过我店里点心吗?”

打抱不平的人说道:“没吃过还不让说话了?”

“没吃过,当然就不够格说话!”杜筱玖又问瘦高女人:“你什么时候买的点心?”

瘦高女人回过神:“昨天!”

杜筱玖朝后一伸手:“把昨天的销售单拿来!”

瘦高女人一慌,销售单是什么?

杜筱玖好似看透她心中所想,接过一个册子,翻了翻,说道:“我们店里,从前几天就开始实行会员制,除了会员,不对外销售;

因此每天销售的人,都是有登记,既然你昨天买了我家的点心,册子上一定有登记,敢问您叫什么?”

瘦高女人根本没想到还有这一招,之前也没听说呀。

她支支吾吾:“我是前几天买的,昨天才吃的。”

杜筱玖又是一笑:“您吃的哪一款,口感如何?”

瘦高女人警惕起来,不敢轻易回答。

杜筱玖也没想等到对方的回答,自顾自说道:“我家现在只产两种点心,一种海绵蛋糕,若是搁置太久,口感就变硬,不好吃了;

还有一种小熊饼干,倒是能存放,但是最近天气潮热,放上几天会发霉,至于其它点心,亦是如此;

许是你存放不当,才吃了闹肚子,跟我店里点心有什么关系?”

围观群众:“……”

说的有道理,万一是买回家放的发霉了再吃,那肯定是闹肚子呢。

他们再看瘦高女人,衣服半新不旧,头上还有金钗,不像放霉了东西舍不得丢,非要吃的人家呀。

大家有些迷茫。

瘦高女人强忍住镇定,假装想了想:“是我侄女送我的,昨天吃的,还新鲜着呢;

你少在这里唧唧歪歪,就是你点心不干净!”

杜筱玖笑:“一会儿自己买,一会别人送,你确定不是来碰瓷?”

丫丫的,她干嘛在这里多费口舌。

这明明是人使绊子,捋起袖子,揍这个女人一顿,啥事都解决了。

小玉眼看着她又要暴躁,赶紧扯扯杜筱玖的袖子:“姑娘,镇定!”

杜筱玖深吸一口气,让阿毛带随机点了几位围观群众,往店里去瞧。

有护卫跟着,他们就是想做手脚,也没机会。

顺便还能给自己店铺打出名头。

结果人出来后,都说后面干净的,不像做点心的厨房,比普通人家里的堂屋还整洁。

这下子,瘦高女人更慌了,捂着肚子直不起腰:“哎呦,既然不是发霉,也不是不干净,那就是你点心里下毒了!”

“……”

丫丫的,这是谁家派来找茬的,演技不行呀。

许是瘦高女人太浮夸,之前帮她的人都没脸看:“我说,你这碰瓷碰的,也太生硬了吧?”

瘦高女人豁出去了:“就是她下的毒,她就是将萧家告上公堂的人,我外甥女就是萧家的大姑娘;

她们家肯定是认出上门买点心的是我外甥女的人,就故意拿有毒的点心,结果我外甥女孝顺,把点心给了我吃!”

围观群众震惊了。

不是震惊下毒,还是震惊这理由太特么牵强。

走了走了,这个瓜太馊,不好吃!

眼看着人群要散,瘦高女人着急,上去就要抓杜筱玖:“你还不承认,就是你下的毒!”

杜筱玖笑:“我给她下毒,还不如直接揍一顿呢!”

下毒不知道谁吃进去,揍一顿多直观解气。

围观群众转而指责起瘦高个的女人来,女人扒开人群就要往外逃。

杜筱玖却派人拦住她,靠过去,附在其耳边说道:“回去告诉你背后的人,来而不往非礼也!”

瘦高女人身体一紧,看向杜筱玖,对方眼睛里有碎光闪烁,如寒刃割在女人身上。

杜筱玖见她怕了,退开两步,笑盈盈说道:“你来一趟不容易,给你十文钱去抓点草药喝吧;

到时候再喝坏了肚子,可别怪是我给了你钱。”

围观群众此时,不知道是笑,还是该惊讶,顶着杜筱玖身后护卫的凶目,悄悄散了。

瘦高女人踉跄逃走,杜筱玖打了个手势,对面胡同里走出两个人跟了上去。

正文 363想不想做个渣男? 瘦高女人,确实是萧青吾的舅娘,柳兰兰的继母。

因为萧家遭难,萧泽扬的媳妇闹和离,搬着嫁妆和孩子,回了娘家。

这下子,可把两个姑娘的婚事给耽误了。

吕氏瘫痪在床,半个身子都不能动,每天一睁开眼,就咒骂杜筱玖,或者找茬郑氏。

郑氏没了儿媳妇,儿子被千金台的人抓去揍残了一条胳膊,心里也是满肚子的气。

她和吕氏两个,成天的对骂。

萧青吾失落太大,有一天跑去文家找文锦茵,希望求得帮助,却被看门的给撵了出来。

她受的刺激有点大,将自己关在屋里,嘴里念念叨叨的,看着有点魔障。

柳兰兰觉着,这样的萧家,怕是对自己没有多大用处了。

之前忍着萧青吾的臭脾气,还不是看着萧家门第高,在自己婚事上能帮助一二。

眼下这个情况,就是靠她自己,也是不成的。

于是她就想到了当年,娘为自己定下的那份娃娃亲。

当初她要进京,就把信物给退了,亲事也作罢。

后来听说,那个少年跟着家里跑生意,一直没有定亲。

若是父亲肯帮忙,许是娃娃亲还能作数的。

好歹,对方是生意人,家里不缺吃少穿,总比现在成了罪臣的亲戚强。

柳兰兰给家里写了封信,没得到父亲回音,却迎来了继母唐氏。

唐氏也没别的意思,就觉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郑氏这个大姑姐往常看不起她,这次落难,希望能啃她一口肥肉。

至于柳兰兰,接回家随便卖个彩礼,也算不亏。

结果她刚到没两天,就被郑氏骂的狗血喷头,住不下去,准备带着柳兰兰回家。

指使她来的,却不是萧青吾,也不是萧泽恒。

杜筱玖手指点着桌子上的纸条,垂着头也不知道想什么。

过了会儿,她收起纸条,走到店门口,抬头朝对面楼上望去,嘴角微不可见的勾了勾。

因为女人的闹事,此刻店里一个客人也没有,阿毛等人颇有些无聊。

阿毛拿着把算盘,噼里啪啦也不晓得算什么。

杜筱玖朝身后小玉招招手,径直走到了对面楼下。

点心铺子对面,是家茶楼,外面看朴实无华,来的客人却非显即贵。

杜筱玖走进去,大厅里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柜台,柜台后立着个笑的特别规范,身穿桃花云雾烟罗衫的姑娘。

她走进去,姑娘抬头看了一眼,规规矩矩笑,却并不答话。

姑娘身后是好多细麻线,每个线头上都拴着一个牌号,也不知道干什么的。

京城嘛,各路豪杰聚集地,有几个奇怪的店铺理所当然。

杜筱玖走到柜台,对上柜台后小姐姐的眼睛。

小姐姐笑,她也笑,谁也不说话。

小玉看着头皮发麻,却不敢出声。

两个姑娘,你瞪我,我看你,情意绵绵,直到姑娘身后一个牌号“哗哗”动了一下。

姑娘面前的柜台,凸出一个抽屉,她低头看了一眼,抬起头笑容更盛:“杜姑娘,楼上甲号房。”

“哦”

杜筱玖也没问甲号房是干什么的,更没有问对方为什么又让她上楼了。

小玉憋不住,走到楼梯上,见左右无人,小声问:“姑娘,这茶楼透着古怪。”

“嗯。”不古怪还不来呢。

“您是不是知道这里干嘛的?”小玉又问。

“不知道!”

“……”小玉默了默,嘀咕道:“您那么冷静,我以为您清楚呢。”

杜筱玖已经上楼,回头对小玉微微一笑:“不明白的时候,就别说话,难道广而告之自己是土狍子?”

“……”

姑娘,原来你是这样的姑娘!

小玉心里吐槽,但是脸上惶恐却淡了几分,头昂的高高的,看谁都透着一股高高在上。

嗯,孺子可教!

杜筱玖满意的点点头,继续朝前走,然后在一间挂着甲字号的门前停下。

她还没敲门,门就呼啦一下打开,从里面蹦出一个人儿来。

“姐!”

随着这个声音,小玉心里一松,是齐世子呀。

房间里摆设优雅,燃着的香炉里的点着好闻的香片,伴着茶香飘散在屋里,让人放松。

屋里只有齐喧和双瑞。

杜筱玖进来后,双瑞就极有眼力劲儿的领着小玉,去了隔壁小茶室。

杜筱玖神情寡淡,陷在装逼中无法自拔。

于是整个屋子里,只有齐喧一个人的声音:“姐,这里牛掰不?我舅舅的产业。”

齐喧的舅舅,不就是富可敌国的慕容家主?

慕容在几个朝代里,都屹立不倒,传闻“得慕容者,得天下。”

大齐第一任皇后,是慕容家的。

大楚第一任皇后,也是慕容家的。

定北王的王妃之一,也是慕容家的。

若是定北王造反成功,说不得新朝的第一任皇后,又是慕容家的。

每个朝代的皇帝,都对慕容家又恨又怕,有不怕死的想铲除慕容家,但是最后的结果,就是新朝建立。

当然,这只是民间传闻。

杜筱玖是半信半疑的,这么牛逼,直接做皇帝不行?

非得供出个皇帝,然后被皇家忌惮,想办法打压,然后再推翻,继续供新皇帝?

杜筱玖认为,慕容家主不是脑子有病,就是丑到不能出来见人。

但看看齐喧,长的挺好看的。

杜筱玖从齐喧那双凤眼,看到对方薄薄的嘴唇,然后再轻轻别开目光,看向琉璃屏风里,模模糊糊的自己。

齐喧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依旧叽叽喳喳。

无非就是,上次杜筱玖不高兴,让他不要来见她;但听说安然公主找杜筱玖麻烦,齐喧就来这间茶楼,见天蹲着。

可惜杜筱玖自那之后,并不来店里,齐喧都快要灰心丧气了。

今天一到茶楼,就看到有人找麻烦,他还没出手,杜筱玖就解决掉了。

齐喧很是失落:“姐,为什么你就不给我个机会呢?”

他好像,一直都没帮过杜筱玖什么,除了带她上京。

杜筱玖临窗坐下,朝外看去,正看到自己的店铺,连里面伙计干什么都能看见。

丫丫的,早知道对面的茶楼,跟齐喧有关,她别处开店去了。

杜筱玖不想齐喧误会什么,毕竟有情人总成兄妹,很伤感的。

她转头看看喋喋不休的齐喧,突然莞尔一笑,齐喧呆住:“姐,你笑起来真好看。”

不是往常那种不正经的笑,是温柔的,带着丝暖意,让齐喧忍不住靠近。

杜筱玖却在这时开了口:“给你一个做渣男的机会,要不要?”

正文 364走,请你吃竹板炒肉 顾荟蔚最近,一直避着齐喧。

实在是,自己的心意喂了狗,总是被对方践踏。

她也是要脸的。

何况京城,并没有个想在人前表现出爱戴下属、感恩念旧的定北王。

这一点,就足够她在京城的王府,小心翼翼。

自上次在宫里表现不佳后,上官王妃便不再带她进宫,对其也冷淡许多。

顾荟蔚心里害怕,若是再没有上官王妃的庇佑,她在定北王府地位就很尴尬了。

因此这几天,她不敢再惹齐喧,甚至主动躲避。

没有人因为她的躲避,觉着欣喜。

或者说,她是粘着还是躲着,根本没有人在乎。

顾荟蔚敏感,自然也察觉到了,却只能自己闷着。..

她领着紫黛,在王府的花园里晃悠,最后在一处凉亭,停下休息。

紫黛命人将茶炉点上,自己打着扇子,给顾荟蔚扇风。

亭子四周,全是宽叶大树,阳光透过层层树叶,在地面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岁月静好。

顾荟蔚叹口气,托着腮帮看不远处湖泊里的荷叶随轻风摇曳。

“紫黛。”她忧伤的说道:“我跟这些浮萍,又有什么区别?”

娘知道二叔一家凉薄,怕她将来受苦,用命换她进了定北王府。

可惜,顾荟蔚想要的更多。

紫黛只管扇着风,却不回答顾荟蔚的问题。

因为这个问题,她作为丫鬟,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姑娘已经好几天没见过世子,也难怪心情不佳。

主仆二人望着湖面发呆,就听见湖对面想起丝竹的乐声。

顾荟蔚正心烦意乱,听到丝竹更是不喜,问紫黛:“对面是谁?”

两个王妃,各在各自的院落,准备给太后的礼物;齐喧一大清早就出门。

她实在想不出,谁在湖对面欣赏歌舞。

紫黛停下扇子,招了个小丫鬟,过去瞧一瞧。

谁知道没一会儿,小丫鬟领着一班人过来,为首的,就是齐喧。

顾荟蔚慌忙起身,又喜又怕。

喜的是齐喧竟然回来,还过亭子里;怕的是齐喧会不会又当着丫鬟的面,让她丢脸。

“喧哥哥。”顾荟蔚行礼后,便不再多话。

齐喧“嗯”了一声,撩袍子坐下,顺手从桌上的碟子里,捞了一粒糖来吃。

态度依旧疏离嚣张,顾荟蔚长了记性,静静立于一旁。

齐喧轻轻抿着唇,脸上挂着丝淡淡笑意,望着湖面,不做声。

顾荟蔚等了一会,偷偷抬眼看去,齐喧的脸一半阴影,一半阳光,高挺的鼻梁,弧度完美的嘴唇,剑一般的眉毛飞入鬓角。

她有些痴迷。

纵然知道齐喧待她凉薄,可是顾荟蔚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她犹记得当年,刚入王府,惶恐小心,浑身颤抖的去拜见王妃和王爷。

齐喧一个软糯的小人,倚在慕容王妃怀里,冲着她甜甜一笑,驱散她心里所有的乌云。

那一段时间,齐喧待她是极好的。

好吃的先给她,好玩的先给她,有下人刁难,齐喧冲过去帮着她训斥下人。

只是年纪渐渐长大,齐喧越来越疏离,越来越冷淡。

都怪那些不要脸的小妖精,齐喧哥哥这么好的一个人,都被她们给带坏了。

元宵,中秋,这两个是慕容王妃赏的,顾荟蔚不敢算计。

但是齐喧院子里,其她没有背景的丫鬟,却没少吃她的亏。

还有外面那些老爷,一个一个的凑上前,卖力的推销他们的女儿,好似一辈子没见过男人似的。

“顾妹妹再想什么?”

一张笑脸出现在顾荟蔚眼前。

顾荟蔚忙掩下眼中的阴沉嫉恨,红着脸回退一步:“没想什么。”

躲着他,反倒得了个笑脸。

顾荟蔚心里,有种抓住重点的兴奋。

是有这么一种人,就爱跟人反着来,不能用通俗的套路。

顾荟蔚将齐喧平时的表现在心里过了一遍,目光微沉,心下安定。

齐喧坐了回去,笑盈盈的,声音都温存几分:“几天没见顾妹妹,妹妹做什么呢?”

顾荟蔚抓紧帕子,小心的答道:“描红、刺绣,总不过那两样。”

紫黛激动万分,在后面推了推顾荟蔚。

好机会呀,姑娘赶紧上!

元宵偏头好奇的看了齐喧一眼,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但是她一个奴婢,也不能多问主子的事情,遂继续眼观鼻鼻观心。

齐喧敲着桌面,慢慢组织着语言,说道:“西街新开了一家饭馆,可惜一个人吃饭,着实没劲的很。”

顾荟蔚心头一颤,将帕子扯的更紧。

喧哥哥这话什么意思?

齐喧扭头,目光闪着光,直勾勾看着顾荟蔚。

顾荟蔚嗓子发干,不知该如何自处。

喧哥哥,这是邀请她出去吃饭吗?

苍天有眼,对方终于被自己的痴情给打动了吗?

可顾荟蔚到底多个心眼,不敢往太好的地方想。

她揉了揉脑子,试探着问道:“齐喧哥哥,您成天往外走,京里可有什么热闹?”

齐喧一挑眉:“热闹?有药铺的药,吃死了人,算不算?”

顾荟蔚浑身一绷,半响才一点一点,偷偷放松,忿忿说道:“竟然开黑心铺子,官府不管吗?”

齐喧伸了个懒腰:“这事多了,店家只能自认倒霉呗!”

顾荟蔚目光闪了闪,挤出一个笑,又问:“还有别的热闹吗?”

齐喧摇头:“不知道,就那些地方,溜达一圈无甚好玩,就回来了。”

顾荟蔚隐隐有些失望,手里的帕子拧成了麻花,她也不知道。

紫黛急死了。

世子爷明明示好,姑娘怎么就看不见。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紫黛都想替顾荟蔚做决定了。

齐喧却突然起身,自顾自的嘀咕:“若是妹妹喜欢静坐,我就走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人去吃饭。”

看神情,极其失落。

顾荟蔚还在犹豫,紫黛突然出声:“世子,姑娘今天也想上街。”

顾荟蔚瞪她一眼,脸却红了半个,羞涩的一低头。

齐喧回头一看,可把自己恶心坏了。

矫揉造作!

但他还是笑着,不出声望着顾荟权,用眼神鼓励对方。

顾荟蔚不想失去这个机会,缓缓起身:“喧哥哥,那家店在哪里,我也想去。”

齐喧笑开了花。

去,去,带你去吃竹板炒肉!

正文 365我是个诚实守信的人 “啊!”

顾荟蔚一声尖叫,慌恐的望着一步一步朝她走来的人。

紫黛进胡同就被人打晕,躺在一旁。

顾荟蔚浑身疼痛,挣扎着爬起来,却无处可逃。

这是条死胡同。

“你要干什么,我是跟喧哥哥来的,你别放肆!”顾荟蔚叫道。

杜筱玖握了握拳头,咧嘴一笑:“你家喧哥哥呀,得一会才回来呢!”

顾荟蔚心一沉,脑子里有个可怕的想法。

但是她一甩头,怒道:“杜筱玖,你这是以下犯上,殴打贵女是要被罚的!”

杜筱玖“噗呲”一笑:“你算哪门子贵女!”

顾荟蔚面色狰狞,最恨别人暗示她是假的。

她说道:“纵是养女,也是王府的养女,锦衣玉食,人人都得礼让三分;

倒是你,放着好好的萧家女不做,偏偏自甘堕落,做回商户女,跟长兴伯不清不楚!”

杜筱玖不是跟她打嘴仗的,一拳过去,顾荟蔚的鼻子流出血来。

“啊!”顾荟蔚花容失色,尖叫不停。

可惜杜筱玖选的地点,偏僻、死胡同、周围没有人家,就是有个路人,也被胡同外的阵仗给吓跑了。

胡同口,齐喧一副贵公子的派头,坐在一把椅子上,前面摆着茶水点心,双瑞狗腿子般给扇着风。

他后面一排护卫,有自己的,也有杜筱玖的,全部面朝外面的街道,面无表情,将胡同捂的严严实实,用浑身的冷气给路人施压。

京中贵人多,百姓们能避开,就避开,就是听见里面有凄惨叫声,也绝不停下脚步。

这可不是瓜,这是麻烦。

所以,顾荟蔚叫破喉咙也没用。

她被杜筱玖拎起来,双脚离地,两只手乱抓。

杜筱玖嫌弃的往地上一扔,一脚踩在其身上:“别叫了,有这功夫,算算帐吧。”

“什么帐,什么帐!”顾荟蔚吓怕了,脑子里空白一片。

杜筱玖嗤笑一声,朝后面招招手。

然后顾荟蔚就看见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抱着个大算盘,面无表情的出现在杜筱玖身边。

顾荟蔚脑子里,第一时候想的就是:怎么还有别人?

杜筱玖却不给她时间多想,对小孩说道:“阿毛,算账!”

阿毛噼啦啪啦拨了会儿算盘,说道:“一百六十两!”

顾荟蔚糊涂了:“什么一百六十两?杜筱玖你到底要干什么?”

杜筱玖说:“不亏是王府养女,贵人多忘事哈。”

顾荟蔚想起什么,脸色一变。

“想起来啦?”杜筱玖笑了:“想不起来也没事,我这人耐心你好,细细给你讲;

每天我店里日销点心三十两,今天你派人去闹事,耽误了一天生意,这个损失你得赔;

还有铺子的声誉,好不容易建设起来的,你派人闹事,坏了店铺名声,这个损失你得赔;

我本来心情挺好,你派人来闹事,惹我不高兴,害我浪费力气来揍你,这个损失你得赔!”

顾荟蔚被杜筱玖的厚脸皮,给惊呆了。

杜筱玖摸着下巴,上下打量了顾荟蔚一眼,说道:“这是你个人行为,我要是给王府要这个钱,有点不公平。”

说完,她上手拔了顾荟蔚头上的金钗和南珠,扔给阿毛,然后又伸手捋对方的镯子。

顾荟蔚终于反应过来,挣扎着叫:“我没派人,你有什么证据!”

杜筱玖用力将顾荟蔚手上的镯子,全摘了下来,扔给阿毛。

阿毛接了东西,又消无声息的跑出胡同。

“证据当然有,可我不给你看!”杜筱玖慢悠悠说道:“你以为找萧家的破落亲戚,我就查不到你身上?”

萧青吾远在庄子里,萧乾的尸体又刚被发还本家,萧家自己都够麻烦了,哪里有空指使人来铺子闹事;

换个萧泽恒,他恨不得一次将自己拍死,这种不痛不痒的手段,对方根本不会用。

那么问题来,谁这么无聊,紧盯着杜筱玖,却又打不到要害上?

若不是派去盯着瘦高女人的护卫,顺着跟对方接头的人,查到定北王府,杜筱玖还真想不到顾荟蔚头上。

杜筱玖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说你,好好做你的养女,将来凭着定北王那个虚伪的劲儿,也不会让你嫁的太差,偏偏跟着齐喧屁股后面追;

要是他喜欢你还好,人家还不喜欢你,你作什么劲儿!”

顾荟蔚脸色发白,怒道:“你不也是追着长兴伯跑,有什么资格说我!”

杜筱玖笑:“梁哥哥心悦与我,我们两情相悦,你能跟我比?”

顾荟蔚被突如其来的塞了嘴狗粮,恨的咬牙切齿。

但她一直以娇柔的贵女定位自己,没下苦力练过什么武功,根本不是杜筱玖的对手。

算计,算计不了;骂,不是对手;打,更是打不过。

顾荟蔚眼泪,控制不住的往外流。

杜筱玖收回脚,退到一旁,抱着膀子说道:“等会哈,外面都是我的人,你跑不了。”

顾荟蔚心知肚明,蹲在昏迷的紫黛身边,呜咽呜咽的哭。

偏偏杜筱玖还要伤口上撒盐:“对了,上次在云溪城揍了你一顿,脸什么时候消的肿?”

“……”

顾荟蔚心里,将杜筱玖恨死,手在地上无意识的划拉。

杜筱玖眼皮子一搭,嫌弃的说道:“你画的这个小人是我吗,太丑!”

“……”

顾荟蔚受不了,猛的起身,扯的身上被打过的地方一阵酸疼。

她呲牙咧嘴说道:“你有长兴伯了,为什么还要勾搭喧哥哥!”

杜筱玖现在就想搞事,冲顾荟蔚挑衅一笑:“我可没勾搭你的喧哥哥,我跟你喧哥哥的关系,说出来怕死你!”

胡同外的齐喧,一直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这句话自然也听见了。

他偏半个身子朝胡里探头,姐啥意思?

让他做渣男使美男计,难道杜筱玖自己也要脚踏两只船做渣女?

不会不会,姐不是那种人。

齐喧赶紧喝两口茶压压惊。

跑出去的阿毛,没一会又跑回来,满头大汗。

他朝齐喧行礼后,就直接进了胡同,将手里的银票递给杜筱玖。

杜筱玖接过点了点:“当了二百多两,这么少?”

好歹是南珠金钗和玉镯,王府姑娘带出来的,才当这么点?

奸商!

顾荟蔚看着银票,脸色由白到红再到青:“你,你,你……”

你了半天,她也没说出什么。

杜筱玖从银票里,抽出一百六十两,余下的全塞给顾荟蔚:“我是个诚实守信的人,说好赔一百六十两,绝不多拿你一分一毫!”

正文 366你想报仇吗 临走,杜筱玖拍了拍顾荟蔚肩膀,语重心长:“做人要敞亮,看不惯我,当面打一架,输了我喊你老大;

背地里阴人,累不累?关键是你还算计的不好,最后还得挨揍。”

何必多此一举呢?

想挨揍,召唤一声,她杜筱玖保证三百六十度立体环绕,打不到喊求饶都不停手!

顾荟蔚手里抓着一把零散的小数额银票,目瞪口呆望着杜筱玖等人撤离的背影。

紫黛这个时候,嘤咛一声,有想转醒的迹象。

顾荟蔚阴沉的垂目,看向手中银票。

然后,她咬着牙,一点一点将其撕成了碎片!

去特么的诚实守信!

去特么的敞亮!

杜筱玖,我跟你势不两立!

萧家那个亲戚,这点小事都办不成,脑子该有多抽!

怪不得萧家能让杜筱玖给搅散!

顾荟蔚将银票全部撕的碎碎的,跟雪片一样撒的满地都是。

紫黛这个时候,也睁开了眼睛,捂着后脑勺迷茫的四处张望。

等看到面容狰狞,一身狼狈的顾荟蔚,紫黛终于清醒过来,慌忙爬起来冲过去。

“姑娘,发生了什么事?”紫黛哭问。

顾荟蔚缓缓回头,一张苍白的脸冰冷阴狠,她抬手,一巴掌扇向紫黛。

紫黛刚醒来,脚底本就虚弱,不提防顾荟蔚的一巴掌,直接坐在地上。

她瞪大了眼睛,不了解目前状况:“姑娘为什么打我?”

顾荟蔚站直身子,拍打了身上灰尘,又整理了下被撕破的衣裙。

若不是紫黛这个丫鬟擅作主张,答应齐喧邀请,她哪里会有今天这一遭。

齐喧!

想起这个名字,顾荟蔚心里一痛。

他竟然联手杜筱玖,如此羞辱与她。

此仇不报,她就回顾家,被二叔一家磋磨得了!

紫黛见自家姑娘,浑身散发着戾气,不敢哭也不敢说话。

她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靠近顾荟蔚,弯腰搀扶。

顾荟蔚没有反对,被扶着走出胡同,一抬头,却看见街对面一个少年,隐在树下影子里,散发着阴冷之气盯着她看。

顾荟蔚不觉打了个冷战,用袖子遮住脸,脚下步履更快。

谁料少年却几步穿过街道,走到了顾荟蔚面前,张嘴就说:“你想报仇吗?”

王府大院,齐喧等在门口很久,才看见顾荟蔚扶着紫黛,一瘸一拐走着回来。

等到想雇辆马车代步,顾荟蔚才后悔撕了那些银票。

身上值钱的东西全被杜筱玖抢去,她总不能也抢了丫鬟的镯子。

两个人只好一瘸一拐的回来,等看到冷若冰霜的齐喧,顾荟蔚一个颤抖,想转头从角门进家时,已经来不及了。

“顾荟蔚!”齐喧一个大踏步过去,拦住她:“以后你再找杜筱玖麻烦,就不是今天这顿打了!”

喊完话,齐喧傲娇的带着双瑞,从顾荟蔚身旁扬长而过。

等半天,他就为了喊个话,拉仇恨?

顾荟蔚咬紧牙关,想起胡同口那个人的提议。

她目光阴冷,咬牙切齿进了王府,结果刚进二门,还没走到自己院落,就碰到了韩嬷嬷。

她下意识的想避在紫黛身后,毕竟现在的她,衣服烂了几道口子,上门全是杜筱玖踩的脚印,脸也肿的老高。

一路走来,看见的丫鬟婆子全惊讶的议论纷纷。

顾荟蔚抬头,看到韩嬷嬷早有准备的样子,哪里不明白,怕是有人早将她的狼狈通报了对方。

她脑子一转,也不躲,迎着韩嬷嬷就走了过去。

这一次,她却没有如往常一样,对这位慕容王妃身边的体面人,先开口打招呼。

韩嬷嬷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问道:“姑娘怎么将自己搞这么狼狈?”

若是以前,顾荟蔚一定百般解释和讨好,但今天,她动也没动,只冷冷站着。

韩嬷嬷心里生气,说出的话就不好听:“姑娘出门,是代表的王府;

如今这副狼狈模样,被人看见,倒说咱们王府没规矩,不会教养姑娘!”

紫黛想解释两句,却被顾荟蔚的寒冷的目光逼着退了回去。

她不敢再多话,怕又给顾荟蔚惹麻烦。

顾荟蔚对上韩嬷嬷,轻轻一笑,扯的脸上的伤口一阵刺痛。

她说道:“王府的世子骗自家妹妹出去挨揍,也不知道是谁没教养!”

说完,顾荟蔚就领着出一身冷汗的紫黛,目不斜视的往前走了。

她藏在袖子的手,早将手心掐出了血印。

凭着慕容王妃看重齐喧的劲儿,她刚才那话,定会让韩嬷嬷心里起疑,去查齐喧的动静。

那时候,韩嬷嬷就会知道杜筱玖又同齐喧纠缠在一起。

她动不了杜筱玖,但是若让慕容王妃出面,齐喧还能护住杜筱玖吗?

因为顾荟蔚的一反常态无视她,韩嬷嬷气的脑子都抽抽:“不知好歹!”

一个养女,还是上官王妃收养的,也敢对她趾高气昂。

可是世子爷伙同别人揍她,是怎么回事?

韩嬷嬷望着明显被人打成猪头的顾荟蔚,目光复杂:“去,查一查今天世子做了什么!”

齐喧本就没打算捂着这事,不到晚上,韩嬷嬷就知道了大概。

听着面前小丫鬟的吩咐,她震惊了:“世子爷,又跟那个什么杜筱玖搅和在一起?”

她来京城,就特意打听过,杜筱玖跟着世子上京后,就被萧家接了去。

之后的事情她也知道,但是跟世子没关系,韩嬷嬷就没多关注。

谁知道才放松几天,世子又跟杜筱玖混在一起,还合伙打了顾荟蔚。

来回禀的小丫鬟,小心翼翼问道:“这事,要不要告诉王妃?”

打的是隔壁院的姑娘,万一上官王妃提顾荟蔚出头,她们知情不报,会被责罚的。

韩嬷嬷想了想,摆手说道:“这事交给我吧,你先下去。”

小丫鬟退出去后,韩嬷嬷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神情紧张。

过了许久,她恢复正常,打开屋门,吩咐几个丫鬟带了些药品,去给顾荟蔚送去。

顾荟蔚那边收了药品,并没有闹起来,静悄悄好似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韩嬷嬷等了一天,见顾荟蔚真的认了吃亏,才松了口气。

还算她聪明,知道牵扯到世子,闹出来也没人给她撑腰。

等这边风平浪静,韩嬷嬷给慕容王妃告了个假,就出了王府大门,直奔西街杜筱玖开的点心铺子。

正文 367韩嬷嬷 杜筱玖指尖上,转着半块玉佩,因为转的太快,韩嬷嬷看的并不太清楚。

她进了点心铺子,指名点姓要见杜筱玖。

阿毛等人见她穿戴像个富家太太,一身气度不凡,还以为是什么大客户,客气将的将她请进后面雅间。

她进去后,杜筱玖才知道是韩嬷嬷,最开始愣了愣之后,就表现如常。

让座上茶后,韩嬷嬷就一言不发,上下打量杜筱玖。

又不是杜筱玖找她,对方不说话,杜筱玖也不说话,拿着玉佩在指尖转着玩,看也不看韩嬷嬷一眼。

韩嬷嬷望着杜筱玖,神情有些恍惚。

云溪城的那个杜筱玖,俏丽灵动,脸上挂着些许青涩和懵懂;

而眼前这位,长相还是那个长相,却浑身透着一股满不在乎和疏离冷漠。

韩嬷嬷顺着杜筱玖的目光,看向对方的指尖。

杜筱玖却不等她看清楚,就迅速抓住玉佩,收回袖子里,然后慢悠悠掏出一块点心,咬了一口。

韩嬷嬷太阳穴突突直跳,咳一声清清嗓子,开口说道:“杜姑娘别来无恙?”

杜筱玖没吭声,继续保持傲娇模样。

韩嬷嬷犹如一拳打在棉花上,想找茬却无劲可使。

她脸青了青,又说道:“杜姑娘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来此吧?”

杜筱玖终于抬起头,亮晶晶的眼睛不含一点杂质。

她望着韩嬷嬷,好奇的问道:“难道不是来买点心的?”

“”

韩嬷嬷一口气憋在嗓子眼,买点心用得着她亲自出来?

半响,韩嬷嬷做好心理建设,才又开口:“杜姑娘,别转移话题,咱们明人不说暗话。”

“哦。”杜筱玖转回头,继续往嘴里塞点心。

韩嬷嬷半辈子没受过这种冷遇,脸色因为愤怒而渐渐涨红。

“杜姑娘,我是来劝你离我家世子远一些。

本来你就配不上他,如今京里你名声不佳,行为粗鲁,王府更不会让你进门!”

韩嬷嬷说道:“你有长兴伯,就老老实实点,不要这山望着那山高,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说的高傲,仔细听语气里却带着心虚。

杜筱玖勾起嘴角,再次看向韩嬷嬷:“你是认真的吗?”

韩嬷嬷又被噎了一口气,抬眼正要把话说的严厉点,突然对上杜筱玖寒若冰霜的眼睛,猛的打了个冷颤。

这个目光

她再细细一看,杜筱玖却又是刚才那副满不在乎,抽离事情之外的疏离模样。

好像刚才,是她自己看花了眼。

韩嬷嬷悄悄在袖子里,掐了自己一把,痛的心头一颤,准备好的一大通话,再也说不出口。

但是她不说了,杜筱玖那边又开始发问。

“你过来,慕容王妃知道吗?”

“你是代表慕容王妃,还是齐喧世子?”

“首先你要搞清楚,是齐喧来找我,不是我主动招惹他。”

“你是顾荟蔚引来的吧,她私底下做的事,你也查一查,别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我若真想进王府,不是你能拦得住的!”

韩嬷嬷晕头转向从点心铺子走出来,手里还拎着买的两包点心。

她耳朵里,反反复复响着杜筱玖说的话,心头的恐惧越来越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韩嬷嬷,您回来啦?”丫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拉回韩嬷嬷的思绪。

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回了王府,进了慕容王妃的院落。

迎上来的小丫鬟,接过了她手里的点心,笑问:“这是给王妃买的吗?”

前几天齐喧就在慕容王妃耳边说,西街开了家点心铺,卖的点心很稀奇。

说来说去,却从没给慕容王妃带回来过。

慕容王妃还为此生了场气,没想到韩嬷嬷记在心上,专门告假出去买来了。

韩嬷嬷想解释,但是看小丫鬟喜滋滋的拿着点心装盘,准备给王妃端过去。

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出声。

慕容王妃坐在东次间临窗的榻上,伏着身子正翻看一些纸张。

韩嬷嬷凑过去,行礼后立在一边,搭眼一看,又是那几幅娃娃的画像。

她不在意的撇了一眼,就转过头。

但是突然间脸色一变,又看向画像。

画像上的娃娃腰间,别着半块玉佩!

韩嬷嬷浑身冰凉,终于想起来,杜筱玖手指尖转的玉佩,跟慕容王妃画像上非常相似。

杜筱玖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韩嬷嬷当即身子晃了晃,抓住身后的紫檀花架才站稳。

阿奈端着点心进来,正看见韩嬷嬷脸色苍白,站立不稳的模样。

她将点心盘子放在炕桌上:“王妃,这是韩嬷嬷出去一趟,专门给你买的点心。”

慕容王妃看了一眼,觉着小熊饼干稀罕,拿起尝了一个。

她一般不吃外面东西,但是韩嬷嬷买来的,给个面子也得尝一尝。

谁知道一吃,奶味从嘴里散开,意外的香甜。

慕容王妃弯眉一笑:“韩嬷嬷,你是不是从喧哥说的那个铺子买来的?”

韩嬷嬷半天没出声。

慕容王妃皱眉,回头一瞧,也发现了韩嬷嬷的异样。

“这是怎么了?”她说道:“若是身体不舒服,就回去歇着。”

韩嬷嬷是她的奶娘,一向得她信任,委以重任,她自然待她宽厚。

“娘娘”韩嬷嬷声音变了几变,一咬牙说道:“姑娘丢了那么多年,估计早不在人间,这些画您收起来吧。”

阿奈心惊,慌忙看向韩嬷嬷,不相信她竟然敢说出来这种话。

她是慕容王妃院里的老人,当年郡主在回云溪的路上给丢了。

因为这事,王府多少人遭殃,为了压下去,知情的人全悄悄没了。

郡主成了王妃心里的暗疾,后来王妃拼命生下世子,伤了身体,一养十年。

如今王府里,只知道有个世子,却不知之前还有个郡主。

慕容王妃也变了颜色,眼底泛着一股说不出的暗涌:“你这话什么意思?”

韩嬷嬷身体一软,晕了过去。

阿奈忙道:“韩嬷嬷病了,说胡话呢!”..

慕容王妃神色渐渐清明,吩咐丫鬟们将韩嬷嬷抬回她自己屋里。

然后,她的手拂上画像上小人儿的脸,一下一下。

乖乖囡,娘的心头肉。

正文 368你以为我不知道? 韩嬷嬷醒来的时候,是躺在自己的炕上。

她想起之前的事情,心有余悸,抬起头正要擦冷汗,眼角余光发现对面榻上有人。

韩嬷嬷心里一惊,忙从床上爬起来:“王妃,您身体金贵,怎么能屈尊到老奴屋里来?”

屋里没有别人,对面榻上只坐着乌金云绣衫的慕容王妃。

慕容王妃坐的端庄,一脸平静的盯着韩嬷嬷看。

韩嬷嬷后背被冷汗打的水湿,挣扎着爬起来,脚步有些轻浮,噗通跪在慕容王妃面前。

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脸色煞白,浑身颤抖。

等到她心生绝望,慕容王妃才开口,语气却是从没有过的淡漠。

“韩嬷嬷,你跟着我多少年了?”

韩嬷嬷头皮发紧,抖着嗓音答道:“回娘娘,打您一出生,老奴就伺候您。”

“那么久了。”慕容王妃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的空幽:“跟我从慕容家出来的老人,有什么事要瞒着,不让我知道?”

韩嬷嬷大惊失色,牙齿打着冷颤问:“老奴,不敢有事瞒着娘娘。”

慕容王妃勾起嘴角:“韩嬷嬷,许是我静寂太久,让你忘了我未出阁时的脾气。”

“娘娘!”韩嬷嬷扑到慕容王妃脚边:“老奴对您的忠心青天可鉴!”

慕容王妃年轻时,张扬跋扈,眼睛里容不下沙子,遇到定北王,才慢慢收了脾气,努力做一个标准的王妃娘娘。

韩嬷嬷自小看大她,自然知晓背叛慕容王妃的下场。

慕容王妃审视她许久,又问:“那嬷嬷告诉我,你是不是遇到了……她?”

最后一个“她”字,慕容王妃用尽了力气。

韩嬷嬷伏在地上,半天没有声响。

慕容王妃冷冷一笑:“嬷嬷,这么多年我不吭声,不代表我什么也不知道!

郡主丢了以后,我大病一场,再出来王府就变了天,那些老人一个也找不到;

只有你,还在我身边伺候,十年来从没出过差错,我不想怀疑你;

可郡主不是小门小户家的姑娘,出门身边都十几个人围着,怎么就能没了?”

她不是没怀疑过,但是从定北王到韩嬷嬷,一个比一个表现的正常,看不出一点端倪。

家兄出了海,慕容王妃成亲后,安心做深宅女人,外面的人手根本使不上劲。

她只能埋了自己的疑心,再生个儿子出来,保证自己的地位。

等哥哥出海回来已经是两年后,就算暗地里出去寻人,也是寻不到了。

每当谁家从拐子手里买了孩子,她都要亲眼过去望一望。

但这种机会,也没有多少。

慢慢的,她将感情移在齐喧身上,宠着爱着,舍不得儿子受一点苦。

可每到郡主生辰,她心里就密密麻麻如针扎一样,忍不住就要将她丢失那天的模样,画出来。

慕容王妃捂住心口:“韩嬷嬷,你太让我失望了!”

这么多年,韩嬷嬷怕她难过,只要看到她画像,必要歪到齐喧身上。

今天出门一趟,非但直言冲撞,还昏了过去。

凭慕容王妃对她的了解,若是没鬼,她都不信。

慕容王妃站起身,高高在上:“即是如此,嬷嬷就别怪我对你狠心了!”

韩嬷嬷瘫坐在地上,眼泪流了一地,却一直不出声争辩。

慕容王妃等了一会,终于消磨掉最后的耐心和情分。

再是老人,若是生了贰心,就不能用了。

“我想从你嘴里,亲自听到当年的真相!”慕容王妃说道:“你自己,好好考虑一下!”

当年的老人,她只有韩嬷嬷一个,想了解郡主丢失真相,只能从韩嬷嬷着手。

慕容王妃深深看了韩嬷嬷一眼,打开屋门。

门口阿奈垂首肃穆,领着一群丫鬟候着。

慕容王妃问:“打听出来了?”

阿奈点点头。

慕容王妃身子晃了晃之后,迅速稳住,扬声说道:“韩嬷嬷病情加重,需要静养,我不忍心让她去庄子上,就先将这个院子封了吧!”

得了重病的下人,为了不传染给主子,是要撵到庄子上休养的。

也有体面点的,主子开恩留在府里,但是院子要封闭,只留两个小丫鬟贴身伺候,吃饭都是大厨房将食盒放在门口,不与人接触。

虽然跟软禁一样,但有好大夫好药,也比在庄子上没人管的强。

韩嬷嬷是慕容王妃身边红人,得病后有此体面,大家都没多想。

毕竟韩嬷嬷从外面回来后,就脸色蜡黄,神情恍惚,走路都不稳定,最后还晕倒在王妃屋里,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韩嬷嬷在屋里,听的清清楚楚,瘫软在地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外面阿奈指派了两个老实本分的丫鬟留下守门,便扶着王妃出了这个院子,上了早就停在外面的马车。

杜筱玖送走韩嬷嬷,并没有离开,而是坐在后院喝茶晒太阳。

小艾出去又进来,再出去再进来。

最后忍不住,招了小玉过去:“小玉姐姐,是不是最近府里有人捣乱?”

小玉摇头:“没有呀,为什么这么问?”

万家早收拾东西走人了,估计这时候都到济州。

小艾说:“那姑娘咋这么大会儿,都面无表情的呆坐着?”

莫不是伯爷那边有情况?

这仰头都把月亮看出来了,姑娘也不说回府的事情。

小玉回头看了杜筱玖一眼,笑了起来:“姑娘这几天都这样,一坐就是半天,我也不晓得怎么了,但是总比出去惹来一身麻烦强。”

小艾总觉得哪里不对,想了想,又说:“小玉姐,要不让青岩派个人来照顾这些小毛孩子,我还回姑娘身边去,咋样?”

小玉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谁家姑娘身边就一个丫鬟的。”

小艾懂拳脚,那些护卫照顾不到的地方,小艾可以。

再说小艾本就是伯爷买来,伺候姑娘的。

小玉说:“回头我给姑娘说一说,等这本走上正轨,你就赶紧回来。”

小艾高兴了,点点头,又出去看那些小孩子有没有毛手毛脚。

但是不一会,她又转进来:“小玉姐,外面来了一个贵夫人,指名点姓要见姑娘!”

贵夫人衣着华贵,头上插满珠翠,看气度就不是一般的贵人。

可临近黄昏来找人,小艾担心的很。

她知道前个儿姑娘打了一位贵女,别不是人家家里人,找上门了吧?

正文 369不想认 杜筱玖听了小艾的回禀,愣了会神,才说了一声“请。”

仔细听,声音还微微带着颤抖。

小艾没听出来,可小玉敏锐的发现了这一点,心一沉,稳稳站在杜筱玖身后,帮其造势。

慕容王妃进来时,就看见廊下立着位姑娘,着蓝色长裙,不似别家贵女那般繁琐,她只在裙摆绣着几条白色的牡丹,却意外的好看和高贵。

再仔细看那张圆脸,杏眼长眉,冷峻漠然,同年轻时候的定北王,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慕容王妃激动起来,捂住嘴巴,扶着阿奈的手抖的控制不住。

阿奈惊讶,也抬眼迅速瞧了对面一下,顿时也呆住了。

在云溪城时,她和慕容王妃只听过杜筱玖的名字,却从没有见过人。

都是韩嬷嬷说什么,她们就信什么。

想起韩嬷嬷,阿奈眼神一暗,她不相信云溪城的时候,韩嬷嬷看到杜筱玖那张脸,就没有多想一想,竟然还蹿腾着王妃抬对方为通房。

王府老人全清理了,其他人认不住来有情可原,毕竟谁也没有见过定北王年轻时候的模样。

但是韩嬷嬷,不应该!

阿奈对韩嬷嬷的心,冷了两分,小心的提醒慕容王妃:“娘娘,冷静。”

杜筱玖也在看慕容王妃。

慕容王妃和齐喧,长的特别像,都是凤眼薄唇、鼻梁高挺,尤其鬓角的形状,都是一模一样。

小玉悄悄说道:“这个夫人好怪异,进来却不说话?”

杜筱玖没有回答,也没有动。

她静静立在廊下,黑不见底的眸子看着王妃,目光却又好似穿过对面的人,看向虚空。

慕容王妃脚步艰难,好似走了很远,也达不到对方姑娘的心底。

她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想伸出手,却毫无力气。

阿奈不忍心,大着胆子抬头,朝杜筱玖半蹲行礼,说道:“杜姑娘,我们是定北王府的,这是我家王妃。”

杜筱玖终于收回目光,冷漠的回了礼,抬手说道:“小玉,给王妃看座。”

小玉连忙进屋搬了把椅子放在廊下,想想不妥,小声问杜筱玖要不要进屋去。

杜筱玖摇摇头,小玉便不再说话,而是进屋重新泡了茶出来,摆着一旁的木桌上。

慕容王妃却没有落座,而是同杜筱玖面对面站着,目光紧紧盯着对方的脸,嘴巴颤抖,眼睛似有泪花。

小玉轻轻皱皱眉,多看了慕容王妃两眼,发现她一只手,紧紧握着什么。

小玉眼珠子一转,不着痕迹的立在杜筱玖前面一点,挡住慕容王妃,以防她做出什么不利于自家姑娘的事情。

慕容王妃也察觉了,嘴角勾了勾。

自己的孩子,安全长大,还有人忠心护着,她的心突然就落到实处。

慕容王妃激动的喊了一声:“孩子。”

小玉心突突直跳,想起杜翠翠的话来,急忙看向杜筱玖。

杜筱玖垂下眼帘,又说了一声:“王妃请坐。”

慕容王妃开了口,接下来就顺了许多。

她上前一步,举起手里的半块羊脂玉佩:“孩子,你腰间的玉佩,同我手里的是一对!”

杜筱玖匆匆扯下玉佩,往木桌上一扔:“那又如何,这是我从别人身上顺来的!”

慕容王妃停住脚步,脸色痛苦:“你恨我,不承认,我理解!”

她理解什么?

杜筱玖心情忽然暴躁,不想看对方的脸。

阿奈一旁哭道:“郡主,你那张脸跟王爷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没有玉佩,奴婢也知道您是郡主!”

一声郡主,将小玉惊呆了。

她说话都结巴了:“郡……什么主?”

姑娘是定北王府的郡主?

杜筱玖不吭声,小玉硬着头皮问:“莫不是认错了,没听说过定北王府丢过孩子呀。”

“……”

阿奈不知道如何回答,回头看慕容王妃。

慕容王妃悲从中来,掩面而泣。

杜筱玖的心,就像有丝线在用力的绞,痛的她站也站不稳。

“天下长相酷似的人多了,不能凭这个就说我是什么郡主。”杜筱玖声音淡漠,拒人千里之外:

“这枚玉佩,是我半路从别人处得来的,谁知道玉佩的主人,是死是活。”

她看着哭个不停的慕容王妃,带着恶意说道:“许是玉佩主人被拐子卖入不堪之地,被人折磨致死,身上的物件被人盗出来卖钱!”

这种情况,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拐子可别不你出身,只要模样好皮肤嫩,第一个流落处肯定是那些地方。

想起庆州城的那些女孩,杜筱玖对王府印象更差。

慕容王妃捂住心口,挣扎了半天才说道:“你的事,我必给你公道!”

杜筱玖目光一闪,看来王妃也是受人蒙蔽,才刚刚知道蹊跷。

她说道:“公道来的太晚了。”

若是她死了,或者在烟花柳巷处苦苦挣扎,公道来了又如何?

杜筱玖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可知道了,并不代表就要原谅。

一个顾荟蔚出门,好歹身边还跟着个丫鬟。

她若真是郡主,丢了以后,王府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流出来,也没有大张旗鼓的来找人。

杜筱玖不能不多想两层。

梁秀秀虽然被人指责各种不好,起码保住了杜筱玖半生的安稳。

养恩大过生恩。

对慕容王妃,杜筱玖实在难以产生对梁秀秀那种舔犊之情。

慕容王妃却不怪她,杜筱玖给她一种特别的亲切之感。

母女血缘有奇特的联系,哪怕多年过去,只这一眼,她也笃定这就是自己丢失的那个女儿。

那枚玉佩,更是证明杜筱玖的身份。

慕容王妃接过阿奈递过来的帕子,擦干净眼泪,神情变得坚定果断。

“我必要风光的接你家去,让天下人知道,我的郡主回来了!”

她说道:“当年真相如何,是谁下的狠手,我也会查出来,替你出了这口气!”

她不亮爪子,真当她是病猫了不成!

杜筱玖没有回答,慕容王妃只为看她一眼,确定自己的猜想,也没有多留。

倒是第二天,杜筱玖听说了慕容王妃大刀阔斧,不但拔掉了上官王妃安在她身边的钉子,定北王的人也打发了出去。

一天的时间,她将王府从头到尾捋了一遍。

京里人全都侧目,纷纷打听王府出了何事。

还没打听出来,慕容王妃就给各家递帖子,说王府郡主找到了,邀请大家来喝庆祝酒。

全京城的人都惊呆了,第一次知道定北王府还有个郡主。

年纪长些的人,都第一时间跑去王府,出来时全眼睛红红的,再次印证郡主是真实存在过的。

而杜筱玖,蹲在长兴伯府的园子里,两耳不闻窗外事,只专心养她的锦鲤。

正文 370条件 小艾已经回到杜筱玖身边。

她悄悄走进园子,来到杜筱玖身边,见对方专心致志看湖里的锦鲤。

小艾看向一旁打伞的小玉:“小玉姐,齐世子又来了。”

她和小玉得知姑娘竟然是定北王府的郡主,都惊呆了。

这几天京里都快沸腾,纷纷猜测那位郡主现在是什么光景。

姑娘却突然安静下来,也不往店里去,也不街上溜达,天天坐在湖边撒馒头碎。

齐喧第二天就来府里找姑娘,却连二门也进不了。

小艾和小玉,都不知道杜筱玖再想什么。

小玉冲小艾摇摇头,担忧的看向杜筱玖。

杜筱玖早在小艾进园子,就知道齐喧又来了。

说实话,她不想认这个亲。

自由自在的,做个长兴伯府养的小媳妇,多好。

名声又不能当饭吃。

只要梁景湛喜欢,只要她如愿,外面那些人说什么,她根本不在乎。

只是眼下,着实有些麻烦。

慕容王妃误以为她对王府有心结,大刀阔斧的处置人,还给各府下帖子。

她不露面,慕容王妃就让齐喧天天来打亲情牌。

真是……

唉,杜筱玖叹口气,将手里的馒头揉碎,一口气全撒进湖里。

湖里锦鲤聚成一片,争先恐后抢夺食物。

杜筱玖望着湖面,眼睛里波光粼粼,闪着耀眼的光芒。

半响,她扭头对小艾说:“让齐喧花厅里等着。”

小艾怔了怔,才明白杜筱玖说的什么,忙哎了一声出去请人。

杜筱玖又问小玉:“梁哥哥那儿,还没消息吗?”

梁景湛说两三天就回来,现在都第六天,却一点消息也没有。

青川和青山都跟了去,留下保护杜筱玖的护卫,坚决守在她身边,根本派不出去。

小玉摇头:“青岩天天去看,始终没有伯爷消息。”

杜筱玖心胸起伏,说担忧,可是却没有那种大厦将倾的预感。

许是,或者,一定没事!

她不再多问,埋头慢慢往前走,一小段路让她走了足足小半个时辰。

齐喧在花厅,等的心焦。

那天慕容王妃回府,就将他喊了过去,详细问了他同杜筱玖相遇过程,以及顾荟蔚同杜筱玖的过节。

齐喧开始不明白,但他对慕容王妃向来不隐瞒什么,还是老老实实的说了。

当慕容王妃拿出那些画像,齐喧的心都快跳出了胸腔。

他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果然慕容王妃说了当年郡主丢失的事情,以及之后王府的变化。

齐喧声音都变了:“杜筱玖,是我亲姐姐?”

慕容王妃眼圈一红,哽咽着点点头。

齐喧不知道说什么,头晕脑胀,昏昏沉沉回了自己的屋子,一下扑在榻上,再也起不来。

他对杜筱玖,一见面就感觉欢喜。

那时候,他以为这是男女之爱。

后来梁景湛让他提亲,杜筱玖愤然拒绝之后,齐喧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相比较求不得,齐喧更担心杜筱玖从此再也不搭理她。

如今他隐隐有些明白,那种莫名的欢喜,是血缘的牵引,不由自主的贴近。

若他真有个姐姐,杜筱玖确实符合他对姐姐的想象。

想清楚这些,等慕容王妃让他来说服杜筱玖的时候,齐喧心里就亮堂许多。

只是杜筱玖,一直闭门不见。

今天对方终于松口,齐喧心里还是没有把握能把她劝回王府。

慕容王妃帖子都下了,就算那天杜筱玖不去,慕容王妃也会单方便公布郡主身份。

齐喧不懂慕容王妃为何如此执拗,连云溪城的定北王也不打算通知。

可那一天,若是杜筱玖能在王府露面,总比王妃单方便公布的好。

齐喧搓着手,在花厅里来回踱步。

等杜筱玖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花厅外,齐喧第一时间跳起来冲出去:“姐!”

杜筱玖抬起头,又仔仔细细看了齐喧的五官,嘀咕了一句:“咱俩长的也不像呀。”

齐喧冲到她跟前,正好听见这句话。

他咧嘴笑道:“姐,万一我也是捡的呢?”

杜筱玖翻了个白眼,这孩子脑子一向不正常,她不想理会。

小玉在其身后,瞪大了眼睛:“齐世子你胡说什么,你跟王妃长的特别像,一看就是母子。”

慕容王妃说她家姑娘长的像那个定北王,齐喧却像王妃,怪不得小玉看齐喧亲切,却从没有把他和杜筱玖,往兄妹上联想。

想来姑娘在定北王府时,其他人也如她一般,没有多想一想。

小玉没见过定北王,却也知道他留着个标志性的络腮胡子。

她目光悄悄在杜筱玖脸色转了转,实在无法想象姑娘的脸上有一圈络腮胡子的模样。

小玉吩咐小丫鬟来泡了茶,就将闲杂人撵了出去,亲自在花厅里伺候。

齐喧说:“姐,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愿不愿意回王府?”

杜筱玖垂着头,看着自己鞋尖上的南珠。

这是梁景湛给她的,因为不习惯在头上戴太多的东西,她全镶在了鞋上和腰带上。

齐喧等了半天,也没听到杜筱玖说话。

他以为杜筱玖还是没有想清楚,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相劝。

哪里知道杜筱玖突然抬起头,目光从未有过的坚定:“若是你能说服王妃,派王府京中势力去救梁景湛,我就过去相认!”

她的手微微颤抖,也知道自己冲动,万一高估了自己在慕容王妃心里的地位,就太丢人。

可是……

她想起过来的路上,青岩慌忙的跑进来说的话:“姑娘,公子有麻烦了!”

文之水没有死,反而躲了起来,用特定的渠道同文皇后联系上。

文皇后宫里期期艾艾,麻痹永明帝,派梁景湛过去搜寻。

文之水调动了自己庆州城的部分势力,将梁景湛堵在了山谷之中。

梁景湛若不是早有防备,估计早就被算计死了。

眼下他困在山谷中,刚刚才同青岩联系上,让他找平津侯帮忙。

然而平津侯在宫里,青岩根本见不到人,想着杜筱玖和贺丹云能说上话,因此才告知与她。

杜筱玖是个女孩子,没有上过战场,也没有经历过残酷的斗争。

她一时没了主意,想到齐喧在此,定北王府的力量总比平津侯的大。

再说怕平津侯是永明帝的人,杜筱玖吃不准梁景湛遇难的事情,同永明帝又有多大关系,更怕被文皇后的眼线察觉。

她本能的不信任宫里那些人。

正文 371郡主来了 齐喧听到杜筱玖的提议,惊讶的问:“长兴伯出事了?”

杜筱玖心里焦急:“是,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王府的人,总比宫里靠的住。”

起码文皇后的手,伸不到定北王府去。

齐喧知道事情重大,他靠过去握住杜筱玖的手:“姐,放心,母妃一定帮你!”

杜筱玖慌张不已的心,突然就静了下来。

她抬眼望向齐喧,对方眸子闪着笃定的光芒,他同慕容王妃一个屋檐下,定是了解的。

杜筱玖心里燃起点点希望,或许慕容王妃,真的能帮这个忙。

南楚朝廷和定北王府,就是两个奇葩。

谁都想弄死对方,却谁也弄不死谁。

从济州城往北,六城十二郡,全是定北王的地盘,虽然录属于南楚,却有独立的军队和财政,以及官员任免权。

当年南楚篡了北齐的国,高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却留下定北王这么个所在,威胁自己子孙几十年。

南楚皇室为了皇位,陷于内斗,第四代永明帝这一辈,皇室已经作的七零八散,哪怕定北王的家眷此刻全在京城,他们也没有什么动作。

定北王府却是代代单传,到第三代也就是这一届定北王,实力已经完全可以取皇位而代之。

但这位定北王却碍着大义,并不动手。

杜筱玖觉着,许是定北王脑子有病。

都想造反了还想什么大义,不是脑子抽又是什么?

慕容王妃铁了心要公开杜筱玖身份,梁景湛要娶定北王府的郡主,永明帝又会作何想法?

反正都是死局,搅乱了再说。

杜筱玖是先冲动的开口,然后做心理建设,给自己找出了一百个求慕容王妃的理由来。

慕容王妃却是考虑也没考虑,直接就出动了定北王府在京中的势力。

大家都被定北王的宴会吸引着,谁也没有发现异动。

转眼就是宴会日,无论是想看热闹,还是真心替慕容王妃高兴,大家都来的很早。

尤其魏国公府的老太君冯氏,和平津侯太夫人,甚至益阳公主也来捧场。

其他各府夫人,因为文皇后和安然公主没来,忌讳着朝廷和定北王府的关系,本有些退缩质疑。

但早上派人出来打听,说这三位大咖位都来了,便放心的拿出早准备好的礼品过来恭贺。

因为天气变热,王府在花园里搭了个凉棚,摆好板凳桌椅、瓜果茶点。

慕容王妃做在上首,右手边是冯氏和平津侯坐人,左手边是益阳公主。

其余夫人领着自己家的姑娘,按照品级坐好,揣着颗好奇的心,纷纷望向慕容王妃。

这个场合,上官王妃依旧称病不来。

冯氏扫视一圈,问道:“怎地不见郡主出来?”

慕容王妃轻轻一笑:“喧哥去接了,一会就来。”

平津侯太夫人惊讶:“王妃没有将郡主接府里来?”

“这孩子个性鲜明,脾气刚烈,一时半会想不通,”慕容王妃神情黯淡一下,随后就明亮起来:“但我相信她一定会来。”

杜筱玖向她求助,慕容王妃心都软了,这孩子心里有她,否则为什么不找平津侯和永明帝去?

对今天这场宴会,慕容王妃寄予很大期望。

她要让站在暗处的那些人瞧瞧,自己的女儿依旧安好,她慕容氏哪怕沉寂十多年,也不是能随便打到的!

因为杜筱玖的出现,慕容王妃好似获得了莫大的活力,目光烁烁盯着入口处。

坐在慕容王妃身后的顾荟蔚,有一下没一下摇着扇子,也伸着脖子朝入口处张望。

人都到齐了,这位所谓的郡主还不出场,真是架子大的很。

或者说,长在小门小户,面对大场面心里胆怯,不敢过来?

顾荟蔚更倾向于后者。

莫名其妙多出个郡主,还是慕容王妃亲生的嫡女,哪怕流落民间多年,顾荟蔚也挡不住心里的烦躁。

真郡主出现,她这个养女如今出屋门,都能听见丫鬟们背后窃窃私语,对着她指指点点。

郡主还没来,顾荟蔚已经不喜了。

她想着,将来总要压对方一头,不能被抢了风头。

顾荟蔚心烦意燥,扇子摇的更加起劲。

也不知谁喊了一声:“来了,来了!”

顾荟蔚忙放眼望去,入口处进来一个身材修长,走起路来一摇三摆的女子。

看穿着和发型,已经是妇人装束,顾荟蔚心里微微一松,原来郡主已经嫁了人,倒是不妨碍她的前程。

她再留神一看,那妇人瓜子脸柳叶眉,长的温婉美丽,但是年纪似乎大了些。

顾荟蔚还在疑惑,就见那妇人走上前,对着慕容王妃弯腰行礼:“王妃金安,妾身如意祝贺王妃找到失散的女儿。”

慕容王妃冷冷扫了一眼,点点头,抬手让丫鬟将其领到座位上,竟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再看其他夫人,神情也是鄙夷中带着畏惧。

顾荟蔚眉头一皱,看向紫黛。

紫黛忙弯腰,附耳说道:“这是文家那位如意夫人。”

顾荟蔚恍然大悟,当下眼神也跟其它人一样,有些轻视。

再是掌一家之权,得文皇后看重,也是个妾室,连位置都被安排到第二等级。

“郡主来了!”

顾荟蔚撇嘴一笑,刚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就听见丫鬟过来禀报。

她忙抬头,一下子就惊呆了。

入口处,齐喧也不避讳宴会中的小姑娘,小心翼翼领着个蓝裙子姑娘走了进来。

那姑娘,神情慵懒,眼神明亮,头发简简单单扎在脑后,没有过多翠珠,却给人一种雅致的舒服感觉。

对方裙子外面紧紧罩了层透明的薄纱,随着对方的移动,随风飘扬,更显灵动。

可惜那张脸,长的再美,顾荟蔚也是恨之入骨。

她从没想过,慕容王妃为之请来全京贵妇的宴会,竟然是为杜筱玖办的。

她怎么可能是定北王府的郡主?

在座的人,不止她一个人这么想。

各位贵夫人虽然没有见过杜筱玖,但是她们身边带来的姑娘,可都认得。

但随着齐喧的介绍,整个宴会都沸腾了。

姑娘们纷纷告知自己的家人,这就是那个砸了萧青吾花展,将吕氏告上公堂的杜筱玖。

一下子,全场人的目光全变了。

慕容王妃却好似没有觉察这些,眼睛直盯着杜筱玖,见她走进,笑容也暖了起来。

她冲杜筱玖招手:“孩子,过来,让大家看看。”

正文 372请你原谅我 杜筱玖行礼后,被慕容王妃半搂在怀里,又是摸又是揉。

好久,没有这么被人搂抱过了,杜筱玖有一刹那的晃神,以为还是在延城县那个院子里,被梁秀秀搂着哄着。

慕容王妃的眼圈红,她的眼圈也红了。

阿奈等丫鬟,也跟着擦拭眼泪。

齐喧见状,也忍不住想哭,又怕周围人笑话,他找了借口出了园子,跑出去透口气。

冯氏和平津侯太夫人对视一眼,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前面萧家认女,后面定北王府找到失踪的郡主,竟然都是同一个人。

戏班子也不敢这么唱呀!

益阳公主只在杜筱玖一出来,惊讶的看了一眼过后,就垂目盯着手里的团扇发呆。

一时之间,宴会上除了慕容王妃压抑的哭声,竟然谁也没说一句话。

半响,阿奈才劝道:“王妃,这是喜事,别再哭了。”

她一开口,冯氏也回过神来。

冯氏说道:“慕容王妃,你可有证据,证明杜姑娘就是郡主?”

既然知道杜筱玖是自己的女儿,那她的一切,慕容王妃也早就查清楚。

因此她对大家认识杜筱玖,并不惊讶。

慕容王妃抬起头,就着阿奈的手重新净面,然后昂头说道:“自是有了切实的证据,才敢相认。”

冯氏一皱眉,瞟了一眼正擦眼泪的杜筱玖:“什么证据?”

她虽不喜萧家,但对杜筱玖上公堂的行为,很是不耻。

小小年纪就这么狠辣,以后还能了得。

慕容王妃闻言,嘴角一勾:“有信物,也有记号,我心里清楚的很;再说,老太君不觉着,她跟定北王年轻时一模一样吗?”

她的女儿,还用不着别人质疑。

今天她是告诉大家杜筱玖的身份,而不是请人来鉴别的。

不过冯氏年纪长,在京中贵妇中地位超然,慕容王妃并不想开罪她,于是便开口点了点。

冯氏闻言,冲杜筱玖招招手。

杜筱玖一愣,看了看慕容王妃。

这孩子一有事,第一时间就想着找她,慕容王妃心都化开了。

她笑道:“大胆过去让老太君瞧一瞧,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杜筱玖这才走到冯氏跟前,行了一礼,又对目瞪口呆的平津侯太夫人笑了笑。

平津候太夫人回了个温柔的笑,她对这个小姑娘挺喜欢,见她有了依靠,心里舒服许多。

冯氏扯着杜筱玖的手,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番,点头说:“果然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定北王成亲后就蓄起了胡须,这里的人但凡见过的,也只知道对方络腮胡子的时候。

只有冯氏,见过毛头小子的定北王。

她这么一说,大家心里清楚,杜筱玖凭这副模样,也**不离十,是定北王府的郡主。

再一想杜筱玖的脾气,以及定北王府的地位,大家诡异的认下了这位郡主,纷纷上前祝福。

慕容王妃高兴,命人上酒上菜,好歌好舞待客,宴会气氛慢慢热闹起来。

看着被各府姑娘簇拥在中间的杜筱玖,顾荟蔚眼神暗了又暗,手中团扇的把柄,都要给掰折了。

她领着同样惊呆的紫黛,悄悄退了出去。

“姑娘。”紫黛说道:“咱们这么出来,王妃知道会不会生气?”

毕竟慕容王妃本就不待见她们,嫁不成齐喧,以后的亲事,少不得定北王做主。

慕容王妃不帮着说话,也得防着她枕头风,破坏了顾荟蔚的前程。

顾荟蔚呼出一口浊气,望向远方:“左右都是如此,总不能让杜筱玖得意!”

她暗示韩嬷嬷,本以为能看到被再次拆散的齐喧和杜筱玖,哪里知道,无意促成了慕容王妃和杜筱玖的相认。

她恨死了杜筱玖的好运气。

自己想进王府,还要踩着母亲的命,怎么杜筱玖轻而易举就可以得到一切。

“紫黛,放张楚楚出来!”顾荟蔚沉声问道。

那天出了胡同口,她被萧泽恒拦住,交给自己一个姑娘,说是杜筱玖的对头。

那位姑娘,似乎被萧泽恒用手段吓住,整个人神情恍惚。

顾荟蔚鬼使神差收下,却没想好怎么用。

今天倒是个好机会。

她眼里闪着阴冷,面目狰狞,紫黛想多问两句都不敢。

以前杜筱玖只是萧家下堂妇的女儿,大家可以光明正大的轻视。

但现在,人家是定北王府的郡主,还得到魏国公老太君的认证。

那些夫人态度和蔼,小姑娘们也审时度势,对杜筱玖分外友好。

“郡主,没想到你竟然是郡主。”

“……”

杜筱玖很方,她也想不到自己是定北王府郡主呀。

“以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郡主别往心里去。”

“……”

你是谁,得罪过我吗,怎么没?

“郡主平时都喜欢做什么,弹琴还是赋诗,兴许咱们有共同的爱好呢?”

“……”

经过花展一事,为什么还有小姑娘觉着她是个会琴棋书画的淑女?

杜筱玖被围的透不过去,脸上挂着僵硬的笑,透过人群向慕容王妃看。

慕容王妃也被人围成一团,应接不暇。

杜筱玖叹口气,正要转开目光,突然看见慕容王妃身后不远处,立着个眼神恶毒的人。

不是张楚楚又是谁。

杜筱玖心惊出一身冷汗,揉了揉眼睛再看,却发现对面并没有人。

莫不是自己花眼了?

她摇摇脑袋,决定避开这些姑娘,找地方清净清净。

结果她才从人群中挣脱出来,就又遇到一个拦路虎。

“姐姐,没想到你竟然是郡主姐姐。”顾荟蔚端着杯果酒,笑的跟朵花一样:“我敬郡主姐姐一杯酒。”

杜筱玖眼神一闪,望着顾荟蔚若有所思。

见她不接自己的酒,顾荟蔚咬了咬嘴唇,面上有点挂不住。

周围贵女好奇,纷纷问:“谁呀这是?”

等有知道内情的人,给大家普及了下王府的人物关系,大家才恍悟。

原来是上官王妃的养女顾荟蔚,就是头一次入宫就出丑的那个。

可惜安然公主和文锦茵没来,要不可以找她两个详细问一问。

顾荟蔚耳边听着那些贵女对自己的轻视,心里恨极,面色却依旧端着笑。

她端酒的手累的都开始发抖,问杜筱玖:“姐姐莫不是怪我之前得罪过你,不肯原谅我?”

众位贵女又好奇了,这两个人之前还有过节?

果然宴无好宴,啊呸,不对,是没有瓜吃的宴会,不是好宴会。

正文 373酒里下药这个套路 杜筱玖嘴角慢慢勾起,轻声问道:“你确定要我喝这杯果酒?”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杯果酒,肯定不是好酒!

顾荟蔚松了一口气:“姐姐若是原谅我,就喝了这杯酒,当妹妹给姐姐赔罪了。”

她也不说怎么得罪的杜筱玖,含含混混,只求对方原谅。

好像不喝这杯道歉的酒,杜筱玖就是个小心眼的人。

杜筱玖笑:“用阴损的手段,破坏我店铺的生意,我为什么要原谅你!”

众人哗然,没想到杜筱玖张口就爆料,她们看顾荟蔚的目光变的鄙视。

大家都是贵女,平时也不是没矛盾,但是手段太过阴损,甚至闹到外间被平民看笑话去,却是没有的。

顾荟蔚竟然找人去毁人家店铺,闹的人尽皆知,可见心性不佳。

顾荟蔚眼里包着泪,貌似受了莫大的委屈:“那是误会,姐姐不是也当场报仇了吗,还抢了我的首饰做补偿。”

大家的目光,哗啦又看向杜筱玖。

厉害了我的郡主,反抗都不走寻常路!

杜筱玖却满不在乎:“你让我损失了一天的销售量,不该给赔偿吗?”

顾荟蔚左右看看,声音柔弱:“姐姐如今是王府郡主,还在乎那一天的收益吗?”

真是商户女,眼界短,只认银子。

现在周围都是贵女,个个非富即贵,杜筱玖若还不原谅她,那就是上不得台面。

“在乎呀!”可惜她不了解杜筱玖,对方接口接的特别快:“谁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那些跟着我的伙计不用银子养,难道用爱?”

她看着顾荟蔚身后端着酒壶的紫黛,问:“紫黛姑娘,以后你用爱伺候你家姑娘,不要领月银呦。”

紫黛一惊,有些退缩,她悄悄扯了扯顾荟蔚的袖子。

顾荟蔚也知道劝不进这杯酒,将酒倒在地上,眼里含着泪水说道:“既然姐姐执意不原谅,妹妹也不是那等勉强人的,告辞!”

那神情,好似被人欺侮到不敢反抗。

杜筱玖眼睛一眯,说了句:“莫名其妙!”

装个白莲花,就以为能逼迫她不成?

周围贵女悄悄退后两步,她们终于想起来,这位主脾气不太好。

顾荟蔚转身的那一瞬,目光闪过精光。

这个杜筱玖,果然不是善茬,假以时日,自己在王府就没有地位可言。

走到僻静处,紫黛不解:“姑娘,为何非要今日闹事?”

杜筱玖已然是定北王府的郡主,想找麻烦,以后有的是时间,为什么非要今天。

慕容王妃沉寂多年,一出手就雷厉风行。

她对这场宴会,分外看中,若是真惹了杜筱玖,顾荟蔚还有好果子吃吗?

所以紫黛不明白。

顾荟蔚冷冷一笑:“今天不收拾她,你觉着我们以后还有机会吗?”

杜筱玖和慕容王妃,都不是那种好相与的人。

倒是今天,杜筱玖初进定北王府,根基不稳。

当着全京贵人的面,若是能毁了她,慕容王妃再大的本事,也回天乏术。

一想到杜筱玖飞上枝头骑在她的脖子上,顾荟蔚不能忍,她从心底泛起厌恶和嫉恨,慢慢吞噬了她所有的理智。

她眼神泛着阴寒:“紫黛,你去安排!”

杜筱玖不吃敬酒,只能给她罚酒了。

她算计的仓促,可打的就是对方的措手不及!

宴会随着舞姬的转动,走向了**。

慕容王妃心里高兴,坐在上首,目光随着杜筱玖转动,恨不得要将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揉进自己眸子里。

冯氏和平津侯太夫人在最初的惊讶之后,很快接受了杜筱玖的新身份。

益阳公主全程沉默,坐在一旁默默吃酒,她脸色绯红,目光迷离,似乎有些醉了。

如意夫人本打算坐一会就走,毕竟这里都是大妇,而她只是文之水妾室。

然而益阳公主同文皇后感情还行,看到如意夫人也亲切,竟是要她留下来陪自己饮酒。

在别人的宴会上,如意夫人不好挣脱,低声劝了两句,益阳公主却根本听不进去。

她除了饮酒,就是盯着杜筱玖看,眼睛里全是探究。

杜筱玖此刻,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面前丫鬟刚上的果酒,失声而笑。

顾荟蔚还真是不遗余力,一次不行再来第二次。

只可惜每次的手段都那般拙劣。

有这个心思,还不如回屋里多读读书,做做女红。

杜筱玖自认没得罪过顾荟蔚,之前因为误会她同齐喧关系,顾荟蔚使点手段,那是对情敌的愤恨。

可今天都表明了自己是齐喧的亲姐姐,顾荟蔚还如此下作,当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顾荟蔚本性恶劣。

杜筱玖端起酒杯,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勾起嘴角,眼睛朝四周扫视,最后定格在如意夫人身上。

她歪头陷入沉思,果酒却一直不曾入口。

躲在暗处的紫黛,心急火焚。

若是再耽误下去,后面的布置怕不是要作废?

正在这个时候,贾尚书家的孙女,同杜筱玖有过节的贾茹芸走到杜筱玖前面。

“那个,”贾茹芸说:“今天贺姐姐出城没有来,我……”

她想说什么来着?

因为贺丹云,贾茹芸对杜筱玖不是那么讨厌了,今天见她竟然是郡主,心里特别震惊,但也不至于接受不了。

主要是,之前她为难杜筱玖,现在要换个笑脸恭维,贾茹芸做不到像别人那般自如。

跟在贾茹芸身后的小姑娘,全紧张的看着杜筱玖。

天呀,杜筱玖脾气不好,现在又有定北王府做依仗,她不给面子很正常。

但是她们丢脸呀?

谁也不愿意当众丢人现眼的。

杜筱玖却端起酒杯,说了一句:“好!”

正在组织语言的贾茹芸愣住,她说什么了对方就说好?

杜筱玖站起身,一拍贾茹芸肩膀:“小孩子间,哪有什么隔夜的仇,你说是不是?”

“……”

贾茹芸整个脑子都跟不上杜筱玖的节奏。

没有隔夜的仇,是不是说明杜筱玖不记恨她们?

等一等,谁是小孩子,她定亲了好伐!

贾茹芸皱眉看向杜筱玖,刚想嘟囔两句,却见对方脸颊红云一片,目光也变得迷离。

“你,喝醉酒了吗?”贾茹芸看看杜筱玖桌上的空杯子,果酒而已,一壶也喝不醉呀?

杜筱玖笑:“我平时,并不饮酒。”

她扶着头,往前走了两步,脚步一跌,差点没站稳。

正文 374入套 贾茹芸一把扶住她,正要喊人帮忙,就看见两个丫鬟过来,一左一右搀扶住杜筱玖。

看那统一的衣着,是定北王府的丫鬟。

其中一个笑道:“各位姑娘,我家郡主不胜酒力,奴婢搀扶她去休息一会。”

贾茹芸心里怪怪的,紧紧抓住杜筱玖不撒手:“你们先随我去向王妃说一声。”

那个丫鬟面色一凝,眼神有些躲闪。

贾茹芸也是大家里长大的,什么手段没见过,当即生疑,更加不肯放手。

杜筱玖的心,却是暖暖的。

哪里想到花展上还对她出言讽刺的人,这会儿看见不对头,竟然维护起她来。

这可不仅仅是杜筱玖身份变更的原因。

多少人,巴不得她出丑,缓解一下内心的嫉妒呢。

杜筱玖拍拍贾茹芸的手,笑:“无事,这是我家。”

贾茹芸愣神,刚才杜筱玖是对她挤眼吧?

趁着这个功夫,那两个丫鬟忙分开贾茹芸和杜筱玖,扶着杜筱玖急匆匆往后院走。

不对头!

贾茹芸心里更加确定,怕是有人要算计杜筱玖。

眼看着杜筱玖就要被扶出凉棚,贾茹芸转身就要去找慕容王妃身边的阿奈。

还没走上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喧哗。

贾茹芸心惊,忙回头看。

却发现杜筱玖崴了脚,直接扑倒在旁边的案上,好巧不巧,那是益阳公主的食案。

益阳公主跟前的酒全洒在如意夫人身上,洇湿了对方银红的裙子。

众人随着声音望去,搀扶杜筱玖的两个丫鬟吓得脸色苍白,立在一旁不知所措。

慕容王妃刚要起身过去,却看见杜筱玖冲自己打眼色,她一怔,怀着疑虑重新落座,然后派阿奈过去瞧瞧。

阿奈走上前派先扶起杜筱玖,然后对益阳公主道歉:“公主殿下恕罪,我家郡主怕是不胜酒力。”

益阳公主冷冷一笑,站起身走到一旁夫人的食案前。

那位夫人立马爬起来,将座位让给她。

益阳公主坐下后,身后的人立刻重新布置了食案,她又端起杯子,旁若无人的饮起酒来。

冯氏见了,对平津侯太夫人悄声说道:“益阳这是家里的酒不好喝,专门跑这来酗酒?”

平津侯太夫人摆摆手,让她不要多话。

慕容王妃若有所思,冲杜筱玖招手:“孩子,是不是醉了?”

杜筱玖摇头:“脚崴了,想去休息。”

慕容王妃点点头:“阿奈,找大夫来,给郡主看看脚。”

杜筱玖笑:“无事,待会儿让我的丫鬟给揉揉就好。”

小玉和小艾没跟着进来,被领到了慕容王妃的院子学规矩。

杜筱玖也理解,毕竟今天来的都是贵人,王府怕错了规矩,也是能理解。

她一身武力值,完全可以应对所有。

不过现在,好似要两个丫鬟帮忙了。

杜筱玖又说:“还请阿奈姐姐,让我两个丫鬟过来。”

阿奈点点头,目光在刚才搀扶杜筱玖的两个丫鬟身上一扫,重新指了两个过来,扶杜筱玖王妃的屋子休息。

贾茹芸见状,知道杜筱玖将局面自己解了,微微松一口气,退回到自己母亲身边。

杜筱玖走两步,又转回来,对无人问津的如意夫人笑:“夫人也随我去吧,换了这身衣裳。”

正擦拭裙子的如意夫人愣住,抬头看向杜筱玖。

杜筱玖和梁景湛的关系,她在内宅也听说一二。

眼下文皇后暗地针对梁景湛,杜筱玖会这么好心,对她友善?

阿奈闻言,也看向如意夫人,这才发现对方的裙子全湿了,忙道:“夫人可带了备用的衣裙?后面准备了厢房供客人休息。”

如意夫人沉吟一番,站起身说:“那我也过去吧。”

杜筱玖自来熟的挽起如意夫人的胳膊:“你对王府不熟,我带夫人过去。”

阿奈惊讶的望了杜筱玖一眼,这位郡主好像也是第一次来,对王府很熟吗?

如意夫人目光微闪,实在闹不清杜筱玖的意思。

杜筱玖却挥别阿奈,挽着如意夫人的胳膊出了园子。

别的夫人好奇杜筱玖对如意夫人的举动,却不敢问。

出了园子,远离了人群,如意夫人挣脱杜筱玖的手,沉声问道:“郡主什么意思?”

杜筱玖不是搀扶她,是架着她往外走,崴的脚也不见多不方便,健步如飞。

她能信了杜筱玖才怪!

杜筱玖却神秘一笑:“有个礼物送给你,要不要?”

顾荟蔚在后面等消息,紫黛匆匆进来,将宴席上的变故一说,她鼻子都气歪了。

顾荟蔚扬手就打了紫黛一巴掌:“这点小事都办不妥!”

紫黛捂着脸,欲哭无泪。

她也很无奈呀。

眼看着那两个丫鬟就扶着杜筱玖出来,谁知道对方心眼多,直接倒在公主前面,引来大家的注视。

如今,杜筱玖随着慕容王妃的人走了,她们哪还有机会。

“姑娘,不若改天……”

紫黛话还没说完,又挨了顾荟蔚一巴掌。

自家姑娘最近几天越来越暴躁,今天更是反常的没有耐心,紫黛不敢再说话。

顾荟蔚来回踱步后,目光沉沉:“张楚楚呢,让她引了杜筱玖过去!”

张楚楚不是说杜筱玖性子冲动吗?

见了延城县的故旧,杜筱玖就不好奇,不想着一探究竟?

之前没引过来,那是宴会上人多,现在出了园子,人少了,她还怕杜筱玖不上当?

于是杜筱玖和如意夫人没走两步,前面就转出个人儿来。

“姑娘,张楚楚成功引起了杜筱玖的注意!”

“姑娘,张楚楚果然将她引过去了!”

“姑娘,那个如意夫人也跟着!”

“姑娘,杜筱玖被张楚楚关进屋子了,如意夫人不见了人影。”

“姑娘,张楚楚也不见了!”

紫黛每次话都说一半,顾荟蔚的心如坐过山车,七上八下。

最后她恼了,问:“杜筱玖不是喝了那杯酒,怎么还走那么远的路?”

紫黛无言,当时贾茹芸等人挡着,她没亲眼看到杜筱玖喝下那杯果酒。

可是之后,她检查过,酒杯是空的。

“姑娘,屋里点着迷情香,她就是没喝那杯酒,现在也没动静了。”紫黛说道。

顾荟蔚心烦:“去看,若是她真的晕了,就将安排好的人丢进去!”

正文 375惊不惊喜? 紫黛去而复返,脸上全是喜色:“姑娘,成了!”

“”

顾荟蔚捂住心口,长长松了一口气,然后眼角泛起欢喜。

杜筱玖,实在是你之前不老实,看你很不顺眼,我必让你万劫不复!

她打开屋门:“走,去宴席请了众人,过去看看杜筱玖的丑态!”

紫黛跟在身后,眼皮子直跳。

但她看看自家姑娘胸有成足的样子,心里安定不少。

还没走进园子,就看见如意夫人迎面匆匆走来。

顾荟蔚心一紧,忙看向紫黛:“你不是说她不见了?”

紫黛也瞪大了眼睛:“莫不是走错了路?”

顾荟蔚怕误事,赶紧迎上去,行礼:“如意夫人,怎得如此匆忙?”

如意夫人停住脚,她身后跟着的两个丫鬟,一个似乎神志不清,垂着头看不清模样,另一个是原来跟着如意夫人一起来的。

顾荟蔚总觉着垂着头的丫鬟身形眼熟,像张楚楚,但衣裳却跟另一个丫鬟一样。

如意夫人说道:“我这个丫鬟吃醉了酒,未免她出丑,我就先走一步了。”

顾荟蔚看向那个丫鬟,心里隐隐有些不好。

她问道:“醉了酒先去歇着,后面客房多的是,夫人这么匆忙做什么?”

如意夫人眼神如毒蛇般攀向顾荟蔚。

顾荟蔚一个冷颤,禁不住后退一步。

这位如意夫人,果然不是个好惹的。

想想她一个妾室,在文皇后和镇南侯面前,都混的极为有脸面,可见不是一般人。

顾荟蔚不想多管闲事,不着痕迹后退一步:“需要我同王妃说一声吗?”

“不用!”如意夫人冷冷说了一声,就暗示身后的丫鬟跟上自己脚步。

眼看着三人走远,顾荟蔚神情莫测,最后还是一咬牙一跺脚,朝凉棚走去。

若真是张楚楚,她也没办法。

她也不知道如意夫人怎么跟张楚楚认识,又将人绑走。

想想萧家和文家的关系,萧泽恒能绑张楚楚,如意夫人也能绑。

许是张楚楚本就是惹是生非的人呢?

再说,她在顾荟蔚这里,也算没用了。

能诳杜筱玖一次,难道还能诳两次不成?

顾荟蔚深吸一口气,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将杜筱玖同人苟合的事情,当着众人的面坐实了。

没错,她安排了男人去轻薄杜筱玖,到时候对方名誉尽毁,再是郡主又如何?

长在山野的女子,哪怕血统高贵,也是个丢人现眼的货!

顾荟蔚换了副笑意,抬脚走进凉棚。

“怎么不见郡主姐姐?”她故作惊讶,问左右贵女。

有好心的贵女解释:“刚才郡主崴了脚,后面休息去了。”

顾荟蔚笑笑:“原来如此,还想给郡主姐姐多说两句话,了结我们之间的误会呢。”

说着说着,她眼圈又红了。

那边贵女悄悄朝外挪了挪,谁家没白莲花似的,装给谁看呢!

顾荟蔚像没看见一样,拉起那贵女的手:“姐姐们玩的什么?”

正巧,那位贵女时贾茹芸一派的。

贾茹芸对顾荟蔚印象不好,就之前她备受委屈给杜筱玖劝酒的时候,她就很不喜欢了。

讨厌就是讨厌,怼人就怼人,干嘛做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她不喜欢这种心思太多的人,被卖了都不知道。

因此贾茹芸说:“我们玩的是京里的游戏,你云溪城来的,怕是不知道!”

顾荟蔚咬住嘴唇,垂头片刻,再抬头眼圈还是红红:“我知道自己身份比不上各位矜贵,可真心羡慕姐姐们,想同你们一起玩。”

贾茹芸都快气死了,现在跑她跟前扮白莲花什么意思?

她没说话,也不理对方,怕自己成了人家往上爬的垫脚石,索性装看不见,继续玩棋子。

这棋子不是普通的陆子棋、五子棋,而是她们新创的玩法,在京里极为风靡。

顾荟蔚被挤在一旁,绞着帕子心里焦急。

她没有相熟的人造势,只能自己往里挤,可就是找不到引这些人过去看杜筱玖丑事的话题。

她朝紫黛使眼色。

紫黛手里托着的酒壶,突然一歪,直接倒了贾茹芸一身。

贾茹芸尖叫一声,对面妇人团又看过来。

顾荟蔚掏出帕子,手忙脚乱往贾茹芸身上招呼:“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贾茹芸甩开她的手,抖着裙子怒道:“我这可是烟罗细纱,沾了水再不能穿了!”

这还是贺丹云送她的,说是今年宫里流行的,只安然和文锦茵有。

永明帝也赏了贺丹云一匹,可惜她觉着这料子不耐造,转手给了贾茹芸。

贾茹芸特意做了条裙子,在王府的宴会上穿。

刚进来时,可是引了不少人羡慕的目光,这会顾荟蔚竟然给她弄毁了。

贾茹芸脾气也不好,气的只想打顾荟蔚和紫黛大耳光。

阿奈闻声过来,皱眉:“怎么回事?”

顾荟蔚抢先开口:“阿奈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她哭着转向紫黛,伸手就掐了一下:“你连个盘子都端不住,要你干什么!”

紫黛立刻伏在地上直呼饶命。

顾荟蔚先发制人,贾茹芸见状,也不好再发作,只是意难平,气的太阳穴直突突。

顾荟蔚又说:“姐姐,王府里也有各种好料子,我赔你一匹好的;你先随我后面换了这身裙子,可好。”

终于找到理由,领了人往后去,她心中暗喜。

贾茹芸裙子都脏了,还能说什么,只能听顾荟蔚的。

幸亏出来参加宴会,贵女们都习惯多备两身,以防万一。

顾荟蔚心里得意,一转身却撞上一张脸,吓得后退两步,直接栽在地上。

杜筱玖笑吟吟的伸手将其扶起来:“看到我这么害怕的吗?”

顾荟蔚心惊胆颤,结结巴巴:“你,你,我,没有害怕!”

杜筱玖怎么出来了,紫黛不是说成了?

她立刻愤怒的看向紫黛,紫黛也是傻眼。

杜筱玖撮了撮手指:“你脸这么白,是不是擦粉擦太厚了?”

她直接伸手,在对方脸上掐了一把,顾荟蔚脸皮顿时被掐出个红印子。

她心惊胆战,敢怒不敢言。

杜筱玖撮了撮手指,说“也没多少粉呀,莫不是做了对不起我的十,看见我害怕?”

贾茹芸上前对杜筱玖说“我也这么觉着,她故意坏我裙子,想领我往外走,莫不是让我做什么人证?”

手段也太拙劣些。

顾荟蔚忙辩解:“我本想跟你们玩,哪里知道丫鬟不小心;本是领着贾姐姐去后面换裙子,谁知道郡主姐姐不声不响站在身后,吓的我心都跳出来了。”

杜筱玖似笑非笑:“是吓着了,还是见了鬼了?”

顾荟蔚听她话里有话,又见众人看她眼神不善,不想多做停留。

她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大白天的,郡主姐姐说笑呢。”

她挤开人群,就想往外走,却被杜筱玖一把扯住。

正文 376仗势欺人 “我跟你不熟,怎么会开玩笑?”杜筱玖收回笑意:“难道不是你想领人往后去,让众人看我同男人颠鸾倒凤?”

随着她话音落,大家全变了脸色,尤其阿奈,目光顿时凌厉的射向顾荟蔚。

顾荟蔚强做镇定:“你一个姑娘家,说的这是什么话?”

杜筱玖向前一步,逼近顾荟蔚:“你一个姑娘家,又做的是什么事?”

将她引进屋子里,点上迷情香,然后引来一个巨丑无比的小厮,毁她清白。

杜筱玖很是愤怒,竟然找那么丑的!

幸亏她早有准备,联合小玉和小艾将香熄灭,换了个普通的,又把那个意乱情迷的小厮绑了。

她甩了下头发,对阿奈说道:“阿奈姐姐,后边我绑了个人,你派人过去审一审,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此事重大,阿奈点点头,走到慕容王妃身边小声说了。

慕容王妃刚才还笑着的脸,突然冷了下去,周围妇人面面相觑,全不知道发生何事。

而对面小姑娘聚成一团,咋呼声一片。

慕容王妃率先站起,朝对面走去。

杜筱玖正抓着顾荟蔚的衣领,笑:“姑娘,自己做的事,就该想到理应承担的后果。”

若是个笨的,着了顾荟蔚的道,不但是她毁了清白,整个王府也会沦为京中笑柄。

果然不是亲的就不是亲的,行事做派全然不考虑王府,且恶毒!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顾荟蔚怎么可能认下来,她委屈的说道:“姐姐莫不是恨我这个养女长在王府,而你却流落民间,成了商户之家的女儿?”

杜筱玖气笑了,真是死到临头,还想着给众人上她的眼药。

她说道:“照你这个逻辑,难道不该是你一个养女,嫉恨我这个真郡主回府,挡了你的前程?”

相比较顾荟蔚的说辞,自然是杜筱玖的更令人相信。

亲女和养女,本就是两个概念。

谁家说亲,不是为了结两家之好,自然倾向于说亲生女儿。

不过杜筱玖,跟长兴伯

众位贵女脸上非常精彩。

慕容王妃也走到近前,听了两句,冷笑:“我不发威,个个当我是病猫了,今天竟然敢算计我女儿,命不想要了!”

其余夫人,也纷纷寻回自家女儿,悄声问到底出了何事。

贵女们将事情说了,夫人们都是成精的,哪里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杜筱玖都没进过王府,不可能提前安排那么一场,若说算计,一定是顾荟蔚算计杜筱玖。

所以说,定北王和上官王妃脑子有坑,没事养别人家的女儿。

若是感恩,直接分一个院子出去,好吃好喝供着,做什么接进府里来,养大了对方的心。

顾荟蔚情知状况不利于自家,还是垂死挣扎:“你说我算计你,拿出证据来!”

那个小厮是个哑巴,她还不信阿奈过去能问出朵花来。

她派的丫鬟,只是将杜筱玖引进屋子,连脸都没露。

至于屋子里如何,谁也不清楚。

顾荟蔚这么一想,就镇定下来,看向杜筱玖的目光也变得沉静。

光看模样,大家还真说不准谁对谁错,因此都默默围观不说话。..

杜筱玖冷冷一笑,也不回头看慕容王妃,只把袖子捋了捋:“再一再二不再三,想来顾姑娘挨了我两次打,不过瘾咋滴?”

顾荟蔚见她又要发疯,牙齿打着冷颤:“你没证据,凭什么动手打人!”

杜筱玖捋好了袖子,叉腰笑道:“我可是定北王府的郡主,打人还找理由?”

定北王府呀!

不飞扬跋扈、仗势欺人,都对不起这个郡主的名头!

“”

顾荟蔚左右看看,竟无一人阻拦,她顿时心生悲意。

这些高高在上的贵人,不问对错,心里认定她算计了杜筱玖,难道就因为她是养女,身份低吗?

顾荟蔚对着慕容王妃一跪:“母妃,此事蹊跷,郡主姐姐怕是误会了什么?”

只要她不承认,难不成慕容王妃还能给她定罪?

慕容王妃眼睛泛着冷光,还未开口,杜筱玖直接拽住顾荟蔚的头发。

“明人不做暗事,她虽然背地里阴损害我,但是我不计前嫌,明着揍她一顿,就算两清了!”

杜筱玖对周围人说道:“拳脚无眼,你们要是想劝,就别怕被误伤!”

**裸的威胁!

“杜筱玖!”顾荟蔚急了:“你是郡主,如此行为不怕丢定北王府的脸?”

她实在没想到,杜筱玖敢当众打人。

之前花展上的事顾荟蔚也听说了,只认为那是杜筱玖故意找萧家麻烦。

今天却是杜筱玖找回郡主身份的一天,她若是将场子砸了,那就是砸的慕容王妃的脸。

就算慕容王妃护着她,定北王却是要脸面的人,只看他能收养顾荟蔚,对顾家纵容就知道。

顾荟蔚明里拿王府名声说事,其实是暗示杜筱玖定北王的立场。

可惜杜筱玖根本不是在乎虚名的人,她手下一用劲,扯的顾荟蔚哀叫起来。

杜筱玖说道:“你怕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名声与她,都是浮云,开心最重要。

揍人就是揍人,杜筱玖习惯先动手再讲理。

随着顾荟蔚哀叫一声,杜筱玖的拳头如雨点般落在她的身上。

没一会儿,顾荟蔚头发也散了,脸也肿了,身上衣衫也被杜筱玖跺脏了。

周围夫人上次见这种场面,还是贺丹云厮打一个背后说平津侯坏话的人。

今天又见杜筱玖也是如此,她们全目瞪口呆看着慕容王妃的脸。

若真是顾荟蔚算计,一般人家都背地收拾了,谁会把家丑外扬。

大家着实不知道慕容王妃认回杜筱玖,是祸是福。

慕容王妃却一句话也不说,看着杜筱玖的举动,甚至露出赞赏之色。

她禁不住感叹:“真是有我当年的风彩!”

“”

大家纷纷掩埋,这护犊子护的也太霸道了。

眼看着顾荟蔚被打的没有还手之力,伏在地上缩成一团。

慕容王妃不说话,周围夫人也不敢劝。

上官王妃身边的璃香得到消息赶来救人,看到的就是这副一群光鲜亮丽的夫人,静默的围观打人的诡异场景。

她眼皮一跳,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正文 377看热闹看的不想走 璃香走上前,给慕容王妃行礼。

慕容王妃冷冷看她一眼:“你家主子是缺药还是少了佛经?”

璃香头皮发紧,忙陪着笑说:“娘娘,奴婢路过此处,听到我家姑娘的哀嚎,过来瞧瞧出了什么事。”

两个王妃不和睦,尤其上官王妃仗着做太后的姑母,在定北王和慕容王妃之间横插一杠。

这么多年,定北王一次也没有踏进上官王妃屋里,王府始终是慕容王妃的天下。

无论定北王真心还是假意,外人眼中,慕容王妃终比上官王妃高上一头。

璃香也深知这个情况,底下再恼怒,当着众人她也得礼让慕容王妃三分。

否则第二天,还不知道别人怎么编排自家王妃。

她心里不觉有些悲哀,上官家没落,太后宫里勉强站住脚,上官王妃在定北王府步步受制于人。

璃香看向顾荟蔚的目光,极其厌恶,这个女孩就不能老老实实呆在屋里,整天出来惹是生非。

顾荟蔚见璃香来此,还以为有了靠山,刚挺直腰杆,就对上璃香冷漠厌恶的目光。

她心一沉,脸上更加的委屈:“璃香姐姐,郡主冤枉我,一言不合就打人。”

璃香终于想起这场宴会的目的,她目光瞬间转向杜筱玖,实在是在场的贵女里,只有这一个最嚣张,犹如暗夜中闪亮的明珠。

“郡主殿下?”璃香微微屈膝:“天香院璃香见过郡主殿下。”

杜筱玖也是打累了,甩了甩发酸的手,对着璃香轻轻点了下头。

她神情慵懒,双眸却是犹如深井,波澜不惊,看的璃香心生寒意。

璃香脸上的笑,眼看着就要堆不住了:“郡主殿下,不知您和我家姑娘,发生了什么误会?”

杜筱玖翘起嘴角:“家丑不可外扬,等阿奈姐姐审清楚,会向天香院说明的!”

“”

璃香可算见识了杜筱玖噎人的功力。

对方还知道家丑不可外扬,那当着众人对顾荟蔚拳打脚踢,又算什么?

慕容王妃最近的动作,上官王妃也有所耳闻。

杜筱玖这边一进院,天香院的人就知道她是哪个了,也知道这个人轻易不要招惹。

天香院约束了下人,却没想到顾荟蔚捅出篓子来。

璃香硬着头皮说:“是的,郡主殿下说的极是;

不如这样,奴婢先把顾姑娘领回去,若真是她错了主意,我家娘娘必会给你个公正。”

杜筱玖看慕容王妃。

慕容王妃笑:“你做什么决定,我都同意。”

杜筱玖心里微微颤了瞎,别开对方满是宠溺的目光。

她将顾荟蔚交给璃香:“嗯,你带回去吧,反正我也打的累了。”

顾荟蔚脚下一跌,差一点又摔倒在地。

璃香也是惊讶,深深看了杜筱玖一眼。

这是打的累了,才放人,若是还没打累呢?

璃香再看顾荟蔚的脸,青一块紫一块,心下同情。

都说打人不打脸,尤其对小姑娘。

杜筱玖倒好,专门往人脸上招呼。

璃香心里叹口气,顾荟蔚也是犯浑,怎么就招惹这么难缠的一个人呢?

之前杜筱玖没身份地位,招惹也就招惹;现在她成了慕容王妃得而复失的女儿,以后可麻烦了。

璃香最怕的不是杜筱玖,而是慕容王妃怎么给定北王说此事。

上官王妃在王府本就步步维艰,顾荟蔚还

璃香生气,准备带走顾荟蔚,找个无人处好好说一说利害。

可她还未转身,一直做壁上观的益阳公主却开了口:“既然闹出来,就给大家交代清楚;你们这做事做一半,对宾客不太负责呀。”

众人:“”

我们没觉着定北王府不负责,真的,不想吃这个瓜

好吧,到底谁算计算计谁呢?

杜筱玖朝益阳公主深深看了一眼,都说皇家公主爱看热闹,看热闹还得看过瘾,果然如此。

慕容王妃微微一笑:“益阳公主说的对,既然闹出来,就要有始有终;

事情真相如何还不知道,你就这么把人领下去,倒显着我女儿无理取闹。”..

璃香头皮发麻,上官王妃交代,将顾荟蔚带回去关起来,让这件事冷处理。

哪知道进来就发现杜筱玖把人揍了,慕容王妃还要当众审问清楚。

凭她对顾荟蔚的了解,这事**不离十。

到时候上官王妃想救,也救不了。

璃香强笑道:“大家好不容易聚在王府,本该鼓乐齐鸣、欢声笑语,哪能因为这种事扫大家的兴?”

益阳公主冷冷一笑:“定北王府的宴会,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奴婢做主。”

璃香默了默,看向慕容王妃:“娘娘,咱们王府的事情,不用外人指手画脚吧?”

杜筱玖眼睛一亮,抄起袖子朝后退了两步,正跟贾茹芸肩并肩。

她碰了碰贾茹芸肩头:“定北王府厉害呀,一个小丫鬟都敢怼公主滴?”

贾茹芸:“”

你这样好吗,郡主大人?

好歹现在你也是定北王府的人了,这么看自己家的热闹,好吗?

再说这件事,不就是因为你起来的?

贾茹芸扶额,但是转念一想,杜筱玖初进定北王府,肯定什么也不晓得。

她心一软,竟然给杜筱玖普及:“定北王府一向牛气,就算在京里皇家也不敢得罪;

益阳公主是静太妃亲生的,上官王妃是太后的侄女,静太妃和太后不对眼,上官王妃的人当然对益阳公主不服气。”

杜筱玖明白了,这是璃香仗着定北王府给上官家争口气呢。

她从袖子里掏出小熊饼干,往嘴里塞了一块,边吃边看。

贾茹芸好奇的看了她一眼后,杜筱玖想了想,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递给贾茹芸。

贾茹芸嘴角一抽,却还是接了过去。

那边,益阳公主没有再说话,但是周身冒着冷气,她身后的贺嬷嬷走出来,呵斥道:“一个奴婢,敢无视公主,跪下!”

璃香再不服气,可是身份在那里摆着,只能气哼哼的跪下。

慕容王妃却一抬手:“你回去告诉上官王妃,这是我的宴会,她没资格插手!”

璃香跪了一半,身子僵住,也知道慕容王妃是帮自己说话。

两位王妃不对付,但是对皇室态度是一样的。

她不知道是感激还是生气,闷闷说了声:“是!”

璃香匆匆走了,未等贺嬷嬷再发飙,慕容王妃又说:“大家坐,一起见证此事经过,免得说我偏疼自己女儿!”

慕容王妃,这是护着定北王府呢,还是给益阳公主面子呢?

杜筱玖目光在慕容王妃和益阳公主身上转悠,猜不透益阳公主用意。

管它么,反正她自个儿胸有成竹,不怕对方趁机难为。

正文 378人证 京里达官贵人多,热闹也多。

定北王府收养的姑娘陷害刚认回的郡主,这个热闹人人都想看。

谁家都有糟心事,像定北王府这般当众拿出来的,少之又少。

大家,都想学点经验。

阿奈打头,身后几个婆子揪着被绑着的哑巴走到凉棚,直接扔在慕容王妃脚下。

众人一看,哑巴大高个,胡子邋遢,三角眼吊梢眉厚嘴唇,一脸的傻相。

阿奈说道:“回娘娘,这是咱们府里收恭桶的哑巴,不知怎得进了内院的厢房;

奴婢按郡主说的找到厢房,发现此人,还搜出了未用完的迷情香。”

诸位夫人倒吸一口凉气,若真是顾荟蔚找这么个人毁杜筱玖清白,那就太阴损了。

往昔别家嫡庶争嫁,不论丑俊,好歹找一个说的过去的正经人家。

眼前这个,不但是哑巴,还傻丑,是王府最下等的仆人。

这得多大的仇和怨?

慕容王妃脸铁青,一双手紧紧抓着椅子把,快要将其给捏碎了。

她压着怒气,问:“顾荟蔚,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顾荟蔚心惊,下意识的撇了同样跪在一旁的紫黛两眼。

不是让她将迷情香收掉,扔的远远的吗?

怎么还能被阿奈搜到?

事到如今,承认是死,不承认反倒有一线生机。

顾荟蔚故作镇静:“我没做此事,郡主成心冤枉,我无话可说!”

她语气高傲,神情倔强,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慕容王妃和杜筱玖联手陷害顾荟蔚,目的就是下官王妃的脸面。

慕容王妃冷笑一声:“不是你,难道是我不成?”

顾荟蔚挺着脖子,并不答这句话。

杜筱玖旁边噗呲一笑:“你以为我没有证人?”

顾荟蔚眼皮跳个不停,她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挺着脖子,跪的直直地。

慕容王妃转向杜筱玖:“证人?”

那最好不过了,人证物证俱在,还怕顾荟蔚死不开口。

等众人目光都看向自己,杜筱玖才说:“如意夫人可以作证!”

“”

众人哗然,场地里响起嗡嗡的议论声。

如意夫人是文之水的爱妾,深得文皇后看重。

但文家和梁景湛不合,人人皆知。

而杜筱玖跟梁景湛

杜筱玖说如意夫人可以作证,这事怎么越听越魔幻呢?

大家目光四处寻找,才发现如意夫人并不在场中。

有夫人惊问:“如意夫人哪里去了?”

益阳公主也慢慢睁开朦胧醉眼,深深看向杜筱玖。

魏国公老太君冯氏和平津侯太夫人,从事情发生就一直没有说话。

这时候,冯氏轻轻蹙眉:“来几个人,四处找一找如意夫人,别在王府走迷了路。”

定北王府可不比别家,如意夫人若是心怀鬼胎四处晃悠,被人逮住,慕容王妃可不会看文皇后的面子。

虽然如意夫人是妾室,好歹也是皇亲国戚,冯氏从心里,不想她出事,最后丢皇家的脸。

众人猜忌的时候,杜筱玖说道:“不用找,如意夫人早就回府了。”

大家又是一脸的茫然。

人不在,怎么作证?

顾荟蔚连忙冷哼:“你倒会找证人!”

杜筱玖笑:“人走了,可以再请回来呀,能钉死你我很乐意!”

“你!”顾荟蔚怒道:“你不少得罪人,谁知道今天这局是不是你仇家做的,总之不是我!”

杜筱玖微微笑着,无人看见处冲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不用动手,顾荟蔚都能自己把自己给作死。

确实不少人看不惯杜筱玖,所以顾荟蔚这话很得罪人的。

比如贾茹芸就很不高兴,她撅着嘴说道:“你什么意思,不是你做的,难道是我们做的?”

“也太给我们脸了。”另一个贵女说道:“咱们第一次来王府,哪里有能力找出个这么丑的下人,还偏僻的厢房和迷情香!”

事关自家姑娘,有夫人附和:“就是,我们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提前知道杜筱玖是郡主!”

咦?

这位夫人身边的人,使劲拽了她的袖子一下。

感情知道了,就会陷害?

那位夫人也知道说错了话,忙站起身朝慕容王妃赔罪、解释。

慕容王妃摆摆手,并不以为意。

她吩咐阿奈:“你亲自去镇南侯府,将事情说了,请如意夫人来做个证。”

阿奈答应。

顾荟蔚急眼了:“何必呢,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既然大家认定是我陷害郡主,该怎么定罪就定吧!”

大气凛然的模样,好像被冤枉却无可奈何、备受损害的娇弱白花。

杜筱玖阻拦住暴怒的慕容王妃,慢悠悠说道:“都说不见棺材不掉泪,不着急,后面有你哭的时候。”

顾荟蔚左手抓着右手,勉强控制住自己不颤抖。

她脸色微白,眼圈发红,眼泪始终在眼睛里转悠。

杜筱玖对她佩服的很,都这样了还维持的住小白花的模样。

不过打了她一顿,杜筱玖气早消了。

等如意夫人的空,杜筱玖见那个哑巴还是一副迷离动情的模样。..

她手里提着酒壶,走到紫黛跟前:“紫黛是吧,这是你刚才拎的酒壶,喝一杯?”

紫黛可没有顾荟蔚的心理素质,早吓得浑身抖成了个筛子。

咋一听是她刚才提的酒壶,紫黛不做他想,使劲摇头。

杜筱玖将酒杯送到她的嘴边:“来嘛,你家主子都说了,酒里没下料;

回头酒一喝,将你和哑巴放一个屋,好不好?”

紫黛一慌,伸手就抓住了顾荟蔚,像抓救命稻草一样。

顾荟蔚低声怒道:“她从桌上随便拿的一壶酒,你怕什么!”

杜筱玖呵呵一笑,手里酒杯一转,果酒倒进自己嘴里。

她啧啧两声,说:“对呀,我随便提的酒,紫黛怕什么?”

紫黛整个身子都伏在地上,身后衣裳全部打湿。

杜筱玖起身,又说:“那就奇怪了,若这不是我随便提的酒,你就能害怕了吗?”

她转向顾荟蔚:“顾姑娘是这个意思吧?”

顾荟蔚气急,知道说多错多,一撇头不看杜筱玖。

大家看杜筱玖捉弄顾荟蔚主仆,心里微微有些小激动,都盼着如意夫人快点来,说清楚真相到底是什么。

好在镇南侯府和定北王府本就隔的不远,阿奈去而复返,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正文 379又怎么了? 如意夫人并没有来,而是派了之前跟自己去王府的丫鬟。

那丫鬟的说辞,跟杜筱玖的一样。

如意夫人和杜筱玖两人一起去净手,半途有人引着杜筱玖往后面厢房去。

如意夫人没做他想,从净房出来就准备回凉棚。

半途遇到杜筱玖的丫鬟小玉和小艾,向她询问杜筱玖的去处。

如意夫人大概指了个方向后,怕出事,就匆匆先回家了,都没来得及告诉王妃一声。

这种处事风格,确实符合一向低调怕事的如意夫人。

丫鬟说了经过,事情基本就很清楚了。

王府里没有谁同杜筱玖有过节,只有顾荟蔚,三番五次找她麻烦。

再看紫黛和顾荟蔚的表现,大家基本能将事情全部勾画出来了。

慕容王妃一挥手,令人将顾荟蔚压回去,回头处置。

她牵着杜筱玖的手,很是愧疚:“受委屈了,本想给你一个盛大的认亲宴会,哪里想到竟被小人给毁了。”

杜筱玖面对慕容王妃,远没有刚才揍顾荟蔚表现自然。

她勾起嘴唇,做了个笑的表情,说:“让您费心了。刚才您也看见了,我吊儿郎当,吃不得半点亏,也不会完美处理事情,您后悔吗?”

后悔认回她这个女儿,后悔为了她得罪人吗?

慕容王妃拍着她的手,给了个欣慰的眼神。

她的一生,自以为嫁了个一世一双人的男人。

如今打开尘封的记忆,面对失而复得的女儿,有些往事,细思极恐。

慕容王妃深吸一口气,说道:“不后悔。从此以后只管记住,你身后立着定北王府和慕容家,谁也不能给你委屈受!”

“”

杜筱玖反手握住慕容王妃的手,之前有多猜忌,此刻就有多感动。

她的亲娘,是向着她的。

这场闹剧谢幕,益阳公主无热闹可看,起身说道:“本宫先回去了,郡主要送我吗?”

杜筱玖一愣,松开慕容王妃的手,看向益阳公主。

之前这位益阳公主春宴,专门派了身边得力的婆子给她下请帖,所问之事都是关于梁景湛的;

今日益阳公主似乎看出什么,执意要看热闹,间接帮了杜筱玖一把,将顾荟蔚钉死;

这会儿,她又开口让杜筱玖去送。

杜筱玖目光沉沉,正准备朝益阳公主走去,袖子却被慕容王妃扯住。

慕容王妃说:“我同郡主刚相认,想多培养一下母女感情,公主自己回去吧。”

益阳公主也不恼慕容王妃的无礼,反正皇室和定北王府家一向不对付。

她笑说:“许是郡主也愿意送我出去呢?”

慕容王妃怕她为难杜筱玖,还要说是什么。

杜筱玖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对益阳公主说:“请!”

益阳公主莞尔一笑,牵住杜筱玖伸出来的手,施施然朝凉棚外走。

诸位夫人纷纷起身行礼送行,余光全部关注着这两位名声同样糟糕的人儿。

两人谁也不说话,沉默诡异走到了二门处。

杜筱玖先开口:“殿下让我来送您出门,不会就是想让我陪你走路吧?”

益阳公主懒洋洋的说道:“长兴伯怎么还不回来?”

杜筱玖眼睛一眯:“公主这么关心他?”

益阳公主转头,仔仔细细瞅了杜筱玖几眼,才又看向虚空:“别不是有麻烦了吧?”

杜筱玖还未细想,就手上一感觉空,抬头发现益阳公主出了二门。

她神情莫测,停了一会儿,才转身回凉棚。

若是没有猜错,益阳公主知道了什么,在暗示她?

杜筱玖甩甩头,怎么可能呢?

益阳公主是永明帝的亲姐姐,同文皇后在闺阁中就认识,关系一向好。

如今永明帝对文家猜忌,但是没有文家,他现在的皇位也坐不安稳。

皇家子嗣凋零,可还有一两个闲散的老王爷在京里。

闲散有时候等于蛰伏,永明帝出事,那两位不怎么出来走动,孩子一大串的老王爷,可能就要捡漏了。

出三服的叔伯,哪里有自己亲兄弟做皇帝更舒服?

所以在杜筱玖的认知里,益阳公主再折腾,也是站在文皇后一边的。

由她来提醒梁景湛有危险,杜筱玖怎么就觉着别有用心呢?

或者

杜筱玖心里一动,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垂首往凉棚里走,碰到好几个准备打道回府的夫人和姑娘。

她们看到杜筱玖,能躲着走的就躲着,躲不过去就匆匆打个招呼。

谁也不想跟这位新鲜出炉的郡主多说话。

笑话,那么凶残,动不动就当众揍人的郡主,还是躲着点好。

再说杜筱玖现在,明显多了个护短的母亲,和有权有势的家庭背景。

杜筱玖不以为意,巴不得这些人离自己远点。

偏偏贾茹芸像变了个人,看见杜筱玖高兴的不得了。

她再次见证了杜筱玖的彪悍,这次被针对的不是她,反而对杜筱玖佩服无底头地。..

迎面碰上,她直接拉住杜筱玖的手:“姐,以后你跟贺姐姐,一起来我家玩呀!”

她爱打抱不平,可是武力值不够高,碰到彪悍的没少挨怼。

有贺丹云和杜筱玖做朋友,看谁以后还敢怼她。

杜筱玖敷衍的一点头:“行行行,赶紧走吧,你母亲的眼皮就要抽筋了!”

离贾茹芸三步远的一位贵夫人,团扇遮脸,不停的给贾茹芸使眼色。

看容貌,应是贾茹芸的母亲。

果然贾茹芸听后,往那个方向望去,见母亲脸上一团红云,应是听到了杜筱玖的话。

她不要好意思的笑笑:“我母亲惯来胆小,但是我们贾家,可不是怕事的人!”

杜筱玖当然知道贾尚书在萧乾延迟粮草一案中,尽心尽力。

帮她的就是好人,不帮的就是陌生人,找茬的就是坏人。

杜筱玖的世界其实很简单。

至于什么设身处地,换位思考,对不起,她没有。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杜筱玖没有圣母情节,所作所为都是为自个儿高兴。

不服?

不好意思,忍忍吧!

她笑着说道:“以后咱们有说话的机会,你就别让家里人担心了,赶紧回去吧。”

贾茹芸一听,眼睛亮了亮,跟她又黏糊一阵,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杜筱玖和慕容王妃送完客人,跟着回了慕容王妃的小院子。

她抽空问:“顾荟蔚怎么处置呀?”

慕容王妃说:“天香院的人,已经将她绑了,送回云溪城。”

啥?

这才多大点功夫,上官王妃动作挺快。

看阿奈和小玉一脸便秘的神情,杜筱玖眯了眯眼睛,问:“顾荟蔚又出什么事了?”

正文 380不甘心 若只是陷害她,处置顾荟蔚也太快了些。

除非,顾荟蔚被送回院子期间,又发生了什么逆天的事情,让顾荟蔚无法在京里呆,从而导致上官王妃将其赶紧送走。

杜筱玖看向小玉和小艾。

这两个丫鬟一直呆在慕容王妃的院子,是她将其叫出来,帮着绑了哑巴。

她出去送客,两个丫鬟就跟着阿奈回了院子,应该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

小玉见慕容王妃专心喝茶,并无阻拦之意。

她靠近杜筱玖,悄声说了之后的事情。

原来顾荟蔚被婆子压着回自己个院子,刚出园子,就碰到了匆匆赶来的齐喧。

“顾荟蔚!”齐喧从前面转了出来,阴沉的望着她。

平时嬉皮笑脸的齐喧,此刻面容暴怒,看顾荟蔚的眼神阴寒森森。

顾荟蔚受惊,知道齐喧来者不善,她忍着浑身被杜筱玖揍的伤痕,想要挣脱抓着自己的婆子,朝相反的方向逃跑。

这些婆子,都是慕容王妃手下掌管刑狱的人,力气都非常大,顾荟蔚哪里挣脱的开。

齐喧已经走到跟前,挥散那些婆子,亲自上手拽住顾荟蔚的头发,扯着朝旁边灌木丛中去。

那些婆子面面相觑,不知道世子要做什么。

紫黛惊呼一声“姑娘!”,就想扑过去救人。

跟着齐喧来的中秋,拦住紫黛,不许她上前去。

紫黛眼睁睁看着顾荟蔚被齐喧摁在灌木丛里,听她哀叫连连。

齐喧三下两下,将顾荟蔚身上的衣服扯下扔了出去,望着只剩个肚兜,抱着前胸浑身颤抖的顾荟蔚。

他目光毫无感情,上下打量了顾荟蔚几眼,凉薄的说道:“你找她麻烦,还不是因为我?

我告诉过你,别打小爷我的主意,你怎么不听?”

顾荟蔚摇着头,使劲往后缩。

她害怕现在如恶魔般的齐喧,她很透了王府里所有的人。

全都看不起她,全都往死里推她!

齐喧捏住顾荟蔚的下巴,冷冷说道:“小爷我本不对女孩子动手的,可惜你做事太恶毒;

她有什么错,你竟然找府里最丑陋的人毁她清白,不如小爷我今天,毁了你清白?”

最后五个字,是齐喧伏在顾荟蔚耳边说的,就像暖阳下的冰柱,让顾荟蔚从身体凉到心肺。

外面的几个婆子,没想到是这种状况。

有一个大着胆子喊了声:“世子,你要干什么?”

齐喧回头瞪了一眼,扬声说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小爷欺男霸女!”

这里没男的,欺男这个词用不上。

霸女?

几个婆子全露出了惊恐的表情,纷纷喊着:“世子别做糊涂事。”

她们嚷嚷的声音太大,再加上园子里宴会散场,王府下人进去收拾,正路过这里。

于是整个王府的人都知道,齐喧脱了顾荟蔚衣裳,扔的甬道上全都是。

灌木丛中,齐喧只露一个脑袋,然后就是紫黛哭声和顾荟蔚的尖叫。

她们不看,也能想出个画面来,纷纷掩面躲开。

没人认为齐喧以后会对顾荟蔚负责,他来这么一手,顾荟蔚的名声尽毁,怕是再没有前程。

齐喧只是吓唬对方,没有动真格,他还不至于饥不择食。

等人全部误会了,他就撒开手,从灌木丛中跳出来,领着中秋扬长而去。

紫黛哭喊着,爬着将顾荟蔚衣服捡起来给其披上。

顾荟蔚牙齿打着冷颤,浑身抖个不停,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她脑子乱如浆糊,行尸走肉般任紫黛领着往前走。

这事闹的大,天香院很快就知道了。

不等顾荟蔚进屋,璃香就领着人,传达了上官王妃的命令。

顾荟蔚不能再在京里呆了,谁知道杜筱玖和齐喧那两个疯子,又会做出什么事情。

上官王妃此次上京,本就没打算带顾荟蔚来。

是顾荟蔚苦苦哀求,各种暗示若是京里有好儿郎,她就不再缠着齐喧。

上官王妃想着京里给她寻个婆家,过好过坏,也算她尽力尽心。

哪知道顾荟蔚来京里,越发不知道收敛。

如今她遭齐喧戏弄,整个王府都传顾荟蔚被齐喧毁了清白,嫁不出去了。

趁着事情还没传开,不如赶紧将她送回云溪城,尽快找个人家嫁出去。

上官王妃是为顾荟蔚考虑。

但是顾荟蔚却不是这般想。

她坐在回云溪城的马车里,身体还惯性的抖个不停,但脑子已经渐渐清明。

清白这种事,齐喧是男子,可以全身而退。

她呢?

王府养女,本就因为顾家而惹人厌弃,此刻更是名声尽毁。

齐喧这是往死里逼她呀!

她狠毒了杜筱玖。

若不是她的出现,自己怎么会沦落到这般地步,连上官王妃都放弃了她。

是杜筱玖的出现,是齐喧的凉薄,是慕容王妃的纵容,是他们一起毁了她的大好前程!

顾荟蔚咬着袖子,目光凶狠。

紫黛跟她一辆马车,她没有挨杜筱玖的打,却是被璃香狠狠抽了一顿。

紫黛是上官王妃从上官家带来的家奴,顾荟蔚进府后,被指派给她做丫鬟。

因为年纪差不多,顾荟蔚前期又会做人,没多久就收买住了紫黛的心。

如今顾荟蔚出事,璃香认为她背弃了自己原主,没有看好顾荟蔚,狠狠抽她一顿以示警告。

紫黛心里委屈,却不敢同顾荟蔚那样恨天恨地。

她谨记自己做丫鬟的本份,忍着剧痛从座位底下摸出水壶,给顾荟蔚倒了杯水。

“姑娘,您别哭了,喝点水吧。”

顾荟蔚一把掀了茶杯,滚烫的茶水全部泼在紫黛身上。

还不等她忍痛擦拭,顾荟蔚巴掌紧随而至,一下比一下狠:“都怪你,都怪你!若不是你办事不利,我怎么会输!”

这个蠢丫鬟,坏了她大事。

紫黛不敢还手,缩在马车角落,捂着脑袋喊“姑娘恕罪”。

正在这个时候,马车一颠,停了下来。

顾荟蔚一个不稳,扑出了马车。

车夫是上官王妃的人,她不敢多言,赶忙爬起来。

一抬头,顾荟蔚发现她们已经走到了城门口,因为一大队人马正往里进,王府马车只好停下来等待。

顾荟蔚匆匆往进城的人马扫了一眼,却发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她心中一惊,问车夫:“这队伍是干什么的?”

车夫不耐烦的回答:“长兴伯出城受伤,刚回京!”

顾荟蔚再一次朝那队人马打量,长兴伯的队伍里,怎么有定北王府的侍卫?

长兴伯府?

杜筱玖!

顾荟蔚脑子出现一个想法,惊吓的捂住了嘴巴。

她目光癫狂,继而惊喜。

慕容王妃仗着的还不是定北王,若是定北王知道她擅自动用京中势力,帮助新认得便宜女儿。

刚愎自用的定北王会作何想法?

正文 381昏迷(月票+) 对于顾荟蔚的处理,杜筱玖说不上什么感觉。

顾荟蔚对她而言,到底是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对方虽然三番五次找她麻烦,但是杜筱玖也没有吃亏,因此也就没有特别的爽快感觉。

挥一挥衣袖,不过是她人生里一场可有可无的经历。

眼下她需要打起精神的,是慕容王妃的询问。

杜筱玖竟然能请动如意夫人,旁人不觉着,慕容王妃却是惊讶万分。

毕竟杜筱玖刚借走定北王府京中势力,目的就是去打碎文之水的阴谋。

如意夫人此人,慕容王妃没有接触过,却也听说过。

文之水的特殊癖好,高层的人几乎都有耳闻,但是那些女孩子不过是他玩物。

只有如意夫人,在十一二岁这种被文之水那种人认为偏大的年纪,反而没有被抛弃,而是带回家去,不过两年就成功上位,并得了文皇后青眼。

她生活低调,掌管文家在京中的中馈,同文锦茵相处也极其和睦。

这么个女人,必不简单。

她又怎么会不知道文之水和长兴伯府的关系?

可就在这种情形下,如意夫人竟然愿意对杜筱玖施以援手,慕容王妃很是惊讶。

她挥散屋里下人,牵起杜筱玖的手,问道:“你和如意夫人,是怎么回事?”

杜筱玖目光闪了闪:“我送了她一份大礼。”

“大礼?”慕容王妃也不敢问太多,毕竟两个人刚刚相认,她不想惹了杜筱玖厌弃。

但慕容王妃帮了杜筱玖大忙,又释放出极大的善意,杜筱玖并不打算瞒她。

因为对方想知道,也不是什么难事,不如由她说出来,以示诚意。

“我在延城县的事情,您知道吧?”杜筱玖问。

慕容王妃点头。

杜筱玖说:“那里有个县丞叫张宫,本是梁家人,却同萧家勾结,诬告梁家,之后隐名埋姓;

他查出我娘是梁家后人,设计取了她的性命,我为报仇,同他周旋过一二;

今天看见如意夫人,总觉着她面熟,后来才想起张宫当年为了自保,送了前头夫人生的女儿给文之水;

如意夫人长相酷似张宫,我猜着可能就是那个被送出去的女儿;

文之水什么人,我在庆州城就知道了,那么小的女孩子送过去,哪里能有好日子?”

杜筱玖同她打招呼,试探了一二,并隐约露出张楚楚在京城。

果然她从如意夫人脸上看到一闪而过的恨意。

继母的女儿被父亲精心养护,而自己却做了弃子,被送给一个畜生不如的人。

杜筱玖赌了把人心,答应将张楚楚交给如意夫人,换其之后的证词。

如意夫人并不在现场,得了张楚楚就匆匆离开,却还是派了丫鬟过来做伪证。

慕容王妃听后,怔了半响,才感叹一声:“竟然是伪证?”

“……”

伪证不是重点。

杜筱玖说:“张楚楚和顾荟蔚,都不喜欢我,留着这两个也是给自己找麻烦;

我也不喜欢她们,为防患于未然,只能出手重一点,我本性如此,睚眦必报,您还确定认我吗?”

慕容王妃笑了:“人跟人立场本就不同,难道对方算计你,你还手下留情不成?

之前你身处商户,若不凶一点,她们就会往死里逼你;

如今你身为定北王府的郡主,若太软绵,就是丢咱们定北王府的脸!”

她拍拍杜筱玖的手:“孩子,你这性子跟我年轻时极像,我喜欢还来不及。”

杜筱玖怔怔望着慕容王妃,趁其不注意,拿袖子抹了抹眼角。

慕容王妃装没看见,默了默又问:“你和长兴伯,又打算如何?”

没女儿想女儿,有了女儿,又开始犯愁她的亲事。

外面对长兴伯的议论,总是伴着杜筱玖的名字,反之亦然。

慕容王妃对长兴伯没有意见,但是两个人还未婚娶就在一个屋檐下,总怕杜筱玖吃亏。

这世道,对女人总是苛责些。

杜筱玖脸微红,声音变得柔情蜜意:“我们两个,两情相悦。”

慕容王妃低头想了想,叹口气:“他受伤回京了!”

杜筱玖大惊失色:“伤的重不重?”

慕容王妃哑然,突然羡慕起这个年纪的人来。

敢爱敢恨,有一说一,不扭捏不矫情。

年轻真好……

慕容王妃安慰杜筱玖:“无事,比文之水强多了;你若是不放心,就回去看看吧。”

杜筱玖心情激动,没听完慕容王妃的话就想往外冲。

但想想不妥,她又折回来,对慕容王妃行礼道谢:“这次多谢王妃相救,我杜筱玖无以为报,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开口!”

慕容王妃气笑了:“你跟我,说什么谢和报答,赶紧滚!”

她这么一句气话,反倒拉进了同杜筱玖的距离。

杜筱玖抬头,对着她莞尔一笑,令慕容王妃神情一时恍惚。

看着杜筱玖转身离去的背影,慕容王妃起身喊道:“等他养好伤,记着来我这里提亲!”

杜筱玖脚步一顿,没好意思回头,捂着脸跑了。

阿奈进屋看到慕容王妃发自肺腑的笑意,也跟着笑了。

“娘娘,自打寻到郡主,您越来越爱笑了。”她说道。

慕容王妃微微颌首,慢慢收了笑意,神情严肃:“派出去救助长兴伯的人回来,记着让他们来见我。”

她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不知道是什么,但是趁现在慢慢收回些权利,总是好的。

慕容王妃又掏出一封信:“给我哥哥寄过去;还有,看着韩嬷嬷,别让她死了!”

她要站的高高的,守护好自己的孩子,不能再被人伤害!

梁景湛还未回到长兴伯府,文之水却先一步回了镇南侯府。

可惜他是躺着进去的,昏迷不醒。

镇南侯府的人,七手八脚将文之水抬进院中。

如意夫人脸色苍白,跌跌撞撞扑到文之水身边,问众人:“侯爷怎么了?”

抬着文之水的那几个护卫,也是极其狼狈,衣服沾满血迹,满是伤口。

其中一个护卫说道:“一批黑衣人突然出现,攻击了我们,侯爷本就受了伤,一时不察……”

如意夫人冷抽一口气,双手颤抖的摸向文之水:“他……还活着吗?”

护卫答道:“侯爷只是陷入昏迷,呼吸正常。”

如意夫人转头就冲下人喊:“快去请太医,将消息告诉皇后娘娘!”

她身后立刻跑出两个丫鬟,飞速往外跑。

如意夫人紧紧攥着文之水的手,面如土色:“来几个人,将侯爷抬进屋。”

几个府里下人,从护卫手中接过了文之水,小心翼翼的往里面抬。

如意夫人喘了几口气,捂着胸口对那几个护卫说:“你们先下去将伤口包扎了,等皇后娘娘问话。”

护卫们正是此意,行礼后就退了出去。

等院子一空,如意夫人刚才还惊慌失措的神情,立刻恢复了冷漠,眸子里泛着寒意。

正文 382姐妹 文之水被抬进屋里,如意夫人刚转身,胳膊就被人拽住:“我父亲怎么了?”

如意夫人回头,拽着自己的正是从宫里搬回家住的文锦茵。

她一指屋里:“侯爷昏迷,姑娘先别进去惊扰的好。”

文锦茵松开抓着对方的手,恢复了往昔的冷傲:“我见自己的父亲,用得着你指挥!”

如意夫人不置可否,对着文锦茵微微屈膝后,就自顾自的进屋。

文锦茵双手捏紧了帕子,指关节因为用力,微微发白。

她的丫鬟清秋提醒:“姑娘,咱们先去看侯爷。”

文锦茵犯过醒来,跟如意夫人前后脚进了屋子。

文之水已经被安放在榻上,身上衣服全是裂口,隐隐还沾着血迹。

他面容泛青,双眼紧闭,胡子拉碴,一副死气。

文锦茵何时见过如此狼狈的父亲,她哀嚎一声扑了过去:“父亲?”

如意夫人立在一边,也不阻拦文锦茵的哭哭啼啼。

世人都说她在镇南侯府说一不二,文家姑娘同她相处和睦。

那不过是不愿意闹到外面,让人看笑话罢了。

镇南侯夫人因她而抑郁,慢慢亏了身子去世,文锦茵怎么可能喜欢如意夫人。

平时文锦茵在宫里住着不显,一回镇南侯府,必要同如意夫人为难一二。

如意夫人年纪只大文锦茵十岁,但是内心早已千苍百孔,自认苍老无比。

她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如意夫人有条不紊的安排了事情后,就静静立在一边,听文锦茵哭。

文锦茵自己哭了一会儿,也觉着没意思。

哭瞎了眼睛,文之水这会儿也醒不过来。

文锦茵拿帕子擦干净眼泪,一回头看见神情漠然的如意夫人,当即恨的咬牙切齿。

“我父亲这般模样,你倒是淡定!”

贪图镇南侯府富贵的女人,诡计多端,攀上姑母,得一个如意夫人的头衔又如何。

如意夫人,不过是取如夫人的意思,真以为姑母真心喜欢她!

如意夫人闻言,脸上立马显出悲戚的神情,也掏出帕子捂上眼睛哭了两声。

然后她拿开帕子,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那我这样,你看行吗?”

文锦茵气急,差一点抬手打过去。

但她理智还在,忍着没有动手。

平时她爱看别家热闹,不代表愿意别人看自家热闹。

她今天打了如意夫人,面前这个女人又会如何反击?

文锦茵想起以前同对方交手的几次,明白讨不了好。

她深吸一口气,冷冷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父亲昏迷,跟长兴伯有关系;

只是姨娘,长兴伯与我家似乎是不死不休的关系,怎得你要去帮他的人?”

如意夫人目光微动,说:“姑娘什么意思?”

文锦茵哼了一声:“别以为我在家里,就什么都不知道!

杜筱玖成了定北王府的郡主,在宴会上被人算计,而你却帮着她做了证人!”

文锦茵逼进如意夫人,瞪圆了眼睛问:“杜筱玖是长兴伯的人,你不算计她,反而帮她,居心何在!”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如意夫人不帮朋友,反而帮敌人,安的什么心?

如意夫人说:“我没有帮任何人,不过是照实说几句话而已。”

文锦茵哪里肯信。

如意夫人突然笑了:“姑娘爱凑热闹,还真是名不虚传,在家里消息都这么灵通,那你怎么不跟我过去,一起参加宴会呢,岂不看的更清楚明白?”

文锦茵掐紧了手心:“你别激我,早晚我要扒下你的皮!”

她转头看了眼文之水,转身对清秋说道:“准备轿子,我要进宫!”

如意夫人并没有阻拦,冷冷看着她离开。

她的丫鬟瑶光看不过,小声嘀咕了一句:“过份!”

如意夫人根本不是普通妾室,是有品级的夫人,走出去,就是那些矜贵的夫人,也要对自家主子礼让三分。

偏偏文锦茵每次都这么没礼貌,也亏了夫人好脾气。

如意夫人好似没有听见,立在榻前静默了一会儿,才说:“你在这里好好守着侯爷,我去办点事情。”

瑶光答应,她知道夫人有手段,却不愿意让她看见。

她负责伺候如意夫人饮居,另有一些人手给其办脏事。

在这个府里,如意夫人要想过的好,肯定要有本事傍身。

瑶光是她的丫鬟,只有如意夫人好了,她才能好。

所以瑶光并没有觉着有什么不对。

如意夫人自己一人出了文之水的院子,慢慢朝侯府西北角走去。

西北角偏避,是侯府私牢所在。

如意夫人推门进去,守私牢的人全站了起来。

她挥一挥手,那些人全都走到门外守着。

如意夫人沿着走廊往里走,越走光线越暗,直走到一个仅有一束光的小房子前,她才停下。..

文锦茵问她为何帮助杜筱玖,自然是为了报复呀!

“妹妹,还好吗?”如意夫人烈焰红唇微微轻启,语气里含着森森的恶意。

房间里一角,缩着个瘦弱的人影,不是张楚楚又是谁?

她听到这个声音,绷紧的心突然破裂。

张楚楚扑倒门口,欣喜的拍打着房门喊:“是你,姐姐,你来救我来了吗!”

如意夫人笑了:“难得妹妹,记着我这个姐姐。”

她六岁被送上文之水的手,从此再没有童年。

想起曾经遭遇过的一切屈辱,如意夫人浑身都是寒意,抱紧了自己的胳膊。

张楚楚却不知道对方的心情,依旧天真的拍打着房门:“姐姐,咱们家没了,爹和祖母全被杜筱玖害死了,你要报仇呀!”

她跟娘被送回老家,结果王府的人一走,张家的车夫就尾随而至,将家产全部抢了,还害死了娘。

她将翠浓几个丫鬟全卖了,换了上京的盘缠,来寻自己从未见过面的姐姐。

张楚楚常听祖母说起,自己一个姐姐是镇南侯的妾室,可惜不孝顺,不为家里谋利。

但是再不孝顺,也是血亲,姐姐不会眼睁睁看着家破人亡。

若是能借到文家的力,杜筱玖还怎么蹦跶的起来。

如意夫人在房间外,哈哈笑了起来:“你哪里来的自信,以为我会为那对自私自利的母子报仇?”

“”

张楚楚愣住,似乎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

如意夫人冷笑:“你的祖母,害死了我娘;你的爹,卖女求荣!你以为我会为这种人,报仇吗?”

张楚楚出生时,如意夫人就被送走了,并不清楚所有事。

她见如意夫人薄情,欣喜变成悲愤,然后又化为恨意:“什么卖女求荣,说那么难听!

你在京里吃香喝辣,我们在外面四处躲藏,跟丧家之犬一样,得你什么好处了!”

正文 383步步错 如意夫人退后一步,眼睛染上恨意。

“吃香喝辣?”她说道:“妹妹怕不是对吃香喝辣有什么误会?”

张楚楚心一寒,拍打房门的手拳了起来。

如意夫人说:“我六岁送给镇南侯做玩物,若不是聪明,早就尸骨无存;

你父亲明知道他的怪癖,却还是将我送了进来,只为他能自保其身。

若不是我,你们一家早被萧乾杀了灭口,现在你给我说,你们家没从我这里得到好处?”

她被摧残被侮辱被折磨,那一家子人在外面心安理得,甚至还求了个官职。

如意夫人心里恨!

所以在杜筱玖提出建议时,她想也不想就同意,并打晕张楚楚带了回来。

张楚楚脸颊抖了抖,声音苍白:“可是,可是父亲不送你进来,你就跟我一样家破人亡;你又怎么做了如意夫人,呼风唤雨?”

外面半响没有声音,张楚楚以为她走了,又开始拍门:“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外面突然又传来如意夫人的声音,阴骘而冰冷:“你说的没错,若不是受的那些苦,我怎么能站的那么高?”

张楚楚以为她被说通,欣喜的说:“姐姐,你想通最好不过,这世上,你只有我这个血亲了。”

放她出去,弄死杜筱玖,从此一起享受荣华富贵。

若是她在外面,就能看见如意夫人白到吓人的脸,以及眼中泛起的汹涌波澜。

“妹妹,你想不想如我这般,有地位有权势?”她问道。

张楚楚连连点头:“姐妹齐心,其利断金!”

如意夫人捂住胸口,冲远处招了招手。

远处走廊尽头,走进一个面容阴柔,浑身散发寒意的男人。

如意夫人伸手,摸了摸对方的手,示意他打开房门。

男人将房门打开,张楚楚吓得退后两步。

她透过男人的肩膀,看到站在外面,美若芳华的如意夫人。

一看脸,酷似父亲,是姐姐无疑。

张楚楚欣喜,朝她扑了过去:“姐姐!”

但她却被男人一把拦住,甚至感觉到男人的手轻浮的在自身上游走。

“姐姐!”张楚楚心生恐惧,双手伸向如意夫人。

如意夫人红唇轻启,犹如地狱之声:“妹妹,想享受我的福分,先尝尝我受过的苦楚吧。”

“不!”

张楚楚哀叫一声,被那男人摔到地上。

冷眼看着张楚楚衣服被扒光,身体被折成奇怪的样子,男人趴在上面起伏。

如意夫人收回视线,波澜不惊。

凭什么,张楚楚一出生,就有父母疼爱,享受天伦之乐。

可惜晚了些。

若是将张楚楚六岁就拐来,想必更能解她的心头之恨。

逆着光,如意夫人走出牢门,对左右说道:“若是不死,你们轮着进去;若是死了,直接扔去喂狗!”

如意夫人出去时,宫里已经来人。

太医在屋里给文之水诊脉,文皇后身边的丁一候在旁边。

他见了如意夫人,微微点头:“如意夫人。”

丁一是文皇后身边总管太监,如意夫人自然不敢怠慢。

寒暄两句,如意夫人体贴的提议:“跟来的那几个护卫,前院里歇着,若是公公要问话,我吩咐人叫他们过来?”

丁一点头:“正是要问一问,中间具体出了什么状况。”

按说他们布置缜密,梁景湛也确实困在山里,再等一等,就可以为其收尸。

然而永明帝的救兵没来,来了另一方的势力,打乱文家部署,还上了文之水。

那几个护卫,是亲身经历此事的人,兴许能问出什么来。

丁一摇头晃脑,下去问了一番。

然而那几个文家亲卫,所负责的就是保护文之水安慰,其它的事并不知晓。

文之水带着的人马,泥石流的时候死掉一批,这一次又死掉一批。

丁一没有问出重要的实质内容。

他黑着脸回到院里,正好听见太医开了药房,叮嘱如意夫人:“若是明天侯爷烧能退,就将此药给其熏上,每天三次。”

如意夫人紧张的问:“侯爷什么时候能醒?”

太医斟酌了一下,说的很保守:“侯爷脑部受到重击,内有淤血,若是药熏能将其化开,一个月就能醒;若是不能……”

太医目光闪烁着没有说下去。

文之水这伤,换在别人家估计命都没了,他命大,或者说对手不想让其死,但也只留了一口气在。

如意夫人摇摇欲坠,脸色苍白。

丁一走过去,沉声问道:“一个月不能醒,又如何?”

太医说:“那就是淤血化不开,成了块,只能开颅取出了。”

“……”

如意夫人闻言,跌坐在椅子上,连太医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

她紧紧盯着文之水,说不上恨,也说不上怨。

文之水与她,就是利用被利用,若他没了……她该早为以后做打算才对。

文之水昏迷不醒的消息在侯府散开,丁一还未出侯府的门,文家其余早分家出去的几房,全登门拜访。

他们看到丁一也在,谄媚的上前招呼,眼底流露出贪婪之色。

丁一回头,同情的看了眼低眉顺眼的如意夫人,摇摇头。

文之水若真有三长两短,趁着文姚没有回京,这些人怕是要从侯府刮一层肉下来。

他也不同那些人寒暄,直接回宫,将太医的话以及镇南侯府打探的情况,如实禀报了文皇后。

文锦茵就坐在文皇后下手,闻言悲戚,眼泪止不住:“父亲难道没有醒来的希望了?”

文之水常年在庆州城,京里只有她一个人,虽然有姑母照料,到底不如自己家里。

想到还未见父亲的面,他就遭此劫难,昏迷不醒,文锦茵伤心透顶。

文皇后兄弟虽然不止文之水一个,但两兄妹却是一母同胞,那些庶弟怎比得上亲兄长。

她只觉着肝肠一寸寸断裂,面容愁云惨淡。

一步错,步步错,当初就该拼死阻拦梁景湛封爵,不让他进入权力中心。

天下没有后悔药,再想当初也是没用。

文皇后擦干净眼泪,强压住心头伤痛,问丁一:“长兴伯府那边,有什么消息?”

丁一说:“长兴伯也受了伤,据说不轻,如今已经回府,并给万岁上了折子。”

折子上写的什么,丁一没有打听出来。

文皇后垂着眼帘,掩住内心所有情绪,放在腿上的双手却微微颤抖。

永明帝是想借别人的手摧垮文家,一如当年先帝摧垮上官家吗?

正文 384给伯爷补补身子 文锦茵听了半天,开口问:“丁一公公,那袭击我父亲的人马,可查清楚是哪里的?”

丁一叹口气:“长兴伯的手段,层出不穷;老奴打听不出来,但猜着,应是他留的后手无疑。”

文锦茵偏头想了会儿,缓缓摇头:“您刚才回禀时,说那些人训练有素;

长兴伯到底是山匪,底子薄,哪里能训练出那么专业的影卫?

能神出鬼没,在咱们眼皮子底下袭击的,除了皇帝姑父,还有个定北王府呢!”

谁也不能不怀疑,这件事是不是定北王府浑水摸鱼。

毕竟萧家倒得突然,文家手握军权,若是也倒了,定北王坐收渔翁之利。

丁一没有回话,拿眼睛偷偷睃文皇后。

文皇后心里一动,问文锦茵:“听说定北王府找到了失踪的郡主?”

文锦茵点头:“那个郡主,姑母也认识呢。”

“杜筱玖!”文皇后一字一句,重重念出了她的名字。

果真如此,那就解释的通了。

定北王府趁机出手,又得利又讨杜筱玖的好,一举两得。

文皇后说:“这个杜筱玖,还真是麻烦。”

丁一忙上前一步,降了语调:“杜筱玖可没在王府住下,反而回去照顾长兴伯了呢。”

文锦茵冷哼一声:“若是之前没身份,孤男寡女住着就住着;即是王府郡主,就当遵守本分知道廉耻才对!”

丁一附和:“老奴也是这般想的。”

文皇后脑子乱,挥挥手:“你们先下去,容我好好想想。”

这事看着是梁景湛咬着文家不放,可背后若没有永明帝支持,一个山匪哪里来的胆子。

她长吁一口气,想起长兴伯的本姓,与梁家到底什么关系?

杜筱玖推倒萧家,看上去同梁景湛没有关系,仅仅是一个女孩子为母报仇。

然而真相果真如此?

文皇后心很累,恨极了这些与文家为敌的人,又投鼠忌器,怕文家承受不住永明帝的怒火。

永明帝登基半年,有平津侯全力支持,可没少拉拢朝中大臣。

毕竟,人家可是名正言顺的一国之君。

文皇后勾起嘴角,她现在急需皇室诞下一个子嗣。

没有永明帝的子嗣,她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他人做嫁衣,文皇后可不甘心。

文锦茵走出鸣翠宫,立在宫门口发呆。

最近安然也不知怎么了,躲在殿里不出来,说上两句话就走神。

想起那天安然对梁景湛流露出的朦胧爱意,文锦茵心里隐隐不安。

这两个人,绝不能在一起。

她打算去安然哪里,再劝一劝,可丁一后脚追了出来。

“姑娘。”丁一好心劝道:“您几位叔父婶娘都在侯府,您不回去看看?”

文锦茵愣住,眸子里透出丝厌恶:”她们来做什么?”

当初祖父过世,侯府分家,因为祖母的糊涂,家里闹的不可开交。

直到皇帝姑父渐渐走上巅峰,姑母成为天下最贵重的女人,那些人才不敢再闹。

今天竟然全跑去侯府,难道看着父亲不行了,就过来分家产不成?

庆州城,可还有她一个哥哥!

文锦茵当即竖眉:“清秋,回府!”

虽然她讨厌如意夫人,但是两个人毕竟站在一个战线,总要去支应一下。

再说对方只是妾室,名不正言不顺。

文锦茵却是堂堂镇南侯嫡女,更能镇得住那些妖孽。

文锦茵满腹心思,坐在轿撵上,泪眼涟涟,满面忧伤。

轿撵走到一半路,就停在路边,给一个进宫的队伍让道。

文锦茵只略略扫了一眼,对面轿撵上坐着位红衣少年,若是没猜错,应是过来为太后贺寿的北齐太子戕仪。

她随即垂首,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

另一个轿撵上的人,却在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回头张望。

“那是谁?”轿撵上的少年问道。

领他入宫的公公堆着笑说:“回殿下,那是镇南侯的女儿,咱们大楚皇后娘娘唯一的侄女。”

少年确实是北齐太子戕仪。

他来南楚半个多月,永明帝只召见了他一次。

生气也没用。

谁让北齐现在后继无人,国库空虚,连仗都打不起呢。

他本来是北齐唯一的太子,然而不久前父皇的宠妃身怀有孕。

为了给自己的力量加码,北齐皇后孤注一掷,借着为上官太后贺寿的名义,派他来向南楚皇室提亲,准备借力打击那个小妖精。

提亲的备选名单里,就有镇南侯的女儿文锦茵。

放眼整个南楚,也只有永明帝的安然公主和文之水的女儿文锦茵,能为戕仪带去强大的后备保障。

北齐皇后也不是没想过,万一她引狼入室怎么办。

但是面对与她争宠的那个贱人,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戕仪本来对提亲一事抵触,但是刚才看了文锦茵那一眼,很是惊艳了他。

文锦茵眉如翠羽、肌如白雪、孤单的坐在那里,犹如一枚泪水化成的花朵,让人无限怜惜。

南楚的贵女,确实比北齐的那些更加娇柔白嫩。

戕仪心情复杂的打量这座皇城,几十年前,这里曾是他们北齐皇室的家。

无奈物是人非,如今不得不低头。

轿撵离御书房还有一断路,就停下不走了。

领路的公公笑:“殿下,请您下撵,走着进御书房。”

戕仪也不闹脾气,乖乖下撵,随着公公前去。

外间事,与杜筱玖毫无关系。

她眼下心里只一件事,那就是照顾梁景湛。

梁景湛胸前被人砍了一刀,伤口足有半尺,若是刀再深一些,就要伤了五脏六腑。

杜筱玖初见时,脚软的差一点站不稳。

好在梁景湛只是失血过多,养上半个月一个月的,又是一条活蹦乱跳的汉子。

她放了心,却不开心。

外面的丫鬟还在喊:

“安然公主送来血燕十两,给长兴伯补身子!”

“益阳公主送来药材一车,给伯爷养身子!”

“……”

其他人也就算了,两个公主这么做合适吗?

益阳公主是个喜欢养面首的人,公主府里各种特色的面首都有,是不是还差一个小麦肤色的伯爷?

安然公主更不用说,脑子被驴踢了,母族跟长兴伯有仇,不知道吗?

丫鬟们手一滑,正好将安然公主送来的那十两血燕掉在杜筱玖眼前。

她趴在桌前,用手一拨,声音不高不低,院里院外都听的清楚:“哎呀嘛,带血的燕子口水,不吃不吃!”

小燕子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它口水。

小玉急忙摆手:“姑娘你小声点,送礼的人还没走呢。”

正文 385威震天 杜筱玖翻了个白眼,手一翻,将那十两燕窝扒拉在了地上。

十两,吓唬谁呢?

欺侮长兴伯府买不起?

花厅四周通畅,窗户和门全部敞开,杜筱玖的动作,院子里送礼的公公看的清清楚楚。

他嘴角抖了抖,却不敢像在别人家那般发脾气。

安然公主送礼给长兴伯,他不能得罪梁景湛;杜筱玖新出炉的郡主,还是定北王府的,他也不敢得罪。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他能怎么办?

憋着呗!

梁景湛和文之水同时受伤进京,官方说法是文之水受困与山洪,梁景湛过去救助,两人不幸受伤。

诸位同僚呵呵一笑,各自准备两份礼。

一份送给文之水,一份送到长兴伯府,谁也不得罪。

然而也仅此而已。

毕竟是永明帝赢,还是文之水反超,大家都缩头坐等,谁也不做那出头鸟。

长兴伯府两日的喧闹过后,重归于平静。

除了两位心怀不轨的公主殿下,再无人上门。

杜筱玖抄着手,绕着练武场一圈又一圈。

气呀!

公主了不起?

公主就能光明正大从她手里抢人?

造反吧!

杜筱玖摁住直突突的太阳穴,走出一身汗,才略觉轻松些。

永明帝也不是个东西!

梁景湛耽误这么多天,他会一点也不知道有诈?

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

杜筱玖嘎吱嘎吱磨着牙,突然停下脚步:“反了吧!”

小玉埋首跟在后头,一不留神撞在杜筱玖背上。

然后她后知后觉,吓的小脸煞白:“姑娘,你……说啥呢?”

杜筱玖一甩头:“没说啥。”

我去,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呸、呸、呸,谁也听不见。

算啦,去看梁哥哥。

梁景湛半卧在床上,听到杜筱玖来了,他将手里的事情交给青川,说:“现在就开始部署,怕咱们过不久要用。”

青川行礼后,转身往外走,正碰到进门的杜筱玖。

他恭敬行了一礼,便将空间让给了杜筱玖和梁景湛。

梁景湛冲杜筱玖招招手:“过来。”

杜筱玖见他脸上有了血色,不似前两天苍白,心里高兴,走过去坐在床前,将梁景湛里里外外瞅了一遍。

梁景湛被她看的害臊,咳了一下,神情有些严肃。

“最您你又打人了?”

杜筱玖眉毛一挑,笑嘻嘻说道:“怎么了?”

“……”

怎么了?

梁景湛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她竟然大言不惭的问怎么了。

“你是一个女孩子,动不动就打人,让别人怎么看?”他说道。

杜筱玖才不信这是他的心里话。

之前她春宴上怼萧青吾,那时候梁景湛怎么说的来着?

他说“打的好!”

杜筱玖凑过去,脸颊都快贴上梁景湛的脸颊,声音低迷妩媚:“怎么打不得,你愿意她们欺侮我?”

梁景湛心口燥热,呼吸急促,憋不过气去。

他朝后缩了缩,手抬起来夹住杜筱玖下巴,将其的脸扭向一边:“别离我太近。”

杜筱玖眸子里亮色一闪,甩开他的手,鼻尖对鼻尖:“为什么?”

为什么不可以离的这么近?

她喜欢怎么办?

随着下咽的口水,梁景湛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佯装生气,手上一用力,将杜筱玖推开。

杜筱玖噘了噘嘴,坐回对面椅子上,托着脸颊笑盈盈的望着梁景湛。

梁景湛不敢同她对视,目光无处安放又舍不得离开。

他眼神飘散良久,才盯住杜筱玖的手。

如玉葱白的细长手指,犹如柔软的小草,在阳光下慵懒的摇曳,扫的梁景湛的心酥酥麻麻,浑身软绵。

他想训斥杜筱玖的话,一时半会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梁景湛叹口气,手在被子里摸了很久,才摸出一个毛团扔进杜筱玖怀里。

杜筱玖只来得及看见白光一闪,怀里就多了一个毛绒绒的玩意。

那玩意还不高兴的“呜呜”哼了两声,然后就自己找了个最柔软的地方,将头埋了进去。

杜筱玖低头一看,惊叫起来:“小狮子狗!”

活的!

许是她声音太大,雪白无杂色的小狗抬起头,一双眼睛乌黑明亮,无辜的望着杜筱玖,又呜呜哼了两声。

杜筱玖高兴起来,抱着小狗转了两圈,问梁景湛:“从哪来的,送给我的?”

梁景湛绷着张脸点了点头。

杜筱玖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他了,从一进门就冷着张脸,一开口就想说教她。

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

不过看在送礼物给她的份上,原谅他!

杜筱玖心里一动,捏了捏小奶狗的后背,又凑过去问:“你不是洁癖吗,把小狗藏你被窝里,它万一撒尿拉屎怎么办?”

“……”

都别拦着,让我挠死她!

梁景湛绷着脸出现裂痕,一双手在被窝里,逮着褥子直挠。

对她好一点,就要上天!

杜筱玖满意的看着对方便秘的脸,心里顿时圆满了。

想说教她?

醒一醒吧!

现在不压制你,以后成亲是不是还要上房揭瓦?

梁景湛听说杜筱玖最近的丰功伟绩,尤其定北王府那一段,当着全京城贵妇的面揍人。

若是以往,他不觉着这有什么。

他的人,谁也不能欺侮。

可杜筱玖竟然是定北王府的郡主,再那般莽撞野蛮,以后可就有人管了。

梁景湛心里酸酸的,比春天发青的小杏还酸。

“那个,”他说道:“你都是郡主了,以后再教训人,别自己动手了!”

梁景湛说完,自己把自己惊住了。

他刚才说了什么?

不是这样的。

他的本意,是要训斥杜筱玖蛮横,做事不动脑子,啥事都用最武力的手段解决。

为什么说出来,又是护着她呀。

刚才想教训她啥来着?

梁景湛觉着自己以后生活暗无天日,索性躺了下去,蒙被子睡觉。

对呀,他是伤员。

“哎呦,背疼。”他呻吟道。

杜筱玖抱着小奶狗,笑:“背疼你为什么不趴着,反而躺着?”

“……”

梁景湛一个“滚”字抵在牙缝里,愣是说不出来。

他能怎么办,自己认的媳妇,跪着宠也不能凶!

挠床吧,接着挠!

杜筱玖眼睛一闪,无声的笑了笑,伸手将给他掖了掖被子,然后悄悄退了出去。

小样,明明不是那种迂腐恪守礼教的人,还每每在她面前装个长辈的模样。

杜筱玖也知道,梁景湛只是对自己这样,怕自己在外闯祸收不了场。

她忍不住怼他,可是心里却甜滋滋的,翘起的嘴角压不下去。

梁景湛竖着耳朵,听杜筱玖脚步离开,他微微松一口气,扯下蒙在脸上的被子。

他勾起嘴角,眼中满是笑意。

门外响起小玉的欢呼:“小狗?它叫什么?”

“威震天!”杜筱玖的声音传进屋里。

梁景湛脸上笑意一滞,软萌的小狮子狗和威震天这个名字……

呃,他还是好好养伤吧。

正文 386气炸 “姑娘,给奴婢抱抱呗?”小玉眼馋的望着杜筱玖怀里,雪白的没有一点杂色的团子。

杜筱玖抱着威震天往旁边一躲:“不要,这是梁哥哥送我的!”

小玉耷拉着嘴角,姑娘怎么变得这么小气。

她忍不住伸手,在威震天的背部轻轻抚摸了两把,毛茸茸真可爱。

威震天在杜筱玖胳膊里,抬起头,露出一只眼睛看了看小玉,冲着她凶巴巴的“呜呜”了两声。

小奶狗估计都没一百天呢,还不会汪汪叫,只会发出呜呜的声音。

杜筱玖乐了:“瞧,它自个儿都不让你摸!”

小玉泄气,悻悻收回手,威胁道:“姑娘日理万机,看以后谁喂你!”

兴许听懂了小玉的话,威震天猛的抬头,伸着舌头就往小玉怀里扎。

“……”

杜筱玖眼神复杂,感情这是一只有奶便是娘的威震天,以后怎么带它出去称霸街头?

两主仆头对头,研究怎么喂养威震天。

有人过来禀报,说是齐喧来了。

杜筱玖这才重新抱起威震天,去花厅迎接齐喧。

结果刚走进去,就发现双瑞、中秋也在,地上放着两个箱子。

杜筱玖眯了眯眼睛,问:“什么礼,还用两个大箱子装?”

之前定北王府不是送了一车药材了吗?

齐喧却没答话,眼睛先看见了她怀里的威震天:“这么小的一只狗,真好玩!”

说着他伸手就去摸。

杜筱玖打开他的手:“轻点,别吓着它!”

威震天还小呢。

齐喧傻眼:“威震天?”

杜筱玖点头:“它的名字,霸气吧?”

“霸气!”齐喧咽了口吐沫:“太霸气了,就是跟它形象不符!”

杜筱玖翻了个白眼,没理他这个话茬,下巴朝着两个箱子一抬:“有事?”

齐喧这才喜笑颜开:“姐,母妃让我过来陪你住,联络联络感情!”

其实慕容王妃的原话是:杜筱玖已经是郡主,一言一行代表着定北王府。

她想住在长兴伯府,但总要考虑那些俗人的感受,所以她撵了齐喧过来,一起在长兴伯府。

对外说梁景湛与杜筱玖有恩,如今重伤,定北王府理应照顾。

齐喧和杜筱玖姐弟两个一起住进来,别人也不好意思单拉出杜筱玖说三道四。

若翻以前旧账,慕容王妃表示定北王府会不开心的。

齐喧将慕容王妃的意思说了,杜筱玖不置可否。

她安排小玉:“双瑞跟青岩一起住,小玉你领着中秋姐姐去客院,再点几个丫鬟婆子过去伺候。”

小玉答了一声,笑着同双瑞和中秋见礼,领下去安排不说。

齐喧扯住杜筱玖的袖子:“姐,我先去见见长兴伯?”

好歹是顶着照顾他的名义来的,怎么也得走个过场。

虽然齐喧一点也不想见梁景湛。

他是来找姐姐的。

杜筱玖说:“他睡了,要不你晚上再去吧,反正今天不走了。”

“好的姐!”齐喧自然巴不得。

他眼巴巴跟着杜筱玖身后,怕她烦,脑子迅速运转,找京里趣事给杜筱玖说。

“姐,你知道不,安然公主和文锦茵吵吵起来了!”齐喧摇着折扇,得意洋洋。

杜筱玖撸威震天的手一顿:“啥玩意?”

那两个妮子,不是最爱合伙作弄人,看人热闹吗?

现在没有热闹看,亲自上场撕了?

齐喧左右看看,压低声音:“听说,是为了一个男人。”

他啧啧摇头,都说红颜祸水,男人作起来没女人什么事。

杜筱玖心惊,面上不显,淡淡“哦”了一声。

其实她心里早已经惊涛拍岸:一个男人?

安然公主刚遣人送了血燕来,那男人不是梁景湛吧?

祸水!

杜筱玖愤愤然。

戏文里,从来都是天下男人皆爱女主,怎么到她这里,天下女人都争一个梁景湛。

杜筱玖脸黑了下去,手上不禁用了力气,威震天被惊醒,又开始“呜呜”哼哼。

它抬头朝齐喧凶,都是这个人,一来就惹主人不高兴!

齐喧瞪它一眼,又对杜筱玖说:“北齐太子戕仪来了,你知道吗,姐!”

“不知道!”

杜筱玖突然想起出京那一天,路上客栈遇到的那一群睚眦必报的小人。

他们争不过自己,就谎报军情,招了地方官员半夜敲青岩的门捉暗|娼。

不要脸!

杜筱玖对什么北齐太子戕仪,没什么好感。

齐喧接着说道:“这次北齐借着给太后过寿,派了太子亲自前来;

都传他是来和亲的,前个儿戕仪进宫,亲自向万岁提起此事,许是万岁不愿意,戕仪说只要是大楚适龄贵女就好,他真心诚意结两国之好。”

位置都被人抢了,打也打不过,不结两国之好能怎么办?

听到不是因为梁景湛,杜筱玖松一口气,转过头问:“莫不是安然公主和文锦茵,都想嫁给这个太子,所以才打起来?”

齐喧噗呲笑了:“怎么可能!”

戕仪是太子不假,却是北齐的太子。

北齐是什么?

大楚的手下败将,按照以前说法,那是前朝余孽。

也就是这两年,双方都不愿意打了,互相承认一下。

但江山不可能一直这么一分为二,打仗这事,免不了。

所以,谁愿意嫁给一个注定是敌国的太子。

是本国少年郎不帅,还是荣华富贵过够了?

杜筱玖蹙眉:“那是为什么?”

不是争戕仪,难道是互相推诿?

这是国事,也不是两个丫头片子可以做决定的,关键是看永明帝的态度。

其实安然公主和文锦茵,被京里人这样传,着实有些冤枉。

她们根本不是因为什么男人。

文锦茵回镇南侯府,联手如意夫人一起,将那些趁乱想捞好处的亲戚打发了。

她怕侯府两个女人对付不了,又提笔给自己一母同胞的哥哥文姚去了一封信。

文姚被杜筱玖所伤,所以没有跟着一起上京,留在庆州城。

文锦茵估摸着,这会儿他应该没事,否则父亲不会放心上京的。

她写完信,又回宫找文皇后商量主意,正好碰到安然公主派出去给梁景湛送礼的太监回宫。

对方样子鬼鬼祟祟,文锦茵见了心生疑虑,招过去问了两句。

结果这一问不得了,文锦茵肺都快气炸了。

正文 387塑料姐妹花 自己亲爹,被长兴伯整的生死不明;安然竟然送补品往伯府里去。

文锦茵转头问清秋:“咱们家可收到她的东西?”

清秋想了想,说道:“皇后娘娘送了赏赐不断。”

那就是没安然公主什么事!

文锦茵心里憋着火,让人压着小太监,亲自去飞羽殿,好好劝劝安然公主。

此刻刚刚立夏,天气已经初见炎热。

安然公主坐在四面透风的偏殿,手拿银勺胡乱插着冰碗里的凉糕。

她心神不宁,不停的朝外张望。

清梦立在旁边,给安然公主轻轻打着扇。

她见安然公主坐立不安,轻声笑道:“许是伯爷留小李子说话,耽误了时间呢。”

小李子就是被安然公主派去,给长兴伯送血燕的那个小太监。

安然公主脸一红,掩嘴说道:“谁在等他!”

然而她眼睛,忍不住的往外瞅。

但是她等来的,不只是小李子。

文锦茵面色铁青,命人将小李子扔在安然公主身前,怒问:“安然,你什么意思?”

安然公主在文锦茵进来的那一刻,变得紧张和尴尬。

小李子并不是她心腹,而是从别处随便扒拉来的一个小太监。

她之所以这样,为的就是不让文皇后知道。

安然公主恼怒的看了眼吓得满头大汗的小李子,坐在榻上没有动弹,而是冷静的吃着冰碗里的凉糕。..

文锦茵见她不说话,更加生气,她坐在安然公主对面,苦口婆心:

“安然,文家和长兴伯的关系,你不是不知道;大楚男儿多得是,你何必吊他这颗树上?”

安然公主捏勺子的手只顿了顿,然后垂首继续挖凉糕。

清梦屈膝行礼后,说道:“文姑娘,殿下只是送份补品,什么吊死树上,怪难听的。”

文锦茵也知自己语气太重,她见安然公主听不进去,心里实在着急。

两个人是表兄妹,从小一起长大,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安然公主往火坑里跳。

文锦茵又劝:“长兴伯那个人,根基浅薄不说;他若是冷落你,伤的是你;他若是对你热情,必是利用你针对文家;安然,千万不要执迷不悟。”

安然公主将最后一块凉糕咽下去,这才抬起头,一脸的冷漠:“你说完了?”

文锦茵怔住。

以前安然公主一口一个表姐,见了她别提多黏糊。

今天对方,却是从未有过的冷。

安然公主整了整衣袖,重新耷拉下眼皮,揣着上位者的语气对文锦茵说:

“你一口一个文家,莫不是忘了,我是大楚的公主,姓的是李不是文;

长兴伯和文家,都是我打出皇室的臣子,你家同他有过节,与我何干?”

文锦茵心里一沉:“你文家是你外家,姑母出自文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安然你不要糊涂!”

安然公主不屑说道:“糊涂的是你吧,文家即便垮台,我也是父皇的女儿;你没见上官家倒了,太后还是太后,静嘉姑母依旧前呼后拥?”

文锦茵眼皮跳了几跳,气的起身说道:“安然,我要将此事禀告姑母,你别怪我,这是为你好!”

安然公主哼了一声:“表姐,你自己定不了亲,难道就眼红我有心仪的郎君?”

“你!”文锦茵摇晃两下,扶住清秋才站稳脚跟。

她是比安然公主大了半岁,在民间这个年纪早就出嫁了。

还不是高门大户想多养两年闺女,千挑细选的找女婿。

本来文之水计划着从春闺里,挑个青年才俊,这样文家也算同文官一脉搭上关系,而且好掌控。

然而文之水出事,文锦茵亲事怕要耽误。

她没想到安然公主竟然为了梁景湛,直戳自己心窝子。

文锦茵黯然神伤,没再多说一句话,扶着清秋出了飞羽殿。

她一走,清梦就笑:“殿下真是神武,您早就该这样。”

安然公主是皇室贵女,文锦茵是臣女,仗着文皇后宠爱,平时在公主面前摆什么姐姐的做派,动不动就出言训斥。

清梦早看着她不顺眼了。

安然公主也觉着舒服,以前跟在文锦茵屁股后面,今天才明白,什么姐姐妹妹,公主就是公主。

她呵呵一笑,这才瞧向一直伏在地上,动也不敢动的小李子:“东西送去了?”

小李子缓了半口气:“回殿下,送去了,伯爷很喜欢。”

经过刚才的风波,他可不敢说在长兴伯府,被杜筱玖冷嘲热讽了一顿。

捡点好听的,报喜不报忧,反正安然公主也打听不出来。

安然公主闻言,果然欣喜:“他真的喜欢?”

小李子谄媚的答道:“伯爷重伤不起,躺在床上给殿下谢恩呢。”

安然公主眉眼弯了弯,比起刚才文锦茵不敬的态度,小李子嘴里谢恩的长兴伯,更让她喜欢。

她挥了下手:“下去领赏吧。”

小李子因祸得福,抹了把冷汗谢了恩,赶紧爬起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安然公主还没乐够,小李子突然又转了进来。

“殿下,我刚才看见文姑娘了。”小李子算是看明白了,这对塑料姐妹花,关系不稳呀。

所以,他来上上文锦茵的眼药,报刚才被抓的仇,应该能讨安然公主欢心吧?

安然公主奇怪:“见就见了,什么大惊小怪的!”

文锦茵常年住在宫里,见到她又不稀罕。

小李子压低声音:“她跟北齐太子在一块呢。”

安然公主没听明白。

清梦停了打扇子的手,沉吟一番,说道:“就是那个来咱们大楚求亲的北齐太子,戕仪?”

小李子松了一口气,公主身边可算有个明白人。

清梦皱眉:“殿下,戕仪来着咱们大楚求亲,若是万岁应允,为了两国友好,是不会从身份太低的贵女里选人的。”

然后呢?

安然公主一脸茫然。

清梦解释:“如今身份贵重,又适龄的贵女,似乎只有您和文姑娘两个。”

戕仪说的好听,只要是大楚贵女就行,只要两情相悦。

但真给他一个身份太低,娘家没有兵权没有背景的贵女,两情估计只有对方的一情。

京里人都看的清楚,所以那些家中有女儿的,并不慌张。

地位高一些,家中有背景的,早早就给自家姑娘说了亲事,防备被指婚给北齐太子。

如今京里不上不下,可不只有安然公主和文锦茵了?

正文 388谣言 安然公主隐约有些明白:“你是说,文表姐想嫁到北齐?”

清梦扶额:“怎么会呢,文姑娘心机重,文家为了联姻,也不会让她嫁到北齐。”

嫁过去,成了北齐的外戚,身在大楚的文家,会被大楚皇室猜忌,从而制约的。

文家眼下的情形,更不可能走这一步了。

安然公主惊愕:“她不嫁,难道让我嫁?”

清梦和小李子,都没说话,等于默认了她的猜测。

安然公主愤慨。

文锦茵自来心眼多,她刚阻拦自己喜欢长兴伯不成,出门就跟北齐太子戕仪窃窃私语,莫不是给对方洗脑,让自己出嫁北齐?

安然公主生活安逸,从小被人哄着长大,脑子单纯。

清梦和小李子故意引着她往歪处想,果然安然公主脑补出一幕姐妹构陷的大戏。

她恼怒的起身:“那对狗男女在哪里,领我去!”

也是巧合,飞羽殿角门出去,就是御花园。

戕仪被永明帝招来御花园,聊了聊天,说了说今天天气真不错,北齐是不是也风调雨顺之类没营养的话题后,永明帝突然内急,扔下戕仪先去出恭。..

戕仪端坐在御花园,目光所及之处无不繁花似锦。

这大楚皇宫,本是他先人生活过的地方。

戕仪心中不平,但也无可奈何。

如今想这些,又有何用呢,到底是国力不如人,形式逼人低头。

文锦茵从飞羽殿角门出来,穿过御花园往翠鸣宫去更近些。

她没料到御花园里还有别人,躲避已经来不及,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戕仪看见心中爱慕的女孩子,从两旁都是桂花树的夹道中,迎着光走来。

阳光给文锦茵披了一层暖暖的金光,照着她的肌肤如雪,体态妩媚。

戕仪不由自主起身,走下凉亭,对着文锦茵施施然一笑:“文姑娘好,孤是北齐太子戕仪。”

文锦茵自然知道戕仪来大楚的目的,听到对方一点也不犹豫的认出自己,心里一惊。

她端着笑,向对方行礼后,就要离开。

好不容易看见心爱的姑娘,戕仪忍不住想多说两句话。

而且文锦茵出身镇南侯,是文皇后的侄女,文家唯一的嫡女。

她的身份,求娶回去,助力可能谈不上,但是也能制约大楚对北齐出兵,震慑北齐国内那一帮眼界短的大臣。

所以戕仪,态度很是殷勤。

他越是如此,文锦茵越害怕。

嫁到北齐不但成不了文家助力,反而是拖累,再说她也从没想过远嫁。

两个人纠缠的功夫,小李子就回禀了安然公主,并领着她来到了御花园。

戕仪背着身子立在文锦茵身边,文锦茵垂着头,安然公主听不见两人说什么,但是两个人姿势暧昧是没错的。

文锦茵急着走,面色绯红:“殿下若是无事,我便回去了,姑母等着我。”

“不知道孤什么时候能再见到文姑娘?”

戕仪也着急呀,万一上官太后寿宴都结束,媳妇还没找到,他回去没法交代呀。

“表姐和太子说什么呢?”安然公主大声说着话,将御花园里的宫娥护卫目光,全引了过去。

文锦茵闻声,急忙后退两步,满脸红透,慌张回眸:“安然你来了。”

安然公主冷笑:“难道本宫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表姐和太子殿下的雅兴?”

守着人,文锦茵不想事情闹的太难堪,她手足无措,摆手否认。

安然公主皱眉:“若是表姐喜欢,本宫就奏鸣父皇,给你和太子指婚便是。”

她又转向戕仪:“太子可是喜欢我表姐?”

文锦茵暗自跺脚,不懂安然公主发的什么疯。

她这边无所适从,看在戕仪眼里就是孤单无助,更加有种保护欲。

反观安然公主,咄咄逼人,态度跋扈,果然跟北齐宫里那些讨厌的公主一个德行。

想起她也是媳妇人选之一,戕仪本能的抵触。

不过好在对方的话,却是向着戕仪的。

所以戕仪没生气,反而笑:“若是能成了此事,孤定会重谢安然公主。”

文锦茵掐着手心,微微怒呵:“安然,大楚和北齐联姻,那是前朝国事,你莫要越界!”

安然公主眼眸流转,笑言:“比起冷冰冰的政治联姻,两情相悦不更是一段佳话?”

“”

文锦茵是看明白了,就因为她阻拦安然喜欢长兴伯,对方铁了心要同自己撕破脸。

她也是有脾气的人,一甩帕子,怒道:“你也别太高估自己身份,好自为之!”

她转身就走,竟是看也不看戕仪一眼。

安然公主藏在袖子里的手,也是撕碎了帕子。

瞧瞧,对方果然心里有鬼。

平时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关键时刻卖起自己来,不遗余力。

安然公主深吸一口气,笑对戕仪:“殿下若是喜欢,就赶紧说,我表姐这人吃硬不吃软的。”

戕仪摸了摸下巴,似乎有所触动。

安然公主见文锦茵走了,怕她找文皇后乱说话,也紧跟着过去。

果然在翠鸣宫,两个人狠狠吵了一架。

文皇后本就头疼,听闻安然公主竟然背着自己讨好长兴伯,自然气极。

她关了安然禁闭,又将文锦茵撵出宫,眼不见为净。

安然公主和文锦茵,平时看别人热闹看的凶残,她两个一撕破脸,京里立刻刮起风言风语。

齐喧给杜筱玖讲的那个版本,是最深入人心的。

有人专门跑去戕仪那求证,对方一脸的不可言说,间接默认了此事。

京中舆论,越发的高涨。

文锦茵没想到静坐家中,祸从天上来。

她怕永明帝真的听信了谣言,将自己指婚给戕仪。

可惜文皇后将她撵回家,无诏不得进宫,她在家里急的长窜下跳,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身为镇南侯嫡女,本来一出生,就是照着未来皇后培养的。

哪里知道文皇后一直无所出,宫里后妃也每一个人生出孩子的。

可即使做不了大楚皇后,她一个文家女儿,也不能沦落到被送到北齐做弃子的地步。

眼看着过几天就是太后千秋,那一天北齐太子会当众向大楚求亲。

一想到对方对自己信誓旦旦的模样,文锦茵头都大了。

好在那之前,还真让她想出一个法子。

正文 389争宠 从一进京,杜筱玖就不断的听人说太后寿宴,太后寿宴。

齐喧就是定北王打着恭贺上官太后千秋的幌子,被扔进京城的;

定北王府女眷,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聚集京城。

从一开春,京里进进出出的大队人马,押送的全是各地方官员给上官太后的生辰纲。

只是杜筱玖经过了公主的春宴,萧府的花展,定北王府的认亲宴。

大大小小宴会,她都快参加的吐了。..

上官太后的寿宴,始终千呼万唤不出来。

她望眼欲穿,等的心都长草了。

好在,终于要拉开帷幕。

杜筱玖擦拳磨掌,等送帖子的太监一走,她立刻捏着进宫贺寿的资格牌,冲到梁景湛跟前。

梁景湛正跟齐喧大眼瞪小眼。

他快讨厌死了这个定北王府世子。

之前瞧着不顺眼,现在更甚。

明明是杜筱玖照顾自己,齐喧半路跑来,打着照顾自己的幌子,扯着杜筱玖不放。

自从坦诚了自己的心,梁景湛越来越喜欢跟杜筱玖赖在一起,有种内心圆满的感觉。

可惜

杜筱玖那个没良心的,有了威震天,就忘了他这个伤员。

如今杜筱玖一睁开眼,必要先抱威震天,喂饱它才来探视自己。

一种深深的,被冷落的危机感,在梁景湛心中蔓延开来。

他后悔送杜筱玖一条狗了。

现在收回去,还来的及吗?

梁景湛难得矫情,翻来覆去,就是躺不安稳。

算啦,杜筱玖又不在,他还躺着干什么,让身上长毛吗?

梁景湛掀开身上的薄毯,就要翻身下床。

因为杜筱玖要给威震天洗澡,没空过来,从而被打发来照顾梁景湛的齐喧,坐在床对面打盹。

梁景湛一动作,他立刻惊醒:“谁,谁?”

等他睁开眼,发现梁景湛立在屋中,立马站起身:“躺下躺下,你是伤员,被乱动!”

梁景湛推开他的爪子,气道:“我起来喝水!”

齐喧“哦”一声,又坐会椅子上。

但他屁股刚挨上椅子,突然大悟:“你是不是早能动了,故意装病换我姐同情?”

“”

小舅子太聪明,若掐死他,会不会让媳妇不高兴?

梁景湛深吸一口气,瞪眼道:“你姐是让你来照顾我的吧?”

齐喧一挺胸:“对呀!”

梁景湛说:“那你睡那么香,我还要自己倒水喝?”

齐喧:“”

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梁景湛冷冷一笑,自顾自走到桌前倒了杯水。

杜筱玖正好拿着帖子走进来,见到他下床,慌忙喊道:“你怎么起来了?”

齐喧正要说话,就看见梁景湛刚还冷冰冰的脸,突然一转,变得极为虚弱。

“我口渴的很,可世子睡太沉,叫不醒,我只能下床来自己倒。”

梁景湛说半句,喘一口气。

杜筱玖伸手搀扶,他趁机靠在对方肩膀上。

齐喧都看呆了。

我去,长兴伯竟然是这样的长兴伯。

地上的碎片,全是你的节操!

齐喧眸子里染上怒色,以前梁景湛一本正经,他还以为对方是个老古板呢。

哪里知道,在杜筱玖面前,他是相当的不要脸。

齐喧脑子里迅速闪过打听出来的消息:梁景湛对杜筱玖欲拒还迎、杜筱玖心思凝重、梁景湛热情攻略、杜筱玖欣然投怀送抱!

奶奶个腿,梁景湛就是个白莲花、绿茶婊、心机男!

齐喧心里,将杜筱玖教给他的几个新词,一股脑全骂给了梁景湛。

“姐!”齐喧朝前跨步,一把将杜筱玖扯到自己身后:“他伤没那么重,装病骗你呢!”

梁景湛手撑在桌子上,脸色渐渐清冷:“世子这话可笑,我为什么装病引你姐姐同情?”

齐喧说:“还不是为了让她照顾你,心疼你,然后你趁机俘获她!”

梁景湛笑了:“你这话当真可笑,我不装病,玖儿难道就心疼我,照顾我,心悦与我?”

“”

奶奶个腿,他说的好有道理,齐喧无言以对,甚至隐隐有中了一枪的轻微痛感。

杜筱玖从齐喧身后探出头,扬了扬手中的帖子:“那个,宫里给我送了这个。”

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进宫,给上官太后拜寿之后,留下吃寿宴的。

百官极其家眷,在殿前拜上一拜,说几句吉利的话,送上薄礼,就可以各回各家了。

只有极少数品级高,或者太后钦点的人,才能留下,陪着老寿星吃酒聊天。

这些人,宫里会提前拟好名单呈交太后,然后太后补补删删,每人发一个帖子,算入宫的资格证。

不知道为啥,杜筱玖也有一张。

齐喧瞟了一眼,说道:“这帖子母妃也有一份,你若是在王府,直接跟着母妃过去就是。”

哪里像在破落的长兴伯府,还要凭自己努力,才能挣个资格。

杜筱玖不以为意,凭自己本事,没毛病。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得太后钦点了。

想一想,嗯,从状告吕氏之后,她就一直没见过太后。

青青县主的印签和谕旨,都留在静嘉公主的府邸,估计早收回去了。

她翻了翻帖子,又看看梁景湛:“我去不去呀?”

梁景湛一把扯过帖子:“不去!”

宴无好宴,宫里的人都快被杜筱玖得罪完了,送上门被人虐吗?

梁景湛脸上直冒虚汗:“伤口又疼了,口渴。”

齐喧:“”

呸,不要脸!

杜筱玖意味深长看了梁景湛一眼,夺过自己的帖子塞进袖子,然后扶着他回到床上。

“给伯爷倒水!”她指使齐喧。

齐喧不情愿的端起刚才梁景湛倒的那杯水,直接递到对方嘴前:“要不要我喂喂?”

梁景湛接过去,勾起嘴角:“不劳烦世子。”

威震天终于迈过高高的门槛,摇着尾巴扑多杜筱玖脚下,呜呜直叫唤。

杜筱玖立刻松开梁景湛,唇角上翘,弯腰捞起威震天,抱在话里撸了一下它的脑袋。

威震天舒服的哼唧两声,找到最佳位置将头埋了进去。

杜筱玖揉够了威震天,才转头,对梁景湛轻声说道:“我想见识见识太后盛宴什么样,你若是担心我,就赶紧好起来。”

梁景湛眉头一皱,对杜筱玖的话没什么感觉。

想去就去,还怕宫里那些人不成?

他直盯着杜筱玖怀里舒服到不行的威震天,觉着刚才被杜筱玖抓的炙热的胳膊上,有股凉气直往心里蹿。

他就不该送活物给杜筱玖!

正文 390下马威 太后寿宴那一天,万里无云,蓝澄澄的天空特别干净。

皇城根底下,一溜排队等候,装饰华丽的马车。

文武百官从东华门进,女眷从西华门进,人流涌动,川流不息,却又井然有序。

临行前一天,杜筱玖乖乖回了王府,跟在慕容王妃身边,一起进入皇城。

而梁景湛,伤势见轻,能出来走动,却不能做太大的动作。

他也收到了永明帝的邀请,决意进宫贺寿。

杜筱玖明知梁景湛是不放心自己,却怕他有正事,不敢拦着,只吩咐了齐喧看好了他。

因为人员太多,家里的丫鬟是跟不进去的,全滞留在宫门外等候。

上官王妃不愿同慕容王妃通行,早在头一天就进宫守着上官太后了。

杜筱玖搀扶着慕容王妃,随着司礼太监一声令,领着后面一排的外命妇进入宫廷。

没错,她沾了慕容王妃的光,走在了外命妇队伍的前列。

这是杜筱玖第二次进宫。

第一次是被静嘉公主领着,从角门坐撵,直达上官太后的永寿宫。

宫里景色,她并没有时间,也无心情去看。

此刻走在宫里汉白玉铺成的甬道上,杜筱玖余光扫视,放眼全是宏伟,入目皆是华贵。

她留神看了几眼,便收回目光,小心将广袖捏了捏。

今天是进宫贺寿,哪怕不喜逶迤拖地的长裙,杜筱玖也得套上慕容王妃给准备好的大朵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头上斜插镶嵌珍珠碧玉步摇。

看在外人眼里,着实是花容月貌,出水芙蓉,雍容柔美。

梁景湛隔着长长的白玉拱桥,一眼就看见了摇曳多姿的杜筱玖,嘴角不禁勾起微笑。

他的女孩,当的起这份富贵。

只可惜杜筱玖不这么想。

她小心翼翼往前走,时不时捏捏广袖,总怕威震天掉出来。

慕容王妃余光瞥见,抿嘴微笑:“说了不让你带它来。”

这下不方便了吧。

杜筱玖鼻头一皱,简直是欲哭无泪。

威震天似乎只认她。

杜筱玖走哪里,它跟哪里。

今天一早,杜筱玖要上车,将怀里的威震天交给小玉。

哪里想到威震天直叫唤,小爪子挂在杜筱玖衣袖上,怎么也不下去。

它水汪汪的小眼睛,无辜的望着杜筱玖,嘴里呜咽呜咽,委屈极了。

杜筱玖心疼不已。

不过是一个月大的小奶狗,带进宫,应该不咬人……吧?

她特意询问了慕容王妃。

慕容王妃不以为然:“进宫自然是带不得这些活物,不过那是别人,定北王府女眷不在此列。”

“……”

定北王府这是多怕自己不招人待见?

不过既然慕容王妃这么说,杜筱玖也就释然,当即抱起威震天塞进袖子里。

此刻她随慕容王妃走在队伍前列,还真怕威震天一不小心跑出来,扰乱了队伍秩序。

唉,真是操碎了心。

队伍走到无极大殿前,才停下。

司礼太监喊了声:“万岁、太后、皇后到殿!”

不及杜筱玖多想,慕容王妃就拉她跪下行礼。

这一过程,繁琐而枯燥。

杜筱玖感觉耐心都要用尽,才听见大殿之上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众卿平身。”

她吁了一口气,才抬起头。

高高的台阶上,富丽的华盖之下,坐在中间位置的,正是今天的寿星上官太后。

身着明黄龙袍的永明帝坐在上官太后左手,一身红色凤袍的文皇后,立在上官太后右手。

永明帝前倾着身体,附耳在上官太后身边,模样很是恭敬。

也不知道为什么,杜筱玖脑子里闪出了静太妃忿忿不平的表情。

她偷偷往四处一扫,并不见有静太妃的影子。

想来也是,明明龙椅上的是自己儿子,她还要在众人前给上官太后行礼,确实挺不舒服的。

宫闱八卦,杜筱玖也不过想一想,并没往心里去。

众人早在进宫前,就将贺礼送去了专门的地点。

此刻拜完寿,上官太后一句年纪大,坐不住,就将众人打发了。

等人群散的差不多,自有宫娥来,给有资格参加宴会的人领去宴会地点。

回头一瞧,贺丹云和贾茹芸,也在其列。

杜筱玖冲两个人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威震天已经憋的想出来了,小脑袋在袖子里拱来拱去。

杜筱玖需要找个座位,偷偷将它捞出来。

宴会设在永寿宫不远的广元殿,众人按品级坐好,各府姑娘坐在自己母亲身后。

杜筱玖右手就是贺丹云。

等坐稳了,杜筱玖立马将威震天解放出来,避开人,小心的将它放在腿上。

正要探头给她说话的贺丹云,立时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她看见了什么?

“你,带条狗进宫?”好大的胆子!

不过贺丹云转念一想,杜筱玖如今是定北王府的郡主,谁还能奈她何?

她默默接受了这一事实,悄声说道:“那天我正好有事,没去你家。”

杜筱玖手挠着威震天的脑袋,冲贺丹云笑道:“那天乱糟糟,你去了咱们也说不上话;等有时间,我专门办场小宴会,就请你一个。”

贺丹云笑了,看杜筱玖顺毛顺的舒服,伸手也想摸威震天的脑袋。

威震天好像有所惊觉,突然抬头冲着贺丹云嗤牙咧嘴。

贺丹云讪讪收回手,冲威震天做了个鬼脸。

杜筱玖还没见过这般活泼的贺丹云,笑道:“你好可爱。”

贺丹云歪头,没听懂这句话,但知道是夸自己的。

杜筱玖掩嘴,也知道自己又将杜秀秀夸自己的话秃噜出来了。

“请定北王府郡主出列。”

两个女孩子正窃窃私语,突然听见一个柔和而有力的声音响起。

杜筱玖一抬头,才发现上官太后已经换了身便服,坐在了大殿上首。

随着这一句话,大殿里嗡嗡的声音满满消失,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慕容王妃身后。

杜筱玖将威震天往贺丹云怀里一塞,慢慢站起身。

威震天不高兴,但是杜筱玖目光吓人,它只能委屈的缩在陌生人怀里。

杜筱玖深吸一口气,悠悠走到大殿当中,朝着殿上之人行了个大礼:

“臣女叩见太后娘娘,恭贺太后娘娘千秋;臣女叩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金安。”

她的礼节行云流水,毫无差错。

但是话音落了有一会儿,也不见上头有人说话。

正文 391挑衅 这么迫不及待的给下马威?

杜筱玖的脖子都酸了,膝盖微微打颤,但整个身子依旧躬成完美的弧度,令人挑不出错来。

笑话,她虽然长在延城县,被梁秀秀散养。

但是该有的规矩和礼节,梁秀秀可一点也没少教给她。

这些人想借此让她当众出丑,办定北王府难堪,怕是要失望了。

慕容王妃脸上不显情绪,冷冷说道:“拜完就起来,没得挡了别人给太后贺寿!”

杜筱玖从谏如流,不等殿上的人发话,立刻就直起了腰杆。

腰也酸了,好想扭一扭。

文皇后伴在上官太后左侧,微微笑说:“听闻慕容王妃寻回失踪多年的女儿,可喜可贺。”

慕容王妃哼了一声,端坐在自己位置上,目光凛冽。

文皇后瞟了上官太后右侧的上官王妃一眼,说道:“上官妹妹的养女,怎么今天没跟来?”

上官太后微不可见的皱眉,冷哼一声:“上菜吧,哀家早起才吃了一块点心!”

顾惠蔚的事情,全京城都知道,宫里自然也有耳闻。

这个文皇后,竟然想将她的侄女拉下水。

上官太后掩在袖子下的手,轻轻拍了拍上官王妃的膝盖。

上官王妃表情没有变化,并不搭文皇后的话。

上官太后又回头望着杜筱玖,眼光复杂。

她是不反感杜筱玖的。

萧家倒台,背后本就有她的推动。

杜筱玖帮她,她也帮杜筱玖。

上官太后耐心开导了静嘉公主和萧文治,打消了两人对杜筱玖的憎恨,压住萧泽恒的打击报复,也算还了杜筱玖的情了。

原以为不会再见面,没想到兜兜转转,杜筱玖竟然以郡主身份,重新立在众人面前。

现在的这个杜筱玖,已然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所以上官太后才纵容文皇后,打着她的名头,偷偷给杜筱玖加了帖子,现场置她难堪。

上官太后叹口气,对她说:“看你过的好,哀家就放心了,回去陪你母妃坐着吧。”

文皇后表情一凝,没想到上官太后公然袒护杜筱玖,当即不敢再多言。

杜筱玖屈膝又行了一礼,笑吟吟的坐回位置。

倒是上官太后的话,令众人侧目。

感情太后娘娘,挺喜欢这个小姑娘的。

再一想,之前静嘉公主带杜筱玖进宫,太后娘娘又是赏赐又是册封。

她们都以为是给静嘉公主施恩,看来上官太后对杜筱玖本人,是带了几分真心的。

杜筱玖坐下,从贺丹云手里重新接过威震天,脸上带笑,垂目抚摸威震天。

她早料到,今天会有人找她麻烦。

没想到才坐下,就开始了。

为难的人,出乎意料是皇后娘娘。

这是被逼急了,狗急跳墙吗?

杜筱玖仔细想想,自己没得过罪文皇后,估计还是梁景湛那边的事情。

杜筱玖按在威震天脑袋上的手,加重了几分。

儿子你看,你爹的锅,都是为娘来背。

这个时候,梁景湛他们在干嘛呢?

杜筱玖神游天外的功夫,诸位外命妇已经做完了贺寿和互相吹捧。

宫人们开始如流水般上菜。

坐在斜对过的文锦茵,与人说话的同时,余光不停的打量埋头吃东西的杜筱玖。

她掩下目光里的不屑,紧捏着团扇的琉璃柄,又偏头看了看凑在上官太后跟前的安然公主。

人人都以为,大楚可以同北齐太子议亲的贵女,只有她和安然公主。

其实大家都算漏了一个。

那就是杜筱玖!

定北王地位超然,他的嫡亲女儿自然也是矜贵万分。

按照戕仪的逻辑,他必然要找一个有力的妻族,抵御来自北齐皇宫的敌对势力。

文家虽然位高权重,但始终站在文皇后一边,不可能为了北齐,伤害文皇后的利益;

安然公主骄纵,也是永明帝的掌上明珠,想来他不愿意自己女儿嫁到前朝余孽那里去;

只有一个定北王府了。

以前王府没有女儿,那就不说。

如今不是有了吗?

文锦茵再次看向杜筱玖,论容貌和气度,对方都算上乘。

将杜筱玖嫁到北齐,定北王府驻守北方,别说永明帝膈应,全大楚的百姓都膈应。

怕一个不小心,大楚北境全被定北王送给了女婿。..

到时候,朝廷正好借口,将定北王调离北地,断了他的根基。

说不定,定北王府还会成为另一个梁家呢。

文锦茵越想越觉着再理,心里忍不住雀跃。

而且杜筱玖是长兴伯软肋,若是她嫁到北齐,长兴伯又会如何动作?

简直是一举两得的计谋。

文锦茵起身,朝身后某个方向微微点头。

静嘉公主因为养胎,躲在永寿宫清净。

上官太后也觉着宴会无趣。

她不喜欢文皇后,也不喜欢文皇后的女儿安然。

偏这两个人,当着众多的命妇显孝顺,一直在自己跟前叽叽喳喳,打扰自己跟侄女说话。

等几个老太君同她见了礼,她便找了借口,拉着上官王妃躲去偏殿。

文皇后不能跟着去,毕竟要留在殿里照顾这些人,顺便拉拢拉拢关系。

哥哥病危,她没有子嗣,地位堪忧,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笼络用的上的外命妇。

有人买她的帐,也有人讨慕容王妃的好。

太后一走,大殿气氛轻松好多。

文皇后让大家自由行动,不用拘在自己位置上。

她也是图自己方便,正好将文家一系的命妇聚在一处,说会话。

渐渐的,殿里的人分成了好几波。

贺丹云、贾茹芸等小姑娘,全凑在杜筱玖跟前,逗威震天玩。

威震天的狗生,第一次见这么多人,有点害怕,头深深埋在杜筱玖怀里不出来。

安然公主本就不待见杜筱玖,见众人围着她转,心下不喜。

等她听说,杜筱玖竟然带狗进宫,气的走到杜筱玖跟前。

“竟然带活物进宫,谁给你的胆子?”安然公主怒道:“万一咬伤了人,谁负责?”

小姑娘们全躲在大殿最里面。

安然公主的嚷嚷声,并没有引起大人们的主意。

杜筱玖从人群中抬起头,笑言:“它才多大点,牙都没长起呢,能咬谁?”

贺丹云也说:“殿下,不过是条小奶狗,咬不着人。”

安然公主冷笑:“咬不咬人,都不能让外面的活物进宫,这是多少年的规矩;

莫不是郡主大人仗着定北王府,就视咱们皇家的规矩如粪土不成?”

杜筱玖长眉一跳,这是给她上纲上线了哈。

她也跟着冷笑:“我还就仗定北王府的势,怎么了?有本事,你打我呀!”

诸位小姑娘:“”

有理讲理,你突然挑衅算怎么回事?

正文 392不依不饶 其她小姑娘不知道,可贺丹云却是清楚。

安然公主当街挑衅杜筱玖,虽然后来她派人将痕迹抹了。

但那么多人看见,总有一两个声音传出来。

平津侯府贺丹云帮着执掌中馈,听得见的比别家小姑娘要多。

安然公主主动过来找茬,贺丹云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若说贺丹云暴力,起码她还有所顾忌,懂得京里哪些人惹不得。

然而杜筱玖不同,她自幼长于山野,又因为梁秀秀,心里不待见京中贵人。

所以她虎起来,天不怕地不怕!

贺丹云挡在杜筱玖跟前,冲安然公主皱眉说道:“殿下,若是你不喜欢殿中有小狗,我让人带下去;

今个儿是太后千秋,让她老人家开心最重要,还请殿下高抬贵手。”

安然公主执意不肯:“就因为皇祖母过寿,本宫不能看着有人视规矩与不顾!

若是今天饶了她,是不是明天所有人都可以找借口,带活物进宫?

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宫里带,传染宫人得病,谁负这个责任?”

安然公主说的也确实再理,宫里本就有不允许私带活物进宫的规矩。

但理是这个理,话从安然公主嘴里说出来,听在大家耳朵里,总带着些深深的敌意。

杜筱玖碍着贺丹云的面子,没同安然继续怼,不过也不搭理她。

她抱着一无所知的威震天,一下又一下捋着它的毛发,神情自若。

安然怒色染上双眸,杜筱玖现在淡然的模样,简直是当众对她的羞辱。

她可是大楚嫡出的公主,身份尊贵,一言九鼎。

唤作别人,她只一个眼神,对方就乖乖将狗扔了出去。

杜筱玖脸皮怎么就这么厚。

乡野里长大的,就是不懂规矩,丢人现眼!

长兴伯,眼睛瞎了,看不见她这朵富贵的牡丹花,偏偏喜欢山沟沟里的野草。

安然脑子发热,竟不吩咐宫人动手,亲自伸出手就去夺威震天。

杜筱玖早有防备,身子一闪躲开,却还是被安然捏住了威震天的尾巴。

威震天痛的哀叫一声,扭脸冲着安然“嗷呜嗷呜”直叫唤。

大殿里有命妇听到声音,皱着眉头往这里瞧。

贺丹云变了脸色,挡住众人视线,低语道:“你们两个,别把事情闹大!”

在场的小姑娘,怕受连累,已经有人悄悄往外围溜了。

贾茹芸拽了拽杜筱玖衣袖:“要不,你先将小狗送出去吧。”

杜筱玖本来想挑衅安然公主的心,被贾茹芸和贺丹云劝的散了一半。

真较真来,她偷带威震天进宫,本就有错在先。

安然公主维护宫里秩序,合情合理。

真要闹起来,杜筱玖不占理。

她叹口气:“好吧,我将威震天送出宫去。”

威震天进宫一趟,也算见了大世面。

杜筱玖认为对的起它了,它要是还缠人,那就是威震天的不对。

贺丹云和贾茹芸都松了一口气。

贺丹云脸上浮起笑容,对安然公主说:“好了好了,问题解决了,皆大欢喜。”

贾茹芸也笑:“是呀是呀,公主殿下,咱们往那边看她们在笑什么去。”

别处围成圈的小姑娘,正低着头呵呵的笑。

放以前,安然公主早就凑过去,看发生了什么热闹。

但今天安然公主同杜筱玖别上了劲儿!

定北王府郡主了不起?

定北王见了她父皇,也得老老实实磕头行礼!

况且,杜筱玖这个郡主,连个封号都没捞到,又有什么可嚣张的。

简直是小人得志!

安然公主一把推开贾茹芸,抬着下巴,高傲的说:“大楚皇宫,岂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既然带了进来,就得按宫中规矩处理。清梦,将狗捉了,找个无人处摔死!”

贾茹芸被她一推,差点没摔倒。

贺丹云伸手将其扶住,正好听见安然说这句话。

她眸子一冷,拉着着急的贾茹芸,以及还未走的小姑娘们,后退一步,竟是将安然公主和杜筱玖圈在了里面。

杜筱玖眸子在安然再开口的时候,已经冷若寒冰。

她都后退一步了,安然竟然还不依不饶。

杜筱玖挺直了脊梁,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将威震天送出去,是给贺姑娘和贾姑娘脸面;

你既然得寸进尺,那就来呀,我看你能不能将威震天,从我怀里抢走?”

她眸子深邃的宛如古井,里面没有一点的涟漪,却给安然一股深深的寒意。

安然公主从未见过这样的杜筱玖。

或者说,十几年的公主生涯,没人敢用这种目光看她。

周围留下的贵女,全是不吃文家那一套的。

在杜筱玖的宣战下,周围诡异的保持着静默,连空气都不再流动。

安然公主更加的尴尬,面上渐渐泛起红晕,进退两难。

清梦见状,不着痕迹的往前挪了一步,扯了扯安然公主的袖子。

在她的提醒下,安然公主终于回过神来,眸子里犹如烈火燃烧,全是怒意。

她刚才,竟然被一个山野村姑给唬住了!

安然公主大喝一声,给自己壮胆:“清梦,将狗给本宫抢过来!”

清梦走出来,朝着杜筱玖先屈膝行了一礼:“郡主,得罪了。”

威震天意识到来者不善,立刻在杜筱玖怀里蜷成一团,不敢叫唤。

杜筱玖将它往广袖里一塞,撩起裙子,一只脚往旁边凳子上一踩:“来吧!”

穿广袖有一点很麻烦,不能捋袖子。

所以打架气势上不去。

杜筱玖表示很遗憾。

贺丹云和贾茹芸不忍直视。

杜筱玖明摆着,要在宫里砸场子了。

不过她俩一点也不担心。

据说慕容王妃早年,也砸过宫里的场子,最后一点事没有。

如今轮到杜筱玖,瞧慕容王妃重视她的那个态度,估计最后也会没有下文。

贺丹云突然很羡慕。

什么时候,她能有机会,在宫里耀武扬威的揍人呢?

清梦被杜筱玖的反应给镇住。

这情况不对……吧?

安然公主见她不动,在背后推了一下:“愣着干什么!”

清梦硬着头皮,上去就抢。

她娇滴滴的大宫女,哪里是杜筱玖的对手。

杜筱玖轻轻两下就将其撂倒,都没惊吓袖子里的威震天。

只是动作太大,终于惊动了文皇后等人。

文皇后和慕容王妃同时往这边瞅了两眼,然后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接,滋滋响起火花。

文皇后情知安然公主怕是同杜筱玖闹上了,但今天这日子,实在不适合。

她深吸一口气,朝文锦茵招手,将其喊过去,附耳吩咐了两句。

相比较天真的安然公主,文皇后更信任稳重的文锦茵。

文锦茵心中乐极了,她本来还在犯愁,怎么讲杜筱玖引出去。

安然这个蠢蛋,竟然给她创造了这么好的机会!

正文 393跃跃欲试 “发生了什么事?”文锦茵缓缓走过去,轻声问道。

一见她过来,安然公主别过脸,微不可及的“哼”了一声,将两人的不合呈现与人前。

文锦茵修剪精致的眉毛,皱了一下后迅速舒展,恢复刚才的满面春风。

在场的人,只有贺丹云身份最高,安然和文锦茵都要给两分薄面。

她见杜筱玖趾高气昂的模样,只好帮忙开口解释:

“郡主私带小狗进宫,公主殿下过来劝阻;

郡主同意将小狗送出宫,公主殿下执意要宫中规矩处置!”

她言简意赅,将事情用两句话做了说明。

看似不偏不倚,其实语气里还是责备安然公主不依不饶,闹大了动静。

文锦茵目光放在杜筱玖身上,笑着说:“郡主,宫里确实有规矩,不让带活物进来的。”

“我知道!”

杜筱玖摸不准文锦茵是来帮安然,还是真心想解决事情。

她瞧着面前这个女孩子,稳重是稳重,可眸子深处泛着精光,让她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

文锦茵莞尔一笑,回头又说安然:“殿下,既然郡主同意将小狗送出宫,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扫了太后娘娘的兴致。”

她的态度,倒是公正。

安然公主哼了一声:“皇祖母早回永寿宫了,这里动静再大,她老人家也听不见!”

文锦茵嘴角扯了扯。

这个安然,闹事不动脑子,真的是被宠太过。

她转了转眸子,终于不动声色朝着安然打了个眼色。

安然同她自小长大,两个人没少为对方打掩护。

这会儿见文锦茵使眼色,她不禁犹豫。

在这些人面前,文锦茵同她是一个战线,自然不会帮着外人害她。

那就是说?

安然公主心跳加速,双手紧张的握在一起。

杜筱玖看在眼里,眯了眯眼睛,并没有说话。

文锦茵牵起安然的手,稍微使了些力气,稳住安然公主激动的心情。

然后她回头,笑的极其温婉:“郡主,安然年纪还小,好没学会圆滑,做事刚正不阿,还请你原谅。”

好话都让她说了,杜筱玖再凶巴巴的,就显着小家子气了。

她收回踩在板凳上的脚,整理了下裙摆之后,重新将威震天捞出来抱在怀里。

杜筱玖说:“那我就原谅安然公主的……刚正不阿?”

她故意拉着长秧,将刚正不阿四个字,说的极为缓慢。

安然公主一口气没咽下去,还想争辩。

文锦茵紧紧抓着她的手,不许她妄动。

贺丹云趁机打圆场:“这最好了,筱玖,你赶紧让人将小狗送出宫。”

宫宴没谁敢提前散场。

待会儿结束的时候,上官太后还要出来讲两句套话,大家再恭贺一番。

贺丹云真怕杜筱玖起了性子,抱起威震天一走了之。

杜筱玖眼睛眨了眨,不置可否。

文锦茵却紧随着贺丹云的话音,说道:“郡主舍不得将小狗独留家中,进宫也抱着它,想必对其是极为宠溺;

若是宫里人帮着郡主送出宫,怕你不放心撒手呢。”

杜筱玖不解的看向她。

文锦茵又笑:“其实宫里不让带活物,是怕外面的病传进宫里;

不过定北王府的小狗,自然不会同民间放养的一般脏乱;

广元宫后殿有几间干净的屋子,郡主若是不愿意假以人手,不如给它找一间舒服的屋子,放些吃的喝的,它也自在,大家也自在。”

好话歹话,借口理由,全被她说。

即便贺丹云和贾茹芸,也觉着很有道理。

广元殿在深宫,离西华门远着呢。

谁也不保证威震天是不是愿意被一个陌生宫人抱着,走那么长的一段距离。

万一中途它跑了,又是件麻烦事。

真不如像文锦茵说的那般,寄养在后殿的空房子里,再派一个宫女门口看着。

威震天有吃有喝,杜筱玖也不用担心它跑的没影。

杜筱玖摸了摸威震天的脑袋,很想知道文锦茵要做什么,便点头同意。

她在大家的簇拥下,亲自将威震天送进一间小屋子。

瞧着威震天舍不得眼神,杜筱玖安抚:“一会儿,我就来接你出去,别怕。”

威震天小爪子扒着门,呜呜低吼。

有个小宫女送来了水和煮熟的鸡蛋、肉沫,威震天当即摇着尾巴,一头埋进盛满食物的碗里。

小没良心的,果然有奶便是娘。

杜筱玖见它很快适应,这才松一口气,转身同众人离开。

临走她还回头看了一眼,威震天竟然毫无反应。

文锦茵笑:“郡主不用担心,放在这里是最安全的;若真有问题,我吩咐她们第一时间通知你。”

杜筱玖笑了笑。

这不是自己的主场,且行且看吧。

安然公主拉着文锦茵,落后众人两步,小声说道:“一会儿,咱们要将狗给摔死吗?”

文锦茵气笑:“干嘛跟狗过不去?”

安然公主不解,当即嘟起嘴:“那还真是便宜了她!”

“且看着吧。”文锦茵望着前面杜筱玖的背影,语气轻松:“待会儿,她就顾不上什么猫狗的了。”

见她胸有成足,安然公主便没再说什么。

这位表姐,一向比她有注意。

等重新回了广元殿,想起之前同文锦茵的过节,安然公主恢复了高冷,撒开了她的手。

文锦茵也不气恼,自己走到文皇后身边,乖巧的说道:“都处理好了。”

文皇后欣慰的点点头。

那边慕容王妃也拉过杜筱玖,将事情经过问了一遍。

她听后,冷笑一声:“你倒是老实,让你将狗关起来,还真关起来;

怕什么,你就抱着,看谁敢给咱们定北王府没脸。”

她的语气,给了杜筱玖底气。

杜筱玖笑着说:“这不是太后寿宴吗?咱们总要给点面子,闹开了不好看。”

慕容王妃想了想,点头说:“你想的周全,真是个好孩子。”

杜筱玖汗颜。

没打架没闹事,就是想的周全?

一会儿,说不得有血光之灾呢。

打架打的多了,对危险的直觉就特别准。

杜筱玖朝着谈笑风生的文锦茵,投去了好奇的目光。

她最怕日子过的太平淡,对文锦茵的大礼,还真是跃跃欲试呢。

正文 394不玩了 然而宴会过半,文锦茵那边还无动作。

杜筱玖都要等的昏昏欲睡了。

她怕呆会文锦茵算计起来不方便,专门找借口躲开了贺丹云和贾茹芸的热情,一个人躲在角落里。

远远看着,形影单调,简直是待宰的小白兔。

她都这么体贴且主动了,文锦茵该动手了吧?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动作倒是利索点呀!

磨叽。

真磨叽!

杜筱玖托着腮,眯着眼睛,等的颇有些不耐烦。

好在文锦茵没让她失望。

守在后殿看狗的宫女,偷偷进了殿,看见杜筱玖的身影,眼睛一亮,急忙走了过去。

“郡主?”

她走到跟前,压低声音喊了一声。

杜筱玖立刻睁大了眼睛,看着对方的眼神炯炯有神,带着一丝迫不及待。

宫女目光一闪,面上带着些许惶恐和焦急,声音发颤:“郡主,您的威震天叫个不停,我开门准备瞧一眼,哪知道它蹿出来,跑的没影了!”

杜筱玖惊讶起身,声音里也是着急:“你怎么办差事的!快带我去找!”

宫女胆怯的退后一步,担心的问:“要不要多找几个人手?”

“你是不是怕没人责罚你?”杜筱玖瞪她一眼:“人越多越麻烦,就你跟我!”

宫女脸上闪过一阵狂喜,但是很快掩住,又恢复惊慌失措的模样。

她点头,领着杜筱玖从大殿侧门悄悄溜了出去。

两个人谁也没有惊动,加上杜筱玖之前的刻意,大殿中竟无人发现少了一个人。

文锦茵头也没抬,嘴角却勾了起来。

安然公主一直关注着杜筱玖,见文锦茵没有反应,她眼珠子转了转,悄悄起身跟了出去。

一出广元殿的门,宫女就指着一个方向说:“威震天朝那边跑了!”

杜筱玖瞧着同广元殿后殿相反的方向,若有所思的问了句:“你确定?”

宫女的心陡的一停,怕被看出什么,硬着头皮点头:“没瞧错,奴婢跟着追了一会儿,实在追不上,才惊动郡主您的。”

宫女长了个包子脸,说话柔声柔气,杏眼委屈的含着泪水。

杜筱玖看着心都有点软。

她点点头:“那咱们赶紧去找吧。”

宫女总觉着哪里不对,但是计划进行的很顺利,也不细想。

她领着杜筱玖往特定的方向走。

中途路过一座人工池塘,池塘里开满了荷花

池塘上只一座汉白玉拱桥,连起两岸。

汉白玉拱桥之上,已经立着两个人,一男一女。

男的玄衣长袍,女的锦衣华服,一看就是参加宴会的贵人。

杜筱玖多看了两眼,然后不动声色的挪开目光。

男人正对着她的方向,似乎瞧见了杜筱玖,以为她要走过来,全身犹如待射的弓箭,绷了起来。

然而杜筱玖两人的方向,并不是男人宴会的对岸,而是左拐进入一条甬道。

隔着层层灌木,杜筱玖都看见了路的尽头,是座四面窗户禁闭的亭子。

里面有什么?

脱光衣服的男人,还是已经点燃的迷情香?

这次找来的男人,希望长的好看一点。

上次那个太丑了。

想想文锦茵,好歹是镇南侯嫡女,品味应该比顾荟蔚强吧?

杜筱玖叹口气,又是这一套,一点新意也没有。

突然想闹情绪,不愿意陪着玩了。

“哎呦!”杜筱玖惊叫一声。

前面领路的宫女本来就紧张,被她猛的吼了一嗓子,吓得脸色煞白,脚下也跟着一崴。

“郡主?”

宫女回头,见杜筱玖好生生站着,不解的喊了一句。

杜筱玖敷衍的捂住肚子:“不好意思,突然有些内急,茅厕在哪里?”

宫女一时呆住,似乎没有想到会碰到这种意外。

杜筱玖嘴里哎呦哎呦叫着,扭头就往来处走。

宫女回过神,不禁急了,追上杜筱玖:“郡主,小狗说不得就在前面呢。”

杜筱玖暗笑。

这哪里找来的宫女,演技不行。

之前表现的还差强人意,出了殿门就露馅了。

找狗不四处探询,哪里有埋头赶路的?

她摆摆手:“放心,反正出了不了宫门;你先找着,我去出个恭;哎呦,是不是吃了不对劲的东西,肚子好疼!”

杜筱玖叽里咕噜,将宫女的话全堵在嘴里,脚下越走越快,迅速出了甬道。

她再抬头,对面拱桥上的男女已经不在了。

杜筱玖别过目光,匆匆朝广元殿走。

装样子,也得去趟净房呀。

结果还没到广元殿门口,她就看见静嘉公主身边的未央,迎面走了过来。

杜筱玖想装看不见都不行。

因为未央见到她,脚底下走的更快,不等杜筱玖进门,就走到跟前。

未央神情复杂,一副不是我愿意见你,实在是迫不得已的神情。

她张开嘴,却不知道要喊杜筱玖什么。

县主?

郡主?

未央实在不愿意承认杜筱玖有那么尊贵的身份。

她索性什么也不喊,象征性的屈膝行礼后,张嘴就说:“萧驸马要见你!”

杜筱玖不觉得萧文治有见她的必要。

她摇头:“不去,怕被打击报复!”

未央:“……”

她也觉着萧文治有病!

如今萧家倒了,萧文治官职没了,只有一个驸马的身份。

之前他表现的心灰意冷,萧家的人,他一个也不见。

谁知道今天知道杜筱玖进宫,竟然想法子要见对方一面。

未央被他苦苦央求,在萧文治再三保证只问几句话,不敢惊扰静嘉公主后,她才无奈答应。

或许,了了这段心结,驸马就能放下前头那位夫人,一心一意对静嘉公主吧?

未央说道:“你放心,太后娘娘是护着你的;有奴婢在旁边看着,若是萧驸马要伤害你,奴婢绝不会坐视不理!”

杜筱玖回头看了一眼,因为未央出现,而不敢过来,立在甬道口的宫女。

若是她不去,文锦茵估计还要纠缠不休。

上钩这件事,讲究个兴致。

杜筱玖突然没了兴致,为了避开文锦茵,于是她点头:“好吧,你带我去。”

她身边有人,文锦茵应该不敢做的太明显。

毕竟,宫里谁傻呀。

萧文治今天是随着静嘉公主一起进宫的,因为家里变故,并没有往永明帝那边凑。

永寿宫,上官太后拉着侄女和女儿说话。

他趁机走出宫门,找了个僻静处,忐忑不安的等着杜筱玖前来。

正文 395中招 拐过一个弯,杜筱玖就看见负手立在梧桐树下的萧文治。

空气里飘来阵阵梧桐花的香气,若是换做别人,应是一副良辰美景。

可惜那是萧文治。

未央将人带来后,就守在路口。

杜筱玖过去,喊了一声:“萧驸马,您找我有事?”

萧文治浑身一绷,肩头微微颤抖。

他犹豫半天,才缓缓转过身。

杜筱玖怔住。

这才一个多月没见,萧文治眼窝陷下去大半,整张脸苍白憔悴,无精打采。

杜筱玖心底,莫名其妙升起愧疚之情。

她猛的一凛,表情严肃起来,又问一遍:“萧驸马找我何事?”

愧疚什么?

她同萧家,根本就是对立的两个阵营。

当年吕氏和萧乾设计梁秀秀,构陷梁家的时候,她们可曾愧疚于心?

梁家一百条人命,在这些人的利益熏心下,说没就没了。

相比较她们而言,杜筱玖算手下留情的。

她只对主凶出手,萧家其他人,还不是好好在庄子上活着。

杜筱玖表情重新坚毅,目光变得冰冷,染的周围空气都是冷的。

萧文治找她来,自己也不知道出于何种目的。

他忘不掉被残害的梁秀秀,也忘不掉家里出事后,萧泽恒对他失望的眼神。

萧文治知道,自己就是个优柔寡断的人。

这样的人,放在哪里都不讨喜。

他辜负了梁秀秀,不愿意再连累无辜的静嘉公主。

萧文治深吸一口气,朝着杜筱玖迈出一小步:“我有东西交给你。”

杜筱玖眸子闪过一丝疑虑,浑身戒备:“什么东西?萧家构陷梁家的证据,还是娘的遗物?”

“”

萧文治苦苦一笑。

这孩子,疯起来是真疯,聪明起来又太聪明。

他说:“是文家构陷梁家的证据!”

杜筱玖打了冷颤,不自觉握紧了双手。

文家!

她隐约知道,梁家灭门同文家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梁景湛针对文家,一半是平津侯引导,一半也是查到了蛛丝马迹。

但若说确实的证据,梁景湛手里还真没有。

毕竟当年事,在外人眼里,萧乾才是最大的获利者。

而文家和永明帝,却是在后来的几年,才逐渐上位成功。

萧文治见杜筱玖不相信,警惕的左右看看,然后压低声音说道:“你就不好奇,文家本来籍籍无名,怎么几年间一跃成为武官之首?”

杜筱玖紧紧盯着萧文治,没有说话。

萧文治继续说:“文家改造的诸葛弩,图纸是偷你娘的!”

杜筱玖瞳孔一缩,不可置信。

萧文治苦笑:“你那么聪明,没有想过吗?你娘精于兵器锻造,梁家也因为她的帮助,令敌人闻风丧胆;

这种能力,自然遭人嫉恨,梁家出于对她的保护,并没有对外宣布;

只是你娘性子跳脱,不甘于寂寞,做了些小物件卖到民间。”

梁家那时候如如中天,能力大到造反都轻而易举。

先帝有心扶持另一个武将,用来平衡朝廷。

那时候,文皇后、静嘉公主和梁秀秀,都是闺中密友。

梁秀秀的能力,两个人都是知道的。

静嘉公主性子温婉,一心与儿女私情,对朝堂事一无所知。

但文皇后不一样。

她有幸嫁与帝王家,见过权利中心的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然而她娘家不出众,丈夫在皇子里也不起眼,难免心有不平。

萧文治从怀里掏出一沓纸:“这全是你娘当初画的图纸,她出事后,我第一时间藏起来。”

他没说的是,萧乾翻了梁秀秀的屋子,也想找这些东西;后来文皇后对他,也旁敲侧击过。

他说:“其中有几张,同文家的诸葛弩很是相似;但纸张发黄,上面注明的日期,却比文家造出来的早;

另有一些,也是针对大楚朝兵器的改造,哪一张拿出来,都能惊动世人。”

杜筱玖自然是知道的。

娘留给她的,也有几张纸。

梁景湛仅凭其中一张,就在龟王城碾压了南蛮,从文家眼皮底下咬下一块肉。

其余的,梁景湛说技术上还要商榷,正在研究。

杜筱玖紧张的伸出手,拽住了那些图纸一角。

若是有了这些,梁景湛还怕没有底气,成为一方霸主同朝廷对抗?

萧文治在她捏住图纸的时候,就立刻松了手。

“这些是你娘的,文家还在寻找,我没脸留着。”他说:“我只求,用这些,换我们一家人的平安。”

杜筱玖挑了挑眉毛:“你当我是傻子?”

“”萧文治眼神躲闪。

杜筱玖冷笑:“萧乾一死,万岁本就不打算深究你们,否则静嘉公主能护住你和萧泽恒?”

萧文治脸色苍白,身子微微发抖。

“这些图纸,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没有交出去。”杜筱玖说:“暂且当作你还有一丝良知;

不过萧家倒了,文家不会善罢干休,若是知道你手里有这些,却私自藏起来,你猜他们会如何?”

或许偷窃来的东西太容易,文家自从诸葛弩后,子孙安于得来的好处,却无能力再造出趁手的武器。

这几年,有文之水和文皇后撑着,还能继续嚣张。

等两个人死了呢?

谁家不想千秋万代,一代一代繁衍富贵?

文家若是早得这些图纸,就不会被永明帝逼到现在的份上。

文皇后知道萧文治手里有东西却不吭声,她不择手段起来,想想都怕。

所以萧文治将东西给杜筱玖,扔烫手山芋的意思更大。

杜筱玖顺手将图纸塞进袖子,便再不同萧文治说一句话。

这个男人,梁秀秀真是瞎了眼。

唤作她,什么优柔寡断,什么情非得已,什么邪魅霸道,分分钟打到对方怀疑人生。

人生在世,尤其女人,绝不能亏待了自己!

杜筱玖将未央和萧文治扔在原地,悠哉悠哉往广元殿走。

同在甬道口的那个宫女,早不见了踪影。..

想来文锦茵算计不成,知难而退了?

杜筱玖正暗自高兴,却见对面甬道里,摇摇晃晃走出一个人。

她大惊失色,急忙奔过去:“梁哥哥,你怎么了?”

那人正是梁景湛,只见他脸色绯红,目光仅存一丝清明。

见来的是杜筱玖,梁景湛放松了警惕,声音沙哑:“筱玖,你无事,就好。”

然而靠近的杜筱玖身上女儿香,带着丝丝甜腻往梁景湛鼻子钻。

他目光里仅有的理智,渐渐褪去,身体再次涌起压不住的燥热。

梁景湛伸开胳膊环住杜筱玖,整个身子都靠了过去,头埋进她的脖子,使劲儿的闻。

杜筱玖余光瞥见对岸有人来,情急之下,一脚将梁景湛踢进池塘!

正文 396不好的预感 杜筱玖才收回脚,对岸的人群就已经奔到了跟前。

是平津侯领着几个太监。

望着落进池塘后,努力往岸上游的梁景湛,平津侯神色复杂。

“郡主殿下,你和长兴伯这么好的兴致?”他黑着脸问道。

杜筱玖笑:“不如宫里的人兴致好。”

她也不怕梁景湛会淹死。

梁景湛会游水,平津侯身后那几个太监,也拿着长杆拼命的捞梁景湛。

杜筱玖余光一看,梁景湛已经抓住长杆,心里更加的放心。

因为她话里有话,平津侯眉头紧蹙,直视杜筱玖。

杜筱玖却透过他,望向其身后。

永明帝跟在后头,迈着四方步慢悠悠走来。

之前在外面,隔着高高的阶梯,杜筱玖只看见一片明黄。

现在临近看,永明帝长眉细眼,鼻梁高挺,嘴唇微薄,皮肤白皙。

咋一看,倒真是一位美男子。

然而杜筱玖总觉着,永明帝浑身透着一股阴柔,看人的目光也带着丧气。

总觉着哪里不对劲!

她眨了下眼睛,乖巧的行了个大礼:“万岁金安。”

永明帝知道这是慕容王妃找回的郡主,同长兴伯也有说不清的关系。

永明帝让她平身后,就将目光转向梁景湛:“长兴伯这是怎么了?”

平津侯一抱拳:“回万岁,微臣听说长兴伯在此处迷路,带人来寻时,就见郡主将长兴伯踢下了池塘。”

“哦?”永明帝来了兴趣,问杜筱玖:“为什么?”

皇帝是个好奇宝宝。

在宫里出这等事,他不该生气,然后训斥吗?

再不济,请了太医给梁景湛瞧瞧先。

现在他一脸的好奇,问为什么,合适吗?

杜筱玖一想起梁景湛被文之水算计时,派他去的永明帝不管不问,就不开心。

她一不开心,就想拉人下水,一起丧。

杜筱玖一指梁景湛出来的甬道:“他从那里出来,神情恍惚,似乎被人下了药,我踢他下水让他清醒清醒。”

不踢下水,难道任由梁景湛在池塘边上演十八禁?

杜筱玖懊恼的望了一眼已经被救上岸,却还是神情迷糊的梁景湛。

因为在凉水里侵泡,梁景湛不似方才那般冲动,可脸色也不好,药性明显未褪。

杜筱玖急忙说道:“恳请万岁先请了太医,若是不方便,我先带他回去也行。”

等一会儿,梁景湛再发疯,那就糗大了。

杜筱玖怎么也想不通,梁景湛怎么就中了招。

还是说,文锦茵本来的打算,就是让她和梁景湛在亭子里这样那样,然后请人来围观?

虽然恶心,可并没有什么意义呀。

她同梁景湛,本就两情相悦。

京里关于两人的风言风语,也不是一天两天。

就算被人围观,挺多糗几天。

等一成亲,稍微运作一番,说不得就是一段佳话。

杜筱玖想不明白。

梁景湛身上凉意退却,眼神又迷离起来。

永明帝目光一闪,问平津侯:“恒之,你怎么看?”

平津侯说:“那就让郡主将长兴伯带出宫吧。”

“……”不给请太医吗?

杜筱玖想骂人。

她直接对那几个太监说:“劳驾,帮忙扶着长兴伯,往西华门走!”

永明帝点点头,立刻有两个太监搀扶起梁景湛。

梁景湛用内力压制住药性的发作,此刻脑子里还残存着理智。

他隐隐知道杜筱玖在,眼睛却又恍惚的看不清楚,也说不出话。

杜筱玖退后一步,让太监们搀扶梁景湛离开。

然后她回头,对永明帝说:“之前也有宫女,想引了我往甬道尽头的亭子里去;

不知怎地,我跑了,长兴伯中招了,万岁不打算去探究一二吗?”

你这么好奇,不去看一看多亏。

永明帝脸一沉,目光微凉。

杜筱玖却不怕他,抄着袖子笑:“您是宫里的主子,有人在你眼皮地下作妖,是不是找死呀?”

永明帝依旧不言不发。

平津侯被杜筱玖吓得心尖打颤,小心的瞟了永明帝一眼,观察他有没有生气。

然而永明帝默了默之后,真的朝甬道走去。

平津侯连忙跟上。

杜筱玖也不知道真虎,还是假虎,冲着平津侯喊:

“平津侯,你跟过去干嘛?万一真有丑事,你第一个被灭口!”

永明帝步伐更快。

平津侯气的脸色发青,回头冷冷说道:“郡主还是管好自己吧!”

这是宫廷,她竟然不知天高地厚,对永明帝也是表现的极为不敬。

不知长兴伯有这么个红颜,是福是祸。

杜筱玖一跳眉,啧啧了两声。

平津侯和永明帝两个人之间,怎么瞧怎么觉着,有什么不可描述的关系。

不过这不干她的事。

杜筱玖追上梁景湛等人,路过广元殿门,她喊了一声:“等一下。”

搀扶着梁景湛的太监,不解的停下脚步。

他们是太监,什么龌蹉事没听说过?

梁景湛明显中了迷情香,这位郡主怎么敢耽误他出宫。

就不怕一会儿梁景湛药性发作,在宫里丢人。

杜筱玖却毫无疑虑,胸有成足。

她抬手照着梁景湛的后颈,就是一掌。

然后两位太监皮下一紧,两股战战。

她,她,她……竟然将长兴伯给劈昏了!

杜筱玖拍了两下手,心满意足的说:“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进去告个辞先。”

做人要有礼貌。

两位太监恍恍惚惚、红红火火,眼睁睁望着杜筱玖走进广元殿。

宴会已经接近尾声了。

杜筱玖走进去时,发现大家已经各就各位,正等着上官太后出来总结陈词。

她猛然走进大殿,还真有点扎眼,众人目光全投在她身上。

杜筱玖冲着两旁微笑点头,不紧不慢走回慕容王妃座前。

她不着痕迹的环顾四周,发现文锦茵和安然公主全不在。

杜筱玖收回目光,对慕容王妃低语两声。

慕容王妃大惊失色,立刻说道:“你先出宫,回头再细说。”

然而杜筱玖还未转身,就听见人传:“太后驾到!”

她挂念外面的梁景湛,竟似没听见一样,抬脚就往外走。

众人皆侧目。

文皇后更是气道:“慕容王妃,定北王府就是这种规矩?”

刚才杜筱玖进来,就当看不见她,连礼也不行!

慕容王妃闻言,笑笑,坐的稳如泰山。

杜筱玖却停住脚步,缓缓回身,看向文皇后的目光闪闪发亮,犹如盯住一件什么好玩的东西。

文皇后嗓子一紧,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正文 397我有媳妇! 杜筱玖却不给她回旋的余地。

她转过身,站的端正,笑吟吟对文皇后说:“回禀皇后娘娘,长兴伯被人下药,幸亏遇到了我,这不急着送他出宫呢。”

宴会上顿时响起抽冷气的声音。

杜筱玖这句话,信息量太大了。

文皇后不想她会说出这般话,心里震惊,为了皇家颜面,怒道:“休得胡言乱语!”

杜筱玖说:“怎么是胡言乱语呢,要不您移驾大殿门口,瞧一瞧长兴伯现在的模样,不就清楚了吗?”

大殿里,开始有人议论纷纷。

杜筱玖怕刺激不到文皇后,继续说:“这事,万岁和平津侯都知道,已经命人查实,皇后娘娘若是有疑问,去问万岁就是。”

文皇后气的浑身发抖,心底升起恐惧。

瞧杜筱玖理直气壮,不像说谎的模样。

难道宫里真出了下作的事情,还惊动了万岁?

文皇后眼皮直跳,不自主的扫视大殿众人。

她突然发现,安然公主和文锦茵全不在座!

杜筱玖紧盯着她的神色,随着她的目光转动。

然后在文皇后目光微微一顿,闪过担忧时,张口提醒:“咦?怎么不见安然公主和文家姑娘?”

现在,大家总算明白,杜筱玖不是虎,她是故意惹文皇后。

她们奇怪,杜筱玖跟文皇后什么愁什么怨,怎么见面就撕?

大家默不作声,不约而同将椅子朝后挪了挪,尽量离现场远些,以防溅一身血。

文皇后暴怒起身,指着杜筱玖道:“放肆,皇宫内苑,岂容你无的放矢!”

安然和文锦茵不在场,说不得是别殿偷个懒。

杜筱玖其心可诛,故意将长兴伯中药,同两个人不见踪影联系在一起,让人浮想联翩。

想他长兴伯,不过山匪进京,修了八辈子福才得永明帝青眼。

而她捧在手心里的安然和文锦茵,那是天之骄女,大楚最尊贵的明珠!

文皇后咬碎银牙,以扰乱宫廷的罪名,吩咐左右将其拿下。..

慕容王妃立刻起身,护在杜筱玖身前,迎着文皇后的怒色,淡漠说道:

“我慕容的女儿,轮不到你来定罪!”

文皇后咬紧后牙槽:“王妃当真要与大楚皇室为敌?”

慕容王妃一笑:“我不与大楚皇室为敌,我只与你为敌!”

她跟文皇后之间,正好也有一笔帐,要好好清算清算。

“放肆!”另一个声音从大殿里起。

宴会众人全部起身,朝殿上行礼:“恭迎太后。”

文皇后忙收回手,朝走上殿的上官太后躬身行礼:“母后金安。”

上官太后扫视一圈,然后目光落在杜筱玖身上:“你还真是走哪,哪出事!”

杜筱玖她垂着头,让人看不出脸上情绪,规规矩矩给对方行礼。

上官太后冷哼一声:“长兴伯不是外面等着吗,赶紧出宫吧!”

杜筱玖如得大赦,立刻直起腰,向上官太后道谢。

也不能将人全得罪光。

既然上官太后利用她打击萧家,说不得跟文家,也有过节。

毕竟太子薨后,永明帝登基,成为最大得利者。

在那场不见硝烟的夺位战中,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是清白无辜的。

况且,瞧上官太后平时对文皇后态度,里面猫腻大着呢。

文皇后可以为了利益,偷窃密友图纸;焉知不会为了上位,暗算太子?

杜筱玖不知道自己离真相只有一步。

上官太后让她走,她当然不会留下。

杜筱玖安抚慕容王妃两句,就在其担忧的目光下,急匆匆往殿外走。

文皇后不解:“母后,杜筱玖其人可恶,言语蛊惑众人,毁我儿清誉,怎能轻饶!”

慕容王妃还未张口反驳,就听上官太后冷笑一声:“人家说没说谎,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文皇后震惊,众人哗然。

若真是安然公主和文锦茵两人,同长兴伯被下药有关。

这就是皇家大丑闻!

身为后宫最尊贵的太后,竟然不替文皇后遮掩,反而当众训斥。

看来上官太后与文皇后关系,已经水深火热。

众人忐忑不安,深怕这场祸事殃及到自己头上。

慕容王妃见状,果断开口:“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家里孩子出事,请容我先行告退!”

上官太后不耐烦的摆摆手:“都散了吧,看来都把本宫当老糊涂,本宫寿宴也敢闹事!”

她语气寒冷,隐隐含着雷霆之怒。

众人不敢多留,纷纷行礼离开。

即便出了广元殿的门,也不敢聚在一起议论,全都埋头往家里赶。

当众人蹬上马车准备回府时,杜筱玖早先一步到家。

一进门,杜筱玖就急忙喊青岩出来,又吩咐下人赶紧准备些东西。

乱哄哄一阵后,大家终于将梁景湛扶进了他的房间。

梁景湛在路上,药性已经压制不住。

此刻一回自己家,许是环境熟悉,气氛温暖,他一把抱住杜筱玖,往其身上蹭。

杜筱玖反手抱住他,不等后面的人跟进来,一脚把门踢上,将人全关到门外。

“热!”

梁景湛推开杜筱玖,开始往下扯自己的衣服。

杜筱玖没搭理他,提起桌上的凉水壶,就泼了梁景湛一头。

这个时候,梁景湛的衣服已经脱了大半,一身的腱子肉连着长长刀疤,全呈现在杜筱玖眼睛里,身子下半身优美的弧度,半隐半现。

杜筱玖不看不是,看也不是。

不看怕他站不稳摔倒,将刚痊愈的伤口磕出毛病;看吧,好羞涩!

她闭起眼睛,伸出手,准备将衣服给他拉上去。

但是闭上之后她又马上睁开,万一看不清,摸空怎么办?

杜筱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小心翼翼伸出手。

她的手指微凉,滑在梁景湛肌肤上,他打了个冷颤,控制不住的将杜筱玖拉进自己怀里。

抱住一个温软的身躯,梁景湛身上更加的燥热,引着他低头寻一个最佳发泄处。

杜筱玖脑子空了,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只怔怔望着梁景湛落下的嘴唇。

她咽了口吐沫,嗓子干的心情烦躁。

眼看着两人的嘴唇就要叠在一起,杜筱玖甚至都激动的闭上了眼睛。

哪知道梁景湛猛的将其推开,怒道:“滚开,我有媳妇!”

“”

有病!

正文 398尴尬了…… 杜筱玖被梁景湛推开,激动的心瞬间将至冰点。

她恢复理智,快步走到门前,打开了房门。

小玉和小艾,领着几个丫鬟,有提桶的,有端冰块的。

杜筱玖一摆手:“赶紧的!”

丫鬟们鱼贯而入。

她们抬头见到**的梁景湛,皆面红耳赤,目光不知道往哪里放。

杜筱玖催促着她们将浴桶注满之后,又将人撵了出去。

小玉推着将要关上的屋门,紧张的提醒:“姑娘,您千万克制住,别做糊涂事!”

“……”

杜筱玖一使劲,将小玉踹了出去。

需要克制的,不是她好吧?

许是浴桶里的冰水带来凉气,屋里热度降低。

梁景湛又恢复一丝清明,认出杜筱玖:“筱玖,你快出去!”

他胡乱将衣服往上扯,遮住自己上身。

杜筱玖勾起嘴角,一把扯下梁景湛的衣服,摁着他脑袋就推进浴桶去。

还得劲了,她心理憋着气呢,趁机会还不好好整治他!

梁景湛挣扎了两下,因为药力,他浑身软绵,哪里是杜筱玖的对手。

一下子,梁景湛就掉进浴桶,哗啦一声溅起水花片片。

冰凌刺骨的水迅速包裹梁景湛全身,逼着他体内燥热往身体里缩。

正在这时候,青岩领着大夫进院。

小玉守在门口,竖着耳朵听屋里动静,就怕有个万一。

眼看着青岩要推门进去,小玉紧张,立刻拦住:“那个,要不,等会儿?”

青岩傻了眼:“伯爷那模样,还能等吗?”

小玉脸潮红,不好意思的瞥了眼青岩身后的大夫。

她总不能当着外人,说姑娘在屋里头。

正左右为难,屋门嘎吱一下打开。

小玉心里慌,抬头见杜筱玖全身衣服都整整齐齐,只裙角被水打湿了一点,她才偷偷松了口气。

杜筱玖往旁边一闪,让出一条道来:“大夫请进。”

青岩一无所知,领着大夫往里走。

等看到梁景湛光着身子,被泡在一桶冰水里。

青岩突然就明白刚才小玉,为啥红着脸不让人进了。

他偷偷笑了一下。

这能有啥呀。

公子和姑娘,本就是要做夫妻的。

不过是看一眼,又没啥实质性内容。

小姑娘就是脸皮薄!

所以等青岩送大夫走后,再回来,就看着小玉直笑。

小玉恼怒,红着脸瞪眼问:“伯爷都那样了,你还笑的出来!”

青岩道:“大夫给公子灌了解药,一会儿他就能醒,没啥要担心的。”

梁景湛中的只是普通迷药,大夫有解药,灌下去就能好。

不过因为他在凉水里泡过,为免风寒,还是静养几天,捂捂汗比较好。

大家知道无事,全松了一口气。

小玉见青岩笑的暧昧,还是恼,红着脸指使着他,一会儿做这,一会儿做那。

坐在廊下的杜筱玖,看着两个人你来我往,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无聊的打了哈欠。

小艾俯身:“姑娘,要不您先去歇会儿?”

今天进宫贺寿,平时睡到日上杆头的杜筱玖,可是在寅时就起身了。

杜筱玖摇摇头,抄着袖子,目光深邃,若有所思。

梁景湛醒的很快,就在青岩被小玉指使着,将厨房里熬煮的白粥端来时,他正好睁开眼睛。

杜筱玖接过白粥,将人全拦在门外,自己进去喂梁景湛。

全伯府的下人,都理所当然,一点也不觉着有什么不对。

梁景湛面对淡然的杜筱玖,很不好意思。

他中毒之后,隐隐有点记忆。

好似……

杜筱玖来了?

然后……

抱了?

啃了?

梁景湛面上镇定,但被子底下的手,微微颤抖,眼睫毛耷拉着,盖住眼中不安的情绪。

杜筱玖端着碗的手,却很稳。

她一言不发,勺子舀起白粥,吹凉,送到梁景湛嘴巴。

梁景湛心虚,乖乖张嘴喝粥。

杜筱玖喂,梁景湛喝。

她不问,他也不说。

在诡异的安逸气氛下,一碗白粥喝完。

杜筱玖将碗放回桌上后,坐在床对面的榻上,端着手,面无表情盯着梁景湛看。

梁景湛被她盯的,心里发毛。

完了,完了。

杜筱玖这是真生气了。

让他好好想想。

嗯……

“吃饱了,就好好交待一下,你跟益阳公主,什么关系?”

“我……”梁景湛那句“会对你负责”还未说出来,就听见了杜筱玖质问。

他怔住,不解的看向杜筱玖。

杜筱玖盯着他,一字一句又问了一遍:“梁景湛和益阳公主,什么关系!”

她问的是梁景湛和益阳公主。

梁景湛瞬间明白了什么意思,面上泛起一丝尴尬:“你看见了?”

宴会之上,有宫娥通传,说杜筱玖在白玉拱桥上找他。

知道有诈,但又怕杜筱玖真有事,梁景湛就去了。

临走,他还给平津侯说了一声,若是一炷香时间他还不回去,急着带人去白玉拱桥找他。

等到了桥上,他才发现是益阳公主假借杜筱玖名义,将他诳了出来。

梁景湛想走,哪里知道正同益阳公主争执的时候,杜筱玖就跟着个宫女出现。

但杜筱玖并没停留,反而跟宫女直接进了甬道。

梁景湛以为距离太远,杜筱玖没看见他呢。

现在杜筱玖突然发问,梁景湛一时不知怎么解释。

但不解释……

梁景湛偷偷瞄了眼面无表情的杜筱玖,屋里空气好冷呀。

他喘了一口大气,决定还是解释吧:“益阳公主喜欢我二哥,那时候,老通过我给我二哥送书信和礼物。”

杜筱玖扯了扯嘴角:“是吗?”

她以为益阳公主同未重生的梁景湛之间,有不得不说的秘密呢。

原来对方喜欢的是梁家二舅舅。

不过谁知道呢。

人都没了,自然是梁景湛说什么,就是什么。

眼看着杜筱玖明显一副不相信的表情,梁景湛急了。

他掀开被子就下床,一下子蹿到杜筱玖跟前:“真的,不骗你;

益阳公主比姐姐还年长三岁,我那时候在梁家子弟里,并不优秀,她怎么会看上我!”

哎呀嘛,真是要气死。

这种历史旧案,真是浑身长满嘴也说不清楚。

杜筱玖轻轻点了点头,表示你说啥都对。

然后她的目光,停在梁景湛腰间。

梁景湛久等不到她的回答,心焦如焚。

等发现杜筱玖目光不对劲时,他才感觉到全身凉飕飕。

然后顺着杜筱玖目光,他低头一瞧。

艹!

正文 399他干了什么? 梁景湛一个转身,迅速跳回被窝里。

上次被杜筱玖看见,好歹穿着裤子。

这次竟然只剩一条短短亵裤。

虽然对自己身材很自信。

可……好尴尬呀!

梁景湛身体的燥热,又涌了上来。

他知道这次不是什么药性,是羞的。

想着刚才的解释,杜筱玖也不知道信没信。

梁景湛头往里扭着,背对杜筱玖,对着墙解释:“你相信我,益阳公主诳我出去,是为打听二哥的事情。”

他顿了顿,没听到杜筱玖的声音。

梁景湛又说:“当初二哥不喜欢她,不许我再帮她传书信和礼物。”

但益阳公主锲而不舍。

梁二公子无可奈何,自请去守边疆,躲开了她。

那时候益阳公主正值青春年华,哪里肯放弃,打算投跑去边疆寻他。

梁景湛怕出事,编了瞎话骗益阳公主。

他说二哥早有心上人,这次去边疆,也是追随心里喜欢的那个姑娘。

益阳公主起先不信,最后不知道怎么了,将自己闭在宫里半年。

再出来就开始养面首了。

后来梁景湛才知道,她给二哥去信质问了。

梁二公子也是妙人,坦然承认,甚至顺着梁景湛的瞎话,编了个更大的狗血。

回信中说,他跟心上人当初因为误会分开,如今再见面,发现对方生了他的儿子,现在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互相又都有感情,**的,打算回京后就办酒席。

可惜不等回京,梁家就出事了。

“我也姓梁,处处针对萧家和文家,益阳公主怀疑我就是二哥那个流落在外的儿子。”

梁景湛说完,悄悄转身,想看杜筱玖反应。

他说的合情合理,毫无破绽,杜筱玖能如何?

只好相信。

总不能为了陈年旧事,跟梁景湛不依不饶吧?

杜筱玖默了默,将这篇翻过,终于问了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中招的?”

梁景湛心里长舒一口气,不管杜筱玖信不信,终于不揪着这事问了。

不过他说的全是真的。

益阳公主真的是喜欢二哥。

不过这个先放一边,回头慢慢跟杜筱玖说。

至于怎么中招。

梁景湛哀怨的看向杜筱玖:“还不是因为你。”

他见那宫女鬼鬼祟祟,摆脱掉益阳公主后,就悄悄跟了过去。

他没看见杜筱玖中途返回,却瞧见安然公主拦住宫女质问什么。

没一会儿,安然公主同宫女进了亭子,然后又捂着鼻子出来。

梁景湛担忧杜筱玖在亭子里,等人走了,他也捂着鼻子摸进亭子。

亭子里燃着香,有架围着幔子的床,却无杜筱玖的身影,梁景湛掐灭了迷情香,然后警惕的四处翻看,也不见有何异常。

正准备出去,却听见亭子外响起脚步声。

他急忙躲进了幔子后。

文锦茵推门进来,看了一眼,随即缩回头。

她问宫女:“杜筱玖呢?”

宫女说:“被静嘉公主身边的未央姑姑喊去,奴婢不敢上前。”

文锦茵气恼,抬手扇了宫女一巴掌,然后说:“那你赶紧去前边,将人拦住!”

梁景湛闻言,知道是文锦茵想陷害杜筱玖。

他很生气。

“我将文锦茵打晕,扔进亭子,然后又追上宫女,扔进灌木丛。”

梁景湛说:“可哪里知道屋里不止点了一根香,我竟然没有发现那根香燃在哪里。

而且那香实在烈性,我不小心中招,在灌木丛中休整片刻,才压制住药性,走了出来。”

他那时候压制住药性,走到桥上不在话下,甚至还打晕了不知道从哪里又冒出来的安然,扔进了灌木丛。

平津侯一炷香时间不见他回去,自会出来寻找。

那时候发现他中了迷香,禀报给永明帝,算计之人一定会被查出来。

凭着永明帝对文家的厌恶,文锦茵也讨不了好。

哪里知道,半路遇到了杜筱玖。

杜筱玖听完后,撮了半天手指,追问:“你说,你听见文锦茵让宫女去拦人?”

梁景湛点头。

杜筱玖兴奋了。

这就是说,文锦茵果然给自己准备了个男人,且男人那边一直按计划,顺利进行。

然而亭子里出了问题,男人那边却不知道。

杜筱玖站起身,在屋里里来回踱步,细细将事情又想了一遍。

梁景湛打晕文锦茵和宫女,在灌木丛里耽误了一阵。

然后她遇见梁景湛,又等到了永明帝和平津侯来。

永明帝去了亭子,那文锦茵找的男人,有没有按计划进亭子?

想一想宫女引自己过去的时间,杜筱玖觉着,男人不进亭子,也离亭子不远了。

哎呀,好乱呀!

杜筱玖敲了敲自己脑子。

不管男人进没进,在燃着迷情香的亭子里,文锦茵都不会好过。

反正这事,等之后看宫里反应就行。

不想了,不想了!

杜筱玖心中疙瘩解开,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她一屁股坐在梁景湛床上,将脸凑了过去:“你这是被我连累,受了无妄之灾,莫怕,我照顾你。”

梁景湛不着痕迹的,将身体往里挪了挪。

身体的药性还有残留,杜筱玖坐的太近,扑面而来的女儿香,让他又开始躁动。

他说:“你也累了,休息去吧,让青岩进来伺候就行。”

杜筱玖瞧着脸颊红透的梁景湛,翘起了嘴角:“别呀,你忘了之前对我说的话?”

梁景湛一阵惶恐:“什么话,我说了什么?”

药性上头的时候,他到底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杜筱玖抬起食指,戳在梁景湛的脖子上:“你说,只对我一个人好,如果以后多看别的女人一眼,你就自戳双目!”

“……”

梁景湛不相信自己说过这话。

他性子内敛,怎么可能说出那么肉麻的情话?

不对,不对!

但求生欲让他不敢否认。

杜筱玖微凉的手指,在他脖子上画着圈,梁景湛身子犹如被颠击中,忍不住颤栗。

梁景湛身子软绵绵,整个身子后撤,倚在靠枕上,才稳住不抖。

“梁哥哥,你说这话时,整个人都不清醒,虽然知道你不会承认,可我心里还是欢喜。”

杜筱玖呼出的香气,扑在梁景湛耳跟,痒痒的令人心悸。

梁景湛脑子一热,脱口而出:“我承认,我眼中心中,只有你!”

他刚才说了什么?

梁景湛嗓子发干,忍不住添了下嘴唇,他竟然在清醒的状态下,将肉麻情话,说了出来!

但是,好甜蜜。

心里美滋滋。

梁景湛尴尬过后,不敢看杜筱玖眼睛,嘴却是翘了起来。

杜筱玖眸子里燃起火焰,俯身上前,亲在梁景湛的嘴上。

梁景湛脑子顿时被抽空了血液,眼睛瞪的滚圆,眨都不知道眨一下,胳膊却下意识环抱住对方。

杜筱玖滑腻的手,盖住他的星眸,吻却深入骨髓。

正文 400真生气了! 梁景湛觉着整个屋里的空气,全静止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杜筱玖才抽离他的怀抱。

梁景湛脑子一片空白,怔怔望着同样脸颊绯红的杜筱玖。

杜筱玖将手指盖在梁景湛嘴上,柔声说道:“你已经被我盖章了,记住自己说的话!”

梁景湛愣愣的,根本没听清楚她说什么,头却是随着对方的话音,点了点,然后突然眉头皱起,砸吧了下嘴。

杜筱玖脸颊发热,强装淡定,正准备起身,就听见梁景湛问:“你刚吃了什么,一嘴的点心渣子!”

杜筱玖脸色一凝,慢慢抬起眼皮朝梁景湛看去。

梁景湛毫不自知,顺手捞起床头的水杯,竟然……

漱了漱口!

杜筱玖心里的羞涩和甜蜜,全没了踪影,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怒气。

她不等梁景湛放下杯子,伸手就将水杯摁在梁景湛的身上,然后扭头跑了。

梁景湛睁睁看着流淌在脸上、脖子上,以及杯子上的水迹,想生气,却又心虚的不敢吭声。

“青岩!青岩!”他闷了一会儿,高声喊起来。

正笑呵呵同小玉聊天的青岩,听到屋里一声高过一声的喊声,忙抬脚朝屋里去。

杜筱玖一把打开门,瞪着眼睛说:“他没事,好着呢,你不用进去!”

青岩哪里看不出来,杜筱玖一定是做了什么让梁景湛不舒服的事情。

不用猜,就是犯了对方的忌讳。

他左右两难,一边是公子,一边是未来的女主人,真是愁死人。

好在小玉走过来,冲屋里说:“伯爷,青岩出去给您熬祛风汗的药,不在院子里。”

梁景湛气的直捶床。

骗鬼呢!

刚才他都听见青岩的声音了。

嗯,不对,刚才他什么也没听见,注意力全集中在嘴上。

梁景湛脸红了红,自己起身,用被褥裹住身体,将水杯远远放了。

一转头,又看见浴桶里的水还在,桶周围全是水渍。

梁景湛忍了忍,没忍住!

他默默捞起抹布,蹲下一点一点的将水渍擦干净。

杜筱玖回头瞧见,冷冷哼了一声,便出了他的院子门。

小玉紧随其后,唠叨起青岩的笨拙。

杜筱玖哪里听的进去,她满脑子都是刚才的场景,脸颊又火辣辣烧起啦。

天呢!

她刚才干了什么?

梁景湛气人归气人,嘴却是甜的,怀抱也温暖。

杜筱玖捂住脸,在手后面咧嘴偷偷的笑。

“姑娘,您听见了没有?”杜筱玖的胳膊,被人拽了下。

她忙收了痴痴的表情,抬起头才发现小艾不知什么时候,立在她的面前。

小艾说:“姑娘,王妃和世子在前边花厅呢。”

欸?

杜筱玖终于想起来,她在宫里时,拜托了慕容王妃,帮忙把威震天带出来。

威震天委屈呀。

主人将它关小黑屋不说,还不按时来接它。

它扒拉着门缝,急的呜呜直叫唤,外面别说守门的宫女,就是条蚂蚁也没有。

威震天以为杜筱玖不要它了,委屈的将饭盆水盆全咬翻,绕着屋子撒了一圈尿,也没人理会它。

等它累到不行,瘫在门口,吐着舌头流泪的时候,齐喧来了。

虽然之前不喜欢这个人,但是听他说,是杜筱玖派他来接它的时候,威震天落泪了。

真好,主人没抛弃它,呜呜呜……

果然齐喧抱着它,又回了长兴伯府,这里有杜筱玖熟悉的味道。

杜筱玖一进花厅,就看见一条白色的身影闪过,然后裙摆一沉。

她低头一瞧,威震天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小爪子挂在她的裙摆上,尾巴摇个不停。

杜筱玖心都化了,立刻弯腰将它捞在怀里:“哎呦,威震天,受委屈了。”

威震天又将尾巴摇了两下,头埋的深深的。

可委屈了呢,主人要多抱抱,多喂点白肉。

旁边齐喧一撇嘴:“这狗成精了吧?”

在宫里,看见他跟看见大救星似的;这会儿却过河拆桥,再不肯多看齐喧一眼。

啊呸!

慕容王妃笑吟吟看着两个孩子一条狗,只觉着人生幸福不过如此。

杜筱玖抱着威震天,朝她行礼。

慕容王妃将她招至身边,问:“听丫鬟们说,伯爷没事了?”

杜筱玖点点头:“累您多跑一趟,他已经清醒过来。”

慕容王妃点点头,看着杜筱玖欲言又止。

杜筱玖想了想,笑道:“之前他受伤,我怕府里没忍住照应,才过来瞧着;今个儿他既然无事,我想去王府,多陪您说说话。”

慕容王妃当即笑容满面,连连点头。

她本可以不用来长兴伯府的。

之前宫里,杜筱玖将梁景湛中招的事情,当众说了出来。

对文皇后等人而言,自然是丢脸面的事情,宫里的丑闻盖都盖不住。

然而对杜筱玖来说,又是什么好事不成?

虽然杜筱玖没说梁景湛中的什么药,但是在场的夫人都是人精,稍微一猜就知道了。

杜筱玖又亲自送梁景湛回家,之间发生了什么,那些人还不可劲的猜。

杜筱玖的清白,就在那些人的闲言碎语里,全没了。

慕容王妃也知道,现在接杜筱玖回去,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但亡羊补牢,什么时候也不算晚。

只是现在听见杜筱玖亲口说,比慕容王妃费劲的劝,更让人高兴。

等梁景湛知道的时候,杜筱玖已经利索的收拾东西,跟着慕容王妃搬回王府了。

他知道,这次杜筱玖估计是真被自个儿气到了。

梁景湛气的照着自己嘴巴就扇了一巴掌,说什么点心渣子。

杜筱玖嘴里的点心渣子,那是点心渣吗?!

那是满满的爱!

自己这病,得治!

从宫里出来的夫人,恍恍惚惚回到府里,才反应过来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得个小乖乖!

夫人们派人出去悄悄打听出,才知道杜筱玖在定北王府里。

大家想了想定北王府的势力,不约而同沉默,然后转移了目光往宫里去。

谁那么虎,宫里就给人下药。

是想霸王硬上弓,还是陷害人用?

然而宫门紧锁,根本没有一点消息泄露出来。

其实,宫里面已经翻了天。

翠鸣宫乱的人仰马翻,太医进进出出。

文皇后直接被文锦茵,气晕了过去!

正文 401衣衫不整 文锦茵衣衫不整,被人丢在文皇后寝宫的外殿。

等她醒来的时候,自己榻前一个人也没有。

文锦茵浑身酸疼,一坐起来,就感觉下身流出一种黏糊糊的液体。

她心里一惊,忙拉开盖在自己身上的毯子。

“文姑娘醒了!”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打碎了文锦茵的呆若木鸡。

她迟缓的回首,发现文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若灵,托着个红木托盘,冷若冰霜立在她的榻前。

文锦茵打了个冷颤,惨白的脸裂开一丝笑容:“若灵姑姑,我这是”

“怎么了”三个字,她并没有说出口。

文锦茵又不笨,自然想起之前宫宴上,自己是怎么算计的杜筱玖。

现在看,杜筱玖没有上钩,反而是自己中招了。

她浑身颤抖,双手紧紧抓着毯子,青筋暴起。

若灵见她这般模样,明白对方估计是猜到了所发生的事情。

她将托盘放下,拿起托盘上的药膏,伸手就要翻开盖在文锦茵身上的毯子。

文锦茵受了惊吓,抓着毯子缩到床榻最里面,惊恐问道:“你要干什么?”

若灵若不可闻的“哼”一声,说:“你身上都是伤痕,奴婢给您抹药膏。”

文锦茵连连摇头:“不劳烦若灵姑姑,让清秋来伺候就行。”

若灵脸色一凝,闪过一丝不忍后,又恢复厌恶。

她说:“清秋那贱婢,照顾主子不利,已经被皇后娘娘下令杖毙了!”

“”

文锦茵猛的抬头,错愕的看向若灵。

她昏迷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文锦茵嘴唇毫无血色,上下牙齿打了许久的冷颤。

若灵不耐烦,一用力掀开了毯子。

文锦茵一丝不挂的**,暴露在若灵面前。

若灵怔了怔。

那些将文锦茵扛来的宫人,竟然直接将毯子裹了她来,连衣服都没给穿。

若灵目光黯淡,想起那些宫人的回话。

“回娘娘,在芳华小筑发现了昏迷不醒的文姑娘,身上全是未消褪的红晕。”

说话的宫人,一脸暧昧。

偏偏他们不是文皇后派出去的,而是御书房永明帝身边的人。

文皇后不能封他们的口,气的肝疼。

等见到一身狼藉的文锦茵,她干脆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文锦茵是文家精心培养的嫡女,如今在宫里出了这等事,怕以后

若灵目光一闪,让自己从这泛滥的同情中清醒过来。

她的主子是文皇后。

在文皇后醒来之前,她必须先将文锦茵给捯饬好,不能再刺激了皇后娘娘。

文锦茵身上,全是细碎的小伤痕,可以预见当时状况之激烈。

若灵将药膏,细细抹在对方的红痕之上。

冰凉的药膏,刺激了文锦茵的感官。

她抓停若灵抹药膏的手,声音嘶哑:“我要见姑母,姑母人呢?”

从她醒来,就不见文皇后。

莫不是姑母觉着丢脸,厌弃了她?

不,不可以!

如今父亲昏迷不醒,文皇后就是文锦茵所有的依仗。

此等大事,若是姑母不管,她死定了!

文锦茵见若灵不说话,目露哀光:“若灵姑姑,我是您自小看大的,求您帮我在姑母面前,说两句话。”

“说什么!”一个尖锐的女色在耳边响起。

不等文锦茵和若灵有所反应,一个粉红的身影就扑了过去,一巴掌掴在文锦茵脸上。

“啪!”

随着一声脆响,文锦茵左脸上立时起了五根红指印。

文锦茵捂住左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对方:“安然,你打我?”

安然公主气极:“我打不得吗?”

她推开若灵,将托盘里的药瓶全砸在地上,甚至用脚踩了踩。

“你还有脸要见母后,若不是你出馊主意,引杜筱玖往芳华小筑,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栽了进去,母后也不会被你气晕,直到现在还不醒!”

安然公主疯了一样,扬起巴掌一下一下打在文锦茵身上。

文锦茵目定口呆,如木头人般任安然打骂。

若灵见文锦茵的脸,肿的老高,已经不成样子。

她拦住安然公主:“殿下,此事还未有定论,请您慎言!”

听到又牵扯到杜筱玖,若灵简直要吓坏了。

宴会之上,杜筱玖已经直言宫里有人下药,梁景湛不慎中招。

原来这真的是文锦茵的算计。

若灵不明白,杜筱玖和文锦茵本没有冲突。

文锦茵哪里来的恨意,这般往死里算计杜筱玖。

若是对方真中招,一个女孩子,也只有暴毙和嫁人一条路了。

若灵猜着,文锦茵想算计的,一定不是杜筱玖和梁景湛在芳华小筑,这也太没意义。

她心惊胆颤,脑子里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

事关重大,若灵也顾不上安然公主,急忙闪进内殿寝宫。

她一走,文锦茵明显松了一口气。

安然又扬起的巴掌还未落下,就被文锦茵一把抓住。

她不似刚才若灵还在时的柔弱:“安然,你往死里打我,也抹不去你在其中的痕迹!”

安然脸色一白,手顿时失去了力气。

她确实跟着杜筱玖去了芳华小筑。

后来见梁景湛中招,安然脑子里闪过疯狂的念头,拦也拦不住。

她想着,既然杜筱玖不中招,那就换梁景湛吧。

等全京城都知道梁景湛睡了她安然,那时候,亲事不就如愿以偿?

因此在梁景湛进亭子后,对方明明掐灭了迷情香。

可安然,悄悄的又点了一根,然后偷偷离开。

只是等她算着时间过去时,却在半道遇到了梁景湛,还被对方打晕。

安然醒的早,听到亭子里乱哄哄,知道事情败露,急忙偷跑回自己宫殿。

等听说文锦茵中招,她心慌意乱,怕对方为自保,将她这个知情人也供出去。

因此,安然才急匆匆跑来,装作一副怒气匆匆的模样大骂文锦茵,从而表示自己的无辜。

如今被文锦茵看穿,安然公主恼羞成怒:“这事儿本就是你算计,即便我知道,又说明什么?”

文锦茵盯着安然,目光从愤慨到漠然,然后又升起不屑。..

她拉起毯子,重新盖在身上,眉眼间突然染上一股傲色。

文锦茵不再理会安然,而是扬声喊道:“若灵姑姑,我有要事向姑母禀报!”

她突然想起来,睡她的人到底是谁!

正文 402求姑母成全 若灵闻声从内殿出来,眼神复杂的朝文锦茵张望一眼。

文皇后其实已经醒了,只是不愿意看着一堆烂摊子。

没有文之水撑腰,文皇后从内到外,没有精气神再面对一切不好的状况。

确定永明帝对文家的心后,她真的身心憔悴。

安然公主恨道:“若灵姑姑,她已经是残花败柳,不需听她胡言乱语。”

文锦茵垂下的眼帘,轻轻动了两下。

一起生活的姐妹,狰狞起来,当真是绝情绝义!

不过,马上就不是姐妹了。

文锦茵嘴角轻轻勾起,等抬起头看向若灵的时候,又恢复了惶恐之色。

安然公主呆呆看着,只觉着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位表姐。

现在一看,当真陌生的很。

她上前一步,嘴唇蠕动两下,还想再说什么阻拦的话。

然而若灵已经拿出一套衣服,伺候文锦茵换上。

然后,她对安然公主说:“殿下,这事您别再参与,回去好生歇着,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好吗?”

安然公主抬起眼皮,见若灵目光沉静。

她突然放了心。

只要不往她身上蔓延,文锦茵如何,安然公主还真的不是太在乎。

文皇后依靠在床上,发钗全拆,有气无力。

文锦茵走进去,目光含泪,“噗通”跪了下去,未语凝噎:“姑母……”

“若是恳求不将您嫁到北齐,提都不要提!”

文皇后半闭着眼睛,头微微扭向里面,并不看文锦茵一眼。

刚才若灵进来,将外间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文皇后差不多就知道,到底为什么出乱子了。

她这个侄女,自小养在膝前,可以说对方一抬屁股,文皇后就知道她要放什么屁。

文皇后捂住心口,嘴里的粗话差一点就骂出口。

都是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玩意,自以为聪明!

听出了文皇后的怒意,文锦茵咬紧了嘴唇,控制住自己不哭出声来。

她伏在地上,带着哭腔说:“姑母,阿茵对不起您,求您成全!”

文皇后一怔,缓缓转过身子,盯着伏在地上的文锦茵,咬牙切齿:“莫不是,睡了一次,你还真看上了那个戕仪!”

她的人打听出来的消息,戕仪的身影,在芳华小筑四周出现过,且神色慌张。

再看文锦茵一身狼狈,还有什么不明白。

文皇后气的手捶靠枕:“文家培养出一个你,容易吗?”

就这么成了弃子,被联姻北齐?

不甘心。

当真是不甘心!

文皇后一时喘不过气,若灵慌的赶紧过去帮其顺背。

“姑娘,说什么胡话?”若灵劝道:“您被人算计这事,是不假;可您若不想嫁,有的是办法!”

那些规矩和苛责,都是针对地位低的女子。

文锦茵贵为皇后侄女,只要不想受礼教束缚,完全可以先去后山道观住一段时间。

等风波冷却,有的是巴结文家的高门,她一样能嫁人生子,享受荣华富贵。

文锦茵默默等完若灵的劝说,苦笑着摇头。

“姑母,您误会了。”她说:“破我身子的,不是北齐太子戕仪,而是皇帝姑父!”

若灵顺背的手,一下子顿住。

文皇后猛的抓紧锦被,瞳孔紧缩。

寝殿里,一时没人说话,只听得见西洋钟嘀嗒、嘀嗒的响动。

若灵迅速瞥了一眼文皇后,见其同样震惊,她立刻对文锦茵怒道:

“文姑娘,皇后娘娘是真心想帮你,您却……”

文锦茵哭道:“是真的,我半睡不醒间,看见的人影穿着明黄的龙袍,不是皇帝姑父又是谁?”

之前她抬慌张。

等冷静下来,仔细回想芳华小筑里的事情,文锦茵才品出味来。

床第之间的事情,她昏迷不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等能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就是明黄的龙袍,且身影与皇帝姑父完全吻合。

文锦茵不明白永明帝为什么会出现在哪里,可……

万一真的是他,破了自己身子呢?

文锦茵继续说:“姑母,事已至此,我也是迫不得已,求姑母成全!”

她连连磕头,口中不断哀求。

文化合作怔了半天,才呵呵笑出声:“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自古以来,皇室最乱。

兄妹、父女、姑侄共夫……并没有什么稀罕。

然而,那都是史书里死寂沉沉的东西!

真发生在自己身上,文皇后只觉着恶心。

眼见着文皇后目光里泛起厌弃之色,文锦茵慌忙又说:“姑母,我若进宫,帮的也是您呢!

以前有年长的嬷嬷说过,侄女是易受孕的体质;

内宫至今没有人生下子嗣,我是您的侄女,若是一举得子,生的孩子一样有文家的血脉!”

文皇后依旧没有说话。

文锦茵久久等不到回音,心底的惶恐蔓延开来。

她伏在地上的身躯,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发簪上的蝴蝶双翅,随之轻轻摆动,栩栩如生。

文皇后盯着蝴蝶的目光阴沉。

当年她嫁给永明帝时,也是这般芳年华月。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转瞬之间,她捧在手心里寄予厚望的侄女,都动起歪心思,抢她的男人了。

文皇后连连冷笑几声,问道:“你口口声声说是皇帝睡了你,他认吗?”

永明帝不是好色之人,他会睡恨不得扒皮抽筋的,文家的女孩?

文锦茵呆住。

她从没有想过,永明帝会不认帐的事情。

文皇后却坐直身子,对若灵说:“你亲去御书房,帮本宫问一问万岁:

芳华小筑里,他是否同我的好侄女,春风一度?

若是,本宫也不是小心眼的人,定当亲自给她上玉牒,封妃赐宫殿!”

若灵轻声答了一声“是”之后,瞟一眼文锦茵,又问:“若万岁否认呢?”

“否认?”文皇后长眉一挑:“那文锦茵就犯了欺君之罪,按律法处置!”

文锦茵身子一禀,头伏在地上,不敢抬起。

若灵领命,急匆匆赶到御书房。

永明帝正一个人坐在御书房里间的临窗榻上,望着窗外两行桃树出神。

听到内侍通传,说文皇后身边的若灵求见。

他微微蹙眉,坐正了身子。

若灵进来,先跪下行了大礼,然后说:“皇后娘娘派奴婢过来,是想向万岁爷讨个主意。”

永明帝颌首,面无表情:“说!”

正文 403确诊了再说 若灵吞吞吐吐,将文锦茵的话说了一遍,然后就伏在地上不敢动弹。

帝后关系,一天比一天差。

自打文之水出事,若灵更加感觉到文皇后的惶恐不安。

她身为翠鸣宫第一人,也是极为担忧。

后宫无子,始终是文皇后心头之痛。

好在永明帝并没有特别喜欢的后妃,文家也无大错,废后倒还不至于。

今天出了文锦茵的事,对方口口声声说受了恩宠。

若灵想,若真如文锦茵所说,永明帝会不会觉着,这是文皇后用来固宠的手段,从而彻底厌弃文皇后。

她心里暗暗祈祷,最好是文锦茵说谎。

哪怕处置她一个欺君罔上之罪,也好过整个文家被抛弃。

然而永明帝在她说完之后,久久没有出声。

若灵想抬头偷看,却没那个胆子。

听着御书房里的西洋钟响动,若灵整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不知过了多久,若灵终于听到永明帝问:“皇后现在,做什么呢?”

永明帝声调不紧不缓,不急不躁,不气不恼,平静的犹如白开水,毫无波澜。

若灵心里一紧,眼皮直跳。

她斟酌着词语,说道:“回万岁,娘娘得知文姑娘出事,气晕了过去。”

若灵摸不透永明帝的心思,也不敢多说什么。

她忽然想起文锦茵是被永明的人送回去的,那些人虽然态度暧昧,却并没有不敬。

莫不是……

她还没想透彻,又听见永明帝说:“文姑娘说,她是容易受孕的体质?”

若灵心里被雷炸开,上下牙齿打着冷颤说:“回万岁,她是这么说的。”

永明帝“哦”了一声,又是长久的沉默。

若灵后背全被冷汗打湿,额头的汗珠不断滴在大理石地面,很快在她眼前形成一滩水潭。

正当她绝望的时候,头顶终于响起声音:“封妃就算了,让皇后好好照顾她,等确诊了再说!”

若灵傻愣愣,怎么谢的恩,怎么走出的御书房,她全不知道。

脑子里全是永明帝那句:“让皇后好好照顾她,等确诊了再说!”

文锦茵说的竟然是真的!

当初软软糯糯一个小姑娘,若灵看着她长大。

虽然知道她心眼多,哄的安然公主团团转。

然而文皇后喜欢她的聪明劲儿,若灵也视她如明珠。

谁能想到,文锦茵的聪明劲儿,有一天竟然用在视她如亲女的文皇后身上。

姑侄共侍一夫!

多大的笑话!

若灵悲从中来,一股被至亲背叛的感觉,从心底涌起。

她跌跌撞撞,扑到一个无人处哭了一场,才重新擦干眼泪进了翠鸣宫。

文皇后已经起床,坐在梳妆台前,重新上妆打扮。

若灵进殿,扫了一眼还跪在地上没有起身的文锦茵,然后闷着头走到梳妆台前,从宫女手里接过梳子,亲自给文皇后梳头。

文皇后透过镜子,见若灵两眼红肿,明显哭过一场。

她的心突突直跳,却还是问:“万岁怎么说?”

若灵说一顿,抿了下嘴唇,欲言又止。

跪着得文锦茵,心也是高高提起,期盼的望着她。

若灵盯着自己手里的梳子,下了很大决心,才说:“万岁说封妃就算了,找个偏殿先让她住着,等确诊了再说!

“啪!”

文皇后折断了手中一根细长的木簪。

这是刚成亲那一年,文皇后过生日,永明帝亲自雕刻的一枚乌木长簪。

那时候,永明帝说:“我一无所有,在皇子中也不显眼;给不了你至高无上的荣誉,若你不嫌弃,从此一生一世一双人!”

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越走越远。

文皇后进献美人,永明帝来者不拒。

今天,他竟然仗着一张老脸,睡了她的亲侄女!

怎么会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文皇后一直憋着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顺着脸颊无声的滑下。

文锦茵却是狂喜。

永明帝如此说,等于认了芳华小筑中的那个人,就是他。

她本就是当作皇后来培养的,可惜姑母始终没生下一个表弟。

如今做了永明帝的妃子,也是一样的。

只要她一举得子,还不母凭子贵?

文锦茵压住翘起的嘴角,将头埋在肩膀里,装出一副惶恐的模样。

她胆怯的喊了一声:“姑母?”

若灵瞟她一眼,心里气急,却无能为力。

文皇后却看也不看文锦茵一眼,只一摆手:“收拾了偏殿,悄悄住进去,先别声张!”

文锦茵猛的抬头,目光闪过一丝诧异和狂热,随后变得委屈。

她咬着嘴唇,双眼充满泪水,摇摇欲坠,不敢说话。

为什么不声张?

万岁爷又没有说不能往外说。

难道姑母想等她生了孩子,然后去母留子?

所以才不愿意声张此事,对外营造一个仁慈的名声?

若灵见她眉头紧蹙,双眸飘散,厌恶的转过头去。

谁知道对方心里再想什么?

当文锦茵爬上永明帝龙床的时候,就已经站在了文皇后的对立面。

从此这两姑侄,怕是有一番争斗。

若灵按着文皇后的吩咐,将文锦茵安排在后面的偏殿。

文锦茵嫌弃没有阳光,若灵冷笑:“姑娘且住着,若真有了龙子,说不准万岁给你一座单独的宫殿呢!”

文锦茵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态,忙低头道歉。

她之前的丫鬟清秋没了,现在身边伺候的,全是若灵安排的宫女。

文锦茵知道,这是要将自己监视起来。

之前那种“去母留子”的想法,在她脑子里越来越强烈。

她坐在偏殿,撕裂了手中的丝帕,想尽办法要摆脱现在的局面。

怎么办呢?

镇南侯府,如今是如意夫人说了算;姑母更是不能信了!

文锦茵坐到黄昏,等到送饭的宫女进来。

她用过饭,让宫女给若灵传话,说想出去消消食。

过了许久,文皇后那边才有了回音,说在鸣翠宫里转悠就行,别往外走。

文锦茵心更加低沉,沿着鸣翠宫的围墙,转了一圈又一圈。

这个时候,安然该来给文皇后请安了。

果然没一会儿,安然公主带着一排宫女,走进翠鸣宫。

文锦茵远远看见安然,似乎受了惊吓,急忙朝后面偏殿跑,却被安然看了个正着。

正文 404求助 安然顿住脚步,问迎出来的若灵:“怎么文表姐还在宫里?”

出那么大的丑事,母后该将她撵出去才对。

若灵急忙回首,却不见文锦茵的影子。

她忙掩住惊讶的情绪,对安然公主笑说:“文姑娘身心都受重创,娘娘心善,留她在宫里休养几天。”

安然眼睛尖,看到了刚才若灵目光里的惊讶和愤怒。

她才不相信母后是因为仁慈。

在后宫里生存,仁慈这个词,是讽刺!

既然若灵遮掩,安然也不再多问。

她进去请了安,没待多久,就匆匆出来。

直到离开翠鸣宫很远,安然才问清梦:“母后和若灵姑姑,都哭过了,你看出来了吗?”

清梦点头。

两个人眼睛那么肿,而且文皇后神情恹恹,话都不想说半句。

安然公主眯起眼睛:“肯定是被文锦茵气的!”

既然如此,母后为什么还要留她在宫里?

安然公主想了想,吩咐清梦:“你去打听清楚,文锦茵为什么还留在宫里!”

清梦不想去。

留就留呗,跟她们什么关系。

她劝道:“殿下,这是皇后娘娘的决定,咱们擅自打探,不好吧?”

安然瞥她一眼:“让你做什么就做!怎么,我的话不好使了?”

清梦忙笑,硬着头皮应下此事。

反正翠鸣宫,安然有自己的消息来源渠道。

但这件事还真难打听。

清梦好说歹说,折了近百两银子,才在第二天一早,知道了事情大概。

她回去一说,安然气的砸碎了一屋子的瓷器。

“我怎么不知道,她这么贱呢!”安然咆哮。

这事文皇后不能接受,但是还能控制情绪;安然就不行了!

她同文锦茵,一张床上睡大的。

如今,竟然

安然只觉着恶心。

她气的红了眼睛:“我就不该听她的话!”

或许文锦茵算计的不是杜筱玖,本就是她的父皇。

她是怕自己惹了杜筱玖,闹大事情,爬龙床的计划不能顺利进行,才哄自己是算计杜筱玖的。

安然公主觉得,自己就是个十足十的大傻瓜!

清梦也觉着不可思议,她说:“为这事,皇后娘娘不知怎么伤心呢。”

随便哪个女人都好,偏偏是文锦茵。

被亲人背叛的心情,可想而知。

安然公主气恼:“母后竟然还留着她!”

清梦忙说:“是万岁爷吩咐的,若灵姑姑亲去禀报了万岁爷,回来后才留住了人。”

安然公主踢开脚步的碎瓷器,在屋里来回走动,看什么也不顺眼。

她气呼呼的想,父皇真是糊涂了。

“不行!”安然怒道:“不能白白便宜了那个贱人,惹母后和父皇生嫌隙!”

母后听父皇的,父皇听谁的话?

上官太后?

她老人家巴不得母后和父皇出问题,好安排她那些长成人的侄女们进宫。

关键时刻,还是讲究血亲。

安然直接冲进了静太妃的延寿宫。

静太妃正发愁呢。

上官太后昨天的寿宴,多气派。

眼看着她都也快生日了,永明帝却像无事人一样,提都没提。

安然过去时,静太妃正跟益阳公主发牢骚:“到底谁是他亲娘?”

益阳公主满腹心事,也没听进静太妃的唠叨,端着个茶盏出神。

静太妃见了,更加生气。

她扬手就拍在益阳公主胳膊上:“你也一样!养那么多面首有什么用,好好嫁个人!

不想嫁人,就在面首里挑个喜欢的,生个孩子也行!”

一说起孩子,静太妃就伤心:“你说,你哥哥后宫的女人,怎么一个能下崽的也不行?

想先帝六个儿子,两个女儿,虽然不是太多,可也算兴旺!

还有你嫂子,假惺惺进献美人,却一个能怀上的也没有,一定是提前给人家喝了什么东西!”

当初她乘宠,可是一夜得子,儿子还做了皇帝。

整个大殿都是她的唠叨声,益阳公主蹙着眉,一言不发。

静太妃越说越气。

安然一阵风跑进来,直冲进静太妃怀里:“皇祖母!”

永明帝不怎么搭理安然,但是静太妃稀罕。

安然可是目前为止,她唯一的嫡亲孙女,长的又跟永明帝一模一样。

永明帝这儿子不贴心,可安然却会哄人高兴。

静太妃捧起安然的脸,左右一瞧,心疼的说:“哎呦,谁欺侮本宫的宝贝孙子了,皇祖母替你教训她!”

按说,静太妃只是太妃,当不起安然一声“皇祖母”。

但她爱听,安然就在延寿宫可劲儿的喊。

喊的静太妃心花怒放。

安然刚要说话,余光突然瞥见益阳公主在。

她立刻从静太妃怀里挣脱出来,站直了身子。

这个姑母,比静嘉姑母厉害,动不动就训斥她。

安然从小最怕的,就是益阳公主。

益阳公主见她一来,静太妃就没了刚才的怨气。

她松一口气,可算解放了。

益阳公主站起身:“安然陪你皇祖母说说话吧,我还有事,先出宫了!”

安然行了一礼,强笑了一下。

静太妃搂住安然,冲益阳公主说:“赶紧滚吧,都不如我宝贝孙女可人疼!”

等益阳公主走了,安然才重新换了副哭脸:“皇祖母可要为安然做主!”..

静太妃见她是真哭,急忙问:“不着急不着急,孩子,你慢慢说!”

等安然将事情经过讲完,静太妃的表情很是精彩。

上官太后寿宴,最后不欢而散,静太妃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但之后的事情,她竟然不知道!

静太妃问道:“你说,文锦茵那妮子,上了你父皇的床?”

安然愤愤然:“我和母后真是瞎了眼,没看出来她是个忘恩负义、贪慕虚荣之辈!

为了自保,她竟然还谎称,自己是容易受孕的体质,哄骗父皇将她留下!”

“容易受孕?”

静太妃本不喜欢文锦茵,总觉着这丫头心眼不正。

但是听到安然说的话,她心思活动了:“真有年长的嬷嬷,说她是容易受孕的人?”

想想也是,文之水有特殊癖好,还生了一儿一女,他本身庶兄弟也多。

或许,多子多孙是家族遗传?

静太妃又一想,也不对。

怎么文皇后就只生了一个女儿?

安然还指望静太妃替她出去,见其神色变化,一会儿高兴一会儿生气。

她心不觉有些慌,扯着静太妃的袖子道:“皇祖母,您说话呀!”

静太妃一拍大腿:“这事确实不能惯着,走,本宫亲自去翠鸣宫!”

正文 405你太嫩了! 文皇后最近身心疲倦,连床也不想下。

她早几年就免了那些后宫嫔妃的每日问安,此刻倒是少了许多口舌麻烦,可以尽情卧在榻上唉声叹气。

她即厌恶文锦茵爬龙床,又从心底期盼这次,能真给永明帝诞下龙子。

毕竟,文锦茵肚子里出来的,好歹有文家一半血脉。

总比别的女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强。

以后登基,还可以继续照顾文家。

文皇后辗转反侧,愁闷的连饭也吃不下了。

听到静太妃这个时间过来,她心里更加的暴躁。

这个婆母,出身寒微,做事一向不着调,能活到儿子成了皇帝,真是大楚一大奇迹。

对方到底是永明帝生母,碍着孝道,文皇后也得爬起来出去迎接。

何况,如今危急关头,文皇后需要静太妃的支持。

她急匆匆梳妆打扮好,出来大殿。

静太妃正坐在大殿里,东瞅瞅,西瞧瞧,看什么都生气。

这还是她头一次来翠鸣宫。

永明帝对她疏远,静太妃心里不得劲儿,但也没有太伤心。

因为在上官太后的永寿宫,静太妃瞧着那布置远不如自己延寿宫奢华。

她觉着,永明帝态度是做给外人看的,其实暗地里将私库里的好东西都留给了自己亲娘。

然而今天一来翠鸣宫,静太妃才发现,宫里的好东西太多了。

她的延寿宫,跟这里比起来就是个破落户!

等文皇后出来,恭敬的向她行礼时,静太妃脸上就不太好看。

她翻了个白眼:“你皇后做的稳当了,这架子越摆越大,倒是让本宫这个长辈等你好一会!”

文皇后本就忐忑,咋一听静太妃讽刺她皇后做的稳,心顿时突突跳的迅速。

她迅速扫视了一眼,立在静太妃身边的安然。

今天婆母和女儿一起造访,莫不是宫里出了什么事?

文皇后稳了稳心神,挤出一个笑来:“儿媳自昨日起,身子就不妥帖,不知道母妃这时候过来,因此起来的迟了,还请母妃恕罪。”

一口一个“母妃”,好像怕静太妃不知道自己没做上太后似的。

静太妃脸更黑了!

安然瞧这祖母和母后两人之间,剑拔弩张,很是紧张。

她伸出手,悄悄扯了扯静太妃的袖子,提醒她来的目的。

因为以前也是这样,静太妃明明找文皇后是有正事,最后都不知道为什么,整场对话都是琐碎和唠叨,反而把正事给忘的一干二净。

安然怕今天也是如此。

好在静太妃今天带着脑子来,安然一拽她袖子,立刻想起了正事。

她好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之情,问道:“皇后,你家侄女到底怎么回事?”

文皇后心中一凝,不自觉的立直了背。

以静太妃的手腕,打听翠鸣宫的事情,估计没那么灵通。

文皇后第一时间瞪向安然。

安然丝毫不觉自己有错,脸色愤愤,很为文皇后打抱不平。

文皇后暗自气恼,安然又是如何知道内情的?

静太妃见她不答话,又是哼一声:“别瞪安然,你们文家不要脸,跟安然可没关系!”

静太妃出身低微,以粗使宫女的身份上了龙床,所受的教养有限。

从她嘴里说出的话,远不如其她内命妇中听,甚至还有些刺耳。

文皇后按住眼角,压制着心里的怒气。

她说:“母妃言重,文家要脸,奈何万岁看上了呢。”

静太妃“腾”站起身,挑着长眉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说本宫儿子是好色之徒?

你也不想想,他若是好色,王府的时候早就莺莺燕燕一大推,会只守着你一个?

倒是你这个皇后,左一个美人,右一个美人的进献,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还好皇儿能克制,没被你带进沟里!”

静太妃气的脑壳子疼,说话的声调越来越高,最后几句话都是吼出来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好侄女打的什么主意!

眼看着她年纪一天比一天大,镇南侯不想着赶紧给她找个女婿,还死皮赖脸留在宫里住着;

感情是外面的儿郎看不上,心大的想爬龙床!”

大殿里还有众多的宫女内侍,静太妃不管不顾,自己骂了个痛快。

没想到她反应如此激烈,安然的脸都绿了,急急忙看文皇后眼色。

文皇后早上没吃饭,本就是气的身体发虚。

这会儿被静太妃一骂,更是气的身体颤抖,摇摇欲坠。

若灵匆忙将大殿里的宫女内侍,全驱散到了外面,并把门紧紧关上。

静太妃冷笑:“有脸做事,还怕人知道,关个屁的门!”

她一气,直接蹦出了粗俗不堪的脏话。..

文皇后受不了:“母妃,一大早您跑儿媳这里,就为了羞辱我吗?”

先帝瞎了眼,竟然看上这样粗鄙的女人,还让她活这么久!

文皇后望着静太妃那张年近不惑,依旧艳丽的脸,娶妻娶贤,这话当真不假!

静太妃道:“本宫吃饱了撑的羞辱你!文锦茵在哪里,本宫要将她带走!”

说出这句话后,静太妃整个心情大好,脸色更加的明亮。

文锦茵如果真是容易受孕的体质,她可得派个人,每日三餐精细的供着。

万一真怀了龙子呢?

静太妃自认为,女人最了解女人。

文皇后被侄女爬了床,心里不定堵成什么样,哪里会好好照顾文锦茵?

安然听到静太妃的话,总感觉哪里不对。

她问道:“皇祖母,将那个小贱人撵出去便是,您带她走干什么?”

这也太费劲了。

静太妃心虚,不做声。

文皇后那一瞬间,却突然明白过来。

自己那个傻女儿,怕是被人当作了马前卒。

文锦茵,当真是好算计!

她哈哈一阵嘲笑:“母妃既然愿意带她走,儿媳巴不得呢!”

文皇后当即命人去喊了文锦茵。

然后她又对静太妃说:“既然母妃不放心,愿意替儿媳照顾侄女,儿媳身为晚辈,哪里敢说个不字?”

安然终于明白过来。

她猛的转身,不可置信的看着静太妃:“皇祖母,您骗我!”

对方一直的态度,都让安然误以为,她是来责杖文锦茵,将其撵出宫去的。

文皇后一旁恨铁不成钢:“安然,以后做事先动动脑子!

你皇祖母成天盼孙子,一听到文锦茵有可能怀上龙子,她管什么姑母侄女的!”

后宫本就藏污纳垢,静太妃在这里生活几十年,会在乎什么伦理道德?

她只关心有个孙子,来继承她儿子的皇位!

文锦茵也深知这一点,才利用无知的安然,向静太妃透漏了一点消息。

果不其然,静太妃一听,就匆匆来“解救”人了。

但是,在皇后眼皮子底下耍手段,文锦茵嫩了些!

正文 406聪明反被聪明误 文锦茵很快就被请了出来。

她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给静太妃和文皇后,分别行了大礼。

静太妃担心她真的一夜得子,对方行礼的时候,差一点就亲自过去搀扶。

等手伸到一半,她才想起自己身份,忙又缩了回去。

文锦茵行完礼,静太妃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说:“你小小年纪,心倒是挺大!

不过既然伺候过了万岁,按理也该给你个封号,等本宫想好了再说吧。”

文锦茵心里暗喜,但面上却很惶恐:“臣女做下此等大逆不道的事,哪里敢要封号。”

文皇后一旁,咬碎了后牙槽。

安然怒道:“文锦茵,你这个贱人,装什么装;你若是没有怀上龙子,到时候看你如何收场!”

她能怎办?

她也很绝望!

原以为静太妃会帮她,哪里知道自己太天真。

如今文锦茵已然成了父皇的人,安然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

她恨死了厚脸皮的文锦茵。

也恨死了自己上对方的当,真的将消息告诉了静太妃。

安然气的两眼通红,眼泪呼呼往下落。

静太妃心思被拆穿,也不费劲装模作样了。

听见安然呵斥文锦茵,她怕惊吓了自己的宝贝大孙子。

静太妃黑着脸训安然:“别咋咋呼呼的,一点公主的样子也没有;回头本宫给你多派几个教养嬷嬷,好好学学规矩!”

那样,安然就没时间找文锦茵的麻烦了。

安然捂着脸,哭着就跑出去了。

路过文锦茵身边,她故意狠狠撞了对方一下。

静太妃紧张的整个身体都绷直了,万一撞没了大孙子可怎么办!

文锦茵迅速抬头,看了看静太妃的反应,然后又赶紧低下头。

她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处,勾了起来。

蠢笨的安然没有让她失望;盼孙子的静太妃,也没有让她失望。

如今静太妃插手,姑母再想将她禁锢在翠鸣宫,使什么去母留子的诡计,怕是不能了!

文皇后面色冷静,恭敬的将文锦茵送到静太妃手上。

等静太妃等人一离开翠鸣宫,她立刻吩咐若灵:“摆架,去神龙殿!”

神龙殿是永明帝的寝宫。

今天休沐,算算时间,永明帝估计也刚起来,正吃早膳。

文皇后不等人通报,直接就进了神龙殿。

永明帝果然正在用膳。

文皇后惊讶的看着膳桌另一端的那个人:“平津侯这么早就进宫了?”

宫门开合,都有规定的时间。

算算时辰,现在开了才半个时辰吧?

平津候还能从容的坐下陪皇帝用膳,那么他,来的也太早了些!

平津侯早在她说话的时候,就已经起身行礼。

永明帝眉头紧皱,不高兴的问:“皇后来干什么?”

文皇后这才朝着永明帝叩首行礼,张了张嘴,却又瞟了眼平津侯。

永明帝一时没了吃饭的胃口,一挥手:“撤了吧!恒之,你也出去。”

平津侯又朝文皇后简单的行了礼,随着撤早膳的内侍退了出去。

文皇后目光闪了闪,等殿里人全撤下,她直接跪在了永明帝面前。

永明帝一愣:“你干什么?”

文皇后流泪说道:“文锦茵坐下那等羞耻的事情,是臣妾管教不严,求万岁责罚!”

“……”

永明帝没想到,文皇后竟然为此事,亲自来请罪。

他望着文皇后那张不到一天,就极为憔悴的脸,一时有些恍惚。

半响,永明帝才低沉的问道:“皇后是因为文锦茵的事情,心里吃味了?”

文皇后呆了呆,也想不出对方竟然问出这样的话。

吃味?

身为后宫之主,最不该的就是心胸狭窄,拈酸吃醋。

文皇后自认自己入主中宫之后,这点做的一向好。

她正了正脸色,说道:“能为万岁开枝散叶,臣妾求之不得;若万岁真的看上她,那是镇南侯府的荣耀。”

文皇后低着头,根本没有主意到永明帝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之情。

她继续说道:“只是万岁让臣妾悄悄养着她,不知为何静母妃得知了事情,过来将文锦茵带走;

臣妾辜负了万岁叮嘱,甘愿受罚!”

永明帝听完,冷笑两声:“原来,皇后是来告状的!”

文皇后眼皮直跳:“臣妾是来请罪的!”

永明帝往椅背上一靠,慵懒的说道:“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他根本没表明对此事的态度。

文皇后摸不清他的心思,但却感觉到了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气。

她怕再僵持,永明帝一怒之下,降罪文家。

文皇后站起身,却没有马上走。

她环顾四周,关切的问:“万岁最近一个人住在神龙殿?”

永明帝的脸更冰了:“你可以让文锦茵来侍寝!”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文皇后忙说:“臣妾只是想关心一下万岁。”

永明帝猛的起身,照着文皇后的脸就甩了下袖子:“若真心关心我,就少来神龙殿,没得让朕没有胃口!”

文皇后脸色顿时煞白,连着后退了两步,不可置信的盯着永明帝。

这是永明帝第一次,将厌弃她的心思表露出来。

文皇后心里一阵悸痛,捂着胸口,慢慢退到门口。

“既然万岁不喜臣妾,臣妾……”文皇后也是有自尊的,她咬着牙说道:“臣妾告退!”

望着文皇后仓皇逃走的背影,永明帝下意识朝前跨了半步,到底没有追出去。

半响,他恼怒的喊了宫人进来:“传旨,将文锦茵从延寿宫带出来,送进仪灜宫!”

宫人惊讶。

仪灜宫是前朝妖妃的居所,后来大楚皇帝改朝换代,入主皇宫。

历代皇帝后妃,都认为仪灜宫是不详的地方,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渐渐的,仪灜宫年久失修,成了冷宫一样的存在。

宫人犹豫着问道:“万岁,需要派宫人伺候吗?”

永明帝不耐烦:“饿不死就行!”

宫人当即明白,忙领命而去。

可怜文锦茵在延寿宫还没高兴多久,就被永明帝的人,直接丢进了仪灜宫。

她倒是想出去喊屈,可是被派来的两个老宫人,又聋又哑,紧守着宫门不放她出去。

静太妃亲自去神龙殿找永明帝,却连对方的面都没见上。

她转头一打听,知道文皇后去过神龙殿,认为是她打小报告。

静太妃又去翠鸣宫,狠狠闹了一场。

文皇后却面无表情,任静太妃奚落,一点争辩的意思也没有。

面对这样的木头,静太妃骂着骂着,自己都觉着没意思。

静太妃败兴而归,临走将翠鸣宫大殿里一座珍贵的梅子青玉壶春瓶,顺手捞走。

文皇后装作没看见,静静等到丁一回来。

然后,她问:“查了没有,平津侯什么时辰进的宫?”

正文 407入坑 丁一回答:“回娘娘,昨个儿平津侯陪着万岁爷说话晚了,万岁将他留宿在了神龙殿!”

文皇后扶着案几的手,不觉重了几分。

她又问:“那些后妃美人,最近可有侍寝?”

丁一沉默了一会儿,说:“万岁很久没有招人侍寝了。”

他回答完,就等着文皇后下一个问题。

然而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文皇后也没有动静。

丁一担心的抬起头,看到对方望着脚尖出神。

他试探着喊了一声:“娘娘?”

文皇后目光一闪,突然笑出了声。

只是这笑,着实苦涩。

她缓缓张口:“文锦茵,可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到底是多年夫妻,文皇后很了解永明帝。

永明帝不是个有野心的人,但却很有主意。

他都吩咐了,让鸣翠宫悄悄安置了文锦茵,那意思就是不要声张。

然而文锦茵,却脑补过渡,以为文皇后要害她。

她算计着安然的性格,惊动了静太妃来救她出去。

却不想这么一来,她爬龙床的事情,就会曝光。

这正是永明帝所不愿意的。

文皇后去神龙殿,一半告静太妃的状,一半也是反将文锦茵一局。

这下好了,仪灜宫是个好地方,文锦茵好好在里面呆着吧。

之前文皇后不理解永明帝为什么这么做,现在倒可以解释了。

那是,怕有人不高兴呀!

若灵没有想那么多,反而替文皇后高兴。

她说:“娘娘,万岁心里还是看重您的。”

文皇后只是跑去神龙殿哭诉了一下委屈,永明帝立刻替她出了气,连静太妃也挡在外面。

文皇后闻言,苦涩一笑。

那人,哪里是为了她。

她想过很多种,永明帝没有子嗣的可能。

却独独没往平津侯身上想。

“深宫真是寂寞。”文皇后深吸一口气:“丁一呀,你去传几个外命妇进宫,陪本宫说说话、解解闷。”

寿宴风波之后,文皇后跟无事人一样,不时招一两个外命妇进宫。

说的最多的,就是儿女亲事。

有心的外命妇,慢慢发现宫里宫外,都没有了文锦茵的影子。

倒是安然公主,偶尔陪着文皇后出来坐坐,却沉静许多。

这一天,大家又是坐在一处。

文皇后召进宫的,不止是文家一系,也有平津侯太夫人这种德高望重的。

平静侯太夫人在家里,也实在无趣的很。

贺丹云中馈主持的很好,平津侯太夫人一颗心全在平静侯的亲事上。

她听说文皇后最近热衷给人说亲,成天叫一群外命妇,研究谁家有适龄姑娘和二郎。

因此今天,文皇后一召,平津侯太夫立刻就进宫来了。

她也想广撒网多捞鱼,为娶儿媳妇操碎了心。

有夫人,说起定北王府的杜筱玖:“郡主也有十五了吧,该定亲嫁人了,也不知道定北王府会挑个什么样的女婿。”

平静侯太夫人没有多想:“那个长兴伯,不是成天去定北王府吗?”

安静的坐在文皇后身边的安然公主,猛的抓紧了自己的衣袖,耳朵立刻竖了起来。

那位夫人笑言:“长兴伯是常登门定北王府,但是从来都是世子出来接待,郡主可一次也没见过!”

平津侯太夫人因为着急儿子人生大事,还真没再多关注过已经成为郡主的杜筱玖。

她听人这般说,皱起眉头正要询问。

安然公主却突然插嘴:“她不是喜欢长兴伯吗,怎么会舍得不见?”

她的语气酸味太大,文皇后脸一凝,探究的目光立刻扫向安然公主。

安然公主情知自己失态,忙用手中团扇盖住半边脸,哈哈一笑。

“这不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情吗?”她掩饰的说道:“杜筱玖和长兴伯,不清不楚住在一起那么久,又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

平静侯太夫人眉头皱的更紧:“那时候,大家都以为杜筱玖是萧家姑娘,连她自己也这么认为;

梁景湛虽然不承认自己跟梁家关系,但对外却称杜筱玖是其表妹;

两个表兄妹,那时候都没了父母,相扶相伴不是很正常吗?”

安然公主脸色一变,还要说话,却被文皇后一把按住。

梁家倒台,跟文家有牵连的事情,大家都还不知道。

听到平静侯太夫人说起长兴伯身世,当即有人质疑:“哎,你们说,长兴伯到底是不是梁家的后代?”

大家都没主意。

文皇后咳了一声,说:“罪臣之后,又有什么好承认!”

她没有证据,但直觉告诉自己,梁景湛就是梁家的残余。

文家现在不能自保,也顾不上梁景湛了。

她有意无意瞟了眼安然公主。

对方因为平津侯太夫人为梁景湛和杜筱玖说话,脸上有些没有压制住的愤愤不平。

文皇后心紧紧揪着,将脑子里可怕的想法死死摁住。

这时候,又一个夫人好奇:“若是定北王知道此事,又当作何想法?”

谁都知道,定北王府代代王爷,对皇室有一种执着的敌视。

随着她的疑问,连平静侯太夫人也陷入沉默。

长兴伯,想做定北王府的女婿,可能不是那么容易的。

哪怕杜筱玖和慕容王妃坚持,定北王也是个很难攻克的大关。

定北王呀,谁知道他又会如何想?

大殿里静默许久,文皇后才笑起来:“咱们讨论他们家干什么,还是说说自己的孩子。”

她转向平静侯太夫人:“本宫瞧着平津侯二十多了吧?”

平静侯太夫人闻言,心情立刻不好了。

是呀,二十多岁,放别人家,孩子都能扎马步了。

她说:“可不是吗,都二十多了。”

“平津侯天子近臣,少年得志,眼光可能有些高。”其中一个夫人,不冷不热的说。

当初她的大女儿,也同平津侯相看过。

那时候,她还是挺热心的,跟平静侯家联姻,多荣耀的一件事。

可惜平津侯死活不同意,害她女儿回去被人笑话许久。

好在现在女儿生活美满。

这位夫人眼瞅着平津侯太夫人为儿子婚事着急,心里别提多舒畅了。

文皇后也点头:“谁家姑娘,能嫁给平津侯,也是好福气;不过也要平静侯自个儿愿意成亲才对。”

众人都点头:“正是如此。”

文皇后见状,笑言:“这样如何,本宫选几个合适的姑娘,太夫人看着喜欢的,本宫直接赐婚。”

“对呀,婚姻大事本就要遵循父母之命”周围人都附和:“侯爷不主动,咱们自己做主!”

“没错没错,什么中意不中意,给侯府延续子嗣才是硬道理。”

“这话在理,当初咱们成亲也是父母决定的,还不是一样过一辈子!”

听着周围的人,随着文皇后一起往上架她,平静侯太夫人眼皮子跳了跳。

她这是,进了对方的坑呀!

正文 408龙阳之好? 平津侯太夫人回府后,越想越不得劲。

她问周围的人:“侯爷去哪儿了?”

下人答:“万岁一大早,就召了侯爷进宫。”

平津侯太夫人皱眉:“又进宫?”

前朝多少得宠的大臣,也没见皇帝成天招他进宫,比跟后妃的相处还多!

后妃?

平津侯太夫人眼皮一跳,捂着心口想起文皇后看她时,目光深处的忧虑和警惕。

当时她没多想,因为平津侯府和镇南侯府,本就不对付。

文皇后那么看她,很正常。

如今她为儿子亲事着急,再一多想,文皇后目光就不简单了。

平津侯太夫人一口气没提上了,捂着心口哎呦哎呦直喊疼。

贺丹云受惊,闻讯而来。

她见平津侯太夫人痛的难受,搀扶着她就吩咐左右:“快去拿哥哥的帖子,请太医入府!”

但是平津侯太夫人推开她,直说:“不见太医!哎呦,心口绞痛,找你哥哥来!”

贺丹云着急:“母亲,先叫太医吧,哥哥来了也不管事呀!”

然而平津侯太夫人,执意要见平津侯。

等平津侯匆匆回来,平津侯太夫人已经换了一身家常的衣服,躺在床上,额上还敷着快热巾帕。

他一愣,问一旁伺候的贺丹云:“他们不是说母亲心绞痛,为什么额上……”

平津侯还没问完话,太夫人一把扯下额上的巾帕,甩向了他!

“你管我哪里痛,我看见你,浑身上下,每一处舒服!”

贺丹云也看出来了太夫人的心事,同情的对平津侯摇摇头,带着屋里丫鬟出去。

平津侯弯腰拾起巾帕,然后坐在太夫人床前。

他心里,隐隐约约,也明白对方是装病。

为什么装病?

每年,太夫人都为他亲事,闹上一回。

因此平津侯也不着急。

他笑道:“母亲,您口渴不渴,儿子给您泡碗蜜水喝?”

太夫人想生气,想咆哮,想打人。

但一见这么懂事体贴的儿子,她又舍不得。

转念一想,今日不同往年,她脾气又上来了。

太夫人抓着平津侯的手,语重心长:“儿子,不是我这个当娘的逼你!

不想成亲就不成亲,可侯府以后的香火怎么办?

再说了,你不成亲,反倒成了别人攻讦你的借口,今天我……”

她将文皇后一群人的行为,向平津侯细细说了一遍。

平津侯脸色凝重起来。

最后,太夫人说:“反正,为了不让皇后势力插手你的婚事,你必须给我娶一房儿媳回来!”

平津侯垂头,想起文皇后竟然如此行为,心里有些厌恶。

太夫人一直观察着他的表情,见状又说:“儿子,自古伴君如伴虎;

你也是饱读史书的,知道历史上那什么邓通、董贤等人,最后有什么好下场?

咱们平津侯府,跟那些人不一样,是实打实的军功起家,哪怕你没出息,只要不惹事,就没人动你的爵位。”

平津侯哑然。

他抬头,看着太夫人愁眉苦脸、苦口婆心,心里又气又好笑。

平津侯说:“母亲,您成天胡思乱想什么,我跟万岁什么关系,您不知道?”

太夫人虎着脸说:“是呀,你是他的伴读、宠臣,可别人这么想吗?”

当初,先帝要给皇子选伴读,平津侯也在入选行列。

侯府不想陷入皇子之争,特意让他,去陪读当时还很透明的永明帝。

哪知道最后,永明帝做了皇帝呢。

平津侯府再上一个台阶,高兴是高兴。

可眼下这种情况,好事反而成了坏事。

太夫人捂着心口:“儿子,听娘的劝吧,你没那个心,挡不住那位有意思呀。”

不往上头想,还好。

一旦起了念想,太夫人控制不住自己。

后宫美人多,但没听说过永明帝特别宠幸谁。

该不是,他本就不喜欢女人吧?

太夫人担忧及了。

平津侯站起身:“母亲不要胡思乱想,若是身体实在不舒服,那就多歇息吧,回头我找太医开几幅安神的药来!”

说着话,他抬脚就往外走。

太夫人还没催婚成功呢,哪里肯放人。

她喊:“你这么急干什么,又往哪里去?”

“自然去宫里,告皇后的状!”平津侯话音没落,人已经跑出好远。

太夫人一听他还要进宫,眼前一黑,真的晕了过去!

这一次,侯府是真的人仰马翻。

等她再醒过来,天都快黑了。

一睁眼,床前只有自己的女儿守着。

太夫人气的手都发抖:“你哥呢?还在宫里?”

贺丹云见她醒了,忙擦了把眼泪,握住太夫人的手:“母亲,哥哥下午就回家了;

他怕再惹你生气,不敢过来,一直在院子里坐着呢。”

贺丹云怕太夫人不信,忙扬声喊道:“哥哥,母亲醒了!”

等了一会儿,平津侯果然走了进来。

太夫人搭眼一瞧,平津侯神色不是很好。

也不知道告状,告赢了没有。

真是输赢,都让人不放心!

她没说话,长叹一口气,别过头,眼不见心不烦。

平津侯撩袍子,跪下:“儿子不孝,让母亲担忧了!”

太夫人还是不回头。

贺丹云瞧瞧不善言辞的哥哥,又瞧瞧闹别扭的母亲,苦笑了一声。

她说:“母亲,万岁说了,哥哥不成亲,就不许他再进宫去!”

太夫人闻言,猛的回头:“为什么这么说?难道我儿惹了天子的怒气?”

贺丹云催促平津侯,让他赶紧解释。

平津侯说:“母亲,他没生气。”

贺丹云翻了个白眼,还不如不解释呢。

果然太夫人脸色,又变的土灰。

还“他、他、他”,难道不该尊称吗?

儿子语气这么亲切,难道天子的龙阳之好,是真的?

哎呦……心口疼!

太夫人摆摆手:“既然如此,你好好在家里呆着,明个儿我就出门寻合适的姑娘!

只一点,你不许再挑三拣四,找理由推脱,这次一定要成!”

再说了,娶儿媳妇,又是侯府宗妇,她也不可能给儿子挑不好的。

只是儿子和永明帝这个样子,娶哪家姑娘,哪家姑娘倒霉。

侯府,也不能害人家呀!

要不,从老家乡里,选个朴实点的姑娘得了。

可那又太亏平津侯的人才。

真是怎么都为难。

太夫人头又疼了!

正文 409忍不住 太夫人并没有立刻行动。

她能怎么办?

她也很绝望呀!

儿子不娶媳妇,她盼什么似的。

如今真到时候,她一点主意也没有。

你说,挑谁家姑娘合适?

不攀岩富贵的,她怕害了人家小姑娘;贪图富贵的,品行不好,怕对后代有影响。

所以呀,这儿媳妇不是那么好娶的。

平津侯太夫人,索性病个干脆,闷在屋里发愁。

平静侯也不开心。

突然闲下来,无处可去。

找同僚喝了几次酒,他也不乐意再出门了。

都是拍马溜须,瞧着没意思。

也不知道此时此刻,永明帝一个人在宫里,可曾感到孤单?

平津侯想起去找永明帝,说了母亲的担忧后,对方愧疚的表情。

他叹口气,提着一坛酒,来到花园凉亭下,就着满池子的荷花饮酒。

当烈酒入喉时,平静侯心中有一种破裂的声音。

脸上的笑,别人看的到。

心里的伤痕,谁又能懂呢?

半坛子酒下去,平津侯的眼神,反而越来越清明。

贺丹云立在廊下,看到的就是平静侯这么一副,落寞的背影。

她是不信哥哥跟永明帝之间,有什么不可描述的关系。

是因为母亲太过担忧,才会过度解读哥哥和永明帝关系。

她点头示意身后的丫鬟留步,自己走向凉亭。

“哥哥。”

一声清脆的呼喊,让平津侯回首。

见是妹妹,他又平静的转过头来,继续饮酒。

贺丹云伸手按住酒坛,说:“若母亲一直没给你找到合适的人选,难道你要一直闷在家里饮酒?”

平津侯轻轻挪开她的手,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举起来,望着手中夜光杯,苦笑一声。

小时候同永明帝,偷看话本。

两个人最爱的一本,是从某个破落宫殿里翻出来的。

没有书名,没有波澜壮阔的场面,也没有刺激惊险的情仇。

有的,只是几个朋友之间,单纯且快乐的生活。

他们生活在江湖之中,也为五斗米发愁,也曾深冬没有饭吃而挨饿。

但是他们快乐。

虽然不知道明天干什么,但今天就是快乐。

想喝酒就喝酒,想放声笑就放声笑。

哪怕什么也不说,朋友之间也有一种温暖在。

平津侯,真是羡慕那种生活,羡慕那种朋友之间的义气。

他同永明帝之间,也曾经单纯的快活过。

可惜那件事发生后,快乐就离他们远去。

平静侯目光暗淡,默默将夜光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贺丹云,当然不懂他心里的想法。

父亲与母亲关系不好,作为女孩子,心思更加敏锐。

贺丹云从小,就不爱往父母的院子去,反而喜欢跟在哥哥屁股后。

两个人之间,年岁间隔大,相差六岁。

哥哥进宫伴读,偷跑出来给她送宫里的点心。

贺丹云还记着,当时跟在哥哥是身边的,是个笑起来周围景色全黯淡无光的少年。

后来,她才知道,那是大婚前的永明帝。

记着永明帝成亲的最初几年,哥哥领着她去过王府。

孩子的眼睛,最为明亮。

贺丹云觉着,那时候的永明帝,脸上是一种幸福的红光。

反而还是新人的文皇后,虽然嘴角上翘,但眼底满是不耐烦和不甘心。

后来两个人关系变差,也是可以预料到的事情。

她叹口气:“哥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既然万岁让你成亲,你……当高兴才对!”

成了亲,有了嫂子,哥哥的某些想法,大抵能变吧?

比如,那太理想化的朋友义气?

平津侯没说话,握着夜光杯的手指,关节发白。

贺丹云耽误太久,廊下的丫鬟看了看天,走过来催促:“姑娘,时辰不早了,咱们还出去吗?”

贺丹云还没说话,平津侯问:“你打算去哪?”

贺丹云说:“筱玖又研制出一种新点心,邀我过去品尝。”

“哦”平津侯说:“不要总吃别人的,去别人家也别空手,不要随意同人争执。”

贺丹云笑:“知道了,平时不说话。这会儿,你倒是唠叨的跟老妈子似的。

这一点,你倒是跟长兴伯停像,哪怕筱玖不见他,每天也拉着齐喧世子,唠叨半天。”

男人唠叨起来,比女人还可怕。

贺丹云打了个冷颤,赶紧催丫鬟跟上。

平津侯却若有所思,坐在凉亭想了一会。

等贺丹云上了马车,使出侯府时,发现平津侯也牵了马跟出来。

他说:“许久未见长兴伯,我跟你一起去,许能见上一面。”

齐喧最近都快烦死了。

天知道杜筱玖和梁景湛两个人,犯什么毛病呢。

最近几天,两个人的表现,颠覆了他之前的刻板印象。

杜筱玖应该是古灵精怪、调皮可爱的吧?

结果人家成天守在慕容王妃身边,笑不露齿、温婉体贴,对待下人也是如沐春风。

瞬间将齐喧比成了个渣渣的不孝子。

再说梁景湛,以前多本分一孩子呀。

让他想想,用什么词形容?

嗯……

少年老成、稳重老练、不苟言笑、缺乏朝气,老气横秋……

打住,打住!

后面两词好像贬义了。

反正齐喧不喜欢之前的梁景湛。

当然现在的梁景湛,他也不喜欢。

齐喧嗑完瓜子,将手心里残存的瓜子皮拍了拍。

余光一瞥,梁景湛鼻子抽了抽,一脸的生无可恋。

对方的手在袖子里掏啊掏,半天也没掏出什么,眉头却纠结成了一个大疙瘩。

齐喧咳了一声,伸手捞桌上的茶杯。

结果一个没留神,将水壶碰歪了。

这茶室里,就他跟梁景湛两个人。

青山和双瑞,被打发出去,自己玩去了。

无人帮忙,齐喧只能自己扶正水壶,洒落在桌上的一滩水迹,他顺手将桌上的瓜子皮盖了上去。

不流的到处都是,就行!

梁景湛这下子,真的忍无可忍了!

刚才他就强行克制着。

筱玖不喜欢他太干净。

这是病,得治!

所以他忍呀,忍的心里难受,也得忍。

面前可是小舅子呀,不能得罪。

结果齐喧,所作所为简直是在拿小刀,戳他的眼睛、戳他的心。

眼不见为净吧,心里有裂痕,忍不住!

梁景湛“咻”一声,终于从袖子里掏出帕子。

正文 410八卦之地 梁景湛用帕子护着手,将瓜子皮全兜起来放进墙角的垃圾桶。

然后,又仔细将浪迹的桌面,一点一点擦拭干净。

帕子最后的归宿,自然也是垃圾桶。

做完这些,梁景湛神奇的从袖子里,掏出一盒玉膏,挑出一点搓在手上。..

再然后,他又从袖子里,掏出一条新的手帕,小心的将手擦干净,连手指缝都没放过。

将桌面收拾干净,梁景湛的表情,终于舒服了。

但齐喧的眼珠子,惊讶的都快掉在了地上。

长兴伯呀长兴伯,你竟然是这样的长兴伯。

丫不是山匪吗?

山匪都这么讲卫生的吗?

换他是姐姐,也不搭理这种人呀!

在一起生活太有压力了。

衬的女人,邋遢的不像个女人呀。

齐喧摸着下巴,瞪圆了眼睛看梁景湛做这一切。

他好像有点明白,杜筱玖最近,为什么总躲着梁景湛不见面的原因了。

“长兴伯,你跟着我干嘛?”齐喧忍不住:“姐姐不见你,你立在门口等呀,用你的诚心打动她!”

跟着他有什么用?

好不容易起个大早,跑到广聚轩来喝杯茶,不就是为了躲梁景湛吗?

结果,人家直接找这里来。

齐喧垮着脸,不解的看着梁景湛。

梁景湛清了清嗓子,说:“我也是凑巧过来,正好碰到喧弟你,都是一个人来,拼个桌不寂寞。”

呵呵,杜筱玖若是像之前那么亲近他。

他有病,天天对着齐喧这张愁眉苦脸!

齐喧嘴角一抽,信了他“凑巧过来”的邪!

突然喧弟、喧弟的喊,八字没一撇,套什么近乎!

屋里突然安静,只有齐喧“喀嚓喀嚓”嗑瓜子的声音,像小锤敲在梁景湛心头。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不看又被吐满瓜子皮的桌子。

忍。

必须忍!

这是病,得治!

要不娶不到媳妇。

广聚轩,是京城奇闻异事聚集地。

天气逐渐炎热,雅间窗户全部打开,说话声音若是高点,隔壁听的一清二楚。

他们两个人不说话,就显出旁边的声音来。

“你听说没有?文家那位大姑娘,被皇后给关起来了!”

“哪来的消息,说不定是天气太热,在家消暑呢。”

“她就是个爱热闹的,哪舍得闷在家里消暑。再说,镇南侯床上卧着,都是如意夫人近身伺候,侯府那些亲戚都说没见过这个亲闺女。”

“镇南侯还没醒?”

“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镇南侯作孽太多,报应呀报应!”

“现在也报应到孩子身上了!”

几个夫人叽叽喳喳,从文锦茵歪到了文之水的特殊癖好上。

齐喧嗑瓜子的动作,变的特别慢,竖起耳朵听隔壁动静。

梁景湛垂着眼睑,稳稳喝茶。

“我听到另一种说法,听说呀”

隔壁声音突然小了下去,只有各位夫人一惊一乍的呼声。

齐喧气的将瓜子往桌子上一撒。

这些人怎么回事?

要么一直小声别让他听见,要么一直大声让他听个全。

这吊人胃口,算什么!

他心里跟被猫尾巴挠了似的,痒痒的不行。

好想过去听。

可想起以前在广聚轩,因为听闲话,他还跟几个小姑娘打过架。

现在隔壁是夫人,齐喧想了想,觉着自己挠不过那些夫人,只好作罢。

一回头看见梁景湛,齐喧心里一动。

他凑过去,压低声音:“哥,亲哥,镇南侯是你整昏的吧?”

梁景湛眼皮动了动,“嗯”了一声。

其实,是慕容王妃派出去的影卫,将文之水给打伤的。

既然齐喧不知道,梁景湛就领了这个功吧。

攻略媳妇第一步:让小舅子刮目相看!

果然齐喧眼睛亮起来,对梁景湛竖起大拇指:“厉害厉害,早听说文之水那人不是东西!”

梁景湛耳根一红,心里对冒领功劳,还有点不好意思。

齐喧又问:“哥,你是怎么从一个小山匪,成长为颇有建树的武将的?”

太佩服了有没有?

他也想变的优秀。

之前杜筱玖训他,说齐喧认为自己不优秀,原因是定北王没有将资源给他,这个观点是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

齐喧回去仔细想了想,自己一事无成,跟散漫的性格,有很大关系。

瞧人家梁景湛,山匪呀!

他是诚心想请教,问完后见梁景湛面色一凝,忙解释:“哥你别误会,我是真的很佩服你。”

梁景湛当然不会跟他一般见识。

自己的所学,都是从梁家累积的。

若是换成两位哥哥重生,做的一定比他更好。

想起梁家的亲人,梁景湛目光变的黯淡。

齐喧以为自己说错话了,正要张口再解释,突然听见隔壁几位夫人又惊呼起来。

“你说平津侯睡了文锦茵!”

“小声些,我这也是听人说的,你们别往外传。”

“不传不传,你快说!”

“听说呀,文锦茵给长兴伯下药,结果被那位郡主给识破,直接打晕了对方;

然后平津侯上钩了,万岁震怒,将文锦茵关进了仪赢宫,让平津侯最近不要进宫,躲躲风头。”

“”

“不该是,让文家和平津侯府联姻吗?”

“你傻呀,万岁对文家什么态度,对平津侯什么态度,你看不出来?”

齐喧听的长大了嘴巴。

这个消息劲爆!

“这位夫人,看来宫里有人。”梁景湛没头没脑,突然冒出一句。

齐喧立刻转向他:“哥,你也知道?”

梁景湛迟疑一下,才点点头。

刚才那位说话的夫人,知道的不少,可惜半真半假,离真相总差那么一点。

齐喧兴奋了,立刻起身将这边屋子的窗户全关上,然后挨的梁景湛特别近。

“哥,是真的吗?文锦茵和平津侯,这两个人”

齐喧两根大拇指,做了一个凑对的手势。

梁景湛说:“文锦茵被关是真的,可跟平津侯没关系。”

齐喧两眼红光:“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在宴会上被慕容王妃匆匆寻了去,然后就是抱着威震天去长兴伯府。

齐喧知道的,跟慕容王妃知道的一样多。

具体如何,却是一点也不知情。

梁景湛摩挲着茶杯口,慢慢说道:“这个,我不能告诉你!”

齐喧:“”

想掀桌!

正文 411就不告诉你 其实,梁景湛知道的也不是太清楚。

平津侯和永明帝,是同时出现在池塘边。

听杜筱玖说,两个人前后脚进了芳华小筑。

这两个若是一起……

画面太美,无法想象。

永明帝和平津侯两个人有什么不可描述,梁景湛还信些。

宫里的事情,他打听不出来。

不过那位夫人说文锦茵被关起来了。

梁景湛猜着,一定是出了事情。

她们又往平津侯身上猜,那么说明,出的事情跟男人有关。

梁景湛觉着屋子闷,起身将窗户重新打开。

隔壁声音还在窸窸窣窣,却听不大清楚了。

广聚轩远离西街繁华商圈,却是各国驿馆往来西街的必经之地。

窗户一打开,梁景湛就看见有商家出入北齐太子戕仪所在的驿馆。

初时他没在意。

这次上官太后大寿,来了不少邻国使臣。

寿宴之后,他们也没急着回去,四处逛逛风景。

临走,买点伴手礼带回去,也属正常。

只是一个两个商家,在正常范围内。

呼啦啦来了许多,个个都带着一车的东西,就太扎眼了。

梁景湛不禁多看了两眼。

越看越奇怪。

齐喧见他立在窗前,迟迟不动,好奇的过去探头。

“你瞧人家北齐太子,置办聘礼就是真心实意。”齐喧斜了梁景湛一眼。

言外之意就是:老上门围堵没用,直接求娶多好!

也省的连累着他,也被骚扰。

梁景湛凝视着驿馆放心,皱眉:“聘礼?”

寿宴上,戕仪说过此行目的,为的是娶一个大楚的太子妃回去。

永明帝,当时并没有立刻答应。

那戕仪这聘礼,又是为了谁?

联想之前那些夫人的话,和自己打听出来的一点消息。

梁景湛脑子里白光一闪,瞪圆了眼睛。

他扶着窗棂的手,紧紧拳在一起。

文锦茵莫名其妙的算计,他现在终于对上了!

那个可恶的女人,竟然想算计着杜筱玖,嫁到北齐去。

别说定北王不会答应。

若真被她成功,梁景湛第一个就是杀了她,然后带着杜筱玖远走高飞!

文锦茵呀文锦茵,文家……

梁景湛突然转身,朝门口走。

齐喧唬了一跳:“哥,你又干嘛去?”

梁景湛说:“帮忙回去告诉你姐姐,最近我有事情,先不登门了。”

“……”啥意思这是?

追媳妇追一半,还兴跑路的?

齐喧晕晕乎乎。

他回到家,看见八卦中心人物平津侯坐在大厅,立刻清醒。

齐喧问:“你又干嘛来?”

平津侯怔住,对方为什么问“又”?

他可是第一次登定北王府的门。

即便如此,平津侯还是起身,见过礼后答道:“我陪妹妹过来,在此等她一起回家。”

贺丹云来了?

齐喧双股莫名颤颤,打了个冷颤,就想溜。

双瑞却一把将其拽住:“爷,不能怠慢客人。”

平津侯是男客,王府里除了齐喧,还真没人陪他说话。

慕容王妃索性就没出面,将其凉在外面花厅,估计这会儿都忘了。

她能晾着平津侯,齐喧不能呀。

看不见还好,装不知道。

这看见了不是?

齐喧叹口气,硬着头皮留下来陪客。

可说什么呢?

齐喧跟纨绔玩不到一块,跟精英更玩不到一块。

说到底,他是个半吊子世子。

想到刚刚听到的消息,齐喧酝酿良久,终于鼓起勇气:“那个,侯爷不忙?”

平津侯一个人坐着本来自在,齐喧突然留下陪他,还真有点不习惯。

他“嗯”一声,埋头继续饮茶。

喝吧喝吧,喝的待会儿老跑茅厕!

齐喧想起之前在长兴伯府,被梁景湛死盯着,喝到腹胀上茅厕也见不到杜筱玖的时刻来。

生命真奇妙。

谁能想到,如今风水轮流转,换梁景湛来求他了呢?

明天他就这么办,让对方喝水喝到腹胀。

哎,不对!

梁景湛最近不上门了。

齐喧有些后悔,自己太单纯善良,没早想起以牙还牙的事情。

他瞟一眼平津侯,又问:“刚我路过驿馆那边,见北齐太子置办聘礼呢,难道万岁真将咱们大楚的姑娘,嫁过去?”

梁景湛是见了那些聘礼,才突然有事要做。

齐喧不知道是什么,他很想知道。

顺便也从这些精英的行为里,学点东西。

平津侯又是一愣。

世人都说定北王世子赤子之心,单纯直爽,跟其父亲完全两种人。

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对方连打听消息,都打听的这么堂堂正正,丝毫不拐弯抹角。

他笑了笑:“我闲在家里多日,还真不清楚此事。”

当然不能往外说!

齐喧:“……”

一个两个,都故弄玄虚。

哼!

好烦。

爷不伺候了!

齐喧直接站起身,闷着头又往外走。

双瑞拦不住,匆匆看一眼平津侯。

见其表情没有丝毫变动,双瑞一咬牙,立刻也跟了出去。

“爷您等等小子!”双瑞跟在齐喧后头,气喘吁吁。

齐喧头也没回:“你怎么不去陪那位侯爷,跟着小爷我干嘛?”

双瑞嘻嘻笑道:“这不是之前长兴伯来,王妃让你独当一面,出去接待嘛;

小子觉着,平津侯也是客人,回头王妃知道您冷落客人,又得骂您。”

齐喧眉毛一挑:“感情你是为小爷我好?”

双瑞连连点头:“那是,那是,小子不为爷好,能为谁好?”

齐喧撸起袖子:“瞧见没,被你肉麻一身的鸡皮疙瘩!”

“哈哈哈哈”双瑞能说什么,只能尴尬的哈哈笑。

反正定北王府在京里,属于谁也不鸟的主儿。

平静侯愿意呆着,就让他自个儿坐着吧!

齐喧和双瑞主仆,说说笑笑,竟然又来到广聚轩附近。

实在是齐喧在京城,只这里来的最多。

走着走着,就成惯性。

齐喧在广聚轩门口溜达了一圈,并没有进去,反而走向驿馆的方向。

都不告诉他,还不许他自个儿打听?

双瑞两眼一抹黑,根本不知道自己主子想什么。

齐喧往哪里去,他就往哪里跟。

两个人很快就来到戕仪所住的驿馆,然后蹲在对面观察。

他们奇怪的举止,立刻引起驿馆外侍卫的注意。

这些侍卫,全是戕仪从北齐带来的。

本来驿馆的安保,归大楚负责。

但戕仪是太子,强烈要求自己人保护他。

永明帝乐的不负责任,立刻将大楚的侍卫撤了出来,只在暗中监视。

齐喧还没蹲多长时间,驿馆方向就走来一个侍卫驱赶:“这里不是你们蹲的,往别处去!”

太子的侍卫,态度能多谦和?

齐喧脾气上来了:“这是我大楚的地盘,小爷我愿意蹲哪儿,就蹲哪儿!”

侍卫眼睛当即圆了。

我去,这是来找茬的呀?

正文 412打群架 贺丹云越来越喜欢杜筱玖了。

跟她在一起,不用费脑子想这句话什么意思,那句话什么意思。

很舒服。

她指着碟子里圆圆滚滚的点心,笑问:“这又是什么?”

杜筱玖似乎受她养母影响,总是有很多出其不意的点子。

不过杜筱玖的点子,都放在了吃上。

之前的小熊饼干,后来的海绵蛋糕。

现在又出了一个新点心。

看模样,圆圆滚滚,跟江南那边的糕点有点相似。

但是口感甜甜咸咸,内馅是一整个的咸鸭蛋黄。

杜筱玖笑眯眯地说:“蛋黄酥!”

“蛋黄酥?”贺丹云轻声重复一遍:“这个名字倒是符合它的内容。”

杜筱玖问:“好吃吗?”

萧文治给了她文萧两家构陷梁家的证据,外加娘留下的一叠纸。

他估计也没好好翻看过。

因为里面不只是武器图,还有几个点心的配方。

那些什么龙、米苏的,好麻烦,材料也不好找。

只这一个蛋黄酥,有猪油和蛋黄就好。

做出来,意外的软绵,不甜不腻,好吃的很。

见贺丹云喜欢,杜筱玖洋洋得意。

她介绍:“我准备放店里卖,就是只用咸蛋黄,蛋清扔了怪浪费的。”

贺丹云并不擅长烹饪,听她这么一说,也跟着犯愁。

两个头碰头,想了很多办法,都是纸上谈兵,全被厨娘给否认了。

正百愁不解的时候,小艾悄悄溜进来,面色有些焦急。

杜筱玖抬眼瞧见,若无其事的跟贺丹云又聊了两句,才找借口出去。

她问:“莫不是出事了?”

小艾忙点头:“双瑞鼻青脸肿回来,悄悄来寻我,说世子跟北齐太子打起来了。”

“……”说笑的吧?

杜筱玖皱眉:“定北王府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不怕!”

“双瑞说,世子没带侍卫。”小艾忙加了一句。

“……”是真的开玩笑呢!

杜筱玖头上三条粗粗的大黑杠!

她撸起袖子:“悄悄喊上侍卫,跟我走!”

欺侮她的人,北齐皇帝来了,也保证打的他认不清回家的路。

小艾忙按吩咐往外跑。

杜筱玖不大放心,又追加一句:“悄悄的,别惊动王妃!”

双瑞找小艾,就是不敢让王妃知道。

贺丹云听见她的喊声,也来到廊下:“有事?”

杜筱玖刚想说没有,脑子里灵光一闪。

拉着贺丹云,之后事情闹大,是不是还能多一层保障?

没有一起八过卦的朋友,称不上闺蜜;没有一起打过架的朋友,不是好兄弟。

杜筱玖立刻挽起贺丹云的胳膊:“北齐太子欺侮我弟弟,你去不去帮忙?”

贺丹云愣住:“北齐太子……欺侮……齐世子?”

她怎么那么不相信呢。

北齐太子疯了,在大楚的地盘欺侮定北王的儿子?

杜筱玖不解释,只问:“你去不去,不去你就先回家。”

“我去!”贺丹云来不及多想,先点了头再说。

杜筱玖笑了,就喜欢对方脑子一热的冲动,跟她太合得来了。

贺丹云一去,平津侯也被惊动。

听闻发生这等大事,他也坐不住了。

有他跟着,杜筱玖更放心。

这下捅破了天,也有大高个撑着了,不怕!

结果走到地儿一看,架已经打完了。

驿馆门口,横七竖八躺着十几个侍卫。

余下的侍卫,全聚在戕仪周围,将其护在中央。

另一边,齐喧跟双瑞一样鼻青脸肿,捂着脸立在梁景湛身后。

而梁景湛,玄色袍子上全是血迹,拿着帕子正仔细擦自己的双手。

齐喧指着戕仪:“刚才只是给你个教训,你等着吧!”

多亏了梁景湛,不,多亏了姐夫!

要是他来晚一点,齐喧都要被打到怀疑人生了。

杜筱玖带着一群的人过来,见状立刻询问:“齐喧,谁打你?”

梁景湛身子一僵,第一个反应不是扭头看杜筱玖,而是将手里的帕子迅速塞到齐喧手里。

看见姐姐来救场,本来挺激动的齐喧,一下子傻了眼。

这、这、这!

为什么把手帕塞给他?

杜筱玖一眼瞧见,差点没笑场。

当着这么多人,她只能装看不见,目光扫向对面。

被人保护起来的那个所谓戕仪,不就是她当初离京途中,跟她们抢房间的小白脸?

这下子不用问了,杜筱玖一挥手:“给我揍!”

戕仪见平津侯在人群中,以为是来说和的,哪知道上来,他的人又被一阵群打脚踢。

身边的侍卫,都是他从北齐精挑细选,武艺高强之人。

刚才被梁景湛一个人虐,已经很丢人。

现在定北王府侍卫一出手,更是连还手的力气也没有了。

“平津侯,我要进宫面见永明帝!”他在侍卫身后咆哮:“你们南楚,想挑起两国战争不成?”

杜筱玖混在一大群高个子侍卫里,趁着乱战,左钻右蹿,竟然到了戕仪跟前。

她上去就是一巴掌,直拍在戕仪脑门子上:“你奶奶的两国战争,本姑娘早看你不顺眼了!”

抢房间是吧?

报假案是吧?

揍她弟弟是吧?

整的她家梁景湛浑身是血,是吧?

她一下又一下,戕仪抱着脑袋高呼:“护驾护驾!”

他从小到大,都没这么狼狈过。

平津侯第一次直面杜筱玖打架,看的傻了。

知道杜筱玖虎,不知道这么虎啊。

他扭过僵硬的脖子,看同样傻眼的贺丹云,一字一句:“我算明白,你们俩怎么看对眼了。”

两个虎妞。

贺丹云捋好袖子,跃跃欲试。

平津侯一把按住她:“你离远点,别跟着胡闹!”

打架的是定北王府和长兴伯府,平津侯府没必要掺和进去。

回头闹上朝廷,他都没办法偏帮。

戕仪的几个侍卫朝杜筱玖围过去,其中一个的手离杜筱玖胳膊只有一寸远。

杜筱玖放了戕仪,将其往侍卫怀里一推,轻盈一跳,跑开了。

梁景湛的目光,一直随着她转。

早在她靠近戕仪的时候,就已经紧紧尾随其后,帮忙放倒了两个想对她不利的侍卫。

梁景湛捞起杜筱玖,退出群殴的圈子。

局势已经很明朗了。

到底是本场,定北王侍卫压倒性胜利,将戕仪和残存的两个侍卫紧紧逼在中央。

戕仪吓的两股颤颤,说话声音都发抖:“你们,你们,你们……”

你们半天,他也没“你们”出什么天来。

杜筱玖活动了下发酸的手腕,说:“架打完了,趁着平津侯也在,咱们先善个后,算算账吧。”

正文 413杠精 杜筱玖一指鼻青脸肿的齐喧:“你瞧他给你打的,成了猪头,找不到媳妇怎么办?一口价,两万白银!”

戕仪:“……”

有天理吗,他先挑的事好吧?

平津侯、贺丹云:“……”

天了噜,还可以这么善后?

齐喧:“……”

我找的到媳妇!

梁景湛微笑:“……”

果然是杜筱玖,做事就是这么出人意料。

戕仪被杜筱玖厚颜无耻的倒打一耙,惊呆了。

他这边损失惨重,好吧!

平津侯反应最快,重重咳了两声,然后问:“要不,咱们先问清楚为什么打架?”

这是北齐太子呀。

一个处理不好,就是外交事件。

戕仪闻言,都快哭了。

这帮人上来就动手。

打了半天架,没一个人先问问,到底为了什么事。

这下子,可算有了个明白人。

杜筱玖不开心:“打架就打架,打架的结果就是我的人被欺侮,有什么好问!”

问了难道就讲理了?

明显自己弟弟吃亏,明显对方打不过自己。

所以,问什么问。

撸起袖子就是干!

平津侯一凝,默了默,又说:“这是两国之间的交涉,还是问清楚吧。”

免的回头让人告一状,不好给朝廷交代。

杜筱玖翻了个白眼,将齐喧拉到自己身后护住。

那边戕仪,已经叽里咕噜说了一大推。

无非就是齐喧蹲在驿馆前,形迹可疑。

他的人过来说两句,齐喧态度不好。

至于谁先动的手?

嗯……人一多,忘了!

平津侯闻言,黑着脸往齐喧方向瞟了两眼。

齐喧躲在杜筱玖身后,平津侯只看见一脸不屑的杜筱玖。

梁景湛察觉到他的目光,下意识的往前一站,挡住了对方的视线。

平津侯目光微闪,嘴角突然翘了起来。

这些小动作,杜筱玖全没瞧见。

她正专心致志地怼戕仪:“驿馆是大楚的驿馆,又不是你家的,还不许人蹲了?”

“……”

戕仪气的鼻子都歪了。

这个女人的腔调,跟她那个弟弟一模一样!

他怒道:“你们皇帝亲自承诺,各国使节所住驿馆不容侵犯,非驿馆官员允许,他人不得进入馆舍!

他……定北王世子是吧?鬼鬼祟祟跑我们驿馆来,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孤的侍卫属于正当防卫!”

杜筱玖掏了掏耳朵,快烦死了:“你给我讲那么多外交术语干什么,我一个大门不迈二门不进的姑娘家,哪里听的懂那些!”

戕仪脸都气青了。

神特么的“大门不迈二门不进”。

你见过谁家大门不迈二门不进、娇滴滴的小姑娘,领着一大帮侍卫,过来替人出头的?

杜筱玖又扭头问齐喧:“你在哪里蹲着的?”

齐喧往身后一指:“就后面墙根。”

杜筱玖狠狠瞪他一眼:“一点出息没有,你堂堂定北王世子,蹲墙根底下不嫌丢人!”

“是,是,姐姐说的是”齐喧对杜筱玖,有种莫名的信任和依赖:“下次我一定摆好人场,堂堂正正坐在驿馆门口!”

戕仪:“……”

还有下次?

还没回过神,杜筱玖又说话了:“我弟弟没进你们驿馆,没侵犯你们北齐来使,甚至就缩在墙角,连驿馆范围都没进去;

我家万岁只说你们驿馆不容侵犯,不经允许不能进入馆舍,可没说不让人外面纳凉吧?

所以,就是你不对,赔钱吧!一口价,两万白银!”

想造反,就得有钱。

她很缺呀!

戕仪傻眼。

杜筱玖刚才不是说,她听不懂外交术语吗?

她熟练的利用外交约定歪理,又怎么解释!

戕仪多年的教养,在杜筱玖姐弟诡异的思维方式下,土崩瓦解。

他跳脚:“孤要进宫面见你们皇帝,孤要一个说法!”

本是为稳固地位来的。

这么一闹,他回北齐后,怕是地位更不牢固。

丢人都丢到了大楚,北齐那些老不死的又不知道怎么攻讦他。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他招谁惹谁了?

戕仪嚷嚷要进宫面圣,否则此事就上升为外交事件。

平津侯头疼,他走到戕仪跟前,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反正没一会儿,戕仪不咆哮了,虽然还是不甘心,但不再说进宫告状的话题。

两边人,简直是莫名其妙打了一架,然后莫名其妙又和解。

至于杜筱玖要求的两万白银,戕仪当然不会给。

是他的人挨揍好吧!

杜筱玖深表遗憾,表示今天就先给平津侯一个面子。

等有时间,一定同戕仪好好商量商量赔偿的事情。

戕仪表示非常不情愿。

这是大楚的地盘,他忍气吞声。

若是有一天杜筱玖到了北齐,看他怎么收拾!

戕仪气的哼哼的,找了驿馆的仆人,将躺在地上的侍卫,全部抬进驿馆。

被齐喧和杜筱玖一搅和,所有人都忘了自己的正事。

尤其戕仪。

驿馆门口本来有好多的商家。

打架的时候,为免伤及自身,大家全找了个安全的地躲着。

这会儿见无事,又全围了上来。

其中一个商家问戕仪:“殿下,您看这东西,还往里抬吗?”

戕仪脑子冷静下来,这才想起还有聘礼这回事。

他说:“当然要,孤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吗?”

说着,他还挑衅的瞟杜筱玖一眼。

杜筱玖很郁闷。

赔偿没谈拢,现在这是又被对方拿话讽刺了?

她想半天,也没想起自己什么时候对戕仪失信了,干嘛对着她说“言而无信”?

丫丫的,纯有病!

她一生气,伸着脖子扬声就问:“我说那个北齐太子,你这是想好跟哪位姑娘提亲啦?”

磨叽了那么久,再不尘埃落定,吃瓜群众杜筱玖表示,等的太疲劳。

为了和亲的事情,好好的寿宴她被人算计。

不开心呦。

戕仪冷冷一哼:“反正不是你!”

梁景湛眼珠子立刻凸起,要是杜筱玖,他还不得撕了戕仪。

刚挨一顿揍的戕仪,立刻赶紧四周空气一冷。

他狐疑的朝对面望了一眼,并没有发现异常。

杜筱玖好奇心顿起:“说嘛,大家都是朋友,说出来又不笑话你。”

反正你提哪个,永明帝都不乐意。

正要进驿馆的戕仪脚下一跌。

神特么“是朋友”!

“你不说我就乱猜了。”杜筱玖开玩笑的说:“肯定是我朝公主殿下!”

王子配公主嘛!

戕仪身子一僵,不可置信的回头。

那表情就是“你怎么知道的?”

我去,真是安然!

“……”杜筱玖表示是乱猜的,有人信吗?

她当场凌乱了。

小道消息不是说,戕仪看中的是文锦茵吗?

而且,芳华小筑里跟文锦茵那个的……

感情这是位,提上裤子就不认账的,渣男!

正文 414找你有当紧的事 戕仪要提亲的对象,是安然公主。

这件事情,在场的人里,平津侯最淡定。

贺丹云都傻眼。

齐喧见她目瞪口呆,凑过去说:“你也觉着奇怪,对不?”

她跟姐姐过来,替自己撑场子,看上去就没那么之前那么凶了。

贺丹云没吭声。

齐喧小声说:“我也觉着奇怪,据说戕仪看上的是文锦茵,怎么又换成安然公主了?”

贺丹云抿了下嘴,她也好奇。

虽然戕仪看上文锦茵的事情,没有大面积外传。

然而永明帝对此事并没有捂着盖着,还是有小道消息从宫里传出来,进了某些权贵人家的耳朵里。

齐喧又说:“你说,是不是因为文锦茵出事,戕仪改主意了?”

贺丹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又扫了一眼跟梁景湛眉目传情的杜筱玖。

看来对方,有很多事都没告诉这个弟弟。

贺丹云转过目光,默不作声。

齐喧以为她也不知道,叹口气,摸着下巴犯愁。

这难打听的八卦。

自己还是太弱,要不回头给母亲商量商量,先进影卫锻炼锻炼?

杜筱玖看着梁景湛,目光冷静。

梁景湛却是含情脉脉。

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好似这条街就他们两个人一样。

平津侯咳了一声,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旖旎气氛。

“长兴伯怎么出现在驿馆附近?”他一开口,就火药味十足。

没有哪个官员,无事往驿馆附近跑的。

梁景湛收回留在杜筱玖身上的视线,目光转冷:“我同喧弟有约,平津侯又是为何出现在此地?”

还是跟着杜筱玖一起来的。

想起最近对平津侯的传闻,梁景湛超前跨了一步,将杜筱玖护在身后。

平津侯笑了:“我同郡主一起来的。”

梁景湛瞳孔一缩,目光里隐隐含着怒气。

对方干什么,故意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

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平津侯勾着嘴角,又说:“郡主新研制的点心,当真好吃极了,不知道长兴伯吃过没有?”

没有,他还没吃过!

梁景湛心里委屈,看平津侯的目光更加的不善。

不知道为什么。

心里很烦躁!

他稳重、高冷、霸气的气质呢?

稳住,输人不输阵!

杜筱玖却一无所知,不懂两个大男人干嘛当街对战,目光噼里啪啦。

难道平津侯不喜欢永明帝,突然对梁景湛有好感了?

她立刻横在梁景湛身前,笑眯眯对平津侯说:“侯爷,点心好吃的话,回头我给你多包点,回家吃。”

回家吃去,别打我家梁景湛的注意。

梁景湛不乐意了,凭什么给他多包点,他还没尝过呢。

梁景湛立在杜筱玖身后,鼓起勇气伸出手,小心翼翼牵住杜筱玖的袖子。

杜筱玖袖子一沉,心里当即涌起一股暖意。

她眼睛弯弯,只觉着阳光明媚,看谁都觉着可亲。

晾对方那么久,梁景湛着急,她心里也不好受呀。

平津侯被两个人之间的粉红泡泡给恶心坏了,抽了抽鼻子,惊讶的问:“哪里来的酸腐气?”

让他想逗梁景湛和杜筱玖的心,立刻消失无踪,只觉着心里憋闷。

走了,走了!

再不走,长针眼了。

结果所有人都走,梁景湛却站着不动,手里还牵着杜筱玖的袖子。

贺丹云走了两步,见杜筱玖没跟上来,回头拿目光询问。

杜筱玖和梁景湛并肩而立,垂下的广袖里,梁景湛的手火热。

杜筱玖面色正常:“齐喧,你送贺姑娘回去,记着多包两盒蛋黄酥。”

齐喧忙对着贺丹云做了个请的手势。

贺丹云还是第一次,见杜筱玖和梁景湛相处,不禁好奇多看了几眼。

甜甜蜜蜜,羡煞旁人。

齐喧莫名的骄傲:“般配吧?简直般配的莫名其妙。”

所以之前,梁景湛一脸岳父脸,让他上门提亲,到底什么鬼?

人群都散了,整条街突然干净。

只有从驿馆里出来的商家,离去时,眼神还时不时往浑身血迹的梁景湛身上,瞟一瞟。

杜筱玖默默低头,看着梁景湛满是血污和尘埃的衣摆,轻声说:“要不,你先回家换身衣服吧?”

难为他忍这么半天,心里得多难受呀。

梁景湛却挺了挺胸脯:“没事,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他拉着杜筱玖,直接进了广聚轩,找了个偏僻的雅间。

等小二上了茶退出去后,梁景湛起身关窗户关屋门。

杜筱玖浑身紧绷,呼吸都不顺畅。

趁着梁景湛背对她关窗户的空隙,杜筱玖端起茶盏,悄悄漱了漱口。

梁景湛一转身,杜筱玖忙放下杯子,顺便抹了下手心里的汗。

“这家泡茶的水,是专门往后山打的泉水。”

梁景湛以为她喜欢这里的茶,端起对方刚才漱口的杯子,就要给她再倒一杯。

杜筱玖忙摁住:“不用,你带我来这里,到底什么事?”

孤男寡女,怪羞人的。

梁景湛松开手,杜筱玖忙将杯子里的漱口水,“呼啦”倒进身边一盆君子兰里。

梁景湛目光微闪,不解对方行为。

但这不妨碍他同杜筱玖亲近。

梁景湛将椅子拉近,挨着杜筱玖坐下,说话的时候,吹出的气让杜筱玖耳朵痒痒的。

“我想抓紧,洗清梁家身上的冤屈。”梁景湛说:“只有如此,我才能踏踏实实,娶你为妻!”

梁家的事情,就像一块大石头压在梁景湛心头。

一想起自己父亲兄弟,背负叛国之名暴尸荒野,受万民唾骂,梁景湛就睡不着,更别说娶妻生子。

他可以杀了萧乾,杀了文之水,然而史书上的梁家,还是大楚的耻辱。

而且,那些人总是找杜筱玖麻烦,当真讨厌!

杜筱玖当即明白,事情不知不觉,已经到了要告御状的程度。

她抓起梁景湛的手,担忧的问:“可是梁家的覆灭,或许跟先帝也有关系,你……”

先帝已经死了。

永明帝会为了梁家,翻他亲爹的案吗?

梁景湛目光暗沉:“所以,我要找人帮忙。”

找人?

杜筱玖不明白。

梁景湛说:“文家和萧家,算计太子的事情,我查的一清二楚,相信证据交给上官太后,她老人家一定很喜欢。”

先帝死了,可是太后还在。

杜筱玖想了想,又问:“上官太后,许是也查到了什么。”

所以梁景湛手里的证据,上官太后可能早就有了呢。

然而梁景湛很自信:“她只是查出点蛛丝马迹,若是真有确凿证据,她怎么可能只是利用你来对付萧家。”

太子没了,可是太子的势力还在。

冷眼看萧家和文家最近两年的发展,并不像吞噬了太子势力的模样。

那时候先帝也是重病不起,也不大可能出手。

其他有实力的皇子,如今更是一个也不剩了。

所以梁景湛猜测,上官太后手里有底牌,却因为没有确凿证据而无法动手。

他要用的,就是上官太后手里的底牌。

杜筱玖扶额:“好复杂,听着都头疼,你去做吧,若是需要人帮忙打架,再招呼我!”

动脑子算计人的事,别找她。

梁景湛勾起嘴角,凑了过去:“现在有一件当紧的事,必须找你。”

正文 415绝望 回去的路上,贺丹云问平津侯:“你跟那戕仪说了什么,他突然不闹了?”

齐喧也两眼放光,看向平津侯。

平津侯笑笑:“威胁他若是还吵,不但回北齐丢人,在大楚也能打断他的腿。”

齐喧:“……”这么霸气的吗?

贺丹云笑:“那他胆子可够小的。”

她见齐喧不信,好心解释:“戕仪的太子之位堪忧,来大楚就是寻找帮助;

他若是真得罪了咱们权臣,万岁一个不高兴,借口发动战争,吃亏的可不是咱们。”

现在最怕打仗的是北齐。

大楚朝若是紧紧裤腰带,也是能攻打下北齐的。

只是先帝时,总感觉定北王和梁家是定时炸弹,信奉攘外必先安内的策略,放过北齐一马。

齐喧摸着下巴,又有心得:霸气,是要实力的!

他送了贺丹云和平津侯回府,带着双瑞慢慢悠悠往家走。

今天过的丰富多彩,感触颇深。

以后还是少出门,先把杜筱玖给他布置的策论看完?

定北王府门口,梁景湛正好也送杜筱玖回来。

齐喧飞速跑过去,直接拍散了两人牵在一起的手:“我的姐,你两是不是想成为别人餐桌的茶余饭后!”

就这样子手牵手,光天化日下从大街上一路溜达回来,还不得让那些卫道士用吐沫星子淹死。

他四下仔细看看,眉头紧蹙:“青岩和小艾呢?”

杜筱玖说:“他俩碍事,我让人先回来了。”

碍事?

齐喧抬眼朝杜筱玖看,猛然瞪大了双眼:“姐,你的嘴咋肿了?”

听见他大声嚷嚷,杜筱玖的脸红成一片,羞涩的低下头。

齐喧瞧她这副模样,总感觉自己做错了什么。

这时梁景湛开口:“你赶紧进府,忙完我就来看你。”

“嗯”杜筱玖轻轻应了一声。

齐喧眼珠子朝梁景湛转,果然对方的嘴也有点微肿。

“……”

尴尬了、尴尬了!

他拽着杜筱玖进府,一脸的痛心疾首:“姐,以后别出去见他,万一别人传的难听,对你多伤害。”

杜筱玖眨巴了下眼睛:“我之前在人家家里住着,传的不更难听?”

什么“暖床”“小媳妇”,有些都直接进过她的耳朵。

齐喧又愣住:“……”

也对呦,这难道就是传说中“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

算了,爱咋咋滴吧!

梁景湛和杜筱玖手牵手走回定北王府,果然被京里人传的沸沸扬扬。

这一次倒没人说难听的话。

毕竟,牵涉到定北王府,谁也没必要得罪人。

大部分人说的是:“两情相悦”“天作之合”“金童玉女”这种吉祥的话。

安然公主宫里闻声,气的在自己宫殿暴走。

她抓着清梦的手,长长的指甲深陷在对方的肉里。

“这是蔑视,这是对本公主的蔑视!”杜筱玖明知道自己喜欢梁景湛,还公然同对方秀恩爱。

清梦疼的眼泪都要出来,劝道:“殿下稍安勿躁,咱们慢慢想办法。”

安然公主气急:“慢慢想到什么时候?等人家都成亲了吗?”

她可不想如静嘉姑母那般,嫁个二手货。

杜筱玖吃过的东西,她不稀罕。

但是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杜筱玖更不许得到!

安然公主两眼发红,气的整个脸都青了。

自小到大,还从没有她没得到过的东西。

清梦手上,已经被掐住了血迹。

她面色痛苦:“殿下,不慢慢想,咱们能怎么办?寿宴上的事情,长兴伯心里又不是不清楚。”

虽然不知道迷情香是安然重新点燃的,可半路他打晕安然公,不会不往安然公主头上想。

只这一件事,安然公主在对方心里,已经输了。

安然公主想起那一天发生的事,脸色颓废,一下子坐回塌上。

她说:“那个杜筱玖,哪里好?”

长兴伯根基浅薄,若是娶了公主,还怕没有地位和富贵?

本朝又没有驸马不能参政的规矩。

其实清梦也想问一句:“梁景湛到底哪里好?”

安然贵为公主,还愁找不到优秀的少年郎?

长兴伯那人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

最关键的是,他跟文家之间……

清梦也说不清,但为了自己安稳退役出宫,先将安然公主糊弄住再说吧。

她好说歹说,左劝右劝,安然公主情绪才稍微缓解。

其实安然心里也知道,自己跟长兴伯怕是不可能的。

可是看中的玩具,不在自己手里过一过,总感觉不舒服。

她是公主,凭什么自己不舒服。

所以,她越发想得到对方。

可是又没什么正经主意,安然公主心里急躁。

偏偏这晚,文皇后将她留下,话里话外暗示文家和长兴伯府之间的不可能。

安然公主心里堵了快石头,第二天醒过来,就有些恹恹。

结果刚吃过早膳,在御花园还没走两圈,她又听到一件震惊的事情。

前面朝廷上,北齐太子戕仪正式向永明帝提出,求娶安然公主。

还没来得及消化的饭食,在听到这消息的那一瞬间,就堵在了安然公主的心口。

清梦使了许多办法,也顺不下去那口饭。

安然公主越着急,心越闷,最后直接晕了过去。

戕仪提亲的消息,多多少少让人惊讶。

但是永明帝没有将话说死,大家也不敢妄议。

这件事,竟然悄悄平复,没有惊起一点涟漪。

安然公主听不到一点消息,更加的绝望。

自从文锦茵在宫里出事,文皇后就意志消沉。

唯一的女儿,又可能嫁到北齐,一夜之间,文皇后的头发白了一半。

她跪在神龙殿门口,哀求永明帝见她一面。

然而永明帝却让人出来说:“皇后是时候,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价了。”

文皇后愤然。

她做过什么,让永明帝如此厌弃?

相比较平津侯,难道不是安然这个亲女儿更重要吗?

男人狠心起来,是当真的绝情。

可怜哥哥出事,否则永明帝也不敢对她这个态度!

文皇后养尊处优多年,也是有傲骨的。

她当即起身,再不求永明帝一次。

若是真让安然嫁到北齐,她就带着文家所有的兵力,去北齐支援女儿。

反正,她也只有这一个女儿了。

文皇后守在安然公主床前,想起这么多年,为永明帝的付出,不觉泪眼婆娑。

安然公主幽幽醒来,见她如此,心里突然升起希望。

她抓着文皇后的手,声音里带着哀求:“母妃,有个法子让我可以不用嫁到北齐去。”

正文 416糊涂 安然目光闪亮,犹如划过天空的流星:“母后,若是我同长兴伯定了亲,就不用嫁到北齐那苦寒之地去!”

文皇后脸色大变:“放肆!”

她猛的起身,安然公主不防,手还抓着对方,一个不留神,被文皇后带下床铺。

瞧着翻跟头的女儿,文皇后心里难受,想伸手去搀扶。

然而想起安然的不懂事,她强忍住自己要伸出去的手。

“你躺在床上装病,就是为了给本宫提这个馊主意?”文皇后眸子微凉:

“想都不要想,长兴伯不是你的良人!”

她顿了顿:“不过抢在万岁吐口之前,定下你的亲事,倒是个好主意。”

这是最后的救命稻草了。

文皇后越想越对,这事若是成了,非但安然不用嫁到北齐,还给自己结盟了队友。

永明帝有什么?

兵权分散,定北王、镇南侯、平津侯三足鼎立。

外加一个虽然是宗室里德高望重,却远了三代的、步入花甲之年的淮南王。

永明帝手里,没有半分兵权,就是个傀儡!

文皇后匆匆离开,脑子里乱糟糟。

永明帝喜欢平津侯,可是平津侯当的起这份喜欢吗?

怎么不见他交出平津侯府手里的兵权?

文皇后急急忙忙召夫人们进宫,询问谁家有适龄的少年郎。

还真没有。

能早成亲的,谁还留在手里?

连最后的希望都没了,文皇后苦闷仿徨,强撑着精神打理后宫琐事。

后宫之权,是她能抓在手里,最后的支撑了。

文皇后倒霉,最高兴的是上官太后。

“延寿宫最近干什么呢?”上官太后问青柠。

青柠答道:“回太后,延寿宫最近天天派太医,去仪赢宫请平安脉。”

上官太后讥笑:“她还真是盼孙子心切!”

青柠跟着笑了两声,又说:“可是那位怕是要失望了。”

她压低声音:“奴婢要不要吩咐了太医,别说几率不大;若真是她有那好命,保证也成不了。”

上官太后却皱眉:“别乱出主意,孩子何辜!”

她对着西方念了两声佛号,叹气:“若真是有了,那才好看,你着什么急。”

静嘉公主也还有身孕,为了外孙的福报,上官太后心有点软。

青柠笑了笑,然后又说起一件事:“今早驸马来了,您还没起身,奴婢便没让他打扰您老人家。”

“他可说了什么?”上官太后听见萧文治进宫,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头。

青柠摇头:“许是没什么要紧的事,否则也不会等也不等,就走了。”

沉默一会儿,青柠又问:“太后,您说万岁真要将公主嫁到北齐?

还有那个戕仪,明明看上的是文家姑娘,怎么?”

芳华小筑的事情,文皇后心急没打听清楚,后来又被永明帝刻意往歪里引,所以被糊弄住。

但上官太后在宫里经营数年,有自己的渠道。

她早在一传出消息,就迅速派人查清楚了事实。

因此哪怕文锦茵真有身孕,她也不着急。

看热闹的,谁嫌事儿大,左右不是自己的孩子。

因此戕仪太子突然向安然公主提亲,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上官太后却冷冷一笑:“这有什么奇怪?文之水生死不确定,文姚到底年轻,没什么建树;

放眼整个文家,竟然没有一个能拿的出手的后辈,走下坡路是看得见的。”

这样的文家,北齐太子结亲,也保不住对方的地位。

只有娶了大楚公主,以后对方登基,大楚朝廷才会给予帮助。

上官太后叹口气,永明帝还是心软,用的是钝刀子。

当年先帝,可是直接派人假扮土匪,血洗了整个上官家族。

若不是上官太后早有察觉,千辛万苦救下自己幺弟,上官家跟梁家一样,早就消失在史书当中。

可叹先帝还要装作情深义重的模样,封了上官太后的儿子为太子。

狗屁太子!

不过是给他最心爱女人的儿子,做靶子罢了。

每每想起这些,上官太后心里的伤痕就再次撕裂。

她恨毒了这冷酷无情的皇家!

青柠眼见上官太后又陷入痛苦的回忆,忙安抚几句。

正好,静嘉公主求见,青柠这才松一口气。

上官太后刚烈,若是不及时安抚,真怕她撑不住。

一百步走了九十九步,就差最后一步,可不能出乱子。

静嘉公主托着肚子,进了永寿宫大殿。

上官太后慈爱的凝望着自己的女儿,见对方要行礼,唬的立刻起身将其扶住。

她说:“你月份浅,哀家说过多少次,不用往宫里跑那么勤。”

静嘉公主笑:“以前不觉着,自从有了身孕,才知道母后当年的不容易。”

上官太后眼中有泪光闪过,拍着静嘉公主的手,很是欣慰。

静嘉公主左右看看,似乎有事要跟上官太后单独说。

青柠眼尖,忙挥散宫人,守在大殿门口。

上官太后眼底闪过不安,抓着静嘉公主的手加重力道。

她问:“怎么了?”

别是萧家那个老妖婆,在这庄子还不安分,跑城里来烦静嘉了吧?

静嘉公主面色凝重,慢慢说道:“二郎说,长兴伯想见母后一面。”

“……”

上官太后横眉怒目:“这事,驸马也要你开口说!”

长兴伯身份本就是个谜。

他突然要找上官太后,能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萧文治这事也要静嘉公主出面,不知道静嘉怀着孩子,受不得刺激吗?

静嘉公主愣住,怯怯问道:“二郎一大早来过,说您还没起身……”

上官太后打断她的话:“那就不能多等一会儿!”

静嘉公主忍不住辩解:“我不在宫里,他也不好在宫里多待。”

上官太后还要发怒,余光瞥见静嘉公主双手捂着肚子,担忧的望着她。

她心里的气儿,忽的泄了个干净。

上官太后抽了抽嘴角,强露出一丝笑意:“那他说了,长兴伯为什么要见哀家没有?”

静嘉公主摇头:“没有,只说了地点、时间由您老人家安排。”

上官太后“哼”了一声,手里的佛珠转的更快。

静嘉公主消息传达到,陪上官太后又坐了一会儿,就要回去。

青柠想多留她陪太后说话,以免太后多思多虑。

然而静嘉公主却说:“驸马今天不出门,我若是不回去,他可怎么吃饭。”

难得现在,萧文治一颗心全在她的身上。

青柠气的一口气差点没提起来。

正文 417诡计 青柠听到静嘉公主一颗心,全扑在萧文治身上,当即气的不轻。

公主府那么多丫鬟,还怕驸马饿着。

怎么就不担心上官太后一个人在宫里,被静太妃气到。

青柠的脸顿时冷了下来,只送静嘉公主到大殿门口。

她回身,看上官太后的茶凉了,正想给她换杯温的,突然听到上官太后轻声说道:“若不是静嘉太过痴心,我真想弄死萧文治!”

优柔寡断,没有担当,遇事全让女人上去解决。

梁秀秀和静嘉公主,全瞎了眼,被对方一身皮囊迷惑。

青柠闻言,不好搭话,只好转移话题:“不知道长兴伯,找您有什么事?”

一束寒光,从上官太后眼中迸出,藏在袖子里的双手,微微颤抖。

长兴伯找她,真是她想要的那样吗?

太医天天去给文锦茵请平安脉。

静太妃每次都跟着。

永明帝不许人靠近仪赢宫,静太妃也不例外。

她只能在不远处的小亭子,忐忑不安的等待喜讯降临。

今天太医正有事情没来,年轻的李太医代替他来问诊。

等出了仪赢宫,李太医的双腿,跟灌了铅一样。

他不想同静太妃多说话,但小亭子是出去的必经之路。

李太医硬着头皮走过去。

静太妃一见面,就直接问:“怀上没有?”

李太医一怔,半响才回答:“并没有。”

静太妃很是失望。

左右安稳道:“太妃娘娘,怕是日子太浅,还诊断不出来。”

静太妃闻言,心里受用:“嗯,一定是日子太浅。”

她吩咐左右,再给文锦茵送些补品,务必让她养好身子。

也不知道永明帝怎么回事,好好的将人扔仪赢宫去。

李太医回完话,逃也似的往神龙殿方向跑。

静太妃不以为意,转头又问左右:“安然还病着?”

“回太妃,公主殿下精神一天不如一天,太医院也只用药吊着口气。”宫人担忧的回答。

静太妃吃了一惊:“用药吊着气,这么严重?”

她想想,决定去看看。

文锦茵这边还没消息,别唯一的嫡孙女再出了问题。

安然公主的宫殿气氛,冷冷清清。

静太妃一进去就皱眉头,大声嚷嚷:“伺候的人呢,我宝贝孙女呢!”

清梦急忙从内殿走出,行礼道:“参见太妃娘娘,公主殿下身子沉珂,无法从出来接驾,求太妃娘娘恕罪。”

静太妃哼一声,越过她直接进了内殿。

一进去,她就看见安然公主奄奄一息躺在床上,整个人没有一丝生气。

静太妃惊呼:“安然,安然,这才几天没见,你这孩子怎么就成这样了?”

安然公主闭着眼睛,躺着没动。

这是自己一手抱大的孩子,眼下这副模样,静太妃是真的心疼。

她掏出帕子,不停的擦拭眼泪。

清梦进来,小声回禀:“回太妃娘娘,自打朝廷上和亲的消息传出来,公主就成了这副样子。”

她伏在地上,泣不成声。

静太妃脸色一变:“不许哭,没事也得让你哭成有事!”

她哭可以,那是心疼晚辈;宫人哭算什么,又没有丧事!

清梦立刻收了声音,默默的流眼泪。

静太妃瞧着烦,问:“皇后呢,她女儿这样,就不多派几个人来伺候!”

清梦答道:“皇后娘娘也每天都过来,坐上半会的。”

静太妃竖眉:“坐半会有屁用,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公主心病转入五脏六腑,亏了身子,能挨过新年,已经算好的了。”

清梦悲从中来,又开始呜咽呜咽抽泣。

静太妃目瞪口呆:“这是什么病,我的儿竟然活不过年下?”

她伸手往被子底下一摸,安然公主身子滚烫。

静太妃怒道:“安然都这样了,皇后还忙她的内宫事物,真是个爱慕权势的女人!”

清梦不敢应声,连哭声都小了下去。

许是静太妃太过吵闹,床上的安然嘤咛一声,睁开了双眼。

“皇祖母”她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您来送我最后一程了吗?”

静太妃听着难过,抓着安然的手,说道:“我的儿,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

和亲的事情,你父皇不是没吐口吗,干什么自己吓唬自己。

再说,嫁过去是太子妃,将来是皇后,再往上就是太后,不比在大楚嫁个普通人强。”

安然公主突然咳了起来。

静太妃忙收住口,帮忙她顺气。

清梦也从地上爬起来,给安然公主灌水。

折腾了半天,安然公主气才顺下去。

她握住静太妃的手,流泪说道:“远嫁北齐,且不说能不能顺利登位做皇后,只说不能再见亲人,孙女心里就苦不堪言。

有生之年,却要与亲人生离别,真不如死了算,起码还能埋在故土,每逢忌日与家人见上一面。”

静太妃听了这几句话,想起自己进宫多年,战战兢兢,连娘去世都没能见最后一面。

她拿帕子盖住脸,哭道:“我的儿,就是你太有孝心,才这么想不开呐!”

静太妃沉寂在自己情绪中,比安然公主哭的还痛苦。

安然公主收了泪,怔怔望着静太妃。

清梦一边着急,轻轻扯了扯安然公主。

安然公主哀愁的长长叹口气:“只可惜孙女熬不了几天了,不能在皇祖母膝前继续尽孝。”

清梦“嗷”一声扑在安然公主身上:“殿下莫要再说这种话,您还年轻,好多心愿未了,不能丧气呀。”

安然推开清梦:“清梦,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你要替我好好活下去。”

清梦泪眼朦胧,拼命摇头。

静太妃心酸,拍着大腿不要安然再说丧气话。

清梦却突然朝着静太妃,不停的磕头:“太妃娘娘,您是万岁亲娘,求您为安然殿下说说话,别让她去和亲。”

静太妃道:“和什么亲,她都这样了还能和亲?这还用你求本宫?”

永明帝脑子有病,才答应那什么戕仪的提亲。

大楚又不是打了败仗,也不怕北齐这个手下败将。

和个屁的亲!

静太妃当即起身,要去找永明帝。

安然公主却死死拽住她的衣摆:“皇祖母,父皇现在都不进后宫,您又去哪里找他。”

去了,也见不上面。

她的目的,可不只是拒绝和亲。

安然垂泪:“若是皇祖母怜惜我,只求皇祖母帮我完成一个小小心愿。”

正文 418说客 静太妃心都碎了,问道:“你说,什么心愿皇祖母都答应你。”

安然公主却又不说了。

静太妃见状,直接问清梦:“你说!”

清梦胆怯的望了望安然公主,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她猛的跪下,正色道:“求太妃娘娘恕奴婢无礼之罪!”

静太妃不耐烦:“赶紧说!”

“殿下生病不只是因为要和亲,一半的原因是求而不得!”

清梦下了狠心,咬牙说道。

静太妃懵了:“什么求而不得,还有安然得不到的东西?”

清梦解释:“前个儿公主出宫,见了长兴伯一面,她……”

静太妃不等说完,就恍然大悟:“安然看上了长兴伯?”

清梦点头。

安然羞涩的呵斥:“清梦,不许胡说八道!”

清梦哭道:“殿下都这副模样了,有什么不能说,好歹死马当成活马医。”

安然沉默,算是默认了清梦的话。

静太妃叹口气:“若是嫁给长兴伯,安然的病是不是就好了?”

她语气有些不平,含着羞恼成怒的意味。

安然心里一慌,捂着脸哭:“太医说我身子已经亏了,再调养也不过是半年的活头;

哪怕如愿嫁给长兴伯,心情好起来,也不过多活这半年,哪里就能痊愈?”

若是真嫁了,她借着生病理由拖下去,梁景湛还能说什么不成?

清梦跟着哭:“殿下,好歹临走,您心愿了了。”

她又转过去,给静太妃磕头:“文家跟长兴伯不对付,皇后娘娘坚决不许公主再去找长兴伯;

可是太妃娘娘,殿下依然只有半年余光,为什么不让她开开心心的去?”

“啪”一个耳光,扇在清梦脸上。

内殿里的哭声,当即止住。

清梦和安然,全傻愣愣望着静太妃。

静太妃怒道:“开口闭口半年余光,公主都是被你这等奴才给咒死的!”

清梦嘴唇哆嗦,伏在地上不敢再说话。

安然见状,提起半口气,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静太妃这次,脑子特别好使。

她直接喊了李太医过来。

李太医是永明帝一手提拔,是她唯一确定的,不是上官太后的人,也不是文皇后的人。

李太医刚跑完神龙殿,晕晕乎乎又被请进安然公主的寝宫。

他搭上安然公主脉搏,问静太妃:“太妃娘娘,公主怎么又晕了?”

静太妃没回答他,反而催促着问道:“你仔细瞧瞧,她身子真的亏损到,只有半年活头?”

李太医:“……”

您老人家这么直率,把结论都讲出来,他还怎么说?

说是安然公主身体好的很,那不是明着说公主说谎?

说是真的……

那就是太医说谎!

李太医眯着眼睛,诊半天脉,才收回手。

静太妃着急的问:“到底如何?”

李太医灰头土脸,一脸的高深莫测。

他摇摇头,提笔道:“开一个温补的方子,先养着吧。”

静太妃再问,李太医咬着牙,什么也不往外吐。

他越是这样,静太妃越是信了安然公主的话。

这孩子,是真的不行了,连太医都没什么好法子,只能开补药养着。

静太妃揉着心口,满腹心酸。

她儿子怎么这么不容易呢,没有儿子不说,唯一的女儿也不久于人世。

静太妃想起前几天,为了大孙子,还欺骗安然公主,将文锦茵那个鬼心眼的妮子接走。

她心里满是愧疚。

安然不行了,她得补偿她!

不过这事得瞒着永明帝和文皇后,瞧把孩子折腾的。

静太妃好心一犯,可把杜筱玖恶心的不行。

她冷眼望着静太妃派出来的宫人:“安然公主病了,你找我干什么?”

她又不是太医,治不了安然的矫情。

宫人延寿宫出来的,态度傲慢:“太妃说,这事只有姑娘能成全。”

静太妃想替安然公主完成嫁给长兴伯的心愿。

她仔细一打听,才知道长兴伯跟杜筱玖,凑成了一对。

长兴伯是个男人,静太妃不好插手,只能从杜筱玖这里入手。

用她的思维想,杜筱玖若是主动退出,那安然就是长兴伯最好的选择。

她连面都没出,直接派了个宫人来要挟。

杜筱玖莫名其妙,不愿意搭理对方。

宫人冷冷说道:“公主不久于人世,郡主连这点同情心也没有吗?”

杜筱玖:“……”

不久于人世是什么鬼?

等宫人详细说了安然公主的病情,和未了心愿之后,杜筱玖心里一万匹马奔腾而过。

她直觉安然在装病。

所以杜筱玖干净利索的将静太妃派来的宫人,撵出了定北王府。

定北王府一向这么嚣张的,静太妃干生气还没辙。

她想来想去,又想出一个主意。

没过两天,整个京城都开始传,安然公主重病,不久于人世。

生前唯一的念想,就是能嫁给长兴伯。

消息在私底下聚会上,传的纷纷扬扬,只瞒着定北王府。

静太妃召见了几位关系还算可以的夫人,哭的捶胸顿足,话里话外,央求几位帮忙说话。

都是女人,跟长兴伯又不熟,她们能说上什么话?

思来想去,这些女人的思维与静太妃高度一致,不约而同去找杜筱玖。

慕容王妃对风言风语早有耳闻,却不知道静太妃托人做说客的事情。

这些夫人平时与定北王府也没什么交往,她接到拜帖愣了会儿神后,才下令将人领进花厅。

众人互相见礼后,一位夫人四下看了几眼,笑问:“听闻郡主最近哪儿也没去,只在王妃跟前尽孝?”

慕容王妃挑眉望了对方一眼,当即命人去请了杜筱玖来。

杜筱玖一无所知,同大家见礼后,就坐在慕容王妃身边坐下。

众人轮番将她夸奖一番后,就无话可说。

其中一个,想对杜筱玖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慕容王妃不耐烦:“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们轮番来我府上,到底所为何事?”

一个夫人叹口气:“王妃听说安然公主得重病的事情了吧?”

慕容王妃不以为意:“她爹要送她和亲,不病才怪!”

永明帝行事癫狂,纯属脑子有病。

那位夫人又说:“公主怕是活不过半年了,唯一的心愿,就是让长兴伯娶她。”

“……”

慕容王妃,终于明白这些人的意思了。

真是沉寂太久,这些人都有胆子跑她跟前来做说客!

正文 419恶心 慕容王妃生气,冷冷问道:“你们什么意思?”

倒是杜筱玖陪坐一旁,不怒反笑:“娶就娶呗,大家跑我们家干什么?”

那位夫人笑:“谁不知道长兴伯同你情投意合,若是郡主主动退出,大家都有面子。”

总不能让长兴伯两个都娶吧?

是皇室愿意做小,还是定北王府愿意做小?

所以大家一致认为,安然公主都快不行了,健康的人就先让一让。

“是皇室有面子吧?”杜筱玖笑道:“夫人这想法很危险呦,定北王府什么时候给过皇室面子?”

本要往外轰人的慕容王妃,见杜筱玖愿意同这些人周旋,她准备砸出去的杯子,又轻轻放了回去。

杜筱玖给她一个安稳的眼神,偷偷握住了对方的手。

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她还真不怕这些人。

这时候,那位夫人又说:“若是平常,咱们也不掺和此事;可安然公主眼看着就要不行,定北王府和郡主,一点同情心也没有吗?”

另一个跟来的夫人,也开口劝:“她活不过半年了,让长兴伯娶了她,半年后人不还是郡主的?”

皆大欢喜的事,杜筱玖怎么就那么心硬呢。

杜筱玖气乐了。

她的人生,还真是丰富多彩。

这让她愈发的相信,自己就是梁景湛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了。

这是话本子里女主人公的体质呀。

什么人,都莫名其妙来找她的麻烦。

最近,她可是老老实实,根本没跑出去惹事。

杜筱玖笑眯眯的说:“几位夫人的所作所为,让我想起一个故事来。”

诸位夫人怔住。

就连慕容夫人也愣了。

这孩子心也太大了,这种时候不揍人,还能想起什么故事。

杜筱玖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下,饮了口茶。

然后,她慢悠悠给大家讲起故事:“从前,有个可怜的寒门女子,同权贵子弟生死相恋;

可惜权贵子弟早有了未婚妻,那位寒门女子不找权贵子弟解决此事,却跪在那未婚妻门外,苦苦哀求,要个成全。”

一开始说话的那位夫人,当即坐不住了。

她家陈侍郎,当年没成亲时,就闹过这么一场。

那时候,娇滴滴的女子跪在她跟前,可把她恶心的半死。

杜筱玖目光有意无意,朝她望了几眼,笑问:“夫人以为,故事结局该是什么样?”

被问的夫人脸颊一抖:“那姑娘认不清自己身份,也是可怜;若我是故事里的未婚妻,就将姑娘接进府中,做个妾室。”

现实中,她确实没有抵挡住外人言论,将人接进府中。

然后,夫君从此左一个美人,右一个美人往府中拉,只因她贤惠名声在外。

杜筱玖点点头:“夫人当真贤惠,故事里的未婚妻不愿意那般做;

所有人都说她,一个妾室都容不下,当真不贤惠,未婚夫因此退婚。”

那位夫人当即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杜筱玖能讲出什么道理来。

她笑道:“本来就是,一个妾室都容不下,这心眼忒小,怎么能成为宗妇。”

杜筱玖呵呵一笑,一点也不生气。

她接着讲故事:“故事里的未婚夫,最后娶了一个,愿意接纳寒门女子为妾室的未婚妻;

可惜寒门女子心大,想的是正妻之位,她进府后种种手段陷害正头夫人,最后成功被扶正,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

在座的,都是出身良好的人,又是大妇。

杜筱玖讲故事,她们洗耳恭听。

可对方讲的故事竟然是那种结局,故意恶心人的吗?

几位夫人对看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恼怒的模样。

尤其刚才那位夫人,想起家中妾室嘴脸,更是气的不成。

她好心来做客,杜筱玖含沙射影说她家里事干什么!

慕容王妃瞬间明白过来,杜筱玖这是拐着弯骂对方被人利用,犯蠢呢。

她呵呵一笑:“是呀,贤良到没脑子,就成了农夫与蛇的故事。”

安然公主抓住人同情弱者的心,逼着杜筱玖退出,她好上位。

跟故事里那个有心计的寒门女子,又有什么区别?

“故事里寒门女子好歹跟那男人有感情,才敢作妖”

慕容王妃说:“只恨某些人明明是外皮,还厚颜无耻耍手段!”

安然公主是吧?

成功引起了她的恶心!

可是那位夫人不甘心,索性不讲道理了,直接垂泪说:“安然病重,只有这一点可怜的念想,你们也不打算满足吗?

只不过半年的时间,让她心满意足的走,这能是多难做到的事情?

你们定北王府,就是这么无情无义、冷心冷肺,不怕别人指着脊梁骨骂吗?”

丫丫的,这是弱智话本子看多了吧?

杜筱玖耐着性子说:“其实这事关键,不该看长兴伯的态度吗?你们来找我有什么用,就算我退出,他愿意吗?”

对方说:“只要你退出,长兴伯还能不愿意?”

长兴伯是跟着永明帝混的,娶定北王的女儿算哪门子事?

她们跟静太妃想的一样,长兴伯没有根基,想在京城立足,娶皇帝女儿是最捷径的事情。

杜筱玖笑:“他不离,我便不弃!”

这话太流氓,什么都不答应。

受静太妃委托而来,却没有达成目的。

大家不甘心,就这么无功而返。

垂泪的夫人,拿帕子擦眼泪,执着的打感情牌:“公主殿下病重……”

“病重就是抢别人未婚夫的理由吗?”杜筱玖直接打断:“我说我病重,就想要你家万贯家财,你给不给?”

对方恼怒:“你这不是强词夺理吗?”

“我怎么强词夺理了,我病重呀,你难道连我这可怜的最后怜想,都不满足吗?

杜筱玖中气十足的喊:“你也太无情无义、冷心冷肺了,你这是要被众人指着脊梁骨骂的!”

对方当即气的脸都青了,两手颤抖,帕子都差点拿不稳。

慕容王妃也在这时候起身:“我平生最讨厌的,就是打着痴情的幌子,介入别人感情的人!

天下男儿千千万,为什么就喜欢吃别人剩下的!

你们若是执意做说客,我这里不欢迎你们,请立刻滚出去!”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就是有眼前这些愚昧到不动脑子的妇人,才有后院那些不可理喻的争斗。

几位夫人这才记起,慕容王妃和定北王之间,本也是情投意合。

上官王妃横插一杠,至今还是对方心里的刺。

有人反应快,当即说:“王妃当年,不也接受了上官王妃?”

正文 420告状 慕容王妃冷笑:“是呢,上官王妃是先帝下旨,安然要是有本事,也让她爹下旨赐婚!”

当初先帝迫切的想压制上官家,借着上官王妃痴情的契机,瞒着上官太后下了圣旨。

安然公主可还有这个好命?

杜筱玖被她提醒,想起一件事:“刚才我就想问的,你们来万岁和皇后知道吗?”

其中两个夫人脸色一变。

然而还有人不以为然:“帝后只有安然一个女儿,自然是想完成她最后的心愿。”

杜筱玖“哦”一声:“要不,咱们现在就进宫请旨吧?”

几位夫人面面相觑,一点也跟不上杜筱玖的思路。

杜筱玖迸发热情,当即拉住之前话最多的那位夫人:“走走走,咱们亲自往宫里请旨意去。”

丫丫的,费那么大劲儿讲道理摆事实,有屁用!

幸亏慕容王妃提醒,这事永明帝不一定知道。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所以做人不能太老实。

走走走,进宫评理去!

几位夫人不去?

对不起,定北王府不好进,更不好出。

几位夫人带来的下人一看情况不妙,当即脚下抹油要溜出去报信。

结果自然是被王府的人扣下。

话最多的那位夫人,拧着帕子质问:“王妃,您就放纵郡主无法无天吗?”

慕容王妃急着去换朝服,打算跟着一起进宫去助威。

她哪里理会这一帮子人的叫嚣,直接命人堵上嘴绑了,塞进了轿子。

厉害了我的亲娘!

杜筱玖全程围观慕容王妃发飙,对此深叹自愧不如。

瞧见没,这才是真正的仗势欺人、蛮不讲理。

所以刚才,自己费那么多口舌干嘛呢?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宫里去,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神龙殿里歌舞升平,美人环绕。

即便如此,永明帝也是郁郁寡欢。

一位有封号的陈姓妃子,笑盈盈将酒杯端至永明帝嘴边:“万岁,这是臣妾自酿的桃花酿,您尝一尝?”

难得最近几天,永明帝频繁召后妃陪伴。

别看那些妃子个个眼高于顶,还不跟她一样,从未被永明帝碰过。

她若是表现的好,说不得就是后宫侍寝第一人。

永明帝不动声色将身子往旁边挪了挪,用手挡开了那杯酒。

纵是美人环绕,也压不住心底涌起的寂寞。

不知道平津侯,此刻也如他这般,左拥右抱。

永明帝心烦意燥,端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

陈妃尴尬的坐在一边,耳朵听着底下那些人偷偷讥笑,直觉的无地自容。

眼看着她就二十五了。

这个年纪,宫女都可以放出去,归家得自由了。

她晋升名不副实的妃位,归家已经是奢望,只能拼命得个圣宠。

可身边这位永明帝,有名的不近女色。

陈妃此刻,隐隐怨恨文皇后。

自己男人什么样,心里没点数吗?

为什么还要将她进献给皇帝,白白荒废了青春。

陈妃眼底落寞一闪而过,强笑着退出永明帝身旁。

正在此刻,有宫人传讯:“万岁,定北王府的慕容王妃和郡主,进宫面圣,求您做主。”

“……”

永明帝放下酒杯,想半天,也想不出定北王府有什么需要自己做主的地方。

不过杜筱玖来了?

他默了默,示意道:“直接请进神龙殿来!”

他又挥手,让陈妃等人赶紧散了。

满殿的胭脂俗粉,熏的他都无法呼吸。

杜筱玖等人进殿时,还能隐隐闻到空气里的脂粉味道。

那几位夫人,在进宫的时候就已经被王府的人松绑。

此刻个个梨花带雨,一见永明帝,就行大礼告大状。

几个女人七嘴八舌、叽叽喳喳,差点没将永明帝的耳朵给轰炸了。

永明帝一挥手:“来人,请几位夫人去偏殿等着!”

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雷霆之怒。

几个夫人都是内宅妇人,哪里见识过皇帝发怒。

她们当即闭上嘴巴,乖乖跟着宫人去了偏殿。

等大殿重归安静,永明帝这才看向规规矩矩立在大殿之上的慕容王妃和杜筱玖。

他赐两人落座,然后问杜筱玖:“听闻几天前,你去驿馆打了场架,平津侯也在场?”

杜筱玖昂着头,皱眉思考。

永明帝是想知道打架的事情,还是想知道平津侯近况?

她小心翼翼瞟了眼上首,神情明显憔悴的永明帝,试探着说:

“可不是吗,北齐太子戕仪在大楚地盘,对咱们的人不敬,不教训教训他,真当大楚没人了!”

她瞧永明帝阴柔的面容,一点表情都没有,又转口说道:“好在有平津侯跟着,他才不敢嚣张。”

好了,永明帝眸子有光了。

杜筱玖松一口气,放心的说:“平津侯最近,被相亲烦的不行不行的,哪有人配的上他?

所以他就四处溜达,陪着贺姑娘四处走动,正好臣女研究了新点心,找贺姑娘品尝,平津侯也跟着去了;

谁知道事情那么凑巧,我弟弟齐喧就跟戕仪冲突了呢?好在没有人员伤亡,最后在平津侯的睿智下,完美解决。”

她虽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可也是口干舌燥的。

好在永明帝面色缓了:“好在没有上升为两国政事,恒之办事,朕放心。”

杜筱玖:“……”

丫丫的,这两人关系绝对不一般!

永明帝问完有关平津侯的事情,才转到正题:“刚才宫人说,你和王妃找朕做主,所为何事?”

杜筱玖看向慕容王妃。

这事,还是找个重量级的人开口,比较有说服力。

慕容王妃冷笑一声:“万岁,据闻安然公主病重,活不过半年,妾身心里怜惜;

只是公主不好好养病,到处煽风点火,逼着人跑我家,让郡主让出长兴伯;

妾身只想问一句,这事,万岁知情吗?”

永明帝的表情,非常精彩。

他将自己关在神龙殿,饮了几天的闷酒。

安然这事,他还真的不知道。

“你的意思,安然看上了长兴伯?”永明帝脸上,神色莫测。

慕容王妃道:“妾身也好奇,到底陷的多深,才舍弃了公主的尊严,闹的全城沸沸扬扬?”

永明帝当即吩咐左右:“速速查证,安然公主最近干什么,都接触了什么人!”

安然是他的女儿,闹出这种事,永明帝当然知道对方是什么目的。

只是对方小聪明有,胆子却不够大。

正文 421喜欢他的人多了,你算老几 等调查的功夫,永明帝也听了几位夫人的论述。

他越听,脸越黑。

最后,不耐烦的打断众人的话:“安然重病,朕怎么不知道?”

几位夫人的脸,当即煞白。

什么意思?

之前话最多,被杜筱玖怼的那位,结结巴巴:“可,静太妃说……”

“够了!”永明帝怒道:“你们自己多管闲事,还想往太妃身上推?”

静太妃再不着调,也是他的生母。

那位夫人面红耳赤,呆呆立在殿上。

杜筱玖适时的说道:“原来是几位夫人捕风捉影。我就说嘛,公主重病,怎么宫里一点消息没有,反倒是暗中乱传呢?”

她扭头对永明帝说:“估计是几位夫人太闲,才管闲事……吧?”

永明帝也不喜这几个长舌妇。

若不是她们老背后说自己没子嗣,文皇后会左一个美人,右一个美人的往他身边塞?

这些人,无事就在静太妃面前说三道四,没少惹乱子。

他听杜筱玖话中有话,来了兴致:“怎么才能让她们不这么闲呢?”

杜筱玖不紧不慢的说:“多赐几个美人给她们夫君呗。”

几位夫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永明帝附和:“没错,家里多几个美人管理,就没空管别家的事儿了。”

他当真吩咐宫人,来的几位夫人府中,都各赐美人两个。

几位夫人傻了眼。

她们明明是帮着安然公主说话,怎么永明帝反而帮着杜筱玖。

永明帝不等她们再哭,就将人撵出大殿,命人往各府通传,谁家的媳妇谁家领走,别在宫里丢人现眼。

几位夫人哭都不敢哭,全灰头土脸被撵走,可以预料回家后又是一场风波。

真是闲事没管成,惹了一身骚!

永明帝处理完那几个女人,转头就对慕容王妃说:“此事已了,你们可以走了。”

慕容王妃却不乐意:“万岁,妾身担心安然身体,特意带了王府的大夫,给她瞧一瞧。”

永明帝:“……”

没完没了了还!

他面色不虞:“王妃,你别得寸进尺!”

这是神龙殿,不是定北王府。

哪怕定北王府不将皇室放在眼里,可是皇室站着大义。

慕容王妃笑:“怎么是得寸进尺呢,妾身是真心关怀晚辈。”

杜筱玖觉着,这时候自己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于是她开口:“是呀,臣女也关心安然殿下,毕竟不久前,她还耀武扬威带着人去威胁臣女呢。”

对方想恶心,就来恶心,杜筱玖不要面呀?

永明帝:“……”

安然到底背着他,都干了什么?

安然公主所作所为,很好打听。

毕竟她和静太妃,都属于做事不严谨的人。

宫人匆匆进来,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给永明帝说了一遍。

永明帝气的太阳穴凸起。

他就说,长兴伯跟文家不对付,文皇后知道安然心思,一定会想办法阻止。

所以找人逼杜筱玖退出的事情,文皇后不知情,是静太妃一手操办!

真是……丢脸!

永明帝阴沉着脸,给慕容王妃和杜筱玖下最后通牒:“朕要处理家务事,你们赶紧出宫!”

慕容王妃对怎么处置安然,并不感兴趣。

此刻见永明帝偏帮杜筱玖,自家也没吃亏。

她当即起身:“那妾身就告退,若安然真有病,定北王府和慕容家,都有好的大夫。”

永明帝眼皮跳了跳。

怎么又提上了慕容家?

他这个皇帝,真是当的憋屈。

兵权旁落不说,大楚一半的矿山都在慕容家族手里。

家里面,女儿和生母,个个不省心。

永明帝是真的身心疲惫。

这皇位,谁愿意当谁当去!

杜筱玖瞧永明帝面色土灰,颇有些心灰意冷之意。

她突然心软了。

这个皇帝挺好的,帮长兴伯,也帮她。

杜筱玖忙随慕容王妃起身,临走还安慰永明帝:“万岁,安然公主若是要别的,我都能给,唯有臣女的姓名和长兴伯,真给不了;

回头公主殿下来了,您别生真气,实在管不了,就直接扔给长兴伯,让他自己选!”

永明帝:“……”

这是安慰,还是实力坑夫?

谁知道长兴伯,也得知了消息,飞速赶往宫里。

杜筱玖话音刚落,就有宫人通传:“万岁,长兴伯求见。”

永明帝:“……”

什么破事,见朕有屁用!

他还未张口,大殿外面就响起一阵喧哗。

“长兴伯,你当真如此绝情?”是安然公主的声音。

梁景湛快烦死了。

他对外面的谣言,只是付之一笑。

哪里知道真有闲着没事干的人,跑去劝杜筱玖退出。

感情的事情,是退出就能解决的事情吗?

等知道杜筱玖带着人进宫评理,他担心坏了。

杜筱玖一向冲动,脑子热起来,神仙都管不住。

她又一向擅长做杀敌一万,自伤八千的事情。

梁景湛的心,揪的不行。

他也顾不上什么君臣之礼,直接就闯进了神龙殿。

安然公主得知事情败露,怕杜筱玖在永明帝跟前乱说话,也托着病体过来。

两个人,就这样在神龙殿门口撞上。

安然公主身体摇摇欲坠,靠在清梦身上,抱着最后的希望朝梁景湛说:“长兴伯,我为你病入膏肓,你心里,就没有一点感动吗?”

梁景湛烦死了:“别往自己脸上抹金,明明是你不想嫁到北齐!”

安然公主没想到他说话这么直接,一下子愣住。

清梦气道:“伯爷,殿下喜欢你,你不可以这么绝情!”

“喜欢他的人多了,后面排个队,先!”杜筱玖不知何时走出来,立在大殿门口,语调阴测测的。

梁景湛看见杜筱玖,眼睛一亮,大踏步朝她走过去。

路过安然公主身畔,也不知道对方怎么想的,伸手就拽住了梁景湛的袖子。

梁景湛一回头,正撞上安然公主深情款款的目光。

杜筱玖不想矫情,可看见这副场景,心里不是滋味。

若安然真的是重病,永明帝那么好,她还真狠不下心,看着对方郁郁而终。

杜筱玖扭头就往大殿深处走,眼不见为净。

梁景湛急了,看着安然现在弱不禁风的模样。

他若是直接甩开,对方会不会丧命,永明帝会不会降罪杜筱玖?

梁景湛情急之下,“刺啦”一声,直接撕掉了被对方拽着的,那半截袖子!

正文 422我病我有理 梁景湛光着半个胳膊进神龙殿,杜筱玖不忍直视。

她犹豫一下,默默掏出帕子,给其系上,勉强盖住胳膊,以免殿前失仪。

她趁着系巾帕的空,小声埋怨:“干嘛跟自己衣服过不去,多费料子!”

梁景湛温柔低头,低沉的说道:“弄脏了,我不喜欢。”

“……”杜筱玖无言以对,翻了个白眼。

只是这白眼翻的太过温柔,看在梁景湛眼睛里,像娇斥。

梁景湛打起精神,抬头看向永明帝:“万岁,臣从没想到,竟得安然公主青眼;

但臣心有所属,眼中、心里只装的下筱玖一人,还请万岁劝回安然公主殿下!”

永明帝长叹口气。

他不想理这些琐事,甚至案上那些折子,他也不愿意看。

偏偏,什么事,都能闹到御前来。

安然公主被清梦扶进神龙殿,正听见梁景湛对着杜筱玖表衷心。

她眼帘一垂,几滴泪滚落下来。

“长兴伯,何苦来父皇面前羞辱与我!”她有气无力说道:“这本是我的奢望,不知道谁听了我窗前哀叹,传了出去。”

安然公主脸色煞白,没有一丝血气,说起话来,更是说一句喘两声。

乍一看,还真像重病的模样。

慕容王妃悄悄抓紧杜筱玖,将其护在自己身后。

她怕自己这个脾气暴躁的女儿,一个忍不住又上去硬怼。

这是神龙殿,上头坐着人家亲爹。

先看对方使什么招数,再想对策也不迟。

不过话说回来,梁景湛的表现,当真让她眼前一亮。

比定北王当初的闷不吭声,强太多。

安然公主见殿里无人回应,她挣扎着推开清梦的搀扶,直接跪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

“父皇,此事真不是女儿有心挑起;女儿虽然爱慕长兴伯,可还不至于拿公主的尊严践踏;”

她又转向杜筱玖:“姐姐,真羡慕你拥有长兴伯的宠爱,妹妹从没奢求嫁给长兴伯,只求他能陪我在西山别院,呆上几天,就是死,也无憾了。”

杜筱玖笑了。

安然公主当真有趣的很。

前面口口声声说自己也有公主尊严,后脚就哀求梁景湛陪她几天。

公主尊严,原来只是嘴里轻飘飘四个字而已。

她说道:“先别说我做不了梁哥哥的主,你能别姐姐妹妹的叫吗?

我无论在养母那里,还是定北王府,都是家中唯一的女儿,没有姐姐,也没有妹妹!”

姐姐妹妹,膈应谁呢。

正儿八经的姐妹,喊姐姐之前,都加个排辈。

只有后院女人之间,才姐姐妹妹的叫。

对方真的是受过皇室的教养的公主吗?

安然公主苍白的脸上,渐渐升起铁青之色。

她没想到杜筱玖胆大包天,当着永明帝的面,也这般讽刺她。

杜筱玖见她脸色更差,又说:“刚我还跟万岁讲,若是公主真的生病,定北王府有大夫;

这会儿一见,你气色真的不是一般差,大夫我已经带来,现在就给你好好瞧瞧!”

有病治病,没病就别瞎哔哔。

她转身就喊人,去将外面候着的大夫请进来。

安然公主心急,整个后背都被冷汗打湿。

她说道:“宫里有太医,用不着定北王府的大夫!”

说着话,安然跪着的身子又不由自主摇晃了两下,很不配合自己的话。

为了装病,她饿了三天,还拿冷水擦身体。

这会儿被杜筱玖一气,眼前直冒金星,看什么都染着黑气。

杜筱玖上前一步,抢在清梦之前按住安然公主。

“你都这样了,还硬撑着,何必呢?”她说:“别着急,大夫马上就到!”

杜筱玖往昔在延城县,有一段时间跟着仵作进进出出,还跟军营里大夫聊过。

将死之人,脸上有股黑色死气缠绕。

她仔细观察了安然公主的面色,眼底乌青,面色呈不正常的黄白之色。

至于将死之气,却是没有。

杜筱玖微微松了一口气。

确定对方装病,那就好办了。

万一对方真的将死,杜筱玖还真会心软,逼着梁景湛陪对方两天呢。

安然公主挣扎不过,撕心裂肺的喊:“父皇,您就看着自己女儿被定北王府的人折辱?”

杜筱玖怎么是这样莽撞的人,连一点女孩子的矜持也没有。

换成别人,哪怕心里不愿意,对着一副病容的安然,也不忍心多说话。

安然公主目光转向从杜筱玖出手,就带着一丝欣赏之色的梁景湛。

她眼中闪过冰凉的恨意。

安然公主使出全身力气,将杜筱玖推开,挣扎着站起身。

“父皇,难不成连你,也怀疑女儿装病?”她流泪说道:“既然如此,女儿不如早点去,免的碍了你们的眼!”

她又指向杜筱玖和梁景湛:“我在九泉之下,祝两位白头到老!”

说完,安然公主一头朝身旁的柱子撞去。

清梦一把扯住她的袖子,哭道:“殿下,不可以!”

安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脸哭道:“喜欢一个人有错吗?我又没做什么,临死表明自己心意,天下人也容不下吗?”

反正是达不成心愿了,不如再恶心杜筱玖一把。

她只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压抑着自己心意的病人而已。

杜筱玖一摊手,无言以对。

这种这种手段,除了胖揍一顿,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这是神龙殿,揍了之后,还要麻烦慕容王妃和梁景湛帮忙善后。

杜筱玖扯了下自己头发,好烦躁!

慕容王妃带来的大夫,停在的大殿门口,分外尴尬。

杜筱玖悄悄朝他一挥手,走吧,别进来了。

没意思。

看样子,若是自己的人说安然没病,传出去也变了样。

她偷偷朝大殿之上瞟。

永明帝不知道怎么了,皱着眉头出神,根本听不见自己女儿在大殿里装疯卖傻。

梁景湛见状,对慕容王妃和杜筱玖说:“这本是我惹起来的事情,与你们没关系;

你们先出宫吧,我来摆平!”

杜筱玖也累了,她哪里知道安然公主,作起来不像个公主呀。

这事的选择权,本就在男人。

女人争的头破血流,然后男人一边故作惆怅的呆着?

对不起,若梁景湛是那种人,她扭头就走!

杜筱玖一点负担也没有的将此事扔给梁景湛,打算给永明帝告个辞,先走一步。

刚站起身,一个华丽的身影急匆匆闯进来,话也不说一句,照着杜筱玖劈头就是一巴掌。

梁景湛眼疾脚快,护在了前面,那一巴掌才没落到杜筱玖脸上,而是打在他的背上。

杜筱玖听到一声响亮的“啪”,来不及心疼,先喊出声:“何人胆大,敢在御前殴打朝廷命官!”

正文 423愤怒的静太妃 跟在后面进殿的文皇后,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猛的就听到杜筱玖的咋呼。

她心里咯噔一声,脸上血色立刻褪去。

抬眼一看,果然静太妃已经被梁景湛抓住手腕,直接推到对面。

文皇后来不及呵斥,第一反应是上去扶住静太妃,护着她别摔倒。

静太妃却不领情,一甩手将文皇后扫到一边。

她直接指着梁景湛鼻子骂:“你竟然敢推本宫,谁给你的胆子?”

静太妃这一嗓子,吼的整个神龙殿陷入一片寂静。

永明帝双手扶在椅背,爆出青筋。

静太妃丝毫没有意识到空气里的异样。

她命令跟来的宫人,立刻将梁景湛撵出去。

众人再次为她的愚蠢捂脸。

文皇后袖手旁观,她倒是想管,可每次都被静太妃迁怒。

女儿这次被静太妃坑的太狠,文皇后心里也是恨的。

跟静太妃来的宫人,还真的想上手撵梁景湛。

慕容王妃冷哼一声:“大楚什么时候,内命妇可以随意折辱朝廷官员?”

且不说后宫不能干政,就算文皇后强势,也是通过文之水保证文家地位。

静太妃倒是胆子肥,当着永明帝的面,不但动手打人,还要驱赶。

静太妃不认识梁景湛,却见过慕容王妃。

她自持皇帝生母身份,横眉冷对:“朝廷官员还不是皇帝的奴才,皇帝都是本宫生的!”

慕容王妃轻蔑的瞅她一眼,同对方争执,真是自降身份。

她一手拉着梁景湛,一手拉着杜筱玖,转向永明帝:“万岁,不说我定北王府是高祖时唯一册封的异姓王,手握高祖亲赐免死金牌;

只说长兴伯,国之栋梁,刚为朝廷夺回龟王城,战功卓越;

今天静太妃说动手就动手,说驱赶就驱赶,置我大楚官员颜面与何地?

妾身记得,朝廷对后宫妃子不得干政、不敬朝廷命官,有相应的责罚;

妾身以定北王正妃身份,恳请万岁给长兴伯一个公道!”

慕容王妃的声音,穿云裂石、雷霆万钧,振聋发聩。

郎朗的指责,穿透每个人的耳朵。

文皇后不着痕迹朝后退了半步。

她与慕容王妃在闺中时,就交过手,却从没有赢过。

刚才进神龙殿时,她见到慕容王妃也在,就知道静太妃踢到铁板。

若是只有杜筱玖,静太妃倚老卖老,可能占得到便宜。

然而对方,是慕容王妃呀。

也是慕容王妃常年居住在云溪城,京城里不认识她的人,不知道对方的攻击力。

仔细想想想,能顶着上官太后的压力,将上官王妃死死压制在定北王府,让对方心灰意冷,青灯枯卷的人,是好相与的吗?

然而静太妃若是个脑子清醒的人,有这皇帝生母这层身份,也不会至今还是个太妃了。

她听慕容王妃说了一大通,每个字她都明白,可是凑一块却不懂。

什么意思?

感情她打那个长兴伯,还有罪了?

长兴伯?

静太妃脑子里闪过这三个字,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是干嘛来的。

安然身边的小宫女,急慌慌跑到延寿宫,说杜筱玖进宫来告状。

初时她还没听明白,告什么状。

等知道是自己派的那几个说客惹恼了杜筱玖,对方不依不饶,要进宫找永明帝要个说法时,静太妃怒了。

什么东西!

一个小小郡主,也敢跟太妃叫板?

静太妃当即带着自己宫里身强力壮的几个嬷嬷,往神龙殿来抓人。

中途遇到文皇后,她还不高兴。

安然公主的亲事,本该文皇后这个当娘的来管。

若是对方上上心,她哪里会派什么说客,又哪里引来杜筱玖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静太妃自认所作所为,都是处于一个长辈对孙女的疼爱之心。

先别管什么朝廷官员,安然这事还没完呢!

静太妃上上下下,将梁景湛仔细看了一番,冷哼:“长得倒是人模狗样儿,安然看上你,是你福气;

听说你还未成亲,就跟什么定北王府郡主搅在一起;真是世风日下,想我们那时候,未婚前二门都不迈出去的!”

她连带着,将杜筱玖也骂了进去。

安然公主见静太妃来了,只觉着找到了依靠。

刚才闹闹哄哄,她也不敢多言。

现在听到静太妃往梁景湛身上扯,安然委屈的捂着脸哭诉:“皇祖母,您最疼我。”

静太妃这才看见安然公主还坐在地上。

她心疼的命令清梦将公主扶起,牵着对方的手说:“别怕,有皇祖母在,这亲事必成!”

她转头就对梁景湛说:“长兴伯,本宫命你择日就将公主娶进门!”

“噗!”

一个没忍住,杜筱玖终于被静太妃蠢的笑出声。

我的亲娘呀,静太妃原来这么好玩。

慕容王妃使劲拽了杜筱玖一下,让她别太放松。

现在是看热闹的时候吗?

静太妃听到杜筱玖嘲笑,变了脸色,还想呵斥杜筱玖。

文皇后见差不多了,自己再不出声制止,永明帝不好冲着生母发火,最后被迁怒的还是她。

文皇后上前扯住静太妃袖子:“母妃,这是神龙殿,咱们听万岁爷的。”

静太妃对永明帝,早憋着火了。

从自己进殿被推,到慕容王妃出言指责,现在又被个丫头片子笑。

她的皇帝儿子,就默默在上面坐着,一点都不知道帮自己说话。

静太妃甩开文皇后手,上手就是一巴掌:“滚开,还不都怪你!”

“……”文皇后早料到她要出手,头一偏,静太妃的巴掌拍在她的肩膀上。

静太妃震的手疼。

文皇后却捂着脸后退好几步,好似对方这一巴掌,真的重重打在她的脸上。

文皇后再没说一句话,直直朝着永明帝跪了下去。

这下子,杜筱玖眼睛都瞪圆了。

皇后是一国之母,代表着朝廷内宫的尊严。

别说太妃,就是太后,在公众面前,也得给皇后脸面,不能当众斥责。

静太妃倒是好,神龙殿还有外人呢,她就敢上去甩一巴掌。

杜筱玖急忙看向大殿上,那位地位至高无上的男人。

果然,在文皇后跪下去的那一瞬间,永明帝变了脸,直接爆发。

正文 424变故 若说永明帝平生最讨厌,排第一位的,就是为何有这样一个母妃?

倒不是说静太妃出身寒微。

与不争不抢的永明帝而言,出身寒微反而是他的保护层。

他讨厌的,是静太妃的愚蠢和不识时务。

刚登基时,静太妃因为册封太后一事,闹了很久。

永明帝难道就不想自己的母妃,做太后吗?

实在是,静太妃闹的那些事,实在难堪,消耗了那些中立大臣的耐心。

再说静太妃母族李家……

唉,不提也罢!

永明帝也是安排平津侯,使了些雷霆手段震慑住李家,才消停了这半年。

现在,为了安然这个不孝子,静太妃又闹上神龙殿,还直接下文皇后脸面。

虽然永明帝第二讨厌的就是文皇后,可是也不忍了。

他直接吩咐左右:“静太妃年高体迈,送往延寿宫静养,无事不要让她老人家走动!”

这是,直接将静太妃禁足了吗?

慕容王妃挑眉:“果然是生母,殴打朝廷命官的事情,万岁竟然轻轻放下了。”

永明帝面有怒色:“慕容王妃,适可而止!”

静太妃到底是他生母。

永明帝不可能为了慕容王妃和梁景湛,降罪与静太妃。

就是禁足,也是他不想同静太妃多说话,跟慕容王妃的指认无关。

慕容王妃冷冷一笑,不再就此事纠缠。

杜筱玖当机立断,喊那一嗓子“殴打朝廷命官”;她上去长篇大论,往上抬静太妃的罪名,不过就是先发制人而已。

其实谁也不指望,永明帝真会为她们降罪静太妃。

倒是静太妃,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皇儿,你竟然为了外人,将你亲娘禁足!”

放在普通人家,永明帝这就是忤逆。

忤逆!

静太妃抬了抬胳膊,想指着永明帝的鼻子骂。

然而看到围上来的内侍,她想骂的话卡在了嗓子眼。

永明帝手身边的内侍,都是平静侯千挑万选,亲自训练的练家子。

平时他们与普通人无异,现在都露出逼人的气势。

静太妃终于想起,自己儿子跟别人儿子不一样。

自己儿子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所有人都要跪下叩拜的那种。

静太妃身子抖了抖,悲从中来。

估计从古至今,只有她这一个皇帝生母,过的最憋屈。

静太妃抬起的胳膊,想收回去,又觉着没面子。

她目光扫了一下,指向永明帝的胳膊,直接在空中滑了个半圈,将身边的安然公主搂紧怀里。

她拍着安然公主的后背,哭道:“可怜的儿,祖母无用,帮不了你!”

围上了的内侍,对视一眼,又看向永明帝。

永明帝不耐烦的挥挥手,示意他们赶紧将静太妃请下去。

静太妃紧紧搂着安然公主,不想这么被撵走。

但永明帝脸色铁青,青筋暴怒。

静太妃怂了。

她抹干净眼泪,冲着安然公主说:“安然我的儿,你是不是身体吃不消?

走,祖母带你先带你去休息,回头再找这些人算账!”

临走,静太妃冲着杜筱玖等人,狠狠瞪了一眼,重重哼了一声。

安然公主被静太妃的神来一笔惊呆了,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对方搂着出了神龙殿。

静太妃和安然公主一走,神龙殿顿时清爽。

永明帝默默看了跪在大理石地面上的文皇后两眼,问:“安然的病,到底什么样?”

文皇后说:“臣妾问过太医,安然优思太重,汤药只能调养,却不能除根。”

永明帝又问:“真的到了,只能活半年的地步吗?”

文皇后摇头:“太医并没有说。”

那就是安然自己往外传的。

为了个男人,安然公主也是下了血本,竟然咒自己将死。

永明帝叹口气:“让她不要胡思乱想,和亲人选,朕心里有数。”

这话暗示,不会让安然公主嫁去北齐。

文皇后面上一喜,当即磕头谢恩:“臣妾谢过万岁!”

永明帝瞧着为这么一点小事,喜极而泣的文皇后,心里很不是滋味。

安然也是他的女儿呀。

在北齐太子求亲的时候,文皇后和安然公主,难道都没想过他也是位父亲吗?

他难道是那种,为了平衡和利益,就要出卖身边亲人的皇帝?

永明帝无力的挥手:“都散了吧。”

安然不会嫁去北齐,也不会再骚扰梁景湛和杜筱玖。

就这么着吧。

好累!

文皇后再次拜了两拜,然后起身。

她转身看向慕容王妃:“王妃,身为母亲,本宫为安然的行为向你们道歉。”

她说的情真意切。

慕容王妃扯了扯嘴角:“这事直接损害了我女儿的声誉,一句道歉就能解决吗?”

文皇后脸色一凝,过了半会儿,才说:“本宫会给你个交待。”

慕容王妃冷笑。

对方能有什么交待。

按着她对文皇后的了解,所谓的交待,可能就是往定北王府多赏赐点东西。

让外人一看,这事和解了。

然后呢?

安然还是那么一副,让人想揍一顿的模样。

慕容王妃上前一步,用仅能让文皇后听见的声音说道:“对不起我女儿的,可还有你的份!”

文皇后瞳孔猛的一缩,双手不自觉的紧握在一处。

杜筱玖没听见慕容王妃说什么,却看见了文皇后的异常。

她皱了下眉头,多看了文皇后几眼。

莫不是,慕容王妃和文皇后之间,也有过节?

文皇后反应迅速,脸色马上恢复了正常。

她冲着慕容王妃,得体的一笑,便昂着头走了。

然而文皇后还未走到大殿门口,清梦就成从外面跌跌撞撞爬进来。

她凄厉的喊道:“娘娘,娘娘,安然公主想不开,触门柱自尽了!”

文皇后身形一晃,扶住旁边宫人的手,怒问:“在哪里!”

她可只有这一个女儿呀!

清梦急忙领着文皇后往外走。

神龙殿里的人,都被这场变故惊的目瞪口呆。

梁景湛见杜筱玖脸色土灰,上前握紧对方的手:“待会儿你不要出头,一切有我!”

梁景湛身上的温暖,通过手心直攀上杜筱玖心头。

她默默点了点头,心神安定下来。

她只是来宫里,揭穿安然装病,并没有想要对方的性命。

为了个男人,安然真的要做这么绝的吗?

杜筱玖悄悄抬头,望向身边这个男人。

若是永明帝为了她的女儿,向梁景湛施压,这会不会又是另一个安定王?

杜筱玖突然不确实起来。

毕竟长久以来,都是自个儿主动。

梁景湛就算表现出柔情蜜意,杜筱玖这会儿也吃不准,对方是不是真的如自己喜欢他那般,喜欢自己?

可……

杜筱玖想着,既然爱了,就不要怀疑。

她愿意相信他!

正文 425迎娶牌位 安然公主自尽?

神龙殿里所有人都惊呆了,齐齐移动到神龙殿外。

静太妃缩着脖子,不见之前的嚣张跋扈,精神恍惚的被宫人搀扶在一边。

众人视线看向地上的安然公主,正被几个慌张的宫人团团围住。

文皇后踉跄着奔过去,推开那几个宫人、

头破血流的安然公主,直挺挺躺在地上,胸口不见起伏。

“我的儿!”文皇后用手试探了下对方的鼻息,不见呼吸,当即哀嚎起来。

此刻的文皇后,尽失高高在上的傲慢,犹如被人抽走了精神的中年妇人。

她不停拍打着安然公主:“你醒醒,你醒醒呀,安然,不要吓母后!”

然而安然公主,没有丝毫的反应。

立在殿门口,仓皇着奔出来的永明帝,压住内心深处的恐惧,强迫自己镇定。

他吩咐左右:“立刻请太医!”

当即有宫人,朝太医院的方向跑。

永明帝又吩咐:“将公主抬进殿里。”

宫人们请文皇后让开,好抬了安然公主进大殿。

文皇后紧紧抱住安然,警惕看着他们:“滚开,谁也不许动本宫的安然!”

她只有这一个女儿,平时捧在手里怕摔,含在嘴里怕话。

安然喜欢什么,她就给什么,哪怕天上的月亮,文皇后也有办法给摘下来。

安然不喜文锦茵,她就将侄女撵回去住几天。

安然寂寞,她再将文锦茵接回来。

可是现在她唯一的念想,竟然没了。

永明帝语气哽咽,劝道:“皇后,不要让安然躺在冰凉的地上。”

文皇后不为所动,继续抱着安然哭。

永明帝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随后颓然落下。

他又何尝,不是只有这一个女儿?

永明帝眼底尽是哀伤,只能转移注意力。

他问:“安然怎么会……”

在神龙殿里,安然也要触柱身亡。

可是谁都看得出,那不过是安然获得众人同情的一种手段,并不是真的想死。

刚才那么激动的情况的下,安然都不存心求死。

怎么事情都已经解决,人都出了神龙殿,反而就想不开了呢?

永明帝目光,有意无意看向依旧惊魂未定的静太妃。

静太妃此刻浑身紧绷,正是敏感的阶段。

她在永明帝目光扫来的时候,打了个哆嗦,眼睛里的泪当即滚落。

静太妃捂住脸哭:“我的安然,你怎么就那么想不开;长兴伯什么好的,非要你以死相逼,非他不嫁?”

“……”

杜筱玖苦笑一声。

这种状况下,自己还真是,手足无措,毫无办法。

她默默低着头,整个人变的一点精神也没有。

许是静太妃的话提醒了文皇后。

抱着安然尸体痛苦的文皇后,抬起婆娑泪眼,怔怔望着梁景湛的方向。

文皇后眼神闪烁几下,理智渐渐回笼。

她将安然公主放好,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

杜筱玖当即升起一种恐慌,广袖下被梁景湛握紧的手,微微颤抖。

文皇后静静走到梁景湛跟前,仔细看了两眼。

然后,她朝着永明帝行了一个大礼,跪下恳求:“求万岁,完成安然死前的心愿!”

安然公主什么心愿?

自然是嫁给梁景湛。

这种场景下,梁景湛和杜筱玖,都说不上话。

慕容王妃冷冷道:“安然已经没了,皇后说这种话,还有什么意思?”

难道还要梁景湛自裁,与安然公主阴婚不成?

文皇后好似没有听到,对着永明帝继续说道:“臣妾恳请万岁下旨,让长兴伯抱着安然的牌位成亲;

臣妾自知此事强人所难,但这是安然生前执念,求万岁垂怜臣妾爱女之心!”

永明帝垂眸,掩住了所有情绪。

他陷入长久的沉默,令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杜筱玖手心,已经全是汗水。

梁景湛握着她的手,加重力道,稳稳摇了一下。

然后他松开杜筱玖的手,朝前一步,对文皇后说道:“恕臣不能同意!”

文皇后头都没回,挺直脊背,冷冷说道:“只要长兴伯,为安然守够一年孝,之后你娶谁,本宫都不干涉。”

她也知道自己是无理要求。

可文皇后心里,就是不平。

哪怕安然之前,行为有错,惹人讨厌。

但现在她人都没了,身为母亲,这点事还给她争取不来吗?

再说,安然的死,都是梁景湛和杜筱玖的错。

文皇后紧紧攥着,手心都被长指甲掐出血印,疼痛感置冲心头。

但这点痛,跟丧女之痛比起来,算的上什么!

所有人都看着永明帝。

就连静太妃,也不再哭嚎,紧张不安、充满期盼的望着永明帝。

永明帝抬起眼眸,目光全是悲痛。

他僵硬的扭着脖子,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对梁景湛说道:“长兴伯,将安然牌位迎娶进伯府,以后过继一个儿子继承她的香火,朕再许长兴伯府一个爵位,可好?”

永明帝知道,自己疯了才会顺着文皇后。

但他拒绝不了。

安然出生时,小小一个粉团子。

至今永明帝还记着,安然摇摇晃晃刚学会走路,奶声奶气喊着“父王”扑进自己怀里时,他那一颗被柔化的心。

后来发生了他自己也想不到的变故,从此一切都变了。

他将自己紧紧关在房里,恨透了文皇后的虚荣。

若不是平津侯的耐心,永明帝想不出现在的自己,该是何种面目。

他对文皇后及其女儿,封闭了自己的心。

可这不代表,自己就不喜欢安然。

文锦茵心眼多,爱欺侮傻傻的安然。

多少次,都是永明帝默默出手,帮着安然背后教训文锦茵。

现在,他的女儿,唯一的孩子,静静躺在地上,再不可能醒过来。

永明帝只能求梁景湛。

一个女孩子,没有嫁人,没有定亲,还不是寿终正寝。

哪怕是公主,也不能葬进祖坟。

下葬时,脸都要朝外,祖宗不收!

他的公主,怎么可以做孤魂野鬼,死后连香火也享用不上?

慕容王妃也没了主意,抱住打颤的杜筱玖,忐忑的看向梁景湛。

迎娶牌位,看上去合情合理,不影响梁景湛之后的婚娶。

然而她的筱玖,从此就是个继室,不但新进门的时候,要朝安然公主牌位行妾礼。

以后逢年过节,只要开宗祠,杜筱玖都要在子孙后代面前,对着安然公主牌位行妾礼。

正文 426等一下! 杜筱玖身在乡野,又是被梁秀秀一手带大,其中的利害她根本想不到。

爱是自私的。

她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自己喜欢的人,要在她之前迎娶别人。

哪怕是个牌位,她也不喜欢。

此刻安然的死,多多少少都跟自己的不退让有关系。

皇后一副痛失爱女的悲痛模样,肝胆欲裂的要求永明帝下旨。

而永明帝……

他也是父亲呀。

杜筱玖没有父亲,可永明帝现在哀毁骨立的样子,正是痛失女儿的样子。

她突然犹豫了。

自己一直以来,咄咄逼人,真的对吗?

杜筱玖咬着嘴唇,将头埋在慕容王妃怀里,不敢抬头看梁景湛的反应。

梁景湛紧握着拳头,目光喷火。

杜筱玖想不到更深,那是因为她从没在高门里生活过,思维还没有被高门里残酷的规矩污染。

可他不一样。

慕容王妃想到的事情,梁景湛自然也想到了。

皇后打着满足女儿心愿的大旗,让杜筱玖一辈子都活在安然公主的阴影之下;顺便拉低梁景湛在军中声望。

真是一箭双雕的好主意!

而他,梁景湛,作为一个男人,却毫无办法破局。

皇后与他有仇,永明帝却对他有恩。

他恨死了自己的无力。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静静等着梁景湛的抉择。

永明帝一个皇帝,都用哀求的语气,许给梁景湛子孙一个爵位。

除了慕容王妃和杜筱玖,其他人都觉着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大楚的爵位,只有开国几个功臣,才是世袭罔替。

长兴伯,不过五代,还是降级继承。

若是有安然公主这层保障,长兴伯的后代,起码多了一条出路。

梁景湛却在众人瞩目下,撩袍一跪:“请万岁收回成命,臣的身份……”

“等一下!”杜筱玖突然出声,打断梁景湛的话。

听到梁景湛说“身份”二字,杜筱玖惊出一身冷汗。

他竟然为了自己,要抵抗圣意,甚至在什么也没做好的情况下,要自爆身份。

是了,梁家的后人,怎么能娶留有家血脉的公主。

杜筱玖惊慌之下,突然想起延城县的一件事情来。

她打断梁景湛话后,顾不得解释,就跑向安然公主。

皇后当即起身:“拦住她!”

几个宫人当即拦下杜筱玖。

杜筱玖急了,诚恳的对皇后和永明帝说道:“皇后,万岁,公主万一没死呢?”

“……”

所有人,都看西洋景一样望着杜筱玖。

皇后亲自确定,安然已经没了气息,又过去这么一会儿,怎么可能还有气。

皇后恼怒,认为杜筱玖是故意的。

对方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女子,不想梁景湛迎娶安然公主牌位。

她喝令左右:“速速将此人拿下!”

慕容王妃也被杜筱玖惊呆,听皇后发怒,她下意识用身体去将杜筱玖护在翼下。

杜筱玖心头暖洋洋的。

有梁景湛的坚决,和慕容王妃没有原则的维护,她整个人充满了力量。

杜筱玖诚恳的说道:“我是说真的,之前在延城县,我见过仵作将触门而死的人,救活过!”

那个妇人,都已经被装进棺材,准备下葬了。

皇后迟疑。

若是能救活安然公主,那再好不过。

宫人见皇后犹豫,也犹豫着不动。

杜筱玖趁机蹲在安然公主身边,伸手在其脖颈上摸。

当时,那个仵作告诉他,用手测试人鼻下有没有呼吸,并不能准确的检验人的死亡。

有些人在情绪激动下,很可能只是假死。

杜筱玖怀着最后的希望,死马当活马医一次。

或许,可能,万一……安然公主撞的不重,只是假死呢?

杜筱玖惴惴不安,哆嗦的手过了许久,才摸到安然公主的颈脉。

仵作说,人的脖子上有个大血管,若是没有呼吸,就摸一摸这里。

如果有波动,说明人还有救。

杜筱玖左手抓住右手,让自己不要发抖。

她深呼一口气,闭上眼睛,放空自己的思维。

周围空气,顿时静止。

李太医急匆匆赶过来,见状,也大气不敢出一声,只默默朝永明帝行礼。

当皇后感觉过了很久,正要开口发飙的时候,杜筱玖睁开了眼睛。

她一眼看到身边的李太医,当即说道:“她还活着!”

李太医当即蹲下身,也在安然公主颈脉处摸了两下,赶忙吩咐:“快将公主抬进屋里!”

皇后身子一晃,迅速走过去抓住李太医:“安然真的还活着?”

李太医点点头:“公主脉搏还有跳动,等下官仔细看看伤口,再做定论。”

皇后喜极而泣,顾不得找杜筱玖麻烦,紧跟着安然公主进了神龙殿。

永明帝失而复得,脚下一软,差一点坐在门槛上。

梁景湛傻愣愣的,还跪在地上,神情恍惚。

杜筱玖又一次帮了他大忙。

当他决意说出自己真实身份的时候,早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

在刚才那种状况下,永明帝不可能受理梁家冤案,甚至恼羞成怒。

但他顾不得。

只要不娶安然公主牌位,只要不让杜筱玖从此以后都活在对方阴影下。

梁景湛哪怕最后被逼着,真的造反,也是心甘情愿。

他对自己这种心态,说不清道不明。

一双柔软的手,搭在梁景湛肩膀上:“快起来吧,人都进殿了。”

梁景湛回过神,抬头看向杜筱玖。

杜筱玖冲他微微一笑,将其扶了起来。

她心里,也是惶恐不安。

若是安然公主真死了,难道梁景湛真的要为她撕破脸,同皇家决裂,从此继续浪迹天下的生涯?

杜筱玖不敢想。

两个人相互搀扶,立在神龙殿外,并没有进去,也没有走。

慕容王妃看着这样的两个人,想笑,又想哭。

她欢喜梁景湛不负杜筱玖,又心痛两个孩子感情不顺。

所有人都在为安然公主生死紧张的时候,静太妃悄悄转身,想离开这里。

可惜她没有走成。

因为上官太后的轿撵,出现在拐角处,堵住了前方甬道。

静太妃想转身换条路跑,已经来不及了。

正文 427心虚的太妃 静太妃讨厌同上官太后,在永寿宫外见面。

因为对方是太后,她是太妃,见了面还要行规矩。

在永寿宫,静太妃有意无意的将规矩抛在脑后,上官太后也不敢说什么。

但是出了永寿宫,静太妃感觉全是永明帝和皇后的眼线。

她若是对上官太后不敬,保准第二天就传进永明帝耳朵里。

然后儿子说她一顿,她嚷嚷一通。

上官太后无事,静太妃却同永明帝母子离心,渐行渐远。

但现在,她无处可躲,只能立在道路一旁避让。

上官太后的轿撵走到静太妃跟前,就停下。

青柠笑着先给静太妃行礼,然后弯腰将上官太后搀扶下轿撵。

上官太后冷冷看了静太妃两眼,问道:“万岁不是将你禁足延寿宫,怎么还在外面溜达!”

静太妃火气蹭上来了。

什么叫禁足?

皇帝可是她儿子。

儿子怎么能禁足亲娘?

上官太后着实可恶,拐着弯挑拨她同永明帝关系,还恶意暗示永明帝不孝。

静太妃气呀,可又心虚。

永明帝是让她回延寿宫来着。

再说……

她眼神飘忽两下,第一次忍住气没有跟上官太后置气。

望着迅速溜走的静太妃,上官太后眼睛里闪过惊讶之后,若有所思。

杜筱玖等人一进宫,上官太后就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这点子事,她本是不在意的。

能给皇后和延寿宫添堵的,上官太后乐意看个热闹。

然而安然却真的触柱而亡,想起梁景湛要找自个儿的事情,上官太后坐不住了。

她真怕皇后,趁机对梁景湛不利。

上官太后没有再上轿撵,而是扶着青柠,一步一步走进神龙殿的院墙。

院子里静悄悄的,宫人匆忙有序的进进出出。

慕容王妃、杜筱玖和梁景湛三人,却在廊下,屏息而立。

不对劲!

上官太后自认,慕容王妃不是乖乖侯在外面,等皇帝召见的人。

她朝青柠看了一眼。

青柠当即吩咐了身后两个宫人,去打听消息。

没一会儿,宫人就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连着安然公主可能起死回生的事情,打听了出来。

上官太后惊讶,抬起脚走到廊下。

慕容王妃见上官太后来了,她拉着杜筱玖和梁景湛,朝上官太后行礼:“太后金安。”

上官太后点点头,问道:“里面怎么样了?”

慕容王妃摇头。

安然公主还没醒。

上官太后示意青柠通传。

神龙殿内,立刻传出杂乱的脚步声。

等了一会儿,永明帝亲自迎了出来:“母后,竟然惊动了您老人家?”

他余光看了梁景湛等人,对方也是一脸茫然的模样。

看来不是他们请来了上官太后。

永明帝这会儿已经回神,也为刚才的行为,感到不安。

梁景湛是平静侯为他找来,对付家和萧家的。

据闻,其极有可能是梁将军的后代。

让这样一个对家怀着血海深仇,且能帮助自己的人迎娶安然牌位……

永明帝再是不安,可也是皇帝。

他面无表情,将上官太后迎进大殿。

上官太后进殿前,犹豫了一下,转头对慕容王妃说:“你和孩子们,也进来吧。”

永明帝心疼安然公主,可上官太后却时刻记着自己的仇恨。

只要能克制家,她无原则的站在梁景湛一边。

永明帝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却也没有反对。

众人进了大殿,透过层层薄纱,看到内殿里,李太医正聚精会神给安然公主扎针。

趁着这个功夫,上官太后问永明帝:“怎么就让安然撞破了头?”

永明帝在内殿,也感觉窒息。

既然安然能活,他一刻也不想跟皇后待在一间屋子。

现在上官太后问话,他正好给自己找到了不进去的理由。

永明帝回答:“静母妃劝着安然出去,哪知道这孩子一根筋,想不开。”

“……”

上官太后想起刚才,静太妃张皇失措的模样,可不像心疼孩子,反而像逃跑。

她皱了皱眉头,抬眼看清梦也在内殿对着,当即对青柠说:“将安然身边那个大宫女,喊过来!”

清梦一心都在安然身上,心中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的不知所措。

安然公主若真是有个好歹,她一定也活不成。

别看皇后现在一副慈母模样,等缓过劲儿,一定要问刚才发生类似什么。

等青柠叫她时,清梦的腿软的都走不动。

两个宫人架着她,才走到上官太后面前。

清梦伏在地上,战战兢兢问过安,就一直抖个不停。

上官太后问:“安然怎么撞的门柱?你们这些下人,都干什么吃的!”

“回太后娘娘。”清梦结结巴巴:“安然公主痴情长兴伯,自觉不久于人世,一时生无可恋。”

上官太后无声的笑了。

“哀家问的是,你们怎么没有拦住公主!”她说:“太妃当时在做什么?”

清梦一个激灵,浑身衣裳都被汗水津湿。

她知道,上官太后经营后宫数十年,什么消息也瞒不住对方。

清梦脑子乱乱的。

静太妃在神龙殿失了颜面,踩着安然公主这个台阶下。

然而一出神龙殿的门,安然公主就不乐意了。

她要挣脱静太妃:“皇祖母,您没本事为我做主,我就自个儿为自己争!”

安然的话激怒了静太妃。

她本来就因为永明帝偏向外人不高兴,这会儿连安然都说她没本事。

静太妃脑子一热,用尽全力一巴掌扇在安然脸上:“也不瞧瞧我是为了谁!”

若不是为安然出头,她会被自己儿子禁足在延寿宫?

安然身子虚弱,冷不丁被静太妃扇了一巴掌。

她整个身子朝后倒去,头正磕在高高的门槛上,当即涌出血迹。

静太妃吓傻了。

清梦恐慌,刚要尖叫,就被静太妃的人捂住了嘴。

静太妃气急败坏:“你若是敢叫,本宫立刻将你送去慎刑司!”

清梦怕了。

她只是想安安稳稳呆到明年,等年纪一到就放出去。

进了慎刑司,等于丢半条命。

静太妃看出她的犹豫,当即说道:“按我说的,将事情推到长兴伯头上,保你安然无事。”

反正安然已经寻死觅活一回,说她想不开,别人也相信。

清梦真的按照静太妃吩咐,朝永明帝和皇后说了公主是想不开,自己寻死。

说完,她就后悔了。

静太妃自己都保不住,怎么可能保得住她?

正文 428隐情 安然公主竟然没死,还有可能醒过来。

清梦更加惶恐。

到时候,自己的谎话,不就被揭穿了吗?

上官太后眯着眼睛,见清梦犹犹豫豫,眼神躲闪,明白另有隐情。

她冷冷一笑:“清梦,现在老老实实交代,你还有一线生机;等安然自己醒了,你还有活路吗?”

所有人,包括永明帝,都不明白上官太后为什么紧抓着清梦不放。

可是清梦,却瘫在地上。

静太妃听到安然没死的消息,惊慌失措神情一直在清梦眼前晃。

她装作不经意,瞟了永明帝一眼,心里估算若是实话实话,自己会被恼羞成怒的皇帝灭口吗?

青柠附在上官太后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

上官太后眼中精光一现,当即说道:“清梦,明年就二十五了吧?”

清梦惶恐。

上官太后看了眼青柠。

青柠笑了笑,问清梦:“若是安然有个三张两短,你身为大宫女,能逃的过去吗?

若是安然醒了,她知道你为了自己周全,故意隐瞒拖延她的伤势,她会原谅你吗?”

她没说一句,清梦的身体就抖两下。

清梦脸色没有血色,满是冷汗的脸抬起来,却看到青柠给她做了个手势。

她将嘴唇咬出了血口子,犹豫半天,终于决定说出事实真相。

“是静太妃逼奴婢那么说的!”说了第一句,后面就轻松多了。

清梦倒豆子一样,将静太妃所作所为,全说了出来。

永明帝脸色阴沉的要滴出水来。

上官太后听完清梦供词,长叹口气,半天没有声响。

她并不确定在太子的死亡中,永明帝扮演什么角色。

但现在,上官太后是同情永明帝的。

摊上那么一个不着调的亲生母亲,也难为他忍这么久。

在上官太后记忆中,永明帝是个沉默寡言,随遇而安的性格。

因此当年太子的伤逝,上官太后最先怀疑的是另外几个皇子。

她暗中调拨,引得那几个皇子争斗,更是将先帝最心爱的四皇子从背后推倒台前。

先帝的意思,是让那些皇子和太子练手。

等两败俱伤的时候,在推出做好一切准备的四皇子。

因为太子突然出事,上官太后出手。

羽翼未丰的四皇子突然暴露在人前,自然是被任意宰割的羔羊。

那时候,先帝已经被上官太后下了毒,起不来床了。

当上官太后将四皇子惨死的消息,详详细细说给卧床不起的先帝时;

并告知先帝,当年他残害上官家族,为四皇子抢夺的资源,上官太后完完整整取回的时候;

看着对方怒目切齿,上官太后心里当真畅快极了。

她管谁做皇帝,只要不是四皇子,不是害死太子的那几个皇子。

上官太后早做了万全之策。

若是新帝不慈,她完全带着静嘉公主,全身而退。

千算万算,算漏了不起眼的文皇后和永明帝。

等她明白过来,自己怕是中了文皇后的奸计,成了对方的马前卒时,什么都晚了。

或许,从静嘉对萧文治痴情入骨,自己的亲侄女被先帝一个圣旨赐婚定北王府的时候,文皇后已经开始布局。

那又如何!

上官太后回过味来,当即利用手中资源,两年的时间,就将文家重新逼出京城。

她就是没有切实的证据,证明太子之事,是文皇后干的。

永明帝对她恭敬孝顺,对静嘉也好。

因此上官太后行事,总还存着一份小心,怕自己又怨错了人,毁了静嘉余生的安稳。

上官太后目光有意无意,看向自从进了神龙殿,就一心护着杜筱玖的梁景湛。

她并不清楚梁景湛心性,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找自己。

上官太后心里,隐隐有种预感。

她垂下眼眸,端起案几上的茶盏,抿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

然后,上官太后说道:“皇帝,别怪哀家多管闲事,静太妃确实不宜再在外行走。”

她也只能说这么一句。

永明帝当然知道,自己母妃是什么样子。

这一次,静太妃背着他,又闹出一场笑话,直接得罪了慕容王妃。

慕容王妃背后,是定北王府和慕容世家。

单提出哪个,都够他这个傀儡皇帝忍气吞声。

永明帝阴郁的说道:“母后说的事,只是作为儿子,实在难以对她太重的责罚。”

上官太后耷拉着眼皮,没有接话茬。

永明帝双手紧紧拳着,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下定决心说道:“儿子恳请母后,重新掌管后宫!”

上官太后眼皮动了动,轻声一笑:“皇帝说笑吗,你又不是没有皇后,哀家不过是个将要入土的老婆子。”

永明帝起身,朝着上官太后恭敬的行了晚辈礼:“儿子真心实意,求母后体恤。”

若不是慕容王妃和杜筱玖等人在,他真的想立刻跪下去。

他从没想过做皇帝,少时读的书,全是风花雪月。..

风云突变,他突然成了唯一幸存的皇子,被众人架着登上这个至尊宝座。

短短大半年,永明帝头发都白了一半,身心疲惫。

若不是平津侯在他身边撑着,永明帝不能保证自己现在,还能健康的活着。

皇帝,不是谁都能坐的。

他自认没那个本事!

上官太后审视永明帝,见对方眉眼间,皆是疲惫,不似作伪。

她将目光方向内殿,那里面还没动静。

文皇后全身心都在昏迷的安然身上。

上官太后叹口气,吩咐青柠:“传哀家懿旨,静太妃因为安然,痛心疾首,需要静养,任何人不许打扰!”

永明帝明显松了一口气。

有上官太后这份懿旨,静太妃怕是再也出不了延寿宫。

外人只会说太后和太妃之间的矛盾,不会指责他这个儿子忤逆犯上。

永明帝心里耻笑,自己终于活成少年时,最讨厌的样子。

为了名声,为了面子……

他木然的坐回座位,不再说话。

上官太后又看向清梦:“背主的奴才,留不得了,杖毙扔出宫!”

另一只靴子终于落地,清梦竟然有种解脱的感觉。

而这个时候,内殿的文皇后惊呼一声。

永明帝第一个冲过去,穿过重重纱帘,一眼看到床上的安然,睁开了眼睛。

正文 429没死成的公主 慕容王妃等人,跟着上官太后,守在原处。

这种场合,她们不适合往前凑。

尤其慕容王妃,特别想走。

然而她还未开口,上官太后就说:“许久没见你了,让青柠领你们去永寿宫先坐着,陪哀家用个午膳。”

慕容王妃只好留下。

杜筱玖却第一时间,看向梁景湛。

说什么许久不见。

上官太后和慕容王妃,又不是忘年交,而且中间还隔着上官王妃。

她能不弄死慕容王妃,给上官王妃清路,就算不错了。

若是没有猜错,对方想见的人,是梁景湛吧?

梁景湛垂着眼帘,面无表情。

杜筱玖收回目光,心里也不是滋味。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整个心口,都是沉甸甸的。

正当她无所适从的时候,内殿里走出一个宫人,向杜筱玖和梁景湛说:“殿下想见二位。”

杜筱玖心里一紧,下意识的拽住了梁景湛的袖子。

安然公主又想干什么?

经过刚才自杀风波,杜筱玖一点也没有力气同对方再争下去。

她没有大智慧,也没有野心。

从小到大,自己想要的不过是两间商铺,一间瓦房,喜欢的人,可爱的孩子。

自打进京,好似一切都变了。

自己喜欢的男人,竟然也被高高在上的公主看上。

杜筱玖不甘心,却又透着股无力。

对方拿强权来压,她还能奋起反抗。

现在算什么?

钝刀子磨人吗?

梁景湛察觉到了杜筱玖的沮丧,他牵起杜筱玖的手,轻声说道:“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同你在一起。”

他本想对杜筱玖说声“对不起”

然而对不起容易,又能安慰到对方什么。

眼看着杜筱玖泄气,再无往日的乐观开朗,梁景湛能做的,就是站在其身后,给她力量。

两人进了内殿。

文皇后背对着两个人,动也没动。

永明帝神情比刚才明朗许多,对安然说道:“孩子,长兴伯同其未婚妻来了。”

杜筱玖被梁景湛牵着的手,微微颤抖。

安然公主从他两人一进来,目光就一直注视着。

杜筱玖心里升起一股怪异。

实在是对方的目光,平静中透着一种试探和诧异。

她诧异什么?

杜筱玖还没想清楚,就听到安然公主用微弱的语气问:“我刚才,可是吓到你们了?”

杜筱玖和梁景湛:“……”

两个人,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安然公主的问题。

她问的,到底是谁什么?

文皇后猛的回头,厉声说道:“放肆,公主问话,为何不答!”

杜筱玖哪里忍得住文皇后的气,刚要开口,就被梁景湛拿手按住。

梁景湛说:“殿下醒过来,下官和未婚妻,都觉着高兴;若是无事,殿下好好静养,我们就先告辞。”

他怕安然公主再出什么幺蛾子,想带着杜筱玖赶紧走。

出了宫,他就带着聘礼去定北王府提亲,将未婚妻的事情坐实。

到时候,看谁还要厚着脸皮,拆散他和杜筱玖。

赐婚赐婚,也得讲究个情投意合。

哪里说皇帝愿意怎么拉线,就怎么拉的。

大臣只是臣子,不是家养的奴才,可以任意被皇帝拉郎配。

安然公主闻言,却轻轻笑了起来:“死过一回儿,本宫明白许多道理,比如强扭的瓜不甜;

长兴伯放心,本宫贵为公主,不会再扭着不属于自己的男人不放。”

虽然没人相信,但是安然公主能说出这种话,永明帝还是松口气。

他还真怕安然醒过来,依旧拉着长兴伯不撒手。

他知道长兴伯姓哪个梁,到时候闹的不可开交,谁都下不了台。

永明帝欣慰的说:“你能这么想,最好不过。”

安然公主目光扫了一圈,问;“清梦呢?”

永明帝解释:“清梦背主,被你皇祖母杖毙扔出宫了。”

安然公主只是皱了下眉头,脸上却并无哀色,甚至有一闪而过的庆幸。

她说:“皇祖母,她……”

许是想到什么,安然捂着头,眉头紧皱,似乎很不好受。

永明帝已经知道经过,怕她想起来难受,当即劝:“是太后皇祖母,你太妃皇祖母身体抱恙,估计要静养很久。”

安然公主却还是头疼。

文皇后着急,问李太医:“她是怎么了,你快给看看!”

李太医摇头:“公主刚醒,静养为主,不要多思多虑。”

安然一醒,文皇后就对着她说什么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之类的话。

惹的安然公主又是见梁景湛,又是想静太妃,不头疼才怪。

何况之前,安然公主为了装病,好几天没吃东西,身体本来就虚弱。

文皇后慌着催宫人去准备轿撵,准备将安然抬回鸣翠宫,亲自守着。

神龙殿,全是男人的东西,安然住着也不合适。

文皇后目光顺便再内殿扫了一圈,然后垂下头,面无表情。

内殿又是一阵忙乱,梁景湛拉着杜筱玖,悄悄退了出来。

临出去,杜筱玖回头看了一眼。

却见安然公主的注意力,根本不在梁景湛身上,而是四处打量周围,透着失而复得的茫然。

那种怪异的感觉,又爬上了她的心头。

上官太后已经起身,见再没什么事,便领着这些人往永寿宫去。

永明帝自然是送到大殿门口,才转回来。

文皇后坐着没动,她知道上官太后来了。

上官太后看不惯她,她也不往前凑。

现在,她只是一个为女儿操碎心,无暇顾及其它的母亲。

上官太后一心一意都是静嘉,相信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

文皇后也没有同永明帝交流。..

她安排轿撵抬了安然回翠鸣宫后,就派人接了如意夫人进宫。

听说,文之水有要醒来的痕迹。

上官太后自然不待见慕容王妃,连带着也不喜欢杜筱玖。

她将两个人扔在偏殿,大大咧咧招了梁景湛正殿里说话。

反正这是永寿宫,外面的人谁知道她是单独跟梁景湛见面的。

慕容王妃和杜筱玖,就是她拿来骗外人的幌子。

为了梁景湛,两个人也不会揭穿她。

杜筱玖一天的时间,见识了两个上位女人的霸气。

若是上官太后出宫同梁景湛见面,消息难免泄露。

在宫里就不一样。

有安然那件事打掩护,上官太后行事毫无后顾之忧。

就这么吃了一顿不对胃口的午膳,众人终于出宫。

上官太后拿着梁景湛给的东西,整个人都魂不守舍,只让青柠出去送送。

青柠亲自送到西华门口,笑着对三个人说:“刚得到的消息,安然殿下自请出嫁被北齐,长兴伯不用再担心了。”

正文 430振聋发聩的惊天鼓 安然公主就是不去北齐,梁景湛也不担心。

只是杜筱玖,回府的路上,一直恹恹。

梁景湛有许多事要去布置,只将慕容王妃和杜筱玖送到定北王府门口。

他对杜筱玖说:“最近几天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冲动,相信我!”

杜筱玖凝视他很久,才点点头。

不知何时,听何人说过。

一对有情人分别时,第一个转身走的,感情不如对方炽烈。

杜筱玖不清楚这句话,是对还是错。

反正,听完梁景湛的安慰,她冲对方挥挥手,便头也不回的转身进府。

她不知道梁景湛是否,目送到看不见自己才离开,还是当时也扭头走了。

杜筱玖有些难过。

经此一事,她深刻意识到,之前自己做的事情险胜一筹,靠的全是运气。

与这些上位者发生冲突,仅仅靠蛮力和小聪明,对方还没被动摇根基,估计自己已经粉身碎骨。

今天,若不是静太妃自己作死,若安然公主真的没了,她和梁景湛就是待宰的羔羊。

最好的结局,就是玉石俱焚。

哪怕最后,也是靠着上官太后的威严,她们才能全身而退。

若是安然醒来,继续执念与梁景湛呢?

若是文皇后,察觉到梁景湛的意图,打定主意要将他摁死在宫里呢?

杜筱玖打了个冷颤,不敢想下去。

今天的事情,她看似赢了,其实败的很惨。

杜筱玖心情不爽,她抄着手,立在定北王的亭台楼阁中,神情莫测。

京城还没从安然公主的迷人操作中清醒过来,梁景湛又让所有人惊愕失色。

他赶在大朝会的时刻,敲响了皇宫门口的惊天鼓。

朝廷之上的百官,全部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皇宫门口的惊天鼓,与京兆尹衙门和大理寺门口的鸣鼓,可不一样。

至于哪里不同,大家又说不上来。

毕竟惊天鼓,直达圣听,非重大冤情,没人去敲那个。

何况,惊天鼓一响,不管你多大的委屈,先过了刀山火海再说。

那钉板,可比京兆尹衙门的长且宽。

两天一夜没有合眼的永明帝,神情憔悴,精神不振。

惊天鼓响起,百官惊诧的时候,他扯起嘴角苦笑了一下。

还是来了。

永明帝说道:“将敲惊天鼓的人带上大殿,速召平津侯进宫!”

没有平津候在身边,他缺少底气。

平津侯掌管刑部,谁也没有质疑永明帝的决定。

宫门外,梁景湛一身玄衣,敲完鼓就跪在汉白玉的道上,静候宫里来人接应。

今天守门的,正是中央禁卫军的中尉,平津侯的左膀右臂。

他惊讶的瞪圆了眼睛,问道:“长兴伯,您这是何故?”

他看看周围,被惊天鼓的动静吸引来的百姓,已经越来越多。

梁景湛郎朗说道:“我乃威武大将军梁将军之孙,状告前右仆射萧乾、镇南侯文之水,伪造罪证,污蔑我梁家通敌叛国!

臣叩请万岁,还我祖父一个公道,还梁家一百条人命清白!”..

这下子,周围的人全炸了锅。

人群里当即有人质疑:“梁家男丁不是一个也没留下吗?”

“听说逃出去一个梁三郎。”

“难道三郎在外娶妻生子?可看年纪,对不上呀!”

大家议论纷纷,都对梁景湛的身份质疑。

梁景湛默了默,扬声说道:“我父乃梁家二郎,他与母亲早在边境结为夫妻,没来得及回京办酒席,就被奸人所害;

而我母亲,带着我躲进云龙山,为求生计,落草为寇!”

他前思后想,自己不能以真实身份出来。

且不说自己早已经面目全非,就是说出来,也没人会相信,反而让诉状可信性大打折扣。

只说杜筱玖。

她虽然是定北王郡主,与梁家并没有切实的血缘关系。

然而她被梁秀秀收养的事实,却被众人熟知。

自己与她,是名义上的舅甥,在此刻暴露,可以预见杜筱玖将面对的压力和非议。

自己是来为梁家翻案,不是自找麻烦的。

所以他借用了二哥为益阳公主编纂的那个故事。

自己矮了一辈没关系,只要能为梁家翻案,只要能堂堂正正同杜筱玖站在一处。

梁景湛的话,像石子投在平静的湖面,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围观人群一阵静默之后,开始有人感叹当年梁家的骁勇善战,以及为大楚立下的汗马功劳。

当年大齐皇帝不慈,下令有身孕的孕妇进宫,让妖妃效仿商朝妲己辨认男女。

是梁将军,关键时刻从天而降,攻破京城赶跑了昏庸的大齐皇帝。

虽然梁将军听命于高祖,可是百姓第一个看见的是他,记得也是他的情。

这为之后梁家的功高震主埋下了危机,但也为现在的梁景湛获得百姓同情,提供了机会。

这事过去不过三十年,好多上年纪的人都还记着。

人群开始骚动,有年迈的人给众人普及起梁家的辉煌战绩。

平静侯匆匆赶来时,见到的正是这么一副场面。

他心突突跳,手心里全是汗。

没想到,梁景湛突如其来,走了这一步棋。

平静侯不知道昨天宫里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永明帝与镇南侯文家撕破脸的时刻,提前了。

平津侯的人开道,让他顺利来到梁景湛面前。

平静侯眯着眼睛,注视梁景湛良久,才问:“你说你是梁家二郎的儿子,可为何顶着梁家三郎的名字?又有什么证据,证明你的身份?”

梁景湛说谎前,自然做了万全的准备。

他掏出一枚印签:“我三叔逃难时,与我有幸相遇,交给我这枚印签,以及收集的证据;

他逃过朝廷追捕,却死在文之水的暗影刀下;

我悲痛不已,顶了他的名字来震慑那些心中有鬼的人!”

平静侯接过那枚印签,却没有看。

他的目光停在梁景湛的袖口。

上面的图案,别人不认识,他却知道。

那是威武将军梁家的家族徽章,如今仅存在与刑部的案卷档案里。

看来,梁景湛身份,毋庸置疑。

那么……

平津侯说道:“敲响惊天鼓,面圣伸冤,是要付出代价的,你可想清楚了?”

梁景湛笑:“既然要为梁家伸冤,我自然做好了上刀山下火海的准备!”

能让梁家一百条人命,入土为安,建碑立牌。

哪怕是死,他也在所不惜。

正文 431刀山 闪着白光的钉板,被抬了上来。

人群里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梁景湛脱了上衣,从容躺了上去。

噗呲一声,钉子扎入**的声音传出。

梁景湛却一声不吭,忍了下去。

平静侯看着不忍,悄声说道:“你这又是何苦?”

萧家已经败落,文之水也生死不明。

梁家的血海深仇,其实也算报了。

然而梁景湛却不认同。

他要的,是梁家以良臣将相的身份,堂堂正正受后人敬仰。

而不是做一个史书中,被人争论的,有通敌叛国污点的梁将军。

他身为“梁景湛”碌碌无为一生,今天为梁家洗清罪名,也算不辜负父母兄弟对他的包容。

梁景湛望着头顶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真是个好天气。

不知道此刻,杜筱玖听到他的消息没有。

若是自己真的没有挺过刀山火海,只求下辈子,早些遇到她。

滚刀山的过程,还要一字不落的背出诉状内容。

梁景湛滚一下,背一段诉状。

字字句句控诉当初对梁家的污蔑,以及梁家建立的功勋。

没一会儿,他身上衣裳全是血色,声声啼血,围观百姓全部动容,不忍再看。

人群中的青山脚下一软,噗通跪在地上,哭着喊:“伯爷,伯爷!”

青岩踢了他一脚,咬牙说道:“起来,被给公子丢脸!”

青山战战兢兢爬起来,用袖子抹泪,不敢多看一眼。

闻讯赶来的齐喧,拨开人群挤了进来,见状差点没晕过去。

他冲青岩怒道:“为什么不拦着他?”

梁景湛疯了,竟然告御状,过刀山火海。

齐喧再仔细一看,已经过了刀山走下钉床的梁景湛背后,全是密密麻麻的血窟窿。

鲜血顺着对方的走动,染红了汉白玉的道路。

烈日下,炙热的焦臭味伴着血腥味,在空气里漫延。

齐喧双手紧紧拳在一起。

若是被姐姐知道,不知该心疼成什么样。

他竟然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梁景湛受苦。

他抢过青岩手里的衣服,冲了过去。

“哥!”齐喧哽咽。

梁景湛面无血色,满脸都是黄豆般大小的汗水,哪怕是练家子,此刻身子也是摇摇晃晃。

他回头,见是齐喧,咧嘴一笑,更衬的脸色白的吓人。

“看好你姐姐,别让她冲动,出来惹事!”梁景湛叮嘱。

他现在最担心,就是杜筱玖这个变数。

齐喧含泪点头。

接下来还要过火海,挨耳光,平津候放水,直接命人抬了梁景湛,进宫面圣。

齐喧也要跟着进去,平静侯将其拦住:“齐世子,大朝会你怕是没有资格参加。”

齐喧气恼,却又没办法反驳。

第一次,他特别想让父王赶紧造反,入主皇宫大内。

梁景湛一身血迹跪在大殿之上,仅被平津候做了简单的止血包扎。

隔着高高的台阶,永明帝眺望着梁景湛。

此时此刻,他心底是佩服的。

“你说萧家和文家,联手污蔑梁将军,可幼稚证据?”他沉声问道。

梁景湛将手里厚厚一沓纸,递过头顶。

平静侯接过,传给永明帝。

永明帝接过证据,先小声问了一句:“最近休息的可好?”

平静侯一怔,垂头退了下去,并没有回答。

永明帝面无表情,展开手中的厚厚纸张,越看脸色越难看。

百官全伸着脖子,想知道纸上写的什么。

当初梁家罪名出来,倒是有几个打抱不平的。

然而先帝却将那几个人,贬官的贬官,收监的收监。

梁家一案,被灭家的不止他一家。

留下来的百官,不是萧文一派,就是中立。

一晃十年,好多人都快忘了曾经的京城,还有一个梁家。

永明帝看完,重重哼了一声,将纸张传给左仆射。

左仆射看完,脸色土灰,征得永明帝同意后,又将证据传给了下一个大臣。

大殿之上鸦雀无声,只有翻纸张的声音。

过了一炷香的时候,证据传递完毕,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文家护下被梁将军逐出族的张宫,然后暗示萧家收买张宫,伪造通敌新建,作为首告进入大理寺。

梁景湛交上来的,不但有萧乾的亲笔信,还有文之水的信件和记事本。

都知道文之水是武将,却有写记事本的习惯。

不知道梁景湛从哪里偷出来的,文之水日记里,多半是对那些女孩摧残的各种手段和心得,只有两页,洋洋得意记下自己算计梁家的伎俩。

许是记下这两页纸的时候,文之水以为梁家死绝了,也没有人会翻出他隐秘的记事本。

梁景湛将记事本当众拿出,真是费尽心机。

哪怕有些官员对梁家一案不以为然,可记事本里变态的手段,足以令人将文之水碎尸万段。

永明帝问:“长兴伯,萧乾已经死了,文之水也昏迷不醒,你又怎么证明,这些东西不是你找人伪造的?”

梁景湛轻轻一笑:“上官太后能为臣证明!”

众人哗然。

永明帝更是差点从龙椅上跳起来。

怎么又牵扯出上官太后?

他怒道:“放肆,太后深在内宫,怎知朝廷政事;长兴伯,不要大放厥词!”

永明帝想起昨天,上官太后将梁景湛等人请进永寿宫的事情。

上官太后想干什么?

借着梁景湛的手,将自己拉下皇位?

他虽然不想做这个皇帝,可主动不做,跟被人逼宫,却是两个概念。

梁景湛却说:“当年萧文梁家,污蔑梁家通敌,证据就是伪造信件;

那些所谓的通敌信件上,该有梁将军的印签,成了梁家通敌的铁证;

然而先帝和太后都知道,梁将军的印签早在一年前就丢了,他早就报备了朝廷,换了新的印签;

这些事不知道为什么在萧文两家污蔑的时候,先帝并没有提出疑问;

这件事情,太后娘娘知道详情!”

永明帝两眼发直,欲言又止。

梁景湛话里的意思,是先帝也参与其中,默许了人污蔑梁家?

平津侯阴鸷的望了梁景湛一眼。

真是好本事,瞒的他们死死的。

上官太后怀疑文家害死太子,自然乐意看着文家倒霉。

然而案情又牵扯出先帝,让身为儿子的永明帝,又该如何自处?

办亲生父亲的罪名吗?

梁景湛其实,也不愿意这样将永明帝拉下水。

但这是太后同他交换的条件之一。

正文 432两难 两个人达成协议。

梁景湛将先帝拉下水,太后就将手中的资源分他一大半,支持他成为一方霸主。

上官太后一介女流,上官家族又遭重创,手中根本没有兵力。

她给梁景湛帮助,借对方势力,换静嘉公主未来一片安稳。

如今天下,太平盛世中掩盖着种种暗涌。

北齐不会一直老实,大楚后继无人,定北王虎视眈眈,镇南侯位家不会坐以待毙。

梁景湛想在夹缝中求生存,紧靠浮生商号的钱财,是远远不够的。

就他手里那几张武器改良图,都是烧钱的东西。

大楚矿山,曾经一半在慕容家手里,一半在上官家手里。

当初先帝算计上官家族,为的就是那一半的财富。

永明帝当初并不在意皇位,并不知道详情。

等他继承帝位,收回了矿山,却发现账目上的大额财产不翼而飞。

他首先怀疑的是四皇子。

因此这半年,他一直派人密切监视四皇子的遗孀。

然而并无所获。

今天梁景湛突然将上官太后卷入其中,永明帝按住心口,脑子里冒出一个不妙的想法。

财富固然诱人,将家推翻,更是永明帝的第一目标。

永明帝心想,乱了套了。

乱了就乱了吧,要让皇后看看,就算成为九五之尊,也不是什么好事。

他就像一个赌气的孩子,当即说:“将太后请进朝堂!”

皇后在内宫,听闻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坐在凤椅上半响没有动弹。

丁一和若灵,胆战心惊立在两旁,谁也不知道皇后脾气什么时候爆发。

然而过了很久,皇后突然笑出声:“很好,不错。”

丁一和若灵对看一眼,都不明白皇后的意思。

皇后却松了一口气。

果然梁景湛是梁家的人,只是身份让人惊讶。

梁家流落在外的子嗣?

皇后知道益阳公主和梁家二郎的公案。

梁家出事后,家不但派出杀手紧追梁景湛,还去查看梁家二郎是不是真的有个孩子沦落在外。

自然没有查到多少有用的消息。

皇后一直以为,那是梁家二郎为躲避益阳公主,撒的慌。

原来、竟然、是真的!

那又如何?

说来说去,都还是个落草为寇的山匪,可以借用的势力能有多大。

想跟她和家斗,单薄了些。

皇后问道:“上官太后可去了大殿?”

丁一答了一声:“估摸着,这个时候已经到了。”

皇后挑了一下眉毛。

上官太后?

原来她已经怀疑太子的死了?

翠鸣宫外,突然一阵慌乱,有小宫女跑进来,惊慌的说:“皇后娘娘,万岁派了禁卫军来!”

皇后猛的站起身,瞪圆了眼睛。

她当机立断:“丁一,速去镇南侯府!”

可丁一哪里还出的去,翠鸣宫已经被禁卫军团团围住,连个苍蝇也飞不出去。

皇后长吸一口气,若是没猜错,镇南侯府现在,估计也被禁卫军包围了吧?

先帝布局十几年,才给上官家迎头一击。

而永明帝,借着家的势力,才上位半年多,就迫不及待的要过河拆桥。

真是看错了他!

皇后冷笑一声,想起昨天召如意夫人进宫的事情。

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翠鸣宫里的皇后,不慌不乱。

永明帝坐镇的朝堂,一片诡异的静默。

所有的人,都看着大殿中央,一跪一座的两个人。

跪着的,是梁景湛。

坐着的,自然是上官太后。

大家对上官太后的话,一时半会,消化不了。

什么叫先帝授意?

什么叫先帝明知故犯?

什么又叫梁家势力被家暗中吞并?

什么又叫当年四皇子手里的账目,被家篡改?

我滴个乖乖!

上官太后这是要干什么?

有机灵些的,顿时想起太子的死因,偷偷朝大殿之上的永明帝瞅。

永明帝手脚冰凉,再一次感受到皇帝不易当。

家就家,扯什么先帝?

家若是有本事吞没四皇子手里的财富,怎么又会被人逼回庆州城去?

永明帝警惕的望着上官太后。

上官太后说了个痛快,心里顺畅许多。

别人能污蔑梁家,她自然也能污蔑先帝和家。

太子之死,上不得台面,纵然翻出来也改变不了永明帝是皇帝的实事。

更何况,她还要顾忌到静嘉公主的安慰。

上官太后,只求出口恶气!

再说,除了家掠夺四皇子财富这一点,其他全是事实。

她环顾四周,冷冷说道:“万岁召哀家来说当年事,哀家全都说了,还有事吗?”

她跟哪个大臣对视上,哪个大臣就慌忙避开目光。

平静侯不忍永明帝为难,出列朝上官太后行礼说道:“太后娘娘,您说家构陷梁家,是先帝恨其功高盖主,亲自授意,可有证据?”

先帝死了多半年了,上官太后与他因为上官家的事,闹了很久。

万一,她是故意往先帝头上泼脏水呢?

平津侯心里,其实是相信上官太后的。

可永明帝是儿子,怎么治先帝的罪?

他不能让永明帝,担一个忤逆犯上、大逆不道的名声,永远挂在史书上,被后人指点。

永明帝,本不该受这些磨难的。

上官太后听他问起,又是一阵冷笑:“先帝做坏事,难道还留下证据?

家一个南部破落户,怎么突然就崛起,置办桃花庵、拐骗幼女、收买官员,银子哪里来的?”

平静侯想说,家本来根基就不弱。

可是想想家的突然崛起,他看了梁景湛一眼后,突然哑然。

若说是因为武器改良图,可是改良武器也需要银子。

不见梁景湛手里那么多,至今力量还很薄弱吗?

家……

平津侯一咬牙:“万岁,若是长兴伯和上官太后的指控是真的,家真的十恶不赦!”

他只提家,不提先帝。

永明帝顿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当即下旨禁卫军包围镇南侯府。

犹豫片刻,他顺便把翠鸣宫也围上了。

此事也不能仅听梁景湛和上官太后一面之词。

永明帝下令让大理寺、刑部和京兆尹衙门三堂会审。

说是三堂会审,也是平津侯牵头做主,其他两位做个旁证。

梁景湛被送回长兴伯府,先养养身上的伤。

青岩和青山,架着梁景湛回长兴伯府,他的院子。

从一下马车,梁景湛的目光就下意识的四处扫视。

可惜,一直进了院子,都没有见到那个想看见的身影。

是自己说,让杜筱玖听见什么,都不要出门。

如今对方真的听话,不出定北王府的大门。

梁景湛心里,竟然是无止境的失落。

正文 亲爱的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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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33帮忙造个假 镇南侯位于京城的府邸,被禁卫军团团围住。

周围邻居,全是勋贵。

他们即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能猜出**不离十。

惊天鼓一响,很快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梁家的后人来伸冤。

这个时间点……

如意夫人听着下人惊慌的回禀,脸色情绪却半分也没有变化。

“他们只是围住,又没进来。”如意夫人轻声劝慰下人:“也有可能是保护镇南侯府不被人侵扰。”

没过一会儿,小院子里又重归宁静。

如意夫人整了整袖子,正要回屋,看见自己的丫鬟瑶光匆匆走来。

“夫人,那位姑娘死了。”瑶光小声回禀。

那位姑娘,自然是不久前,被如意夫人关进刑房的张楚楚。

如意夫人目光里的哀伤一闪而过,随即就露出一副漠不关心的神情:“死就死了,扔出去就是。”

瑶光点点头,又想搀扶如意夫人进屋。

如意夫人摆摆手:“我想跟侯爷单独待会儿,你守着院门,别让人打扰。”

瑶光不疑有它,乖乖去院门口守着。

如意夫人垂首,推开了屋门。

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镶着大颗南珠的绣花鞋,正随着主人的脚晃来晃去。

再往上,是绣着艳丽牡丹的裙摆,和笑眯眯喝茶吃点心的少女。

如意夫人深吸一口气,将屋门重新关上。

她立在那里,问:“外面已经被禁卫军全部围住,郡主不怕出不去吗?”

杜筱玖笑了:“他们围的是镇南侯府,又不是我。”

她想出去,谁还敢拦着?

如意夫人又问:“您这时候过来,不怕上头怀疑定北王府也参与了构陷梁家?”

杜筱玖又笑:“就算定北王构陷梁家,我跟他又没什么特别感情,怕什么?”

若真是那样,杜筱玖背叛定北王,毫无心理负担。

总归,自己不是他养大的。

如意夫人也跟着笑了:“没想到郡主心肠如此冰冷,长兴伯知道吗?”

“咱俩也差不离,你不是将自己亲妹妹,亲手整死了吗?”

当她没听见外面对话?

杜筱玖站起身:“来吧,别废话,咱俩谈谈。”

她来这里,可不是听如意夫人瞎哔哔的。

如意夫人一挑眉:“我跟郡主,没什么好谈的。”

杜筱玖讥笑一声,指一指里间:“之水的性命,你也不在乎?”

里间,小艾手里的刀,就垂在塌上之水的头顶。

只要杜筱玖这边给个信号,大刀立马就能将之水的脑袋,砍成两半。

如意夫人眼睛都没往里间瞟一下。

杜筱玖见状,走进里间,摇着头啧啧两声,对之水说:“你的宝贝小心肝,貌似不太不在乎你呀。”

塌上躺着的之水,对杜筱玖怒目而视,却动弹不得。

杜筱玖不急不躁:“侯爷什么时候醒的,是不是身子还不能动弹?”

说着话,她还上手在之水身上掐了一把。

之水痛的满头大汗,嗓子却发不出声音。

杜筱玖是真的好奇,坐在塌前,对着之水身体东戳戳,西敲敲。

“真是厉害,什么人能避开你所有生死要害,又能让缠绵病榻,只吊一口气?”

听王府影卫说之水醒的时候,她就好奇了。

今天能亲自看一眼,杜筱玖表示人生很圆满。

如意夫人怕她真把之水玩死,跟着走进里间。

她说:“郡主私自调动王府影卫,定北王知道吗?”

杜筱玖没搭理她。

宫里皇后在她胸口堵的气,她还没出呢!

之水残破的身子,因为天热,伤口好的慢。

杜筱玖却不停的捏,力气还挺大,之水痛苦不堪,身上的冷汗迅速打湿了被褥。

他的眼珠都快凸了出来,死死瞪着如意夫人,示意对方赶紧将杜筱玖弄出去。

但杜筱玖神不知鬼不觉,同会武功的丫鬟进了镇南侯府。

如意夫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哪里动的了杜筱玖。

镇南侯府从之水昏迷,府上的侍卫全在外院。

如意夫人倒是想去喊,却被杜筱玖盯着,根本没有机会。

眼下外面又被禁卫军团团围住,如意夫人面上不显,心里却是着急。

她避开之水目光,问杜筱玖:“郡主跑这一趟,不是只为作弄侯爷吧?”

杜筱玖抬起头,软糯一笑:“当然不是,如意夫人这是想跟我谈谈了?”

如意夫人:“……”

她有点跟不上杜筱玖的节奏。

杜筱玖一手按在之水的伤口上,笑着看看之水,然后慢慢问如意夫人:“之水手里的兵符,在哪里呀?”

如意夫人:“……”

问的这么直白,是故意的吗?

她闹不清杜筱玖的意思,没有出声。

杜筱玖笑眯眯说:“皇后那么崇尚权力,她被困在宫里,一定不会坐以待毙,对不对?

听说昨天我们一出宫,她就召你进宫,肯定不是问侯爷伤势那么简单吧?”

之水醒来的事情,别人不知道,皇后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想知道自己哥哥具体情况,派人来亲眼看就是。

为何非要召如意夫人进宫?

杜筱玖说:“我猜着,皇后知道上官太后将我和梁哥哥请进永寿宫,她就有了预感,对不对?”

皇后多聪明的人呀,小尾巴,能被上官太后那个老狐狸,几年都抓不到。

她怎么会猜不到上官太后的想法?

如意夫人故作惊讶:“郡主当真聪慧过人。”

杜筱玖乐了,很受用对方的称赞:“过奖过奖,别人都夸我漂亮、胆子大,很少人夸我聪慧,如意夫人真令人喜欢。”

这种谈判方式,如意夫人真的是第一次见,当即噎住。

“来,咱们接着说刚才的话题。”杜筱玖说:“良鸟择木而息,你给我兵符,我保你安然无恙,如何?”

家要倒台,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她才不信如意夫人,对之水能有多深的感情。

如意夫人说:“侯爷自知进京对他不利,怎么会将兵符带在身上?”

没带身上?

那就好,只要不落在永明帝手里,杜筱玖表示无所谓。

就凭永明帝昨天那个表现,杜筱玖很不愿意镇南侯的兵力,落在朝廷手里。

因此她一脸轻松,对如意夫人说:“没有兵符没关系!”

如意夫人刚要松口气,又听见杜筱玖说:“听闻如意夫人的字,是之水手把手教会的?”

如意夫人心头一紧。

杜筱玖砸吧了下嘴,一字一句:“那么,你能帮我造几封,之水勾结南蛮,拱手出让大楚国土,通敌造反的书信吗?”

正文 434搅局 梁景湛面圣状告镇南侯和前仆射萧乾一案,搅的整个京城纷纷扬扬。

永明帝并没有给文家留多少时间,当天就亲自下旨,围抄镇南侯府,查抄具体罪状。

围在镇南侯府外的禁卫军,等平津侯拿着圣旨一到,立刻冲进大门,控制了侯府一院子的奴仆。

整个侯府,只有卧床不起的文之水和如意夫人两个主子。

而之前还在的杜筱玖,早没有了踪影。

平津侯对文之水宣读了圣旨,说:“侯爷,得罪了!”

文之水被如意夫人搀扶着,半坐在床上,怒目而瞪,却发不出一句话。

如意夫人攥着他的手,一脸惊恐的看着禁卫军将整个屋子翻腾一气。

平津侯立在门口,面无表情等待结果。

这是文之水的住处,并没有多少有价值的东西。

毕竟他常年在庆州城。

然而别处,似乎出现了问题,有人小跑着过来,与平津候附耳。

平侯冷冷瞅了文之水一眼,留下两个人守着院门,自己转身跟着来人离开。

屋里的人一撤,如意夫人的表情立刻变的冰冷,松开了搀扶文之水的手。

文之水坐不稳,歪到了一边。

如意夫人起身,居高临下看着文之水:“侯爷,怎么办,你勾结南蛮的罪证,好像被找到了。”

文之水瞳孔一缩,脸色当即大变。

之前杜筱玖的提议,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让寄生在镇南侯府的人,帮忙作伪。

这么馊的主意,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出来。。

如意夫人并没有当场答应,文之水以为杜筱玖根本就没得逞。

他突然想起,杜筱玖以为如意夫人怕他,拉着其出去院子里磨叽了很一会儿。

难道那时候?

文之水愤怒的看着如意夫人,张开嘴努力从嗓子里发出声音:“啊!啊!”

如意夫人却突然掩嘴一笑:“真是佩服打伤侯爷的人,好像他们早知今日,故意挑了你的声带,让你不能为自己辩解呢。”

文之水双手,狠狠捶着床榻,却拿如意夫人一点办法也没有。

如意夫人朝外面看了两眼,见守门的禁卫军远远站在院门口,离屋子很远。

她对着文之水温婉一笑:“侯爷,你一定很奇怪,我明明没有帮着杜筱玖作伪,为何禁卫军还能搜到你通敌的罪证,是不是?”

文之水挣扎着做起,打洒了案几上的茶壶。

就着茶水,他在桌子上写下一个字:“你也活不成!”

现在问什么都没有意义,他最想知道的是,如意夫人为何帮着外人。

难道真的将生死,置之度外吗?

他还记着,当初如意夫人小小年纪,为了活命,出卖同屋的逃跑的女孩,害的对方惨死。

他更记着,眼前这个女人,为了活命,主动在他身下承欢,做出百般花样。

文之水眼神一暗,用尽全身力气,在桌子上写:“你也不能置身事外。”

他提醒如意夫人,别忘了是如何能入主镇南侯府的。

真以为是那身娇软的躯体吗?

如意夫人却轻声讥笑一声,端端正正坐在了对面椅子上。

“都这会儿了,侯爷还是别担心妾身能不能活了。”她说道:“这么多年,对妾身而言,当真是难捱的很。”

她费尽心机,攀上文之水,最初自然是为了活命。

她不想最后跟其他女孩一样,被扔进猎场喂猛兽。

如意夫人叹口气:“侯爷,那些罪证,其实妾身早就做好了,只是藏着没让您发现。”

她最恨的是张宫,其次就是文之水。

前者妄为父亲,将她推入火坑;后者更是让她身心受创,留下难以磨灭的伤痕。

若不是自己意志坚强,哪里活的到看着文之水倒霉的今天?

她嫌恶的看了文之水一眼。

文之水频繁出事,如意夫人敏锐的察觉出,永明帝对文家怕是要下杀手。

为了退路,如意夫人在慕容王妃的宴会上,故意朝杜筱玖透露自己会模仿文之水笔迹的事情。

果然那边惊天鼓一响,杜筱玖就出现了。

“妾身其实也摸不准,长兴伯手里有多少您的证据。”如意夫人说:“不过仅凭构陷梁家,镇南侯府不过是削爵,流放,仅此而已。”

她早早就做了万全之策,等着有人来,给她提条件。

杜筱玖同她想到了一处,以防文皇后使诈,都觉得要釜底抽薪。

当初文家和萧家,怎么伪造梁家通敌叛国的书信,她就怎么伪造文家造反的证据。

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如意夫人越说,越为自己的聪明而得意。

她说:“杜筱玖答应妾身,只要交出能将你打下十八层地狱的罪证,她就给足我银两,保我后半生的安稳。

侯爷,文家要倒了,可我还年轻,不想陪着你一起死,可怎么办呢?”

文之水已经不知道,该做出如何愤怒的表情。

他如今形同废人,根本阻拦不了如意夫人的一切行为。

如意夫人从袖子里,摸出一件东西,在文之水眼前晃了晃:“妾身,当真做不到彻底的绝情。”

文之水眼前一亮。

如意夫人手里的,正是杜筱玖想要的兵符。

他死了,只要兵符没被永明帝拿去,远在庆州的文姚,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没有军队的皇帝,不足为虑。

如意夫人看出他心中所想,笑道:“妾身对杜筱玖还是不放心,没有将兵符交出去。还打算出京后,带着兵符却庆州找世子,侯爷不夸妾身吗?”

文之水伸出手,想拿回兵符。

眼前这个女人的话,他是再也不信一句。

如意夫人却收了兵符,上前一步将文之水推倒在塌上。

“侯爷,放心,妾身会替你好好照顾世子的。”她直接拿起塌上的枕头,毫不犹豫的捂上了文之水的头。

文之水四肢挣扎没几下,就没了动作。

如意夫人抬起枕头,见文之水面色乌青。

她试探着摸了摸对方的颈脉,已经毫无是生气。

如意夫人将枕头重新放在文之水脑壳底下,掏出帕子捂脸,张嘴哀嚎:“侯爷,侯爷,您怎么了侯爷?”

守在外面的禁卫军听到声响,当即冲了进来。

两个人看清屋里情形,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上前探查,发现文之水死了,当即跑出去回禀平津侯。

谁也没有在意泣不成声的如意夫人。

正文 435尘埃落定 再没有,比还未动手就一败涂地来的更憋屈。

皇后一夕之间,头发白了一半。

“哥哥死了?”

整个翠鸣宫,一片沉寂和幽暗。

皇后缩在凤椅上,再无往昔的威风。

她的声音苍白憔悴,有气无力:“那如意夫人呢?”

若灵含泪回禀:“如意夫人痛心疾首,据说病倒了。”

皇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还算她有良心!”

哥哥死了,侄子还活着。

家的大部队,还死死掌控着庆州城。

皇后目光重新有了光彩。

她促使家登上巅峰,就不能对家的行将颠覆,坐视不理。

只要家还有一个人,后代子孙都会记着她的名字!

皇后坐正了身子,对若灵吩咐:“让那些宣旨的人,进来吧!”

因为搜出之水勾结南蛮的罪证,借着之前龟王城失利的事实。

就算有官员是家一派的,此刻也不敢出声。

永明帝勃然大怒,当即下旨捋了镇南侯这个封号,将镇南侯府的资产,全部充公。

为免庆州城的军队骚动,朝廷将镇南侯伏法的消息,瞒的死死的。

所有动作,全在暗夜私下进行。

哪怕第二天,镇南侯府门前的大道,也被禁卫军把守,不让百姓靠近。

当初与梁家相好的人家,比如魏国公老夫人,忍者激动冲到平津侯府,询问案件的进展。

而另一边,静嘉公主捧着肚子,也冲进了永寿宫。

在宫里,她意外撞见了益阳公主。

对方失魂落魄,手里提着酒壶,恍恍惚惚进了延寿宫。

静嘉公主没有惊动对方,等益阳公主进去,才重新起了轿撵。

她的肚子,已经显怀,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

上官太后了了心事,神清气爽,正提着把水壶,给满院子的花花草草浇水。

静嘉见她起色不错,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又紧张起来。

她上前挽住上官太后的胳膊,担心的上下打量几眼。

上官太后知道她想问什么。

“你不要理这些事,都是些陈年旧案,与你无关!”

上官太后小心的牵着静嘉公主的手,进了大殿,看着对方安稳坐下,才松了一口气。

静嘉公主蹙眉:“母后,当初长兴伯说要寻你,我就觉着不妥;他果然没安好心!”

上官太后在内宫安享晚年,长兴伯这一出手,直接打碎了她的平静。

静嘉公主很是生气。

上官太后闻言,嘴角微翘,意味深长望了静嘉公主一眼。

果然是被她养的太傻。

她说道:“你身子重,就不要考虑这些想不通的事情,安心养胎!”

静嘉公主一噎:“母后,说我傻吗?”

上官太后笑:“我的乖囡囡,除了在感情上,哪里傻了?”

“母后还是怨我执着与萧郎”静嘉公主红了眼睛;“母后也年轻过,当知道那种浓烈的感情,是忘不得的。”

何德何能,她竟然在将要失望的时候,得到了萧治。

一旁青柠看着生气,忍不住插嘴:“殿下,好好的您哭什么,没得惹了太后不开心!”

青柠是上官太后从娘家带进宫的丫鬟,伴着上官太后吃过很多苦。

当年的老人死的死,散的散,只有她自梳了头发,一直陪在上官太后身边。

因此在永寿宫,除了上官太后,就数青柠说话最有分量,连永明帝也对她极为宽厚。

静嘉公主是青柠一手抱大,自然也是很敬重她。

青柠一出口,静嘉公主慌忙擦了眼泪,小心翼翼朝上官太后望了一眼。

上官太后没有阻拦青柠的意思。

静嘉公主知道,怕是上官太后,也嫌她不分场合说什么萧治了。

静嘉公主忙说:“母后,我……”

话还没说完,上官太后就打断了她:“说过多少次,你怀着身子,少想那些有的没的;

最近反正得罪了人,若是你怕哀家被别人打击报复,不如陪着哀家去西山别苑,避避风头!”

静嘉公主即使不来,上官太后也要带着她,去西山别苑住着。

之水死了,皇后却还活着。

那些搜出的罪证上,并没有皇后什么事。

许是念着多年夫妻,又是永明帝唯一孩子的母亲,永明帝只将皇后软禁,并没有想象中的废后。

皇后在后宫,也经营多年。

虽然被困在翠鸣宫,谁知道她暗地里,使什么手段。

之前是皇后在明,上官太后在暗。

如今正反了个。

上官太后知道这一次,自己彻彻底底走到了皇后的对立面。

静嘉公主懵懂。

上官太后不怕皇后针对自己,就怕皇后迂回的利用静嘉公主做章。

反正这里也没她什么事,不如带着静嘉公主早早避开。

静嘉公主想说什么,青柠抢先道:“奴婢这就派人去公主府收拾东西,驸马爷也跟着。”

上官太后白了她一眼:“你今天话可真多!”

然而语气极为宠溺,并没有责怪之意。

青柠笑着又说了几句暖场子的话,便下去吩咐了。

去西山的事情,宜早不宜迟。

上官太后忙着搬家,宫外的案件,已经开始进入最后的程序。

梁景湛身上的血窟窿,还没有完全止住伤口。

每走一步,都撕扯着伤口重新流血。

然而他还是忍着剧痛,到了公堂。

一百步走了九十九步,就差这最后一步了,他不想中途产生意外。

因为证据确凿,案件超乎寻常的顺利。

梁家被平反,返还了当初查抄的家产和将军府。

梁景湛忍着激动,将父亲兄弟的牌位,迎进了将军府,梁家人被抛在荒野的尸骸,重新装殓入棺,葬进梁家祖坟。

为当年冤死的一百条人命,点上香火,洒下黄酒,梁景湛泪流满面。

苟且偷生十余年,勿论过程如何,他总归做到了!

永明帝要将威武将军的称号,继承在他的头上。

梁景湛拒绝。

他不想再要大楚朝廷,任何一个封号。

杂草丛生的将军府,被梁景湛重新关闭,封住了当年梁家所有的辉煌。

一直压在梁景湛心头的重任,突然间消失,使他倍感轻松。从此,他将拥有一个崭新的生命。

正文 436重生的公主 梁家的案子,纷纷扰扰落幕。

随着上官太后搬去西山,京城又陷入一片沉静。

许是天气太热,各府大门紧闭,减少了不必要的社交活动。

只是有些东西,该来的,还是要来。

因为安然公主作妖,同北齐的联姻,陷入僵局。

北齐太子戕仪,急的上蹿下跳。

好不容易等梁家一案尘埃落定,他急急慌慌的要求进宫面圣,却被挡在宫外。

戕仪气急,却又不能表现的太明显,显的自己倒贴。

可是北齐的局势,已经容不得他再延迟下去。

最新消息,戕仪的父皇,生了重病,贵妃把守宫门,谁也不许进去探视。

就连戕仪的母后,北齐尊贵的皇后,也被贵妃挡在宫门外。

北齐皇宫,俨然是贵妃的天下。

更可气的是,朝廷那些臣子四分五裂,一个齐心的也没有。

这种情形下,戕仪一颗心提在嗓子眼,既盼着南楚这边亲事赶紧有个结果,又想马上回去北齐,控制朝局。

与之相反,宫里的安然公主,却很淡然。

从那天醒来,她自请嫁到北齐,被文皇后拒绝后,就再也没有什么动静。

哪怕文皇后被软禁翠鸣宫,安然也没表现出多少异常。

整个皇宫都陷入慌乱,倒是没有人在意安然公主的异常。

清梦被上官太后惩罚,扔出宫外,是死是活,只有上官太后知道。

文皇后另给她指派了新的宫人。

安然公主除了在梁景湛一事上执拗外,倒是没有什么飞扬跋扈的名声。

因此新宫人在她身边伺候,都感觉很舒服。

只是有一件,让新来的大宫女念奴,百思不解。

她立在安然公主身边,不时拿目光瞅对方手里火红的云锦衣裳。

安然正在用五彩线,认真的绣凤凰。

她这般模样,实在像一个待嫁闺中,一心一意绣嫁衣的姑娘。

念奴抿了抿嘴,压下心里的怪异,最终没有说话。

安然公主却主动开口:“你是不是好奇,我没有定亲,为什么就开始绣嫁衣?”

念奴脸色一凝,忙直起上身,做出恭敬的模样。

安然一笑,望着前方的空气:“我终要嫁到北齐,从太子府正门,被抬进去!”

最后一句,她咬重了语气。

念奴愣了愣,才笑说:“殿下出嫁,自然是要从正门进府;只是北齐太子府……”

她没有说下去。

文皇后和永明帝,都不同意安然嫁往北齐。

安然公主一挑眉:“本宫不嫁,难道让那个文锦茵嫁!”

念奴心里升起不安,埋头不再说话。

安然公主瞥她一眼,叹口气。

若不是怕清梦瞧出异常,其实那个丫鬟最合她的心意。

安然公主没有想过,自己有重新睁开眼,回到少时的那一天。

这一次,再不能让文锦茵那个女人得逞。

只是重新来过,好多事情跟记忆力不一样。

她的脑海中,并没有定北王府失而复得的郡主杜筱玖。

而那个后来成为一方霸主的梁景湛,也不是什么长兴伯。

不过那些跟她没关系。

现在,她只想在一切还没变坏前,赶紧抢先一步,以太子妃的身份,嫁到北齐。

因为过不多久,北齐就乱了。

父皇驾崩,母后自裁,定北王造反,云龙山匪作乱,整个大楚陷入战乱,百姓流离失所。

放眼天下,只有北齐还是一方安乐净土。

那时候,她没了高高在上的身份,长途跋涉,去北齐投奔贵为太子妃的文锦茵。

然而那时候的文锦茵,因为后宅争斗,被人害的无法生育。

为了稳固地位,她将自己灌晕,送上了戕仪的床榻。

事后,文锦茵抱着她痛哭流泪,承诺给安然后半辈子的富贵荣华。

当时的安然,太傻了。

竟然信了那女人的话。

结果因为戕仪多进了她几次屋子,文锦茵就掩不住嫉妒之心。

在她生下儿子的时候,文锦茵买通稳婆,让她大出血而亡。

一想起文锦茵抱着自己的儿子,入主东宫,还有可能成为北齐太后。

安然的心,就好像被刀子一点一点的割肉。

“这一次,我要堂堂正正嫁到北齐!”安然无意识的抓紧了手中云锦。

她会生儿子,会成为皇后,成为太后文锦茵,就让她烂死在大楚国内!

念奴被突然变的狰狞的安然公主,吓的有些结巴。

“殿、殿下。”念奴也不知道要劝她什么。

安然却一瞬间,又恢复了正常。..

她说道:“又到晚膳的时候,本宫要去给父皇请安。”

念奴犹豫一下:“那,还去皇后娘娘那里请安吗?”

安然公主,从来都是给文皇后请安的。

安然愣了一下,才缓缓摇头。

她急需解决的,是自己的亲事。

永明帝听到安然的请求,脸当即拉的老长。

“安然,嫁往北齐的人,朕已经有人选了。”他不耐烦的说道。

安然却固执已见:“父皇,女儿不是为自己,是为了您呢!

定北王狼子野心,那个长兴伯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放眼整个大楚,除了平静侯,您身边还有谁?”

永明帝脸色更加阴沉。

安然进一步说道:“女儿愿意为大楚出一份力,嫁到北齐,对定北王形成左右夹击。”

永明帝怔怔望着安然,情绪复杂,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个女儿,不懂事的时候,闹的所有人都下不来台。

懂事起来,也让人不舒服。

永明帝沉吟一番,才说道:“朝廷的事情,你一个女孩子不要参合;

过了年,就是春闱,朕到时候在青年才子中,给你挑一个好的。”

在他眼皮子底下,没人敢欺侮安然公主。

安然公主却不那么想。

大楚都要乱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书生,怎么能给她安稳和荣华。

安然公主不想沦落到,再次寄人篱下,任人宰割的地步。

她长伏在地上:“女儿心意已决,求父皇成全!”

永明帝打定了主意。

文皇后就是因为权欲之心,变的面目全非。

他不想自己唯一的女儿,也成为那副模样。

安然公主白来一趟,不免有些失落。

行至翠鸣宫时,她犹豫了两下,到底没有进去。

但拐过弯的时候,她突然听到有人窃窃私语的声音。

正文 437试探 翠鸣宫门前五百米,拐角处是一片杏林。

此时季节,正是杏树结果子的时候。

林子里有宫人来采摘,纯属正常。

可安然公主耳朵里听到的窃窃私语,却不寻常。

“听说如意夫人病倒是假,偷偷逃跑是真。”

“她一个女子,已经被官府收押在册,能逃到哪里去?”

“听说,她手里有侯爷留下的兵符。”

“住嘴,这话你也敢说!”

“娘娘忍气吞声,还不是等兵符送到世子手里,东山再起。”

“闭嘴,赶紧闭嘴,我看你是疯了,这话也敢说!”

后者明显怕事,急匆匆堵住对方的嘴巴。

安然公主停住脚步,面色凝重。

念奴等了一会儿,悄声问道:“殿下,要不要处置这两个宫人?”

宫人,自当闭上耳朵嘴巴眼睛,不听不看不说。

背后非议已经是大忌,林子里这两个宫人讨论的又是事关抄家灭族的大事,肯定不能放过。

安然公主微微点头。

念奴当即朝前一步,大喝一声:“出来!”

林子里顿时一片沉寂。

半响,才哆哆嗦嗦走出来两个年纪尚小的宫娥。

两人一出来,就跪地告罪,哀声连连。

安然公主端着手,看也不看一眼。

念奴吩咐左右:“报去慎刑司,宫刑伺候!”

安然公主身后当即走出两个年纪大的,架住那两个腿软的站不起来的小宫娥,拖着就走。

宫娥求饶的声音渐渐消逝,念奴回头,正想开道回宫。

安然突然说:“去给母后请安。”

禁卫军不让翠鸣宫的人出去,可没说不让外面的人进来。

他们见是安然公主,回禀了永明帝,得到准许后,立刻放安然公主进去。

听闻安然公主来了,坐在窗前一天一夜,犹如雕像的文皇后,终于有了反应。

安然公主一踏进内宫,看见文皇后白发苍苍,瘦骨嶙嶙的样子,当即落下泪。

“母后。”她哽咽着上前,抱住了文皇后。

文皇后呆了半响,才伸出手,抚摸安然公主的脑袋。

安然公主哭了一会儿,才抬起红肿的眼睛,问道:“不过两日,母后怎么就成了这般模样?”

文皇后目光空洞,没有出声。

若灵一旁垂泪:“娘娘是为镇南侯伤心。”

文之水是文皇后同母的哥哥,少时一起吃过苦,感情比别家兄妹更加深沉。

镇南侯府一倒,那些分出去的庶兄庶弟,纷纷避之不及。

更有甚者,还有两家主动揭发文家这几年贪赃枉法、拐骗幼童的事情。

刑部传唤了几家旁支,询问文之水勾结南蛮的事儿。

他们常年在京城,竟然也能胡诌出一两件莫须有的事情来。

自己人的说辞,让不明真相的百姓,深信不疑。

文皇后自知回天无力,哪里还能吃的下饭,睡得着觉?

安然公主羞愧:“是女儿的错,若不是执迷与什么长兴伯,也不至于让那什么长兴伯,死咬住文家。”

若是她能早点回来,或许就避免了文家的灾难。

毕竟上辈子,镇南侯府坚持到最后,也算一方霸主。

文锦茵正因为这一层,才在北齐被尊重。

今世文锦茵废了,自己是文家的外甥女。

那么文家的一切,就该为自己所用。

可惜了。

安然公主眼底,尽是惋惜之色。

文皇后沉默良久,才开口:“不是你,他迟早也会针对文家的。”

不过是提前了而已,让没有准备好的文家,失去还手之力。

没想到的是,永明帝当真绝情,对文家丝毫不讲情面。

当初真是瞎了眼。

只看先帝,就知道帝王家,都是冷心冷肺、薄情寡义的人!

安然公主想起杏林里的对话,擦干眼泪问道:“母后,女儿刚才在杏林,听到些东西。”

文皇后死寂的目光,转了一转。

安然公主将那两个宫人的对话,向文皇后转述了一遍。

文皇后面色逐渐凝重,木然的目光里精光闪过。

她搭在窗台上的一只手,下意识的动了一下。

若灵看在眼里,当即说道:“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那两个宫人在哪里,奴婢不去撕了她们的嘴!”

“已经送去慎刑司了。”安然见状,立刻回答。

若灵看了看文皇后,换了副和缓的语气:“幸亏殿下到的及时,若是被外人听去,又给皇后娘娘招惹是非。”

安然歪头想了想,问:“可是,如意夫人手里真的有兵符吗?”

“没有的事!”若灵避开她的目光,斩钉截铁回答:“侯爷情知京城不利于他,怎么会将那么重要的东西,带在身上,还交给如意夫人?”

如意夫人,毕竟只是妾室。

安然了然的点点头,又将头伏在文皇后膝上:“母后,女儿若能如愿嫁去北齐,一定找机会将您救出去。”

文皇后抚摸她头发的手一顿,低头深深看着安然。

过了一会,她收回手,闭上眼睛:“本宫累了。”

若灵当即上前搀扶文皇后,对安然说道:“殿下,娘娘一整夜没合眼,让她老人家休息一会?”

安然公主能说什么,只好站起身,看着文皇后躺下,才告辞离去。

她一离开,文皇后就睁开眼睛,整个神态,与刚才木然颓废的她判若两人。

若灵重新将她扶起。

文皇后重新立在窗口,躲在一旁看着安然公主离去的背影。

她苦笑一声:“本宫的女儿,知道耍心眼了。”

可惜小聪明,全用在不中用的地方。

随即,文皇后脸色阴冷:“若灵,命丁一查一查,是谁走漏风声,让小宫女都知道本宫的安排!”

如意夫人手里的兵符,是文皇后嘱咐,务必送到庆州文姚手中。

那是她最后的希望。

她手里有文家一支暗卫,盯着如意夫人,不怕她中途使诈。

只是安然……

文皇后垂下眼帘。

她的女儿,本该得到最好的。

眼下,母族突然成了罪臣,有前程的权贵,定是不愿意娶这样的安然。

难道,安然真要嫁给大楚的普通臣子,两三代以后,泯与众人吗?

那她奋斗这些年的意义,何在?

或许……让安然嫁去北齐,是不错的安排。

北齐的太子妃,将来就是一国之母。

有文家的兵力做依仗,安然一路应该能走的稳当。

文皇后叹口气,吩咐若灵:“你去告诉门口禁卫军一声,本宫要见万岁!”

她能为安然做的,也就这些了。

正文 438不要耽误我回家吃饭 文皇后一片苦心,安然却没有感受到。

一回到寝宫,她就将自己关在屋里。

抚摸着绣了一半的嫁衣,安然心里难掩激动心情。

母后在说谎。

都说母女连心,安然自然能感觉到,自己说出那两个宫娥对话,文皇后下意识的颤抖。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隐秘的事情,能被两个宫娥知道,还在杏林里窃窃私语。

但安然能确定,对话内容是真的。

真的有兵符!

安然公主激动了。

她那凄凉的一辈子,不就是因为文锦茵背后,有文家重兵的支持?

兵符!

高兴了一会儿,安然又沮丧起来。

知道这个消息,又能如何?

她平时只是玩乐,根本不懂外界事,手里也没有可用之人。

念奴是文皇后派来的,安然不太信任对方。

怎么办呢?

她在屋里来回踱步,拿不定主意。

眼看着如意夫人,都已经悄悄出了城。

宫里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定北王府的杜筱玖,不禁有点怀疑自己。

那头安然公主死而复生,传召自己和梁景湛的反应,让杜筱玖心里不安。

直觉告诉她,安然公主,不是以前的安然公主。

这突然而来的不定因素,让她很不安。

恰逢梁景湛告御状,杜筱玖跑去镇南侯府在,找如意夫人合作。

慕容王妃的宴会上,如意夫人告诉她会模仿文之水的笔迹时,杜筱玖心里就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当惊天鼓响起的时候,杜筱玖下了决心,冒险一试。

如意夫人那个女人,果然狡诈。

拿着早就准备好的伪证,钩着杜筱玖做交易。

至于兵符,并没有!

杜筱玖若是信了她的邪,那就真丢了脸,侮辱了延城县所有二混子的智商。

定北王跟皇室不对付,自然也往皇宫里插了眼线。

杜筱玖央求慕容王妃,找了两个可有可无的眼线,给安然公主演了一场戏。

她想一箭双雕,同时试探安然和如意夫人。

若安然还是之前那个执着与情爱,没有野心的小公主。

听到兵符的事情,多半是置之不理。

若她理了,那就说明杜筱玖猜测的准。

安然,跟梁景湛一样重生。

她同文锦茵关系不好,为了扭转不利于自己的局面,一定会抢先将兵符和文家,掌控在自己手里。

这只是杜筱玖的初步想法。

毕竟她不是个擅长勾心斗角的人。

能想出这么一番计策,已经杀死了她大半的脑细胞。

此时此刻,如意夫人拿了杜筱玖的银子,走的路却是往庆州去的。

而安然没有丝毫动静。

杜筱玖果然一点办法也没有。

太阳都要落山了,再不动手,如意夫人就要走出杜筱玖可控制的范围了。

自己都忍着没去看梁景湛,难道还要在这样的小事上载跟头?

她一拍大腿:“小艾,去!”

安然是不是重生不重要,拿到兵符才是最主要的。

小艾带着慕容王妃派给杜筱玖的四个侍卫,直接杀到了如意夫人落脚的客栈。

只可惜,她们来晚了一步,已经有人抢先进入如意夫人歇脚的房间。

小艾只好跟四个大男人,趴在窗口前的树上,目不转睛朝屋里张望。

天气炎热,如意夫人享受惯了,哪怕是在逃跑,也没有关上窗户。

因此小艾等人,对屋里的情况看的清清楚楚。

屋里包括如意夫人在内,有六个人。

如意夫人缩在床角,不安的看着眼前状况。

窗前,挡着四个背对她的黑衣人。

而闯进屋子的,也是两个黑衣人,不过是身材瘦小。

看样子,跟那四个不是一队。

两班人马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

小艾心急。

这么大眼瞪小眼,好像静止画面,要保持到什么时候?

仆人都是随主子的。

小艾不想等。

她晚饭都还没吃呢。

姑娘说好了,做完任务,回去陪她吃肘子。

小艾扭头,对身边一个侍卫说:“大哥,要不要把他们都解决了?”

那个侍卫大哥看看屋里情况,也想早点回家吃饭,于是同意了小艾的提议。

“咻、咻、咻!”

三声细微的响声一过,屋里倒下三个黑衣人。

余下的几个,当即全是警惕,走向窗边。

小艾身边的侍卫大哥默默收回手里的武器,朝身边的兄弟做了个手势。

小艾还没反应,四道身影就从她身旁一闪而过。

她瞪圆了眼睛。

果然是从小训练的王府侍卫。

跟她这个二把刀,就是不一样!

等小艾回过神,对面窗户重新打开,刚才的侍卫大哥朝她打招呼。

小艾定睛一看,屋里躺了一地的黑衣人。

一、二、三、四、五、六。

嗯,全军覆没!

小艾从树上跳下来,大摇大摆走进如意夫人的房间。

如意夫人见到小艾,脸色更加的苍白。

她终于知道怕了,哆嗦着嘴,说道:“郡主,莫非要言而无信?”

小艾翻了个白眼:“那也得夫人您言而有信才行!”

她踢了踢屋子里那些黑衣人,问如意夫人:“这些人,干嘛的?”

她得问清楚,回去好一五一十、事无巨细朝杜筱玖禀报。

如意夫人目光躲闪:“我也不知道。”

“骗鬼呢!”小艾生气:“我能出现在这里,你就该知道,我家姑娘不好骗!”

她朝身后四个侍卫哥哥点点头。

他们当即动手,将屋里黑衣人身上,全摸了个遍。

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小艾转向如意夫人:“你是主动叫出来,还是让侍卫哥哥们动手搜?”

如意夫人暗恼,却还是嘴硬:“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哎呀,真是烦人!

小艾目光在如意夫人身子转了转,猜测各种可能藏东西的地方。

她直接上手,摸向如意夫人胸部。

如意夫人当即尖叫:“你干什么!”

小艾比如意夫人力气大,三下五除二,掰开对方的手,在其胸口上下其手。

并没有。

小艾失望:“兵符到底藏在哪里?”

“什么兵符,我早给郡主说过,并没有兵符!”如意夫人挣扎着推开小艾,缩进床角:“我已经按郡主的指示做了,现在也离开了京城,她还想怎样?”

小艾气了:“你以为,我家姑娘会相信你?你怎么攀上文家,有了今天的地位,心里没一点数吗?”

“……”如意夫人惊恐看向小艾。

小艾已经相当的不耐烦了,她肚子好饿。

正文 439这事闹得! 杜筱玖一点也不担心小艾完不成任务。

小艾不行,还有定北王府的四个侍卫大哥。

她憋了好几天,背地里帮梁景湛的忙,却见不到人。

这对刚确定感情的小情侣来说,简直不能忍。

天天看着,都不嫌腻歪呢。

杜筱玖蹲在定北王府后花园的小湖泊前,无意识的扯下一朵离岸最近的荷花。

一片,不去;

两片,去……

没一会儿,地上就残荷一片。

威震天低头闻了闻,见不能吃,又吐着舌头卧在了湖边。

亭子里的齐喧,眼皮直跳。

他见杜筱玖毁了一朵荷花不算,还伸手打算继续摧残,终于没忍住。

“姐,你去呗!”

之前也没见她多听话。

杜筱玖头都没抬,闷声说道:“写你的策论!”

齐喧立刻不吱声了,埋头继续在白纸上“唰唰唰!”

学习总是有成果的。

慕容王妃就他一个儿子,舍不得他吃苦,唯一的愿望就是齐喧做个富贵闲人。

定北王自己埋头造反事业,并不带他玩。

长而久之,齐喧离一个有理想的定北王世子,越来越远。

杜筱玖不忍心看他继续混沌,索性接过教育的大棒,每天逼着齐喧背书写策论。

写完,她也看不懂,直接交给慕容王妃。

两个孩子这么上进好学,慕容王妃也欢喜,便极为耐心指点一二。

齐喧又不笨,只不过没人教而已。

他一点就透、进步神速。

杜筱玖被齐喧的劝慰,闹的更加烦躁。

她回头一瞧,齐喧乖乖坐在凉亭下写策论,身后中秋和元宵,一个打扇,一个泡茶。

纨绔呀纨绔!

想她家梁哥哥,这会儿正趴在床上,孤苦难捱。

杜筱玖拽掉最后一朵荷花花瓣:单数!

嗯……

是单数去,还是双数去来着?

单数……吧?

杜筱玖拍了拍手上沾的湖水,站起身。

“喧呀。”她娇娇糯糯喊了一声。

齐喧手一哆嗦,笔下的一撇立刻歪了。

习惯了杜筱玖的狮子吼,对方突然这么温柔,他突然有点害怕。

杜筱玖冲着他莞尔一笑:“今天姐姐要考验你的自制能力。”

“……”啥意思?

齐喧有点懵。

杜筱玖说:“看我不盯着,你能认真写完策论不,姐姐肚子饿,先去厨房找吃的了,晚上见。”

“……”信了你的邪!

齐喧一阵恶寒,胳膊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没有揭穿杜筱玖,挥挥手,又埋头继续奋笔疾书。

学习使他快乐,他爱策论。

杜筱玖绕过花园,直接进了自己的小院子。

探头一瞧,小玉坐在廊下,安静的做鞋垫。

真是个乖孩子。

威震天“嗷呜”两声,冲到廊下一趴,继续吐舌头。

小玉起身,笑:“姑娘回来了。”

杜筱玖点点头,走过去,突然来了一句:“也不知道青岩干嘛呢。”

小玉脸唰的红了。

她佯装生气,将身体扭到一旁:“姑娘,您是想伯爷了吧!”

杜筱玖笑:“要不,咱们过去瞧瞧?”

小玉刚要点头,突然又犹豫:“小艾不在,谁保护您安全?”

梁景湛不让杜筱玖出门,也是怕她被文皇后的人对她不利。

那次去镇南侯府,有小艾和几个侍卫大哥跟着,小玉能放心。

杜筱玖却说:“梁哥哥在大门口,守着好多人警告我;若是咱们带侍卫去长兴伯府,我不要面呀?”

小玉无语。

姑娘的面子,总是在不可思议的地方维护。

杜筱玖不容她多想在,直接夺过对方手里的针线筐,扔到一旁。

“走吧,本姑娘给你造福利,要知道珍惜。”要不,她一个人早就悄悄溜出去了。

小玉脸烫烫的,晕晕乎乎就跟着杜筱玖从后门出了定北王府。

被丢在院子里的威震天,吐着舌头表示,不是主人不带它。

天热,它不愿意出门。

长兴伯府自梁家平反后,就很是低调。

这个时间,已经没有客人会上门,因此门房全躲在里面纳凉。

杜筱玖扣响西角门,一个清秀的门房探出头,一看见她,当即眼睛亮了。

“姑娘,不对,郡主大人!”门房都没有通传,立刻殷勤的打开门:“您来看伯爷的?”

这不废话吗?

门房喜滋滋的将杜筱玖迎进去,然后就要往里跑。

杜筱玖拦住他:“我自个儿进去,你忙你的!”

门房没有多想,当即点头。

长兴伯交代过:杜筱玖的话,无条件的服从。

杜筱玖一路碰见的仆人,瞧见她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

她有点迷惑。

长兴伯府的人,这么喜欢她的吗?

当她踏进梁景湛的院子,更方了。

满院子的东西,分类排好,堆的人都站不住脚。

杜筱玖脸都黑了,啥情况这是?

青岩正捧着厚厚的册子,一个一个的吆喝,报给屋里的人听。

“赤金元宝100个,银元宝100个,生金沙200万余两、白玉九如意378支,嵌玉九如意1908支,嵌玉如意1610支,整玉如意230支;

白玉大冰盘16个,碧玉茶碗99个,玉汤碗153个,白玉酒杯120个;

白玉鼻烟壶374个、汉玉鼻烟壶276个、小红宝石383块,大红宝石280块,蓝宝石43块、水晶杯120个、镂金八宝床4架,镂金八宝炕屏36架,赤金镂丝床2顶、镂金八宝炕床24张……”

杜筱玖听到后,比她刚进家,看到富丽堂皇的长兴伯府还震惊。

梁景湛抢了国库吗?

哪里来那么多财富?

“你们干嘛呢?”杜筱玖直接走过去,轻声问青岩。

青岩被打断,刚要生气,抬头一见是杜筱玖,立刻变的恭恭敬敬。

杜筱玖就着他的手看册子,眼睛马上瞪的圆圆的。

除了狐皮貂褂,只房产就密密麻麻。

真抢国库了!

屋里的梁景湛听不见青岩的声音,问:“怎么不念了?”

青岩咳了一声,还没答话,杜筱玖就一个箭步冲进屋子:“梁哥哥,你哪来这么多不明财产?”

夭寿了,造反的银子不愁了!

梁景湛本不害热,但怕伤口感染,屋里四角全摆了冰块。

杜筱玖一进去,就感觉凉飕飕的。

梁景湛只有腰间搭着一条毛毯,其他地方全裸露在外。

他趴在塌上,专注的听外面青岩报册子。

咋一听见杜筱玖的声音,梁景湛条件反射般翻身、回首。

不提防,身上的毛毯滑落。

梁景湛惊呆,杜筱玖“呀”一声尖叫后,立刻捂上眼睛,整个身体都羞红了。

因为、这次……梁景湛真的什么也没穿!

正文 440啵! 这事闹的!

谁也没想到会是这副样子。

杜筱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梁景湛反应快,当即拉上了毯子。

但是想想又不对。

难道就光溜溜的盖着毯子,跟杜筱玖说话?

他跳下床,想进里间找身衣裳。

杜筱玖手指缝里看到他下塌,露出一脊背的伤疤,当即有点心疼。

她出声阻拦:“你别动!”

喊出声,屋里又是一阵尴尬。

为什么不能动?

难道让一个大老爷们裹着毯子,当雕像供她参观?

梁景湛很听话,杜筱玖不让动,他就不动。

杜筱玖:“……”

梁景湛:“……”

跑进来看情况的青岩:“……”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蹲在外面眼馋满院子珍奇异宝的小玉,也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对。

“姑娘?”她抬脚朝屋里走去。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青岩。

他大呼一声,扑到门边拦住小玉:“小玉,你吃饭没有?”

莫名其妙。

小玉想推开青岩。

慌乱见,青岩一把抓住小玉的手:“走,咱们去看厨房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

“……”第一次同心上人牵手的小玉,表示此刻心情激动,言语无法表达,且脑子空白,忘了屋里的主子。

房间的门“砰”一声,被青岩重重关上。

院子里所有的下人,都很有眼力劲的退到远远墙根底下。

反正……梁景湛重伤,又做不了什么。

被门声惊呆,最先回神的是杜筱玖。

进都进来了,看也……呃,没看清。

杜筱玖顺手抽了把椅子,自己先坐下稳一稳。

然后她冲梁景湛招手:“回去躺着,别牵动伤口。”

哦。

梁景湛在心里,悄悄“哦”了一声,默默趴回塌上。

杜筱玖瞳孔一阵乱晃,半天才稳定下来。

她眼角看着别处问:“你……疼吗?”

谁定的臭规矩,告御状就得滚钉板,打耳光,过火海?

老百姓受了冤屈,挨不过去,难道就白白枉死?

呸!

她偷偷睨了梁景湛一下。

刚才太震撼了,现在小心脏跳的还很厉害。

梁景湛的背部,也不知道是伤口的原因,还是害羞的原因,红彤彤的。

他转过脸,对着杜筱玖,问:“不是不让你出门,怎么跑来了?”

丑陋的伤口被瞧见,梁景湛心里有些难过。

杜筱玖心疼,走过去,手轻轻的抚摸梁景湛伤口:“一定很疼。”

将伤口连起来,都是一副棋盘了。

梁景湛突然嗯一声,拱起身子,颤栗了两下。

杜筱玖忙收回手,惊问:“怎么了,是不是弄疼你了?”

梁景湛燥的不行,靠床角缩了缩,摆手道:“屋里太热,你坐远点。”

热?

杜筱玖看看屋里四角的大冰块,以及自己都冷出鸡皮疙瘩的胳膊。

她默默退回椅子处,重新落座。

思来想去,还是换个话题吧,免的梁哥哥被热伤。

“外面院子里,哪里来的那么多好东西?”她问道。

梁景湛松口气,说:“都是当年抄没梁家,收缴国库的。”

梁家平反,自然要完璧归赵。

只是有些东西,年代久远,早被先帝赏赐给了别人,院子里那些,好多是永明帝补偿的。

梁景湛倒不太在意。

杜筱玖的问题,让他想起一件事来。

他冲杜筱玖招招手,让她走近些。

真是个矛盾的男人,一会儿嫌热,一会儿又要靠近一些。

杜筱玖翘起嘴角,凑了过去。

却见梁景湛手往枕头底下一摸,然后迅速抓住杜筱玖,往其手上套了一个缠枝牡丹花枝纹的金镶玉镯子。

镯子不是什么上好的玉质,因为有裂痕,还专门用金丝缠了一圈。

也正因为此,这么一枚小镯子,才安稳的躺在皇帝私库里,渡过了十年的春秋。

“这是我祖母传给娘,娘又传给大嫂。”梁景湛认真的说道:“材质不好,却是传家宝的存在,只有梁家的宗妇,才有资格带它。”

所以,现在送给你。

杜筱玖爱不释手,不停的抚摸镯子上的纹路。

梁景湛又说:“等我能下榻自由走动,就立刻去提亲,可好?”

杜筱玖摸着镯子,心里甜滋滋的,犹如喝了蜜水。

她轻轻点了一下头。

梁景湛笑了,握住杜筱玖的手。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但空气里总有一种噼里啪啦的声音,让杜筱玖整个人都酥酥麻麻。

她说:“我也有东西送给你。”

梁景湛问:“什么?”

杜筱玖故作神秘:“明天,明天给你带来。”

梁景湛一定喜欢镇南侯的兵符。

他吃亏就吃亏在,梁家军被打散在各处,成为一盘散沙。

哪怕梁家平反,部分梁家军旧将示好,他手里也没有兵权。

虽说大楚军队,分散在多人手里,但将领多还是看兵符行事。

梁景湛若是有庆州的兵符,不说能立刻起事,也能给永明帝和姚添堵。

想起永明帝关键时刻就掉链子,杜筱玖就不开心。

她嘟着嘴说道:“你赶紧养好伤,提完亲,咱们离开京城,回云龙山。”

梁景湛没有告诉她,但是杜筱玖知道,他早就盯上了云龙山的铁矿。

早半年,梁景湛就将牛掌柜转移到北齐境内活动。

赚取的银子,全用在云龙山左右。

而皇室,因为倒霉事太多,对云龙山铁矿的挖掘,一直没有下。

倒是给梁景湛,争取了时间。

“不说这个。”

梁景湛轻轻摇了摇杜筱玖的手,小手指勾了勾对方的手心。

啊?

这么撩人,要干什么?

梁景湛朝外努了下嘴:“外面那些,房产田庄全卖掉换银票;金银珠宝全给你做聘礼,可好?”

房产田庄,在乱世,是最不值钱的。

杜筱玖当然同意。

不过现在就说到聘礼了吗?

那她也得从定北王府多搜刮点,当嫁妆。

杜筱玖眉开眼笑,对着梁景湛的脑门就“啵”了一下。

梁景湛只是一怔,立刻侧过半边身子,手上用力,想将杜筱玖揽在怀里。

杜筱玖却一下子跳开,脑子里第一想的竟然是刚才梁景湛的体。

不能惹火,不能惹火!

梁景湛扑了个空,耳根成了红果果,脑子清醒不少。

他咬着牙撑起身体,没关系,没关系,自己媳妇跑不了。

杜筱玖见梁景湛无事,松了一口气。

她心跳的厉害,也想早点回去等小艾,于是连最后的话也没说,慌张的转身跑了。

杜筱玖带着同样飘乎乎的小玉,回到定北王府,胸口的火焰依旧烧的厉害。

看看时间,小艾应该已经回来了吧?

杜筱玖呼出一口气,五官神志稍微恢复正常,马上察觉到今天的王府,安静的奇怪。

正文 441突变 按说这个时辰,人们用过晚餐,都在外面纳凉。

今天的王府,却静悄悄,难见一个人影。

杜筱玖皱了皱眉,并没有多想,进了二门,照例先去慕容王妃的院子请安。

哪知道刚踏进院门,就看见很久不见的韩嬷嬷迎了出来,笑容满面:“郡主回来啦!”

杜筱玖大吃一惊。

虽然慕容王妃没有告诉她,为什么在知道杜筱玖下落后,会将韩嬷嬷关押。

杜筱玖猜着,韩嬷嬷很可能与当初自己的走失,有很大的关系。

但是现在,韩嬷嬷出来了!

杜筱玖越过对方,担心的朝屋里看了两眼。

一张竹帘,将她和慕容王妃的正房分立两边。

里面的人能看清楚她,她却看不到屋里的状况。

杜筱玖感觉到一束探视,从竹帘后面穿透,直直落在自己身上,让她很不舒服。

此时,韩嬷嬷身子一侧,态度傲然:“郡主,请吧。”

这个“请”字,她咬的特别重,甚至隐隐带着丝说不出的雀跃和兴奋。

她让杜筱玖进屋,却抄着手,并不给其撑帘子。

之前杜筱玖没在豪门大宅里住过,不懂那些弯弯绕。

现在,却是明白的。

韩嬷嬷身为下人,却在杜筱玖这个郡主面前,端着架子傲头傲脑。

屋里,一定不是慕容王妃。

能将韩嬷嬷放出来,甚至自由进出慕容王妃屋子的人……

杜筱玖压住心里不安,朝小玉示意前去撑开帘子。

小玉又不是王府的丫鬟,她只是杜筱玖一个人的跟班,自然不怕韩嬷嬷淫威。

小玉挺着胸脯上前,狠狠瞪了韩嬷嬷两眼,伸手将门帘挑了起来。

竹帘被她猛的一挑,打在猝不及防的韩嬷嬷胳膊上。

韩嬷嬷刚想发作,小玉笑道:“不好意思,您站的太近,挡了门!”

真是恶人先告状!

韩嬷嬷哼了一声,想到一会儿有杜筱玖好戏,也不再理会。

她想先进去,小玉却身体一横,拦在韩嬷嬷前面,躬身对杜筱玖说:“姑娘,请进。”

杜筱玖抬脚进屋,小玉将紧随请。

韩嬷嬷迟了半拍,被小玉故意摔上的竹帘又砸了鼻子,气的她直咬牙。

一进屋,杜筱玖就眯起眼睛,双手下意识的揪出了衣侧。

正堂的地上,整齐的跪着一排人。

正是她派出去抢兵符的小艾和四个侍卫大哥。

上首坐着的,是已经换了家常服,依旧满脸胡子,目光阴鸷的定北王。

杜筱玖环顾四周,不见慕容王妃和阿奈的影子。

她朝定北王,敷衍的行了个礼,反正自己长与山野,不懂那些繁缛节,有情可原。

定北王却很不高兴,脸色阴郁,定定看着杜筱玖。

韩嬷嬷正好也走进了,见杜筱玖同定北王大眼瞪小眼,忙上前扯杜筱玖袖子:“郡主,见了王爷还不下跪?”

杜筱玖没看见慕容王妃,心里烦躁。

她甩开韩嬷嬷的手,顺手就推了一把。

韩嬷嬷没注意,倒在一旁,幸亏有小丫鬟扶住,才没摔倒。

她一愣之后,立刻转向定北王:“王爷您别怪郡主,她刚被找到没多久,还不太懂规矩;王妃身体不好,对郡主疏与教导,是奴婢没做好差事。”

“……”杜筱玖恶心坏了,却又不知道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她在定北王发火前,问道:“母妃呢?齐喧呢?阿柰姐姐呢?”

话音刚落,隔壁里间的帘子一动,阿奈走了出来。

她冲杜筱玖笑:“郡主,娘娘身体不适,刚睡下,您不要担心。”

阿奈冲她点点头,眼睛示意杜筱玖不要意气用事。

韩嬷嬷却眼睛一横:“阿奈,王妃身边离不的人,您守着点!”

阿奈眼中愤怒一闪而过,有所顾忌的望了定北王一眼,然后朝杜筱玖弯弯腰,随即又闪进里间。

杜筱玖心中惊涛拍岸。

慕容王妃和阿奈,这是被人夺权了?

定北王就是这么对慕容王妃痴心不改、宠爱有加?

她目光终于落在小艾身上。

“封出去的王爷,无诏不得进京”杜筱玖看向定北王:“您来京城,皇帝知道吗?”

静悄悄的,没有仪仗,甚至对方什么时间进的王府,都没人知道。

定北王终于有了机会开口,他散发出威严压向杜筱玖:“我再不来,京城苦心培养的势力,就被祸害光了!”

他真要气疯了。

不说慕容王妃找到杜筱玖,不给他去个信。

只说京城里定北王府的暗卫,若不是顾惠蔚回去,定北王都不知道慕容王妃擅自调动这些人,为梁景湛所用。

梁景湛是什么东西?

一个山匪!

哦,不对,梁将军的后人。

定北王在进京路上,就听说梁家翻案的事情。

他之前也查过梁景湛这个人,就是个土生土长的云龙山山匪。

听说他竟然是梁二郎与野女人在外生的孩子,还唏嘘了一阵。

慕容王妃调动王府势力救他一次,说不定以后可以利用一下。

然而一进王府,发现韩嬷嬷被慕容王妃关押,杜筱玖丫鬟领着四个暗卫回来,定北王的火立刻起来了。

他一拍桌子,指着地上几个人:“这是定北王多年的心血,竟然让你一个毛丫头指派着玩,你怎么解释?”

杜筱玖这个人,属于吃软不吃硬。

定北王见到她,非但没有父女相见的感人画面,反而上来就指。

杜筱玖火气也上来了。

她说道:“你什么都不清楚,就拍桌子瞪眼,难道心里认定我要害你?”

她还给自己叫上板了?

定北王多少年没这么被人顶过嘴了。

之前齐喧那小子不懂事,揍一顿也就消气。

可是对面的杜筱玖,一个女孩子,他总不能也提起鞭子揍一顿吧?

韩嬷嬷这时候又插嘴:“郡主,您怎么给王爷说话呢。”

杜筱玖冷笑一声:“我怎么说话,那是我们父女的事儿,你一个奴才插什么嘴!

再说了,我做的事情,能是你一个犯了大错,被母妃关押的奴才可以知道的吗?”

“……”王爷来了,她竟然还这么嚣张。

韩嬷嬷本就心虚,想借着定北王的手置办杜筱玖。

哪知道杜筱玖是傻子还是太聪明,天不怕地不怕,怼天怼地怼王爷。

她当即就跪在地上,拿帕子盖住脸,对定北王哭诉。

正文 442交待 定北王是来处理京中正事,又不是来解决女人之间的战争。

他将韩嬷嬷从小院子里放出来,已经仁义至尽。

定北王不耐烦:“出去哭,本王先问正事!”

韩嬷嬷一噎,想起定北王的脾气,立刻收了声音。

是她太着急了。

背后没了慕容王妃的信任,韩嬷嬷就如断臂的小鸟,找不到夕栖之地。

好不容易定北王来了,她有了翻身的机会,就想立刻将杜筱玖这个一切祸事的根源给铲除。

可是她忘了,定北王是个刚愎自用、一切都以王府利益为重的男人。

这会儿,明显是几个暗卫出去做什么最重要。

韩嬷嬷讪讪退了出去。

屋里当即只有地上跪着的五个人,以及一坐一站的两位主子。

定北王又问了一遍,这几个人出去干嘛的。

杜筱玖怼完,火气消了些,脑子也清醒过来。

现在不是跟定北王硬碰的时候。

哪怕互相不喜欢,如今是父女,总归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啊呸!

一条船上的舵手!

所以,先缓解一下双方情绪,再慢慢试探定北王是敌是友。

杜筱玖神色缓和,慢慢解释:“镇南侯府不是被封了吗?我打听到如意夫人偷跑出来,感觉有诈,就派了咱们的人跟过去看看。”

定北王刚进京,有些情况不是很了解。

他狐疑的看了地上几个人两眼,并不太相信杜筱玖的话。

定北王府京中的暗卫,除了头领是定北王的人,其余的全是就地吸收,慕容家帮着培养。

因此慕容王妃才能随意调动,而上官王妃却不能插手。

之前没有杜筱玖的事,定北王觉着夫妻一条心,也没往别处想。

可是他看到的是,慕容王妃在无限纵容杜筱玖,这就不能忍了。

小孩子都没定性,定北王也是成了亲,上一代老王爷才放权给他。

他真的怕杜筱玖和齐喧,毁了定北王府在京中多年的布置。

“小艾,你说说,我是不是让你去查如意夫人行踪的?”杜筱玖见定北王不信,就冲小艾使眼色。

小艾当即点头:“正是,奴婢看到如意夫人鬼鬼祟祟,竟然从禁卫军铁桶的包围圈中逃出来,心下怀疑,这才带着四个暗卫大哥跟上去的。”

杜筱玖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然后说:“没错,如意夫人是镇南侯的宠妾,她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呢?”

“……”定北王也在思索这个问题,听到杜筱玖问,耳朵竖起来,聚精会神听对方继续说。

结果杜筱玖却端着手,不再说话。

“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定北王没忍住,问了一声。

杜筱玖当即喜笑颜开:“兵符呀!”

定北王心里一惊,眯上眼睛。

兵符!

他一气之下,竟然把这个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杜筱玖一番话,让定北王对她的印象大为改观。

齐喧那个男孩子,都想不到这一层。

定北王感慨的看着杜筱玖,没想到梁秀秀将她教的不错。

他语气也跟着缓和:“兵符怎么会在如意夫人身上?”

杜筱玖笑:“因为镇南侯死了呀。”

“……”

说的好有道理,定北王竟然无言以对。

杜筱玖放松心情,凑到定北王身边:“文之水没进京就出事,连文皇后面都没见到;

然后镇南侯府也跟着出事,见到他的只有如意夫人;

女儿之前潜进镇南侯府问过,如意夫人否认镇南侯带着兵符进京;

但是女儿想了,兵符这么重要的东西,文之水会将它交给没有官职在身,年纪不定性的文姚吗?”

定北王跟着杜筱玖的思维,摇了摇头。

杜筱玖一拍腿:“女儿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如意夫人一定是在说谎。

果然,文之水才死,如意夫人就偷偷跟自己丫鬟换了衣裳,偷偷溜出府;

她一个罪臣女眷,竟然能避开禁卫军耳目,说文皇后没帮忙,我都不信;

文皇后为什么要帮一个妾室潜逃呢,如意夫人为什么潜逃的方向是庆州城呢?”

“送兵符!”定北王眼睛亮起来。

将兵符和文之水身亡的消息,传到庆州。

凭着文家在庆州多年经营,文姚完全可以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起事。

定北王摸了摸胡须。

若他是镇南侯,一定也这么干的。

他心情好了些,带着期盼问暗卫们:“兵符找到没有?”

为首的暗卫看向小艾:“小艾姑娘搜的身。”

小艾看杜筱玖。

杜筱玖一瞪眼:“看我干什么?我的命令,就是父王的命令,你就说找到没有!”

她从之前的“你我”,不知不觉换成“女儿、父王”

定北王对她感情复杂,可听在耳朵里,却很受用。

小艾沮丧的说道:“没搜到,奴婢把如意夫人的尸体和行礼带回来了,要不王爷再搜一搜?”

定北王:“……”

他是该生气,还是该生气?

所以杜筱玖说了那么多,事情并没有办成,还带回如意夫人的尸体?

本该在镇南侯府的人,突然出现在定北王府上,还是死的。

让人知道,该作何解释?

果然老一辈说的没错:小孩子不定性,办什么事也不成!

定北王忍者气,吩咐:“尸体在哪,带上来,仔细搜!”

趁着这个空,杜筱玖又问小艾:“当时什么情况,给王爷说说。”

小艾忙道:“当时,屋里有六个暗卫。”

四个是文皇后派出去保护如意夫人的,两个是安然公主派出去的。

她没搜到兵符,可是却逼供出了对方身份。

文皇后那几个,嘴硬,但是身份好猜。

安然公主派出去的那两个,就差远了。

对方只是宫里会点武功的内侍,并不是受过严密训练的暗卫,三下两下就招了个干净。

安然公主手里没人,就找被软禁的静太妃要人。

不知道她怎么哄的,还真要了两个武功好的内侍。

这本来是永明帝指派给静太妃,保护她的。

文皇后的人认出内侍身份,不敢轻举妄动,这才有了小艾等人后来看到的场面,还被人趁机截胡。

几个人被就地解决,伪造了凶杀现场。

之后的问题,是京兆尹的,跟王府就没关系了。

杜筱玖听完,叹口气:“安然公主果然跟着瞎参合。”

好在谁也没得逞。

正文 443同床异梦 兵符当然没有,这辈子都不可能有。

定北王听到并没有搜到什么兵符,对杜筱玖的一点赏识之心瞬间消散。

他手指无意识捻着太师椅的手把,目光隐晦。

杜筱玖唉声叹气:“没有,难道兵符真留在文姚手里?”

定北王耳朵动了动,并没有搭腔。

杜筱玖见状,抬脚往里屋走:“女儿去看看母妃。”

“等一下!”定北王迅速拦住她。

等杜筱玖停住,回头不解的望向他时,定北王又没有了动静。

定北王细细打量杜筱玖,据说这个女儿,长得特别像他年轻的时候。

当初在云溪城,他看着面熟,却没有多想。

今天仔细一瞧,还真的跟自己有些相似。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她跟着齐喧进京,闹出这许多事。

他没揪出杜筱玖的错处,挥挥手:“先下去吧,让你母妃多睡会。”

这么一瞧,倒真是关心体贴妻子的王爷。

杜筱玖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头,当即又扬声笑:“好吧,有父王在,母妃身体一定很快就好!”

她拉着小艾和小玉,就往外走。

韩嬷嬷守在门口,见杜筱玖安然无恙的退出了,倒也没表现的多不安。

杜筱玖却没马上走,而是立在面无表情的韩嬷嬷前面,同样面无表情的看着对方。

就这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韩嬷嬷扛不住,抖动着脸颊,问:“郡主看奴婢干什么?”

杜筱玖一挑眉:“嬷嬷刚不是说我不太懂规矩吗?现在我准备好好学呢。”

然后呢?

韩嬷嬷杵着没动,满心疑惑。

小玉大喝一声:“见了郡主不行礼,嬷嬷好规矩!”

“……”原来在这等着她。

廊下无论近处,还是远处的仆人,都停下手里的活计,悄悄往这边看。

韩嬷嬷刚被放出来,正是重建威信的时候。

杜筱玖这么一闹,她有点下不来台。

行礼吧,不甘心。

不行礼吧,就是往对方手里递短处。

韩嬷嬷暗暗磨牙,对杜筱玖恨的咬牙切齿。

自己怎么就惹了她?

若是不主动去找她,王妃又怎么猜出当年事。

如果杜筱玖不出现,她就还是定北王府里威风凛凛的韩嬷嬷。

韩嬷嬷面无表情的脸,出现裂痕。

杜筱玖不急不躁,端着手等对方行礼。..

找茬是吧?

还没谁能找的过她呢!

在静寂的空气中,小玉轻轻“哼”了一声,对韩嬷嬷表现出最大的轻蔑。

韩嬷嬷到底在王府生活久了,脑子有点僵化。

她没抗住,弯下了腰,冲杜筱玖行礼。

在她弯腰的那一瞬间,杜筱玖突然出手,托住了韩嬷嬷的双手。

杜筱玖哈哈笑道:“嬷嬷太客气了,您是谁呀,我能受你的礼?”

韩嬷嬷养尊处优,又在小院子里吃不饱,力气没有杜筱玖大。

她被对方硬生生托住,半弯着腰,下不去也上不了。

这可比她快速的给杜筱玖行个礼,然后直起腰难受。

等所有仆人都看清,她是真的再给杜筱玖行礼,却被拦住后,杜筱玖松开手。

韩嬷嬷直起腰,有些生气的望着对方,却不敢呵斥。

其实她心里清楚,杜筱玖依然是王府的郡主。

她一个奴才,就该对其恭恭敬敬。

刚才没有借着定北王的力,将杜筱玖钉死,以后就该夹着尾巴,乖乖等待下次机会。

只是看着杜筱玖一副小人得志的脸,韩嬷嬷心里就来气。

杜筱玖意味深长望着韩嬷嬷,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嬷嬷上了年纪,古板点,我可以理解;

不过以后,见到我不用这么多礼,我又不怪你!”

说完,杜筱玖扬长而去。

韩嬷嬷气的呦!

她脑子空空的,下意识掀帘子进屋,却发现阿奈立在外间,目光凛然的望着她。

韩嬷嬷心里一紧,笑着问:“阿柰,王爷也睡下了?”

阿奈默了默,也跟着笑:“嬷嬷刚放出来,不用这么急着进屋伺候,等王妃身体好些,再做安排。”

韩嬷嬷脸一木,又一个小人得志的。

从前都是阿奈看她的脸色!

韩嬷嬷往里间瞅了两眼,到底心有余悸,没同阿奈闹。

里间,定北王洗漱之后,拨开床帷正要上去,却发现本该睡着的慕容王妃,眼睛睁的大大的。

他征了怔,随即笑道:“你醒了。”

刚进府时,慕容王妃见到他,是高兴的。

可惜她身体自当年杜筱玖丢了以后,就不太好。

最近许是情绪高涨,倒没觉着哪里不舒服。

今天乍一见定北王,高兴是高兴,可是陪着对方坐了没一会儿,刚说了认回杜筱玖的事情,她就开始头昏脑涨。

阿奈伺候她先休息。

结果一觉醒来,韩嬷嬷被放出来,杜筱玖挨了训斥。

慕容王妃的目光,不觉有些冷。

她抬起眼皮,看了看满脸倦容的定北王,嘴唇动了动,终没有说什么。

等哥哥来了,再说吧。

慕容王妃往里挪了挪,给定北王腾出一个空。

定北王躺了过去,握住慕容王妃的手,安慰:“等回云溪城,开了宗祠,就重新给女儿上族谱。”

慕容王妃没有说话。

定北王想了想,又说:“顾家那个丫头,确实不是个好的,但我也不能食言;

来之前,我给她找了户家道殷实的婆家,让她婶娘把她嫁出去了。”

慕容王妃还是没说话。

定北王叫着她的闺名:“欢儿,你莫不是怪我第一次见女儿,就对她凶?”

他叹口气:“实在这孩子,是梁秀秀养大,我怕被养歪了;

今天一见,这孩子聪明是聪明,就是做事不严谨;

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待她的。”

慕容王妃还是没有说话,更是将手抽了出来。

定北王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不妙。

他侧过身,看着慕容王妃:“欢儿,我来京里,不是不放心你,而是因为京城异动,我怕朝廷有变。”

慕容王妃心中冷笑。

滚犊子的异动!

从云溪城到京城,最快也要一个月。

梁景湛朝镇南侯发难,永明帝整治文家,北齐太子求亲……这些事都是最近两天才集中爆出来的。

难道定北王有前后眼?

慕容王妃算了算顾惠蔚回云溪城的时间,在被子里咬了咬牙。

她真的,不愿意怀疑枕边人呀!

正文 444汪汪! 慕容王妃和定北王之间的事儿,杜筱玖没时间去想。

回到院子,她都没去抱“汪汪汪”冲过来的威震天,就拉着小艾进了屋子。

威震天迈着小短腿正要上台阶,就被“砰”关在门外。

呜呜呜,不开心。

它摇着尾巴,扯同样没进屋,在外面守着的,小玉的裙摆。

小玉弯腰捞起它,帮其顺了顺毛:“乖,主子有事,没时间陪你。”

呜呜呜,不开心!

威震天扭动了两下身体,从小玉怀里挣脱,跳到台阶下。

呜呜呜,威震天找了个凉快的地儿,吐着舌头卧下去,静等杜筱玖出来跟它玩。

杜筱玖关上门,怀着激动的心情问小艾:“兵符呢?”

在定北王面前,她让小艾该说什么说什么。

不过兵符……杜筱玖做了一个很平常的动作,却是同小艾早就约定好的信号。

本来是闹着玩的,谁成想还真用上了。

都说谎话说一半真一半假,比较能唬住人。..

小艾却说了九十九的真话,只把兵符做了假。

定北王就是查,也查不出来。

小艾神秘一笑,从头上摘下一个普通到没人会注意的栀子花瓣的银簪子。

她轻轻一推,花瓣裂开,露出里面的兵符。

杜筱玖迅速夺到手里:“还真的有!”

如意夫人真是个聪明的女人,可惜杜筱玖的智商,也提高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杜筱玖默默笑会儿,小心的将兵符手了起来。

小艾还在玩银簪子:“这个东西造的巧妙,奴婢差一点就没注意到。”

还是杜筱玖提前吩咐过,要她注意哪些最容易忽略的地方。

小艾搜身的时候,连如意夫人的小内内缝隙都拆了,还是没有收获。

当她直起腰,跟如意夫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对方头上的银簪子。

银簪子普通是普通,放在外面都没人多看一眼。

可是千不该万不该,戴在如意夫人头上。

许是自小所处环境优渥,没在民间生活过。

哪怕在逃亡,如意夫人头上,戴着的也是整套的头面,材质做工就算是她挑的最不好的,放在民间也能换好多钱。

这么好的头面里面,却插着根便宜到不像话,侯府有身份的丫鬟都不戴的银簪子。

你就说怪不怪吧。

小艾心里有了主意,却不惊动带来的四个暗卫大哥。

她佯装生气,让暗卫大哥过来审问。

哪知道之前被他们暗算的暗卫,有一个先醒了过来。

估计文皇后怕如意夫人落入别人手中,提前做了吩咐。

那个人醒来,想的不是逃跑,而是第一时间杀了如意夫人。

小艾惊呆了。

人的生命,当真脆弱。

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

所以,要珍惜生命。

她叹息一声,为地上那几个不珍惜生命的家伙默了把哀。

然后,趁着暗卫哥哥们处理那几个人的空,她赶紧将银簪子从如意夫人头上拽了下来,趁着热乎戴在自己头上。

这一切都没人瞧见。

也是因为此,虽然一进府就被定北王逮住,小艾也能坚持到杜筱玖回来。

杜筱玖整个目光都在兵符上,对银簪子倒是没什么兴趣。

兵符,就是个小小的方块,上面写着什么军,什么营,见符如见君之类的。

杜筱玖小心收好,见小艾整个心思都在银簪子上,便说:“簪子你留着吧。”

小艾高兴:“真的?”

杜筱玖点头。

小艾不好意思:“可是这么巧妙的设计,姑娘若是拿着,兴许能藏东西呢。”

“你拿着吧,我不喜欢这些东西。”杜筱玖神色暗淡。

从三巴掌锁,到中空的金镯子,再到可以藏东西的银簪子。

张宫可没少从梁家偷走梁秀秀的东西。

或许,这是娘当年做出来玩,往外面卖的也说不定。

可这么多年,也没见有人用过。

那就是偷的!

杜筱玖简单粗暴,给张宫一家下了定义。

反正那一家子算是死绝了,谁还能从地底下跳出来给她讲道理不成?

兵符到手,杜筱玖了了件心事,决定明天就将东西交给梁景湛,顺便说定北王来京的事情。

然而第二天,她发现,自己连院子也出不去了。

韩嬷嬷带着些脸生的婆子,将院子围的死死的,得意洋洋对要出去的杜筱玖下达定北王命令:

“王爷说了,郡主长在乡野,行为举止离一个合格的郡主差太远;

所以,他老人家特意找了两个礼仪嬷嬷,来交郡主规矩!”

韩嬷嬷一侧身,露出身后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

杜筱玖气笑了:“这就是教我礼仪的嬷嬷?”

韩嬷嬷没有否认。

杜筱玖冷哼:“你确定,是教我礼仪,不是教我摔跤?”

跟来的婆子有人没忍住,笑出声。

韩嬷嬷一瞪眼:“放肆!”

当即没人敢再笑。

杜筱玖翻了个白眼:“好狗不挡道,我要去给母妃请安!”

难道连请安,都不许了吗?

慕容王妃会同意?

韩嬷嬷轻声笑了笑,对杜筱玖说:“郡主,王妃病的厉害了,连床也下不来;

你若是担心她,最好不要惹事,每天抄抄经书,给王妃祈福。”

“本姑娘这辈子都没抄过狗屁经书!”杜筱玖怒了:“母妃是不是被你们软禁了?”

她可不觉着慕容王妃身子弱。

相处下来,杜筱玖感觉慕容王妃亲切和蔼,红光满面,根本不是身体弱的人。

怎么定北王一来,王府的天不但变了,慕容王妃也成了弱不禁风的娘娘?

韩嬷嬷变了脸色:“果然是没规矩,一个女孩子,开口就出脏话!

还有,什么软禁,往王爷头上栽赃?王妃还不是这几天被你缠的,没好好休息,受了寒?”

她直接动手,将杜筱玖推进院门,手脚麻利给院子门上了锁。

杜筱玖又踢又砸,韩嬷嬷明显有备而来,根本不在怕的。

杜筱玖急了。

她不但担心自己,还担忧慕容王妃和齐喧。

对了,从昨天回来,她就一直没看见齐喧。

虎毒不食子,就这么一个儿子的情况下,定北王没那么丧心病狂吧?

杜筱玖心焦,在院子乱转。

威震天懵懵懂懂,意识到主人不开心,也跟着在其脚边转来转去,狂躁的叫个不停。

正文 445卡在门口 杜筱玖被软禁了!

多么痛的领悟。

她要疯了。

自己干嘛要同意住进定北王府?

让她想想,当时没跟梁景湛吵架闹别扭吧?

她只能归类于,自己脑子又抽了。

当然,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怎么出去。

梁景湛还在床上卧着,不会知道定北王里她的危机;

慕容王妃病了?

这个先存疑。

齐喧呢?

杜筱玖想起来,自己从昨天回来,就没看见齐喧。

按说这孩子,不是闷的住的性子呀?

杜筱玖绕着院子,一圈又一圈,各种担忧从心里不停的往上冒。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她被威震天叫的烦,一把捞起它抱在怀里。

威震天当即不狂叫了,呜呜哼了两声,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杜筱玖的胸脯。

杜筱玖无意识的帮威震天顺毛。

顺着,顺着,她就想出了个主意。

杜筱玖在定北王府院子,离慕容王妃的正院很近,仅隔着条甬道。

院子后面,是大片的竹林,夏季特别清凉。

韩嬷嬷带着人,堵住前门。

后面竹林因为被高高的围栏围着,仅有一条小道通向外面。

所以她没当回事,只留了两个婆子看住出口。

杜筱玖想悄无声息的从竹林里穿过去,有点难度。

她不行,威震天可以呀。

才两个多月大的小奶狗,随便一个缝隙钻出去,根本不会有人注意。

杜筱玖赶紧进屋写了张小纸条,绑在威震天腿上。

她仔细想想,又解下来,换到了威震天的小尾巴下面。

然后,杜筱玖又掏出齐喧遗落在她这里的扇坠,给威震天闻了闻。

小玉和小艾一旁蹲着,都有些担心。

“姑娘,威震天是狮子狗,能知道去哪里吗?”小玉怎么觉着不靠谱呢?

小艾也说:“姑娘,要不奴婢闯出去吧?”

现在她只恨自己轻功不好,关键时刻忙不了杜筱玖的忙。

杜筱玖摆手:“都别说话!”

她有点紧张,对威震天重重一点头,认真的说道:“威震天呀,找哥哥去,知道吗?”

威震天瞪着迷茫的水汪汪大眼睛,疑惑的舔着杜筱玖手里的扇坠。

呜呜,不是吃的。

杜筱玖皱眉:“就知道吃,这是让你闻的,是不是哥哥的味道?”

她哄了威震天半天,也不确定对方听懂了没有。

小玉和小艾,也想不出好办法。

要是威震天,会说人话该多好。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逮住就逮住。”杜筱玖拍拍威震天脑袋:“小子,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她抱起威震天,走到后面墙根底下。

那里有小玉和小艾早就准备好的梯子。

杜筱玖爬上梯子,一闭眼,将威震天扔下了墙头。

墙头不高,威震天四脚着地,懵了一下,才回过神。

主人不要它啦?

威震天转身,对着墙头上杜筱玖露出的半只脑袋,汪汪汪直叫唤。

杜筱玖急的呦:“去找你哥哥,快去!”

哥哥?

威震天听到这个熟悉的词语,它见杜筱玖真不放自己回去,一转身,找哥哥告状去!

今天天气不错,中秋和元宵将能晒的,全晒了出来。

晒完东西,中秋又拿出许多的靠枕,开始一个一个的拍打。

“汪汪!”威震天从门缝钻进来,累的直吐舌头。

一瞧见廊下的忙活的中秋,威震天委屈极了。

平时杜筱玖带着它,来的最多的就是齐喧的院子。

威震天知道这里有两个小姐姐,喜欢喂它吃的。

呜呜,威震天奔到中秋脚下,不停的摇尾巴。

中秋听到动静一低头,大吃一惊。

她放下手里靠枕,蹲下去跟威震天大眼瞪小眼:“你怎么来了?”

齐喧的院子靠近前院,同慕容王妃和杜筱玖都离的远。

威震天穿过大半个院子,可是累的不轻,它哈赤哈赤喘个不停。

中秋心疼坏了,抱起它说:“你的郡主呢,她不抱你来吗?”

中秋抬头朝院门口张望,并没看见任何人的影子。

纸条在威震天尾巴下盖着,别人不注意,中秋也看不见。

好在威震天不喜欢身上有异物,现在舒服了,就开始拿嘴去咬。

它成功引起了中秋的注意。

中秋发现了纸条,心里一惊,赶紧将其解了下来,嘴里还喊着“元宵姐姐。”

元宵正屋里收拾,听到喊声出来,看见威震天也是一愣。

还没等她问,中秋就将纸条递给她:“元宵姐姐,威震天身上绑着的。”..

元宵忙接过去展开瞧。

纸条上写着两个大字:“他呢?”

中秋凑过去,没看明白。

元宵却变了脸色,将纸条撕碎直接扔进了旁边一堆没来得及收拾的垃圾里。

“中秋,是不是郡主惹怒了王爷?”

昨天定北王和杜筱玖的冲突,两个人有所耳闻。

结果一大早,威震天就带着纸条跑来。

元宵有些不放心。

她跟元宵一直忙着收拾院子,根本没有出去,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想喊一个小丫鬟去后面打听打听。

但仔细一想,元宵决定让中秋跑一趟:“我捡两盒点心,你亲自去看看,顺便告诉姑娘,世子被王爷派出去公干的事情。”

中秋见她脸色凝重,也跟着严肃起来。

她一手抱着威震天,一手提着元宵装好的点心盒子,急匆匆往杜筱玖院子走。

拐了弯,看见杜筱玖院子门口立着四个婆子时,中秋就呆了。

什么情况?

杜筱玖堂堂郡主,大白天院子门口杵着四个凶神恶煞般的婆子?

从前在云溪城,齐喧惹事,被定北王关禁闭,门口就是这阵仗。

中秋平息了一下急促的呼吸,放慢了脚步,故作冷静走过去。

果然刚靠近,就有婆子站出来:“中秋姑娘,王爷吩咐,里面的人不能出来,外面的人也不能进去。”

真被禁足了!

中秋脸色诧异之色一闪而过,随后笑道:“好好地,莫不是郡主惹恼了王爷?”

那婆子笑:“咱们哪里知道,上面怎么吩咐,咱们就怎么办事。”

等于什么也没说。

中秋又笑:“那可怎么办,世子临走,吩咐我每天来给郡主送屉点心;

还有这小狗,也要交给郡主照顾;

嬷嬷不让我进去,回头世子知道,不好交待。”

正文 446进不去 杜筱玖一直关注着外面。

中秋的声音又故意放的特别大声,她立刻冲到了院子门口,朝外喊:“中秋?”

中秋上前一步:“郡主?”

威震天“嗖”一声从中秋怀里跳出来,小爪子磨着门槛,叫唤个不停。

那几个婆子想阻拦两个人交流,杜筱玖怒了。

“呀!你们几个!”她瞪眼:“别太猖狂!”..

现在她一时落难,可还是这的主子。

婆子们很为难。

她们本来是外面干粗活的,被韩嬷嬷调进来守门。

主子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谁也不清楚。

韩嬷嬷是个体面人,在她们眼中很有分量;可是杜筱玖是主子,也得罪不起。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杜筱玖见状,也知道这几个人做事,是按上面指示。

她不想为难几个下等婆子,谁生活都不容易。

杜筱玖软了语气:“嬷嬷们,刚听你们说,王爷不让我出去,也不让外面的人进来,对不对?”

婆子们慌忙点头。

其中一个大着胆子说:“郡主,您别让老婆子们为难,家里都有孩子等着养呢。”

杜筱玖嗯一声,说道:“现在我没出去,中秋也没进来,对不对?”

几个婆子又点头。

然后杜筱玖说:“你看我们也没破坏规矩,王爷没说连隔着门说话,都不允许吧?”

这个……倒真没有。

几个婆子头碰头,商量了一会儿,然后推出一个代表:“郡主,你们隔着门说话时间,可别太久。”

许是怕杜筱玖不听,又一个说:“一会儿韩嬷嬷过来瞧见,要处置老奴们的。”

“知道了知道了。”杜筱玖隔着门缝,冲她们挥手。

等婆子们退到一旁,中秋慌忙问道:“郡主,您为什么被关起来?”

杜筱玖说:“先别问这个,齐喧人呢?”

“王爷昨天一回来,就派世子出去公干了。”中秋说。

公干?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定北王也知道培养儿子了?

杜筱玖问:“什么公干?”

中秋摇头:“奴婢哪里能知道那个?”

杜筱玖撮了撮手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府上,连唯一能帮她的齐喧,也不在了。

“中秋!”

正当两人隔着门,大眼瞪小眼的时候,一个严厉的女声响起。

中秋打了个激灵,回头一瞧,韩嬷嬷来了。

韩嬷嬷当初被关,慕容王妃对外说法是她得了重病。

定北王一来,韩嬷嬷病就蹊跷的好了。

这事惹人怀疑,但在外,韩嬷嬷依旧是那个体面的嬷嬷。

中秋朝她屈膝行礼,退到一旁。

韩嬷嬷目光凌冽的扫视她两眼,质问:“你来干什么?”

“找我的!”杜筱玖门里先开口。

外面都是下人,韩嬷嬷地位最高,谁也不敢乱说话。

唯一能怼她的,只有杜筱玖。

韩嬷嬷冷笑:“郡主自觉点,您现在禁着足呢。”

“软禁!”杜筱玖纠正她:“这是**裸的软禁!”

有什么区别吗?

韩嬷嬷深吸一口气,使劲的劝自己:稳住稳住,别生气。

昨天被杜筱玖牵着鼻子走,在一众下人面前失了面子。

她转向中秋:“问你呢,来干什么的!”

中秋举起手里食盒:“世子临走,吩咐我每天来给郡主送屉点心;还有那小狗,也要交给郡主照顾。”

她又指了指一直在挠门的威震天。

韩嬷嬷从她手里夺过食盒,直接就掀开了盖子。

第一层并列排着雪白的糯米点心,第二层是黄橙橙的蛋黄酥,第三层是些干果,并没有夹带可疑的东西。

瞧见韩嬷嬷竟然敢翻她东西,杜筱玖怒:“韩婆子,你忘了自己身份,见到我不行礼,还乱翻主子东西,谁给的你胆气!”

韩嬷嬷脸阴沉沉的:“身为郡主,嚷嚷闹闹,真是没规矩!”

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杜筱玖笑了,冲韩嬷嬷伸大拇指:“你有种,出去后,我会让你死的很难看!”

“……”中秋被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惊呆了。

威震天被这气氛吓着,叫的更加急躁。

杜筱玖说:“开门,将威震天给本姑娘放进了!”

有婆子看韩嬷嬷脸色。

杜筱玖怒:“别忘了谁是主子谁是奴才!”

她本没有主仆观念,同小玉和小艾,也是姐妹相处。

但韩嬷嬷做事实在讨厌,让杜筱玖不自觉想起徐老太那一家子以下犯上、忘恩负义的奴才。

杜筱玖挠着院门,想起慕容王妃可疑的病。

都等着,千万别让她逮到把柄!

杜筱玖一吼,那几个婆子当即开了门锁,将威震天放出去。

还有人想接韩嬷嬷手里的食盒,准备拿给杜筱玖。

杜筱玖抱起威震天,并不接食盒,而是挑衅的对韩嬷嬷说:“韩婆子,点心本姑娘赏给你吃了,当心别噎死。”

韩嬷嬷气的很想将食盒掀翻在地。

可是当着下人的面,她若是这么做,会失了威信。

韩嬷嬷忍了忍,冲着杜筱玖屈膝行礼:“那就多谢郡主,不过老奴吃不得这些不好消化的点心……”

她一句“老奴决定,赏给守门婆子吃”没说出来,杜筱玖就堵住了她的话。

“不吃是吧,那就赏给四个嬷嬷吃!”杜筱玖说完,得意的看向韩嬷嬷。

小样,拿着本姑娘东西卖好收买人心,做梦比较好!

四个婆子当然谢的是杜筱玖。

主子们吃的精细点心,只有那些体面的下人才能尝上一口。

她们四个今天撞大运。

四个婆子纷纷掏出手帕,将点心瓜分,并小心包好放进怀里。

其中一个给杜筱玖解释:“回去给孙子也尝尝,让他知道郡主的善心。”

这句话,让韩嬷嬷更加的不舒服。

她竖眉:“别给点东西,就晕头转向找不到北!”

粗使婆子就是粗使婆子,没脑子!

几个婆子讪讪一笑,对韩嬷嬷的敬畏,明显不如早上刚来的时候。

韩嬷嬷在杜筱玖面前,也没多占便宜。

所以下人就是下人,面对主子就是硬不起来。

韩嬷嬷暗恼,狠狠记住四个婆子的名字。

然后她吩咐将院门又锁上,说:“看紧了,最近安然公主大婚,京城戒严,别让郡主跑出去,给王府惹祸!”

整个京城都知道,安然公主要抢杜筱玖的情郎。

韩嬷嬷出来后,自然也听闻此事。

她故意说安然公主大婚,且不说新郎是谁,打的是让杜筱玖着急上火、然后莽撞行事,再次惹怒定北王的主意。

正文 447求恩典 韩嬷嬷吃亏就吃亏在,她是个下人,还是个刚被放出来的下人。

定北王就算知道杜筱玖刚去见过梁景湛,也不会同韩嬷嬷交流。

而杜筱玖一回来就跟她对上,自然也不会傻到主动出卖自己行踪。

所以她的计策,还没形成就失败了。

杜筱玖听到“安然公主”四个字,吃惊的不是她大婚,而是永明帝怎么舍得。

莫不是宫里,又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她不自觉抱着胳膊,眉头紧蹙。

韩嬷嬷自以为得计,当即命人重新锁了院子门,回头又朝中秋呵斥。

中秋一个齐喧身边的丫鬟,对韩嬷嬷恭敬,那是给慕容王妃面子。

明显现在韩嬷嬷,势力不同以往,中秋转身直接走掉。

韩嬷嬷磨着牙,又朝杜筱玖院子狠狠瞪两眼。

她只盼着定北王,像在云溪城一样,完全掌控王府大权。

杜筱玖如愿得知齐喧去向,便不再理会外面喧闹。

她选了一个阴凉地儿,认真考虑自己怎么逃出去。

长这么大,她还没被关过禁闭,干什么都不顺手。

安然公主嫁到北齐,不但杜筱玖想不通。

整个京城都想不通。

又不是战败国,也没有同北齐必须联姻的重要。

永明帝竟然舍出去一个真公主。

让谁说,都是脑子进水。

这个新帝上位半年,可以说在百姓心里非常透明了。

现在大家唯一知道的,是皇后的娘家被梁将军的后代给告了。

永明帝没有偏颇妻族,还算个公正的皇帝。

现在他要牺牲自己跟文皇后生的女儿,嗯……一定是对文家惩罚的延续。

大部分人,都是这么猜的。

要不,永明帝怎么嫁女儿这么着急?

前脚刚答应北齐太子,后脚礼部就开始操办此事,整个京城都为这场婚事忙碌。

外面的人看着热闹,其实宫里快冷死了。

这个“冷”,特指气氛。

六月的天,热浪扑面。

宫里的人,个个垫着脚走路,面对面见了也不敢开口说话。

实在是,神龙殿里散发出来的空气,太过襂人。

“她是什么意思?”神龙殿内,只有永明帝和平津侯。

永明帝醉眼熏熏,抓着平津侯的胳膊,哽咽:“她就那么不信任我,将我的女儿也远远的调离?”

平津侯默不作声,只轻轻挪开了对方面前的酒杯。

永明帝伸手端酒时,抓了个空。

他怔在那里,痴痴望着空酒杯,停下了嘴里的抱怨。

平津侯叹口气:“臣说过,万岁若是想离开,臣可以带你走。”

“离开?”永明帝眼睛通红,不满血丝:“朕能去哪里?”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可他离开皇城,脱下龙袍,摘下皇冠,这王土跟他还有什么关系?

到时候,各路牛鬼蛇神都跑出来,朝着他露出獠牙。

永明帝感触的说了半句话:“恒之,朕……。”

他就是个怂!

当初几个皇子里,他不是不想争,是知道争不过。

不如装出个风轻云淡、看破虚空的模样,骗过几个皇兄皇帝,换一个富贵王爷的生涯。

可惜那几个混蛋,到死都没有放过自己。

“本以为,登上这万人之上的宝座,朕就可以变强大!”永明帝喃喃:“结果妻子女儿,都抛弃了朕!”

文皇后跪在他前面,面露讽刺,出言犀利,直指他的自私自利。

永明帝勃然大怒,当即同意对方嫁安然的提议。

文皇后得意起身,最后可怜的看着永明帝。

那一刻,永明帝一身冷汗,突然清醒。

文皇后这是明知道好言好语说不通,故意激怒自己。

而他,真的就没有忍住。

所以说,他不聪明,甚至还有些自不量力。

文皇后看清了他的本质,这才在自己能力不多的情况下,最后为安然公主做一点事情。

她对自己,已经很失望了吗?

永明帝突然狂躁的抓起酒壶,仰头望自己嘴里灌。

然后他被酒呛到,咳个不停。

平津侯眼中怜悯一闪而过,伸手轻轻顺着对方的背:“万岁,静太妃需要你。”

静太妃不适合宫中生存。

若是永明帝自暴自弃,静太妃跳出来作不了三天,就会被上官太后收拾。

“母妃?”永明帝眼中一丝清明,深深苦笑。

是呀,他得守着那个痴笨的母妃。

哪怕对方再傻再作,也是自己的母亲。

永明帝记着,当初自己离开内宫,搬去皇子所,因为下人照顾不周,他染了风寒。

那时候永明帝备受排挤,皇子们故意隐瞒他的病情。

是静太妃悄悄来看他,才发现自己儿子病的半死。

磅礴大雨的天,还是个低等妃子的她,不计后果,跪在先帝宫前,苦苦哀求,求一个太医。

不论她出于何种目的。

可当时,在孤独绝望的永明帝心里,那是难忘的一抹温暖。

后来先帝派了太医,并斥责了那些顽劣的皇子,然后给他指派了沉默寡言却又义薄云天的恒之做伴读。

之后静太妃作天作地,永明帝只避而不见,却并不责罚。

因为他知道,关键时候,只有母妃真心为他着想。

他转向平津侯,目光闪烁:“恒之,你会陪在朕身边,对不对?”

平静侯点点头:“臣发过誓,万岁在哪里,臣就守在哪里,再不让你受到伤害。”

得到肯定的回答,永明帝并没有变的轻松,反而更加的彷徨和内疚。

“恒之,朕不值得你这样,不值得。”他躲开对方坚毅的目光。

自己对平津侯,是亲切多,还是利用多?

永明帝一时也无法分辨。

他贪恋平津侯带给他的暖意和安全感,明知道影响对方正常生活,也舍不得撒手。

平津侯犹豫了一下,伸出手盖在永明帝手上。

永明帝颤栗一下,却没有避开,他舍不得平津侯掌心的力量。

然而这份难得平静,也很快被人打断。

安然公主的声音响在外面:“让开,本宫要见父皇!”

宫人唯唯诺诺,却把着殿门,丝纹不动。

永明帝迅速抽回手,怒形于色:“让她进来!”

话音刚落,安然公主就冲进来,直直朝着永明帝叩首:“父皇,女儿想求父皇一个恩典。”

话说完,她才闻出殿内浓郁的酒气。

抬起头,安然终于发现,殿里不止永明帝,还有平津侯。

正文 448媵妾(月票+) 在外人面前丢脸,安然公主很尴尬。

她咬着嘴唇,委屈的望着永明,对平津侯却生不出一丝怒意。

她不敢。

若是有那个胆子,她也不会对贺丹云那么客气。

等着!

安然袖子里的手,狠狠拧着帕子。

都等着,大楚马上就乱了,只有她,成为人生大赢家!

大殿里弥漫着一片尴尬的气氛,谁也没再主动说话。

平津侯在安然进来的当口,就迅速离开永明帝两射之地。

幸亏安然一进来就埋头行礼,并没有第一时间看见。

否则,还真会误解什么。

此刻安然公主拿眼神暗示永明帝,让平静侯避开。

永明帝想说“平津侯是自己人。”

然后他觉着不妥,安然不是文皇后,是他那个傻白甜女儿。

永明帝右手握成拳头,抵在嘴边咳一声:“恒之,你先回去吧。”

被平津侯握过的左手,微微发烫。

平津侯没有一丝不高兴的意思,在行礼后,慢慢退出去。

本来大殿里的下人就被永明帝提前遣散。

等平津侯一走,只剩下安然公主和永明帝两个。

永明帝沉声问道:“你刚说求什么恩典?”

安然眼睛四处扫视一番,见大殿确实只有自己和永明帝两个人。

她这才说道:“女儿,想请父皇恩典,让文锦茵以媵妾身份,陪女儿嫁到北齐。”

永明帝猛的起身,带着面前的酒桌倒在旁边,上门佳肴和美酒,撒了一地。

安然公主抖了两下,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永明帝目光变的阴鸷,死死盯着安然:“你说让谁做媵妾?”

安然慌了神,说话也结巴了:“文……表姐……”..

“安然!”永明帝厉声说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文锦茵为什么在寿宴之后,被关进仪赢宫,安然难道不知道?

永明帝脸色吓人,安然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他。

安然跪下,哭道:“父皇,女儿知道你讨厌她,女儿不想父皇和母后,因为女儿生隙!”

这般说辞,也讲的过去。

永明帝脸色缓和了些,可还是阴沉:“过不了几天,你就要出嫁,陪嫁人选你母后会给你挑选,此事不要再说!”

安然不提文锦茵,永明帝差点就忘了这个人。

众人眼里,镇南侯倒台。

哪怕文锦茵真怀有龙子,估计也是活不成。

龙子前程,也非常堪忧。

可是等了很久,却不见永明帝对文锦茵和文皇后有什么处分。

这让安然很惶恐。

难道父皇,真看上了文锦茵肚子里的种?

她眼里闪过各种情绪,有不安和厌恶,更有疑惑。

安然抬头看向永明帝,父皇一定知道文锦茵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皇室的。

上辈子,文锦茵同戕仪和亲,就很蹊跷。

这回仔细一想,两个人原来早就成了苟且之事。

不要脸!

现在,她还敢往皇家头上扣绿帽子。

找死!

但这些情绪,安然公主不敢让永明帝发现。

她神色慌张,哆哆嗦嗦跪着,看上去很像一个为父母关系担忧,想分担一二,却没有好主意的乖傻女儿。

“父皇,到这一步,您何必在掩护文表姐?”安然一咬牙:“女儿知道,当时芳华小筑的人,根本不是您!”

她明显感觉到,说出这句话,永明帝反而松了一口气。

安然后背全被冷汗打湿,也松一口气,瘫坐在地上。

幸亏自己机敏,父皇没有起疑心。

文锦茵就算怀任何人的孩子,也不可能怀上永明帝的。

她刚说要文锦茵做媵妾时,永明帝浑身是刺。

安然能感觉到,如果自己不说上面的理由,永明帝不会放过自己。

哪怕她是他唯一的孩子。

“安然”,头顶响起永明帝嘶哑的声音。

安然抬头,发现永明帝走下台阶,来到她的面前。

永明帝伸手搀扶起她,语气里都是关切:“嫁到北齐,没有娘家人在身边,万事多用心。”

安然红了眼圈:“嗯。”

她当然会用心,再不会被文锦茵那个贱人利用。

不对,文锦茵那个贱人,不可能有翻身的机会。

没见戕仪都主动抛弃了没有利用价值的她。

安然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永明帝重重拍了拍她的肩膀:“朕准了!”

安然欣喜若狂。

永明帝又说:“后天就要出嫁,万事仓促,可朕不想你母后不开心。”

这句话信息量很大。

永明帝舍不得文皇后。

安然目光闪烁,心里多少有点感动。

哪怕国之将乱,父母关系只要还有修补的可能,她也不想放过一丝机会。

“父皇,文家是文家,母后是母后。”安然轻声说道。

有一个不失宠的母后,能让安然在北齐,过的更舒心些。

永明帝说:“朕明白,你回去吧。”

他话里还有另一层意思。

他不想安然嫁到北齐,是文皇后强求的。

希望安然在北齐不顺心的时候,怨的是文皇后,而不是他这个父亲。

可惜安然没听出来。

永明帝自己都笑话自己。

在宫里行事和说话,可真是累。

文皇后不是想安然嫁到北齐吗?

他就加速婚事进程,定在三天后。

戕仪喜欢,因为对方恨不得马上飞回北齐;安然也喜欢,她如愿了。

永明帝也喜欢,安然一走,他就废了文皇后,灭了文姚。

如此,才能报当年之恨!

安然自然不会知道他的想法。

她飘飘然回到寝宫,满心欢喜,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大婚转瞬即至。

整个京城张灯结彩。

各家权贵仓促的打开库房,挑挑拣拣,想找一件既不贵重又不得罪皇室的礼物。

明显安然公主,被永明帝给放弃了。

若是送的太珍贵,自家舍不得;

若是太不当回事,又怕皇帝没面子。

真是愁人。

东华门大开,红绸缎从内宫扯到了京外城门口。

主要街道也被禁卫军清场,内侍每隔一个时辰,往路上撒一遍水。

安然披着红色嫁衣,激动万分的坐在文皇后的翠鸣宫。

此时才是早上,安然穿嫁衣穿的有些早。

可她就是想穿。

今天,她就要从这里出嫁。

安然公主抚摸着红嫁衣,热泪满盈。

东华门,送嫁依仗,数不尽的陪嫁,还有千里之外北齐的迎亲依仗。

这一切,都是她的了。

若不找个人倾诉,真是锦衣夜行。

安然目光炽热:“念奴,母后呢?”

“娘娘在前面接待命妇。”念奴答。

今天公主大婚,永明帝下旨,放出文皇后和静太妃。

虽然只是一天,也是给足了脸面。

安然颔首,然后起身:“文表姐那里,可通传了?”

念奴摇头:“殿下不是说,要亲自给她说嘛?”

安然笑:“是呀,本宫要亲自告诉文表姐,她要做媵妾的好消息。”

永明帝答应,安然却没有立刻传达。

为的,不就是今天,给文锦茵痛快一击?

正文 449犯忌 高墙之外,皆是欢喜。

因为公主大婚,一直不敢高声语的宫人,终于可以放肆的开心。

哪怕刚被上头的姑姑责罚,身上全是针眼的小宫女,也咧着嘴开心的笑。

她不敢哭呀,在这个大喜的日子。

偏僻的仪赢宫,也受这种气氛感染,竟然充盈着一抹亮色。

守门的老嬷嬷,面容罕见的慈爱。

枯坐在杂草丛生的院子里,捧着肚子做最后祈求的文锦茵,茫然的抬起头。

“外面有什么喜事?”

是永明帝新封了贵妃,还是有哪个美人成功怀孕?

文锦茵心头一紧,觉着肚子有些抽筋。

看守她的嬷嬷,缓缓回头,浑浊的眼珠动了动,然后咧嘴一笑。

“是公主大婚,举国欢庆!”她慢悠悠说道。

文锦茵目光渐渐清明:“公主?哪个公主?”

莫不是益阳姑姑终于想通,做了新嫁娘?

老嬷嬷答:“万岁的女儿,安然公主,要嫁到北齐了。”

北齐,那么远的地方,跟大楚有世仇。

文锦茵只在最初听到时,吃了一惊,随后就放松了身心。

到底是安然,嫁到了北齐。

那么自己,就安全了。

文锦茵低下头,凝视着自己的肚子,笑了。

算算日子,这个月的月信日子,早该到了。

可是并没有。

但她没有向任何人透漏。

外面的事情,老嬷嬷也给她说两句。

静太妃被禁足了,上官太后搬去西山。

镇南侯府,没了!

文锦茵目光里闪过一丝痛苦,但是随即就恢复正常。

她还在,不是吗?

只要别的美人没有孩子,她肚子里的就是唯一。

哪怕身上带着文家一半的血脉,永明帝也不能拿她怎样。

她现在无人可以依靠,只能尽量拖着。

拖到肚子大的藏不住,永明帝总不能亲手打掉自己的孩子。

这个姑父,一向心软。

姑母对他那么不好,还不是一样在文家出事后,依旧是后宫之主?

文锦茵对未来忐忑中,抱着极大的希望。

这个时候,仪赢宫的宫门,被人给打开。

文锦茵羸弱的身子,慢慢站起来,不安的望向宫门处。

安然一身大红嫁衣,头上的点翠金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反射到文锦茵眼睛里,分在刺疼。

十来个宫人开道,将道路清扫一遍,这才请安然进去。

文锦茵用手挡住日光,闹不准安然来意。

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之前她在翠鸣宫醒来时,安然对她的态度,文锦茵可没有忘。

“安然,听说你今天出嫁?”文锦茵掩住心里不安,抢先问道。

就像从前两个人,每天见面时,那般坦然。

可安然公主还是听出了对方语气里的忐忑,她微微一笑,将头昂的更高。

文锦茵强挤出笑容:“可惜表姐在仪赢宫里关着,手头没有好东西,不能给你添妆。”

她边说,边小心翼翼打量安然那一身红色嫁衣。

突如其来,说不清道不明,一丝嫉妒在文锦茵心里升起。

大红的嫁衣,她这辈子都穿不上了。

不过没关系,文锦茵捂住肚子,她并不在乎过程如何曲折,只要结局够好。

谁知道北齐,能不能撑到安然做皇后呢?

这么一想,那丝嫉妒立刻荡然无存,化为乌有。

安然嘴角轻蔑一笑,展开胳膊转了个圈,然后问:“文表姐,这身衣裳好看吗?”

即便不嫉妒,文锦茵也不开心。

对方是来炫耀的!

文锦茵笑容变冷:“嫁到北齐,道阻且长,安然表妹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

就凭安然那个脑子,离开文皇后,又能活多好?

她都能想到,安然在后宅里被所有姬妾压制的场面。

她的笑,不觉变的真心。..

安然讨厌她这般模样。

都死到临头,难道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镇南侯嫡女?

她冷笑:“怎么会是一个人呢?父皇疼我,特意赐了媵妾陪嫁,随我一起去北齐,不怕身边没有家乡的人。”

文锦茵愣住,眼睛不知不觉瞪的老大。

安然是傻子吗?

竟然还有人,得意自己有陪嫁的媵妾。

永明帝的疼爱,当真是别具一格。

文锦茵垂首,轻声笑道:“那就恭喜妹妹,贺喜妹妹了。”

“你该叫姐姐。”安然说:“以后,没什么表姐表妹,你该叫我姐姐;或者,太子妃娘娘!”

文锦茵重新抬起头,目光里满是不解,可心却不住的慌起来。

“你说的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安然公主背挺的笔直,得意洋洋:“本宫说,父皇让文表姐作为媵妾,陪我嫁往北齐,到时候按身份,你可不得尊称我一声姐姐!”

她话音一落,身后的念奴就捧着一副圣旨,展开在文锦茵眼前。

“不!”

文锦茵跌坐在椅子上,大惊失色。

她不相信:“这不可能,万岁不会这么做!”

安然讥笑:“为什么不能这么做,难道文表姐还做着宠冠后宫的清秋大梦不成?”

她真是爱极了文锦茵这副,从高处陨落的惊慌失措。

文锦茵捂紧了肚子:“我肚子里有万岁的孩子,他怎么可能让我去做北齐太子的媵妾?”

就算镇南侯府毁了,可她跟永明帝一夜春风。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

这才不过三十天,梦就碎了吗?

安然突然哈哈大笑:“我的好表姐,芳华小筑的人,你当真以为是父皇吗?

若真是父皇,他为什么对外封锁消息,将你关进冷宫?”

所有人都知道那不是永明帝。

就是文皇后,在之后也慢慢回过味来,再懒的看文锦茵一眼。

只有静太妃,只有文锦茵自己,还痴迷在孕有龙子的美梦里,不肯醒过来。

文锦茵面如土灰,不可置信看着安然:“你什么意思?”

她睁开眼,看到的就是永明帝黄色龙袍。

再说,他不是没有否认吗?

安然笑出了眼泪,这一刻真是痛快!

她笑着挥手,让身后宫人离的远远的,只留一个念奴在身边。

安然说道:“文表姐,当时事发突然,父皇定是怕伤了母后的心,或者……”

安然顿了顿,目光变的冷漠且残忍:“文家已经成为囊中之物,父皇想慢慢欣赏你们的丑态。”

文锦茵渐渐渗出冷汗,不愿意相信安然的说辞。

可圣旨上面的字迹和玉玺,不是假的。

一股寒气从文锦茵脚底升起。

安然见她还捂着肚子,笑的更加讽刺:“你若是不说有孕,父皇可能还能留你,可惜表姐偏偏去犯他的忌讳。”

文锦茵神色慌张,心里像打起了拨浪鼓,说话也是结结巴巴:“为……为什……为什么?”

为什么会犯永明帝忌讳?

他有什么忌讳?

正文 450开错了赌局 安然的声音,像从地狱里传出来:“谁都能让你怀上孩子,只有父皇不能!”

文锦茵根本没有听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

她犹如被人捏在手里的虫子,不能挣脱,生死不由自己。

文锦茵做最后挣扎:“安然,我知道你恨我,讨厌我爬龙床;

可是我没想过会这样,这事……真的是意外。”

不是永明帝?

那是谁?

戕仪?

梁景湛?

她只希望是永明帝。

只有是永明帝,她的未来才有希望。

文锦茵扑到安然脚边,哀求:“安然,你不可以这么残忍;让我留在万岁身边,我一个没有家族的女人,对任何人都没有威胁,他不会那么绝情!”

文锦茵说话有些颠三倒四,目光里全是狂热。

她被关在冷宫,抬头只有巴掌大的天。想同人说话,却只有一个牙齿都掉没有的老宫女。

好不容易盼来人说外面的事情,却被告知她的梦是假的。

文锦茵感觉自己要疯了!

安然退后一步,踢开文锦茵。

文锦茵下意识护住肚子,蜷缩在地上:“安然,我肚子里怀有龙子,你就不怕惹了圣怒?”

安然就是来气她的。

故意气她的!

一定是!

文锦茵大口喘气,强迫脑子冷静下来。

她不能慌。

安然是个傻子,自己怎么可以被一个傻子牵着鼻子走?

一定是自己太过在乎,所以才被对方钻了空子。

安然蹲下身,勾起文锦茵下巴,看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你不信?那本宫告诉你一个秘密。”

文锦茵直觉那个所谓秘密,能将自己打入十八层地狱。

她想捂住耳朵不听,可是安然掰着她的胳膊,动也动不了。

“我告诉你。”安然附在文锦茵耳朵上,轻轻说了一句话。

文锦茵尖叫一声,推开安然。

安然一个不稳,差点倒在地上。

念奴赶忙过去搀扶。

安然回头,冷冷盯着念奴:“你刚才听见什么没有?”

念奴忙说:“公主声音太小,奴婢什么也没听见。”

安然扶着她起身,冷笑:“听见也无事,反正咱们要离开大楚,这里一切都跟咱们没关系了。”

此话当真绝情,念奴不知道怎么回应,索性继续垂首肃穆。

而另一边,文锦茵显然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抱着胳膊哆哆嗦嗦,抖的跟筛子一样。

“安然!你跑这来干什么!”静太妃尖锐的声音,从宫门口响起来。

她匆匆过来,直接将安然拽到一边,让对方能离文锦茵多远,就离多远。

静太妃好不容易被放出来,听说上官太后去了西山,可高兴坏了。

她正憋足了劲儿,在永明帝跟前讨好,争取解了禁足。

但是身边派出来盯着仪赢宫的人,慌张的跑过去,说安然公主去找文锦茵。

她知道安然对文锦茵有心结。

可大婚的日子,跑去找文锦茵麻烦,可真够人头疼的。

静太妃怕惹永明帝生气,没敢给儿子说,找了借口一个人悄悄出来。

禁足的这一段时间,静太妃一直没有忘记仪赢宫里的文锦茵。

太医不向她回报文锦茵身体状况,她就用自己的方式查。

据说,文锦茵一直没有换洗。

她肚子里有孩子的可能,更加的大。

静太妃可不允许这时候,安然来闹文锦茵。

安然闹完,一拍屁股走了。

没了大孙子的静太妃,可会难过死的。

来到仪赢宫门口,静太妃抬头一瞧,安然的阵仗可真不小,宫人将仪赢宫围的严严实实。

她开道进去,发现文锦茵脸色苍白,被吓的抱着胳膊直打哆嗦。

静太妃可气坏了。

她上去拽开安然,点着对方脑子发怒:“都要嫁人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着调!

她什么状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来招惹她干什么?

赶紧给本宫回去,好好等北齐太子来迎娶,这里没你什么事!”

然后静太妃又转向文锦茵:“你回屋里去,没事别出来溜达。”

谁也没搭理她。

静太妃更加生气。

“你听见没有,赶紧回去待嫁!”静太妃上去扭住安然胳膊,又吩咐宫人:“快去请太医,瞧瞧文姑娘身子受损没有!”

安然挣脱开对方的手,说:“祖母消停些吧,别再惹了父皇,后半辈子都被关在延寿宫!”

反正今天,她闹再狠,也改变不了自己行将嫁到北齐的事情。

走都要走了,还在乎什么礼仪规矩。

静太妃勃然大怒:“放肆,你莫不是忘了我是你祖母!”

“就是记着您是长辈,我才好心奉劝一句。”安然虽然是重生的,可是有着之前所有记忆。

她记着,就是眼前这个口口声声最疼她的祖母,将她推倒,死了过去。

对方非但不伤心,反而先想着将过错甩给别人。

重生的安然,对梁景湛和杜筱玖无感,可是对一直认为很亲的静太妃,却是失望至极。

她可是被上天眷顾,重生归来复仇的人!

安然现在不愿望忍让任何人。

静太妃气道:“是不是觉着要嫁人,本宫管不了你了,啊?”

她抬起手,冲着安然就扇过去。

新嫁娘又如何,她是长辈,是太妃,是皇祖母!

打了就打了,儿子还能怪罪与她?

可是扇下去的手掌,并没有触碰到安然,反而被安然一把抓住。..

“祖母,我劝你别惹圣怒。”安然甩开静太妃的手,昂首说道:“父皇有旨,命文表姐作为媵妾,与我一起嫁到北齐!”

静太妃再阻拦,得罪的就不是她安然,而是永明帝那块铁板。

静太妃反应跟文锦茵一样:“不可能!”

安然说:“怎么不可能,难道祖母真以为,她肚子里是父皇的孩子?”

静太妃瞳孔一缩。

安然说道:“戕仪也到过芳华小筑,长兴伯也去过芳华小筑,祖母怎么就偏偏听信文锦茵的话,认为是父皇睡了她?”

静太妃捏紧了帕子。

安然又说:“父皇为什么将她关在仪赢宫,母后为什么对她不理不睬,真只是厌恶和嫉妒吗?”

静太妃摇摇欲坠。

安然不再说话。

静太妃喘口气,冲到文锦茵面前,掐着对方胳膊厉声问道:“说,说实话,你肚子是不是万岁的孩子?”

文锦茵被她掐出了泪,却咯咯咯直笑。

静太妃急了,手上更加的用劲:“说,你说,肚子里是万岁的孩子!”

她多希望,自己有个大孙子,来巩固儿子帝位呀。

文锦茵停了笑容,盯着静太妃,目光渗人。

她一字一板地说:“不是万岁的孩子,怎么会是他的孩子?你儿子,早不能人道了。”

一个太监皇帝,怎么可能有孩子。

原来赌局一开,她就输了!

正文 451良辰吉时 文锦茵一句话,犹如平静水面投下的一颗石子,惊起重重破浪。

静太妃只当她胡说,气的心肝炸裂。

她也顾不上对方肚子里,有没有龙种,薅着文锦茵头发,将其从廊下扯了出来,像扔破抹布一样扔在地下。

“贱人,你这个贱人,竟敢诅咒我的儿子!”静太妃抬起脚,不停踩在文锦茵身上,只避开其肚子。

永明帝没有孩子,静太妃总感觉心虚,怕儿子皇位不稳。

文锦茵恶毒的诅咒,刺激了静太妃所有不安,令她异常恼怒。

文锦茵没有哀嚎,反而笑的更加放肆,好像刚才说的话,就是一个好笑到不得了的笑话。

安然公主却变了脸色。

她真的没有想到,文锦茵竟然破罐子破摔,将那个天大的秘密,就这么风轻云淡,当笑话说了出来。

她害怕了。

安然公主悄悄后退,直退到宫门口,脚下打颤。

她身后的那些宫人,也是心惊胆战、生无可恋。

她们,本是要随着安然公主,一起到北齐去的。

随着文锦茵一嗓子,她们的生命,怕是要止在大楚的皇宫内。

哪怕是最卑贱的下人,也有想活着的**。

她们,恨毒了安然公主,也后悔,为什么要跟来仪赢宫。

有点脑子的宫人,悄悄往外退,想趁着所有人不注意,赶紧跑回翠鸣宫,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

或许,慌乱间,谁也记不住是谁,跟着安然到仪赢宫闹事。

然而跑走的宫人还没走多远,静太妃一嗓子嚷出来,让人整个崩溃。

“我儿子怎么就不能人道了?”静太妃大吼大叫,气的脑子空白。

往外跑的宫人,脚下一软,跌在地上,泪流满面。

静太妃为什么这么蠢。

这么蠢的静太妃,是怎么活到儿子当了皇帝的?

这种事,怎么可以当众大声嚷嚷。

文锦茵说出来,可以当她疯魔处理。

静太妃为什么还要加重再说一遍?

安然也被静太妃的愚蠢惊呆。

念奴抖成筛子的身子,让安然心情烦躁,恐惧一层一层往上涌。

永明帝的秘密,本该在两年后,由定北王揭发出来。

因为皇帝迟迟没有子嗣,大楚国从上到下一片焦虑。

没有太子的帝国,就像没有前途的大船,航行在看不到光明的大海之上。

众臣不停的进谏,要求万岁广纳后宫。

后宫美人已经被文皇后给填的,快塞不下了。

可是永明帝依旧没有孩子。

朝廷之上,开始有一个声音出现,直指平津侯。

都说是平津侯,引着永明帝不爱美人,只喜龙阳。

众臣对平津侯的意见,越来越大。

却在这个时候,云溪城里的定北王,发表惊人言论,说永明帝在皇子争战中,早伤了子孙根。

举国哗然。

永明帝一反为平静侯辩解的状态,将自己关在神龙殿,从此不再上朝。

他的举动,似乎在默认定北王的言论。

众臣在惊讶和愤怒之后,开始猜测和怀疑。

文皇后下旨训斥定北王,指责其狼子野心,甚至调动军队去济州,做出攻打云溪的样子。

可上官太后却在这时候,推波助澜,永明帝不孕的消息从宫里也传出小道消息,有鼻子有眼。

众臣慌了,大楚朝乱了。

永明帝割断手腕,自杀在神龙殿的水池内。

平津侯成为行尸走肉,做了文皇后手里没有理智的刀,带兵攻打云溪城,死在战场上。

安然一个本该锦衣玉食的公主,一夜之间家破人亡,逃到北齐,成了别人案板上的鱼肉。

永明帝的隐疾,深深刻在安然脑子里。

她以为自己是上天的宠儿,逆天改命,从此再也不怕流离失所。

她要夺了本属于文锦茵的气运。

只是刚才太过得意,脑子一热,拿父皇的隐疾刺激不肯清醒的文锦茵。

谁知道,玩过了火。

不!

安然厌恶的看着歇斯底里的静太妃。

是这个愚蠢的老女人!

都是她!

当初她往宫外逃时,是静太妃死活不走,抓着安然的细软大嚷大叫,害的安然出宫时身无长物,吃了很多苦。

安然死死攥着念奴的手,不停的后退。

若是场面真的失控,她是不是还要重蹈前世的后撤?

不,她好不容易要摆脱这一切了。

安然拉着念奴,逃一样的跑了。

就让静太妃和文锦茵两个人厮杀吧。

她没有来过翠鸣宫,从没有来过!

安然跑了一段时间,突然又折回来。

她命令:“关紧仪赢宫的大门,谁也不能放出来!”

跟着她的宫人,本都是绝望的。

此刻见安然公主,竟然也同她们一样,有了相同的想法。

当即所有人,齐心合力,将仪赢宫的宫门,紧紧关闭,并上了重锁。

看守仪赢宫的老嬷嬷,呵呵望着眼前这一切,好似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皇宫里,天天上演大戏,从没有今天这么好看过。

值了。

她这个前朝遗漏的老宫女,能在临死前一饱眼福,死也值了。

仪赢宫大门一关,安然深喘两口气,冷冷说道:“今天的事,谁也不许往外透漏!”

宫人惊魂未定,噤若寒蝉。

安然恢复冷静,又说:“本宫带你们出嫁北齐,在此期间,一定要瞒住母后和父皇,知道吗?”

念奴机敏,当即附和:“奴婢生死全由公主殿下,以后定当对殿下忠贞不二、肝脑涂地!”

其它宫人也反应过来,跟着念奴对安然表衷心。

之前偷偷跑出去的小宫女,也悄悄回到队伍,举着拳头,跟着大家喊口号。

安然提在嗓子眼的心,稍稍安定。

她带着一群人,回到翠鸣宫。

这个时候,文皇后还在前面同命妇们寒暄,并没有发现异常。

安然的人,全若无其事,只当没有事情发生。

在所有人焦灼的期盼中,北齐戕仪终于完成所有繁文缛节,来宫里带安然公主走了。

文皇后提前来到翠鸣宫,握着安然公主的手垂泪。

嫁女的悲伤,降低了文皇后的警惕之心。

她没有注意到安然公主周围的焦虑之心。

若灵注意到了,却只当这是将要远离故土的不安,没有当回事。

公主一嫁,她和文皇后又要被软禁翠鸣宫。

所以,有什么好高兴的?

翠鸣宫所有人,喜气洋洋里,带着丝绝望。

外面的响乐,越来越兴奋。

这是文皇后要求的,像民间嫁女儿那般,给安然办一场热闹的婚礼。

戕仪在宫门外,扬声喊话,求娶安然公主。

戕仪心里也着急,恨不得马上抱着安然走。

北齐境内,乱的也快要压不住了。

安然急着走,终于无法忍耐文皇后的不舍。

她抽出被拽着的手,焦急的说道:“母后,再不走,就错过了良辰吉日!”

文皇后笑容凝固在唇边:“安然,你就这么想逃离此处?”

安然心中一惊。

正文 452蠢妇 可是文皇后已经起身,吩咐左右搀扶她往大殿里走。

安然忐忑,脑子里乱哄哄的。

念奴察觉到她的不安,小声安慰:“娘娘舍不得殿下,埋怨您太急切了。”

安然这才放了心。

不是察觉到仪赢宫里的事情,就好!

大殿里,永明帝坐在上首,见文皇后出来,指指自己身侧,示意其坐下。

文皇后征了怔,随即苦涩的笑了笑。

今天重要的日子,她同永明帝,可不得要表演一场举案齐眉。

随着她的落座,盖着红盖头的安然,也被搀扶起身,同戕仪一起,跪在永明帝和文皇后面前。

永明帝神色复杂,刻板的按着提前打好的腹稿,说了些场面话。

他说完,文皇后催泪,哽咽着对安然说道:“此去北齐,道阻且长,到了哪里,风土人情都与京城不同,见的人也不如宫里这般亲和……”

文皇后说了许多话,全是不舍和叮嘱。

安然越听心越难过,骨子里的血脉让她不舍,对未来的恐惧又令她想快点走。

鼻子一酸,安然终于放声哭了出来:“母后,母后!”

她喊着话,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文皇后一听她喊,心都揪了起来。

刚才一定是这个孩子太紧张,她就知道,自己的女儿,是舍不得她的。

文皇后掏出帕子,也跟着放声大哭。

周围人都跟着劝。

戕仪不敢将着急放在脸上,轻轻扯了扯安然的袖子。

永明帝看在眼里,冷哼一声:“戕仪,安然是朕的掌上明珠,看你心诚才将她嫁与你;

若是朕知道她你那里受半点委屈,朕会让整个北齐付出代价!”

这是威胁,又是警告。

戕仪面色一凝。

安然闻言,更加伤感。

她为什么,要给文锦茵说出父皇隐疾。

若是事情提前爆发,自己在北齐,是不是地位也不保?

大殿里一时气氛凝重。

青柠趁机站出来活跃气氛,捧出了上官太后的添妆:“太后一时半会赶不过来参加殿下婚礼,特意命奴婢来给殿下送添妆。”

她将托盘捧上。

念奴过去接了,掀开红绸,托盘上是一套点翠头面。

对于上官太后来说,这个礼物可能轻薄些。

然而大殿里的人,谁也没觉着不对。

永明帝说:“太后娘娘能想着安然,朕心甚慰。”

从上官太后替梁景湛作证,永明帝就知道,她是一头潜伏在身边的猛兽,随时准备着吞噬自己。

上官太后竟然还留一线,想着替安然做脸面,永明帝已经很感激了。

他环顾四周,总觉着还少些什么,却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文皇后这时候说:“良辰已到,起轿吧。”

所有人都准备好,送安然出嫁。

安然就等着这句话,她决然拉着戕仪,同文皇后和永明帝告辞,上了花轿。

迎亲的花轿,比来时走的更快。

不过半个时辰,宫殿又恢复往昔的死寂。

没有谁真的留下吃什么喜宴。

大臣和命妇,心不在焉胡乱往嘴里塞了两口,就集体告辞。

文皇后和永明帝,也没有发火,更没有强留。

望着往外走的人群,永明帝终于想起少了什么,他问左右:“太妃呢?”

安然大婚,静太妃竟然没出现,太不正常。

文皇后一旁没有说话。

她反而觉着,大婚的时候静太妃不在,婚礼才能正常进行。

谁知道那个老虔婆,会不会临时起意,闹出乱子。

但她依旧不高兴。

上官太后都出来添妆。

静太妃这个亲祖母,口口声声说疼安然,关键时刻却不见踪影,当真可恶。

“让开,全让开!”正当两人惊讶于静太妃没来的时候,静太妃特有的大嗓门,出现了。

永明帝和文皇后不约而同,朝声音的方向张望。

这里是景元殿,大臣和命妇们还没有走完,稀稀拉拉还有几个脚程慢的。

静太妃突然大声喧哗。

真是……丢脸!

永明帝脸色铁青,目光不善的看着静太妃。

文皇后却是惊讶,不明白静太妃为什么要带文锦茵过来,还拽着对方的头发。

一股恼羞从文皇后心里升起。

欺人太甚。

当真欺人太甚!

文家再是罪臣,也不该这般被静太妃羞辱。

还没来得及撤出去的宾客,好奇的看了静太妃两眼,脚下却走的更快。

只有宗室的老王爷,那位留着山羊胡子,走一步喘两下的淮南王,停下脚步,紧皱眉头。

他对永明帝说:“万岁,静太妃是不是老糊涂了?”

淮南王辈分长,在宗室里非常有权威。

永明帝是皇帝,可惜刚登基,位子不太稳,对淮南王还摆不起皇帝的谱。

他谦逊说道:“朕会将母妃送进延寿宫,您老赶紧回府休息吧。”

淮南王也不想多事。

他朝永明帝点点头,扶着淮南王世子就要往外走。

这会儿功夫,静太妃已经到了跟前。

她将羸弱的文锦茵往文皇后跟前一推,怒道:“皇后,你家的好侄女!”

文皇后面无表情,根本不搭腔。

永明帝看不过,生气的说:“母妃,您这是干什么?”

安然出嫁,她不及时出来送,反而去仪赢宫找文锦茵麻烦。

现在婚礼刚散,她又将文锦茵带出来丢人现眼。

对了,文锦茵?

永明帝瞪大眼睛:“朕不是让文锦茵作为媵妾,随安然出嫁北齐?”

怎么文锦茵还滞留在宫里?

文皇后早知道此事,倒是一点也不惊讶。

文锦茵亲耳听到永明帝的话,只有眼皮动了两下,却也麻木的躺在地上。

她的肚子,很疼!

文锦茵清晰的感受到,肚子里有东西在挣扎着脱离自己。

静太妃听了永明帝的话,瞪圆了眼睛。

她嚷嚷着说:“你要将这贱丫头出嫁北齐?”

所有人都不说话,看傻子一样看着静太妃。

静太妃若是会看眼色,她就不是静太妃。

她怒道:“嫁什么嫁!这个贱丫头,就该一条白绫勒死,她竟然污蔑你不能人道,生不出孩子!”

走出十米远的淮南王一个踉跄:“……”

永明帝失了血色:“……”

文皇后:“……”

所有在场的宫人,第一时间跪了下去,伏在地上不敢出声。

文皇后下意识看永明帝,当即心里一惊。

永明帝不是愤怒,不是生气,而是恐惧。

是那种秘密被揭穿的恐惧!

正文 453实力坑儿 文皇后,想起自文家推着永明帝走到台前,对方就再没进过她的屋子。

当时,她只以为是淡泊名利的永明帝恼了自己。

她还想着,等永明帝尝到权力的滋味,就会原谅自己。

可惜这么多年,对方依旧不冷不热。

她送了多少美人过去,也生不出一儿半女。

难道……

文皇后手脚冰凉,难道静太妃说的是真的?

真不真,假不假,且不说。

让文皇后最气愤最恐惧的事情,是静太妃竟然当众嚷嚷出来。

她所有心血,还未展开,就败在这个愚蠢的女人嘴上!

文皇后大喝一声:“静太妃,这里不是延寿宫,容不得你放肆!”

喊完,她就后悔。

静太妃若是懂事,怎么又会来这么出。

自己这般态度,怕是要激怒了对方。

文皇后摇摇欲坠,下意识的抓住永明帝的胳膊,朝他靠拢。

静太妃果然更加生气。

她只以为,是文皇后见不得自己折辱文锦茵,跳出来给她侄女打抱不平。

静太妃冷笑:“你们文家真是好样的,外面爷们陷害忠良,家里女人造谣生事;

我就问问,她肚子里都有我儿子的种了,怎么我儿子就不能人道了?

床都爬了,还要往我儿子头上扣脏帽子,难道还想以后出宫嫁人?

也对,当侄女的爬姑父的床,脸皮得多厚才能在宫里住下去!”

静太妃声音尖锐,语气刻薄,穿透力特别强。

文皇后一手抓着永明帝,一手捂着胸口,整个人因为恐惧,而颤颤发抖。

永明帝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惊惶万状、汗流浃背,像是在炎热夏季洗了个冷水澡,嘴唇都冻的发白。

他身后的内侍,迅速关了景元殿的宫门。

一些脚程慢,没来得及走的宾客,被内侍强硬的请进偏殿,变相软禁起来。

淮南王意识到事情严重性,他去而复返,敲着拐杖对静太妃说:“皇帝若是早听本王的话,将你这个愚蠢妇人关起来,也不会有今天祸事!”

永明帝出事,淮南王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那几个皇子太闹腾,折腾的整个皇室子嗣凋零。

若是淮南王孩子多,那倒无所谓。

关键是他也只有一个儿子,年纪还不小了。

孙子倒有一个,只是长到二十岁,心智还像一个三岁的孩子。

淮南王世子妻妾也是众多,可惜生出来全是女儿。

所以永明帝出事,也轮不到淮南王家登位。

分封到别处的几个老王爷,同淮南王关系又不是很好。

所以淮南王,更希望宽和的永明帝无事,他们家才能永立不倒。

如今静太妃不分场合,大声嚷嚷对永明帝不利的言论,没有能压制住她的上官太后在场,淮南王为免事态更加槽糕,不得不出来管一管。

可惜静太妃却不体谅淮南王的心。

对方一开口,静太妃就跳脚。

当初就是这个老东西,不让她儿子封她做太后。

现在,对方又跳出来说三道四。

“你个老东西,我替我儿子出气,跟你什么关系!”静太妃怒道。

淮南王都七十古来稀了,论辈分静太妃都得尊她一声王叔。

现在他竟然被一个泼妇,指着鼻子说多管闲事。

淮南王气的发抖:“不是本王多管闲事,皇位能轮到你这个愚蠢妇人儿子手里!”

就因为他子嗣艰难,所以才被先帝信任,成为唯一手里有两个卫所的王爷。

若不是文家当初许诺的好,他会在先帝耳边说永明帝好话?

静太妃反驳:“我儿子做皇帝,是他命好,你别没事往自脸上贴金。”

难道不是只剩她儿子一个,所以才继承皇位。

所以说,人争不过命。

静太妃对自己家的命理,非常自信。

想她一个出身低微的女人,能得先帝青眼,难道只因为自己容貌出众?

后宫,最不缺的就是美人。

这就是命!

后宫多少美人上了龙床,一无所出。

只有她,一夜得子,成功晋位。

这就是命!

后宫妃子互相倾轧,只有她躲在偏僻宫殿,将儿子安稳养大。

凭的也是好命!

那么多优秀的皇子,最后死的一个不剩。

皇帝宝座,梦一样落在她儿子头上。

静太妃膨胀了。

她们母子两个,就是上天选定的大气运之人。

所以淮南王,厚什么脸皮说永明帝皇位,跟他有关系。

呸!

静太妃毫不遮掩,朝着淮南王脑门就吐了一口唾沫。

淮南王差点气晕。

淮南王世子是个酒色之徒,可这会儿也比静太妃有眼力劲。

他见永明帝和文皇后,全不说话,放任静太妃见谁咬谁。

淮南王世子深吸一口气,对静太妃说:“皇嫂,你口口声声,拿万岁名誉说事,不怕对万岁皇位不利?”

是不是享福享的不耐烦,想吃吃苦?

静太妃一扭脖子:“你可别乱说话,怎么是我拿儿子名誉说事,明明是这个小贱人;

还有,什么对皇位不利,我儿子是皇帝,谁对他不利,谁就是造反,统统抓起来诛九族!”

好吧,跟一个蠢妇说话,拉低自己智商。

在静太妃面前,淮南王世子成功找到了心智上的优越感,自信了一把。

淮南王气的脑壳子都要炸了。

他一甩袖子,敲着拐杖,颤颤悠悠说:“本王不管,本王没资格管,走!”

他带着淮南王世子,扭头走了十几步,也没有听到永明帝的挽留。

淮南王是真生气了。

很好,他就是个外人。

永明帝都这样了,还在维护静太妃那个愚蠢的妇人。

他的皇位,早晚毁在亲娘手里。

淮南王加快了脚步,真的一去不回头。

内侍想拦,可是淮南王辈分高,跟那些臣子不同。

他们看永明帝脸色,却发现万岁爷神情恍惚,根本不在状态。

犹豫间,淮南王出了景元殿的宫门,越走越远。

静太妃骂走了淮南王,更加得意。

她重新将目光投向文锦茵:“贱蹄子,说,你凭什么污蔑我儿子!”

文锦茵疼的整个身子蜷缩在一起,身下的金砖被她的汗浸湿,水汪汪一片。

痛的将要失去理智的时候,又听到静太妃这般问。

她知道一言既出,自己活不长了。

活不长,也不能让对方好过。

文锦茵咬牙说道:“是安然为了证明我肚子里不是万岁孩子,告诉我的;

要污蔑,也是你宝贝孙女先污蔑!”

文皇后脸都青了。

正文 454补救 文锦茵咧嘴笑起来,像一个面无血色,半夜出来吓人的女鬼,很是渗人。

“安然说的是不是真的,你问问你儿子,不就知道?”

忍着剧痛说完,文锦茵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静太妃这才第一次,抬头去看自己皇帝儿子的脸色。

这一看,将她吓的不轻。

“儿子,你怎么了?”

随着她的话音,永明帝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上。

文皇后一时不察,也跟着摔倒,扑在对方身上。

静太妃害怕了,扑过去,想推开文皇后将永明帝扶起来。

文皇后却使出全身力气,将静太妃推倒,然后从地上爬起来。

“来人,将万岁抬去神龙殿,速请李太医!”文皇后当机立断:“静太妃得了癔症,绑回延寿宫,无诏不许出来!”

静太妃恼怒:“你什么东西,敢软禁本宫!”

文皇后冷笑一声,横眉怒视:“我不是东西,也不如你,作天作地作死自己儿子的皇位!”

若永明帝真的不能人道,怎么能做大楚的帝王。

她无所谓,群臣都不可能答应!

本来根基就不稳,再爆出这件事,那些乱臣贼子,还不趁机蛊惑民心?

静太妃,当真是个好母亲。

文皇后咬牙切齿,只恨自己当初一心求永明帝欢心,对静太妃一再忍让。

在静太妃为册封太后一事,闹出种种风波的时候,她就该明白,这是个自私愚蠢到不可救药的老妇!

静太妃被文皇后的人封了嘴,一路架着关进延寿宫。

这次软禁,不比上次舒服。

文皇后怕她再胡说八道,撤了延寿宫所有宫人,将仪赢宫那个老嬷嬷调过去看守。

任静太妃百般咒骂,延寿宫的大门,始终锁着,没有人敢给打开。

若灵伴在文皇后左右,见事情处理差不多。

她一指地上的文锦茵:“娘娘,姑娘她?”

文皇后神色复杂的望了一眼死过去的文锦茵,不假思索:“死了就找个地埋了,若没死……不是有圣旨吗?”

送到北齐,做安然陪嫁。

她对这个侄女,当真是失望至极。

先是为自保,慌称上了永明帝龙床。

若说最初自己是被蒙蔽,后来查出事实,文皇后念在都是文家血脉,默许她在仪赢宫住着。

所以文家出事,并没有波及到文锦茵身上。

若是她老实,文皇后完全可以保安然无恙生下孩子,找个地方安稳一生。

可是文锦茵,眼看着富贵命破灭,就反咬一口,将天捅破。

至于安然……

连文皇后,身为永明帝的妻子,都不晓得的隐秘,安然又是如何知道的?

文皇后仰望天空。

这个时辰,安然的轿子,是不是已经走到了城门口。

若是现在下旨,她将其追回来,是否能问个明白?

然而文皇后什么也没有做。

她立在那里,一直看到天空晚霞升起,也没有说一句让安然回来的话。

好不容易出了这个宫门,就不要再回来了。

文皇后直觉,静太妃这么一嚷嚷,永明帝和她,算真的完了。

若是镇南侯府还在,事情还有挽回。

可是现在,宫里的帝后,没一个手里有兵权,根本镇不住外面那些牛鬼蛇神?

不,还有一个!

文皇后当即喊丁一:“将平津侯请进来!”

永明帝吃住都跟平津侯在一起。

那个男人,知道的事情,一定比她多。

若灵又走过来,悄声说道:“文姑娘小产,还没醒过来;奴婢将她送上马车,追安然公主出嫁队伍去了。”

文皇后点点头。

说不难过是假的。

毕竟是自己看大的孩子。

但那难过,比起她将要面对的麻烦,简直不值一提。

若灵眼睛在文皇后脸上转了转,又问:“偏殿里那些宾客?”

能有资格进宫吃酒宴的,都是国之重臣。

文皇后现在,一个也得罪不起。

若是一直关在偏殿,他们家里人找过了,闹的更大。

到时候,静太妃嚷嚷出来的话,更掩盖不住。

她叹口气,揉了揉脑袋。

这才是最重要的。

怎么让这些人,不将今天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

“你只说,静太妃因为软禁延寿宫,行事有些颠三倒四,得了癔症、脾气暴怒……”

文皇后想了又想,也只能这么说:“万岁和本宫,已经将静太妃安抚,大家别害怕。”

说完,文皇后恨的咬牙切齿。

若是镇南侯还在,她何必这么低三下四,去求那些人。

一把刀架在脖子上,什么理由都不用找了。

其实她也是想的多。

这种隐秘,谁也不想从自己嘴里先说出去。

想趁机闹事的,是那几个手里有兵权的人家。

所以文皇后的话一传到,大家都纷纷配合表演,全做出松一口气的样子。

有几个年纪大的,对若灵说:“静太妃行事一直颠三倒四,早该关起来。”

若灵能怎么办?

只能笑着将人送出宫。

至于这些人出宫后,能不能信文皇后的话,那就另当别论。

送走了这些人,天真的黑了。

文皇后问:“万岁那里,如何?”

若灵答:“已经醒了。”

永明帝卧在塌上,面无人色。

李太医写着药方,给内侍说需要注意的事情。

文皇后走进来,李太医慌忙起身,行礼之后慢慢退出去。

文皇后连病情,都懒的问。

她之所以让李太医来问诊,就因为对方是一直负责永明帝身体的。

永明帝能不能人道,李太医应该比谁都清楚。

眨眼间,寝殿里只剩文皇后和永明帝两个人。

伴着滴漏滴答滴答落水的声音,两个人谁也没有先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文皇后才说:“万岁,如今咱们是一条绳绳上的蚂蚱,您能给臣妾,说实话吗?”

怎么就不能人道了呢?

文皇后百思不得其解。

她一直伴在永明帝身侧,竟然一点也没有发现。

永明帝抬起眼睛,因为撕开了真相,他不需要再掩饰什么。

这时候,他的目光里全是不屑:“现在皇后,可以毫无顾虑的掌控后宫了;

不对,其实朕完全可以称病,由着皇后垂帘听政。”

“万岁!”文皇后上前一步,气道:“都这个时候,您还说气话!”

永明帝闭上眼睛,不再看她:“出去吧,朕同你,无话可说。”

文皇后心一疼,眼睛有酸酸的东西流动。

不该这样的。

她与永明帝,不该走到这一地步的。

正文 455前因 “万岁,如今除了我,你身边还有谁?”文皇后放软了态度:“您的身体……明天外面怕是都知道,以后咱们该怎么办?”

文皇后是真的惶恐。

永明帝却说:“你出去吧,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文皇后恼了:“您要静一静,难道臣妾不想静一静,可是现在,是能静一静的时候吗?”

永明帝闭紧了嘴,看向文皇后的目光,泛着寒光。

他冷笑:“皇后,你有没有想过,朕为什么,变的不能人道?”

刚成亲时,他可是身体力行,用实力证明了自己的健康。

能不能人道,那时候的文皇后,最是知道。

文皇后被问住。

她也想知道,永明帝怎么就不行了。

永明帝讥笑一声:“皇后果然,最担心的还是那高高在上的位置,而不是朕的身体。”

他的心,彻底凉了。

文皇后静默一会儿,终于又重新开口:“您的身体,为什么?”

永明帝挥挥手,有气无力:“朕不想说了,你出去吧,传平津侯进宫。”

“万岁心里只有平津侯吗?”文皇后受不了:“我才是您明媒正娶的妻子!”

最隐秘的事情,不该是同她分享吗?

永明帝目光晦暗,他直直盯着文皇后,直看到对方心里发毛。

文皇后不自觉后退两步,面容煞白。

“出去!”永明帝到底,没有告诉她,自己到底身体是如何出了状况。

文皇后仓皇逃走,出寝殿时,正看到平津侯走了过来。

没想到,情敌竟然是个男人。

文皇后迅速擦干净眼泪,挺直背,昂起头。

“平津侯。”她正色道:“宫里发生的事情,丁一可告诉你了?”

平津侯收了脸上的担忧,可目光深处,依旧焦灼。

丁一在路上,告诉了他一切。

平静侯心中惊涛拍岸,没想到他和永明帝,千辛万苦隐瞒的事情,竟然被静太妃当众爆了出来。

再看文皇后神色,永明帝明显状况不好。

平津侯忍着冲进寝殿的冲动,回答:“下官知道。”

文皇后瞳孔一缩,不清楚对方的知道,只在今天,还是以前就知道。

她挡在寝殿门口,迟迟没有动静。

平静侯等的急,下了几次决心,想推开文皇后冲进去。

在他耐心快要失去的时候,文皇后突然说道:“平静侯,如今他只有你了,你要护着他!”

文皇后没有镇南侯府做依仗,只能抓住平津侯这棵最后的稻草。

只有平津侯,既有兵权又一心护着永明帝。

有他在,那些宵小就不敢轻举妄动。

平津侯,是最后的希望。

平津侯点点头:“下官义不容辞!”

像了了件心事,文皇后身体一晃,赶忙扶住若灵。

平津侯终于进了寝殿,一下子冲到永明帝身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永明帝比他要轻松,轻轻讥笑:“她要你护着朕?”

平津侯迟疑着点点头。

“朕只要在位一天,她就是皇后。”永明帝轻轻一笑:“算盘可真是打的响。”

若不是文皇后的贪恋权势,他又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

不能人道!

还不是那几个野心勃勃的皇子害的。

文皇后只当别人傻子,慢慢布局,利用皇子的手害死太子。

然后她又利用上官太后的爱子之心,算计那几个皇子。

在后宫倾轧里长大的皇子,比文皇后见的勾心斗角,要多的多。

哪怕最开始没有察觉,之后也会心有疑虑。

那几个兄弟,又是宁肯错杀一万,也不放过一个的性格。

就算只有一分猜疑,他们也不会让出。

五皇子长着一副牲畜无害的模样,其实最是阴毒。

他母族被连根拔起,一败涂地。

眼看着自己登基无望,五皇子疯魔了。

他给所有活着的皇子下毒,想同归于尽。

那时候,平津侯府因为出了些事情,还是他伴读的平津侯,被叫到家里。

永明帝身边下人,被五皇子买通。

永明帝如对方所愿,中了巨毒。

幸亏平津侯及时赶到,用内力将毒给逼了出来。

可惜他中毒时间太长,余毒侵入五脏六腑。

找来的大夫,都说精心调养,会慢慢好起来,但后遗症不知道会是什么。

永明帝确实身体慢慢好起来。

但是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他发现自己对女人,越来越冷淡。

就是早上,也没有该有的一柱擎天。

永明帝害怕极了。

他乔装改扮,去了花楼。

可惜找了许多姐儿,用事实证明,自己是再也石更不起来。

永明帝失魂落魄。

平津侯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醉的躺在下水沟里等死了。

是平津侯,一直伴在他身边。

鼓励、安抚。

永明帝不知道是怎么走出那一段黑暗的时光。

看着文皇后依旧上蹦下跳。

他恨极了。

对文家,对萧家,对所有被文皇后拉拢的大臣。

永明帝承认自己是个怂。

他就是恨,却又没有能力做任何可以反抗的事情。

永明帝恨所有人,却对不起平津侯。

现在,自己最害怕的事情,将被所有人知道。

永明帝对上平津侯担忧的目光,所有的恐惧情绪全压不住的往外蹿。

他抱着头,放声大哭。

只有在多年兄弟面前,他才敢将自己最柔弱的一面,毫无顾忌的放出来。

平津侯手停在永明帝肩膀,重重一压。

当初平津侯家里的事情,是被人为设计。

他是中了别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当他醒悟,然后赶回永明帝身边,对方已经中毒很深。

平津侯自责极了。

小时候家里父母不合,一见面就吵架。

他有幸进宫做永明帝伴读,逃开来自长辈的压力。

永明帝,淡泊名利、不争不抢,干干净净做他的透明皇子,同他在一起,没那么多糟心事。

平津侯下定决心,一定要守护好永明帝。

可惜,到底没有成功。

小时候两个人一起偷看的话本子,对平津侯影响很深。

他羡慕那种干净透彻的兄弟义气,也是这么要求自己的。

所以,永明帝不能人道,平静侯也不娶妻。

永明帝没有子嗣,平津侯也不给自己留后。

好像这样做,才能补偿自己没守护好对方的遗憾。

平津侯心里清楚,自己有些病态了。

可他控制不住,就想用这种方式,实现话本子里纯净的义气,成全自己的赤子之心。

其实文皇后说的对,如今永明帝能依仗的,只有平津侯府。

那么,就由他来保护吧。

正文 456逃 清脆的竹林,阵阵清风。

两个守院的婆子,搬着个小马扎,躲在阴凉处聊天纳凉。

婆子甲说:“你去看公主出嫁的依仗没?那嫁妆,从宫门直铺到城门口。”

婆子乙不屑:“生女儿就是赔钱货,那么多的嫁妆,白白便宜了北齐那些狗东西。”

她年轻的时候,就是被北齐妖妃抓进宫的其中一个。

当时看着同伴肚子被抛开,狗皇帝和妖妃在上面哈哈大笑,她吓的屎尿全出来了。

幸亏梁家军及时破城,狗皇帝和妖妃仓皇出逃。

所以她想不通,永明帝为什么要答应北齐和亲的提议。

有病!

她说道:“当初北齐狗皇帝出逃时,就带走好多财宝,现在又给他们送,对得起死的那些将军士兵吗!”

婆子甲努嘴:“你可消停点吧,上头贵人们折腾,跟咱们什么关系,过好咱们的小日子就行。”

“折腾的国破家亡,最先遭殃的还不是咱们这些老百姓?”婆子乙愤愤不平。

婆子甲闹不过她,索性转个话题:“舅老爷来了,你听说没?”

婆子乙叹气:“来了又如何,王妃重病,眼看着要不行了,看见除了难过。”

旁边竹林里,突然“咯吱”一声,有竹子折断的声响。

婆子甲唬了一跳,忙站起身往里探头。

随后传来一阵“汪汪呜呜”的声音。

婆子甲犹豫一下,想着要不要进去瞧瞧。

婆子乙拽住她:“估计又是郡主的小狗出来溜达,你别管了,坐下歇会。”

威震天天天被郡主扔出墙,然后再被中秋姑娘送回来。

一来二去,也没见两个人有什么特殊动静。

韩嬷嬷只让她们加强防备,却也无奈何。

威震天是活物,韩嬷嬷不敢弄死。

谁知道杜筱玖会横到什么地步。

再说慕容家主慕容钊昨天进京后,就在王府住下。

韩嬷嬷防着阿奈乱说话,作为慕容王妃身边的得力助手,她亲自过去给慕容钊汇报王妃病情。

她忙着呢,对杜筱玖的监视也就松懈下来。

竹林里,趴在地上吃了一嘴泥的杜筱玖,吐出一口气。

自己都沦落到学狗叫逃生的地步了。

她爬起来,揉了揉摔疼的膝盖。

墙头上,小艾露着脑袋,一脸的紧张。

杜筱玖朝她做了一个没事的手势,一瘸一拐,从好不容易割开的篱笆洞,爬了出去。

丫丫的,真成威震天了!

因为竹林有篱笆围着,婆子只在道路尽头守门。

篱笆外,就是通往别院的甬道。

但这条甬道,往里是花园,往外走是二门,却要经过那两个婆子。

杜筱玖深吸一口气,慢慢踱到拐角处。

婆子甲和婆子乙,还在热火朝天的聊天。

现在,她们聊到慕容家族的财富上。

“听说舅老爷这次,还给郡主带了见面礼”婆子甲好奇:“可是王爷,怎么到现在还不派人来带郡主出去?”

杜筱玖心里咯噔一下。

没见过面的舅舅,想见自己?

她下意识往篱笆洞瞟了一眼,认真考虑,现在要不要钻回去?

万一自己还没出去,定北王那边就来人,不就露馅了?

这个时候,婆子乙冷笑一声:“看看日头,舅老爷都在客房住下了,王爷肯定没打算额让郡主出去!”

婆子甲说:“想不通这些主子脑子里都装的什么;昨天我邻居,驴子他娘,就是在侍郎府当差的那个;

好好地,就被侍郎骂了一通,说她站在树下碍眼,你说冤不冤枉?

前头去宫里喝喜酒的时候,还喜气洋洋,回来就愁眉苦脸,劈头盖脸骂人。”

婆子甲越说越激动:“还有咱们看的这个主儿,那是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姑娘,王爷竟然都不多看一眼,一来就关起来。”

“啧啧。”婆子乙摇摇头:“贵人的心思,你那猪脑子,就别猜了!”

真是两个有个性的婆子。

在王府内院碎嘴碎到这种地步,上至宫廷,下至隔壁侍郎府,都聊的津津有味。

果然慕容王妃不管家,全乱套了。

杜筱玖支着下巴,特别想知道侍郎为什么从宫里出来,就情绪失控。

公主出嫁,难道不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吗?

还是说,侍郎暗恋安然公主,心上人嫁人,新郎不是他?

杜筱玖仔细想了想,做到侍郎这个位置的,都三十往上了吧?

满脸胡子的大叔,喜欢安然那个小萝莉。

不敢想不敢想。

畜生呀!

杜筱玖打了个冷颤,赶紧将脑子里乱糟糟的东西甩出去。

所以说,宫里出什么乱子了?

算了,先逃出去才是正事!

杜筱玖扬起胳膊,手里是一截折断的竹子。

她对着竹林里一抛,断柱穿过空隙,落在竹林深处,惊起里面的飞鸟。

动静太大。

两个聊的不亦乐乎的婆子,终于坐不住,起身去看个究竟。

杜筱玖就趁这个时候,飞一般跑到对过拐角,躲了起来。

竹林里除了惊鸟,什么也没有。

婆子四处搜索,发现了墙头上的小艾。

“你,你骑在墙头上干什么?”婆子甲慌了神。

小艾笑:“我说我看风景,你信吗?”

婆子甲:“……”

婆子乙看了看小艾的衣裳,是府里发的大丫鬟的制服。

她堆着笑说:“姑娘,墙上太危险,赶紧下去。”

边说,她边给婆子甲打眼色,让她赶紧别处看看还有人没有。

这个时候,院墙内响起一个女孩子严厉的声音:“小艾,下来!”

小艾清脆的应了一声:“是,郡主。”

婆子乙当即松一口气,郡主还在墙内。

那就好,那就好。

这几个婆子,都是外院粗使,没多少机会见杜筱玖,更别提听对方声音了。

小艾喊“郡主”,她们就以为郡主还在院子里。

再说,那个声音确实像主子们训人的声音。

虚惊一场,婆子归位,杜筱玖胜利逃出。

皆大欢喜。

杜筱玖揣着手,低着头,身上穿的是小玉的丫鬟衣裳。

她一路穿过甬道,到了二门外,走到东角门,都没人怀疑。

眼看就要出府,一个不长眼的小厮喊住她:“姑娘,请问打热水的厨房,在哪里?”

去你娘的热水!

正文 457小金鱼 杜筱玖前后看看,一条道上只有她和那个小厮两个人。

那么,喊的是她本人,没跑了。

杜筱玖缓缓转身,故作镇定:“瞎了你的眼,没看到本姑娘穿戴吗?”

对方小厮有点懵。

他就是打个热水,不知道地方,找个人问个路。

跟衣裳什么关系?

杜筱玖表情极为嚣张:“本姑娘是上官王妃身边的大丫鬟,打水这种粗活,什么时候干过?”

所以,不知道厨房在哪里。

再见!

杜筱玖转身就走。

小厮恼了:“上官王妃了不起,定北王府的女主人,永远是慕容王妃!”

丫丫的!

杜筱玖气了,走还是不走。

做坏事被逮着,一定要报别人的名字。

自己刚刚报了上官王妃的名,现在这个小子拿慕容王妃压她。

身为上官王妃身边的大丫鬟,难道要装听不见?

那个璃香,遇到这种事,应该怎么办呢?

杜筱玖很认真的考虑了一丢丢,然后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走人!

她又不真是上官王妃的人,干嘛要替她打抱不平?

结果那个脑子一根筋的小厮,还别上劲儿了。

他疾走几步,一把扯住杜筱玖袖子:“别走,你是不是心虚?我家姑奶奶的病,是不是你们捣鬼?”

这是谁家的憨孩子,赶紧带走!

不知道去哪里打热水,讨厌上官王妃。

一定是刚入住的慕容家主的下人。

慕容家不是隐藏的首富吗?

家主应该算无遗策,身边的人个个会打算盘,人精中的人精才对。

突然冒出个憨货,是什么鬼?

杜筱玖甩开对方的手,掐着腰骂:“你谁呀,本姑娘的袖子是你扯的?”

她眼睛从下到上,扫视了小厮一眼,不等对方反驳,又说道:“没规没矩,你家主子就是这么教你的?本姑娘要去给上官王妃办事,耽误了你负责?”

杜筱玖骂完,就赶紧跑。

她不想跟慕容家的人见面。

或者说,现在不是见面的好时机。

可是没等她走到角门,身后又传来一个声音:“天枢,怎么了?”

杜筱玖脚下一顿,立刻加快了脚程。

可是那个被叫做天枢的小厮,脑子轴的厉害。

他踮起脚,直接飞到杜筱玖前面,拦住去路。

然后,他指着杜筱玖,委屈的对后面的人说:“家主,这是上官身边的丫鬟,她骂我是慕容家的狗腿子,连给上官家提鞋都不配!”

杜筱玖:“……”

少年,添油加醋、颠倒黑白是你的特长吗?

身后的声音又响起:“姑娘是上官王妃身边的人?”

杜筱玖不想转身。

可是对面天枢眼睛瞪的比牛眼还大,看着都渗人。

她不想看。

于是杜筱玖慢慢转身,,脸上依旧傲慢无比:“对,我是上官王妃身边的,你谁呀?”

对面立着一个温文儒雅、长身玉立的中年男子。

杜筱玖只看一眼,就知道他就是自己没见过面的舅舅,慕容钊。

那一身花里胡哨、金光闪闪的衣裳,配上十根手指带着九枚宝石戒指。

这么富贵,想忽视都不行。

慕容家主这身超越想象的打扮,真的跌破了杜筱玖的眼。

跟文雅的慕容王妃,简直不是一家人。

对面的慕容钊也再打量杜筱玖。

杜筱玖一转身,他的眼睛就眯了眯,听到杜筱玖还在扯上官王妃的大旗,他的嘴角轻轻上扬。

“原来是上官身边的,你是璃香?”他问道。

慕容钊和天枢一样,都不喊上官王妃,直接以姓代替。

杜筱玖“是”字刚到嘴边,突然一滑,赶紧又咽了下去,取而代之:“本姑娘的名字,为什么要告诉你?”

差点就上了对方的鬼当。

豪富果然是富豪,给人挖坑不遗余力。

作为慕容家主,对他妹妹的情敌……上官王妃身边的大丫鬟一定调查的清清楚楚。

再说这么多年,作为定北王府的亲戚,怎么可能不知道璃香长什么样。

如果杜筱玖贸然答是,那就证明她在说谎。

杜筱玖挺直背,语调傲慢:“你是谁家的亲戚,在我们王府横冲直撞?”

“放肆,”她话音刚落,身后天枢就怒道:“这是我们慕容家主,管你谁身边的丫鬟,都是个丫鬟,还不行礼!”

慕容钊摆摆手:“天枢,不要对姑娘无礼。”

他对杜筱玖温柔一笑:“姑娘不要误会,天枢还是个孩子,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丫丫的,说话这么婊里婊气?

若他不是慕容家主,杜筱玖真的要讨厌了。

不行,现在就很讨厌。

杜筱玖翻了个白眼:“我也是个孩子,说不定比他年纪还小,他咋咋呼呼说话,吓着我这个小朋友了。”

天枢:“……”

家主,这里有个厚脸皮的人,快凶走!

慕容钊脑子卡了一下壳,看杜筱玖的眼神都变了。

不过他恢复的很快,又泛起温柔笑意:“是吗,小朋友,我院子里有好茶好点心,你愿意过去,边吃边介绍王府情况吗?”

杜筱玖眼睛瞪了瞪,接的特别快:“那你院子里有小金鱼吗?”

慕容钊脸色一变:“你这是从哪里听的混脏话?”

杜筱玖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混账话吗?”

她以为这是笑话呢?

在延城县,听一个军营里的大兵,给她讲过。

原话是“要不要跟哥哥去后山看小金鱼?”

杜筱玖兴冲冲喊了大壮和二柱一起去。

结果到了后山,没有小金鱼,大家一起将等在那里的大兵胖揍了一顿。

然后杜筱玖只要想揍人,就给对方说:“走,跟姐姐去看小金鱼!”

刚才听慕容钊说他院子里有好吃的,不知道为什么,杜筱玖顺嘴就秃噜出来。

当然,她现在只想出王府,不想揍人。

可是慕容钊脸色怪异,还说自己说混账话。

难道小金鱼还有别的涵义?

杜筱玖歪了歪脑袋:“你院子没有小金鱼,那我不去,再见!”

慕容钊从震惊中清醒,脸色变的铁青。

天枢一见,拦住杜筱玖不让她走。

慕容钊咬牙切齿:“带到院子里,我要好好审问!”

自己这个外甥女,到底经历过什么。

出口就是荤话,还一无所知。

杜筱玖也惊了,直觉是小金鱼引发的血案。

有机会一定去问问梁景湛,她不过贫嘴了一下,怎么就让小金鱼变成激怒对方的暗器了。

正文 458心寒 杜筱玖当然不会老老实实跟着对方走。

奈何天枢扭着她的胳膊,让她动也动不了。

杜筱玖眼睛含泪:“你们在我们家,欺侮我一个小姑娘。”

她索性往地上滑。

天枢愣住,手上一时松懈,真让杜筱玖滑落地上。

杜筱玖放声大哭:“有人评理吗,慕容家主在王府欺侮人啦!”

“……”天枢受了惊吓,慌忙看向慕容钊。

这里是外院,临近进出府邸的角门,客院也安排在附近。

所以来往的人,不算少。

主要是现在时间是正午,大家都还躲在屋里消暑。

杜筱玖也是觉着这个时间,仆人们都休息,她能找到机会跑出去。

谁知道都要看见胜利的曙光,半途跑出来一个找热水的天枢。

大热的天,找热水,也不怕被烫死。

慕容钊来到定北王府,不赶紧去找慕容王妃,却找什么热水。

杜筱玖拿不准他同慕容王妃,到底关系好不好。

现在,对方要将自己抓到客院。

谁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再往外逃?

被关在小院子里,抬头就是巴掌大的天,想去打探消息,都没有地方。

她不知道慕容王妃是真病,还是同她一样被软禁。

也不知道定北王亲自来京里,到底存了什么目的。

自从延城县娘突然没了,杜筱玖就失去了安全感。

她害怕所有未知的、不可掌控的事情。

所以,她想立刻逃走。

只有站在外面,才能看清这个局。

她才能喘口气,找到机会,救出慕容王妃。

杜筱玖的干嚎,引起人们的注意。

慕容钊耳朵动了动,上去直接拎起杜筱玖,踮起脚掠过一边的墙头,进了院子。

原来隔壁就是他临时住的客院,怪不得天枢一咋呼,慕容钊就出来了。

感情这还是一个隐藏的武林高手。

杜筱玖瑟瑟发抖。

她还想大声哭,慕容钊正色:“你这个假丫鬟,引来别人对你有什么好处?”

杜筱玖一噎。

没好处,可她也不想慕容钊得到好处。

大不了,重新被抓回去,继续关着。

杜筱玖愤愤的想着,脸上全是不服气,可也不再叫嚷。

慕容钊见她气鼓鼓瞪着眼,倒是有几分慕容王妃少时的可爱。

虽然,顶着一张小定北王的脸。

慕容钊恍惚了一下,以前他们常打趣,说定北王,圆脸圆眼睛,清秀白嫩,若是女孩子,肯定更好看。

果然如此。

定北王也知道他们背后的谈论,所以等一成亲做了大人,不但将自己故意晒黑,还蓄起胡须,凸显自己第二特征。

只是杜筱玖身上那种痞劲儿和无赖感,却是定北王缺少的。

慕容钊不禁对杜筱玖,有了一丝兴趣。

他问道:“定北王说你守在你母妃塌前,怎么我瞧着,你特别想往外跑呢?”

杜筱玖目光闪烁。

定北王果然拦着,不许自己出来见人。

她垂着头,不回答慕容钊的问话。

慕容钊默了默,又说:“你该知道我是谁吧?”

杜筱玖犹豫一下,点了点头。

慕容钊说:“那你应该知道,我是站你和王妃这一边的,所以,告诉我真相!”

杜筱玖提起一口气,抬头看向慕容钊。

“你要知道什么真相?”杜筱玖问:“你为什么不亲自去问母妃?”

对方轻功那么好,完全可以飞到王妃的院子,去瞧个仔细。

慕容钊苦笑:“你以为我没去?”

这下子,轮到杜筱玖愣住:“你难道没发现蹊跷?”

慕容钊说:“定北王,好像将他带来的所有影卫,都布置在你母妃院子周围,我根本接近不了。”

暗着不行,他想明着。

可定北王却打着怕感染慕容钊的名义,百般阻拦。

慕容钊拿着妹妹之前写的信,知道里面有隐情。

他怕自己硬来,反而让妹妹陷入危险境地。

所以慕容钊就在定北王府住下,打算找机会再去一探究竟。

“现在看到你,你总该知道王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慕容钊问。

杜筱玖皱着眉头,想了很久,才有些不自信的说:“好像,从母妃认回我的时候,王府就不一样了。”

王府里,有人不希望杜筱玖被找到。

慕容钊目光微微一凝:“你说的没错,定北王突然朝你母妃发难,可能与你有关?”

杜筱玖愣了很久,有些不敢相信:“莫不是……当年我的丢失,跟王爷有关?”

她本来就怀疑,自己小时候的走失不寻常。

慕容钊刚想说什么,院门砰被推开,天枢走了进来。

“家主,外面来的王府下人,被我扯谎骗走了。”天枢说着话,还不忘瞪杜筱玖一眼。

杜筱玖想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也是被天枢瞪的嘴痒。

她笑起来:“你若是凭着自己颠倒黑白的本事,去天桥走一圈,说不定能成为骗子界的首富呢。”

天枢气的红了脸,委屈的给慕容钊告状:“家主,她欺侮小子。”

慕容钊无奈的揉了揉眼角:“这是表姑娘!”

“表……”天枢一愣,仔细打量杜筱玖两眼。

他知道失踪的表姑娘,被王妃找到了。

家主也正是接到这个喜讯,特意赶来。

天枢马上不说话了,乖乖的一旁立着。

乍一看,跟普通的小厮无任何区别,正常的很。

杜筱玖撮了撮手指,也不再拿他打趣。

她现在,就想溜:“那个,我被王爷关起来,现在要逃出去;

您若真是我舅舅,会帮着我,对不对?”

慕容钊不理解杜筱玖的想法,有些迟疑。

在他心里,一个女孩子,尤其大家闺秀,就该守在父母身边。

何况,再没找到下家之前,他不想跟定北王撕破脸。

慕容钊迟疑一下,避到一旁:“你没有见过我,我也没有见过你,明白吗?”

杜筱玖眉头微蹙,这是要明哲保身?

人呢!

她暗地叹口气,然后对慕容钊一笑,从容的走出了院子。

其实刚才,她对慕容钊印象挺好的。

对方行为举止,像是一个桀骜不羁的浪子。

但是现在,杜筱玖终于意识到,慕容家主就是慕容家主,先考虑的首先是家族的利益。

若慕容王妃真的被定北王软禁,慕容钊要做的,怕是首先去讲条件。

慕容王妃,只是慕容家同定北王讲条件的筹码。

杜筱玖自知,自己没有资格指责这种行为。

可她由心的不喜欢。

在她的人生里,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没有灰色。

爱就是爱,恨就是恨,为什么要同利益纠缠在一起?

她默默走出客院,无视身后慕容钊和天枢的探究。

正文 459逮住 大正午,西角门只留一个小厮看守。

杜筱玖出了腰牌,直说自己是郡主身边的人。

她被软禁的消息,定北王没有张扬,只有内院几个婆子知道。

外院的人,谁也不晓得。

她很顺利的出了西角门。

再走一百米,出了胡同,就是大街。

一队人马,从她身边路过,直往定北王府。

杜筱玖避开,低着头,加快了脚步。

“世子,坚持住,咱们这就到家了!”

耳朵里钻进车夫焦虑的声音,杜筱玖身子一僵。

她慢慢转头,看着行驶过身边的马车。

马车的帘子,紧紧遮着。

杜筱玖心慌起来,眼皮直跳。

齐喧出事了?

她来不及多想,大步跑了过去:“齐喧,齐喧!”

齐喧不能出事。

那是她弟弟!

她还没过够当姐姐的瘾呢!

马车周围的侍卫,当即全身戒备,围住马车。

马车帘子一下子被人从里面掀起来,露出齐喧那张憋的通红的脸:“姐,是你吗姐?”

杜筱玖立刻刹住脚步,将快要流出的眼泪憋了回去。

她怔怔望着活蹦乱跳的齐喧,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高兴。

齐喧朝她摆摆手:“姐,我内急,你先去我院子等着!”

他刚要放下帘子,在瞟一眼杜筱玖后,咦了一声,又探出脑袋:“姐,你怎么穿丫鬟的衣裳?”

玩变装游戏吗?

杜筱玖气的涨红脸,吼道:“滚!”

亏了本姑娘担心你。

现在可好!

杜筱玖不再搭理齐喧,转身就跑。

可惜马车里,不止是齐喧一个人。

定北王大喝一声:“将郡主抓回来!”

当即出列两个侍卫,朝杜筱玖方向追过去。

齐喧眼睛瞪的铜铃一般,眼睁睁看着没跑多远的杜筱玖,被两个侍卫架了回来。

他心一沉,莫名的忐忑不安。

齐喧转头不解的问定北王:“父王,为什么用抓的?”

杜筱玖是常出去溜达,齐喧没觉得哪里不对。

定北王阴沉着脸:“你不尿急了?”

齐喧被他一提醒,小腹又开始涨的难受。

他也没有多想,催促车夫:“快,快点!”

若不是管东管西的定北王跟着,他早跳下马车,跑墙根底下解决问题。

但定北王不许他当街大小便。

至于为什么?

齐喧想着,大概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吧。

王府开了角门,卸下门槛,马车驶进府邸才停下。

杜筱玖,也被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架着,来到了马车前。

她怒道:“王爷,你禁足母妃,又关押我,到底居心何在?”

齐喧那个瓜怂,杜筱玖真是恨铁不成钢,只能用嚷嚷的方式,让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果然跳下马车,急着找茅厕的齐喧,停下脚步,惊恐的转头。

“姐,你说的啥?”他不在家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定北王脸色铁青的下车,冲架着杜筱玖的两个侍卫说:“将郡主送回内院!”

两个侍卫在杜筱玖的叫骂声中,面无表情,严格贯彻定北王的命令。

齐喧吓的忘了内急,怔怔看着眼前的一切。

杜筱玖的第一次出逃,以失败告终。

两个侍卫押着她往里面走,需要路过慕容王妃院子的后门。

韩嬷嬷亲自端着个药罐,看样子是要倒药渣。

她察觉到来人,抬头一看,当即眼睛凸了出来。

“郡主,您怎么跑外面来了?”她叫起来。

两个侍卫互看一眼,其中一个说:“王爷命我二人将郡主送回院子,既然遇到嬷嬷,那就请您带郡主回去。”

韩嬷嬷还不知道杜筱玖逃跑的事情。

她见侍卫这般说,以为是刚才定北王派人将杜筱玖带出去问话。

可是带杜筱玖出去,却没经过她,韩嬷嬷心里不是滋味。

她迟疑一下,才将手里药罐递给身后的小丫鬟,再三吩咐:“倒到外面路上,让行人将娘娘的病气给带走。”

小丫鬟接过去,屈膝答了一声。

韩嬷嬷掏出帕子擦擦手,这才笑着对侍卫说:“劳驾两位给王爷说一声,我一定将郡主安全送回院子。”

交接完成,侍卫转身走了。

杜筱玖一直静静的,等韩嬷嬷转身看她,才翻了个白眼。

韩嬷嬷这次学乖了,先屈膝行礼,然后才做了个请的手势:“郡主,走吧。”

杜筱玖却捂着肚子:“我尿急!”

韩嬷嬷一噎:“郡主,老奴劝你老实些,别想什么阴谋诡计。”

“我对你能有什么阴谋诡计?”杜筱玖耷拉着脑袋:“我就是跑,能跑的出去吗?”

刚才她差点都成功了,现在是一点希望也没有。

杜筱玖捂着肚子,脸色憋的通红,看样子真的很急。

她说完话,就推开韩嬷嬷,往慕容王妃院子里冲。

韩嬷嬷一把扯住她,笑:“姑娘,想见王妃可不是这时候,您若真是憋的慌,拐个弯去假山洞里面!”

想趁机见王妃,没门!

杜筱玖神情沮丧,好像被识破心中所想,使劲瞪了韩嬷嬷两眼,才小跑着往后去。

韩嬷嬷不放心,紧紧跟着杜筱玖。

杜筱玖一头扎进小园子的假山,韩嬷嬷堵在出口,生怕对方再出幺蛾子。

过了很久,杜筱玖揣着袖子走出来,浑身舒爽。

韩嬷嬷特别看不惯,很想说上两句,但想想还是闭上了嘴巴。

杜筱玖经过她身边,韩嬷嬷抽了抽鼻子,微微皱眉:“郡主用的什么香包?”

怎么一股中药味?

杜筱玖冷笑:“我为什么告诉你,您难道要在我香包里下毒?”

“……”这天没法聊,韩嬷嬷这次很干脆的闭上嘴。

两个人很快走到杜筱玖的院子门口。

守门的四个婆子,见了都吓一跳。

其中一个,确定杜筱玖不是从前门跑的。

她急匆匆往后边走,看见两个还在聊个不停的婆子,大声喊道:“两个死鬼,你们要倒霉了!”

婆子乙呸一声:“你才倒霉,你全家都倒霉!”

来的婆子说:“没骗你们,郡主逃跑被抓,韩嬷嬷亲自送回来;

提前说一声哈,我们前门可是看的好好的,肯定是你们这里出问题!”

婆子甲和婆子乙,脸色一变。

婆子乙想起之前竹林里的动静,以及骑在墙上的小艾。

两个人急忙忙钻进竹林,当看到那个篱笆洞的时候,两个人面如土灰。

完了,这回要被打回原形,回前面继续干粗活了!

几个婆子纷纷躲闪,不敢跟韩嬷嬷对上。

正文 460晕倒 韩嬷嬷见这种情况,脸色沉下来:“见了我,跑什么!”

杜筱玖看出来,当即笑:“许是王爷传我出去,她们几个没及时告诉你,现在怕你发难。”

几个婆子呆呆的,听见杜筱玖的话,都有些糊涂?

啥时候王爷传的郡主,怎么她们不知道?

婆子乙相比较,机灵点。

她一听,知道是杜筱玖给她们掩饰,忙点头:“是呀,老婆子几个怕嬷嬷你生气。”

韩嬷嬷是真生气,这几个婆子一点眼力劲也没有。

然而杜筱玖紧跟着来一句:“王爷传话,还得先过韩嬷嬷这一关,嬷嬷真是脸大!”

“……”算了,说不过杜筱玖。

韩嬷嬷一摆手:“各位老姐们都上点心,王妃那里还需要我伺候,先走了!”

真是多跟杜筱玖呆一会儿,都折寿!

杜筱玖重新被送进院子,韩嬷嬷亲自上锁。

小艾和小玉,立在廊下,不敢大喘气。

只有威震天,摇着尾巴冲杜筱玖叫喊。

等院门重新关上,小艾和小玉才冲上去,分站在杜筱玖两侧。

“姑娘,你被抓回了?”

杜筱玖脸一沉,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

“姑娘,王爷会不会加重责罚?”

杜筱玖摇摇头。

这个她倒不担心。

慕容钊在,定北王估计不敢太放肆。

他们两个,就是天平上的两碗水,互相依靠又互相牵制。

杜筱玖很沮丧。

解决完内急的齐喧,听中秋和元宵将这两天的事情一说,立刻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在云溪城,慕容王妃身体弱,可也没弱到下不来床的地步。

齐喧一头冲出院子,直奔内院。

他并没有去慕容王妃那儿,而是直接往杜筱玖院子奔。

四个婆子本想拦,被齐喧一脚踹倒一个同伴后,全缩到一旁。

婆子乙觉着,刚才杜筱玖替她们说话,现在得还个人情。

她怂恿着拿钥匙的婆子开门,堆着笑对齐喧说:“世子,郡主除了不能出门,一切待遇都跟平时一样。”

她们可没苛责郡主。

齐喧绷着脸,等锁一开,立刻砸门进去。

杜筱玖还气着呢,看见齐喧只当没看见。

她抱着威震天,蹲在廊下,看地上的蚂蚁搬家。

齐喧就算出事,只要没死,都到了家门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就是嘴贱,喊什么喊!

“姐,你怎么得罪父王了?”齐喧凑过去:“他这人脾气就是暴躁,对我也是,脾气上来鞭子抽一顿,抽完就后悔心疼,赏好多好东西;

你别往他火气上撞,过两天他老人家气消了,就会放你出去。”

杜筱玖无精打采:“不会的,他连母妃都敢下手,又怎么会舍不得我?”

“……”齐喧没明白。

杜筱玖打量齐喧。

若是定北王死了,齐喧是不是就成为王府新主人?

那么慕容钊,是不是就转而支持齐喧?

她眯了眯眼睛:“齐喧,帮姐姐个忙吧。”

齐喧犹豫一下:“你逃不出去。”

按定北王的脾气,杜筱玖跑过一次,他一定加派人手,不给杜筱玖第二次机会。

杜筱玖摇头:“不跑了,费力气。”

不能硬闯,只能智取了。

齐喧竖起耳朵,仔细听杜筱玖吩咐。

“我太寂寞了,你帮我给贺丹云和贾茹云下帖子,让她们来看我!”杜筱玖顺着威震天的毛,轻轻说道。

“啊?”

最后,齐喧还是答应了,虽然不懂杜筱玖到底要干什么。

他挠着头,被杜筱玖撵了出去,一点一点往慕容王妃的院子挪。

母亲的小院子,死气沉沉。

心大的齐喧,也意识到一丝不对劲。

阿奈透过罩着纱的窗户,一眼看到齐喧。

她匆忙起身,对床上病恹恹的慕容王妃,欣喜的说道:“娘娘,世子来了!”

慕容王妃眼中闪过光彩,示意阿奈赶紧出去迎接。

阿奈掀开竹帘就往外走,却听见韩嬷嬷已经在外面招呼齐喧:“世子,娘娘深染风寒,怕过了你们病气,不让人进去。”

齐喧哪里肯信,推开韩嬷嬷就往里冲。

韩嬷嬷扯着他的袖子,就是不撒手,还故意大声嚷嚷:“世子,你多大个人了,怎么还那么不懂事!”

齐喧怒了,回头怒瞪韩嬷嬷:“看你是母亲身边老人,小爷我喊你一声嬷嬷;

别当小爷我不知道,母亲为什么将你关起来!

父王回来,做主放你出来,爷给你面子,不计较,但不代表你能随便摆布小爷我!”

韩嬷嬷脸立刻绿了,尤其看到阿奈也出来,她心慌个不停,手上却没有松劲。

定北王只让她出来,继续在王妃院子里主持大局,却没有说要将王妃和阿奈怎么样。

韩嬷嬷因为心虚,事事不让阿奈出头。

这会儿齐喧发脾气,她还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

毕竟齐喧是世子,同不足轻重的杜筱玖不一样。

也是活该慕容王妃没福气。

她听到韩嬷嬷在外谎话连篇、假传圣旨,气的咬牙切齿。

慕容王妃强撑着病体坐起来,气咽声丝的朝外喊:“喧儿,进来!”

可惜她说声音太小,又太过用力,身体太虚,一下子没喘过气,整个身子“咣当”一声朝后倒过去。

阿奈听到动静,来不及跟齐喧说话,立刻返身回屋。

“娘娘!”阿奈见慕容王妃晕过去,大喊一声扑过去。

齐喧急忙跟过去,见慕容王妃整个人都毫无生气,急的落下泪:“叫大夫,赶紧叫大夫!”

他出去时还好好的,怎么一回来,母亲病的厉害,姐姐也被禁足?

齐喧匆忙朝韩嬷嬷扫一眼,发现对方似乎因为慕容王妃晕倒而松了一口气。

齐喧不动声色,将惊诧的情绪掩下。

大夫没来,定北王听到动静,却匆忙走了进来。

他问:“怎么回事,王妃不是见好了,怎么又晕了?”

齐喧见定北王脸上的担忧之色不是假的,哭着说:“儿子也不知道,进来母亲就晕过去了。”

守着定北王,阿奈不好说什么,只抓着慕容王妃的手垂泪。

韩嬷嬷趁机告状:“老奴本来拦着世子,哪知道他不听,让王妃受了惊,这才晕过去。”

齐喧狠狠瞪了她一眼。

定北王脸色一凝,对齐喧怒道:“混账,一回家就惹事,滚回自己院子去!”

“父王?”齐喧惊呆:“你听我解释。”

定北王哪里会听他解释,他本来就不想齐喧进来。

他上去一巴掌扇在齐喧头上:“你舅舅就在外面客院,若是他知道你将你娘气晕,回头有你好看!”

“……”齐喧倍感冤枉。

怎么就成了,是他气晕慕容王妃?

正文 461来客 齐喧在定北王推搡之下,离开了慕容王妃的院子。

韩嬷嬷诚惶诚恐,怕定北王回头怪罪与她。

然而定北王只冷飕飕望了她一眼,说道:“本王最近忙,你看好王妃。”

韩嬷嬷忙点头:“老奴记住了。”

她等定北王离开,又迎进大夫。

趁着大夫给慕容王妃诊脉的功夫,韩嬷嬷对阿奈说道:“阿奈,你是我一手带大,应该知道我对王妃的敬重。”

阿奈只哭,不说话。

韩嬷嬷叹口气:“总之,我不会害王妃的;等王爷成就大业,王妃和咱们,都会苦尽甘来。”

慕容王妃,可是她从小看大。

谁害慕容王妃,她都不会害。

现在非常时期,她也是为大家好。

定北王是偷偷进京,行踪无人得知。

慕容王妃生病,京里人家谁也不知道,也实在是慕容王妃本就不太跟她们联系。

倒是有人上门,找上官王妃打听上官太后的情况。

可上官王妃一副入定的模样,实在让人待不下去。

所以定北王,在京城的王府大院,住的非常放心。

当他躲在王府后院的书房,听到贾尚书的孙女贾茹云来找杜筱玖玩的时候,定北王整个人都愣住。

他还真的没有理由,不让杜筱玖跟别家千金交往。

若是冒然拦住,不管什么理由,贾茹云回家一说,反而引来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定北王想了想,对来通传的侍卫说道:“让她去花厅等着,让韩嬷嬷带着郡主过去。”

韩嬷嬷接到命令,亲自过去开了锁,对杜筱玖说明来意。

杜筱玖正抱着威震天,眯着眼睛在院子的枣树下,坐在椅子上一摇一晃。

若是不考虑自己现在是被禁足,其实她很满意现在的生活状态。

一盏茶、一本书、一张可以摇晃的椅子,放空思绪,任清风抚摸、听竹叶飘落、看白云变幻。

多少人求之不来的理想生活。

反正是出不去,倒不如好好享受难得的清净。

韩嬷嬷一进来,就看见杜筱玖一脸惬意,舒服的不要不要的。

这跟她想的气急败坏,或者愁眉苦脸,完全不一样。

“郡主,”韩嬷嬷走近,往旁边小桌上瞟一眼。

杜筱玖倒是会享受,杯子里泡着的是今年的新茶。

韩嬷嬷知道定北王在生活上,没有苛刻杜筱玖。

可她心里,就是不舒服。

韩嬷嬷说:“郡主真是会享受,可怜王妃昨个儿晕过去,请大夫扎了一针才醒来。”

杜筱玖眯着的眼睛动了一下,慢慢睁开,直视韩嬷嬷。

韩嬷嬷昂着头,面无表情。

杜筱玖微微翘起嘴角,露出讥讽的笑容。

“嬷嬷今个儿来,是专门气我的吗?”杜筱玖慢悠悠说道:“让你失望了,一般人气不着我。”

韩嬷嬷咽了口气,从牙缝里往外冒话:“贾尚书家的孙女来拜访郡主,王爷让老奴带郡主过去。”

杜筱玖掏了掏耳朵:“不劳烦,你又不是我的奴才!”

她站起身,冲着廊下全神戒备的小艾招手:“你跟我去见客!”

小艾立刻冲到杜筱玖面前,有意的将韩嬷嬷挡在一旁。

韩嬷嬷揣着手,冷笑着又重复一遍:“王爷吩咐,让老奴带郡主过去!”

杜筱玖转身重新坐回去:“那不好意思,你去给贾姑娘说一声,我母亲病了,没工夫搭理她。”

韩嬷嬷气的脑门上青筋都爆出来了。

若是能做这么说,王爷何苦让杜筱玖出去?

慕容王妃再高冷,也是一品王妃。

她生病,别人不来探视,根本说不过去。

找其它理由吧,又怕贾姑娘回家乱说,引起外界猜测。

韩嬷嬷深知这一点,硬着脑袋再次对杜筱玖说:“郡主别任性,王府里的人,都是一条船上的,荣辱与共。”

杜筱玖眼珠子一转。

什么荣辱与共?

定北王迫不及待的要搞事情?

她想起昨天,那两个多嘴的老妈妈,说安然出嫁那天的事情。

杜筱玖撮了撮大拇指,垂下眼帘,巍然不动。

她难道不知道,定北王怕外界看出王府异常,才让她出去会客?

贾茹云,本就是杜筱玖招来的。

韩嬷嬷见她不动,说:“郡主快一些吧,让来客等的太久,失了礼节。”

杜筱玖真是讨厌她一口一个“规矩”“礼节”。

韩嬷嬷以下犯上,懂个屁的礼节!

现在不是跟她费口舌的时候。

杜筱玖见好就收,稍微挫了一下对方的气焰之后,就扶着小艾起身:“走走走,咱可不能学韩嬷嬷。”

韩嬷嬷一口气憋在心里。

学她什么了学?

她特别想上去问一问,可杜筱玖领着小艾跑的特别快。

韩嬷嬷怕她又闹事,赶紧跟上。

杜筱玖一路小跑,进会客的花厅时,还喘着气。

贾茹云放下手中茶盏,同杜筱玖互相见礼后,好奇的问:“你跑这么急干什么?”

杜筱玖一笑:“后面有鬼追!”

这话正好被追进来的韩嬷嬷听到,又生了一场闲气。

守着外人,杜筱玖就不怕了。

她直接对韩嬷嬷说:“我要同贾姑娘谈点姑娘间的悄悄话,嬷嬷出去候着吧!”

贾茹云并不认识韩嬷嬷,更不知道对方是慕容王妃身边的人。

毕竟上次王妃请客,韩嬷嬷已经被关起来。

这是京城,又不是云溪城,谁认识她呀。

韩嬷嬷当着外人,又不能给杜筱玖摆脸色,只当听不见,照旧杵在屋里。

贾茹云见了,皱眉:“你身边这个嬷嬷,当真无礼。”

“管她干什么,”杜筱玖从袖子里伸出手,笑着拉住贾茹云:“我请的你和贺姑娘,怎么就你一个人来?”

贾茹云手碰到一个硬东西,微微一怔。

杜筱玖冲她使了个眼色,挑了挑眉头。

贾茹云不动声色收下,笑着答杜筱玖的话:“别提了,现在京城好多人家大门紧闭,贺姐姐也想出来,可是他哥哥派人守着大门,不许人往外出。”

杜筱玖眯上眼睛:“莫不是宫里出事了?”

贾茹云一愣:“你倒是问的露骨。”

韩嬷嬷也竖起耳朵,聚精会神的听她们说什么。

杜筱玖扭头,笑着冲小艾说:“带嬷嬷出去,我们要讨论点私密的话,你们知道太多,会被灭口的!”

正文 462药渣 韩嬷嬷这下子,一点留下的理由和后路,都被杜筱玖堵死。

当着外人的面,杜筱玖说话都这么不客气了,韩嬷嬷也不能再装傻充愣。

她不情不愿跟小艾出去,走到门口,再不愿往远处多走一步。

小艾见状,也不再强求。

反正杜筱玖说话小声点,韩嬷嬷照样听不清。

杜筱玖和贾茹云,屋里说了半会儿话。

等喝完一壶茶,吃空两盘点心,两个人才走出花厅。

韩嬷嬷什么也没听到,着急的在外打着圈转悠。

一会儿王爷若是问起来,可该怎么办。

贾茹云出了花厅,见到韩嬷嬷焦急的模样,对杜筱玖又说一遍:“你身边这个嬷嬷,赶紧处理了吧,实在碍眼的很。”

杜筱玖笑看着韩嬷嬷,扬声说道:“母妃病了,我不想拿这些小事烦她。”

贾茹云大吃一惊:“王妃病了,怎么没听人说起?”

杜筱玖还要说什么,韩嬷嬷急了。

王爷就不该让杜筱玖出来。

最后还是暴露了王妃病倒的事情。

她赶紧上上前一步,对贾茹云说:“实在是我家王妃,身体虚弱,想一个人清静,不耐烦见客。”

贾茹云想想也是,整个王府只有一个慕容王妃撑着。

若不是她病,估计给太后贺完寿,就该启程回云溪城了。

只是眼前这个婆子,当真无礼至极。

贾茹云本就是爱管闲事的人,她对杜筱玖说:“你家奴才好规矩,竟然敢随便插话。”

杜筱玖以前多讨厌贾茹云这个性子,现在就有多喜欢。

她当即拉下脸,对小艾说:“愣着干什么,这个奴才多嘴多舌,掌嘴!”

花厅外伺候的丫鬟,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贾茹云不认识韩嬷嬷,她们认识呀。

王妃一病,韩嬷嬷就是王妃的分身,负责府上庶务,连上官王妃都无法插手。

现在郡主,竟然让人扇韩嬷嬷的脸,王府的天到底准备怎么变呀?

韩嬷嬷脸羞的通红,气的说不出话。

小艾也不废话,卷起袖子上去冲着韩嬷嬷,啪啪就是两个嘴巴子。

韩嬷嬷踉跄两步,眼里滚下泪来。

这一辈子,她也没受过这样的屈辱。

王妃可以关她,眼前这个半路捡来的,凭什么!

贾茹云见韩嬷嬷还敢瞪眼,扯扯杜筱玖袖子,指给她看。

杜筱玖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还不可劲的使。

她冷笑一声:“怎么,不服气?不服气就滚去外院干粗活,别在我跟前晃悠!”

小艾也跟着说:“郡主心善,只赏你两巴掌,还不谢恩!”

韩嬷嬷气的咬牙,忍气吞声弯腰:“谢郡主恩典!”

今天,比上次更让她无地自容。

杜筱玖出了气,便将她扔在一边不理会儿。

她拉着贾茹云的手:“我不送你出去了,若是闲着无事,就来找我玩。”

贾茹云笑着点头:“必须的。”

两个人欢欢喜喜话别,杜筱玖拉着小艾,主动回了自己小院子。

她一点不担心韩嬷嬷报复。

杜筱玖巴不得韩嬷嬷胆子大点,对她打击报复。

这样她就有理由闹了。

贾茹云上了自家马车,出了定北王府,才将手从袖子里抽出来。

她的掌心,多了一个油包,淡淡散发着药味。

对面丫鬟好奇:“姑娘,这是什么?”

贾茹云摇摇头,刚想打开,马车颠簸了一下,纸包滚到了座位底下。

丫鬟当即掀开车帘:“怎么赶车的?”

车夫惶恐:“姑娘,一个妇人突然从对面蹿过来,差一点就撞上。”

丫鬟往前一看,果然路边跪着一个衣服破烂的妇人,还拉着一个面呈菜色的小孩子。

她说了一声“晦气”,便放下帘子,对贾茹云说:“撞上一对叫花子,姑娘没受惊吓吧?”

贾茹云摇摇头,弯腰掏座位底下的纸包。

然而这时候,外面有人开始大声嚷嚷:“贵人了不起,贵人撞了人就能一走了之?”

紧跟着,跪在路边的妇人也开始磕头:“贵人行行好,给点饭吃!”

贾茹云愣了。

定北王府离贾府又不远,她车里没必要备吃的东西。

丫鬟劝道:“姑娘,你别慌,几个小痞子。”

她话音未落,车帘突然被人掀开,露出妇人那张满是灰尘的脸。

贾茹云吓一跳,扑进丫鬟怀里。

妇人朝里伸手,幸亏车夫拽住她,往外推搡。

然而妇人抓着车轱辘不走:“车里有吃的,我看见了,求贵人赏口吃的,我儿子饿。”

配合着她的叫喊,小孩也哇哇哭起来。

路人围了上来,纷纷指着马车说:“谁家的,连口吃的都舍不得。”

“为富不仁!”

“现在有钱人,真是无法无天”

种种声音传进贾茹云的耳朵,令她又羞又恼,却又手足无措。

这些人什么也不知道,就开始站在道德的至高点,对她横加指责。

她的车夫又没撞对方,凭什么!

丫鬟抱住刚才妇人看见的食盒,安慰贾茹云:“姑娘别怕,你就当这些人都是放屁!。”

她话音刚落,手里的食盒就被人拽走。

又是那个妇人。

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力气,甩开车夫,重新扑进车子,拽走食盒。

贾茹云不提防,被对方的手在身上摸了一把,袖子也扯断了。

丫鬟抱着贾茹云,气的直骂。

食盒里是杜筱玖给装的新出的点心,自家姑娘尝都还没尝一个呢!

妇人拿着食盒,立刻领着小孩子钻进旁边小胡同,七扭八拐一会儿不见了人影。

围观的人都被妇人的行为惊呆了。

刚才他们眼花了吧?

怎么跟平常为富不仁的套路不一样?

随即,大家露出一副同情的目光。

他们后知后觉,马车里的人,感情遇到痞子了。

大家觉着无热闹可看,更不能飚显自己的正义,纷纷散去。

贾茹云吓的直哭:“以后出门,一定要多带侍卫。”

什么时候,京城的白天,也这么危险了?

她抽泣着将撕烂的袖子扯了扯,想起妇人指甲缝都脏兮兮的手,贾茹云更生气,索性将整个袖子都撕下来扔了。

丫鬟赶紧从座位底下,又拿出一套,给贾茹云换上。

贾茹云越想越难过,眼泪哗啦啦往下掉。

她边哭,边往座位底下摸。

贾茹云还没忘记杜筱玖给的东西。

等她摸出纸包,打开一瞧,当即愣住,连哭都忘了:竟然是一包药渣。

正文 463大消息 定北王看完手中的消息,才抬头朝韩嬷嬷瞟了一眼。

他蹙眉问道:“你脸怎么了?”

韩嬷嬷忙捂住红肿的脸,喏喏:“回王爷,郡主命人打的。”

然而定北王没有她预料中的恼怒,反而冷冷“哦”了一声。

韩嬷嬷很委屈,等了一会儿不见定北王问话。

她情知这时候不该着急,但因为没有安全感,忍不住就朝定北王靠拢。

她磨了磨牙,说道:“王爷,郡主将王妃得病的事情,嚷嚷出来了。”

说完,她偷偷瞅定北王的神色。

定北王面无表情。

韩嬷嬷拧着帕子,忐忑的立在屋里,左右不得劲儿。

半响,定北王才又问:“她们两个还说了什么?”

韩嬷嬷脸一红:“回王爷,老奴是个奴才,郡主不让老奴近前,老奴根本没机会听。”

“……”定北王依旧面无表情,食指敲着桌面,似乎在等什么。

面对定北王,韩嬷嬷从心底有一种压力。

她的心突突地跳,手心里都出了汗,可定北王只不停的敲桌面,却一直不说话。

韩嬷嬷腿都开始打颤了。

莫不是自己没看好杜筱玖,惹了定北王讨厌。

她真是冤枉。

杜筱玖那个人,根本不按套路来,说翻脸就能骂娘,说生气就能闹的天下皆知。

韩嬷嬷一个受正统教育的奴才,能怎么办?

她也很绝望呀。

不知过了多久,定北王叹口气:“你照顾好王妃,郡主的事情先别管。”

韩嬷嬷脚下一软,差点摔倒,赶忙乖乖答一声“是”。

等她浑身是汗,从定北王书房出来,冷风一吹,这才清醒了些。

不让她管郡主?

韩嬷嬷皱皱眉头,她不敢猜测定北王的心思,摇摇头匆忙回慕容王妃的院子。

一出门,迎头就碰到了慕容钊。

韩嬷嬷心里一惊,忙屈膝行礼:“家主。”

慕容钊垂眼,轻声答应一声,便从韩嬷嬷身旁走过去。

韩嬷嬷头皮发麻,等慕容钊进了的书房,她才捂着心口一路逃似地一路小跑。

天枢耳朵动了动,嘟囔道:“家主,为什么不将她拘起来,拷问清楚?”

慕容钊眯上眼睛:“天枢,我是个商人。”

商人逐利,本是天性。

慕容家三百年不倒,凭的就是这份天性。

天枢不再说话,扭头对守在书房门口的侍卫说:“我们家主要见王爷。”

侍卫却抱拳:“请慕容家主休息室等着,王爷正在处理公事。”

天枢生气:“那个老嬷嬷不已经走了吗?”

刚看见韩嬷嬷从书房出来,定北王屋里难道还有别人?

侍卫不理他。

天枢还要讲道理,慕容钊将其拦住,朝旁边休息室走。

天枢没办法,只好跟上。

定北王书房里,还真有两个人。

若是贾茹云这时候进来,一定吓一跳。

因为其中一个,就是刚才街边抢她食盒的妇人。

妇人将食盒放在定北王面前,说道:“回王爷,属下全部查看过,没有发现可疑的东西。”

定北王掀开食盒,里面是精致的小点心。

他知道杜筱玖开了家点心店,那个叫阿毛的伙计每十天来对一次账。

食盒里,正是点心里最畅销的两种。

他伸手拿了一块,掰开,里面只有一个蛋黄。

定北王将每个点心都掰开,确定里面没有东西,才将食盒推给那妇人:“赏给你吃了。”

妇人说声“谢王爷赏赐”后,就提起食盒,一点也不觉着将被蹂躏的点心赏给她,有什么不对。

另一个暗卫说:“郡主和贾姑娘在花厅,谈论的都是京城的胭脂水粉铺;贾姑娘出府后,属下一路跟着,没发现她有什么异常,就是下车的时候哭的厉害。”

他朝旁边妇人看了一眼。

都是她吓的。

定北王一无所获,想了想,摆手让二人退下。

他不了解杜筱玖。

从得到的消息看,杜筱玖不过是一个没规矩的乡野丫头,行事有些疯癫,不太按套路走。

贾姑娘的出现,莫非真的只是巧合。

毕竟杜筱玖和她,之前有过交集,因为贺丹云,两个人关系变的还不错。

定北王揉了揉眼角,对门口说:“请慕容家主进来。”

少疑神疑鬼,还是以他的大事为重。

一个没有势力的姑娘家,能有什么破坏力。

杜筱玖回到院子,继续往摇椅上一躺。

威震天熟车熟路跳到她怀里,探着头去舔桌子上的点心。

宫里真有事。

杜筱玖透过层层树叶,望着湛蓝的天空,心想。

贺丹云兴许知道,可她没有来。

即便来了,她嘴那么紧,也不一定会说。

杜筱玖抬起右手,挡住照在眼睛上的日光,也挡住了整个天空。

巴掌大的天呀。

她出不去。

小艾曾经试着,半夜往外飞过。

可惜只一试探,就被守在暗处的侍卫挡了回来。

杜筱玖愁眉不展,分外伤神。

“姐,听说今天贾茹云来了?”齐喧一蹦三天,进了院子。

门外的婆子,谁都不敢拦他。

杜筱玖睁开刚眯上的眼睛,迷迷糊糊的问:“你怎么又来了,最近不是派你去历练?”

齐喧最近被定北王扔到侍卫队里,每天跟着出去实战,学了不少东西。

对此,杜筱玖还是很高兴的。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她教的那些都是纸上谈兵。

就算是她,其实也是半瓶子水乱咣当。

她这个人懒散,却希望齐喧能扛起世子的责任,做一个好的继承人。

如此,她跟慕容王妃,才能从容的生活。

齐喧昨天刚走,今天又来,杜筱玖有点不高兴。

“是不是偷懒?”她问。

齐喧走到她跟前,没顾得上搭话,先提起水壶“咕噜咕噜”灌了个饱,然后顺手捞起一块点心塞嘴里。

小玉急的脸通红,想阻拦,却发现齐喧已经开始咀嚼,便将嘴里的话重新咽了回去。

那块点心,是刚才威震天舔过的。

小玉转身,从茶房重新端了盘新的,默默放在小桌上。

齐喧冲小玉一笑:“谢谢小玉姐,你真疼我。”

小玉没眼看,强笑一声,赶紧退回廊下。

杜筱玖问:“问你呢,来干嘛,蹭我的茶和点心?”

齐喧摇头,神秘的冲杜筱玖一眨眼:“姐,我打听到一个天大的消息。”

“什么?”杜筱玖眼睛一亮,坐了起来。

自己出不去,齐喧却可以自由来去。

而且这小子,常驻广聚轩,耳听八方,熟悉各种八卦。

正文 464跑腿 齐喧见她有了兴致,得意洋洋:“外面都传,平津侯和万岁,是这种关系。”

他两个大拇指一对,一脸的猥琐。

“……”

耳朵都掏干净了,你给我说这?

杜筱玖往后一倒,重新眯上眼睛:“滚吧,我睡会儿午觉。”

齐喧傻眼:“你,你知道?”

“不是瞎子,都会往那么猜”杜筱玖哼一声。

娘说过一个什么词来着?

好基友!

对,就这个词。

杜筱玖对平津侯和永明帝这种超越正常君臣关系的感情,表示很羡慕。

永明帝是个幸运儿。

他有一个愚蠢的亲娘,精明的嫡母,势力的妻子,却有一位肝胆相照,为他生为他死的好朋友。

羡慕呀,真是羡慕。

也不知道大壮和二柱,娶了媳妇之后,还会不会像以前那样对她好。

远在延城县,正准抓姑娘小手的二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他抬头望望天空,抽了抽鼻子,咧嘴冲着对面的姑娘一笑,露出满嘴的白牙。

杜筱玖唉声叹气,问齐喧:“还有没有别的消息?”

齐喧摇头,随即眼睛亮了亮:“好像有,可是大家都不说。”

广聚轩最近清冷不少。

他趁着今天休息,过去泡了一会儿,只听到平津侯和永明帝的小道消息。

再往下,那些妇人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可把齐喧给急坏了。

杜筱玖抱着威震天的手,捻了捻威震天身上的毛,弄的威震天从喉咙里呜呜叫唤。

安然出嫁,静太妃应该放出来一天吧?

杜筱玖转了转眼珠,冲齐喧招招手。

齐喧附耳过去,听到杜筱玖压低声音说道:“静太妃的娘家,是不是跟咱们家离的挺近?”

齐喧点头:“承恩侯李家?是挺近,就在街对面,可咱们不同他家来往。”

那是一家子暴发户,仗着静太妃,猖狂的不知道自己姓什么,被平津侯教训两次才变的老实。

京城但凡体面的人家,都不同他家来往。

杜筱玖说:“能养出静太妃这种女儿的人家,一定有其过人之处吧?”

“……”

姐姐这是讽刺,还是讽刺?

齐喧瞪圆眼睛,等着杜筱玖接下来的话。

“你去接近接近,打听打听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杜筱玖说:“绝对不是平津侯和永明帝断袖那么简单。”

没见从宫里出来晚的人家,都紧闭大门不往外出吗?

广聚轩里交流八卦的妇人,许是知道什么,却一定不太清楚。

若是清楚,也不敢在外面随意讨论。

齐喧见杜筱玖煞有其事,也跟着变了脸色,郑重的点头。

他沉重的从杜筱玖处走出来,像是被杜筱玖感染,也变的唉声叹气。

慕容王妃院子门口,也出现了守门的婆子,直接就将他挡在外面。

齐喧再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他踱步,来到定北王的书房。

整个王府的势力,都围着里面那个男人转动。

齐喧当真羡慕极了。

他怔怔望着书房所在的院子,有些出神。

院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齐喧被惊醒,下意识往旁边墙角躲闪。

可还是晚了,天枢已经看见了他。

“世子!”天枢喊了一声。

齐喧硬着头皮转过去,朝慕容钊作揖:“舅舅。”

慕容钊背着手,细细看了齐喧两眼,问:“躲在这里干什么,为什么不进去?”

齐喧喏喏。

慕容钊皱眉:“瞧你那点出息,你可是王府世子!”

齐喧垂着头,有些沮丧。

从小就这样,父王训完舅舅训,只有慕容王妃舍不得说他。

慕容钊恨铁不成钢,走到齐喧跟前,点了点他的脑门,无话可说。

慕容钊拂袖而去,天枢冲他一吐舌头,加快脚步跟了过去。

齐喧垂头丧气,无意识的跟着慕容钊和天枢的脚步,往外走。

到了外院,慕容钊停下脚步,疑惑的回头看一眼:“你跟着我干什么?”

齐喧指一指大门:“我出去耍。”

耍耍耍!

就知道耍!

慕容钊觉得自己简直多费口舌。

他阴沉着脸,朝天枢示意。

天枢忙去王府马廊,找人要车子。

齐喧好奇问了一句:“舅舅出门?”

慕容钊朝天翻了个白眼,拿出全身的慵懒之气,根本不搭理齐喧。

齐喧也知道慕容钊脾气,正经起来挺严肃,不愿意搭理人的时候像个浪子。

他也偷偷翻了个白眼,先慕容钊一步走出王府。

慕容钊要的马车很快就套好。

他一离开王府,齐喧就从拐角处钻出来。

因为他不懂事,定北王和慕容钊从不让他插手正事。

也因为他不懂事,两个人对他一点也不设防。

齐喧,其实知道慕容钊不少事。

但他懒的对慕容王妃讲,毕竟那是母亲的亲哥哥。

齐喧朝着马车的方向,若有所思,吩咐身后的双瑞:“你悄悄跟着,看舅舅去哪里。”

双瑞答应一声正要走,齐喧突然又拉住他:“算了,天枢武功太好,耳朵灵敏,你会被发现的。”

双瑞笑:“爷,小子保证天枢发现不了。”

天枢看着功夫吓人,心智却是小孩子,慕容钊从没让他做过危险的事情,只命其在身边做护卫。

而双瑞不一样。

他自小跟着齐喧挨揍,早练成一身不惊动侍卫的逃跑方法。

齐喧细细想了想,也对,便放心的让双瑞去跟踪。

他自己,却去承恩侯府李家周围溜达。

承恩侯府静悄悄的,连出来买菜的下人都没有。

齐喧溜达了半天,也没发现多少有用的东西。

看看天,齐喧叹气。

大白天,暑气未消,凭着承恩侯那个贪图享乐的尿性,这会儿估计正搂着冰肌玉骨的小妾睡觉呢。

齐喧摇着头叹着气,从承恩侯府的胡同口撤离。

到了自己屋,屁股还没把椅子焐热,元宵凉好的甜茶还没喝一口,双瑞回来了。

“爷!”双瑞跳进屋子,擦了一把汗。

元宵嗔怪道:“着急毛慌的,谁让你直接进屋的!再说爷刚回来,还没歇够呢,你又来勾搭他!”

她递给双瑞一杯凉茶。

双瑞接过去一饮而尽,笑着说了声:“谢谢元宵姐姐,是爷让我回来找他的。”

元宵翻了个白眼,将他领到齐喧跟前。

双瑞行礼后,附耳对齐喧说道:“舅老爷备了四样礼,去了淮南王府。”

齐喧怔住。

什么时候舅舅跟淮南王好了,上门还带着礼?

不对,他心里一动。

舅舅一向跟在父王身后,他去淮南王府,一定是父王首肯。

定北王和淮南王……

齐喧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正文 465我是田螺哥哥 承恩侯李俦最近很烦。

先帝在时,他们家没沾上皇家的光。

后来外甥当了皇帝,封他一个承恩侯爵位,将一家子从山沟里请到京城。

原以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李家从此可以在京城横着走。

哪知道姑奶奶不争气,非但自己没混上一个太后的称号,连累的李家在京城也吃不开。

别家不同他们来往,就不来往吧,反正李俦也不喜欢那些贵人假模假样。

他有自己的忧愁。

刚开始以为自己是国舅,不能给皇帝丢脸,李俦一口气买了七个小妾。

七个小妾,给他生了十一个儿女。

这才半年,李俦就有些力不从心。

别的不说,只每天开销,就算再克扣仆人月薪,他也感觉自己过得紧巴巴。

皇帝赏的店铺,他们家没人会经营,全租了出去收租金;赏的田地,他们也看不懂账本,庄头说收多少租子,他们就拿多少租子。

因此整个承恩侯府,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富贵,甚至可以说过的有些拮据。

但总比在乡里时,好上很多。

承恩侯愁的,是怎么均衡妻妾之间的斗争。

他最盼的,就是每隔半个月,宫里静太妃赏家里点东西。

哪怕是些不实用的宫花首饰,那也省去了他不少花费。

那些妻妾为了争抢这份荣耀,每当宫里赏赐来的时候,争先恐后的讨好与他。

李俦很受用。

这个月,本来该赏赐的时间,却迟迟等不到宫里来人。

老妻还没说什么,七个妾室已经耐不住,开始给他甩脸子了。

李俦抄着袖子,每天在大门口溜达一圈。

安然大婚的时候,皇帝都没给他下帖子。

他提着礼都到了宫门口,又被侍卫给请了回来。

李俦心里的小鼓,敲个不停。

等过了三天,宫里的姑奶奶没动静,皇帝也不上朝,他坐不住了。

这一天,李俦早早换上朝服,再一次准备进宫。

他第四房小妾跟在屁股后面唠叨:“侯爷,见了太妃婉转点,别张口就问怎么没来赏赐。”

李俦一瞪眼:“用的着你教!”

小妾一噘嘴,委屈说道:“侯爷,妾身还不是为您好,就知道凶人家!”

这一房妾室本是唱戏出身,声音婉转如黄鹂鸟。

她一撒娇,李俦半个身子都酥麻,当即刮了下对方的小脸蛋:“知道了知道了,我走了。”

小妾忙拉住他袖子,娇羞的说:“侯爷,你答应人家,赏赐先让人家挑的。”

“必须你先挑!”李俦边答应,边朝外走。

可惜他这次进了皇宫的门,却进不去延寿宫的门。

老宫女坐在延寿宫门口的树荫下,瘪着嘴说:“太妃犯了大错,你赶紧走吧。”

李俦不相信:“我家姑奶奶怎么会犯错,她可是皇帝的亲娘!”

老宫女嘻嘻笑,看着李俦往里闯。

文皇后是气的很了,调了很多侍卫将延寿宫围住,就像当初永明帝围她的翠鸣宫一样。

李俦毫无疑问,被侍卫扔了出来。

他到底长点脑子,不敢大声嚷嚷,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走到老宫女跟前。

“谁关的我家姑奶奶?”他问道:“我家姑奶奶可是皇帝亲娘!”

他翻来覆去,就一句话。

静太妃是永明帝的亲娘,关谁也不能关她。

老宫女砸吧了下牙齿掉光的嘴巴,呵呵一笑:“静太妃惹怒了万岁爷。”

李俦还是不相信:“怎么可能,母子哪有隔夜的仇,我家姑奶奶到底怎么了?”

老宫女抬起手,对着李俦做了一个数银票的手势。

李俦气的直骂:“老东西,你都要入土了,还要什么财物!”

老宫女笑而不语,站起身提起板凳,慢悠悠往延寿宫里走。

李俦着急,慌忙拦住去路。

他知道在宫里打听消息不容易,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

戏文里也唱过,宫里犯错的妃子,会给家族带来灭顶之灾。

他嘴上不信静太妃会被关,但是门口的侍卫不是假的。

李俦心里没底。

他一跺脚一咬牙,从袖子里掏出些碎银。

老宫女看也不看。

李俦犹豫一下,又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老宫女估计他也掏不出多少,赶紧抢了过去往怀里一塞。

李俦心头肉一颤,五十两呀,在老家能吃三年!

他忍着肉疼问:“赶紧说!”

老宫女左右看看,冲他招了招手,附耳说了两句话。

李俦这下子也不心疼那五十两银票了,整个脸褪了血色,跌跌撞撞爬着跑出了皇宫。

文皇后得知李俦进来,却没进去延寿宫,只冷笑一声,倒也没有多问。

谁也没想到,守宫门的老宫女,会为区区五十两,将永明帝的隐疾卖出宫门。

李俦坐在自己马车上,整个人瘫成一滩泥,额头冷汗不停的往下流。

他是男人,比静太妃见的多,想的多。

比如他们老家,要是族长被爆出没有蛋蛋,族里长老肯定不同意对方继续干族长一职。

静太妃在宫里膨胀,不知道宫外情况。

李俦却知道,京城好多人家,对永明帝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态。

换个皇帝,他们依旧是达官贵人。

可是换个皇帝,李家要遭殃了!

李俦面无人色,在马车就要进家门时,想起一屋子等着赏赐的妻妾,不禁头大。

他吩咐:“去西街,去西街!”

找家酒肆,先将自己灌晕再说。

或许明天一睁眼,今天的事情就是个梦呢?

李俦找了一家最好的酒肆,要了个雅间,将自己关了进去。

一杯又一杯,美酒如苦酒。

李俦连喝了两坛,脑袋昏昏涨涨,意识开始涣散。

雅间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李俦瞪着朦胧的醉眼,看进来的那个脸生的少年。

少年笑嘻嘻,手里拿着一个匣子,对着李俦打开。

李俦顿时瞪圆了眼睛,意识又渐渐回来。

“我在门口看见这一盒子南珠,是你掉的吗?”少年问道。

李俦直勾勾盯着满满的珠子,咽了口吐沫。

他知道这一匣子值多少钱。

静太妃赏赐过,只可惜只赏了两颗,都不够家里人分。

现在他眼前,满满一匣子。

少年说什么?

在雅间门口捡的,问是不是他的。

李俦来不及多想,张嘴就答:“是我掉的,谢谢。”

少年将南珠往他手里一塞,指着桌上的美酒:“那你可得好好谢我,我是田螺哥哥,你呢?”

“承恩侯。”李俦傻愣愣抱着匣子,无意识的回答道。

正文 466确定 双瑞来到杜筱玖位于西街的点心铺子。

阿毛见是他,热情的捧茶端水。

双瑞拦住他,将其拉到店后面,悄声问道:“早上,见什么人进对面茶楼了没有?”

阿毛不但算账精明,而且眼观八方耳听六路。

对面茶馆,自从他知道是王府舅老爷的产业后,更加的上心。

阿毛闻言,忙说道:“今天只来过一辆华丽的马车,下来一个肥硕的老爷;小子瞧着,像淮南王府家的世子。”

“其他人呢?”双瑞没听出什么不同,又问。

齐喧让他打听的,是定北王和慕容钊的行踪。

阿毛摇头:“淮南王世子进来后,茶室就关门了。”

最近两天,也不知怎么了,整条西街的店铺,生意都萧条。

那些贵人家的人,突然间都不上门了。

双瑞点点头,从后门出去,将阿毛的话对齐喧说了一遍。

“淮南王世子?”齐喧眯起眼睛。

最近舅舅和淮南王家,联系密切呀。

齐喧转了转眼珠,去点心铺子直接拎了一盒点心,抬脚就往茶室走。

他这次出门是偷偷的,根本不带侍卫。

双瑞联想到之前不带侍卫,齐喧总是挨揍。

他不放心,让阿毛喊了店里两个强壮的伙计,紧跟在齐喧身后。

齐喧直接敲门:“送点心的!”

“店里没订,滚……”一个漂亮的侍女不耐烦的打开门,话没说完就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齐喧将其一把推进店里,双瑞等人也挤进去,顺便关了店门。

茶室柜台里的侍女,刚要去摸案底的小铃铛,就被齐喧用食盒劈头砸在脑袋上,直接晕倒过去。

双瑞嘴角一抽:世子太不惜香怜玉,怪不得现在还找到合适的成亲对象。

齐喧砸完,不管身后,蹭蹭上了二楼。

双瑞指挥着带来的伙计,将一楼的两个侍女悄悄绑了,并没有惊动其他人。

他常跟齐喧过来,熟知这里一切情况。

甚至楼上铃铛响起,双瑞接了传下来的木牌,挂了相应的茶包上去,丝毫没引起楼上的怀疑。

这间茶楼,本就算密室。

二楼外面,悄无声息,没有一人。

齐喧左拐右拐,熟门熟路走进一间雅间,将屋里一个琉璃屏风挪开,露出洁白的墙面。

他捞起桌子上的一管竹筒,将其扣在墙上,耳朵贴了上去。

这茶室,慕容家建造的时候就心思不纯,主要用来监视各方消息的。

广聚轩是女人的集聚地,那么这里就是达官贵人的休息室。

齐喧闲着没事,没少在这里听八卦。

隔壁雅间,据说是茶室最隐秘的房子,坚固如牢笼。

既然定北王和舅舅不在家,淮南王世子也来了,理应在最严密的房间。

慕容钊将茶室紧闭,不再迎客,更加没有想到隔壁监听室,此刻齐喧蹲在那里偷听。

他静静给在座的两位泡茶,自觉的以茶室主人为客人服务。

淮南王世子一笑,两只眼睛埋在脸上肥肉里。

他问定北王:“王爷不声不响进京,不怕圣上知道,将你软禁在京城?”

淮南王让他出来见定北王,可把他吓的不轻。

可爹说了,这次两家是合作关系。

想一想永明帝那档子事,淮南王世子难得脑子转了转,对着定北王笑的跟小狐狸似的。

定北王装看不见,笑着同对方客套。

淮南王世子脑壳子疼,他摆摆手:“王爷有话直说,别绕,本世子笨,听不懂。”

定北王噎住。

笨人坦诚些,就会得到属于笨人的好处。

比如此时,淮南王世子就不容易被定北王牵着鼻子走。

他脑子里只有一件事:“我父王说了,只要咱们两家能联姻,到时候一定跟你里应外合;

所以你就给个痛快,告诉我到底联姻不联姻!”

淮南王府和定北王府,根子上就不是一个战线。

若想统一,联姻是最便捷最快速的方法。

齐喧闻言,心中一惊,拿竹筒的手抖了一下。

联姻?

淮南王世子家闺女一大堆,是有几个适龄的姑娘,该嫁人了。

齐喧仔细想了一遍,脑子里并没有淮南王府里几位郡主的印象。

她们似乎跟定北王家并不来往。

只是听说,因为皇室子嗣不丰,几位郡主被教养的脾气不是很好,同安然和文锦茵时有冲突,文皇后却从来都是呵斥自己孩子。

不过皇家郡主的长相,应该不赖。

齐喧安慰着自己,心里却像被堵了一根刺,怎么都不舒服。

脾气不好,难道跟贺丹云一样,见面就揍他?

齐喧深吸一口气,将竹筒重新帖子墙上。

雅间里慕容钊倒茶的手,却是一顿,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

他起身,朝着定北王打了个眼色,悄悄退出屋子。

而淮南王世子根本没看见,只瞧着慕容钊的背影,咽了下口水,问定北王:“嫁妆,你们家应该不会少吧?”

他知道自己不该问。

可是谁让定北王有求与他呢。

齐喧手又一抖。

我去,难道让他倒插门?

想想定北王的脾气,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皇位不常有,儿子却可以再跟别人生。

齐喧咬碎后牙槽,继续监听。

结果那头,定北王并没有直接回答淮南王世子的话,只问:“世孙真的只有三岁儿童的心智?”

一只手搭在齐喧后背,没让他继续听下去。

齐喧一身冷汗,回头瞧,却发现慕容钊不知道何时进来的。

“舅……舅。”齐喧舌头打结,深有做坏事被逮着的心虚。

慕容钊捂住他的嘴,直接拎小鸡一样,将齐喧拎到远一点的地方。

他说道:“竖子胆子倒挺大,敢跑我这里监听我!”

齐喧挣扎着爬起来,面有怒色:“不走这一趟,不知道舅舅同父王一样,都是自私自利的人。”

淮南王的世孙,京城的人全知道那是个傻子。

跟傻子联姻,那肯定是杜筱玖嫁过去。

齐喧悲愤异常,比自己要娶淮南王家一个郡主更恼怒。

杜筱玖得罪谁了,是个人都想拿她开刀!

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姐姐!

慕容钊没想到齐喧反应这么大,皱眉问道:“你激动什么,不过是半路找到的,同你有没什么太深的感情。”

家里精心养大的女孩,本就该时刻准备为家里的利益牺牲自己。

何况杜筱玖那种半路认回来的,利用起来根本不觉着心疼。

而且,慕容钊心想,那女孩一看就不好掌控,不如扔出去祸害别人家。

正文 468天无绝人之路 慕容钊想的简单。

淮南王觉着,嫁个郡主过来,并不能够安心。

男人三妻四妾,何况是将要入主东宫的人。

他无法保证齐喧以后能做皇帝。

毕竟定北王还是壮年,不可能留着一个成年的太子在身边。

所以不如娶定北王府一个郡主。

反正自己的傻孙子,不好找媳妇。

定北王家里也有个现成的,名声不是太好的便宜郡主。

这样,两家既能联姻,以后定北王哪个儿子当皇帝,也不会连累到淮南王府。

淮南王那只老狐狸算盘打的啪啪响,慕容钊却想笑。

淮南王还不知道杜筱玖的脾气。

现在看着齐喧恼怒的模样,慕容钊不以为然。

他半是警告半是安慰:“不拿你联姻,你就别多事,慕容家会保住你的地位!”

齐喧却对这个舅舅,彻底寒心。

他自小就不喜这个舅舅,此刻更是厌恶。

说到底,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

慕容钊为慕容家的长久发展,他齐喧为了姐弟之情,谁也没有错。

齐喧冲着慕容钊一抱拳:“舅舅说的是,外甥告辞!”

慕容钊不觉着以齐喧的能力,能做出什么撼动定北王的事情。

他默默看着齐喧失魂落魄的背影,突然叫住他:“此事你不要对外人提。”

齐喧回头,苦苦一笑,像极了被抛弃的孩子。

他问:“以后我父王登位,慕容家大可以再送一个女孩进宫;到时候,舅舅是不是就不再管我和母亲了?”

这种事,历史上还少吗?

慕容家,可不是父慈母爱的人家。

慕容钊面色一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齐喧。

齐喧等了一会儿,面无土灰,行尸走肉般推开屋门。

“喧哥儿!”慕容钊突然叫住他:“找个好大夫,为你娘看一看。”

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齐喧依旧是失魂落魄的模样,跌跌撞撞下了楼,领着双瑞等人出了茶楼。

一出来,齐喧脸色就变的冰冷。

他目光复杂的回望一眼茶楼,疾步朝外走。

然而慕容钊很快就反悔了。

刚才的他,犯了妇人之仁。

这是慕容家的大忌讳!

全天下都以为慕容家可以撑起一个皇帝。

可是商人毕竟是商人。

定北王初时需要慕容家的财力,可是随着他势力的壮大,慕容现在反而要靠着定北王汲取财富。

百年慕容,不能毁在他的手上!

慕容钊匆匆回到茶室,朝着定北王耳语。

定北王眼神一变,迅速打碎了一个茶盏,屋顶顿时响起一阵脚步。

淮南王世子都快吓尿了。

他等了半天,却没见有侍卫闯进来。

淮南王世子哆哆嗦嗦:“定北王,你……你要干什么!”

“世子别担心,刚才有宵小将们的话偷听出去,以防意外,本王令暗卫去追了。”定北王忙解释。

淮南王世子呼出一口气,擦了把冷汗。

不是针对他的呀。

刚才定北王摔杯子,淮南王世子差点以为这是一场鸿门宴。

他连连点头:“这是掉脑袋的事情,一定不能被人听到。”

永明帝的事情还没完全爆发,他们现在密谋的事情,就是造反!

造反,诛九族!

淮南王世子胆子小,当即不想再呆着。

他急急问道:“亲事,这就说定了?”

定北王掏出一块玉佩:“说定了,这是定亲信物;未免夜长梦多,世子回家说一声就来提亲吧。”

淮南王世子握住玉佩,心才有了底,脸上重新有了笑容。

他的傻儿子,可不用担心娶不上媳妇,淮南王府又有后了。

伙计们回自己店里,阿毛想了想,这事得给杜筱玖说一声。

他拿上账本,雇了辆驴车,就往定北王府方向走。

驴车慢慢悠悠,刚从后门使出胡同口,阿毛就看见齐喧和双瑞,拼命朝他跑过来。

赶驴车的车夫,老实巴交。

他一看见这种情况,忙将驴车停在路边,抱着头蹲下去。

然而齐喧和双瑞,从驴车旁跑了过去,并没有多看阿毛一眼。

阿毛反应快,学着车夫的模样,抱着头面对墙根蹲下去。

几个侍卫模样的人从他们身边跑过,其中一个跑出一段距离又转回来。

“哎,你们两个干嘛的!”他问。

车夫吓的浑身颤抖。

阿毛扬起账本:“我给主家报账。”

“主家是谁?”

“长兴伯!”阿毛心头一动,没敢说实话。

问话的人一愣。

他的同伙耳朵尖,听见了回头喊:“别多事,去追少主!”

他们是来抓齐喧回去,警告他别乱说话的。

郡主跟长兴伯关系摆着,还是不要惊动长兴伯,以免节外生枝。

问话的人也想到这一层,放过了阿毛和车夫。

阿毛心惊胆战,那些人喊齐喧少主。

他不敢多留,赶紧催着车夫走人。

必须告诉杜筱玖。

齐喧没想到,慕容钊出尔反尔。

明明放自己出来,却又派侍卫来追。

看侍卫打扮,全是父王身边的人。

舅舅果然成了父王身边一条听话的狗。

齐喧没功夫为母亲和自己悲哀,领着双瑞跑的贼快。

不能被抓住。

抓住一定会被关小黑屋,直到杜筱玖嫁到淮南王府为止。

他刚才看见阿毛带着账本,知道这小子聪明,因此他装不认识跑过去。

希望阿毛能将今天的情况,给杜筱玖说一说。

即便不知道具体情况,凭杜筱玖的脾气,一定也会有所行动的。

齐喧不知道要往哪里跑。

他想去长兴伯府求助。

可到半路,又拐了个弯。

不行,不能找长兴伯。

梁景湛现在有伤,跟定北王相比没什么实力。

身后的侍卫紧追不舍,也多亏他以前常被侍卫追,别的本事没有,跟双瑞两个就是会逃跑。

身后那些精炼的暗卫,竟然一时半会追不上他。

可是力气总有用完的时候。

齐喧也不例外。

眼前又是一个小胡同。

齐喧想也没想就冲进去,却发现是条死胡同。

他绝望了,靠在一户的门上直喘气。

他是能跑,能将侍卫甩开一段距离。

那又如何,最后都是被逮的命。

齐喧不知道这一次被抓,再出来还能不能见到杜筱玖和慕容王妃。

他抬头望天,从没有觉着天空如此美丽过。

侍卫的脚步,已经越来越近。

齐喧对面的一户人家,大门吱呀打开,里面的人冲齐喧喊:“快进来!”

正文 467没有买卖,没有伤害 (这是存稿,昨天也是存稿,标题粗心弄错,今天才是真正的467章,内容重新刷一下,就连贯了。)

双瑞来到杜筱玖位于西街的点心铺子。

阿毛见是他,热情的捧茶端水。

双瑞拦住他,将其拉到店后面,悄声问道:“早上,见什么人进对面茶楼了没有?”

阿毛不但算账精明,而且眼观八方耳听六路。

对面茶馆,自从他知道是王府舅老爷的产业后,更加的上心。

阿毛闻言,忙说道:“今天只来过一辆华丽的马车,下来一个肥硕的老爷;小子瞧着,像淮南王府家的世子。”

“其他人呢?”双瑞没听出什么不同,又问。

齐喧让他打听的,是定北王和慕容钊的行踪。

阿毛摇头:“淮南王世子进来后,茶室就关门了。”

最近两天,也不知怎么了,整条西街的店铺,生意都萧条。

那些贵人家的人,突然间都不上门了。

双瑞点点头,从后门出去,将阿毛的话对齐喧说了一遍。

“淮南王世子?”齐喧眯起眼睛。

最近舅舅和淮南王家,联系密切呀。

齐喧转了转眼珠,去点心铺子直接拎了一盒点心,抬脚就往茶室走。

他这次出门是偷偷的,根本不带侍卫。

双瑞联想到之前不带侍卫,齐喧总是挨揍。

他不放心,让阿毛喊了店里两个强壮的伙计,紧跟在齐喧身后。

齐喧直接敲门:“送点心的!”

“店里没订,滚……”一个漂亮的侍女不耐烦的打开门,话没说完就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齐喧将其一把推进店里,双瑞等人也挤进去,顺便关了店门。

茶室柜台里的侍女,刚要去摸案底的小铃铛,就被齐喧用食盒劈头砸在脑袋上,直接晕倒过去。

双瑞嘴角一抽:世子太不惜香怜玉,怪不得现在还找到合适的成亲对象。

齐喧砸完,不管身后,蹭蹭上了二楼。

双瑞指挥着带来的伙计,将一楼的两个侍女悄悄绑了,并没有惊动其他人。

他常跟齐喧过来,熟知这里一切情况。

甚至在楼上铃铛想起,双瑞接了传下来的木牌,挂了相应的茶包上去,丝毫没引起楼上的怀疑。

这间茶楼,本就算密室。

二楼外面,悄无声息,没有一人。

齐喧左拐右拐,熟门熟路走进一间雅间,将屋里一个琉璃屏风挪开,露出一个洁白的墙面。

他捞起桌子上的一管竹筒,将其扣在墙上,耳朵贴了上去。

可是这茶室,慕容家建造的时候就心思不存,主要用来监视各方消息的。

广聚轩是女人的集聚地,那么这里就是达官贵人的休息室。

齐喧闲着没事,没少在这里听八卦。

隔壁雅间,据说是茶室最隐秘的房子,坚固如牢笼。

既然定北王和舅舅不在家,淮南王世子也来了,理应在最严密的房间。

慕容钊将茶室紧闭,不再迎客,更加没有想到隔壁监听室,此刻齐喧蹲在那里偷听。

他静静给在座的两位泡茶,自觉的以茶室主人为客人服务。

淮南王世子一笑,两只眼睛埋在脸上肥肉里。

他问定北王:“王爷不声不响进京,不怕圣上知道,将你软禁在京城?”

淮南王让他出来见定北王,可把他吓的不轻。

可爹说了,这次两家是合作关系。

想一想永明帝那档子事,淮南王世子难得脑子转了转,对着定北王笑的跟小狐狸似的。

定北王装看不见,笑着同对方客套。

淮南王世子脑壳子疼,他摆摆手:“王爷有话直说,别绕,本世子笨,听不懂。”

定北王噎住。

笨人坦诚些,就会得到属于笨人的好处。

比如此时,淮南王世子就不容易被定北王牵着鼻子走。

他脑子里只有一件事:“我父王说了,只要咱们两家能联姻,到时候一定跟你里应外合;

所以你就给个痛快,告诉我到底联姻不联姻!”

淮南王府和定北王府,根子上就不是一个战线。

若想统一,联姻是最便捷最快速的方法。

齐喧闻言,心中一惊,哪竹筒的手抖了一下。

联姻?

淮南王世子家闺女一大堆,是有几个适龄的姑娘,该嫁人了。

齐喧仔细想了一遍,脑子里并没有淮南王府里几位郡主的印象。

她们似乎跟定北王家并不来往。

只是听说,因为皇室子嗣不丰,几位郡主被教养的脾气不是很好,同安然和文锦茵时有冲突,文皇后却从来都是呵斥自己孩子。

不过皇家郡主的长相,应该不赖。

齐喧安慰着自己,心里却像被堵了一根刺,怎么都不舒服。

脾气不好,难道跟贺丹云一样,见面就揍他?

齐喧深吸一口气,将竹筒重新帖子墙上。

雅间里慕容钊的倒茶的手,却是一顿,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

他起身,朝着定北王打了个眼色,悄悄退出屋子。

而淮南王世子根本没看见,只瞧着慕容钊的背影,咽了下口水,问定北王:“嫁妆,你们家应该不会少吧?”

他知道自己不该问。

可是谁让定北王有求与他呢。

齐喧手又一抖。

我去,难道让他倒插门?

想想定北王的脾气,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皇位不常有,儿子却可以再跟别人说生。

齐喧咬碎后牙槽,继续监听。

结果那头,定北王并没有直接回答淮南王世子的话,只问:“世孙真的只有三岁儿童的心智?”

一只手搭在齐喧后背,没用让他继续听下去。

齐喧一身冷汗当即打湿衣裳,回头一瞧,却时慕容钊轻飘飘走了进来。

“舅……舅。”齐喧舌头打结,深有做坏事被逮着的心虚。

慕容钊捂住他的嘴,直接拎小鸡一样,将齐喧拎到远一点的地方。

他说道:“竖子胆子倒挺大,敢跑我这里监听我!”

齐喧挣扎着爬起来,面有怒色:“不走这一趟,不知道舅舅同父王一样,都是自私自利的人。”

淮南王的世孙,京城的人全知道那是个傻子。

定北王竟然想着联姻,将杜筱玖嫁到淮南王家。

齐喧悲愤异常,比自己要娶淮南王家一个郡主更恼怒。

杜筱玖得罪谁了,是个人都想拿她开刀!

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姐姐。

慕容钊没想到齐喧反应这么大,皱眉问道:“你激动什么,不过是半路找到的,同你有没什么太深的感情。”

家里精心养大的女孩,本就该为家里的利益牺牲自己。

何况杜筱玖那种半路认回来的,利用起来根本不觉着心疼。

而且,慕容钊心想,那女孩一看就不好掌控,不如扔出去祸害别人家。

正文 469要下雨了 天无绝人之路。

齐喧没想到千钧一发之时,贺丹云像仙女一样下凡,救他与危难之中。

他想也没想,拽着跑的直吐黄水的双瑞,闪进对面院子。

贺丹云并没有领他们进屋,而是直接进了院门后的柴禾垛。

柴禾垛后面,竟然是条密道。

齐喧惊讶,却没有多问。

三个人下了地道,贺丹云小心的将道口堵上。

齐喧清楚的听到外面的动静。

“我看着少主进了这条胡同。”

“搜,一家一家的搜!”

齐喧心提起来。

外面全是王府精挑细选的暗卫,搜索功夫一流。

他真怕这条密道会被发现。

而贺丹云,却根本不等外面的人闯进院子,弯腰直接往里走。

齐喧心一动,也跟着她往里走。

这条密道,竟然直通外面。

在王府暗卫还在一家一家搜索的时候,三个人已经站在了街对面的小小布料铺子里。

这里是西街后面的巷子,也算繁华,却不如西街热闹。

贺丹云还是没有说话,直接领着齐喧上了铺子二楼。

等坐稳了,齐喧惊魂未定,望着贺丹云那张今天格外好看的脸,不知道要说什么才能感谢。

贺丹云面无表情,推开窗户。

从这里,能清楚看对面胡同口,立着一个暗卫。

齐喧吓的身子往下一缩,尽量不让对面的人发现。

贺丹云轻轻笑了一声。

她指一指后面:“你舅舅家的茶室,跟我们家布料铺子紧挨着。”

齐喧喘口气,扶住同样惊呆的双瑞。

王府暗卫确实厉害。

齐喧等人没坐多大会儿,楼下就起了骚动。

“这是私铺,你们干什么?”楼下小二嚷嚷。

贺丹云让齐喧别说话,起身打开门出去。

楼下暗卫刚推开小二,准备上楼,突然发现楼上下来一个女孩子。

暗卫目光从女孩子袖口飘过,只装不认识标记,却一改刚才的霸道,作揖道:“姑娘,我等奉主人命令捉拿逃奴,顺着隔壁胡同暗道,一路到了店里。”

贺丹云轻轻笑道:“我管你谁家逃奴,平津侯府的铺子,你们也敢闯进来!”

暗卫听到“平津侯”三个字,犹豫了一下。

贺丹云又说:“滚出去!”

暗卫想硬闯,贺丹云直接将脚旁边一个凳子踢了下去。

“我是平津侯的妹妹,让你主子过来说话!”贺丹云放完话,转身重新进屋。

齐喧对着她一阵作揖。

他对贺丹云的崇拜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断。

妈妈呀,现在的小姑娘都比爷们还厉害吗?

贺丹云没搭理他,自顾自坐到窗前,靠着窗棂发呆。

窗户打开,外面的暗卫探头探脑,也没发现屋子里有什么情况。

几个暗卫撤了出来,交头接耳一番,留下一个盯着,其余的人回去禀报。

定北王得到消息,逮不到齐喧,他不放心。

夜长梦多,定北王想赶在宫里有动静之前,抢先一步,得到主动权。

与淮南王联姻,他心里有了成算。

齐喧突然冒出来捣乱,让定北王猝不及防。

所以不能小看任何一个人。

定北王生气,坐镇慕容家的茶楼,势必将附近挖地三尺,也要找到齐喧。

淮南王世子却不知道这些情况。

他一回到家里,立刻向淮南王禀报了与定北王商议的结果。

淮南王大喜,当即命人备下聘礼,让淮南王世子夫人亲自往定北王府走一趟。

按说,为表重视,他该请一个有诰命的夫人,作为媒人往定北王府去。

但两家本就是私下勾结,因此淮南王能隐秘,就隐秘,只等大事已成,再对外公开。

他想的美。

淮南王世子夫人是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妇人,眼看着积在心里的难题,就要得到解决,她自然高兴。

一路喜笑颜开了定北王府,淮南王世子夫人收了一身的傲慢,特别温柔的朝出来迎接的婆子说明来意,要求见一见定北王妃。

迎接的婆子,是王府外院管家媳妇。

她听到淮南王世子夫人来意,当即傻眼。

这可是大事。

定北王不在家,管家媳妇也不知道真假。

她先将人请了进去,然后命人去给上官王妃禀报此事。

正准备进行晚课的上官王妃,听到下人禀报,一时愣住。

倒是璃香,不停的问来人:“你说真的,淮南王家来给咱们郡主提亲?”

管家媳妇答道:“可不是嘛,老奴听到也有点傻眼。”

皇室不是跟定北王不对付吗?

她们这些在京里守宅子的奴才,能不出门就不出门,更无人打着定北王府的招牌,在外面耀武扬威。

因为他们知道,京里没人会给王府情面。

现在什么情况?

淮南王府,皇室里最有权势的人家,要求跟她们家结为儿女亲家?

这事怎么听怎么魔幻。

璃香问:“郡主的亲事,你该去问那边那位,干嘛给我家王妃找麻烦?”

管家媳妇堆着笑说:“璃香姑娘,这不是慕容王妃身体不好,没办法出去迎接吗?

老奴想着,对方是淮南王世子夫人,怎么着也该咱们家的女主人出去接见,对不对?”

“女主人”三个字,让璃香听了,心里特别妥帖。

她扭头看上官王妃。

许是长久礼佛,上官王妃眉目越发的温和淡然,与当年艳绝京城的少女,判若两人。

上官王妃垂目,修长苍白的手指,紧紧握着佛珠。

良久,她的声音才幽幽传到管家媳妇耳朵里:“这是郡主终身大事,本王妃岂敢擅自作主?”

管家媳妇为难:“王妃,那边不是没办法出去见客……”

虽然定北王没有明说慕容王妃被软禁,可只要不是瞎子,谁都能看得出来。

上官王妃一抿嘴,端起了手边的茶杯。

璃香紧跟着变了脸色:“老货,这本来就不是我家王妃该管的,你什么居心,给我们找这个麻烦!”

管家媳妇忙告罪,心里懊恼不已。

她也是取巧,看着慕容王妃要倒势,想往上官王妃跟前凑一凑。

哪知道上官王妃根本不理这个茬。

这么没本事,活该被慕容王妃压这么多年。

她红着脸退出去,立刻小跑着去找韩嬷嬷。

等管家媳妇一走,上官王妃放下茶杯,无事人一样,对璃香说道:

“我前个儿做好的护膝,你亲取了给西山姑母送去;

就说最近天不太好,要下雨了,她老寒腿需要保护好。”

正文 470真的不能再真 韩嬷嬷正盯着小丫鬟给慕容王妃熬药,听到管家媳妇的禀报,愣了愣。

她也没有想到,淮南王家能跟定北王府结亲。

想一想最近定北王的行踪,韩嬷嬷眯起眼睛。

她揣着手,气定神闲地对管家媳妇说:“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管家媳妇微微抬起头,偷偷看了韩嬷嬷一眼。

韩嬷嬷过去?

这事,不得先给慕容王妃说一声?

管家媳妇自认在定北王跟前,韩嬷嬷比她更得脸。

她没敢将心里疑问说出来,而是恭敬的退了出去。

韩嬷嬷对熬药的小丫鬟说;“熬好了立刻给王妃送过去,药渣扔后街路上,让行人多踩踩。”

“是。”小丫鬟乖乖答了一声。

韩嬷嬷回屋,将满是药气的衣裳换下,穿了一身出门会客的,施施然朝会客的花厅走。

小丫鬟伸着脖子,看着韩嬷嬷身影离开,立刻丢了手下的扇子。

“阿奈姐姐!”小丫鬟跑进正房,急急喊了一声。

“何事?”阿奈伺候慕容王妃吃了点粥,刚放下碗。

小丫鬟说:“刚才外院的管家媳妇,说淮南王世子夫人带着聘礼,来咱们家,求娶郡主!”

阿奈手中的勺子,啪嗒一声落进碗里。

“王爷答应了?”谁不知道,淮南王世孙,是个傻子!

小丫鬟说:“王爷不在家,韩嬷嬷出去接待了。”

“她?”阿奈心一揪,将碗往小丫鬟手里一塞:“好孩子,你做的很好!”

说完,阿奈冲进里间,扶起慕容王妃:“娘娘,您不能再躺着了,王爷要卖了郡主,换他的黄袍加身!”

慕容王妃早听见了外面的话,心里也急。

可哪怕阿奈搀扶她,慕容往妃也没有力气站起身。

她抓着阿奈的手:“阿奈,你……咳咳,去通知郡主!”

坚决不能让杜筱玖嫁给一个傻子!

她现在没本事,杜筱玖那孩子,一定不会坐以待毙。

外面有人把守,阿奈出不去,只好又重新招了那跟在韩嬷嬷身边的小丫鬟,出去给杜筱玖报信。

小丫鬟是韩嬷嬷亲自去外院挑的一个。

她本来是外院打扫院子的,一直在京里跟着家人守宅子,不是慕容王妃的人,也不是上官王妃的人。

韩嬷嬷认为她比较可信,重新掌握王府内宅后,便挑了小丫鬟在身边做帮手。

然而她哪里知道,小丫鬟早就被阿奈看中,已经私下给她说好,只是还没来得及调到王妃院子里去。

韩嬷嬷给慕容王妃熬的药,阿奈其实早就偷偷让小丫鬟出去,给外面的大夫瞧过。

药材无事,阿奈才放心的给慕容王妃喝。

这一次,小丫鬟再一次发挥了她的作用,利用自己的身份,顺利骗过杜筱玖院门外的婆子,进了院子。

杜筱玖皱眉,将小丫鬟的话重复了一遍:“你说,淮南王世孙是个傻子,他们家想我嫁过去;韩嬷嬷没告诉母亲,擅自出去迎接,很可能会应下这门亲事?”

小丫鬟点头:“正是,王妃身子太弱,走不了两步路;阿奈姐姐命奴婢来告诉你一声。”

杜筱玖点点头,又问一声:“韩嬷嬷现在外面接待?”

小丫鬟再次点头。

杜筱玖从座位上起身,将拳头握的咯吱咯吱响。

太好了!

终于找到理由,不用再忍了。

花厅里,淮南王世子夫人不相信的看着韩嬷嬷。

“你不过是王妃身边的婆子,能做这么大的主?”她隐隐有些恼怒:“我都亲自来了,慕容王妃好大的架子,竟然让一个奴才来接待我!”

公爹不是说,定北王求着他,想将女儿嫁给她儿子。

眼下什么情况?

她一个尊贵的淮南王世子夫人,文皇后见了她还要笑三分。

今天,竟然在定北王府受一个奴才的侮辱!

淮南王世子夫人可不知道定北王府里的变故,气的说不出话。

她身边的一个婆子,紧跟着站出来冷笑:“这亲事,可是定北王亲自给我家世子许下的,还送了定亲信物给咱们;

慕容王妃若是对这们亲事有意见,是他们夫妻没商量好,何苦下我们世子夫人的面!”

韩嬷嬷的脸,一会红一会白,赔着笑立在淮南王世子夫人跟前。

她没料到,自己出来迎接,会让对方产生这么大的误解。

韩嬷嬷笑着说:“世子夫人误会了,我家王妃对这门亲事没意见,她实在是病了,不好出来见您。”

怕淮南王世子不信,韩嬷嬷忙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瞧,王妃都把郡主的庚帖让老奴拿出来,会对亲事有意见?”

淮南王世子夫人同自己的婆子对视一眼,然后她微微颔首。

那婆子上去,从韩嬷嬷手里直接抢过庚帖,看一眼后又捧给淮南王世子夫人。

淮南王世子夫人扫了一眼,还是不相信;“这庚帖是真的?”

韩嬷嬷笑意更深:“当然是真的。”

“你们家那位郡主,我可听说了。”淮南王世子夫人说:“那是被萧家那位二夫人收养的,刚被你们家找回来,生辰八字,确定没错?”

韩嬷嬷一时半会没理解淮南王世子夫人的话。

淮南王世子夫人身边的婆子,解释说:“我家夫人意思,你们确定这个郡主,是真的吧?

我们淮南王府,是正儿八经的皇室,可不是什么冒牌货,都能进咱们家当媳妇的!

你们家这位郡主,找回来之前,名声可不是太好;八字若是再错,以后我们家发现,是要退货的!”

纵是韩嬷嬷不喜杜筱玖,听了这话,也不高兴。

慕容王妃亲自去认的,怎么会错?

就算认错了,慕容王妃办了宴会,当众承认杜筱玖身份,定北王也答应不久就将杜筱玖上家谱。

那时候,错也是真了。

何况,根本错不了!

对方这话,分明是因为自己一个奴才出来迎接,让对方感觉到轻视,故意说出来羞辱人的。

但是淮南王世子夫人敢亲自来求娶,说明真的如她所说,定北王同意了。

尤其对方还拿出了定亲玉佩。

韩嬷嬷不愿意,更不敢坏定北王大事。

她咬着牙,挤出笑:“夫人说笑,我们郡主货真价实!”

赶紧把亲事定下来,回头她才能在定北王跟前说上话。

可她话音刚落,另一个声音就响起来。

正文 471当我是病猫? “对呀,真的不能再真,就跟你们家世孙,傻的不能再傻一样!”

杜筱玖领着小玉和小艾,笑眯眯从外面走进来。

淮南王世子夫人不认识杜筱玖,见其年轻,梳着大姑娘的发饰,穿一身简易的长裙,也不华丽。

定北王府里,似乎还有一个养女。

她可不知道那个养女早被送走了,怒道:“定北王府当真欺人太甚,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出来见我!”

慕容王妃生病,上官王妃总是健康的吧?

先来一个婆子,再来一个养女,正主就是不出来。

淮南王世子夫人一甩袖子起身:“走!”

这门亲事是定北王求着,又不是她家上杆子巴结。

她听公爹的话,亲自跑这一趟,是为了礼贤下士,谁知道竟然得到这待遇。

韩嬷嬷在杜筱玖出来的那一刻,心里就不停的敲着小鼓。

她见淮南王世子夫人要走,慌了神:“夫人,夫人,这是我们府上……”

“夫人慢走,我们家两个王妃,都不答应这门亲事!”杜筱玖打断韩嬷嬷的话,侧身给淮南王世子夫人让路。

淮南王世子夫人这回真生气了,当真甩袖子走人。

韩嬷嬷急的脸都发绿了,想拦住淮南王世子夫人一行。

小艾迅速跨出一大步,正好挡住韩嬷嬷。

韩嬷嬷要推她,被小艾反手扭住胳膊。

这一切,走在前面的淮南王世子夫人根本没有看到。

杜筱玖目送她,还招招手:“慢走,不送。”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淮南王世子夫人身边的婆子,愤怒的一个劲儿在主子跟前唠叨。

淮南王世子夫人咬牙切齿:“怕不是公爹上了定北王的当,中了人家的缓兵之计;

咱们赶紧回去告诉公爹,一定要给定北王苦头吃!”

她的声音特别大,好像故意说给王府的人听。

除了韩嬷嬷,杜筱玖等人并不在意,反而火上浇油,又添了几句冷嘲热讽。

淮南王世子夫人走的更快,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

韩嬷嬷急的嚷道:“你这个乡下丫头,不知利害,要害定北王府吗?”

杜筱玖转头时,脸上颜色顿时变的冷清。

她说道:“你知道利害,知道的都陷害主母,背弃主子了!”

韩嬷嬷气:“你懂什么,王爷大业将成,你却背后给他使绊子;

王府倒了,你也得不到好,乡下的丫头,懂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韩嬷嬷不予理会杜筱玖,挣脱了小艾的挟持,小跑着去追淮南王世子夫人的脚步。

可是杜筱玖既然来了,又怎会让她跑出去报信。

杜筱玖一把拽住韩嬷嬷领子,直接将其倒在地。

韩嬷嬷“嗷”一声,凄厉的嗓音让院子里的下人心头打颤。

有两个不长眼色的婆子,偷偷朝院门溜,想出去给管家报信。

杜筱玖将手里的威震天,直接砸向了那个已经走到门口的婆子。

威震天的爪子紧紧勾住对方的衣襟,汪汪汪叫的呲牙咧嘴。

那婆子当即不敢再动,腿一软,跪在地上。

杜筱玖冷笑:“敢情本姑娘院子里老实呆几天,你们都不知道王府的主子是谁了!”

众人不敢再妄动。

韩嬷嬷没爬起来,被杜筱玖一脚踩在手上。

她疼的哭出来:“王爷饶不了你!”

杜筱玖却不同她多舌,让小艾堵住韩嬷嬷的嘴,直接拎着进了慕容王妃的院子。

慕容王妃已经被阿奈伺候着穿好了衣服,正坐在明间喘气。

见杜筱玖绑了韩嬷嬷,惊道:“孩子,淮南王世子夫人那边,你怎么打发的?”

杜筱玖却不答她这个问题,走到慕容王妃身边,同阿奈一起架住她。

“母亲,我带你离开这里!”杜筱玖说道:“我走了,他找不到人,会找你麻烦。”

他是谁,不言而喻。

慕容王妃说:“我不走,你弟弟还在。”

杜筱玖最讨厌磨叽,直接冲阿奈使眼色。

两个人二话不说,直接架着慕容王妃往外走。

慕容王妃傻眼,用尽力气说:“孩子,你这样太莽撞,就算出去,你又能去哪里?”

“不莽撞,难道留下来,等着他将我卖给傻子吗?”杜筱玖冷笑一声:“母亲,别傻了,你是他枕边人,还不了解他吗?”

慕容王妃不再出声。

她不是不了解,而是不敢多想。

而且,好多事,她还没有查清楚。

杜筱玖一挥手,几个人朝外面走。

小艾将韩嬷嬷扔到一边,前面开道。

遇见的下人,纷纷避让,不敢阻拦。

眼看着要出二门,看守她们的暗卫,再也忍不住,跳了出来,堵住去路。

“请王妃和郡主回房!”一个侍卫,冷冷说道。

杜筱玖冷笑:“你们又是谁,敢拦我和母亲的去路?”

两个侍卫不说话,面无表情立在路口,丝毫不相让。

小艾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把剑,拿在手里,立在几个人前面虎视眈眈盯着两个侍卫。

韩嬷嬷冲出来,对着两个侍卫喊:“拦住她们,拦住她们,王爷有令,不许王妃出院门!”

这一嗓子,让慕容王妃摇摇欲坠。

暗地里的东西,一下子被韩嬷嬷摆在明面上,别提多难堪。

杜筱玖一皱眉,迅速转身,朝韩嬷嬷冲过去,一只手将其摁在墙上。

“你再喊一嗓子,信不信我弄死你!”杜筱玖恶狠狠说道。

韩嬷嬷被她掐住脖子,憋的脸通红,直翻白眼。

“放了她。”慕容王妃突然出声:“我还有事问她。”

杜筱玖看了慕容王妃一眼,手下松了几分。

韩嬷嬷一有机会喘气,马上咳个不停,鼻涕眼泪都流出来。

她冲慕容王妃哭道:“娘娘,你可不能糊涂,老奴为的是您以后的富贵呀!”

慕容王妃皱眉,根本不想听:“堵上她的嘴!”

杜筱玖脱了韩嬷嬷的鞋,扯了她的袜子,直接堵了韩嬷嬷的嘴。

狗屁的以后富贵,用的着她一个奴才操心!

韩嬷嬷“呜呜”,气的眼睛都凸出来。

这边清净,那边慕容王妃对小艾说:“将剑给我!”

“……”小艾看了杜筱玖一眼,用眼神询问对方的意思。

杜筱玖被慕容王妃弄的有点懵。

若说留下韩嬷嬷,是还有事要拷问;要剑又是为何?

她犹豫了犹豫,冲小艾点头。

正文 472去哪儿? 慕容王妃拿到剑,直接架在自己脖子上。

周围的人,包括两个暗卫,都吓了一跳。

杜筱玖喊:“母亲,您要干什么?”

遇到一个隐形渣男,也不至于自裁,挥一挥手,甩了就是。

慕容王妃冲两个变了颜色的暗卫说道:“告诉定北王,若不让出去,我就死在这里!”

两个暗卫对看一眼,不知该如何好。

定北王的命令,是要守住慕容王妃。

可是慕容王妃拿性命威胁,让他们一筹莫展。

一个暗卫硬着头皮上前;“王妃,属下只听王爷命令;请王妃和郡主回房!”

慕容王妃一使劲,剑在脖子上划出一道痕迹,隐隐可见血珠渗出。

暗卫收回迈出去的脚步,有些怕慕容王妃真的不管不顾,自刎在当场。

看对方神情,确实像万念俱灰的模样。

韩嬷嬷捶地:“呜呜呜……”

威震天以为叫它呢,也跟着“呜呜呜”。

杜筱玖没有去抢慕容王妃的剑,反而借机带着众人,一起涌到两个暗卫身前:“让开,王妃出事谁能负责?”

两人暗卫,被小艾撞开,让出一条道来。

杜筱玖立刻拽着韩嬷嬷和威震天,领着慕容王妃、阿奈冲出二门。

小玉早备好车等在外面,见几个人出来,立刻让她们上车,亲自驾着马车往外冲。

管家带着人拦在外头,却见横冲直撞的马车,遇到他们也不停。

“关上角门!关上角门!”管家在后面着急的喊。

然而马车比他的声音快,在他话音落的时候,已经冲出王府。

这下子,再也无人能拦得住杜筱玖等人。

小玉松了一口气,马车速度也降下来。

她转头问杜筱玖:“姑娘,咱们去长兴伯府吗?”

“不去!”杜筱玖回答的特别迅速。

她们是硬闯出来的,才不给梁景湛找麻烦。

小玉问:“那去哪里?”

杜筱玖也有些为难,说道:“你先绕着城转!”

她也不知道去哪里,就知道不能再在王府傻傻待着。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嘛:树挪死,人挪活。

好不好,先干了再说!

慕容王妃刚才用力过猛,一上车就不停的咳。

杜筱玖皱眉,盯着慕容王妃虚弱到苍白中透着青色的脸,不知道再想什么。

小玉赶着马车,四处溜达。

杜筱玖扭头看向窗外,马车正行驶在一条繁华的大街。

她之前在京城没少转,知道这里已经是京城平民聚集地,现在她们所在的地方,就是同西大街齐名的东大街。

据说,平津侯府家的千金台,就在附近。

她放眼望去,大街上医馆的招牌,在不远处闪闪发光。

杜筱玖心里一动,敲了敲车壁:“小玉,随便找家医馆,给母亲瞧瞧。”

小玉答应一声,就朝最近的一家医馆驾驶。

阿奈帮慕容王妃顺着背,听到杜筱玖这般吩咐,苦笑:“郡主,王妃的病,这么多年没少请名医,也没见多管用;大街上的郎中,医术难道比名医强?”

杜筱玖朝韩嬷嬷瞟一眼:“说不准你们请的名医,不如坐馆的大夫见多识广呢?”

韩嬷嬷在杜筱玖吩咐小玉时,眼中慌乱一闪而过。

在阿奈说话后,又恢复正常。

她若是没鬼,杜筱玖根本不信。

只是拿出去的药渣,她本想着贾茹云未婚夫好歹是宫里太医,应该能看出什么来。

结果对方的回应,是没有问题。

现在有机会出来,死马当成活马医。

反正让大夫诊一下脉,与慕容王妃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

马车在医馆前停驻,杜筱玖先跳下马车,回身搀扶慕容王妃时,还冲后面跟来的王府侍卫招招手。

侍卫们竟然被她的举动,整的特别不好意思。

躲吧,人家已经看到了;不躲吧,对方又不跟着回去。

他们已经派人给定北王报信,现在还没等到回音。

无法,只能不远不近的跟着先。

医馆里,全是老百姓在排队,看上去生意不错。

小玉进去交涉一番,便领着杜筱玖等人,直接进了医馆后院一个亮堂的大屋子。

一个白胡子的大夫侯在那里,看上去仙风鹤骨,也不知道有没有真本事。

杜筱玖和阿奈扶着慕容王妃坐下,然后对大夫说:“我母亲得了风寒,却一直不好,请大夫过过眼。”

之前医馆的伙计通传时,只说来了大户人家。

现在白胡子老人一瞧,对方气度可不是普通的大户人家。

豪门里面腌臜事多,他最不喜欢接待这些人。

但是人家都找上门了,医者仁心,他也不能推出去。

白胡子大夫冷漠的哼一声,将手伸出去,示意慕容王妃把手腕露出了。

阿奈犹豫了一下:“这个……”

她想说,慕容王妃金枝玉叶,好歹手腕上盖上个丝帕。

白胡子老人一瞪眼,似乎猜到她要说什么,立刻要缩回手。

慕容王妃却深处手腕:“老人家,请吧。”

白胡子老人又哼一声,将两根手指搭在慕容王妃脉搏上,眯上了眼睛。

杜筱玖紧张的看着大夫,等对方睁开眼,立刻问:“大夫,如何?”

“脉搏沉微无力,这位夫人是不是常常畏寒怕冷,四肢不温,精神不振?”白胡子大夫问道。

慕容王妃点头:“正是,可我家里补药不断,却对身体丝毫没有作用,又是为何?”

白胡子大夫问:“夫人都吃的什么药?”

慕容王妃没看过药方,她回头看阿奈。

阿奈皱着眉,将药方背了一遍。

白胡子大夫当即变色:“荒唐!阳虚之人,怎么用阴虚之人的进补方子!”

众人怔住。

杜筱玖脑子里,一根弦锃断了。

她第一个反应过来:“若是用了,后果如何?”

白胡子大夫沉沉看了几个人两眼,说道:“损伤脾胃,气血亏损,表邪入里,正气耗伤!”

对方说的云里雾里,杜筱玖只听懂一个意思:那就是身体早晚要完!

她忍着怒气,问:“大夫,可还调的回来?”

“能!”白胡子大夫也不多问,提笔写了一个方子:“之前的药别再吃了,按我的方子调上两三个月,就能恢复。”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走出医馆时,慕容王妃还没说什么,阿奈气的流下泪:“这算什么事!”

方子拿出去给人看,都说没事。

原来毒不是下在方子里,是直接给错。

她千防万防,没提防对方竟然收买了所有的大夫,用这么一个烂到谁也想不到的招数。

杜筱玖心情沉重,一上去马车,对着韩嬷嬷就是两拳。

韩嬷嬷嘴被堵着,平白无故挨两拳,也是生气,瞪着两个眼珠子怒视杜筱玖。

慕容王妃叹口气,不愿意多看韩嬷嬷一眼。

阿奈指着韩嬷嬷:“嬷嬷,王妃可是您一手带大的。”

多少陪嫁婆子被重用,还不是看在娘家带来的份上?

娘家跟来的,才跟自己一条心。

到了韩嬷嬷这里,却反过来了。

小玉不想这些,她爬上马车,回头瞅了两眼远处的王府侍卫,又问:“姑娘,还在城里绕吗?”

正文 473西山 “去哪儿?”杜筱玖闭上眼睛。

总不能老在街上乱转吧?

等转的差不多,定北王就该过来,领她们回去了。

难道忙一天,就为了京城一日游?

“姑娘,在管家婆子找韩嬷嬷之前,她先去了上官王妃那里。”阿奈有些着急:“随后,璃香就出了府,也不知道往哪里去了。”

阿奈怕上官王妃这个时候,站在定北王的战线,趁机咬她们一口。

杜筱玖闻言,陷入沉思。

她对上官王妃了解不多,仅在进王府时拜会过一次,另外就是上官太后大寿,远远看过两眼。

上官王妃给她的印象,长的虽好,但是态度不冷不热、平平淡淡,好似对什么也提不去兴趣。

杜筱玖撮了撮大拇指,问阿奈:“上官王妃,对王爷真的情深义重吗?”

当初上官家的事情,她略有耳闻。

看上官太后,她们家族也不是出产蠢人的地方。

上官王妃在家族风雨飘摇的时刻,竟然还深陷与儿女情长,要死要活嫁给定北王。

怎么看,都不像上官家的家风。

杜筱玖觉着,这倒像上官家的一次投诚和自保。

可惜定北王需要的是对他有帮助的妻族,对于投怀送抱需要他保护的女人,没有多少兴趣。

这次上京,定北王哪怕软禁慕容王妃,背后下黑手,可对慕容家主却一如既往的好。

对上官王妃,他依旧是没有多看一眼。

上官王妃,真的傻到对这种男人,还痴心不改?

杜筱玖问阿奈的话里,表达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阿奈语塞,又看慕容王妃。

慕容王妃苦笑:“她也是个骄傲的人,被一个男人十年如一日的辜负,再深的感情也早没了。”

慕容王妃是不甘心,才对硬插一脚的上官王妃,始终抱着敌意,从没有主动交流过。

杜筱玖垂目,心中一动。

阿奈不提上官王妃,她还想不起上官太后。

杜筱玖抬头,对小玉说:“去西山!”

管她上官王妃站哪边,上官太后起码是站梁景湛那边的。

若是她想扶持定北王上位,早扶持了,还用等到文皇后成事?

正如杜筱玖所想,上官太后对定北王,一点好感都没有。

她摸着锦盒里,上官王妃献的护膝,若有所思的问璃香:“你家王妃说,天要下雨?”

璃香点头:“是。”

她一到,就捧上护膝,说了上官王妃交待的话。

初时上官太后没听明白,还好奇的问:“哀家看这天晴的挺好呀。”

但是等璃香说完淮南王世子夫人上门求娶杜筱玖的事,上官太后的脸色沉了下去。

“哀家知道了,”她说道:“你回去告诉她,自己也别出来淋雨。”

让他们闹腾去,定北王成事了,上官王妃好歹能保住一命,成为皇妃。

若失败,上官太后总会有法子,救她一命。

总归跟上官家的女人,没有任何关系。

上官太后命青柠取了盒点心,赏给璃香,让她带回去给上官王妃吃。

青柠送璃香回来,发现静嘉公主已经坐在榻上,陪着上官太后说话聊天。

她悄悄立在一旁,只对上官太后微微点了下头。

上官太后不动声色,关切的问静嘉公主的一日三餐:“最近能吃东西没有,还吐的厉害吗?”

因为孕期反应,静嘉公主最近都是吃了就吐,胃里烧的难受。

“萧郎也不知道从哪里学了一道酸汤,我就着酸汤,能吃下去点东西。”

静嘉公主见案几上还没来得及收走的锦盒,她伸手捞了过去,搭眼一看,惊讶的问:“这是谁不长脑子,大热的天送护膝!”

上官太后微微蹙眉,伸手将锦盒拉回自己的方向,交给青柠收了。

她并没有回答静嘉的问题,而是继续刚才的话题:“驸马能想着给你做汤水,也算还行。”

静嘉公主难得听上官太后夸萧文治一句,当即眉飞色舞:“萧郎本就是温婉如玉的君子。”

“……”

这话没法接,上官太后选择喝茶。

青柠笑着缓解尴尬:“驸马就是太心软,他们那边老太太,可还派人来找他?”

本来,杜筱玖状告吕氏陷害儿媳,萧乾延迟辎重耽误战机,这些事情永明帝都没来得及发落,只是收监了事。

随着萧乾的死,有些事情更是死无对证。

萧家只是被收回了宅子,打发到庄子上,一应财物却还是他们自己的。

后来梁景湛揭发萧文两家构陷梁家,文家被查抄,萧家也跑不了。

庄子上的萧家,被禁卫军上下清洗了一遍,真正成了家无余财的普通老百姓。

庄子上的仆人,走的走散的散,现在地里的农活,都是萧老大领着儿子干。

萧泽杨经此打击,远离了那些狐朋狗友,又被他爹狠揍一顿,老老实实的跟着种地。

只是苦了萧泽恒这个文弱书生。

前程断了,家产也没了,他是天天醉酒。

大伯母郑氏可不愿意养个闲人,没少讽刺。

吕氏心眼活。

她觉着,萧文治是驸马,并没有受牵连。

萧泽恒好歹是萧文治的儿子,当爹的怎么能不管儿子。

她蹿腾着萧泽恒去找萧文治要钱要粮。

上官太后去西山,只带静嘉公主和萧文治,明显就是要女儿一家跟萧家断了联系。

萧泽恒心知肚明,并不答应。

吕氏骂了两天,见真的劝不动萧泽恒,就亲自让大儿媳妇推着她,来西山,扬言要见小儿子。

上官太后的人,自然不会让其如愿,当时就骂了回去。

反正西山皇家宫苑,老百姓进不来,内侍宫女跟一个泼妇骂架,毫无心理负担。

事后上官太后知道,并没有责罚他们,这更让她们有了底气。

可这件事,不知道怎么就被萧文治知道了。

他知道今非昔比,偷偷跑出去塞给萧泽恒点银子,再多的也做不了什么。

静嘉公主知道,却不忍心逼他,对萧泽恒也有点补偿的心理。

她听青柠这么问,只一笑,避了过去。

上官太后见女儿这样的性子,还说别人不长脑子,很是叹了一口气。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宫人跑进来:“太后娘娘,定北王府家的郡主和慕容王妃,求见。”

上官太后还没说什么,静嘉公主就呵斥:“不许她们进来!”

杜筱玖就是个搅事精,走哪,哪儿有事!

正文 474空手套白狼 来通报的宫人,弯着腰,等上官太后的指示。

静嘉公主气呼呼的,不让杜筱玖进来。

上官太后没有立刻回应,反而握着茶盏,垂目深思。

璃香前脚走,杜筱玖和慕容王妃后脚就来。

果不其然,天要下雨。

只是定北王和慕容王妃本是一体,她来找自己,莫不是还想将上官家牵扯其中?

上官太后想起青柠送嫁归来,讲的静太妃的事情,眼里精光一闪。

“让她们进来。”上官太后做出决定,然后对不忿的静嘉公主说:“你怀着孕,避开吧。”

静嘉公主不愿意:“母后,咱们跟定北王府本就不对付,她们来怕是没按好心;

您不是带着我,来西山躲清静吗?外面的事儿,咱不管,哈。”

上官太后笑了:“有些事,不是你躲,它就绕开你的。”

静嘉公主虽然没有急智,但是毕竟在宫里长大。

上官太后没说什么,可是静嘉公主也能觉察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迹象。

她能关心上官太后,对上官太后来说,已经很欣慰,这个女儿没白养。

所以为了保证静嘉今后的安稳富贵,上官太后一个老太婆,不介意同外面的人,过过招。

静嘉公主不想动,要坐在这里听。

上官太后哪里会让她接触这些事情。

静嘉公主根本不知道永明帝的事情,也不晓得世道要变了。

上官太后半哄半命令,才将静嘉公主避开。

青柠吁出一口气:“娘娘,这么保护公主,是不是太过了?”

静嘉公主,早晚要独自一人面对外面的风浪。

上官太后默了默,说道:“有什么办法,她一心都在萧文治身上,现在还怀着个孩子。”

有什么事,总要等孩子出生再说。

青柠不再说什么,给宫人打眼色,让其将杜筱玖和慕容王妃领进来。

杜筱玖搀扶着慕容王妃,一路走一路停,慢慢走进上官太后坐在的大殿。

两人朝上官太后行礼。

上官太后惊讶的看着慕容王妃,忘了给两个人赐座。

杜筱玖是来求人的,再没有之前大寿时的狂妄,上头不发话,她就弯着腰。

还是青柠提醒,上官太后才回过神,忙让两个人坐下。

然后,她又看了慕容王妃两眼才收回目光,问道:“你病了?”

这才离她大寿几天?

慕容王妃虚弱的像变了一个人。

对两个人的来意,上官太后产生了怀疑。

莫不是,定北王府里,有内讧?!

果然,慕容王妃直接说道:“我是被人陷害的。”

她直爽的,让上官太后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问。

青柠忙给杜筱玖和慕容王妃上茶上水果,掩饰房间里的尴尬气氛。

杜筱玖一看,她母亲都这么直爽了,自己也不用藏着掖着。

求人,就要有个求人的模样。

她说道:“太后娘娘,小女直接说吧,我们是来投奔您的,请您收留两天。”

只有上官太后这里,定北王不敢乱闯。

瞧定北王造反这么多年还没成事,对不知足的顾家也是百般忍让,就知道他是个要面的人。

若是杜筱玖去长兴伯府,定北王兴许对梁景湛使手段。

但是对上官太后,定北王不会不要脸。

要针对,就针对宫里的永明帝,定北王为了顺利登基,也不会为难一个娘家早就不显的孀居女人。

而且上官太后手里,不会没有底牌的。

定北王保险起见,也会先朝最重要的永明帝下手。

所以杜筱玖,选中西山作为避难所。

上官太后一怔:“哀家还没老糊涂,记着慕容王妃对我那不长进的侄女,有些误会。”

慕容王妃在杜筱玖做出决定的时候,也想到了上官太后这里比较安全。

她见上官太后问话,轻轻笑了一声:“上官太后对静太妃,难道不误会?”

都是明媒正娶的女人,谁又能做到对丈夫之后的女人,心中一点芥蒂也没有的?

那些年,上官太后对付后妃的手段,可比她厉害的多。

上官太后目光一闪,也笑了:“可是哀家这里,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

哀家凭什么不保护自己侄女,反而要收留她的对家。”

来求助,不能什么好处也不给吧。

慕容王妃犹豫。

是人都有私心。

她的儿子齐喧,眼下还在外头,名义上还是定北王府世子。

她若是出卖定北王,与齐喧而言,也是灾难。

再说,上官太后若是手里有皇帝人选,又怎么会容忍文家扶持永明帝?

她手里,怕也只有些自保的势力。

再多,也就没了。

慕容王妃想的多,没有立刻回答上官太后。

杜筱玖目光,一会儿在上官太后身上,一会儿又转到慕容王菲是身上。

王公大臣家的女眷,就是思虑太重。

其实在路上,杜筱玖已经有了主意。

她慢慢开口:“其实,太后收留我们,百利而无一害。”

“哦?”上官太后挑眉:“你说一说,怎么百利而无一害?”

她还真想听听。

杜筱玖笑:“您已经帮了长兴伯,对吧?”

上官太后眯起眼睛:“我帮长兴伯,是因为他能帮我出气;你能干什么?”

“太后难道只是想出气?”杜筱玖朝着上官太后,微微探出身体:“难道太后不想,保住现在的尊荣?”

上官太后手一紧,掐断了一个好不容易留长的手指甲。

一个过气的前朝太后,当然不如当朝太后更有能力保护儿女。

杜筱玖这话,什么意思?

上官太后在心里迅速衡量,将现存的能登基的皇室人员想了一个遍,也没想出个合适的人来。

她重新放松了身体,只当杜筱玖有病乱投医,拿话来诳她:“别想着套哀家的想法,直接说你的主意。”

“我的主意,当然是想同太后做个交易。”杜筱玖说:“我给你想要的,我要走的路您来帮。”

上官太后直盯着杜筱玖,良久,才问:“若是没猜错,只有你达成目的,我才能得到想要的,对不对?”

若是不帮杜筱玖,她就得不到想要的;若是帮了对方,自己想要什么,也要先看杜筱玖那时候愿不愿意给。..

这空手套白狼的游戏,杜筱玖是怎么厚着脸皮,理所当然提出来的?

正文 475猜猜你的动机 上官太后对杜筱玖的主意,提出质疑。

杜筱玖不慌不忙,笑着说:“可是太后,也只有这条路可走,不是吗?”

这话有点耍流氓。

她不理会上官太后变冷的目光,继续说道:“你给长兴伯的那些死物,要等多久才能变现?

若是同我合作,您可能会很快就看到未来的光明;

万岁爷的事情,我都知道了,相信不久全京城都知道;

您身为太后,之前却被蒙在鼓里,百官会不会想您对皇室的影响力,不是太强呢?

那时候,留着你,也不过时刻提醒定北王的位置来的不正;

就算您侄女顺利封妃,与你又有什么好处?

定北王上蹿下跳这么多年,他的为人,相信您也略有耳闻吧?”

有利于他的,养着;不利于他的,悄悄处理掉。

杜筱玖已经打听到,远在云溪城的顾家人,已经被定北王悄悄圈禁。

定北王此人,冷酷起来,可真吓人。

她相信,上官太后一定也知道对方的为人。

果然她话音一落,上官太后的脸就不好看了。

“而我和母亲不一样!”杜筱玖拿出诚意:“我们也是被他所迫,不想他好;

太后娘娘或许不知道,定北王已经人在京城,还软禁了我和母亲;

我和母亲想尽办法逃出来,再回去就是一条死路;

所以,现在咱们是一条战线上的同伴,若是合作的好,未尝不会走出一条双赢的康庄大道。”

杜筱玖赶了半天路,又说了这会子话,有点口渴。

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润了润喉咙,又加上一句:“缩在壳子里等死,还是放手一搏,太后娘娘一定知道该如何做,对不对?”

上官太后确实意动。

她原来,只想着利用手里的势力,保护自己和静嘉的平安。

让杜筱玖这么一说,上官太后对未来,突然不自信起来。

永明帝出来那么一趟子不可言说的事情,确实有些突然。

连定北王都闻风而动,来京城部署,可见局势严峻。

等梁景湛发展成一方诸侯,再来保护她和静嘉,估计黄花菜都凉了。

上官太后瞧瞧杜筱玖,再瞧瞧病恹恹的慕容王妃,说道:“定北王,可是你父亲。”

杜筱玖“噗呲”笑出声:“我又不是他养大的。再给您说一件事吧,就在今天,他还要将我卖给淮南王世孙呢。”

璃香来的时候,已经给上官太后说了此事。

如今听杜筱玖亲自承认,上官太后心里还是有些震撼。

“那个傻子!”上官太后对定北王的不择手段,认识的更加深刻。

她偷偷叹口气。

当初侄女选了定北王,估计是个错。

好在上官王妃这些年,对定北王的心意冷却,知道派人来提醒她一声。

上官太后松了口:“你想哀家怎么帮你?”

杜筱玖咧嘴笑道:“三件事:第一、借您一个地方,我要审审家奴;第二,送我进宫见万岁;第三,告诉我皇室为什么这么多年,能容忍定北王府在云溪城蹦跶,真的是因为实力吗?”

皇室实力也不差,若是真想铲除定北王势力,加把劲,图谋上两代人也是能办到的。

然而皇室却没有这么做。

反而让定北王府发展的越来越强大。

杜筱玖总感觉,皇室对齐家这个异姓王,未免太过忍让。

上官太后揉揉脑袋:“你真是……”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杜筱玖。

对方的关注点,总是跟别人不一样,竟然能想到皇室和定北王府间的牵绊。

上官太后觉着,兴许能信一信杜筱玖呢。

杜筱玖搀扶着慕容王妃从殿里走出来,等在外面的小艾等人立刻围了上去。

小玉说:“刚才有宫人出来,给咱们安排住处呢,就在这个院子里。”

杜筱玖点点头,表示知道。

上官太后怕静嘉公主遇到杜筱玖等人,于是将她们安排在眼皮子底下。

杜筱玖对此,没有异议。

她吩咐小玉和阿奈:“你们去找医药局抓药,赶紧给母亲服下;

小艾,你跟我去审韩嬷嬷!”

先把韩嬷嬷解决掉吧,留着也浪费粮食。

慕容王妃抓紧杜筱玖的胳膊:“就在我这里审,我要听她亲口说,你是怎么被丢弃的!”

杜筱玖想了想,这本来就该慕容王妃审的,便点头同意。

众人安顿好,慕容王妃躺下,药熬上,韩嬷嬷也被带到了跟前。

杜筱玖挥散众人,抽出韩嬷嬷嘴里的臭袜子。

韩嬷嬷大口的换气,使劲的往嘴里灌新鲜空气。

杜筱玖蹲在她面前,使劲戳了戳对方:“好好回答问题,要不让你把臭袜子吃下去。”

“呸!”韩嬷嬷对着杜筱玖就是一口,然后对慕容王妃喊:“娘娘,现在回去给王爷道个谦,看在家主份上,王爷会原谅你的。”

慕容王妃捂着胸口,气道:“你还为他说话?”

杜筱玖站起身,朝着韩嬷嬷胸口踹一脚:“你是好好交待之后再死呢,还是嘴硬宁死不屈?”

“……”反正都是个死吗?

韩嬷嬷用头抵地:“娘娘,她就是个不知轻重的乡下丫头,你可不能跟着犯糊涂。”

杜筱玖拾起地上的臭袜子,重新塞进韩嬷嬷嘴里。

韩嬷嬷被绑着手,对杜筱玖的行为丝毫不能反抗。

杜筱玖掏了掏耳朵,拉把椅子坐在韩嬷嬷面前:“真以为撬不开你的嘴,本姑娘就一点办法也没有?”

韩嬷嬷怒视着她,喉咙里不停的发出呜呜的声音,可比威震天叫的难听多了。

杜筱玖翘起二郎腿,似乎回到了延城县那一段自由的时光。

她说:“让我来猜猜,好歹本姑娘是郡主,怎么可能走丢呢?是你故意扔的,对不对?”

韩嬷嬷依旧哼哼唧唧。

杜筱玖根本不理睬她,继续问:“按说,您是母亲陪嫁,应该一心向着她才对;

刚才你不停的喊,让她回去给王爷认错,你做一切都是为她好;

那么我就奇怪了,您的为她好,就是将她身上掉下的肉扔掉?

你的为她好,就是听定北王的话,让她身体日渐虚弱,不能主持中馈,渐渐远离王府权力中心,任定北王当傻子一样养着?”

这种好,还真是无法承受之重。

这些,也是慕容王妃心中所想。

杜筱玖每说一句,慕容王妃的心就抽一下,当真是难过的很。

她这半生,竟是被身边最信任的奴才和枕边人联手摆布。

杜筱玖接下来的话,不止慕容王妃震惊,韩嬷嬷也是气的直撞头。

正文 476韩嬷嬷之死 杜筱玖凑近韩嬷嬷,温温吞吞,不紧不慢的问:“让我再猜猜,是不是你与人偷情,被定北王抓住把柄?或者,您跟定北王有一腿?”

她猜的太桃色,韩嬷嬷只觉着不堪入耳。

偏偏自己被绑着,嘴里塞着臭袜子,连给自己辩解都不成。

韩嬷嬷急着去看慕容王妃,却发现对方脸色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目光里全是震惊。

韩嬷嬷挣扎着,要吐出嘴里的袜子。

就在这个时候,杜筱玖突然将袜子从她嘴里拔出来。

韩嬷嬷能说话了,心中一喜,想也没想就大声嚷道:“娘娘,您别听她胡说,奴才跟王爷什么也没有,明明是王爷怀疑她不是王府血脉!”

“……”慕容王妃太受刺激,晕了过去。

杜筱玖是慕容王妃亲生,却被怀疑不是王府血脉。

说明什么?

慕容王妃怎么也没想到,定北王竟然怀疑自己的清白。

杜筱玖一脚踢翻韩嬷嬷,将慕容王妃抱在怀里,使劲掐对方人中。

慕容王妃渐渐苏醒,捶着床梆哭泣:“他竟然这么看我?他这么多年,就是这么想我的吗?”

这牵扯到上一辈的恩怨,杜筱玖也不明白。

她想一想,劝慰:“就算我是您和别人生的,他先动邪念,就是他不对。”

慕容王妃反手一巴掌打在杜筱玖身上:“闭嘴,你是齐家纯纯正正的血脉,胡说八道什么!”

“是,是,”杜筱玖慌忙改口:“那更是他的不对,胡乱猜忌您的清白,不分青红皂白丢弃亲生女儿,这种人您有什么好伤心!”

慕容王妃说不出话,只顾着呜呜的哭。

杜筱玖心烦意乱,一撇眼看见韩嬷嬷还有气,当即问道:“那你是怎么扔的我?”

说出来,让慕容王妃转移一下恨意。

韩嬷嬷大意,上了杜筱玖的当,被其成功激怒,脱口而出让慕容王妃难过的话。

此刻,她正懊恼不已,对杜筱玖的狡猾,也是深深怨恨。

见杜筱玖还问,韩嬷嬷索性说道:“怎么扔的,当然是哄你出去,撇开下人;

一个只知道吃的憨货,给一串糖葫芦就能忘了身在何处,哪一点像王府的郡主!

王爷说了,只有扔了你,他才能继续信任王妃,与王妃伉俪情深,共掌繁华盛世!”

果不其然,随后定北王就跟慕容王妃生了儿子。

齐喧一落地,立刻被封为王府世子,慕容王妃地位得以巩固。

韩嬷嬷不认为自己有错。

哪怕杜筱玖是王爷的女儿,可是一个女孩子,又不能给慕容王妃带来地位,丢就丢了。

“愚蠢!”杜筱玖轻蔑的骂了一声,说道:“你怕是不知道,慕容家早就放弃了我母亲,以后定北王成事,母亲也不会有好下场。”

慕容钊来了,也不见对慕容王妃出手相救,可见慕容家要的是一个姓慕容的皇后,至于是哪一个女儿,无所谓。

韩嬷嬷却不相信:“怎么会,家主也说了,只是让娘娘躺着,不被你影响多管闲事;

以后,她是皇后,喧哥是太子,这天下,早晚是王妃的!”

杜筱玖都不忍看韩嬷嬷的蠢。

“你见过哪个皇帝能容得下成年的太子?”杜筱玖怒:“信男人的鬼话,不如信母猪会上树!”

这是梁秀秀对她说过的话,现在杜筱玖不假思索,说给韩嬷嬷听。

韩嬷嬷愣了愣,问:“那长兴伯的话,你信吗?”

“……”

用你家锋利的矛,能戳穿你家坚固的盾吗?

厉害了韩嬷嬷,竟然把杜筱玖给问住。

“你先操心你自己吧!”杜筱玖舌头打个结,生气的说:“你背主证据确凿,还是想一想怎么死的不痛苦吧。”

韩嬷嬷转向慕容王妃:“娘娘,您说句话。”

慕容王妃抬眼看她,苦笑着转开脑袋:“说什么,说你扔孩子扔的对,下药下的好?”

杜筱玖说慕容家放弃了自己,这对慕容王妃来说,比定北王的质疑清白,更加的不能接受。

亏她在找到杜筱玖之后,还给哥哥去信,说了自己的怀疑。

原来,哥哥已经放弃了自己。

想来,定北王一进京,自己就病倒,是因为对方不想自己查出当年真相。

慕容王妃闭上眼睛,两行清泪顺着脸颊直流进嘴里,满嘴的苦味。

华丽的袍子撕开,是无法直视的真相。

慕容王妃面容颓败,冲着杜筱玖摆摆手。

她不想看见韩嬷嬷。

韩嬷嬷这下子真的慌了,她匍匐着朝慕容王妃爬:“娘娘,娘娘,你不能这么对老奴;

老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稳固您在定北王府的地位呀,娘娘;

想那上官氏偏偏在您被贼人掳走后进门,若不是老奴当机立断听王爷的话,那上官氏可就取而代之了!”

真要那样,慕容王妃一辈子前程尽毁,韩嬷嬷也无好下场。

韩嬷嬷不认为自己错了。

她嚷嚷:“娘娘,老奴为了您和世子的地位,呕心沥血。您不能凭一个丫头的话,就将老奴杀死;

娘娘,是不是这个丫头怨恨咱们丢弃她,回来报复的?”

慕容王妃气的脸色铁青,捂着胸口喘不过气。

杜筱玖也是又气又笑。

韩嬷嬷的话,断断续续,当年的事情说的不清不楚。

慕容王妃被谁掳去,定北王对此到底什么态度?

杜筱玖对此,丝毫没有想知道的兴趣,她一点也不愿意再多问韩嬷嬷一句话。

多年的疑惑,以一种荒诞的姿态,摆在她的眼前。

真是看都不想看。

就这样吧,对定北王,再也不会有恻隐之心。

如此也好,更能放手一搏。

韩嬷嬷的结局,只能怪她太蠢太自私,自以为是的对主子好,也不管主子愿不愿意接受这份所谓的“好”。

韩嬷嬷的死因,并没有瞒着上官太后。

上官太后知道事情前因后果,也是惊的说不出话。

思来想去,定北王之所以怀疑慕容王妃清白,估计也是当初皇子之乱的时候。

定北王身为皇家隐患,文皇后定是不放心。

上官太后记着,慕容王妃曾经受文皇后邀请,来西山住过一段时间。

然而没过两天,文皇后独自返京,慕容王妃不知下落。

过了一年半载,传出慕容王妃生下一个女儿。

也是那时候,五皇子身负重伤,不久于人世,永明帝也请尽天下名医解毒。

这事乱的……

定北王怀疑的是哪个皇子,不得而知。

但文皇后参与其中,是跑不了的。

上官太后摇头,果然世间所有事,都有因果联系。

正文 477不堪 同时,定北王没有找到齐喧,却得到杜筱玖和慕容王妃拒绝淮南王世子夫人,并逃出王府的消息。

他顿时一个脑袋两个大,迅速回了王府。

管家迎在门口,战战兢兢将发生的所有事情,说了一遍。

跟着杜筱玖的侍卫也转回来,手里还提着璃香。

侍卫说道:“王爷,王妃和郡主去了西山,属下发现这个丫鬟也去了西山!”

璃香整个人哆嗦不停,怀里还紧紧抱着上官太后赏赐的点心盒子。

定北王今天特别不顺,看见璃香,更是不爽。

他夺过璃香怀中的盒子,打开一看,又是点心。

定北王直接扔了出去:“你去西山干什么?”

璃香强撞镇定:“奴婢,奴婢……”

她的牙齿直打架,说不出完整的话。

定北王对慕容王妃的人和颜悦色,对上官王妃的人,从来都是凶巴巴的。

定北王一摆手,也不再问璃香,直接朝着上官王妃的小院方向走。

璃香打了一个激灵,想起之前,定北王每次进上官王妃院子后,都会发生的可怕事情。

她用尽力气挣脱侍卫的手,跌跌撞撞跟在后面。

临近小院,璃香大着胆子喊了一声:“娘娘,娘娘,快跑!”

定北王的手下,将璃香推倒在地,守住院门。

璃香噗呲吐出一口血,绝望的看着定北王的身影消失在上官王妃的正房之中。

定北王推门进去,一眼瞧见上官王妃端坐正堂,嘴角含笑望着自个儿。

他反倒一愣。

“王爷难得进妾身的房子,如此怒气匆匆,又是为何?”上官王妃看上去,特别的冷静。

定北王回过神,冷笑一声:“本王问你,你派璃香去西山,做什么?”

上官王妃一挑眉毛,嘴角讥笑更深:“西山住着妾身的姑母,妾身派人去问候一声,有错吗?”

“……”没错是没错,可不应该在这个时候。

定北王眼睛里凶光一闪,令上官王妃的心忽的飞起。

她藏在袖子的里的手,下意识捏紧了早就备好的锋利匕首。

定北王眼睛直盯着上官王妃,警告说:“慕容氏去西山,不是你安排的?”

上官王妃愣住,忽而宛然一笑。

慕容氏竟然跑去姑母那里!

她控制不住,笑出声来。

定北王生气,上前一步掐住上官王妃的脖子:“说,是不是你在她耳边怂恿?”

“咳咳咳”上官王妃被掐的眼泪伴着咳嗽直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可是她的嘴角,依旧翘着,令定北王看着特别刺眼。

定北王甩手将她扔在脚边,抬脚踩住上官王妃的嘴:“不许笑!”

“嗯!”上官王妃闷哼一声,手中匕首刺向定北王的大腿。

定北王大吃一惊,立刻退后一步,一脚踢反了匕首。

上官王妃只是自保,本就没打算能成功。

她趁机爬起来,抓住了门柱,看着定北王直笑:“看着你们夫妻离心离德,妾身怎么能不笑呢?”

世人只以为她死皮赖脸嫁进定北王府,不得宠,一辈子守空房。

可是谁又知道,她还是定北王的沙袋。

在慕容王妃那里受了气,定北王必然避开众人耳目,半夜爬墙来她的院子,一顿拳打脚踢。

她如花似玉的女儿家,难道不想出去看看太阳,与人交际吗?

她出不去。

脸上的伤,身上的痛,心里的疤痕。

她没脸走出这间院子!

上官王妃笑着笑着就哭了:“你想要慕容家的钱,何苦又来招惹我?”

若不是定北王设计,她一个深闺的女儿,又如何能看见外男。

“你想要上官家的钱,上官家的势力。”上官王妃终于一吐心中所想:“你故意来勾引我,哪里知道先帝比你快一步,将上官家收了。”

定北王后悔,可是上官王妃那时候,还以为对方情深义重,一门心思要嫁给对方。

最后先帝一纸圣意,将上官王妃顺利送进定北王府。

上官太后恨,可也想着定北王若是要脸,好歹能保住上官家。

定北王确实要脸,保住了上官家。

可每年,他派出去刺探上官家势力的暗卫,也数不胜数。

幸亏上官家的钱,早不在他们自己手里。

定北王被上官王妃揭穿真面目,恼羞成怒。

他压低声音说道:“本王知道,你一心求死,可本王就要让你们看着,我是怎么登上那九五之尊的!”

若是身边没有女人分享尊荣,他岂不是锦衣夜行?

上官王妃目露悲光:“慕容氏不要你,就要来缠我吗?”

她撕开自己衣服,触目惊心的疤痕展露在定北王眼前:“您看,王爷在妾身身上的杰作,还有地方下手吗?”

新婚之夜,她就挨了定北王一顿鞭子。

初时定北王还只是普通鞭打,后来就是变着法子折磨。

“您在外要展示完美形象,回来就偷偷摸摸对着我折磨。”上官王妃怒道:“可怜慕容氏,还以为我对她是威胁,以为你是个好丈夫!”

这份威胁,她宁愿不要。

“她若是知道她的女儿,是你丢的,又会如何?”

慕容氏和杜筱玖冲出王府时,据说还带着韩嬷嬷。

上官王妃不认为,那是慕容王妃念旧。

她冷笑:“王爷,眼看着大事将成,您妻离子散、众叛亲离,这滋味可好?”

她知道定北王好面子,重名声。

上官王妃故意往定北王痛处踩。

定北王跳起来,又要朝她下手。

上官王妃这次有了准备,一下子逃开,捡起地上匕首,抵在自己脖子上:

“若是我现在死了,您是不是要为妻子守一年孝?

那宫里的安排,是不是要延缓?您的大业,是不是又要往后推?”

她是奉旨进府的王妃,不是什么贵妾侧妃,待遇与慕容王妃一样。

若是现在死了……定北王离成功只有一步,却不能迈过去,会不会特别难受?

上官王妃的笑容,从心底往外冒。

定北王果然收回脚步,阴鸷的盯着上官王妃:“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妾身不过是想安静的活着!”上官王妃说:“王爷,您做您的大事,我在后院乖乖活着,不好吗?”

“好!”定北王收住脾气,冷笑一声:“你最好给我乖乖后院呆着!”

慕容氏和杜筱玖跑去西山又如何?

一个是被家族的放弃的女人,一个脑子发热的没有背景的丫头,坏不了他的大事。

是他一时执念。

现在最该做的,就是抓紧朝皇位进军。

那皇位,本就是皇家欠他们定北王府的!

正文 478火上浇油 定北王太轻视杜筱玖。

她怎么可能乖乖在西山呆着,看定北王从容走向人生巅峰?

王妃出逃,定北王进京。

这两件事,终究没有瞒住京里人家。

因为上官太后在西山,也不是躲着不见人。

还是有些上年纪的老命妇,过来陪她说说话。

杜筱玖就坐在去见上官太后的必经之路上,逢人就笑眯眯打招呼。

人家客气的问一声:“你怎么来了?”

她就会拉着对方的手,细细将定北王府的事情,讲一遍。

从软禁,到卖女儿,杜筱玖添油加醋,讲的绘声绘色。

她一脸从容,故事里的人好像不是她似的

听故事的人,大部分呈现出懵逼的表情。

等见了上官太后,旁敲侧问一番,上官太后就配合着做出唉声叹气欲言又止的表情。

好了!

这下子,整个京城都传开了,说定北王无诏进京,企图勾结淮南王。

定北王气急,又不能坦然承认自己在京。

因为现在,平津侯的实力也不容小觑,定北王还没有做好万全之策。

定北王府的下人,都被撵出来辟谣。

说定北王根本不在京城,是杜筱玖记恨当年走失,王府没有尽责,害她在外白白做了多年商户女,被人瞧不起。

她现在,挟持了慕容王妃,对王府打击报复呢。

偏偏慕容王妃被韩嬷嬷气倒,正在调理身体。

去西山的几个命妇,只看见杜筱玖,没见着慕容王妃。

而淮南王世子夫人,被淮南王训斥一顿,不情不愿出来指天骂誓,说根本看不上那个半路来的郡主。

这两边掐架的时候,另外有一条小道消息,也在暗中传了出去。

至于源头是哪里,因为太混乱,谁也没注意,可是听到的人,个个面如土色,纷纷找自己的门路确认。

一时之间,京城高门大户,人心惶惶。

老实一点的,纷纷避走;有点实力的,保持中立;心中有想法的,开始站队。

老百姓不明就里,以为只是一场郡主配傻子的乱战,瞧的眼花缭乱津津有味。

杜筱玖搅乱了池水,并不急着为自己辩白。

反正想造反的不是她,急的头疼、乱了节奏的也不是她。

池水乱了,定北王放出了永明帝身有隐疾的消息,并没有高兴。

他的部署彻底被打乱,又不能跑到西山,将杜筱玖抓回来。

那岂不成说明,自己真的在京城?

定北王在书房,忍着脾气布置下一步动作。

下属又来向定北王回禀:“长兴伯带着聘礼,求见慕容王妃,求娶郡主!”

“……”这是火上浇油的吧!

定北王气的脑壳子疼:“撵出去,郡主不是去了西山,不认我这个爹吗?”

京里,谁不知道这件事?

慕容王妃和杜筱玖在西山,梁景湛跑定北王府,找谁求亲呢?

下属吞吞吐吐:“长兴伯他……一路敲锣打鼓,惊动不少老百姓。”

“土匪作风!”定北王咬牙切齿。

在山里长大,哪里还有一点梁家的君子风范。

可是定北王不能出去,出去不就露馅了吗?

“让上官王妃出去!”定北王说道。

下属刚要转身,定北王又叫住他:“带他来我书房!”

上官王妃他也不放心。

那天上官王妃同他彻底撕破脸,也没有把握能掌控住了。

一个两个,都不理解他。

定北王揉了揉眉头。

对慕容王妃,他是有真感情的。

喜欢的姑娘,恰巧是慕容家的掌上明珠,在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

只是感情一旦掺杂上利益,总会发展的面目全非。

定北王叹口气:这就是命!

梁景湛一身的伤,全结了疤,还未落。

估计天要下雨,浑身酥酥麻麻,痒的他想找个门框,倚在上门来回蹭两下。

但是身上的痒,远不如心中的气来的猛烈。

他大马金刀坐在定北王府的会客厅中,阴沉着的脸,比外面的乌云还黑。

听到外面的传闻,他还不敢相信。

派出青川一打听,还真有其事。

梁景湛第一次对着下属发脾气,砸了手边能抓到的所有物件。

“你怎么做耳目的!”梁景湛训斥:“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一点也没察觉到!”

青川涨红着脸,说不出理由来。

这事本来就怪他。

梁景湛早就吩咐,盯着宫里和杜筱玖。

是青川自以为是,觉着杜筱玖在王府里,安全根本不是问题。

所以他的关注点,全放在了宫里。

哪知道,宫里安安静静,偏偏定北王出幺蛾子。

青岩瞅着青川神情尴尬,这么大年纪的人,被梁景湛当众指着鼻子骂,挺难过的。

青岩偷偷扯一扯梁景湛袖子:“公子,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

梁景湛骂完,脑子冷静了些。

被青岩点了一句,他深吸一口气,先平缓了一下内心的激动。

杜筱玖在西山,能将定北王一军,说明她安全不成问题。

只是梁景湛心里,不知为什么,涌起一股凉凉的酸楚。

他放缓了语气,对青川说道:“这事也不怪你,是我想的太简单。”

为梁家正名后,身边又有杜筱玖陪伴,梁景湛确实有点飘飘然。

他只想着慕容王妃接受了自己,却忘了埋头要造反的定北王。

梁景湛说道:“既然定北王来了,那云龙山那边,就不用担心了,动作快点。”

青川忙说:“那边的武器,已经研究出成果;牛掌柜挣的钱,加上这次上官家的部分矿山,成本不是问题。”

若是京城乱起来,凭着偷偷发展的势力,梁景湛未尝不能与他们抗衡。

眼下定北王突然进京,看样子对朝廷发难的日子,怕不远了。

“长兴伯,王爷请您去书房。”在梁景湛陷入沉思的时候,王府下属转回来了。

梁景湛一言不发,周身布满萧杀之气,起身随对方往深宅大院里走。

他在逃难的时候,曾经去过定北王府。

然而定北王并不在家,王府的人也没有收留他。

那时候,他以为自己倒霉,为免泄露行踪,没有多想就匆匆逃离云溪城。

却还是在济州,遇到了文家派来的杀手,命丧黄泉。

今天看到定北王的所作所为,梁景湛想,当初兴许定北王在家,只是觉着自己身上没有他想要的东西,才不接受梁景湛的投诚。

兜兜转转,谁成想今天又要见面。

正文 479联姻 定北王和梁景湛的目光,在空中交汇,谁也不相让。

最后,梁景湛眯起眼睛,笑起来。

笑容落在定北王眼里,不知怎得,想起了一脸淡然,对什么也是笑眯眯毫不在意,却总在关键时刻露出獠牙的杜筱玖来。

这让定北王非常不喜。

他坐在书案后,动也没动,更做不出什么欢迎的表情。

梁景湛收回目光,不动神色的四处打量一番,对着定北王行礼后,便说道:“王爷许是已经知道,我来的目的。”

定北王“嗯”了一声,才开口说:“郡主不在王府,长兴伯难道不知道?”

梁景湛昂头:“知道,可是提亲,不是朝对方父母提吗?”

“……”说的好有道理,定北王想打人。

“外面的传闻,想必你也听说了。”定北王也不给梁景湛打马虎眼,慢慢说:“王府的姑娘,是要用来家族联姻的。”

虽然杜筱玖不听话,可是定北王也不想白白折一个女儿给人家。

他抬起眼皮,上下打量梁景湛一番。

淮南王府那里,彻底没戏了。..

梁景湛手里,据他所知,还是有点东西的。

梁景湛轻轻一笑,顺着对方的话说:“我难道,不够联姻的资格吗?”

定北王目光毫无波澜,直盯着梁景湛。

良久,他才露出一个浅浅笑意:“据说本王所知,你在京里并没有势力,云龙山在本王的地盘,也翻不起大浪。”

言外之意,就是梁景湛那点实力,他看不上。

想娶他女儿,拿出点有用的东西。

梁景湛说:“王爷躲在王府,哪怕郡主在外散播您进京的消息,您也不肯露面,为的可是那要进京的三万云溪将士?”

定北王抓着毛笔的手一紧,瞳孔反射的缩了一下。

梁景湛说的没错。

他忍气吞声,等的就是悄悄调到城外的云溪三万王府精兵。

永明帝身有隐疾。

若是定北王徐徐图之,慢慢渗透,形成燎原之势。

那时候,京城四分五裂,他准备充分,完全可以趁机起兵。

然而永明帝的隐疾,爆出的突然,让他一时乱了节奏。

再加上杜筱玖这个不稳定因素,定北王可谓焦头烂额。

淮南王这个内应,成不成还两说。

定北王能依靠的,只有自己那三万精兵。

他进京时,留下柳文清坐镇云溪,一点一点将将士往京外渗透。

可是这些行为,全在暗中进行,连平静侯的耳目都躲了过去。

梁景湛,又是从何得知?

见定北王浑身戒备,潜伏在书房暗处的影卫也蠢蠢欲动。

梁景湛目光闪烁两下,又笑:“王爷忘了,我在云龙山,有布置吗?”

他没有瞒着定北王。

毕竟云龙山,是对方的地盘。

他的那些风吹草动,说不定早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

只是还未成气候,对方又将重心往京城转移,没有理会而已。

果然梁景湛这么一说,定北王偷偷松了半口气。

云溪那边突然少了三万精兵,京城里一时没有察觉,云龙山那边的有心人,一定会注意到。

想一想云溪城,还有自己的精锐镇守,定北王放心不少。

他冷笑:“本王等不等将士,你又能如何?”

凭云龙山那点乌合之众,还想威胁牵制定北王府?

梁景湛笑:“在京城,我不能帮王爷多少,可是王爷有没有想过成了大事后,云溪那边怎么办?”

定北王目光一闪。

“王爷许是不知,万岁的隐疾,是安然公主闹出的。”梁景湛将打听到的消息,说给对方听:“王爷可知道,安然公主为什么做自掘坟墓的事情?”

她是大楚公主。

戕仪娶她,为的是回北齐后,靠着大楚的实力争皇位。

安然公主自爆永明帝的隐疾,无异于将自己靠山推倒。

她为什么要做这么傻的事情?

定北王闻言,下意识的捋起了胡须。

他当然知道永明帝的隐疾,最初的源头,是安然公主同文锦茵争执,这才让静太妃得知,惹下乱子。

可是安然公主为什么,定北王真的没有想过。

梁景湛这么一问,他也陷入沉思。

为什么呢?

梁景湛见他开始往顺着自己的思路想,立刻说道:“王爷知不知道,安然公主是嫁到了哪里?”

“北齐!”这谁不知道。

梁景湛笑意更深:“安然公主,还有一个表兄文姚,王爷可知道。”

“知道。”定北王神情变的凝重。

他似乎已经想到,梁景湛接下来要说什么。

“文之水死了,咱们的万岁怕庆州出乱子,封锁了消息。”梁景湛说:

“收回庆州兵权的圣旨,随着安然公主的出嫁,就发了出去,文姚会束手待毙吗?”

他看了眼定北王,继续说:“安然公主跟文锦茵关系自幼良好,难道真会为了一个男人撕破脸皮吗?

她好歹是文皇后养大的,文锦茵不笨,安然公主又能傻到哪里去?

安然公主出嫁,为什么偏偏指名,让文锦茵作为媵妾进入陪嫁队伍,给自己找不痛快?”

定北王本就是多疑又刚愎自用的脾气,原来没有细想的事情,让梁景湛一分析,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你的意思,是说文皇后借着安然公主出嫁,将文家势力转移到了北齐?”定北王不太相信。

梁景湛趁热打铁:“文皇后是什么样的女人,王爷应该知道;万岁铲除了文之水,将文皇后软禁在翠鸣宫,对那个女人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她又怎么会坐以待毙?”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定北王的眼神,怕是比他要说的,想的更多更深更细。

定北王沉思半响,终于说道:“你能为我守住云溪城吗?”

若梁景湛说的是真的,文皇后那个女人,在京城大乱时,很可能逃到北齐。

她随便找个孩子,说是皇家血脉,打着正统的名义,借着文姚的势力,向云溪城反扑。

到时候,定北王得到京城,却丢了老巢。

想一想,心里都堵的慌。

他话音一落,梁景湛就知道成了,立刻抱拳:“只要您答应将郡主嫁给我,咱们就是一家人;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王爷的事情,当然就是我的事情!”

定北王默了默,问道:“聘礼?”

梁景湛了然,忙从袖子里掏出两张图纸:“这是从梁家老宅里翻出来的,献给王爷。”

定北王忍着激动,接了过去,展开,果然是两张武器改良图。

他不禁感叹,梁秀秀那个人,为人处世不行,可在改良武器上,确实有天分。

正文 480撒泼耍赖 定北王手里两张图纸,只是对现在的武器稍加改良,就将其的杀伤力达到了最大。

战场上,两军对峙,拼的不只是人数,还有武器的杀伤力。

想文家只得梁秀秀一张图纸,就一跃成为大楚武将之首。

他现在有两张,而且改造起来特别容易。

到时候手里有杀器,还怕文皇后反扑?

往好里想,趁机收复北齐,都是极有可能的。

定北王捧着两张图纸,忍不住的浮想联翩。

他偷偷瞟了眼垂首肃穆,一脸虔诚的梁景湛。

对方手里,一定不止这些东西。

定北王迅速在心里衡量了一下。

且不管对方真实目的为何,等梁景湛真成了自己女婿。

外面那些不堪传闻不攻自破不说,将来自己要他手里的东西,还不是近水楼台?

这么一想,定北王心里舒服许多。

他放下图纸,面上却是满不在乎的神色:“不过两张图纸,就要娶我的女儿?”

梁景湛眉毛一挑:“王爷还想要什么,直接说!”..

“……”对方这么爽快,定北王反而不好意思了。

他是个要面儿的人,怎么能直接开口,暴露自己的贪心?

“儿女结亲不是小事,你且容本王仔细考虑考虑”定北王重新坐下,双手覆在图纸之上。

梁景湛却不愿意:“王爷收了我的聘礼,却不答应,是想翻脸不认人吗?”

定北王闻言,气的吹胡子瞪眼:“放肆!”

媳妇娶不到,坚决不后退。

梁景湛说:“王爷现在不答应,我出门就告诉众人,您拿了我的东西,却翻脸不认人。”

“你……”定北王指着梁景湛的鼻子,气的说不出话来。

同他打交道的人,不论哪一种,还没有这么直接耍赖的。

他就说,看见梁景湛的笑,总觉着跟杜筱玖重叠。

撒赖放泼,果然是一模一样!

在他印象中,梁景湛不是这样的人。

这就是传说中的,近墨者黑吗?

“王爷,郡主反正也不能嫁给别人。”梁景湛说:“您若是现在不同意,估计就得不到这些东西了。”

他又从袖子里掏出两张图纸:“同样的图纸,我有很多;您不答应,出了这个门,我就将这些贴的满大街都是。”

武器贵在稀有,才有其价值。

若是人人都知道,打起仗来,还有什么震慑力?

定北王真怕梁景湛说到做到。

他想用武力留下梁景湛,刚要抬手发信号,梁景湛又说:

“哦,对了,进王府时我对属下说,若是一个时辰没出去,立刻开始张贴图纸!”

定北王的手,停在半空,恨不得立刻撕了梁景湛。

“本王答应你,但是郡主在西山,她若是不同意……”定北王话没说完,就被梁景湛打断。

他说:“我跟郡主本就心心相印,知道是我娶她,怎么会不答应?”

对这一点,梁景湛还是有信心的。

他来,本就是要稳住定北王,让其亲自承认自己王府女婿的身份。

之后,回云溪城,才能光明正大,师出有名。

“请王爷,给我一个身份的认定。”梁景湛说:“现在非常时期,没有你亲手的婚书,我总觉着不踏实。”

“……”定北王再次无语。

梁景湛这么急切,一脸娶不到媳妇就心神不宁的模样。

这让定北王心里又不安又不屑。

梁景湛朝他摇了摇手里的图纸。

定北王一咬牙,不就是一纸婚书?

写!

定北王从没有将目光放在梁景湛身上,自然不知道对方真实的势力。

他也不觉着,凭着梁景湛一个人的力气,能吞的下云溪城。

能借着梁景湛,牵制住北齐的文姚;又有武器改良的图纸……

定北王想,这或许是个好买卖。

反正杜筱玖,不可能再拿来联姻别家了。

梁景湛一拿到婚书,立刻喜笑颜开,从袖子里掏出一沓的图纸,全塞给了定北王。

定北王眼角直抽抽。

对方到底拓了多少图纸?

“外面的那些?”他问。

梁景湛眼角全在婚书上,看着杜筱玖和梁景湛两个名字列在一起,越看越喜欢。

他听到定北王问话,眼角都没抬,说道:“回头全给您送来。”

说完,梁景湛将婚书叠好,放在胸口的位置。

然后,他对定北王说:“多谢王爷成全,有用的着我的地方,您只管说。”

反正他也不会帮忙。

梁景湛不等定北王发话,又匆匆说道:“请容我去西山,告诉郡主这个好消息,也免的她不知情,又说什么对您不好的话!”

这话一出,将定北王想要说出来的要求,又堵了回去,噎的对方直翻白眼。

算了算了,反正婚书一写,之后自己提什么要求,梁景湛都不能装听不见。

定北王也将心思放在武器改良图纸上,对梁景湛的行为,再也不看一眼。

能滚多远,就滚多远吧。

他提起图纸,喊了一声:“齐一!”

一个紧身衣打扮的影卫,应声而出。

定北王将图纸交给他:“立刻找工匠,赶做一批出来!”

“是!”齐一接过去,答应一声,又消失在暗处。

梁景湛好似没有看见,朝定北王再次行礼,走出书房。

侯在外面的青岩,忙迎了上去:“公子,谈的怎么样?”

“去西山!”梁景湛笑着捂住胸口:“全在这里!”

啥?

青岩没听明白。

他知道杜筱玖在公子心里,也不至于见一次,说一次吧?

青岩挠挠头,跟上梁景湛步伐。

还未出府,迎头就碰到了扭扭捏捏,抱着王府大门柱子的齐喧。

梁景湛脚步一滞,惊讶的喊了一声:“齐喧?”

杜筱玖和慕容王妃去了西山。

梁景湛得知后,曾经想过找齐喧确定消息。

谁知道齐喧像消失了一般,不见人影。

据说,定北王也在找他。

结果现在,齐喧就立在王府大门口,抱着个门柱不撒手。

而且对方姿势神情,皆是扭捏的令人浮想联翩。

随着梁景湛一声喊,齐喧抬头,像沉溺之人看见水中唯一的浮木:“哥,帮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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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81逼婚 齐喧喊的是帮,不是救!

本来惊讶的梁景湛,在看到停在王府门口的轿子,以及从轿子上下来的人后,默默朝旁边退了两步。

“哥!”齐喧眼尖,看出梁景湛想溜:“你还想不想娶我姐!”

想。

当然想!

梁景湛咧嘴,朝着齐喧拍了拍胸口。

婚书已经到手,谁还管你这个不着调的小舅子。

梁景湛转个弯,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梁景湛变了,再也不是以前懂事的梁景湛了!

齐喧哀嚎一声,刚要跟着追,被下轿子的平津侯太夫人,一把扯住领子:“怎么,想跑?”

“不想跑,不想跑!”齐喧的脸,立刻充满了笑容,对平津侯太夫人毕恭毕敬:“太夫人,请进,请进。”

闻讯出来逮齐喧的王府侍卫,见状一愣。

齐喧抬头看见大门口两列侍卫,笑的更加灿烂:“太夫人您瞧,知道您要来,我专门叫王府侍卫出来列队欢迎!”

侍卫们嘴角抽抽,该配合世子表演的时候,就配合表演。

平津侯太夫人脸上,也不知是喜,还是生气,昂着头走进王府。

定北王刚送走一个梁景湛,正跟幕僚抓紧商量逼宫的时间。

结果下属来报:齐喧回来了。

不但他自己回来,还带着平津侯太夫人进府。

定北王想破脑袋,也没想出平津侯太夫人来干什么。

他想起来,齐喧是消失在一条死胡同里。

据下属回禀,那条死胡同有个暗道,直通平津侯府一间不起眼的店铺。

定北王现在,还处于隐身阶段。

平津侯太夫人到底是女眷,他不好像见梁景湛一般,去见对方。

何况,对方的儿子,是死忠保皇派。

上官王妃接到命令,推辞不了,只好领着璃香出来接待平津侯太夫人。

齐喧将太夫人让进花厅,又是看茶又是亲自端点心。

上官王妃停在门口,看的有些不自在。

齐喧何时这般殷勤过。

平津侯太夫人第一个发现了上官王妃,朝齐喧暗示了一眼。

齐喧回身,看到是上官王妃出来,第一句话就是:“怎么你出来的,我父王呢?”

“……”这是来坑爹的!

上官王妃闻声知雅意,当即笑道:“太夫人是来拜会王爷的吗?”

平津侯太夫人知道上官王妃不当家,也不为难她,态度极为温和:“我来商量的事情,你做不了主;让定北王出来!”

上官王妃当即吩咐璃香,去书房请定北王。

她走进花厅,陪平津侯太夫人说话。

只是眼瞅着齐喧对太夫人态度不一般,忙前忙后,像侍奉亲娘一般。

上官王妃狐疑,不动声色打量了两人几眼,随即垂头抿嘴浅笑。

看来,让定北王焦头烂额的事情,真是不少。

璃香小心翼翼,朝定北王说了花厅的情况。

得知齐喧暴露自己行踪,定北王双手拳在一起,心中暗恨。

可他也知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自从杜筱玖往外散播消息后,早有各路人马悄悄探查自己行踪。

平津侯虽然在宫里,可也没放松可能存在的危机。

平津侯太夫人这会儿来,又是出于何种目的?

定北王揣着满心的疑惑,来到花厅外,却没有立刻进去,而是派了璃香过去说明理由。

“太夫人是女眷,王爷怕冲撞您老人家,等下人过来安置好屏风再进来,请太夫人耐心等一等。”璃香硬着头皮,将定北王的理由说了。

这也不无可厚非。

传统的人家,向来是男人不见女客,活着隔着屏风说话。

平津侯太夫人对着门外,重重“呸”了一声:“既然我是老人家,何必拘于那些小节,赶紧进来,有事商量!”

璃香为难的站到屋外。

定北王也听到了里面的声音,脸色是相当的难看。

“王爷?”璃香小心翼翼的喊道:“看太夫人模样,似乎是急事。”

上官王妃也来到屋门口,对定北王弯腰行礼:“王爷,太夫人说这事要单独同您商量,妾身先避一避。”

说完,她扶着璃香,自顾自的走了。

这是一点帮忙掩盖的意思也没有。

当着外人,真是丢人!

定北王黑着脸,只好抬脚进屋。

刚进屋子,平津侯太夫人啪一拍桌子,站起身,指着定北王鼻子责问:“你教的好儿子!”

配合着太夫人,齐喧在其起身的时候,就对着定北王跪下去,羞愧的喊了一声:“爹。”

“……”定北王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看一眼齐喧。

本来以为,平静侯太夫人来,是想说宫里的事情。

哪知道,竟然跟这个孽障有关。

定北王抖了抖嘴角,挺直腰杆:“太夫人,本王看在平津侯的份上,喊你一声太夫人;

本王有个好儿子,本王知道,用不着你对本王无礼!”

他连说了好几个本王,提示平津侯太夫人别忘了地位尊卑。

平津侯太夫人却根本不怕,冷笑:“我管你什么王爷王爹的,你儿子勾引我女儿,私定终身,你们王府总要给个说法!”

“……”一个炮竹,毫无预兆在定北王脑子里炸裂。

他半张着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私定终身?

齐喧和那个什么贺丹云?

定北王眼珠子,一会儿在平津侯太夫人身上,一会儿又愤怒的转向齐喧。

齐喧怕极了,整个人都往平津侯太夫人身后缩。

“你看什么看,别以为会瞪眼,就想不承认!”平津侯太夫人怒道。

“孽障!”定北王终于出声,却是朝着齐喧:“你背着我,做了什么好事!”

说着,他抬脚就去踢齐喧。

齐喧立刻从地上爬起来,藏在太夫人身后:“父王,您听我解释,事情不是想的那样;不对,就是想的那样!”

齐喧也慌,脑子乱糟糟,不知道自个儿要怎么表达。

定北王越听越气,什么叫“就是想的那样”?

天知道,他从没想着同平津侯府联姻。

那跟将杜筱玖白给梁景湛,有什么区别?

梁景湛好歹还能出两张图纸,保证帮忙守护云溪。

平津侯能干什么?

帮着王府得到皇位?

可能吗!

若不是有外人在,定北王恨不得立刻将齐喧抽打一顿。

“你同你慕容家表妹,已经有了亲事,又去招惹别人干什么?”

当务之急,一定不能认这门亲!

正文 482不好使 定北王的话一出口,齐喧的心忽然静下来。

他为什么想跟贺丹云在一起?

当初得知定北王,要拿杜筱玖去联姻,齐喧愤怒之余,是悲哀。

悲哀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从看到杜筱玖第一眼,就觉着亲切欢喜。

后来者得知对方竟然是自己亲姐姐,更是欣喜若狂。

他没为对方做过什么,只是一心的想靠近一些,享受姐弟情深。

然而这么简单的生活,定北王都要横加破坏。

齐喧不懂那个皇位有什么好,让定北王六亲不认。

齐喧反驳道:“父王,慕容家表妹才几岁,就能同我定亲?”

慕容家有三个姑娘。

两个比齐喧年纪大,一个已经定亲,一个天生跟齐喧不对付,见面就怼。

还有一个,想一想,今年才七岁吧?

七岁的表妹,竟然同十八岁的齐喧定亲。

笑话呢!

定北王也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齐喧亲近慕容氏,拿出对方家侄女,兴许能让其心软。

哪知道这小子,当众揭穿他的心计!

齐喧一反驳,定北王的脸当即红了。

他恼羞成怒:“七岁又如何,等到十五岁,还不是要嫁人!”

“她离十五岁还有八年,难道你想你儿子再打八年光棍?”齐喧也恼了:

“父王,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动不动就棍棒伺候;可是今天听到您的话,我还是大吃一惊;

别人都盼儿子早成家,为家族繁衍子嗣,延续香火;您倒好,盼着我不成亲;

是不是这样,您以后废掉我,更方便些?”

齐喧越说越激动:“您卖姐姐换取利益,如今母亲不要你了,又准备拿我换慕容家的财富不成?”

看来他同贺丹云在一起,是对的!

定北王被他一说,脸阴沉的能滴下水,两拳握的直响:“你在外面胡作非为,惹下错事,还有理了?”

齐喧说:“我同贺姑娘一见欢喜,心心相印,怎么就错了?”

定北王现在,最讨厌听到心心相印四个字。

就在刚才,他家郡主刚刚被被人心心相印出去。

“闭嘴!”定北王怒道:“你回自己院里,回头我同你讲道理!”

眼下重要的,是将平津侯太夫人打发了。

平津侯太夫人看了半天戏,见定北王终于想起自个儿来,冷冷一笑:

“你们父子继续呀,我倒真相看看,你们还能唱出什么好来,要不要当着我的面,来场苦肉计?”

定北王拱手:“太夫人,是本王教子不严,您要怎么赔偿,只管说;一点小财,定北王府赔的起。”

“我呸!”平津侯太夫人一口吐在定北王脸上:“你儿子招惹了我女儿,就想出点钱了事?

我可不是那些攀龙附凤的人家,你磕碜谁呢?”

定北王眼皮子直跳。

难不成……

“你家小子已经认了,我今天来,就要你这个当爹的一句话!”平津侯太夫人说道。

认?

怎么认?

定北王又去瞪齐喧。

齐喧硬着头皮说:“父王,您也年轻过,当知儿子此刻心情;听说,您和母亲当初,也是这般闹到祖父面前,才换了一纸婚书。”

所以,照着老一辈的样子,办呗!

一口血腥憋在定北王喉咙里。

又是婚书!

慕容氏这两个孩子,生下来就是克他的!

“此事非比寻常,本王要见平津侯。”定北王一不做二不休,决定提前起事。

先将平津侯调出宫来,再派人进宫控制永明帝。

他想的好,可是平津侯太夫人不配合。

“见他干什么?他自己都娶不上媳妇,有什么资格对我女儿的婚事,指手画脚?”

平津侯太夫人说:“我来也就是通知你一声,刚才说什么同慕容家定亲;我不管,你儿子,平津侯府定下了!”

笑话,她女儿好不容易看中的人,怎么可能让给别人?

齐喧对着平津侯太夫人作揖:“我一定对贺姑娘一心一意,忠贞不渝。”

平津侯太夫人一摆手:“别说这没用的,男人的话要是可信,母猪都能上树!”

看齐喧这细胳膊细腿,想三心二意,也得看贺丹云愿不愿意。

知道自己女儿看上定北王府家的,平津侯太夫人心里五味具杂。

“是是,我用行动证明心意。”齐喧道:“明天我就准备好聘礼,去侯府提亲,一定要贺姑娘满意。”

平津侯太夫人张了张嘴,瞥了眼旁边怒视的定北王,对着齐喧点点头:“且便宜你,这事越快越好!”

慢了,生怕女儿砸在手里。

她这个当娘的心呦!

定北王瞧着眼前的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将亲事就这么敲定了。

他抖了下脸颊,沉声质问:“这事齐喧做不了主,婚事我是坚决不同意!”

眼看着永明帝不行了。

将来无论是不是定北王做皇帝,身为前朝皇帝的宠臣,平津侯下场都不会好。

定北王绝不允许自己儿子,娶这种家世的女儿。

平津侯太夫人不怒反笑:“王爷成天躲在家里见不得人,估计不知道吧?”

定北王心一提:“什么?”

平津侯太夫人昂头说道:“上官太后回宫了!”

“……”定北王心惊。

他佯装平静,看向平津侯太夫人:“太后本就住在宫里,这有何稀奇?”

“是不稀罕,可在这个节骨眼上,王爷不多想想吗?”平津侯太夫人的方法,简直跟梁景湛一样,有异曲同工之妙。

定北王明知有诈,但脑子控制不住的多想。

“你反正要联姻,同平津侯府联姻,不更好?”太夫人说:“放眼整个京城,只有我们家还有一定实力;淮南王?他自己能保住自己,就算不错了。”

其实这话,也不错。

定北王眼睛躲闪,心思活络。

他要淮南王,是看中对方宗室里的影响力,里应外合。

现在平津侯太夫人,跑来说上面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齐喧眼珠子一转:“父王,我和贺姑娘的亲事?”

凭着他对定北王的了解,有利于对方篡位的事情,一定舍不得放弃吧?

哪知道,他不是第一个来吃螃蟹的。

有人说,第一个吃螃蟹的,是勇士。

之后跟来的,就是个傻子。

齐喧不小心,就做了一个傻子。

定北王脑子迅速冷静,怒视齐喧:“死了这条心吧!”

毛都没长齐,就东施效颦,学别人算计老子,还嫩了点!

正文 483乱 平津侯太夫人见状,脾气也跟着上来。

她怒道:“你这是不想认?”

“你是女儿嫁不出去,非要赖我家吧?”

定北王做了决定,说话也不留情:“齐喧好骗,本王可不好骗!”

这话彻底激怒了平津侯太夫人。

她顺手捞起一个茶杯,对着定北王的脑袋就砸过去。

定北王想都没想到对方一言不合会动手,更不用提去躲闪。

平津侯太夫人手劲儿特别大,茶杯在定北王脑门上留下一个坑后,碎在地上。

齐喧傻了眼。

“太夫人!”他拦是来不及,只能暗地跺脚。

说好的逼婚呢?

跟平津侯家结亲,淮南王那边肯定要多想一想。

如此,定北王就不用再卖杜筱玖了吧?

齐喧是想着,牺牲他自己,将杜筱玖解脱出来。

哪知道晚一步,什么也没做成,还让两边家长直接翻脸。

他慌忙拦在平津侯太夫人身前,挡住围上了的侍卫:“误会,都是误会,全给小爷我退下!”

侍卫犹豫,纷纷看定北王的眼神。

定北王冷笑:“若是太夫人非要将女儿嫁进来,等本王大事已成,会考虑让齐喧,给你家姑娘留个侧妃的位置!”

想占他家长媳的位置,平津侯府也太取巧。

平津侯太夫人一巴掌拍在齐喧背上:“你看着办吧!”

这是齐喧出的主意。

她本来不同意。

可是贺丹云和齐喧两个,在她面前你看我一眼,我瞧你一眼。

私下再多问贺丹云一句。

那丫头张嘴就是:“嫁谁不是嫁,我就觉着他还行!”

能让她这么评价,已经算很稀罕了。

平津侯太夫人知道最近朝局动荡,突然冒出这件事,她一筹莫展。

稍信往宫里。

平津侯的回信是:“既然两个人互相喜欢,就不要拦着。”

语气淡的像家常便饭。

太夫人无法,也确实为贺丹云嫁人发愁。

几处犯愁挤在一起,她脑子一热,真听了齐喧的计谋。

结果,定北王太贼,根本不上当。

今天婚书是拿不走了。

平津侯太夫人黑着一张脸,喊了跟随自己过来的婆子:“咱们走!”

“太夫人怕是走不了。”定北王冷笑:“来都来了,就在王府住上几天。”

“父王!”齐喧震惊:“您要干什么?”

定北王却不理她,让手下侍卫围住平津侯太夫人。

齐喧挡在前面:“谁敢放肆!”

他转向定北王:“儿子知道父王一心想上位,甚至为此不顾亲情;

这是京城,不是云溪,您将太夫人留在府中,可想过后果?”

齐喧可以接受自己作为质子,被定北王扔到京城;

他也可以接受,定北王为了利益,拿自己联姻。

可是平津侯太夫人,是为他而来的。

若不是他乱出歪点子,定北王哪有机会抓住太夫人。

想起贺丹云会为此恨他,想起平津侯会为此灭了定北王府,想起还有可能拖累母亲和姐姐,齐喧后悔极了。

定北王闻言,说:“后果?本王若还不当机立断,后果就是你们一个一个都来图谋本王,让本王越来越被动!”

很明显,他的行踪,再也藏不住。

不如破釜沉舟,趁早对永明帝发难。

反正对方,早就是砧板上的鱼肉,注定被吃掉。

再犹豫,会被别人截胡,抢走良机。

齐喧见定北王主意坚定,率先推开眼前的侍卫,对太夫人喊:“太夫人先走!”

定北王愤怒,夺过离自己最近侍卫手里的鞭子,照着齐喧的脸就抽过去。

平津侯太夫人脚步顿了一下,不忍看齐喧受苦:“我住这,他也不能拿我怎样。”

齐喧猛的往外推她:“可是我会难过,贺姑娘会不喜!”

哪怕娶不到对方,他也不想留个不好的回忆。

“抓住她!”定北王毫不留情,命令手下。

齐喧朝太夫人大吼:“快走!”

太夫人也不再迟疑,领着几个婆子打了出去。

身为武将之女,平津侯的母亲,她身边的婆子,全是训练有素的打手。

王府侍卫最初轻敌,竟被其闯到了大门口。

齐喧跑着追上去,能推开的侍卫他就推,能绊倒的他就绊,能打的他就打。

侍卫们顾忌着他是王府世子,都不敢还手。

定北王怒道:“将世子给本王抓住!”

一声令下,当即有侍卫摁住齐喧手脚。

因为齐喧的干扰,平津侯太夫人领着人已经打出王府门,再追已经没有意义。

定北王气的跳脚,拿着鞭子,对齐喧劈头盖脸一顿抽:“吃里扒外的东西!”

他用尽了全力,将最近慕容王妃和杜筱玖留下的气,全撒在齐喧身上。

齐喧罕见的咬住牙,一声不吭。

最后还是侍卫见齐喧直翻白眼,怕真的打死,出声提醒两句,定北王才收回鞭子。

望着皮开肉绽、半死不活的齐喧。

定北王喘口气,冷冷说道:“扔回他的院子,好生照顾,别死!”

他可以背弃慕容王妃,却不能打死齐喧。

在他另有子嗣之前,齐喧还不能死。

看到浑身血淋淋的齐喧,被侍卫抬进院子,早就得到的消息的元宵和中秋,还是忍不住大叫一声扑过去。

元宵哭着问:“怎么就被打成这样?”

中秋气道:“王爷真的不念父子亲情吗,这是准备往死里打呀!”

抬齐喧来的侍卫,说道:“姐姐们别抱怨了,赶紧给世子清洗,好好疗伤吧。”

再拖,齐喧就要是失血过多,救不回来了。

元宵忙喊了院子里的小丫鬟,齐心合力将齐喧安置在塌上。

也是习惯了齐喧被打,哪怕现在大夫不来,元宵也能熟练的帮他止血。

她又怕齐喧伤口发炎,让人在屋里放满了冰块。

元宵忙这一切的时候,中秋擦了把眼泪,问要走的侍卫:“王爷人呢?”

侍卫互相看一眼,都不敢说。

中秋恼了:“好歹他是当爹的,儿子都快没气了,他不请大夫来?”

一个侍卫犹豫着说:“王爷跟着府里幕僚,急匆匆出去了;我等已经请了大夫,估计还在路上。”

王府里的大夫,在慕容王妃一逃出去,就被定北王不知弄哪里去了。

眼下,王府里也没有什么大夫,只能从外面请。

所以时间上,要等一等。

中秋磨了磨牙齿,放几个侍卫走了。

她转身回屋,看了眼帮齐喧清洗的元宵,直接走到窗前,将那几只喂养的鸽子召唤了过来。

元宵回头:“你不过来帮忙,要干什么?”

“传消息!”中秋咬牙切齿的说。

正文 484八字不合 神龙殿前面,平津侯拎着把长剑,萧杀的端坐在前门口。

文皇后立在前面,身后是之前攀附在文家这条脉上的文武官员。

“平津侯,定北王无诏进京,另有所图,你赶紧让本宫进去,面见万岁!”

文皇后很不耐烦。

这是第三次,她带着人来找永明帝,却被平津侯挡在外头。

平津侯眼皮也不抬一下,仔仔细细擦拭手中长剑。

剑身已经被他擦拭的像面镜子,在阳光下冒着寒光。

平津侯一动,剑上冷光不小心射在文皇后眼睛上。

文皇后下意识抬手捂住眼睛,后退一步,避开剑光。

她身后的几个官员,也朝后退了一步。

这么一动,气势更加低迷。

文皇后气急:“平津侯,你是来守护万岁的,如今万岁有难,你莫不是有别的想法?”

这话当真阴毒。

平津侯还是没有理她。

跟着来的官员,在火辣辣的日头下,站的心里烦躁。

其中一个瘦高个,跟着文皇后冷笑:“平津侯手握重兵,又得万岁看重;一般这种人,危机关头最容易倒戈。”

他说出了文皇后心里的不安。

文皇后双手紧紧攥在一起,眼神不断打量平津侯的神色。

平津侯缓缓抬起眼皮,朝着说话的官员看了一眼,讥笑道:“那你站在这里,又是为什么?”

得到消息的人家,能躲的全躲了。

能被定北王收买的,早被收买,暗地里憋着大招。

眼前这几个,可以说是文皇后能招来的乌合之众。

就凭他们一点眼力劲也没有,还跟着文皇后上蹿下跳,平津侯就不将他们看在眼里。

那个瘦高的官员,听平津侯质问,当即挺了挺胸脯:“本官是为大楚安定、天下黎民进宫,坚决不能让定北王那个小人趁势乱国!”

“口号倒是喊的响。”平津侯说:“你有什么能力不让定北王起事?

手里有兵,还是手里有粮,或者你在朝廷中举足轻重?”

瘦高个官员涨红了脸。

他吭哧了两声,郎朗说道:“本官有一颗赤子之心,甘愿冒死谏言,求万岁出来主持大局!”

“若真是赤子之心,为何不一心做个好官,反而在朝廷拉帮结派?”平津侯轻飘飘一句。

瘦高个官员跳起来:“平津侯把持神龙殿,不让我等面见万岁,且出言不逊,是想学定北王造反不成?”

“哀家看,是你们要造反!”一声不怒自威的声音,从后侧方响起。

文皇后心中一惊,皱起眉头,她怎么来了?

上官太后的轿撵,一点一点靠近。

官员们慌乱了一阵,又在文皇后的目光中安静下去。

这个功夫,上官太后已经到了跟前。

文皇后行完礼一抬头,瞧见上官太后身边的杜筱玖,脸色当即大变:“母妃带着定北王女儿来,是何用意?”

难道上官太后是定北王派系?

文皇后目光不善,因为恐惧和担忧,她全身重心都压在若灵胳膊上。

杜筱玖一脸正色:“你才是定北王女儿!”

你全家都是!

“……”这回应出其不意,成功将文皇后噎住。

杜筱玖说:“现在谁不知道,我跟定北王翻脸,你想利用我身份为难太后,又是什么心思?”

“……”文皇后真的没想到,这个时候杜筱玖还能跳出来找茬。

杜筱玖又说:“万岁被你女儿和你亲婆婆闹的,该有多伤心;

你不但不让他清净,还勾结官员来门口叫嚷,你真是亲媳妇吗?”

“……”文皇后暗自咬牙,怎么听着,倒都是她的错了?

杜筱玖朝着文皇后翻了个白眼,转向平津侯:“我小时候,娘给我讲过一个寓言故事。”

文皇后:“……”

讲故事?

怎么杜筱玖一出来,画风就不对了?

平津侯:“……”

谁能告诉他,杜筱玖来干嘛的?

上官太后:“……”

别看哀家,哀家真的是唯恐天下不乱,想压个注。

“沙漠里有种鸟,叫鸵鸟;”杜筱玖不管不顾,给大家讲起了故事:

“这种鸟一遇到危险,就将头埋沙子里,屁股却露在外头,以为这样,敌人就看不见自己了;

其实这种鸟速度挺快,若是跑起来,足以甩掉敌人;

可惜他偏偏逃避现实,自欺欺人,撅着个屁股让敌人来啃一口,你说这鸟傻不傻?”

平津侯:“……”

好好一个寓言故事,怎么杜筱玖讲出来,弥漫着一股不舒服的味道?

他看了看上官太后,又看看杜筱玖。

虽然不喜欢,可他也知道这两个人有备而来,故意讲寓言故事点醒他。

平津候默了默,面对永明帝的困境,他还真没有好主意,只能死守宫门,让伤害来的晚一些,再晚一些!

可若是能有更好的办法,为什么不用一用?

于是,平津候问:“你有什么好主意?”

杜筱玖抄起手,直视平津侯眼睛:“是,就看你们愿不愿意!”

文皇后此时,脑子终于恢复正常。

她不理杜筱玖,只对上官太后说:“母后,且不说她是定北王的孩子,只说她这个人,本就不着调;

如今皇家危急关头,你带着杜筱玖来,是想将事情搅的更乱吗?”

上官太后冷冷一笑:“你若是没解决的方法,就一边老实呆着!”

在这里乱蹦乱跳,一点用也没有。

上官太后鄙视的朝文火花塞很好瞧了一眼,便别过头。

文皇后被对方轻视的目光刺伤,脸上红云立显。

她现在能招来的官员,都是不入流的。

像刘仆射那些,都跟狐狸一样,早没影了。

等新朝一建,他们出来照样当官。

若说现在谁最担心,文皇后敢称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毕竟只有她,全身心利益,都栓在永明帝身上。

可惜她手里已经没事什么了,在场的上官太后和平津侯,谁也不将她放在眼里。

平津侯迅速看了眼文皇后,眉头紧皱。

他对杜筱玖和梁景湛印象蛮好的。

可现在不是儿戏,一个小丫头,能有什么好主意破局?

平津候沉默了。

杜筱玖皱起眉头,这倒霉催的皇后!

她问:“万岁不是将皇后关起在翠鸣宫了吗?怎么着,万岁才出事,说出的话就不管用了?”

文皇后:“……”

她跟杜筱玖,是不是八字不合?

正文 485该来的,总要来 上官太后听到杜筱玖的质问,竟然真的吩咐左右:“将皇后请进翠鸣宫,没事别出来!”

有宫人出列,要架着文皇后走。

这几天,文皇后也不管宫里琐事,一门心思堵在神龙殿门口。

若是能有成效也好,可惜屡战屡败。

眼下这种情况,这可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好精神。

看在宫人眼里,文皇后不但失宠,还没真本事。

宫里人心惶惶,都不知道自己出路在何方。

上官太后一回宫,正碰到有内侍往外倒腾宫里宝贝。

她雷厉风行,迅速调遣了自己安排在慎刑司的人,严惩了那几个偷宝贝的内侍。

而文皇后,竟然毫无知觉,还在神龙殿门口磨叽。

两个一比较,高低立显。

那些惶恐的宫人,似乎有了主心骨,对上官太后,起码表面上俯首帖耳。

文皇后大怒,挣扎着要推开上来绑她的宫人。

宫人们似乎还犹豫了一下。

杜筱玖旁边“噗呲”一笑:“是不是魔障这个病还带传染的,静太妃如此,文皇后也如此。”

此话一出,直接给文皇后扣了一个疯癫的帽子。

宫人们有了行动的理由,心中底气更盛,当下就推开若灵,将文皇后摁住。

上官太后只轻飘飘扫了一眼,就云淡风轻的说:“送进翠鸣宫,若是让她再溜出来惹是生非,就算皇宫被人攻陷,哀家也要拉着你们下去!”

摁住文皇后的宫人身子抖了抖,朝着上官太后身后两排慎刑司的内侍们偷偷瞅一眼。

且不说以后如何,现在起码得活下去。

若灵一路哭一路喊,跟随着文皇后一起被关进翠鸣宫。

上官太后又将目光转向那几个官员:“翠鸣宫的偏殿里备好了茶水,你们是自己进去,还是让哀家请进去?”

既然来了,就留下喝杯茶。

几个官员目瞪口呆,张着嘴巴看上官太后这一番操作。

情势逼人,他们脑袋冷静了冷静,终于知道怕了。

但是没泛起一朵水花,就成了一条咸鱼,终究有违读书人的体面。

瘦高个的官员,挥了挥手臂,小声喊了一句:“太后要助纣为孽吗?”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上官太后也不生气:“很明显,你们的主子没有赢的机会。”

“……”其余的官员,都拿眼睛怒视那个瘦高个。

就你话多!

在上官太后喊人之前,他们先迈开了腿:“那下官就去偏殿,等着太后力挽狂澜。”

这才是保命的正确打开方式。

上官太后也不为难几个人,反正她的目标,也不是这些翻不起大浪的小官员。

神龙殿门口,终于清静。

杜筱玖问平津侯:“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是让万岁继续做埋头的鸵鸟,任人宰割;还是赌上一赌?”

平津侯盯着杜筱玖良久,才叹口气,侧开身给两人让路。

上官太后进去后,杜筱玖却留下,同平津侯一边一个,守在神龙殿门口。

“你怎么不进去?”平津侯问。

杜筱玖踢着脚下的小石子,懒懒的说:“是太后要给万岁说事,又不是我。”

平津侯更加不解:“那你跟来干什么,口口声声说有主意,最后却让别人见万岁?”

“因为有些事,太后才知道;”杜筱玖咧嘴一笑:“万岁现在,估计不喜欢见太多的人。”

她要照顾对方情绪,才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为了憋死定北王,让他白忙活场,她容易嘛她!

平津侯闻言,眉头皱的更加深:“太后才知道的事情?”

他内心,莫名的不安定。

杜筱玖也不瞒他:“侯爷,您知道万岁怎么登基的吗?”

“……”平津侯无语。

这是什么问题?

谁都知道,是皇子们只剩永明帝一人。

无可选择,百官才在萧乾和文之水主持下,认下了永明帝这个皇帝。

若永明帝是靠自己本事上位,眼下也不会是这种不能解的局面,连个出头帮衬的官员都没有。

平津侯深深知道这种情形,才牢牢把控几个卫所,力求给永明帝营造一个安全的范围。

杜筱玖没有等到平津侯回答,又见对方一脸深沉。

她笑了笑,说:“先帝并不知道自己哪个儿子能做皇帝,对不对?”

平津侯还是沉默。

“所以有些传承,先帝就来不及告诉下一个皇帝。”杜筱玖说:“比如,定北王府为什么代代都想造反?

一个远在云溪城的异姓王,又有什么底气,能让百官承认他的身份?”

“……”平津侯垂着的睫毛闪了闪,手下停止了擦剑的动作,竖起耳朵。

杜筱玖继续说:“就像定北王代代都传承要造反的心思,皇家总有些事情,也只有皇帝才知道。”

所以先帝死的太急,永明帝并没有从对方那里得到传承。

上官太后知道,却因为文皇后,她并不告诉永明帝。

平津侯一点就透,立刻恍悟。

杜筱玖嘿嘿一笑,又说:“或许,那个秘密,会破解现在的局,让定北王蹦跶不起来呢?”

平津侯挑眉看了杜筱玖一眼:“不论你承不承认,他总归是你亲生父亲,你这样算计他,真的好吗?”

杜筱玖不屑:“再说一遍,他没养过我,对我也不好;

我是那种因为血缘禁锢,让自己不痛快的人吗?”

从定北王进京软禁她开始,杜筱玖就不承认这个爹了。

想想也悲哀,头一个爹不是亲的,对她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愧疚之心;

后一个爹是亲的,却也是自私自利之人。

杜筱玖都搞不明白,是这些爹没福气有她这个闺女,还是她注定不该有爹。

好在两个娘都是好的,杜筱玖抄起手,仰头看向天空,满腹忧伤。

也不知道是不是出现幻觉,平津侯和杜筱玖一安静,神龙殿里永明帝的痛哭之声,伴着宫外的吵杂,传进两个人的耳朵。

平津侯和杜筱玖对看一眼,擦剑的擦剑,仰望天空的,继续仰望天空。

时间悄悄流逝,晚霞已经将天空染红大半,上官太后却一直没有从神龙殿出来。

定北王身披重甲出现在远处,其身后是乌压压一片精兵强将。

平津侯终于不再擦长剑,站起身。

杜筱玖也跟着立正站好。

该来的,还是来了。

正文 486逼宫 6??r?8??)? 6??????6?frp???l???jk????? ?b?_??心情激动。

他领着手下将士,行走在大楚皇宫。

身后的几个兵将身上,隐隐还看得见血迹。

那是进宫时,与皇宫守卫厮杀留下来的。

可惜永明帝始终没有调遣各处京卫,平津侯也没有任何动作。

守门的几个侍卫,哪里敌的过早有准备的定北王。

匆匆抵抗两下,流了点血,也就被控制住了。

其余守在卫所,等待命令的京城将士,一脸懵逼。

在他们还没有反应的时候,定北王已经带着偷渡进来的部分将士,打进了皇宫。

可以说,这是有史以来,最轻松的一场宫变。

轻松到定北王走到神龙殿门口,看着一点也不慌张的杜筱玖和平津侯,脑子还在有点懵,不知道要说什么。

杜筱玖率先打破了平静:“父王,您来了。”

语气轻松的就像,定北王出来吃包子,店铺掌柜看见金主,喜气洋洋打招呼一样。

本来进宫轻松到让人怀疑,这下子定北王心中更加警惕。

他问:“你怎么在这里?”

这纯属没话找话。

因为是得知上官太后和杜筱玖进宫,定北王才下决心破釜沉舟的。

杜筱玖整理一下衣袖,浅浅一笑。

她的笑容,像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石子,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晃的定北王心里直打鼓。

“我美貌可爱、善解人意,太后娘娘喜欢我,带我进宫玩。”杜筱玖说:“这个理由父王喜欢吗?”

定北王黑了脸庞。

杜筱玖朝其身后张望两眼,反问:“那么,父王又怎么出现在皇宫大内,还带着这么多将士?”

定北王刚要张嘴,杜筱玖一摆手:“别说话,先让女儿猜猜嘛!”

“……”定北王想说的话,竟然被杜筱玖的撒娇给吓没了。

他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索性闭上嘴,看杜筱玖能整出什么花来。

“宫里平静如水,也没有人闹乱子,您肯定不是来清君侧的!”杜筱玖煞有其事的分析:

“你无诏进京,万岁爷不知道,您肯定也不只是被召唤进来的。”

她佯装惊讶,捂住嘴指着定北王:“您不是想宫变,造反吧?”

定北王脸色铁青。

杜筱玖绕着定北王转一圈,啧啧道:“厉害了我的爹,女儿一直想造反,可惜一直没机会;

还是父王有魄力,说起兵就起兵,说造反就造反;

那我以后不就是公主了,您准备我个什么封号?”

她嬉皮笑脸,凑在定北王跟前:“太文雅的我可不要,不符合女儿气质;

太粗俗的也不要,丢您的脸。”

“够了!”定北王听不下去,大喝一声:“你少在本王面前装疯卖傻,企图拖延时间!”

杜筱玖一个激灵,吓的跳到平津侯身后,拍着胸脯说:

“被您看穿了,果然姜是老的辣,好怕好怕!”

可是她脸上,一点怕的表情也没有。

定北王还没出声,他身后一阵骚动。

一个将领走出队列:“少废话,皇帝在哪,他一个没蛋的太监,有什么资格做大楚皇帝?”

其余兵将,也纷纷举起手中武器,叫嚣:“让皇帝出来,让位,让位!”

杜筱玖看向平津侯。

她是个女孩子,这些粗活可不是她能干的。

平津侯铁青着脸,挥舞手中长剑,在空中挽了朵剑花:“想见万岁,先从本侯身上踏过去!”

那些将士蠢蠢欲动,被定北王制止。

定北王一脸的惜才:“平津侯,本王瞧你是个人才,要学会识时务;

就在早上,您的母亲,平津侯太夫人亲自来王府,与本王商讨犬子和你妹妹的婚事;

若是你放下武器,交出皇帝,咱们两家结为亲家,本王保证留住你的爵位。”

杜筱玖皱了皱眉毛。

她第一反应,是定北王使诈。

可回头看平津侯平静的反应,好像定北王没有说谎。

齐喧和贺丹云?

婚事?

她怎么没瞧出那两个人有交集?

“你不用浪费时间,本侯活着一天,就不允许有人伤害万岁!”平津侯冷冷说道。

定北王哈哈大笑,对着身后将士说道:“看见没,外面传的没错,咱们的皇帝身有隐疾,还同平静侯不清不楚!”

众将士哄然大笑,用尽全力将嘲笑和讽刺传给神龙殿里的永明帝听。

其中,还有人叫嚷:“皇帝没有蛋,成了个怂包,跟个娘们似的躲屋里不出来,兄弟们冲进去!”

“冲进去!冲进去!”众人齐声叫喊。

平津侯脸色苍白,握着长剑的手爆起青筋,怒目切齿。

可他不能乱,不能上了这些人的当。

永明帝,只有他了。

神龙殿里,突然传来一声哀嚎,随之而来就是宫人的痛哭。

外面叫嚣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全安静下去。

平津侯第一个往里冲。

可他还没进去,上官太后就红着眼睛出来。

瞧见外面乌压压一群人,上官太后惊讶:“定北王,你领着将士进宫,要造反吗?”

定北王成功在即,胸有成足。

听到上官太后问,他冷笑:“太后娘娘心里清楚,何必多次一问。”

上官太后擦了下眼角,轻声说道:“王爷手里除了这些精兵,可有把握得到文武百官的认可?

你别忘了,京中十二卫,加起来有八万人马,全守在卫生所等待调遣;

且不说你只有一万,或者……外面还有些人,可抵得过京中十二卫?

再说,各地的将领,知道你造反,会乖乖听命与你吗?”

定北王冷笑:“这些事不劳太后娘娘费心,本王自有安排!”

上官太后深吸一口气,环顾四周,又说:“哀家知道那个位置,人人都想要,可是明明有兵不接刃的法子,王爷为何偏偏选最困难的一条路?”

“……”定北王转了转眼珠:“太后娘娘到底想说什么?”

他知道,上官太后的儿子,是文家设计害死,嫁祸给其他皇子。

凭着上官太后帮梁景湛的忙,定北王就知道,太后不喜永明帝。

定北王此次行动,确实是被人为打乱部署,仓促的很。

若是上官太后投靠他,兴许接下来,会更加顺利。

因此定北王,静静等上官太后接下来的话。

上官太后悲恸的抬高声音:“万岁驾崩,王爷若是能等一等,给他一个体面的葬礼;

哀家愿意出来作证,恢复定北王府的尊贵!”

“……”

杜筱玖戳了戳愣住的平津侯。

她没听错吧?

永明帝……死了?

正文 487来的太容易,总感觉哪里不对 平津侯冲进神龙殿,随之大吼一声:“万岁!”

七尺男儿,痛哭起来,声音穿透外面所有人的耳朵。

定北王及其手下,全傻了。

天地良心,皇帝不是他们干死的。

上官太后应景的用手帕捂住脸,哀痛的说道:

“他早知隐疾一旦爆出,自己身为皇帝,是活不成了;

王爷若是对皇位迫不及待,现在冲出去就是,大楚天下,从此就是你的!”

话虽这么说,上官太后的人,却将神龙殿的大门堵的死死的。

这种时候,定北王反而不好往里闯。

闯进去,真应了上官太后那句话:迫不及待!

定北王是个好面儿的人,既然事情已经到这一地步,皇位稳拿,他也不着急了。

“事情怎么会这样?”定北王厚着脸皮说道:“本王听闻外界传闻,只想进来问清楚,好给天下百姓一个交待;万岁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听闻定北王如此说话,藏在帕子后的上官太后,偷偷松了一口气。

她拿掉帕子,眼睛红肿,面容憔悴,很符合一个晚年丧子,无依无靠的老太太形象。

“哀家别无所求,只想王爷让这可怜孩子体面的走。”

上官太后态度诚恳:“守戒二十七天之后,哀家昭告天下,将大楚天下物归原主!

那时候,纵是有人不服,也出师无名,翻不出浪花。”

定北王心跳漏半拍,看一眼上官太后,迅速别过眼睛。

杜筱玖瞪圆眼睛,问了一句:“什么物归原主?”

她心砰砰直跳,朝上官太后张望。

上官太后不动声色,继续拿着帕子默默擦眼泪。

杜筱玖眼睛眯起,朝前一步,大声问道:“太后娘娘,咱们说好的,一起抵制定北王!”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上官太后气道:“哀家疯了,才同你一个小丫头联手;

这皇位,本该是定北王府的,是高祖辜负王府太老夫人,做了违心事;

如今放眼天下,除了定北王,又有谁有资格有能力,坐上那个位置?”

杜筱玖恼了:“他做了皇帝,我母亲和弟弟,怎么办?”

上官太后冷笑:“那是你们自己的家事,哀家凭着这个太后的位置,保住黎民百姓的安稳盛世,避免天下大乱,哪里要管你们家私事!”

杜筱玖怒:“我瞎了眼,上了你这个老虔婆的当!”

“那是你太天真!”上官太后反驳:

“乡下来的丫头,也想跟权贵拼脑子,哀家只能说你蠢的真是可爱!”

“……”杜筱玖说不出话,卷起袖扑上去。

上官太后不察,被杜筱玖扑到墙上,劈头盖脸挨了几下。

她也不甘示弱,举起巴掌还手。

“老虔婆!”

“野丫头!”

两个人你来我往,又撕又骂。

青柠等人围着两个人,绕来绕去,找不到一个可以拉架的空隙。

架打的太突然,定北王有些看不透。

他眼珠子,在两个人之间转来转去。

看了半天,也不像故意在唱戏给他瞧,反而是越打越激烈。

上官太后钗鬓歪了,杜筱玖的领子被撕破了。

众将士看傻了眼,跟杜筱玖相比,他们刚才的粗鲁真的是小巫见大巫。

谁敢卷了袖子就跟太后干架?

虎父无犬子。

佩服,佩服!

定北王脸色越来越青,在杜筱玖挥出一拳,要捶在上官太后鼻子上的时候,他出声制止:“住手,不像话!”

他一摆手,吩咐左右:“带郡主回王府!”

当下有两个小兵出列,一左一右架住杜筱玖。

杜筱玖被架的离地,气的抱住拳头,双脚在空中乱踢。

她对着定北王嚷嚷:“你最好进去看一眼,皇帝真死假死心里也有数,这个老虔婆太狡猾!”

上官太后变色:“识时务者为俊杰,哀家向王爷投诚,又怎么会作假?”

杜筱玖不提醒,定北王也有此意。

他急急挥手,说道:“大事面前,休要胡言乱语,带郡主走!”

“老虔婆,本姑娘不会放过你!”杜筱玖的叫骂渐渐消失在拐角。

上官太后一身狼狈,被青柠搀扶着,由着宫人帮忙整理衣裳和钗鬓。

定北王有点尴尬,等对面收拾的差不离,他才说道:“太后娘娘要不先回宫里,等本王进去吊唁万岁后,找百官来商量万岁后事。”

上官太后喘口气,还在生气:“定北王,你的好女儿,若不是哀家哄着,不知道能给你惹出多少乱子!”

“太后说的是。”定北王态度变好很多:“本王回去就训斥她,只是现在……”

“你若不放心,自己进去看!”上官太后恢复悲痛表情:“其实哀家明白,所有的往事,跟那孩子没关系;

王爷,让他走的体面,你接下去的路,也会顺畅!”

这话倒是不假。

比起宫变,若是兵不血刃,堂而皇之接受皇位,当然更好。

定北王对身后将士做了个手势,让其在宫外把守,自己抬脚进了神龙殿。

这个时候,永明帝已经死的透透。

定北王上去一看,对方脸色乌青,明显是服毒身亡。

他抬起手,正想摸一摸永明帝脉搏。

一直垂目痛哭的平津侯突然抬头:“你是不是想摸一摸,他有没有凉透?”

定北王的手停在半空,顿了顿后,收了回去。

“平津侯节哀。”定北王说道:“本王会给万岁一个体面的葬礼。”

定北王心里,其实有点堵,总感觉这件事,赢的他心里不爽快。

就像一个人在戳洞,戳呀戳,眼看着就要戳穿,享受最后一捅的快乐。

突然洞从对面给捅穿,钻出个人来,告诉你,这洞他帮忙给戳穿了,求表扬。

最后的快感,没有享受到,心里怎么都舒服不起来。

定北王现在,就是这种憋的难受,又无法发作的心情。

看平津侯悲痛不似作假,永明帝身上也确实没有生机。

不论如何,这个皇位,空了出来。

他的平坦大道,再也没有人挡在前面。

定北王安慰着自己,走出神龙殿。

外面上官太后及其宫人,早不见了踪影。

他带来的将领,见其出来,立刻走上前:“王爷,接下来该怎么办?”

奶奶个腿,早知道造反那么容易,就不紧张了。

定北王沉声吩咐:“全城戒严,敲响丧钟,发告讣文,召王公大臣、文武百官进宫。”

他可等不及二十七天。

夜长梦多,谁知道上官太后是真心还是假意。

他需要现在、立刻、马上,证明自己的身份!

正文 488相见欢 杜筱玖被小兵架着离开皇城,出了宫门。

所过之处,守门的将士,身上兵甲全都是定北王府的标记。

宫门口,死去的几个守门侍卫尸体,早被处理干净,看起来根本不像发生了宫变。

出了宫门,杜筱玖立刻挣脱开小兵的挟制。

“筱玖!”

随着一声呼唤,梁景湛扑了过去,一把抱住埋头整理衣袖的杜筱玖。

杜筱玖的脸,在梁景湛怀里被挤的都快变形了。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梁景湛激动万分,热泪满盈,抱着对方不撒手。

杜筱玖挣扎不过,吭哧了半天,猛的擤了擤鼻子。

梁景湛身体一凝,下意识松了力道。

杜筱玖趁机推开他,扶了扶头上步摇:“你想憋死我,好娶别的姑娘吗?”

梁景湛慌忙否认:“怎么会,不可能!”

杜筱玖转了转脖子,才发现梁景湛身后,乌压压一片兵士。

她的脸唰一下红了,瞪了梁景湛一眼:“这么多人,你抱什么抱!”

梁景湛紧紧盯着杜筱玖:“这不是担心你。”

他匆匆去了西山,才知道杜筱玖跟着上官太后进宫。

他又赶忙往宫里赶。

为怕出事,他还擅自调了自己管辖的两个卫所士兵。

也不知永明帝有意还是无意,分给他的两个京卫里,大部分是当年梁家军的人。

关键是现在京城,上到达官贵人,下到走卒小贩,对永明帝不能生育的消息,都议论纷纷。

定北王无诏进京,有点见识的都知道,天要变了。

如此关头,谁都想为自己谋点利益。

梁景湛是梁家后人,本身能力不俗,又同杜筱玖是公认的一对。

跟着他,总有些保障。

因此梁景湛一号令,人全来了。

才来到宫门口,梁景湛就看见杜筱玖被架着出来。

他瞪着架杜筱玖出来的两个小兵,怒问:“这两个是什么人?”

其中一个兵士回答:“我等奉王爷命令,送郡主回府!”

梁景湛不解的问杜筱玖:“你不是跟太后在一起,怎么碰到了王爷?”

杜筱玖一指宫门:“定北王宫变成功,万岁驾崩了!”

她嗓门不小,离的近的人都听见了。

人群一阵骚动。

梁景湛震惊:“这么快?”

他不知道齐喧和平津侯太夫人激怒定北王的事情,还以为定北王怎么着,也要等两天。

许是应和杜筱玖的话。

宫里突然“当、当、当”,响起了钟鸣。

所有人安静下去,偷偷数着钟声的次数。

一下、两下……钟声整整响了九下,才停住。

钟声响遍全城,震的人心惶惶。

所有人都知道,九五之尊,钟声响九下,说明他们的皇帝驾崩了。

永明元年才过去一半,皇帝就早早驾崩。

联想起之前的皇子动乱,人们啧啧有声。

果然皇家多乱事,又要改朝换代了。

梁景湛在钟声响起的时候,就呆立在那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杜筱玖说的暧昧,将永明帝的死亡,说在了定北王宫乱之前,让人浮想联翩。

所有人都注视着她和梁景湛,想等一个结果。

然而杜筱玖藏在梁景湛怀里,打了个哈欠,说道:“我想回家去。”

梁景湛低头,见杜筱玖确实面有倦色,不禁有些心疼。

“我送你回去!”他说道。

杜筱玖制止住他:“你好歹有爵位,万岁驾崩,你要留下斋戒的。”

梁景湛还要说什么。

杜筱玖抬起头,朝着他眨巴了下眼睛,小声说道:“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也不会让他,威胁到我们。”

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梁景湛狐疑的眼睛,在杜筱玖脸上转来转去。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办法。”梁景湛委屈的说道:“可是你已经有我,有些事情,不如交给我来做。”

杜筱玖被软禁那么大的事情,他竟然一点消息也没得到。

且不说青川有错,杜筱玖就不能派人来求助?

还有杜筱玖带着慕容王妃逃出王府,第一时间不是去长兴伯府找他,反而去了西山。

梁景湛握紧杜筱玖的双手:“你被架出来,是不是上官太后没保住你?”

毕竟对方是个女人,手里有没有兵力。

杜筱玖却笑了:“一切尽在掌握,且让王爷高兴几天。”

她抽出手,拍了拍梁景湛的肩膀:“我真的要回去,齐喧这小子不知道怎么跟贺姑娘搅在一起,我要回去看看。”

听定北王那语气,明显就没同意。

齐喧肯定挨了鞭子。

这下子,真让人头疼。

杜筱玖的话提醒了梁景湛。

他掏出一张纸条:“这是我去西上,小玉交给我的,说是王府里飞出的信鸽传去的。”

杜筱玖脸色一凝,赶紧接了过去。

她是留了信鸽给中秋。

那是自己去了西山后,朝上官太后要的两只鸽子。

她只用了一次,给中秋传信,说自己安然无恙,要中秋等齐喧回来,告诉他一声。..

哪知道,中秋这丫鬟聪明,知道利用回去,给杜筱玖传消息。

杜筱玖默不作声,看了眼纸条上的信息,阴沉着脸将其揉碎,吞了下去。

梁景湛眼疾手快,握住她的下巴,想将纸条掏出来。

“你有病吧,这里又没外人,你吃纸干什么?”

杜筱玖也是噎的满脸通红,咳了半天,吐出了湿成一团的纸条。

她眼泪都流了出来:“不好意思。”

戏文看多,有点变傻。

纸条一点也不好吃!

梁景湛又气又心疼,捏着杜筱玖的下巴,恨不得揍对方一顿。

杜筱玖擦了把眼泪,小脸顺势在梁景湛手上蹭了一下。

就像威震天平时,用小脑袋在她手心撒娇那般。

一股酥麻的电流,打在梁景湛手臂上,震的他一哆嗦。

梁景湛鬼使神差,反手在杜筱玖脸色轻轻刮了一下,她的肌肤滑腻冰凉。

杜筱玖一眯眼,这小子坏起来,够撩人。

她似笑非笑,对着梁景湛轻轻眨了下眼睛。

梁景湛脸色羞红,在杜筱玖面前无地自容。

他赶忙一挥手,招了青岩过来:“你送郡主回王府,多领几个人,不许王府侍卫对她无礼!”

估计定北王这会儿,忙着善后,也没功夫搭理王府的事情。

至于他自己,就听杜筱玖的,留在宫外,静等其变。

然而杜筱玖一走,梁景湛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他捂着胸口,那里有定北王亲自写的婚书。

梁景湛捶胸顿足,这么大的喜事,怎么就忘了给杜筱玖说了呢?

正文 489你想要吗? 齐喧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的父王拉开大楚诸侯割据的大幕。

天下争战多年,定北王终于一统天下,登基为皇。

慕容王妃封为皇后。

而齐喧,却不是太子。

那时候的齐喧,早就奉父命,与其他诸侯联姻,日子过的不悲不喜。

妻子还算温柔,只是苦于一直没有身孕。

定北王不封他做太子的理由,除了平庸无能,就是无子。

外人可怜他,齐喧却觉得挺好。

他并没有太大的野心,做个富贵闲人,有什么值得可怜?

可他是嫡子,还是长子,总有些人看他碍眼。

为了子嗣,慕容王妃听了家兄的话,为定北王广纳后宫。

很快,宫里就热闹起来,齐喧的弟弟和妹妹们,纷纷出世。

齐喧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可是明显感觉到,慕容王妃不快乐。

韩嬷嬷心里不忿,用阴损的手段陷害了几个后妃,直接导致慕容氏被软禁。

慕容王妃受不了这个屈辱,杖毙了韩嬷嬷,然后服药自尽。

她死没两天,齐喧府里,就被搜出了大量的兵器。

天知道,那些兵器,齐喧根本就不知道怎么来的。

定北王悲痛欲绝,不忍处置齐喧,对着群臣诉说自己组慕容王妃的伉俪情深。

只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在大臣的坚持下,定北王将齐喧贬为庶民,发落边疆。

为了缅怀慕容王妃,定北王的新皇后,是直接从慕容家里选了一个适龄的姑娘。

齐喧离开京城的时候,天上飘着大雪,他简陋的车架正好同慕容家送嫁的队伍撞上。

齐喧掀开车帘,望着十里红妆的送嫁队伍和热闹的人群,飘雪打湿了他的眼睛。

这一场梦,犹如一枚冰锤扎进齐喧的心,让他冷的透心凉。

睁开眼睛时,望着头顶华丽的帷帐,齐喧恍如隔世。

梦里没有姐姐,没有贺丹云,没有他在京中做质子的经历。

但是那股心酸和不甘,却残留在此刻齐喧的五脏六腑。

他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世子醒了!”元宵扑了上去,担忧的望着睁开眼的齐喧。

正要去倒血水的中秋,咣当一声扔了水盆,跳着到齐喧塌前。

看着齐喧虽然虚弱,但是明显有了血色的脸,中秋“哇”一声哭出来。

“世子,你醒了!”中秋抹着眼泪哭道:“你要吓死奴婢了!”

齐喧动了动,感觉全身都撕心裂肺的疼。

他转了转眼珠,张开嘴:“别哭,我怎么了?”

“王爷抽了你一顿,好在都是皮肉伤,没有动到骨头。”元宵赶忙说道。

她问:“世子先别乱动,您现在身上全是药,大夫说要好好躺几天。”

齐喧重新闭上眼睛,让自己脑子清醒一下。

这一闭,他终于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

“姐姐呢?母亲呢?”齐喧着急起来:“父王现在哪里?”

他用错了计策,直接惹怒了定北王。

齐喧真怕定北王迁怒母亲和杜筱玖。

是他没本事,看不透人心,察觉不到危机,躺在王府世子的温柔乡高枕无忧。

关键时候,他护不住自己,也护不住身边亲人。

梦里,母亲的自尽,他府里搜出的兵器,都说明身边危险重重。

齐喧不敢想定北王的态度。

见他着急,元宵忙安稳:“王妃在西山,有太后护着;王爷现在宫里,一时半会也没时间回府。”

“进宫了?”齐喧心提起来:“宫里出了什么事?”

“万岁驾崩了!”元宵答。

齐喧一震,惊地要坐起来。

可他一动,全身的伤口又裂开,鲜血和着药汁,一刹那渗透了中衣。

元宵慌的摁住齐喧:“世子着什么急,天塌了有王爷顶着,您现在要做的是安心养伤。”

齐喧不知道该给元宵怎么说。

梦里的元宵和中秋,到年纪后全放出去嫁人生子。

等他被封王搬进京城,与两个人都断了联系。

中秋也帮着元宵劝:“世子,奴婢已经通知了郡主;万一有事,郡主会看着办的。”

姐姐?

齐喧怔住。

姐姐没有在他梦里出现。

是不是说明,现实跟梦,是不一样的?

正在他陷在梦里,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院子里小丫鬟跑来:“郡主回来了,郡主回来了!”

元宵和中秋对看一眼,纷纷起身。

中秋还没招小丫鬟问清楚,就看见杜筱玖大踏步从外面走进来。

“郡主。”中秋捂住了嘴巴,泪在眼中打转。

老实说,中秋同杜筱玖接触不多。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一出现,中秋心里就踏实了。

杜筱玖脸色不是太好,甚至说有些恼怒。

她一进屋子,就直奔齐喧塌前。

齐喧的惨样,落在她眼中,令其更加愤怒:“他打的?”

齐喧望着此刻的姐姐,直觉着对方气势凌人,有一种碾压一切的气场。

他脑子卡了壳,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杜筱玖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中秋反应快,当即说道:“是王爷打的,以前也经常打,可从没有出手这么重过。”

杜筱玖坐在塌前,盯着齐喧上下检查伤口。

“姐姐,”齐喧结结巴巴:“听说,万岁驾崩了?”

“嗯。”

“那……父王会成为皇帝吗?”

杜筱玖奇怪的看了齐喧一眼:“你哪来的自信,他能做皇帝?”

齐喧舔了下干燥的嘴巴,说:“那是他的梦,也是定北王府历代王爷的目标。”

“你呢?”杜筱玖没废话,上来就问。

齐喧一下子懵了:“谁?”

“你!”杜筱玖重复一遍:“你的梦,你的目标,你的未来呢?”

“我……”齐喧脸色渐渐变的凝重:“当然是保护好你和母亲,保护好……”

他未来的妻儿。

杜筱玖浅浅一笑:“你拿什么保护?”

这句话太打击人,齐喧当即不吭声,面露愧色。

杜筱玖默了默,问:“那个位子,你想不想要?”

“……”齐喧瞳孔紧缩,不可思议看向杜筱玖。

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九五之尊,定北王府三代人心心念的位子,谁不想得到。

齐喧想起梦中,若是自己站上那个尊贵的位置。

母亲是否,就不会被冤死?

不!

齐喧说:“可是我没有那个能力!”

他汗颜。

若是他有自保能力,就算不在那个位置。

潜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人,行动前也会掂量掂量。

杜筱玖双手,按在齐喧肩上:“你还年轻,能力会慢慢成长;可眼下,若是你错过了这个机会,可能再也没有成长的机会了。”

“……”齐喧心中一沉。

正文 490在商言商 姐姐说的结局,同那个噩梦吻合了。

“我……”

齐喧没有犹豫太久。

他想明白了,杜筱玖匆匆赶来,什么废话也没有,上来就问这个问题。

说明她已经有了万全之策。

齐喧重重点头,目光坚定:“我想!”

杜筱玖欣慰的一笑,话也俏皮起来:“吓死我了,还以为你是佛系,不争不抢的。”

如果那样,她从上官太后手里接的东西,还真没处用。

齐喧问:“我该如何做?”

“什么也不做,好好养伤!”杜筱玖笑:“说完这个,你交待交待,你和贺姑娘是怎么回事吧?”

话题跳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齐喧的脸,腾一下红了。

“没,没什么。”齐喧吞吞吐吐:“那个,感情不就是,一刹那的事情吗?”

说不清道不明,就像贺姑娘打在他身上的拳头。

初时觉着疼,后来就有点酸。

再接下去,印在心里,翻出来想时,带着那么一点的甜。

杜筱玖罕见的看到齐喧会害羞。

她好奇的注视着对方,嘴角似笑非笑。

齐喧被她看的不自在,想翻个身,都动不了,羞的想钻到地缝里去。

“哈哈哈哈,”杜筱玖突然爆笑,眼泪都流出来了。

那扭扭捏捏的小模样,真是好玩。

杜筱玖朝外面招招手:“贺姑娘,进来吧。”

这下子,齐喧更想找个地缝钻了。

贺丹云满面红云进来,不好意思走太近。

杜筱玖起身,拉着她坐下:“你跟齐喧好好聊,有什么说什么,别存误会。”

她回来时,看到贺丹云的马车停在外头,却不进去。

是她二话不说,直接将人架了进来。

平津侯现在也算她的联盟队友,贺姑娘同齐喧,若是真成一对,自然是极好的。

反正,能气死定北王的,都好!

杜筱玖怕她放不开,拉着中秋和元宵出去,只留两个人在屋里。

贺丹云咳了一声,小心检查了下齐喧的伤势。

齐喧红着脸,问:“你,你怎么来了,太夫人她老人家,还好吧?”

“没气死。”贺丹云轻声说道:“早知道你是带她来做蠢事,我就拦着了。”

那一天,她也是无意中救了齐喧。

为了躲避王府侍卫,两个人坐一辆马车离开店铺。

挤在一个狭小的空间,你看我,我瞧你,不知怎的,贺丹云越看齐喧越顺眼。

“你,是为了避开王府给你的联姻,还是真的喜欢?”贺丹云瞪起眼睛,望着齐喧问道我。

齐喧默了默:“若我说,没有一点利益考虑,那是骗你。”

“……”贺丹云沉默,不再说话。

屋里里的空气,一下子特别安静,彼此都能听见心跳。

齐喧紧张的手心全是汗,背上的伤口也泡在冷汗中,火辣辣的疼。

他还没看透自己的心。

贺丹云说喜欢他,齐喧第一个反应,就是娶了对方,兴许就能阻拦同淮南王府的联姻。

“我……”齐喧想说点什么,却怕伤了贺丹云的心。

贺丹云突然灿然一笑:“你怎么跟个小姑娘似的,我喜欢你,不代表你必须喜欢我;

再说了,咱们这种家庭,结亲本就是出于利益考虑,有什么不能说的?”

贺丹云这样说,齐喧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他说道:“对不……”

“别说什么对不起!”贺丹云匆匆打断他的话:“你没什么对不起我,是我太唐突了!”

贺丹云顿了顿,指着齐喧的伤:“是我让母亲误会,害你挨了一顿打;

如今万岁驾崩,正是国丧,将来还不知道会怎么样,这些儿女之情,倒显的咱们狭隘了。

你好好养伤,我不怪你,你也无需不舒服,以后见面,还是朋友!”

贺丹云从袖子里掏出两个瓷瓶:“这是宫里御赐的药膏,涂上以后,伤口愈合的特别快。”

她将瓷瓶放在炕几,便起身告辞:“母亲还在家等着我,你且躺着。”

贺丹云语速特别快,根本不容齐喧插话。

说完,她转身就走。

走出院子,贺丹云用袖子抹了下眼睛,昂头对着天空一笑,加速了步伐。

齐喧透过纱窗,望着贺丹云挺的特别直的背影,只觉着心中某处,“砰”一声,裂开道缺口。

有点痛,有点酸,好像自己的生命中,流失了重要的部分。

蹲在客院的杜筱玖,丝毫不知道那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还以为他们聊的很愉快,为即将有个弟媳而高兴。

她抄着手,眉开眼笑,对着廊下纳凉的慕容钊说:“舅舅考虑的怎么样?”

慕容钊神情严肃,对杜筱玖的提议,似乎有些不信任。

杜筱玖蹲着,昂头看着慕容钊。

时间久了,脖子有点酸。

气势上也不高涨。

她伸了伸发酸的腿,转了转脖子,起身站到台子上。

居高临下看慕容钊,很有感觉。

杜筱玖满意了,笑的更加开心。

“……”慕容钊本严肃的脸,在看到对方孩子气的举动后,实在绷不住。

他收起手中折扇,抬起眼皮:“我们慕容家,能有什么好处?”

放着一个成事的定北王,去帮弱鸡齐喧。

慕容钊当然要问好处。

杜筱玖左右看了两眼,冲天枢说:“远一点,别偷听!”

躺着中枪的天枢:“……”

他瞪杜筱玖两眼,往院门口挪了挪。

杜筱玖从袖子里,直接掏出一件东西,对着慕容钊眼睛晃了晃,然后迅速收回去。

可只一眼,慕容钊就震惊的站了起来。

“你……这是什么?”他惊问。

杜筱玖捂住了袖子:“没看清楚你惊讶什么!”

慕容钊喘口气,拿折扇的手微微颤抖:“那是真的吗?”

杜筱玖笑:“当然是真的,你说我有这东西,是不是能直接帮齐喧上位?”

慕容钊两眼发亮,脑子里的算盘啪啪啪响起来。

就像杜筱玖说的,定北王太有主意,敢算计慕容氏,焉能不会算计慕容家。

齐喧不一样。

他是个孩子,是个需要人扶持的孩子。

扶持一个皇帝,跟做皇帝臣子,是不一样的!

慕容钊商人本性毕露,迅速做出了选择:“王爷现在一定没时间管王府,不如咱们先去西山接你母亲回来,理一理头绪?”

杜筱玖看着慕容钊,嘿嘿一笑:“比起接母亲,我更想看看,父王憋的难受,又不能把我怎么样的表情。”

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正文 491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七一+) 定北王可不知道,杜筱玖正憋足了劲儿,要朝他发大招。

此刻的他,正面对这群臣的责问。

若定北王宫变,将永明帝干死,直接登基。

估计大家没这么多废话。

关键是这位主儿,竟然张罗着永明帝装殓,体面的下葬。

这还没什么。

最主要的,是定北王态度竟然良好,对文武百官客客气气。

这就让人心思活络了。

定北王脑子被驴踢了吧?

造反的画风,跟别人不一样呀?

好吧。

就当他脑子被驴踢了,天性良善,对待驾崩的永明帝,异常的仁义。

既然他好说话,那么……

饼不能一个人吃吧。

人的性格不一样,表现出来的态度,也极为不同。

户部尚书贾大人,年近古稀,儿孙满堂,此前就已经好几次递交告老还乡,让贤退位的折子了。

可惜还没批复,永明帝没了。

现在,他也不怕定北王。

见其忙前忙后,俨然是下一位天下之主的态度。

他看不习惯,张口问了一声:“定北王,主持先帝葬礼,是太子的事情;

万岁没有子嗣,理当从皇室里推举一位出来,你忙前忙后,于礼不合吧?”

大殿里乱哄哄的人群:“……”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离贾大人最近的一位,是礼部尚书徐大人。

他还年轻,刚当上礼部尚书,仕途的路还很长。

因此定北王一召唤,徐大人立刻跑来,跟在定北王左右,料理永明帝后事。

铁打的臣子,流水的皇帝。

跟谁干不是干。

他拽了下贾大人的袖子,朝其连连打眼色。

人一上年纪,脑子就容易轴。

贾大人咳咳咳,咳了半天也没吐出老痰。

咳到所有人都受不了时,他突然来一句:“徐大人,你眼睛抽筋了?”

想缓和气氛的徐大人:“……”

定北王眼角抽了抽,皮笑肉不笑:“贾大人的意思,本王明白,这也是接下来,本王想给大家说的!”

所有人:“……”

说什么?说什么?

大家全竖起了耳朵。

定北王捋了把胡子,扫视了周围一圈,不怒自威。

大殿里,空气突然降了几个格,有点冷。

等所有人的注意力,转向定北王的时候。

他慢悠悠说道:“人没来齐,先不着急。”

从敲响丧钟,到“请”所有大臣进宫,定北王花了三个时辰。

最重要的几个,依旧没有到。

他不着急,也不介意多等一会。

反正皇位,是顺理成章的归他!

定北王气定神闲,众人不淡定了。

所以,要不要反对?

万一事情出现转机,自己有没有机会树立忠臣的形象?

饼大,却不容易吃。

人活着,不为名就为利,面对强权,总缺少点胆气。

最终,也没哪个愣头青出来,帮着贾大人说话。

贾大人气的吹胡子瞪眼。

他同平津侯交好,知道有这层关系,等定北王上位,自己也不会得好。

反正都这样了,他就怼了,就出言不逊了。

定北王不是好面吗?

他还能杀了自己这半个身子入土的老臣?

于是贾大人带头质疑。

他是想着,人都是群体性的。

只要有一个出头的,后面总再有几个,出来帮忙给定北王不痛快。

谁知道,都他娘的是怂蛋!

贾大人自己一个人,能有什么扭转乾坤的本事?

他眼珠子在大殿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没看见平津侯的身影。

这不对劲儿。

永明帝都躺在棺材里,盖都钉死了,平静侯就这么悄无声息没动静?

对得起永明帝信任吗?

贾大人叹口气,悄悄后退一步,缩回了脖子。

情势比人强,还是得考虑考虑全家老小。

可是他的腿还没提起来,就听见一个悲痛万分的哀嚎:“万岁、万岁!”

他忙朝殿外瞅。

只见接替萧乾右仆射职位的刘大人,跌跌撞撞冲了进来。

其身后,淮南王迈着老态龙钟的步子,扶着他儿子颤颤悠悠往里赶。

再后面,是京里那几个碌碌无为、混吃等死的郡王。

这下子,可有热闹看了。

贾大人幸灾乐祸,看热闹般扫向定北王。

定北王在自己将士的簇拥下,立在永明帝棺椁旁,面无表情。

刘仆射一脚迈进大殿,抬眼就看见已经盖上盖的棺椁。

他哀嚎一声,摘下官帽,噗通一声跪下去,扶住棺椁痛哭: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万岁,您正值壮年,怎么会……”

刘大人捶胸顿足,哭的说不下去。

偏偏他的话,断在最让人浮想联翩的地方。

定北王目光闪烁,恨不得上去踹上两脚。

他脾气不好。

现在,本可以动武的时候,却要忍着,越想心里越堵。

定北王右手按在了腰间,脸色沉沉。

一直悄悄注意他的贾大人,不禁为刘仆射担心。

然而,定北王却没有进一步行动。

这让贾大人啧啧称奇,心里也升起不安。

难不成,定北王真的胸有成竹,志在必得?

那刚才自己……

哎呦,冲动了!

贾大人懊恼的功夫,淮南王也进了大殿。

他胡子上挂着老泪,扶住棺椁,悲恸的说:“万岁,万岁,你太想不开了!”

众人:“……”

嗯,这跟刘仆射的哭诉,又不一样。

淮南王的意思,是永明帝因为隐疾被人知道,想不开自裁的。

只是众人得知永明帝驾崩的消息时,定北王已经在宫里。

谁也不知道,当中发生了什么。

现在大殿里,一个皇家宗室的话事人,一个是朝堂上的领头人,再加上毫不掩饰野心的定北王。

很明显,前面两位立场,不一样!

所有人,悄悄退后一步。

一时间,大殿中央,只留下刘仆射、淮南王和其儿子、定北王,外加永明帝的棺椁。

“定北王,你无诏进京,带兵围攻皇宫。”刘仆射不负众望,朝定北王发难:“现在,你有何面目立在这里,主持万岁身后事!”

定北王冷冷一笑:“刘仆射现在想治本王的罪,是不是有点不识时务?”

刘仆射立身站起,扬声说道:“你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就算你假惺惺为万岁发葬,可大楚,姓的是景,不是齐!”

他转向淮南王:“淮南王,你身为宗人府统领,皇室话事人,难道要看着景家的天下,葬送在姓齐的手中!”

淮南王很为难。

他跟定北王,暗地里勾结,条件还没谈拢。

突然之间,定北王宫变,永明帝驾崩。

真是打淮南王一个措手不及。

刚才,他哭永明帝,故意帮着定北王,也是为自己留后路。

现在刘仆射将球抛给自己,身为景家的人,当然不能当众没骨气。

淮南王偷偷朝后瞅一眼。

身后那几个只会吃了睡,睡了吃的侄子侄孙,全部用贪婪、期盼的眼神,瞅着他。

正文 492一场狗血引发的宫变(打赏+) 淮南王脑袋,顿时一个大作俩!

为了自尊,皇位不能让给外姓人。

可那几个侄子侄孙,有本事守吗?

所以为了活命,淮南王决定,不要脸了!

他抖着胡须,眼神躲闪着要开口。

定北王打断他:“皇兄,其实不用这么为难。”

淮南王莫名松口气:定北王能开口结束尴尬,最好不过。

埃?

不对!

定北王喊他什么?

淮南王眼睛瞪的溜圆,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大殿里其他人,也跟他一般反应,都惊讶的望着定北王。

那几个景家的郡王,个个忿忿不平起来。

昏君,那也是君呀!

无能的皇帝,那也是皇帝呀!

现在机会来了,谁不想做?

东平郡王,是个小胖子。

他的智商,就跟自己的体型一样,圆圆滚滚,肉肉呼呼,都是脂肪。

他第一个不满起来:“你也太不要脸了,为了皇位,准备改祖宗的姓吗?”

淮南王姓景,是他们的皇叔,不是齐家的皇兄!

啊呸!

他一开口,其余几个郡王也吵吵起来。

“不要脸!”

“厚脸皮!”

“为皇位,不择手段!”

“齐家祖宗的棺材板,怕是盖不住了!”

“……”

大殿里的文武百官,都没眼看下去。

算啦算啦,景家真的没人了。

其实能和平改朝换代,不流血不杀头,挺好的。

定北王等几个郡王口干舌燥,累的骂不出来的时候,立刻投了个不屑的眼神过去。

“几位骂人的本事,挺厉害的,师父是街头的泼妇吗?”定北王有悠悠说了一句。

东平郡王脸上横肉一颤,跳起来指着定北王骂:“你骂谁泼妇,你这个图谋不轨的奸臣!”

众人捂脸:“……”

定北王眼色都懒的给,他身后的将士,直接走出去,将东平郡王叉在地上。

东平郡王浑身肥肉一颤,差点吓尿,没骂出来的话直接吞进了肚子。

定北王冷笑:“除了叫骂,一点本事没有,高祖若是知道你们这一脉不成器成这样,会不会后悔当年的选择?”

“……”

信息量有点大。

众人又悄悄朝后退了一步,能离多远,就多远。

刘仆射擦干净脸上泪痕,将官帽戴正,整理好衣衫,嘴角讥笑迅速闪过。

然后,他抬头问:“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高祖还有一脉?”

定北王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他情绪激动:“没错!定北王府,才是大楚高祖,真正的嫡系血脉!”

这下子,整个大殿上的人,都炸开了。

定北王扔的这个信息,实在超乎他们的想象。

连刘仆射,也目瞪口呆。

淮南王更是不知所措。

定北王没跟他说过这个。

一直在状况外的淮南王世子,小声提醒他爹:“是不是定北王,真的要改姓,过继给咱们景家?”

淮南王瞪他一眼。

人蠢就别多说话!

他转向定北王:“王爷,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淮南王的爷爷,是高祖的小儿子,跟后来的皇帝,是皇后生的一母同胞。

后来的几个皇帝,全是庶出,也不长寿。

因此淮南王,一直为自己血统,引以为傲。

现在定北王的话,好像要否定他的骄傲。

就算私下勾结过,淮南王也不愿意接受这种说法。

定北王目光沉沉,声音穿透整个大殿:“本王说,定北王府的老太夫人,才是高祖的原配妻子!”

大家脑子有点凌乱,大殿里传出嗡嗡的议论声。

淮南王摆手,让大家安静:“这关系有点乱,让本王捋一捋。”

大楚从高祖开始,共历经五代;而定北王,却只更新到第三代。

第一任定北王齐阙,一直跟在高祖身边征战四方,战功累累。

可是凭这份战功,封异姓王,有点牵强,顶天是个世代罔替的公爷。

然而就在高祖追打北齐逃兵,到了云溪城的时候。

他突然生病,临返京城,就地下旨,封了齐阙为大楚唯一一个异姓王,让他驻扎云溪,严防北齐反扑,无诏不得进京。

历史太久远,淮南王能捋的,也就是这些明面上的东西。

捋来捋去,也没闹清楚什么关系。

可是定北王,说的却比他多:“你们都知道本王的祖父,跟随高祖征战四方,是他一员猛将;

你们也知道,高祖皇帝,是因为娶了定州守将的独女,实力才大增,有了拼一把的资本;

可是你们一定不知道,在此之前,高祖皇帝其实已经奉父母之命,娶了一个妻子!”

此话一出,大家再次震惊。

定北王继续说道:“本王的太祖母,定北王的老太夫人,一直闷在老家,为高祖皇帝的父母养老送终;

她的独子,就是本王祖父,长大一些,就被送到高祖皇帝身边;

然而高祖皇帝已经另娶,为了隐瞒自己早有原配的真相,他让我祖父改成母姓,只说是老家来的外甥;

太祖母得知真相,痛心欲绝,然而为了儿子前程,为了高祖皇帝大业,忍气吞声;

哪怕后来建朝,高祖皇帝也不为太祖母正名,封了那个女人为皇后;

太祖母郁结成疾,就在高祖皇帝攻到云溪时,她拼着一把老命,找到前线,要高祖皇帝给儿子一个名分;

高祖皇帝明着答应,结果太祖母一转身,他立刻封了一个异姓王堵天下人的嘴,却对祖父真实身份,只字不提!”

那时候,天下大局已定。

第一任定北王情知自己没有势力,忍气吞声守在云溪。

但是定北王府的血脉真相,却被一代一代传下了下去。

因此每代定北王,都想拨乱反正,用实力像天下人证明自己的身份。

定北王说完,情绪起伏,悲愤欲绝。

大殿里一片静默。

他质问所有人:“你们有谁,知道高祖皇帝的卑劣?”

停妻再娶,让自己的嫡系血脉,隐姓埋名,一代又一代,为他的另一房骨肉守护国门。

众人面面相觑。

高祖皇帝都作古多久了。

这么狗血的情节,又是皇家机密,能有谁知道?

起码刘仆射不认:“死无对证,还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定北王冷笑:“岂是本王说什么,就是什么?

定北王府有这个隐秘的传承,难道皇室就没有?

否则怎么解释,每一代的皇帝,都不认真铲除定北王府?”

“……”确实是个问题。

“可是万岁已经驾崩,你还是没有证人,证明你说的是真的!”刘仆射说:“淮南王,你也是皇家的人,知道此隐秘吗?”

淮南王没立刻吭声。

正文 493临门一脚(月票+) 淮南王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

定北王,原来打的这个主意?

他揭穿自己身份,在皇室无人的情形下,名正言顺接管皇位。

这种方法,对淮南王当然也不错。

都是同宗同脉,定北王那边又没什么宗族。

他淮南王,在新朝,自然还是做他的皇家话事人。

所以……

还是站在定北王这一队吧!

淮南王犹豫着开口:“本王不知道。这种隐秘,只有登上帝位的人,才有资格得知的。”

刘仆射一噎。

所以转来转去,还是死无对证,定北王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连连冷笑:“定北王编的好故事,可是没有真凭实据,只凭你信口雌黄,天下人会信吗?京城十二卫会信吗?守护国门的四方武将,会信吗?”

刘仆射激动的扶着永明帝的棺椁:“万岁就躺在里面,您敢打开棺椁,对着他的遗容,发毒誓吗?”

定北王皱眉。

刘仆射,似乎有些难缠。

所有人,都默认了他的地位,只有这个人,一进来就处处为难。

淮南王瞅了瞅定北王的眼色,对刘仆射呵斥:“放肆,万岁的棺椁,岂能随便打开!”

“呸!”刘仆射一口吐在淮南王老脸上:“你对着谁说放肆!老子是大楚的仆射,不是你景家的奴才!

你拦着不打开棺椁,是不是怕大家知道万岁驾崩真相!”

“……”淮南王气的发抖,拐杖使劲戳着地面,想打刘仆射又不敢。

刘仆射也是一把年纪了,头发胡子白了一半。

他又是群臣首领。

虽然现在没人支援他,可是淮南王的拐杖若真的打下去。

那乱子,可就大了。

因为刘仆射说的没错,他是大楚的官,不是景家的奴才。

淮南王这都要打,岂不是要文武百官,都做他的奴才?

淮南王下不来台,索性老办法,白眼一翻,倒在他儿子怀里。

淮南王世子当即哭起来:“父王,父王,你别吓我,你可不能随万岁去呀!”

淮南王差点没气死。

这死孩子,不能将他扶下去,躲一躲。

哭的这么难听,不死也得被气死。

他袖子下的手,使劲拧了淮南王世子一下。

淮南王世子哭着哭着,突然哎呦一声。

定北王脑门布满黑线:“你带老王爷下去休息吧。”

“哎!”淮南王世子也回过神,忙扶着淮南王往外走。

大家瞅着晕过去的淮南王,脚底下走的挺快,都装没看见。

为难一个没用的老头子干什么?

众人目光又放回定北王身上。

此时,贾大人出来应援刘仆射:“刘仆射说的没错,定北王若是没有真凭实据,刚才的那些话,我们也只能当做故事听一听。”

这一次,不像之前那般无人应援。

贾大人话音一落,立刻又站出两个来,要定北王拿出切实的证据,证明他真的是高祖血脉。

现在,大家也看清楚了。

定北王比起造反当皇帝,更想得到的,是大家对其血脉的认可。

或许,定北王府一代一代图谋着造反,也是这个意思。

既然如此,那么大家就心平气和,坐下来谈一谈,划分划分利益。

既然是谈判,就要先声夺人。

定北王的双手,在身侧拳成团。

这帮老狐狸!

他还记着,父亲病榻之前,将定北王府的印签交到他的手里时,说的话。

“咱们定北王府,受的委屈太大。

你祖父和我,都想让天下人承认,让京里的景家承认,咱们才是高祖的嫡系;

老太夫人,临死前,心心念要进景家祖坟,否则就一直侧着身子,不原谅咱们这些子孙后代!”

所以,定北王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得到永明帝不能生育的隐秘时,简直是欣喜若狂。

他知道自己机会来了。

所以,在自己马上要攻破皇城,武力上位的时候,上官太后一句“恢复定北王尊荣”,令他止步与神龙殿之前。

都说定北王好面子。

其实定北王自己觉着,是王府一代一代的执念,才让他没有撕破脸。

面子也好,执念也罢。

总归皇位,是他的!

定北王主意已定,扬声说道:“此事,上官太后能作证!”

众人再次沉默。

随着定北王的话音,青柠扶着上官太后,从大殿后面走了出来。

百官一看,这是早有准备。

他们的眼睛,又投向刘仆射和贾大人。

刘仆射上前一步:“太后娘娘,非常时期,非常处理,老臣也不多废话,只问娘娘一句,定北王说的故事,可是真的?”

上官太后,先环视周围一圈。

在后殿,她可真是看了场好戏。

这些个臣子,没有谁真心为皇家打算,一个一个,都是为了自己头上乌纱帽。

上官太后没来由的心累。

争什么争?

百年之后,都是一个土馒头。

她叹口气,缓缓点头:“这事,皇家也心知肚;

当年高祖临终,将这段孽缘写了下来,以密旨的形式传给下一任皇帝,说无论如何,要保住定北王府的根。”

这才是为什么,定北王府代代作妖,皇室都没有反应的原因。

刘仆射还想问。

上官太后一摆手:“既然今天,定北王当众说了此事;那密旨,就不再是密旨;

青柠,将高祖的密旨,打开给众人览阅吧。”

青柠捧着一份发黄的密旨,交到刘仆射手上。

上官太后说:“这份密旨,是哀家从先帝手上拿的,因为私心,没有交给皇帝;

如今他想不开,自己去了,哀家不能再藏着掖着;

今天拿出来,只希望大家放下成见,和平解决此事,也算哀家为景家,积份德!”

密旨在众人手中传阅,众人看过之后,都默不作声。

高祖的笔迹,不假;上头的玉玺,也不假。

看来定北王说的,都是真的。

这么激动的宫变,却用这么狗血的方式结局。

想一想,真的是前无古人呢。

最后密旨,又传到刘仆射手里。

刘仆射拿着密旨,问上官太后:“既然如此,那就是皇家家事,臣等也不能说什么;

万岁仙逝,葬礼可以缓,继任者却不能不清不楚;

现在群臣都在,太后娘娘给个主意,下一任帝君,真的由定北王来做?”

刘仆射管不了,将球踢给了上官太后。

定北王闻言,嘴角微翘,不禁挺直了腰杆。

结果已经显而易见,毫无悬念。

放眼整个皇家,只有他,才有资格有能力,做下一任帝王!

王府代代的念想,终于要在他手里完成了!

然而……

上官太后摇摇头:“皇帝,其实已经指认了一位继任者。”

正文 494截胡 永明帝竟然已经指定了继承人?

上官太后此言一出,大殿里气氛顿时紧张。

定北王及其手下,更是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刘仆射面露讥笑,继续问道:“太后知道,下一任继承者,是谁吗?”

“反正不是定北王。”上官太后不紧不慢:“哀家最后一个见的皇帝;

那时候的他,彷徨无助,知道自己前路注定,只是想不开为什么会这样。”

上官太后一边说,一边掏出帕子擦眼泪:“那孩子,重感情,胆子小,被人架着做上皇位,能有什么办法?

丑事没闹出来,大家都没脸,他想不通,哀家也不愿意想;

哀家将这份密旨交给他,本意是想劝他想开,皇家子嗣单薄、成才的少,许是高祖当年亏心事的报应。

皇帝拿着密旨,也不说话,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哀家走开想让他静一静,哪知道就……”

上官太后絮絮叨叨,将永明帝生前的事情,展现在大家眼前。

定北王目光喷着火,怒道:“原来,是太后逼死了万岁!”

说什么心疼、劝慰,却拿着本该属于皇帝的密旨,去刺激永明帝,让其更加明白,他就是个傀儡。

怎么努力,都在别人的掌握之中。

上官太后眼圈红肿,叹口长气:“哀家有罪,哀家承认;可现在,他走了;

哀家身为大楚太后,先帝正宫,历经三朝,眼下要做的,就是为他守住这个座位!”

她的话铿锵有力。

众臣总觉着哪里不对,却还是愿意跟着上官太后的思维往下走。

一朝天子一朝臣。

定北王上位,肯定要提拔王府幕僚。

他们这些老臣,许是要挪位置。..

之前默许定北王,那是因为他们没有更好的选择,想活命。

现在上官太后出来,说永明帝指认了继任者。

新皇帝上任,为了维稳,都不会对朝廷做太大变动。

能保持朝廷安稳,官位不动,当然最好不过。

众人目光闪烁,畏畏缩缩,不敢直视名不正言不顺的定北王。

定北王快被气疯了。

“那个皇位,是高祖欠王府的!”他勃然大怒:“若不是他停妻另娶,本王祖父才是太子,太祖母才是皇后,本王是大楚嫡系!”

王府卧薪尝胆,就是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现在大事将成,定北王不允许事情再有变化!

他大喝一声:“将大殿围起来!”

定北王带来的将士,立刻出动,围住了大殿之中的文武百官。

贾大人立在刘仆射身后,脸色苍白,小声问道:“仆射,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刘仆射摇头:“不知道!”

“……”贾大人傻眼。

你不知道,蹦跶出来怼那么开心?

刘仆射苦笑。

他是真的不知道。

上官太后派人,找到躲在庄子上的他,说一切尽在掌握,只要他出来,引着定北王揭穿其自己身世,保他将来荣华富贵。

刘仆射身为文官之首,丢了节气本就是尴尬的事情。

所以他躲了。

可长时间下来,又不是办法。

因此上官太后,说动了他。

可是现在,定北王都动武了,上官太后还拿着帕子抹眼泪。

别说贾大人心急,刘仆射心里也没谱呀。

他真怕自己押错了宝,荣华富贵没享受,脑袋先掉了。

“定北王,不是哀家瞧不起你。”上官太后却不着急,她收回帕子,端着手,继续说个不停:

“你造反就造反,杀伐果断的血洗皇城,哀家还佩服你些;

你却拿着为王府血脉正名的理由,收买人心,妄图顺利登基,真是天大的笑话!”

定北王咬牙切齿:“你这个老妇,本王一时不查,上了你的当!”

早知道上官太后会让他当众丢人,在神龙殿就该斩杀了对方。

他怒道:“本王没有错,这皇位,早几十年,就该是王府的!”

上官太后笑了:“也就是景家的人不长寿,更新换代太快,没人活过来说你!

说什么拨乱反正,皇位本该就是你的;

也不想想,若是没有高祖仁贤太后娘家帮助,高祖怎么有能力问鼎帝位?”

她早看不惯这些踩着女人上位,却理所当然的男人!

景家的人,从跟上,就不要脸。

上官太后越说越激动,直接怒斥:“若不是仁贤太后,别说高祖做皇帝,你们一家都在山沟里尿水和泥玩,你有什么脸,说皇位本该你继承!”

“……”定北王脸色涨红,气的胸脯起伏,握着鞭子的手青筋暴起。

上官太后骂的猛烈,热的浑身是汗,却从心里爽快。

她推开青柠的搀扶,直走到定北王眼前:“实话给你说,玉玺就在哀家身上,有本事,你直接踩着哀家尸骨,拿过去!”

定北王抬起手。

他当然要拿玉玺。

拿了玉玺,管他永明帝留什么圣旨和继承人。

他才是天下的王!

上官太后呼吸紧蹙,眼睛眨也不眨的怒视定北王。

乍一看,真的像一个宁折不屈的王国太后。

定北王的手,直接掴向了她,中途却被一只手抓住。

“父王。”

定北王心一沉,目光猛的射向来人。

杜筱玖抓着他的手,轻轻推了一把。

定北王恍惚间,被她推的后退一步。

杜筱玖身后,是慕容王妃和坐在推车上,被人推进来的齐喧。

“你们……”定北王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他想说,这些人,怎么一起来了。

杜筱玖叹气:“父王,别闹了,皇位是咱们家的,跑不了。”

“……”定北王眼皮子直跳。

在杜筱玖进来的那一刻,上官太后微不可见的晃动了下身子,伸手迅速搀扶住青柠。

若是留心观察,她身上衣裳,湿漉漉的,全被汗水打湿。

杜筱玖也不废话,从袖子里直接拿出一张纸,高高举过头顶。

“这是万岁的旨意,上面写的清清楚楚,下一任继承者,到底是谁!”

“……”众臣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上官太后刚调动起来的豪情壮志,这会儿全散了。

奶奶个腿,谁给他们解释一下。

定北王要造反,他的家人跑出来凑什么热闹。

左手倒右手吗?

刘仆射瞅了眼上官太后眼色,反应迅速,上前接过杜筱玖手里的圣旨。

展开一看,他的脸像便秘一样,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表情。

贾大人离他近,偷偷凑过去瞄一眼,也立刻同情的看向定北王。

杜筱玖和颜悦色,对刘仆射说:“刘仆射,您给大家念一念?”

正文 495一口闷血 念什么念。

结果显而易见,一点悬念也没有。

永明帝临死,摆了定北王一道。

圣旨上,明明白白写着,齐喧临危受命,成为下一任帝王。

刘仆射边念圣旨,边用余光瞄定北王。

大家跟他反应一样,都想看看定北王此时此刻,会是什么反应。

定北王面色,憋的跟猪肝一样。

在众人诡异的沉默中,圣旨终于念完。

上官太后吁口气,出言打破沉默:“如此……也好,总归没辜负定北王的努力。”

她冲齐喧招手:“孩子,过来。”

中秋战战兢兢,推着齐喧过去。

上官太后直接拿出玉玺,塞进齐喧手里:“拿好了,这可是你立命之本。”

她塞玉玺的动作再自然不过,就像过年往进宫拜年的小孩子手里塞糖果。

杜筱玖脚尖往定北王哪里挪了挪,小声说:“父王,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憋不憋的慌?”

她忙前忙后,作为主谋,坚决以刺激定北王为己任。

“……”定北王整个人被打击懵,怒视杜筱玖。

杜筱玖嘿嘿一笑,目光转向弟弟。

齐喧手握玉玺,就像做梦。

不。

梦里不是这样。

梦里的他,下场凄凉。

他抽了抽鼻子,身上的伤好像不痛了。

齐喧抬头,看向定北王:“父王,你看,玉玺。”

这神反应,若不是人多,杜筱玖真想捂着肚子大笑。

果然,定北王脸涨的红紫,憋着一口闷气。

这些人,就是故意来气死他的!

定北王举起手里鞭子:“你们以为这样,我就会认输?”

他带进皇城一万精锐,城外还埋伏着两万强将。

这些人,以为仅凭永明帝圣旨,他就没辙了?

这个世界,谁手里有武力,谁才有话语权!

“父王。”杜筱玖的声音又响起:“中央禁卫军、神策营就在外面;

十二卫、西山大营的人马,也在城外集合完毕,等着平津侯一声令下,攻进皇城;

你真的舍得,王府经营多年的三万良兵,葬送在您的手里?”

她摇摇头:“定北王的兵没了,大楚国门无人看守,北齐趁机而入,百姓生灵涂炭;

在父王心里,天下黎民,都比不过你心中的皇位吗?

若真是如此,您就算登上九五之尊,做的稳吗?”

定北王抬着的手,僵在半空。

杜筱玖给他的帽子,太大。

定北王脑子一片空白。

中央禁卫军、神策营、十二卫、西山大营……这些人马,什么时候被调遣起来的?

平津侯!

一个名字在他脑子里炸开。

定北王迅速扫视大殿,才发现平津侯根本不在其中。

是那个男人,亲自装殓了永明帝;

是那个男人,哭哭啼啼,不像个爷们;

也是那个男人,亲手关闭神龙殿,心如死灰。

这一切动作,都让定北王觉着,平静时生无可恋,心随着永明帝死了。

上官太后已经倒戈在他一边,定北王觉着,再没有谁能阻止他上位。

这些人,联手麻痹了他!

定北王眼睛赤红,恨不得吞了所有人。

偏偏杜筱玖又刺激他:“父王不是给大家灌输,这皇位本就是定北王府的?

如今皇位真的轮到弟弟做,也算圆了历代王爷的心愿,父王还有什么牵挂的?”

她抬起手,摁住定北王的鞭子:“父王,说实话,你是不是不愿意弟弟做皇帝?”

定北王刚要说话,从进来就不出声的慕容王妃突然开口:“王爷,记得当年您说过,愿意与我闲云野鹤;

如今儿子已然自立,现在不就是咱们两人,离开的机会?”

定北王瞪向慕容王妃。

去你娘的闲云野鹤。

老子骗鬼的情话,你也信!

他心里默默骂娘,嘴上却一言不发。

动武,对方人更多,胜算太小;

动感情,皇帝是儿子的,难道他还要造儿子的反?

之前在神龙殿,一直堵在心口的不爽感,此刻达到了顶峰。

辛苦结网,却做了别人网中的鱼!

“噗呲”定北王一口闷血,吐了出来。

然而并没有谁去搀扶他。

甚至他的那些将士,也没谁动弹。

因为慕容王妃说话了:“你们都是王府的兵,是为保家卫国而生;

如今皇位既定,也没跑出咱们王府,都散了吧。”

散了吧……

了吧……

吧……

定北王耳朵出现幻听,眼睛模糊,看不清前方的道路。

他摇摇晃晃,朝前方伸手,似乎要抓住什么。

杜筱玖有点不高兴。

定北王这么不能打,真的出乎她的意料。

想象中的两军对峙、兵刃相见呢?

这是史上最不惊心动魄的皇位更迭。

没意思。

杜筱玖脚尖在地上画了两个圈圈,动手戳了下定北王。

“父王别心急,就在刚才,慕容家主已经答应,愿意全家辅佐弟弟;”

杜筱玖安稳:“哦,对了,弟弟也说,他太年轻,什么也不懂,需要几个顾命大臣,您是其中之一呢。”

定北王心口更闷,嗓子眼的血腥气又涌了上来。

他这么多年,就是为自己争了个顾命大臣的名头,还是其中之一?

而另一边,刘仆射耳朵一动,面有喜色。

顾命大臣?

来不及多想,他立刻领着群臣朝齐喧跪下:

“臣等叩拜新帝,请新帝主持先帝身后事。”

齐喧:“……”

他太激动,不知道说什么。

杜筱玖也不知道。

再说现在,也不是她说话的空。

上官太后动了动目光,立在齐喧身后:“新帝登基大典,总要在丧事之后;

大家且平身,由定北王料理先帝后事,选好日子,再请新帝登基。”

定北王再也控制不住,又吐出一口血。

他不但没当上皇帝,还要操劳着帮永明帝办丧礼?

有这么玩人的吗?

“轰!”

定北王终于如众人所愿,倒了下去。

群臣也觉着荒谬,却对定北王遭遇,喜闻乐见。..

这场祸事,由狗血开始,在荒谬中落幕。

永明帝的葬礼,在有条不紊中展开。

主持的人,当然不是定北王。

他能帮忙才怪。

也不是齐喧。

他身上的伤还需要将养些时日。

平津侯安置了军队,亲自操办永明帝葬礼。

永明帝刚登基,自己的皇陵还没来得及修建。

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

平津侯做主,将其先安置在先帝的陵墓里,等皇陵修好,再搬迁过去。

谁也没有反对。

严格来说,朝代都变了,谁还有心情管原来皇帝死了睡哪儿。

大家,都紧张的等着齐喧登基,宣布谁做顾命大臣呢。

只有定北王,这一天的事情,像放灯片一样,在他脑子里不停回放。

他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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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96王爷的心 “估计最近几天,王爷太过忙碌,生病而不自知。”窗外,慕容王妃温柔的声音,传进定北王的耳朵:

“大家做事小心些,外面来客一律推了,交给长兴伯处理;这个院子,一定要保持安静;

还有,外面闹事的那些王府将士,交给我哥哥去劝,我要照顾王爷,实在腾不出精力去回应他们。”

定北王当众吐血,有目共睹。

慕容王妃说他病,谁也无法反驳。

她温柔的交待完一切,看着王府下人一个一个退散,满意的笑了。

定北王喊:“慕容氏,您给本王进来!”

阿奈小心翼翼打量慕容王妃一眼,不安的说道:“娘娘?”

定北王只是一时急火攻心,没了力气。

等他身子一好,岂会善罢甘休?

慕容王妃却没这个顾虑,她冷冷一笑,理都没理屋里的那个人。

她说道:“阿奈,东厢房收拾好,我搬那屋去。”

她身子还没调好呢。

慕容钊和杜筱玖,将她从西山接出来时,走一步喘一下。

为了儿子,她强撑着出现在皇宫。

现在,一下子处理这么多事,身体哪里吃的消。

好在慕容王妃现在心情好,脸上倒不显病容,眼睛里也全是笑意。

“慕容氏,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定北王是被绑在床上的,根本起不来。

他咒骂道:“你良心被狗吃了,妄本王这么多年,对你一心一意!

早知道如此,在当年从景琰手里救你出来时,就该掐死你!”

若是那样,也不会生出杜筱玖那个孽种,有齐喧这个拦路虎。

他的大业,他的皇位!

定北王越想越气,胸口又闷起来。

他怕再吐血,真的将身子气病,强行将喉咙里的血腥咽了下去。

屋外,慕容王妃坐在凳子上,怔怔听着定北王叫骂。

这么多年,自己在对方心里,原来早就是个不贞的女人!

她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比哭还难看。

犹记得豆蔻年华,定北王代表王府,来慕容家做客。

常听兄长说起,定北王那个小世子,白净的跟女娃娃一样。

慕容王妃不信,偷偷溜出来看。

结果一眼误终身,再看终身误。

谁能想到,那般牲畜无害的少年,心思深沉,温柔若毒药般,一点一点侵蚀她的命。

慕容王妃昂起头,隔着窗子问定北王:“刚才,喧哥给我讲了他的噩梦;

梦里,你如愿做了皇帝,可我跟喧哥儿的下场,却很凄凉;

王爷,咱们夫妻多年,您跟我说句实话;

在你心里,我们母子,是不是只是你的垫脚石?”

“……”定北王久久没有出声。

慕容王妃在他枕边睡了多年,对方如此反应,她便知道了答案。

“也好。”慕容王妃喃喃自语:“就听筱玖的,潇洒的过自己的小日子。”

管什么情,管什么爱,管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

人家当她是垫脚石,她又何须犯贱,上杆子给人虐!

屋里的定北王,目露惊恐,脸色苍白。

齐喧竟然做了那般的梦。

他也无法保证,自己真的做了皇帝,慕容王妃和齐喧,会有什么结局。

总归,不会多好。

因为对齐喧,定北王其实,心里有疙瘩。

当初,慕容王妃被文皇后算计,落进五皇子景琰手里,用来要挟定北王帮他上位。

王府的老太夫人,是个传统贤良的女人。

她自己没能入景家的祖坟,一直心心念。

她对儿媳、孙媳的要求,也变的苛刻,要清白端庄,保证不给王府抹黑,连累王府清白。

再此影响下,定北王思想,总有点极端。

一个女子,被陌生男子关了好几天,谁知道还有没有清白。

可是图谋霸业,很烧银子。

那时候,定北王需要慕容家的财富帮助练兵。

自己第一次动心,也是在慕容氏身上。

定北王舍不得辜负这份美好的感情和岳家。

他忍了下去。

可是慕容氏随后生下的女儿,他怎么看,怎么觉着不是他的。

虽然韩嬷嬷说,慕容氏被抓的时候,已经还有三个月身孕。

定北王心里,就是有道坎迈不过去。

杜筱玖是个女儿,他能扔。

后来慕容王妃又给他生了个儿子。

定北王又高兴,又不舒服。

听人说,不贞洁的女人,生的孩子身上,带着别人的种子。

每次看到齐喧,他总没来由的想发脾气。

现在,慕容氏隔着窗子问他,若是自己做皇帝,她们母子结局如何。

定北王下意识的,不想回答。

在他心里,封齐喧做世子,是对慕容家的交待。

可是将来传承皇位,一定要一个清白女子给他生的儿子。

定北王心里不是滋味,知道伤了慕容氏。

他竖起耳朵,听慕容氏还要说什么。

结果对方自言自语,定北王隐隐听到“筱玖”两个字。

他眼睛绿了。

杜筱玖!

都是那个孽障!

——————

乱哄哄的一天,终于等到太阳下山。..

地上的热气消散,人们终于感觉到凉爽。

整个王府灯火辉煌,人来人往,丝毫没有皇帝驾崩的悲伤情绪。

大家也毫不在意。

齐喧又不是永明帝亲儿子,还是造反的定北王府世子。

对着他缅怀先帝,那不是找不自在吗?

很明显,大家多想了。

整个王府,都很希望大家不要再跑来齐喧跟前,嘘寒问暖找存在感。

还是去皇宫,哭会吧。

尤其杜筱玖,立在自己屋檐上,叉着腰,气呼呼看着远处的人头和灯火。

原来善后这么麻烦。

她是闲着,可梁景湛忙呀。

也不知道慕容王妃怎么想的,累活脏活全推给了梁景湛。

而慕容钊,只需要掏出银子,陪着那几个王府将士头领喝喝茶聊聊天出出血就好。

人比人,气死人!

杜筱玖在屋顶上,走来走去,踩的琉璃瓦“嘎吱嘎吱”响。

她一个没留神,脚下踩空,身子下意识的朝后仰。

然后,落入一个暖暖的怀抱。

闻到熟悉的气息,杜筱玖头都没回,直接扎了进去。

她使劲抽了抽鼻子,笑了。

梁景湛垂头,嗅了嗅杜筱玖刚洗过的头发。

他找了个平坦的地方坐下,将杜筱玖放在自己腿上,动作娴熟,好似演练了很多次。

他问:“你怎么上屋顶了?”

“登高望远,许是可以看到你。”杜筱玖说起情话,也是不输阵的。

好在是夜里,又是在灯火找不到的地方,她脸红,也无人看见。

夜色里,梁景湛嗤嗤笑了几声。

正文 497夜色撩人 今天过的真是惊心动魄。

刚送走杜筱玖,平津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

梁景湛帮着他躲过王府眼线,出了京城。

他还没好好坐下吃顿饭,突然听闻,京城被人围了。

接下来,就是宫里的变故。

梁景湛,累的不愿意多想。

他垂头看向怀里的人。

杜筱玖小小一团,猫在他的怀里,梁景湛心软软的,眼睛里全是星星。

“你不是没见到万岁,被王爷架出来了吗?”梁景湛好奇的问:“圣旨,你是如何拿到的?”

杜筱玖抬起头,狡黠的眨了下眸子:“我当着王爷的面,同上官太后打了一架。”

她真的很佩服上官太后的脑子。

本来杜筱玖想着,上官太后告知永明帝,定北王同皇家的牵绊。

然后做个交易,反正皇位是不成了,不如让齐喧当。

这种想法虽异想天开,但是在血统问题上,也不是不能操作。

何况有上官太后这个助攻,杜筱玖还是很乐观的。

结果定北王来的突然,杜筱玖忐忑不安,不断的说话拖延定北王进程。

等上官太后一出来,见定北王在外头,立刻给杜筱玖偷偷传了个信号。

上官太后拿王府执念引诱定北王,杜筱玖直接上去干架。

厮打的过程,上官太后将圣旨塞给了杜筱玖。

杜筱玖说的兴高采烈。

梁景湛听的兴趣盎然。

他怎么那么喜欢杜筱玖呢,总是不断给他惊喜以及……惊吓。

“以后,这种事,你能提前给我商量一下吗?”梁景湛不满:“今天我差点吓出病。”

万一定北王狗急跳墙,万一平津侯没出来调遣军队,杜筱玖冒失的往里闯,那不是羊入虎口。

杜筱玖却说:“定北王是个要面子的人,既然他能接受太后提议,就不会在众人面前杀我。”

只要留一条命,杜筱玖就有办法脱身。

她说着说着,突然咯咯笑起来。

梁景湛无奈,宠溺的问:“笑什么?”

“今天看他被憋出内伤,真的好玩。”杜筱玖眉飞色舞:“你不知道当时场景。”

杜筱玖故意刺激定北王,怎么气他怎么说。

上官太后和齐喧,也不知道有意无意,也跟着来那么两句。

“真喜欢那种要被气死,却毫无办法的样子。”杜筱玖感叹:“太后娘娘太聪明,若是当年太子顺利登基,定北王府估计还要奋斗几代人。”

她调整了坐姿,让自己更舒服点。

然后杜筱玖抬头,问梁景湛:“京城事了,你有什么打算?”

难道要留下,做驸马爷不成?

她这么一问,梁景湛才想起来,差点又忘了说事。

梁景湛腾出一只手,从怀里掏出白天定北王写的婚书。

“这是我们两个的婚书。”他有点失落。

本来定北王登基,婚书还有用处;现在齐喧直接跳了两级,婚书就跟废纸差不多。

再厉害,能厉害的过齐喧的赐婚?

杜筱玖接过去,扫了两眼,眯起眼睛笑起来。

她没有梁景湛想的那么细。

只知道有了婚书,梁景湛这个人,想跑也跑不了。

杜筱玖小心翼翼将婚书折起来,说:“咱们去云游山水吧,看看大楚河山,看看外面的景色。”

真让她蹲在京城,学静嘉公主或者安然,端着样子做公主。

想想都头疼。

杜筱玖忍不住,给梁景湛描绘起对未来的憧憬。

梁景湛没有说话,只静静竖着耳朵,听杜筱玖说话。

她说一句,梁景湛“嗯”一声。

等杜筱玖说累了,梁景湛就看着她笑。

这次轮到杜筱玖问:“你笑什么?”

“就是看着你,心里欢喜。”梁景湛温柔说道。

咳、咳、咳。

情话来的太突然,杜筱玖一下子不知所措。

她还是习惯,之前那个傻里傻气,不懂情为何物的梁景湛。

那个梁景湛,逗着多好玩呀。

哪像现在,自己像个被逗的猫。

杜筱玖避开梁景湛炙热的目光,抬头看天空:“今天月亮真亮。”

梁景湛却没有随她的话抬头。

月亮虽然亮,却不如眼前的女子瞩目。

知道自己的心后,从不接受到接受。

梁景湛觉着,人生除了国恨家仇,还有温柔和幸福,值得他继续活下去。

今天发生的事情,让他心里更加的确定。

杜筱玖笑,他开心。

杜筱玖有危险,他慌的像要失去心脏。

才察觉,他前后两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失去眼前这个珍宝。

梁景湛抱紧了杜筱玖,将头埋在对方脖子里,使劲的嗅她身上的香气。

不管别人怎么看,他只喜欢她。

杜筱玖被他突如其来的情绪惊呆,怔怔的注目着月光。

一路来的彷徨和不安,还有进京后,出身带来的小小自卑,在这一刻,被抹平了。

她伸开手,抱住了梁景湛的头,将他的头发绕在指尖。

天地之间,有梁景湛,足够。

“筱玖,”梁景湛轻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杜筱玖被梁景湛抱的有点醉,迷迷糊糊“嗯”了一声。

接着,一张温暖湿润的嘴唇,落下来,压在杜筱玖唇上。

杜筱玖眼睛瞪圆,一股热流在身体里流窜。

她的双手双脚,酥酥麻麻,软的没有一点力气。

梁景湛温热的,带着些许粗糙的手覆在杜筱玖眼睛上,划的她心头微颤遮。

沉沉月光洒在两人身上。

夜色正撩人。

若不是威震天,在院子里翘着尾巴狂叫。..

这一吻,或许能到天亮。

被梁景湛的吻抽空的现实,一下子流回杜筱玖脑子里。

她猛的睁开眼睛,推开了梁景湛,坐起身。

梁景湛朝后一倒,摔在琉璃瓦上,硌的后背生疼。

可他在笑,扯着杜筱玖的手,不肯撒开。

杜筱玖慌张的朝院子里瞥一眼,低声说道:“撒手,来人了!”

这个时候,她才想起来,梁景湛是怎么进了内院,溜到她屋顶的。

梁景湛借着她的力气站起来,对着杜筱玖的脸,轻轻啄了一下。

威震天在院子里,叫的更欢。

梁景湛心里恼怒,后悔送给杜筱玖这么一个没有眼色的玩意。

只是杜筱玖院门被推开,真的有人进来。

梁景湛抱了抱杜筱玖,便隐入夜色之中。

杜筱玖小心的喊了两声,见梁景湛真的走了,这才从梯子上爬了下去。

威震天正找她,看见主人出现,兴奋的跑过去咬尾巴。

可是今天,杜筱玖没有像往常一样抱它,反而在其脑门上狠狠敲了两下。

威震天委屈极了,尾巴也耷拉下来,绕着杜筱玖转圈圈。

杜筱玖这才抬头,望着来人,问道:“是你?”

正文 498传话 来人竟然是文皇后身边的若灵。

此刻的若灵,可以说很落魄。

倒不是衣裳或者打扮,而是整个精神都萎靡不振。

她唯唯诺诺,跟着小艾进院子。

见到杜筱玖,连忙道了个万福:“郡主。”

杜筱玖惊讶的问:“你能出宫?”

若灵犹豫了一下,觉着此刻还是实话实话,比较好。

她说:“宫里现在进进出出很多人,奴婢偷空,溜出来的。”

杜筱玖皱眉:“再乱也是皇宫大内,怎么可以随便让宫人往外跑?我得告诉太后一声,让她好好管管!”

她可还记着,之前跟上官太后进宫,正碰到几个宫人往外倒卖宫中宝贝。

现在,那些宝贝,可都是她们家的!

若灵一噎,没想到杜筱玖第一想的,竟然是这个。

她脸上有点着急,却不敢多言。

如今她和文皇后的结局,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

上官太后,好歹保过新帝。

文皇后,可是一直在阻拦破坏。

而且,皇后跟慕容王妃,还有过节。

想到此,若灵红了眼睛:“郡主,我家娘娘听闻万岁驾崩,整个人都崩溃了;

她现在,就想见您一次,告诉你一些东西。”

“……”

杜筱玖突然不说话,目光在若灵身上转来转去。

若灵微微颤抖,大着胆子看向对方。

杜筱玖面容冷淡,眼睛在夜色中闪烁着点点光芒。

她没有说话,却给若灵一种千斤重的感觉。

若灵的冷汗,在夜晚的清风中,竟然流个不止。

良久,才听见杜筱玖轻轻一笑:“你当我是傻子吗?”

文皇后有话,可以找上官太后,找慕容王妃。

实在不济,找静太妃抱头痛哭去。

这三个女人,哪一个不是重量级的人物?

杜筱玖算什么?

一个初进京城,在不久前还被人瞧不起的野丫头。

她一没能力,二没影响力。

文皇后谁都不找,找她?

若灵愣住,似乎没想到杜筱玖反应冷漠。

她攥紧了双手,说道:“郡主莫不是误会什么?娘娘真的想见你一面。”

“我又不能救她出去,也不是下一任皇帝,见我干什么?”

杜筱玖抬手,示意小艾送客。

小艾本就不想带若灵进来。

是慕容钊,将人送到了院子门口。

小艾抓住若灵,就要往外扔。

若灵把住门柱,急急嚷道:“郡主,是您请太后出山,是您算计定北王失败;

娘娘欣赏你,想知道你是如何做到这一切……”

“闭上你的嘴吧!”好好的约会,被人为打算,杜筱玖心里本来就烦躁。

她的唇角,还残留着梁景湛的气息。

现在,她就想回屋,好好回味一下,刚才怎么就鬼使神差,被梁景湛迷住。

现在文皇后的小狗腿,跑来极力诱惑她出门。

想当年,杜筱玖可是延城一姐。

对危险,有一种特别的直觉。

她能出去被文皇后钻空子,才怪!

“且不说,我不想同一个丧家之犬深入交流;”杜筱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如你所说,我抢了她家帝位,文皇岂不恨毒了我?

你们又是如何觉着,我这么聪明绝顶的人,会上你们鬼当,跟你出去,被人挟持,用来威胁我家人吗?”

文之水没了,文姚还在。

文姚远水解不了近渴,可文皇后手里,定还有底牌。

否则,现在她一个废后,不乖乖求饶,还有心动歪脑筋?

小艾见杜筱玖是真不想跟若灵废话,手上一使劲,将若灵从门柱上剥下来,拉着就走。

若灵突然喊:“郡主,你不想知道,你养母手里的图纸,怎么到的文家手里吗?

你不想,弥补定北王和慕容王妃之间的裂痕吗?”

杜筱玖朝小艾挥一挥手,让其将若灵松开。

小艾一推,若灵没站稳,跪在了杜筱玖前面。

杜筱玖蹲在身,捏着若灵下巴,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我,不、想、知、道!”

“……”这一下,若灵无话可说。

杜筱玖站起身,居高临下:“我这人,其实并不恋旧;往事如何,与我何干!

你告诉皇后,少动歪脑筋,还是想想自己怎么活命吧;

而我,还要好好活着,享受人生呢!”

图纸,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文之水那位姨娘,找借口接近娘,打亲情牌,偷来朝文家投诚的。

否则文之水那么多女童,独独留下她,且被文皇后封赏?

娘那个人,就是心软,识人不清,总是遇到白眼狼。

而慕容王妃和定北王,上官太后已经将之前的恩怨,朝她说了个清楚。

只要杜筱玖动动脑子,就知道文皇后在其中,没少使阴损手段。

可惜,她拼不过命。

若说定北王临门一脚,被人截胡。

文皇后算什么?

机关算尽太聪明,聪明反被聪明误?..

管她呢!

跟杜筱玖有半个铜板的关系?

杜筱玖一挥手:“扔出府去!”

小艾答应一声,刚要拽着若灵走。

杜筱玖又问:“她是怎么进来的?”

小艾当即说道:“舅老爷派人送到咱门口的。”

“……”

丫丫的!

真以为他帮着齐喧,本姑娘就对他言听计从,心平气和接受他的试探?

杜筱玖默了默,再次挥手:“你亲自带回宫交给太后,将若灵说的话,一五一十讲给她听。”

若灵一个激灵,上下牙齿禁不住的打架。

她不怕杜筱玖,那是因为没同杜筱玖打过交道。

上官太后不一样,她的手段,若灵可是亲眼见过。

小艾拎着若灵就往外走,路上的人见她凶巴巴的模样,也不答话。

临到门口,她与一个王府侍卫擦肩而过。

王府侍卫好奇的看一眼,忍不住问道:“小艾姑娘哪里去?”

小艾不认识他,但看对方衣着,以及自由进出王府的模样,应该是自己人。

她毫无心机的答了一声:“皇后派人来烦郡主,我打回去!”

侍卫目光一闪,笑了两声:“那我派两个侍卫保护你。”

小艾没有多想,当即同意。

**********

永寿宫,上官太后迟迟不能入睡。

她立在广阔的院子里,抬头看今晚的月亮。

今夜月色如水,分外妖娆。

青柠手捧披风,静静侯在上官太后身后。

她知道,上官太后此刻的心情,非常激动。

今天,上官太后在大殿上的表现,不只是帮助新帝上位,还加深了她的影响力。

经此一役,上官太后后半辈子的尊荣,起码保住了。

主仆二人,谁也没有说话,任清风温柔的吹过耳畔,享受这片刻的清净。

一个宫人匆匆走进来,见此情境,也不敢贸然打扰,走到青柠身边,耳语了一番。

青柠猛的瞪大眼睛,目露惊色。

正文 499声东击西 半响,她挥手让宫人下去,亲自来到上官太后身边:“太后,翠鸣宫那边,不老实。”

上官太后睫毛动了动,轻声问道:“哦?”

青柠说:“若灵偷跑出去,进王府找麻烦,被郡主派人扭送了回来。”

上官太后眉头当即皱在一起,冷哼一声:“哀家差点忘了,翠鸣宫还有个她!”

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

翠鸣宫外,还是上午上官太后派的那些人在看守。

他们见上官太后的轿撵来了,当即排列两行,夹道恭迎。

虽说天要变了,可是新帝还未入宫。

这诺大的皇宫,暂时还是上官太后说了算。

文皇后披头撒发,直接坐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魂像被抽空了一般。

仔细一看,她的眼睛肿的老高,显然听闻永明帝驾崩后,哭到没有了眼泪。

哪怕上官太后等人进来,她也一动不动。

上官太后立在大殿门口,突然不想进去。

小艾拎着若灵,跟在后面。

她探头看见地上的文皇后,不等上官太后有什么动作,就将若灵直接推了进去。

青柠吓一跳,忙护在上官太后身边,低声责怪:“姑娘怎么这么冒失?”

小艾不屑。

杜筱玖说的没错,宫里那些人总端着,没事也端的有事了。

小艾说:“我家郡主说了,见到皇后,就将这个姑姑推过去,警告她老实点!”

“……”青柠想说,憨主人有憨丫鬟。

可是细细一想,杜筱玖若是真憨,哪里有胆子和主意,蹿腾上官太后做那么大的事情?

青柠憋着气,看上官太后。

上官太后一直盯着文皇后,没有注意小艾和青柠的动作。

“皇后!”上官太后喊道:“你让若灵去找郡主干什么?”

文皇后死鱼般的眼睛,在看到若灵的那一刻,活了一下。

等上官太后问话时,她重新归于死寂。

若灵伏在地上,整个身子抖成了筛子,嘴里喃喃说道:“奴婢差事没办好,奴婢差事没办好。”

上官太后被吵的烦:“你别想着还有翻盘的机会,哀家老实告诉你,淮南王等人都乖乖承认新帝;

如今大势已定,你即便挣扎,也不可能改变什么。”

“是呀。”文皇后的声音幽幽响起:“就像太后娘娘哪怕为虎作伥,太子也活不了!”

上官太后瞳孔一缩,一股恨意涌上心头。

她紧紧抓着青柠的胳膊,死死盯着文皇后,就怕自己失态去撕打对方。

文皇后终于抬头,目光幽暗,好似枯井。

望着门口的一脸恨意的上官太后,文皇后咧嘴一笑:“太后,记得当年,我嫁到京城;

新婚第二天,万岁牵着我的手,进宫朝见先帝和太后娘娘;

那时候,你眼中心里,都在太子妃身上,根本不愿意多看我这个小小郡王妃一眼;

太子妃出身高贵,犹如天上的仙女,其余几个妯娌,个个出身不俗;

而我,只是庆州城一个小小世家的姑娘,在她们面前,当真自惭形秽;

那几个人,还不是好相与的,处处压我一头,害我出丑;

每每看着您高高在上,我就想,若是我在您那个位置,她们岂不全是匍匐在我脚下的蝼蚁?”

“所以,你勾结萧乾和文之水,借刀杀人,害我皇儿,引几个皇子自相残杀?”

上官太后缓缓道:“可是,你机关算尽,现在还不是一样成为阶下囚?”

文皇后呵呵一笑:“可我活过,尊荣过,高高在上过!”

她将目光转向小艾:“可惜,杜筱玖没有来,若是她在,一定喜欢听,她的养母是怎么蠢到同我交好,被我利用。”

上官太后默然。

小艾忿忿不平:“我家郡主什么都知道,你以为她有兴趣听你临死前的鬼话?

郡主让我告诉你一声,往事同她没关系,她也不敢兴趣;

她甚至连你怎么死,都没兴趣来参观!”

文皇后脸色怒色一闪,咬紧了牙关!

上官太后闻声,怔了半响,突然仰天大笑。

笑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响,让文皇后内心的恐惧,浮现在脸上。

“说的好!”上官太后擦了下眼角笑出的泪:“是哀家执念了,本都是过往,何必再回顾一遍?”

皇儿活不过来,何必再听文皇后心思叵测的叽叽歪歪,免的乱了心绪,让对方趁虚而入,计谋得逞!

她活了一把岁数,竟然还不如一个小孩子。

果真老了,该颐养天年了。

上官太后直接吩咐左右:“赐皇后白绫、毒药、匕首,让她自己选择怎么去陪万岁!”

上官太后等人,来的快,去的也迅速。

文皇后面前,很快被摆上了一个托盘。

上面分别陈列着:白绫、毒药、匕首。

文皇后脸色铁青,恨的咬牙切齿。

若灵摊在地上,面上无一点血色,哭个不停。

文皇后双手在空中一挥,不耐烦的喝道:“够了,哭什么!”

认赌服输。

输了就是输了。..

就像刚才说的,她尊荣过,得到过,这辈子,够了!

没有走到最后,是她命不好!

文皇后拿起托盘中的毒药,递给若灵:“若灵,从王府里,你就跟着我;这一次,你也陪着我吧,别让我路上寂寞。”

“娘娘。”若灵抽泣着接过了毒药:“不管您去哪里,奴婢都追随着你;

只是娘娘又何必让奴婢跑这一趟,凭白受她们侮辱?”

文皇后的脸上,浮现一丝猜不透的笑意:“声东击西,你可知道?”

若灵一怔,四下扫视一圈,眼睛突然亮起,高呼一声:“丁一公公不在?”

本来紧闭的大殿们,在若灵说话后,突然重新被打开。

小艾器宇轩昂,立在上官太后身后说道:“太后,我家郡主没有猜错,皇后唱这么一出,是有原因的!”

她说话的空儿,若灵突然站起身,直奔大殿门口。

青柠等人忙将上官太后护住,警惕的看着她。

而若灵,却跪下去求饶:“小艾姑娘,我按郡主说的套出了娘娘的话,请你求太后绕奴婢一命!”

文皇后大惊失色:“贱婢,你背叛本宫!”

若灵转头,哭道:“娘娘,奴婢还有家人,奴婢不想死;不是娘娘教奴婢,做人可以两面三刀,为了利益可以出卖朋友吗?”

文皇后怒目切齿,捞起托盘里的匕首,挣扎着爬起来朝若灵扑去。

若灵没有躲过去,被她一刀扎在心口。

几个宫人忙架住文皇后,往后扯。

上官太后看着倒在地上挣扎的若灵,拍着胸口吩咐:“绞杀了她,绞杀了她!”

文皇后的脖子,被宫人套上白绫,越挣扎越紧。

她手脚挥舞,眼睛都凸了出来。

可就算这样,她还在朝着小艾诡笑:“没完……没完!”

正文 500有客自远方来 “没完?”

杜筱玖坐在摇椅上,听着小艾惊心动魄的描述,皱起眉头。

什么没完?

文皇后莫名其妙派若灵出宫,杜筱玖可不觉着,就是找自己怀旧那么简单。

旧有什么可怀的?

又不是什么幸福的往事。

文皇后此人,杜筱玖不了解。

可非常时刻,她不介意将人想的坏一点。

声东击西?

丁一?

杜筱玖想起远嫁北齐的安然公主,和庆州城的文姚。

小艾见她皱眉,以为是担心文皇后后手。

她说道:“郡主不要担心,太后娘娘已经告诉了平津侯此事,也暗中派人去追踪丁一的消息。”

杜筱玖摇摇头。

她不担心丁一。

丁一只是明面上的。

文皇后暗中,肯定还有什么。

杜筱玖想不通,也猜不出来。

真是人死了都不省心。

她真不喜欢这种感觉。

算啦,想不通就不想,还是想想齐喧登基大典的事情吧。

消息已经发往各州郡。

丧礼,大家可能赶不及。

不过齐喧的登基大典,估计会很热闹。

确实如杜筱玖所料。

永明帝的丧礼,虽然新朝极为重视,可因为太过仓促,人到的不全,好些东西也是临时凑数,显着有些简陋。

响器吹吹打打,棺椁绕着京城转了个圈,去往皇陵。

一辆简陋的牛车,停在城外,静等送葬队伍过去。

车厢的帘子,在送葬队伍走远后,终于放下。

永明帝在车中,苦笑一声:“有谁能像我一样,有生之年,还能看的见自己的葬礼。”

坐在车辕上的平津侯,问道:“你后悔吗?”

“后悔?”永明帝笑:“后悔抛下一切,堕与凡尘吗?”

在上官太后将高祖的事情告诉他,并说了杜筱玖的计划后。

永明帝就知道,自己要解脱了,一身轻松。

所以,他从容接过了上官太后的假死药。

永明帝掀开车帘,敲了敲平津侯的肩:“你离开家人,随我浪迹天涯,可后悔?”

平津侯摇头:“不后悔!”

平津侯太夫人早猜到结局,送平津侯的时候,非常冷静。

“那,我也不后悔!”一声低喃从背后传来,平津侯微微一笑,扬起鞭子。

“驾!”

牛车动起来,朝着远方广阔的天空,慢悠悠行驶。

**********

葬礼办完,接下来,就是礼部安排新帝登基大典的事情。

齐喧被定北王抽的遍体鳞伤,光养伤也需要不长的时间。

幸亏有贺丹云给的药膏,起码伤口开始愈合。

礼部天天派人来,给齐喧量体裁衣,定做皇冠。

齐喧被折腾的够呛,可一声苦也不叫。

杜筱玖在旁啧啧称奇:“厉害了,有皇帝范儿了。”

“什么是范儿?”齐喧刚送走一批礼部的人,累的卧床休息。

他听见杜筱玖总时不时往外蹦新词,虚心求教。

杜筱玖默了默,笑着转移话题:“你那皇冠,真的是纯金打造,还不得压垮你的脖子?”

齐喧见她不回答,知道这又是从梁秀秀那里继承的新词。

自从文皇后死后,杜筱玖有一段时间,心情不是特别好。

齐喧仔细一打听,据说是因为文皇后提及梁秀秀,才惹的杜筱玖情绪低落。

他便知道,杜筱玖对那位养母的感情,其实很深。

因此他也不再提,笑着给杜筱玖讲:“为了皇帝的威仪,防止我上朝时乱扭头嘛。”

杜筱玖嘿嘿笑了一阵。

齐喧又说:“上官太后派人来问,等我登基,可否把西山别苑赐给她,让她养老,我同意了。”

杜筱玖点头:“嗯,你做主。”

齐喧挠挠头:“姐,皇宫现在重新修缮,听说里面有个紫薇宫景色不错,离神龙殿也近,你住哪里可好?”

杜筱玖一怔:“紫薇宫,离你近?那不该宠妃住吗,你给我干嘛?”

齐喧涨红了脸:“才没有宠妃,我只娶一个媳妇!”

杜筱玖似笑非笑看着他:“皇帝都三宫六院,你骗谁呢?”

“真的!”齐喧着急了:“我是认真的,我才不要那些不相干的女人,搅的后宫乌烟瘴气!”

永明帝那些美人,都被齐喧吩咐,全给了些银子,驱散回家了。

不愿意走的,就撵去郊外的别苑养着。

杜筱玖笑:“你冲我说这些有屁用,你告诉贺姑娘呀!”

“……”齐喧突然不做声了,脸垮了下去。

杜筱玖察觉到气氛不对,忙收了口,不解的看向中秋。

中秋在齐喧背后,连连朝杜筱玖摆手。

杜筱玖掩下疑惑,不再多问。

上次贺丹云来,她还没来得及问两个人怎么样了。

看情形,也不用再问。

真是可惜了。

杜筱玖说不遗憾,是假的。

可那是齐喧和贺丹云两个人的私事,她没资格去干涉。

还是多想想,自己同梁景湛,啥时候成亲吧。

杜筱玖眯起眼睛,想起梁景湛,就想起那一晚的月光。

她走在路上,都忍不住翘起嘴角。

小玉伴其身边,见左右无人,才小声说道:“侯爷已经带着明公子走了。”

杜筱玖怔了怔,随即了然的点点头。

走了好。

“郡主!”

杜筱玖是想回屋午休的,还没走到院子,迎面就看到慕容王妃院子里的下人走来。

丫鬟走到她跟前,行礼后,笑着说:“舅老爷的家人到了,王妃请你过去说话。”

“……”

杜筱玖呆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舅老爷就是慕容钊。

舅老爷的家人,应该是慕容家的人。

齐喧登基,作为舅家,是该进京朝贺的。

杜筱玖没有多想,跟着丫鬟就去了慕容王妃的院子。

一进去,就看见院子里站满了下人,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不认识的那一部分,在杜筱玖进院子的时候,就开始不停的偷偷打量她。

杜筱玖目不斜视,直接走进正堂。

正堂里,也是满屋子的人。

她抬头,堂上慕容王妃两侧,分别坐着一老一少两个妇人,全部翠珠满头、衣着富贵。

年轻妇人身后,还立着个绿衣裳的姑娘,打扮却比两位妇人简单,头上简单的插着步摇,脖子上只带着一串明珠。

好在杜筱玖也算见多识广,一眼看出那步摇,点翠成金;那明珠,全是大颗的南珠,价值不菲。

她打量众人,众人也打量她。

正文 501目的不纯 慕容王妃见杜筱玖进来,当即招手:“来,见过你二姑姥姥和舅母。”

杜筱玖依言,照着两位妇人行礼。

慕容钊的夫人还知道避一避:“这可是未来的公主,我可不敢受全礼。”

而那位所谓的二姑姥姥,却坐的很稳。

等杜筱玖行完礼,她上下仔细打量杜筱玖一番,点头说:“嗯,虽然长在乡野,规矩还算学的不错。”

杜筱玖:“……”

我去,这是哪里来的倚老卖老的二姑姥姥。

本姑娘规矩学不好,关你屁事!

杜筱玖不想掩饰情绪的时候,她就是个喜怒于色的小姑娘。

二姑姥姥看出杜筱玖面色不虞,脸上顿时冷下去,也不再搭理杜筱玖。

甚至慕容钊的夫人贺氏掏见面礼时,二姑姥姥也装糊涂,混了过去。

杜筱玖对她印象,更不好了。

连见面礼都不给,还学人家老太太端架子。

本姑娘不惯这毛病!

杜筱玖朝着二姑姥姥伸手:“二姑姥姥,我规矩学的可好了,知道第一次见面,长辈要给见面礼!”

她眼睛清澈无辜,冲着二姑姥姥眨呀眨。

“……”二姑姥姥涨红了脸。

还是贺氏会看眼色,笑着握住杜筱玖伸开的手掌:“你这孩子真是精灵古怪;

你二姑姥姥最疼你,见面礼送的重,让人搬你屋里去了。”

杜筱玖好奇的目光,在二姑姥姥和贺氏身上转了转。

那眼神,**裸的告诉二姑姥姥,她不信!

不等二姑姥姥有反应,贺氏直接拉着杜筱玖,指着身后的姑娘说:“这是你二表姐,慕容清芷。”

慕容清芷走出来,牵起杜筱玖的手:“早听说姑母家寻到了妹妹,一直想见一面。”

杜筱玖不大习惯跟同龄的女孩子打交道,尤其这种高门里的大家闺秀。

她呵呵一笑,没话找话:“二表姐的名字真好听。”

“这是她自己改的名儿,说什么诗意,我也不懂。”贺氏一旁解释。

慕容清芷宛然一笑:“此心冀可缓,清芷在沅湘。我读书时看到这句话,特别喜欢,就闹着父母给我用这个名字,真是让妹妹见笑了。”

杜筱玖不太喜欢慕容清芷说话文绉绉的模样,她礼貌的笑着。

见她笑的呆,慕容清芷眼底闪过轻视,又问:“妹妹读过什么书?”

“没读过什么书,南朝江淹《灯夜和殷长史》,也是看南朝小赋的时候,瞅过两眼。”

杜筱玖自然看出对方眼底的轻视。

认输,她就不是杜筱玖了。

所以,她无形中装了个逼。

刚才慕容清芷念的那两句词,就出自南朝江淹《灯夜和殷长史》。

一般姑娘家,很少读到。

也亏梁秀秀爱读书,总在她耳边念叨,杜筱玖就跟着听了个满腹经纶。

慕容清芷闻言,惊讶的问道:“妹妹真是博学,有时间咱们交流一二。”

“别!”杜筱玖不懂什么叫委婉,直接拒绝:“比起读万卷书,我更喜欢行万里路。”

“……”慕容清芷,实在闹不清这个表妹,到底是什么性子。

反正,跟齐喧一样讨厌就对了。

想起齐喧,慕容清芷脸上一红,羞涩的看了眼慕容王妃。

慕容王妃等杜筱玖耍够了,才将其搂在怀里,笑:“这孩子,找回来不容易,我就爱惯着她,舍不得多说一句。”

这句话,是说给二姑姥姥听的。

果然二姑姥姥脸上,更加不好看。

慕容清芷见状,咬了下嘴唇。

瞧着依偎在慕容王妃怀里的杜筱玖,她突然说道:“妹妹原来,是被萧家二夫人捡去的吗?”

杜筱玖回头,似笑非笑。

这人有病吧,哪壶不开提哪壶。

“清芷!”贺氏喊了一声。

慕容清芷置若罔闻,继续说道:“如今萧家落难,妹妹可有什么想法?”

杜筱玖止住了要动怒的慕容王妃。

现在,她们身份不一样了。

慕容王妃将要贵为太后,因为这些小事呵斥晚辈,显的气量小。

这些事,还是让她亲自来。

杜筱玖面对慕容清芷,笑道:“表姐许是误会,所谓萧二夫人,早在十年前就去世了;

我是被一商户人家捡去,精心养大,跟萧家没关系!”

这是在当初状告吕氏的时候,就已经被盖棺定论的事情。

萧文治为保护静嘉公主,捏着鼻子认了。

慕容清芷闻言,目光慌乱:“是……吗?这怎么跟顾妹妹说的不一样?”

“顾?”杜筱玖问:“顾惠蔚?”

慕容清芷咬住嘴唇,眼泪在眸子里打转,好似杜筱玖不该追问似的。

我去!

丫丫的,这是朵小白莲?

杜筱玖不明白了,自己跟慕容清芷无冤无仇,干嘛上来就招惹自己?

贺氏拽着慕容清芷的手,迅速看一眼慕容王妃,然后对着女儿隐隐含怒:“你要干什么?”

慕容清芷一昂头:“母亲,女儿被顾妹妹骗了,您信吗?”

“信!”贺氏急忙说道:“我早就告诉你,别同那妮子在一起,把你卖了还帮她数钱。”

贺氏转头朝杜筱玖和蔼一笑:“玖儿,别往心里去,你表姐单纯好哄,不知道听谁背后嚼舌头,信以为真了。”

杜筱玖笑了笑,心里却不信贺氏说辞。

顾惠蔚知道那些事,是在进京之后。

慕容清芷才进京,就知道那么多,说是贺氏教的,可看贺氏态度,明显不想将两家关系变坏。

那就是慕容清芷,现在还同顾惠蔚联系。

她意味不明的朝慕容清芷看了一眼,背着人翻了个白眼。

两个人之间的剑拔弩张,就这么在贺氏的劝说下,烟消云散。

真散不真散不知道。

起码现在,堂上一片欢声笑语,慕容清芷低眉顺眼,老实许多。

杜筱玖从来不是主动惹事的性子。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她也乖乖依偎在慕容王妃身边,忍着哈欠听慕容王妃问娘家的事情。

“你大侄女已经定了亲,现在家绣嫁妆,这次上京就没让她跟来;家里小女正是调皮的时候,喧哥儿这么重要的场合,真怕她出乱子,也没带来。”

贺氏笑眯眯的推了下身边的慕容清芷:“清芷你是知道的,端庄淑雅,最是懂事贴心,之前在王府住着时,对你也是言听计从……”

杜筱玖眉头皱了一下。

很明显,这对母女来的目的不单纯。

她悄悄看慕容王妃脸色。

慕容王妃脸上淡淡的,挂着浅笑似乎很认真的听,又似乎在想别的。

杜筱玖手隔着袖子,轻轻拽了一下对方。

正文 502气人 似乎明白杜筱玖的担心,慕容王妃轻轻侧脸,对着她眨了下眼睛。

杜筱玖笑起来,心放回了肚子。

她不干涉齐喧和贺丹云的事情,不代表就能接受一个白莲花做弟妹。

许是慕容王妃淡然的态度,贺氏说着说着,没了话头。

屋子里突然安静的不像话。

慕容王妃收回同杜筱玖互动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嫂子。

慕容家大业大,竞争也残酷。

她同慕容钊,成为慕容家仅存的嫡系。

慕容王妃所有的底气,都来自继承家主的哥哥。

可就是这个哥哥,明明接到自己的信,知道自己对定北王的怀疑。

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帮着定北王图谋所谓“大业”。

慕容王妃知道,娘家尾大不掉,日落西山,维持起来已经相当的吃力。

作为商人和家主,慕容钊做与家主有利的选择,无可厚非。

可是慕容王妃身为心思敏感的女人,差一点被放弃的出嫁女。

她心里,很悲凉。

若不是杜筱玖勇入虎穴,保了齐喧上位,慕容钊根本不会在千钧一发的时候,投靠自己这一方。

如今嫂子进京,明面上为喧哥儿登基大典祝贺。

私下里,竟然想着推销自己的女儿。

慕容王妃心中冷笑。

真是商人本性,什么便宜都想占,什么算盘都敢打。

都说富可敌国的慕容,可以令朝廷改朝换代。

慕容王妃最清楚,那是慕容家在乱世,为了自保,拿女儿四处投资,去散播的传闻。

十个女儿有一个投资对了,可不就印证了传闻?

谎话说百遍,慕容家里的人,自己都深信不疑。

加上定北王确实每年都朝慕容家要银子练兵,还借用慕容家的商道,来收集情报。

看上去真像离不开慕容家族。

贺氏不如慕容王妃想的透彻,见其态度突然变凉,心里有些不自在。

她已经听慕容钊的话,极力恭维和照顾这个姑奶奶的情绪了。

怎么对方,不像之前那样听话和亲昵了呢?

贺氏求助的看了看对面的二姑姥姥两眼。

二姑姥姥抿了下牙齿快要掉光的嘴,朝慕容王妃说:“喧哥他娘,什么时候往宫里搬,怎么没看到下人忙活?”

慕容王妃笑:“家里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常用的东西,还是云溪城带来的,已经送进了宫;

宫里也不是什么好地方,王府原来的下人,除了几个贴身的,其余的都还留在原处。

后天大典,明天几顶轿子,直接进宫住着就行了,用不着大动干戈。”

二姑姥姥“哦”了一声,又问:“宫里头大吧?”

“再大,也得人住。”贺氏紧跟着说:“听说上官太后已经搬去西山别苑,静太妃也被她带走了,诺大的皇宫突然空下来,姑奶奶和喧哥能住的惯吗?”

慕容王妃瞥了她一眼,笑笑没说话。

二姑姥姥点点头:“没事,等喧哥广纳后宫,就热闹起来了。”

这次贺氏笑笑,眼睛亮亮的,没有跟着往下说。

二姑姥姥又问:“喧哥成年了吧?”

“过了年,就十五了。”慕容王妃耐着性子答。

“该定亲了!”二姑姥姥一锤定音:“喧哥媳妇,你要把好关,这可是未来的一国之母,不能糊涂了;

让老身说,肥水不……还是知根知底,将来婆媳好相处,我瞧着清芷就不错,亲上家亲。”

“噗呲”。

杜筱玖没忍住。

肥水不流外人田,亏了什么二姑姥姥憋了回去,差点说出真心话。

二姑姥姥怒视她,怎么瞧着杜筱玖都不顺眼。

杜筱玖不会看眼色,端起杯子就喝茶,却因为没拿稳,全洒在自己裙子上。

她慌忙站起身,懊恼的朝阿奈喊:“阿奈姐姐,你带我去母亲里屋换衣裳。”

阿奈奇怪的看了眼杜筱玖,以及其身后的小玉和小艾。

她转下眼珠,当即点头,笑着领了杜筱玖离开了大厅。

一进里屋,杜筱玖就迫不及待的问:“阿奈姐姐,二姑姥姥什么来头?”

看那倚老卖老,处处帮着贺氏的模样,杜筱玖还以为是慕容家的老夫人呢。

阿奈这才了然,一边指挥小玉找杜筱玖留在慕容王妃这里的衣裳,一边给杜筱玖解释。

原来外面那位二姑姥姥,是慕容家出嫁的庶出姑娘,后来丈夫死了,婆家要连她的嫁妆也霸占了。

慕容家知道了,哪里让外人欺侮自家姑娘,当即派人将其接了回去。

二姑姥姥闹了很久,见婆家真的容不下她,才乖乖在娘家住下。

说起来,她挺会做人。

刚回慕容家那会儿,常拿了自己嫁妆给各方嫂子、妹妹买礼物。

慕容家有钱,没人在乎那点银子,在乎的是这份心意。

因为没有利益冲突,谁都不会去找一个归家女的麻烦,有不高兴的事情也爱找她唠叨唠叨。

长此以往,二姑姥姥在慕容家就成了最受欢迎的人。

后来随着家主更替,各方分出去,慕容家里,二姑姥姥的辈分竟然是最长的。

就连现在主母贺氏,也礼让她三分。..

慕容王妃贵为王妃,也从不摆架子,只拿她当长辈对待。

“只是老太太年轻时就推崇三纲五常、女训女德,养了一副古怪的性子,”阿奈说:

“如今她辈分长,没人忤逆她,越发造就了自己不同寻常的自信;

王妃未出嫁时,因为性格跳脱,没少被她数落。”

杜筱玖点点头,原来如此。

婆家都揉搓成那样,娘家去解救还闹脾气的主儿,现在都开始对晚辈的生活,指手画脚了。

真讨厌!

果然是年轻时聪明的老人,上了年纪会更加睿智,比如上官太后;

而年轻时就愚蠢的,老了更加讨人厌。

得知二姑姥姥这个不尴不尬的身份,杜筱玖就不怕了。

她换了身衣裳重新出来,正听见二姑姥姥说:“早定亲,早成人,就是这个礼。”

“一个一个来,不着急。”慕容王妃不想撕破脸,笑着回说:“等他姐姐成亲后,再说他的亲事。”

二姑姥姥一转头,看见出来的杜筱玖,当即问:“你多大了?”

杜筱玖一愣,随即笑眯眯回答:“二姑姥姥要给我说媒不成?是慕容家有适龄的少年,还是二姑姥姥那边亲戚还有未成家的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二姑姥姥:“……”

刚说这妮子懂规矩,怎么说话那么气人!

贺氏忙打圆场:“老太太是关心晚辈,怕你年纪大,留家里人笑话。”

这话怎么那么气人呢!

不嫁人,吃你家米喝你家汤啦?

呸!

正文 503发挥特长 杜筱玖其实比齐喧大。

梁秀秀当初认她做亲女,年龄上生生往下减了岁数。

好在杜筱玖脸圆,显小,看上去像未及笄的小姑娘。

其实,她已经十六七了。

所有人都忽略她的年纪,偏偏贺氏着重提了提。

杜筱玖笑:“舅母这话说的,刚才二表姐妹妹的喊,岂不是比我还大?

她不都不怕嫁不出去,留在家里待价而沽,我一个要做公主的人,谁敢大放厥词!”

“……”贺氏脸一变,紫成了猪肝。

刚才确实介绍的时候,让杜筱玖喊慕容清芷二表姐来着。

慕容王妃没记清岁数,贺氏想着做姐姐占便宜,将来入主东宫,小姑子总比大姑子好哄弄,于是就糊涂过去。

谁知道杜筱玖竟然在这里等着,而且言语间都是威胁。

公主了不起?

贺氏有些幽怨。

慕容王妃刚想说话,二姑姥姥不愿意了:“公主也得嫁人,女人家嫁不出去,背地里也惹人笑话!”

“只要不当面笑话,我又听不见。”杜筱玖恼了:“为什么女人不嫁人就惹人笑话,自己的生活,关不相干的人屁事,难道别人放个屁,我都得兜着?”

“你!”二姑奶奶从没有受过这种待遇,当即气的脸色发青,指着杜筱玖,半天说不出话。

杜筱玖伸手握住二姑奶奶指着她的食指:“我什么我,我就是我,不一样的烟火。”

有本事,咬我呀!

被杜筱玖攥的难受,二姑奶奶使劲抽出自己的手,揉了又揉。

杜筱玖再接再厉:“我母亲是未来的太后,我弟弟是信任的皇帝,我是大楚的公主,谁脑袋不想要,敢当面议论我!”

坐在这里唠唠叨叨半天,贺氏和二姑姥姥唱着双簧给慕容王妃下套。

慕容王妃碍着情面,不好意思直接怼。

杜筱玖可没那个顾虑。

她几句话,就成功的将气氛搅的特别难堪。

当然,难堪的不是杜筱玖。

慕容王妃非但不生气,反而笑起来,语气里全是宠溺:“你这孩子,马上要成亲了,还这个性子,也就是驸马惯着你!”

她“驸马”两个字都出来,侧面应和了杜筱玖的话。

身份地位,马上不一样了。

贺氏和二姑姥姥,再拿着以前的态度,就是她们不上道。

贺氏脸渐渐在转紫,脑子一时转不过来。

倒是二姑姥姥,听闻杜筱玖要成亲,惊讶的问了一句:“不知道驸马是哪家?”

“就是前一段,收复了咱们龟王城的长兴伯!”慕容王妃有些骄傲的说。

梁景湛那个孩子,她看着挺好。

“那个山匪?”一个惊讶中带着不屑的声音,从慕容清芷嘴里传出来。

杜筱玖看向她:“二表姐,你有不同看法?”

慕容清芷后悔的捂住自己的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

吞吞吐吐,看表情,好像长兴伯是个特别不堪的所在。

果然二姑姥姥的表情变的疑惑:“怎么了,那个人出身不好?”

慕容清芷欲言又止,连连摇头,好像很怕的模样:“没有,蛮好的。”

杜筱玖简直要乐死了。

这个慕容清芷有病吧。

在她跟前,使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上她眼药水,惹了二姑姥姥不喜,难道就能让杜筱玖吃瘪?

二姑姥姥在杜筱玖这里,算个屁!

二姑姥姥可不这么觉着,刚才被杜筱玖气的肝疼,现在听说她婆家不好,立刻幸灾乐祸:

“我听见了,山匪!哎呦,我说喧哥他娘,你怎么给自己姑娘,找这么个婆家?

再是乡野长大的,没规矩不懂事,也得为孩子未来着想!”

“谢二姑姥姥关心。”杜筱玖说:“长兴伯呀,是当年骁勇善战的梁将军后代;

他少年有为,英俊潇洒,前途不可限量,在我落魄时他英雄救美,一见钟情,非我不娶,要死要活。”

杜筱玖厚着脸皮夸了梁景湛,连带着夸了夸自己,然后又说:“惹二姑姥姥白白担忧,真是我的不是呢。”

二姑姥姥,这次一点话也说出不来。

杜筱玖很久没怼人,这一开头,就刹不住车。

她不过瘾,又转向慕容清芷:“常听齐喧说,慕容家有个二表姐,喜欢踩别人取乐,手段上不了台面;

我还不信,想着能教出我母亲这么善良端庄的人家,会生这么下作的小孩?

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弟弟真的没说错呢!”

她这是直接骂脸上了。

慕容清芷顿时红了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贺氏猛的站起身:“姑奶奶,今天我们一路奔波也累,先回去了。”

慕容王妃坐着没动,只抬了下眼皮:“那就不留嫂子和二姑母吃饭了。”

“……”

贺氏噎住。

她是被杜筱玖气的坐不住,想以退为进。

往常一使这个招数,慕容王妃必定起身挽留,屡试不爽。

今天……

她暗地磨了磨牙,强笑:“回头让你哥哥来。”

竟然拿慕容钊威胁她们家。

杜筱玖笑了:“好啊,正好我也想见舅舅,有话说。”

贺氏一惊,下意识的问:“说什么?”

她总觉着杜筱玖不会说什么好话。

“那天舅舅不经我同意,就放文皇后的丫鬟进来,差点害了我。”杜筱玖冲着她邪魅一笑:“我想告诉舅舅,今日不同往日。”

好个今日不同往日!

这是做了皇室,就要过河拆桥了。

贺氏脸色铁青,再也笑不出来。

她一甩袖子,对慕容清芷说:“走!”

慕容清芷目光隐隐含着怒气,瞪了杜筱玖一眼。

二姑姥姥也被搀扶着起身,还在对慕容王妃说:“这个闺女,你得好好管教,否则丢皇家的脸。”

“二姑母在家颐养天年,宫里事太复杂,少考虑!”慕容王妃脸也淡下去,端起了茶杯。

这是真生气了,贺氏和二姑姥姥有点下不来台。

她们走的特别快,也实在怕杜筱玖又说出什么伤脸面的话来。

人一走,屋里顿时清净。

杜筱玖对慕容王妃说:“母亲不会怪我吧?”

她今天,可是得罪死了慕容家的女人们。

慕容王妃摇头:“你做的很好,是我还没适应新身份。”

寒心呢!

她是想着,娘家嫂子和姑母,千里迢迢,来京里为登基大典祝贺,很是辛苦。

到头来,还是想从她身上刮油水。

正文 504公主凉凉 往常,都是慕容王妃亲自出来送贺氏。

今天贺氏自己从慕容王妃院子里出来,连个送客的丫鬟也没有。

她脸色铁青,直觉着慕容王妃小人得志。

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她回到在王府的客院。

院门一关,身边只剩自己人,贺氏就开始扯帕子抱怨。

慕容清芷劝道:“母亲且忍一忍吧,姑母马上就是太后;以后她是天,咱们是臣。”

听了这话,贺氏更生气:“皇帝还有几个穷亲戚呢,何况齐家能当皇帝,还不是咱们慕容家的功劳!”

“住嘴!”这话正好被刚进屋的慕容钊听见。

他知道自己妻子和女儿从正院回来,想问一问慕容王妃如何。

从西山将她接出来后,慕容钊明显感觉这个妹妹,跟自己不亲了。

他有点担心。

结果一进门,竟然听见妻子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贺氏委屈:“老爷,咱们家姑奶奶不一样了,这还没搬进宫里,对我这个嫂子就趾高气扬起来。”

慕容清芷见父亲来了,不敢多话,默默立在贺氏身边,帮她帝帕子。

慕容钊叹口气:“你刚进京,什么也不知道,刚才那句慕容家的功劳,从此不要再提!”

“怎么不能提?”贺氏一惊,敏锐的觉察到不妙:“发生了什么事情?”

慕容钊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

下人们都自觉的走出去,带上门。

慕容钊这才说:“这次,是郡主和齐喧,将王爷给拉下来,靠自己本事实施上位;

而我,是者良木而栖,被动的做了选择。”

贺氏傻眼了,怪不得这次登基的是齐喧,在王府也没看见定北王。

慕容清芷却不认同:“若是没有咱们慕容家的银子,姑父怎么会练强精兵?

没有姑父打基础,表弟也不可能有机会上位。”

“愚蠢!”慕容钊怒斥。

可有些事,他并不想给妻女多说。

定北王要慕容家银子,只是练兵吗?

这几年,他索取无度,慕容家也是上了船下不来,咬着牙往外掏钱,连累的各处吃紧,引起家族长老不满

但家族本就是下注赌博,他硬挺着。

慕容钊想想最近西落山的生意,摇了摇头:“总之,以后认清自己的身份,对姑奶奶恭敬点;

如此,咱们慕容家好歹是皇亲国戚,以后行事也方便。”

贺氏看慕容钊愁眉不展,她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只能点头答应。

可是恭敬是恭敬,儿女亲事不能黄。

“老爷,这次我只带清芷来,为的就是她的亲事。”贺氏说:“可看姑奶奶那样子,显然并不太同意。”

“……”慕容钊没来由一阵心虚。

慕容家一直拿清芷当贵人养,为的就是将来送进宫。

能给定北王家结亲当然好。

定北王若是一直不能上位,他就会将女儿送进宫。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菜篮子里,他实在被定北王要银子要的疲惫。

只是……

“现在是齐喧上位,年龄上合适。”贺氏搂着慕容清芷,自顾自的说:“平时齐喧和清芷虽然不和睦,好在都是清芷占上风……”

“此话不要再提。”慕容钊打断了贺氏的话:“我会给清芷找个好婆家的。”

这话无异于断了慕容清芷入主后宫的道路。

他说完,扭头就走,不敢看二女儿带着野心的目光。

“母亲,父亲什么意思?”慕容清芷慌了。

她不能入主后宫,那刚才在正院的表现,岂不是个笑话。

慕容清芷突然想起杜筱玖眼中的不屑和嘲笑。

她咬紧了牙齿。

入主后宫,又不是非得父亲同意。

这场风波,在慕容王妃和杜筱玖眼里,就是个不值一提的小事。

两个人,甚至都没给齐喧说。

她们很快迎来齐喧的登基大典。

大典没女人什么事。

慕容王妃和杜筱玖,忙的是大典之后的贺宴。

这么大的盛宴,京城有资格进宫的人,全来了。

包括平津侯太夫人和贺丹云,也在其中。

若说刚进京城时,对贵族间的宴会还有点好奇。

现在,杜筱玖是一点也不喜欢。

端着手,带着假面,你来我往,可真烦人!

但她以前能躲,现在却躲不了。

哪家小姑娘,不愿意跟新晋的公主多说话,留个好印象?

而且这个公主,还为新帝登基,立下了大功。

“公主,您的封号什么时候下来?”一个小姑娘,闪着大眼睛问道。

杜筱玖盯着她看了又看,确定对方没有恶意后,才懒懒说:“不知道,不关心。”

另一个凑上来:“公主,你喜欢茶还是香,我们有个小社团,想邀请你参加。”

杜筱玖沉思半天:“都不懂。”

小姑娘:“……”所以你沉思的什么?

“公主性格爽朗,肯定喜欢拿枪耍棒吧?”

又一个捂着嘴,嘻嘻笑说。

这个“拿枪耍棒”,有点意思。

杜筱玖抬气眼皮:“不如你懂!”

那人本来嘲讽杜筱玖粗鲁,哪里知道对方真的毫不畏惧,粗鲁的顶了回来。

她有点尴尬,呵呵笑着只说:“公主真风趣。”

“……”所以说,不喜欢总有人把她当傻子的场合嘛。

杜筱玖无聊的四处张望了一下,看见贺丹云和贾茹云两个人,在别处安静的坐着。

她站起来,一把拨开挤在自己身前的那些姑娘,朝着两个人大踏步走去。

贾茹云不知道贺丹云和齐家的公案。

她只是单纯认为,现在不是往杜筱玖跟前凑热闹的时候。

见杜筱玖甩开众人,朝她和贺丹云走来,贾茹云拍手笑:“恭喜公主,贺喜公主。”

“够了,别拿我打趣,谁耐烦做这公主?”还不如游山玩水,看看大好河山呢。

杜筱玖一屁股坐下,绷着脸,浑身冒着别烦我的冷气。

姑娘们知道杜筱玖可能生气,终于不敢再凑上来。

没一会,聚在杜筱玖身边的人,全三三两两散开了。

杜筱玖这才长松一口气。

“你和李太医,什么时候成亲?”杜筱玖转头问贾茹云。

贾茹云的未婚夫,就是永明帝信任的年轻太医。

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李太医也因为永明帝的关系,现在太医院坐了冷板凳。

贾茹云也知道,听杜筱玖一问,当即愁眉苦脸。

杜筱玖笑:“李太医妙手丹心,前程肯定不一般。”

这话等于是个定心丸。

贾茹云惊喜:“那就借公主吉言。”

望着贾茹云感激的笑,杜筱玖忽然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对权势抱有执念了。

她又转向贺丹云。

贺丹云却面无表情起身,匆匆离开,躲到了一边。

杜筱玖:“……”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你就躲?

正文 505成功拦截 杜筱玖真的不是想说齐喧的事情。

她就是单纯的,想打个招呼。

贺丹云许是也觉着自己失态,耳根微红,却始终不回头看杜筱玖。

真是个傲娇又别扭的小姑娘。

杜筱玖老气横秋的摇摇头。

贾茹云看出不对,忙解释:“平津侯不声不响就走,贺姐姐估计心情不好。”

杜筱玖叹口气,表示理解。

她要是能走,也早走了。

嗯……所以,走不走?

杜筱玖摸着下巴,冲不远处的小艾招招手。

长兴伯梁景湛,现在是长兴侯,接的是平津侯的活,负责皇宫安全。

众臣毫无意义。

人家自己家人保护自己家人,没毛病。

这么一看,大楚的朝廷,真是史上最宽松、最好说话的一个。

梁景湛没有参加宴会,一直警惕的巡逻内外。

定北王毕竟经营多年,一时不查被人钻空子,不代表他就能忍下这口气。

不能造儿子的反,混个摄政王,让齐喧成为傀儡。

这个能力,定北王是有的。

现在定北王被慕容王妃控制在王府,可梁景湛,不敢掉以轻心。

当他领着禁卫军,巡逻到紫薇宫的时候。

小艾探头探脑,冲梁景湛打招呼。

梁景湛一愣,回头吩咐两声,就朝小艾走去。

他刚靠近,小艾就将手里的纸包塞到他手里:“我家公主怕你饿着,给你包的酱牛肉。”

“……”梁景湛垂目望着手里的油纸包。

酱牛肉都快将油纸给浸透了,隐隐约约,闻得到肉香。

梁景湛心里猝不及防涌进一把糖,甜滋滋的。

他默默收起纸包,冲小艾点头,表示知道了。

小艾又说:“公主还让奴婢问,什么时候成亲。”

这话说出来,小艾都脸红了,埋怨杜筱玖太不矜持。

梁景湛又是一愣,随即甜意在嘴角融化:“很快!”

“很快是多快?”杜筱玖听完小艾的回话,揪着头发问。

她不想住宫里,宫里太寂寞。

她不想呆京城,京城太无趣。

啊啊啊啊啊!

杜筱玖领着小艾,在御花园里乱窜。

别问她为什么不在宴会上。

不想,不愿意,不喜欢!

小艾没忍住:“公主,这事咱们做姑娘的,是不是该矜持点?”

矜持?

杜筱玖伸手敲小艾脑门:“你家公主若是矜持,长兴伯现在还打光棍呢!”

这个关系,本来就是她主动。

矜持是不可能矜持的,这辈子都不会。

哦,对了。

公主,她不想做公主。

做公主的都凉了!

杜筱玖对天长叹,想吟诗一首。

可是嘴巴还没吐出一个字,余光突然看见对面出现人影。

她下意识的拉着小艾就躲进旁边的灌木丛。

小艾一脸懵逼,好像现在的皇宫,是她们的主场吧?

来的人鬼鬼祟祟,走两步回头看一眼。

等近了,杜筱玖瞪圆了眼睛。

丫丫的,慕容清芷不在宴会上,来这里干什么?

所以说,京城什么好的?

总有些妖艳货色跑出来打扰人平静。

杜筱玖憋住气,看对方到底要玩什么花样。

慕容清芷走进御花园,左右见无人,迅速来到之前梁景湛出过事的小桥上。

她摘了手上镯子,直接往地上一丢,然后装作找东西的模样。

杜筱玖眼睛瞪的更大。

这操作……好生眼熟,记得在哪个写前朝后宫斗争的话本子里看过。

可人家是扔在皇帝下朝必经的路上。

慕容清芷在后花园这么干,万一跑出来个蛮横的妃子,怎么办?

哦,现在齐喧还没后妃。

杜筱玖决定静观其变。

结果她紧接着,嘴巴就张的能塞进一个土鸡蛋。

齐喧真被元宵推着,出现在桥上了!

杜筱玖忍不住了,嗖站起身,冲了过去。

小艾紧跟着起身,有些哀怨。

所以,刚才为什么要躲?

慕容清芷见齐喧真出现了,一阵欣喜。

她朝着对方走两步:“表弟。”

齐喧愣住,似乎没想到在这里会见到慕容清芷。

“喊万岁,有规矩没规矩?”杜筱玖冲到跟前,一把推开慕容清芷,来到齐喧面前。

“你不是在宴请群臣,跑后花园来干什么?”不知道总有妖精惦记唐僧肉?

齐喧脸一红:“我……”

“我没规矩,公主就有规矩?竟然敢质问万岁的行踪?”慕容清芷生气。

她好不容易花银子买到消息,说齐喧会出现在这里。

结果半路,杜筱玖冒出来的。

齐喧话被打断,脸色不虞:“不许对我姐姐这么说话!”

“朕,以后自称朕。”杜筱玖纠正。

齐喧立刻改口:“不许对朕的姐姐这么说话!”

杜筱玖操碎了心:“这样说没气势,来,跟我学:放肆,胆敢对公主无礼!”

“放肆,胆敢对公主无礼!”齐喧阴沉着,对着慕容清芷,学了一遍。

杜筱玖满意的点头:“对,以后你是皇帝,就该这样。”

齐喧一回头,对着杜筱玖马上换了一副笑脸:“朕会努力学习怎么做个帝王。”

杜筱玖欣慰的点点头,露出姨母笑。

然后,她朝着齐喧规规矩矩行礼:“恭喜皇弟登基。”

再然后,杜筱玖直起腰,对上慕容清芷:“来,该你学一遍了。”

“……”

慕容清芷脸涨的紫红,恨极了两姐弟对她的作弄。

“你们欺人太甚!”她红了眼睛。

杜筱玖不以为然:“不服气,你打我呀!”

她甚至将脸伸了过去。

慕容清芷倒是想打,可却不能打。

打了杜筱玖,就等于打皇家的脸,借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呀。

慕容清芷知道今天是不成了。

可是今天不成,以后更是见不着齐喧了。

她不甘心:“万岁,能否借一步,让我单独给同你说两句话?”

“不行!”杜筱玖帮着拒绝。

齐喧不知道慕容清芷目的,虽然一直不太喜欢这个表姐,可对杜筱玖的态度,确实很不解。

他惊讶的看着杜筱玖:“姐姐,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朕?”

好不习惯用“朕”呦!

杜筱玖冲他眨巴了下眼睛。

齐喧当即明白,也虎着脸拒绝:“朕还有事,你退下!”

慕容清芷更加难堪,却站着不走。

后面元宵,走上前,对着她说:“姑娘,请。”

慕容清芷被元宵撵着,一步三回头,心头难消对杜筱玖的恨意。

“呀,忘了问她怎么知道你会出现!”杜筱玖光想着替齐喧挡烂挑花,忘了问。

齐喧说:“不用问,也知道是从宫人手里买的。”

现在的宫人,还是以前的那些,对新帝一家,还没有产生惧意和忠心。

这事,回头得给母后说一声,找个机会将宫里重新整肃。

杜筱玖“哦”了一声,问:“所以,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正文 506撒点糖 齐喧不告诉杜筱玖。

对,就是不告诉。

前脚刚替他踢走一个烂桃花,后脚就翻脸不认人,让杜筱玖避一避。

“……”

好气呀!

避开就避开,谁还没点脾气了。

杜筱玖不开心,去紫薇宫蹂躏了一番威震天。

舒服了,她换了身便于活动的裙子,连丫鬟都没惊动,偷偷溜出去。

如今的皇宫,空空荡荡。

上官太后带走一部分。

益阳公主从别地赶来,带走了静太妃。

原先伺候静太妃和文皇后的,怕被新帝问责,都围着益阳公主哀求。

后来齐喧大手一挥,都带走都带走。

整个皇宫就住三个主人,其中一个过不久就嫁出去了。

宫里委实用不着那么多人伺候。

这么一来,好多处宫殿,就成了空房子。

就是白天走一圈,也挺渗人的。

梁景湛巡视完,就停在最靠近内宫的一处值班地点。

看着禁卫军换完班,他才掏出用油纸包着的酱牛肉,分给跟着他巡逻的几个人。

大家都知道他马上就要做驸马,此刻见对方怀里揣着酱牛肉,一拥而上的打趣。

梁景湛跟着笑了几声,就脱身而出。

手里,还捏着一块薄薄的肉片。

他将肉片放进自己嘴里,牛肉特有的香气在齿间散开,滑嫩的像极了杜筱玖的唇。

梁景湛低着头,勾起嘴角。

“好吃吗?”

他的后背,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梁景湛回头,还没说话,就被对方拉进一条小道。

他跟着七绕八绕,竟然进了内宫:“你……”

“嘘!”杜筱玖冲他一眨眼,领着梁景湛进了一座空殿。

梁景湛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只能傻乎乎的跟着。

关上殿门,杜筱玖回首,对梁景湛一笑。

梁景湛咽了下口水:“你……”

他还是没有说出完整的话。

因为他的唇,被杜筱玖用嘴堵上了。

梁景湛双手悬在空中半响,然后紧紧搂住了怀里的人儿。

有些食物,没吃过,也就不馋;

有些东西,没拥有过,也就没贪念。

男女之事,若是不曾品尝,杜筱玖许是永远不知道,原来可以这么美好。

一回生,二回熟。

杜筱玖上次太被动,没有好好品尝。

这一次,两个人周围好像有个防护层,将一切都阻拦在外面。

此时此刻,只有你我。

梁景湛的气息逐渐重了,他挣扎着推开杜筱玖:“筱玖,乖。”

他从脸到脖子,连裸露在外的手,都红彤彤的,像煮熟的螃蟹。

杜筱玖今天特别的镇定。

她笑眯眯看着梁景湛:“很快,到底有多快?”

女大不中留。

她现在可大了。

“现在我就去找万岁赐婚。”梁景湛摸着嘴唇,尽量不让自己去看杜筱玖的眼神。

他偷偷喘了几口气,才稍微平缓了一下心底的冲动。

赐婚也有程序,一来一回,最快也要三个月时间来准备公主出嫁。

杜筱玖失望:“民间就没这么麻烦。”

她记着延城县的时候,从说媒到进门,不到半个月的都有。

一想自己从此一进宫门深似海,要三个月才能见到梁景湛。

她没控制住,又朝梁景湛扑过去。

被人骂就被人骂吧。

谁还没谈过情、说过爱似的。

可是梁景湛大力将她阻拦在一臂之远:“我当值呢,不许胡闹,你也赶紧去宴会上,不许再往外偷跑!”

来了,来了,又来了!

那一副教训人的古板模样,又出来了。

杜筱玖委屈:“人家就是想见你一面。”

“见过了,回去吧。”

“抱一抱再走,不行吗?”怎么那么绝情呢?

那天晚上撩拨小姑娘的人,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梁景湛扭过头,偷偷笑了一下:“那……就抱一下。”

“好嘞!”杜筱玖扑过去,一把环住梁景湛的腰,将头埋在对方怀里。

梁景湛的身体特别厚实,让杜筱玖特别的踏实。

梁景湛垂首,映入眼帘的是杜筱玖的红宝石头面。

他宠溺的一笑,难为这个丫头,能撑住这么重的一套头面。

想到还要三个月,梁景湛心头一软,胳膊上不觉加重几分,将杜筱玖搂的更紧。

等梁景湛忍着不舍,重新回到值班地点的时候,他扫了一眼屋子里的钟漏。

也不过是过了一刻钟的时间。

他抿了下嘴,背着人偷偷笑了笑,一抬头,却看见有宫人送了宾客出来。

这么快宴会就结束了?

梁景湛觉着奇怪,不由自主靠了过去。

宫里内侍瞧见梁景湛,当即笑的睁不开眼:“长兴侯。”

梁景湛点点头,看向被内侍送出来的姑娘,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他认识这个人。

自从杜筱玖在定北王府出事后,梁景湛就将杜筱玖身边所有人,重新做了一遍功课。

这个先一步离开宴会的人,就是慕容家的嫡亲二千金,慕容清芷。

按说慕容家是虽说大楚首富,但到底是商户。

这次贺宴,没有诰命的慕容家女眷,是没资格进来的。

可谁让人家是太后的娘家呢?

梁景湛看慕容清芷脸色发白,多嘴问了一句:“慕容姑娘怎么提前离席?”

早在听内侍打招呼的时候,慕容清芷就知道眼前这个拦路的男人,就是杜筱玖嘴里的长兴侯。

没想到,那个乡野长大的人,竟然有这么风光霁月的未婚夫。

慕容清芷暗暗磨牙,对梁景湛态度不是太好。

听到他问,慕容清芷当即说:“离席自然是有理由,太后娘娘都同意了,难道你一个小侯爷还挡路不成?”

内侍闻言,立刻瞧梁景湛的眼色,然后怒斥:“怎么跟侯爷说话呢。”

据说,这位太后的娘家侄女,不是太讨万岁的喜。

她被齐喧撵出御花园的事情,没一会就传遍了内侍和宫女之间。

所以对慕容清芷,内侍态度倨傲,不将其放在眼里。

见一个阉人,也对她无礼。

慕容清芷气的头皮发紧。

好在这个时候,慕容家的下人得到消息,来接她了。

等人一走,梁景湛立刻召了青山过来:“跟上她。”

慕容清芷上了马车,并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

她正气的撕烂了手里的帕子。

凭什么,凭什么!

正文 507一天一封 一路回到定北王府,慕容清芷尤气的眼睛通红。

她自幼用最好的东西,请最好的老师。

周围所有人,都恭维着她。

慕容清芷受之坦然。

因为她知道,自己是被慕容家选中,为家族再添传奇的那个人。

小时候,因为定北王府的图谋。

慕容清芷一直认为,自己会嫁给齐喧。

虽然没有人提议,长辈之间也没有什么信物和许诺。

可她就是知道。

因此慕容清芷才处处想压制齐喧,希望令其在少年时,就对她产生惧意。

都说成亲前,头三脚一定要踢响。

慕容清芷不谈感情,只想畏惧。

反正,亲事听父母的,跑不了。

哪怕中间出来个顾惠蔚,慕容清芷也没有当回事,甚至主动与其交好,标显自己的贤良。

此次进京,她是抱着最美好的希望。

哪里知道……

慕容清芷面容狰狞,脚下走的特别快,想回自己屋子静一静。

“清芷丫头,这么快回来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令慕容清芷心头一震。

她惊慌的抬头,发现一身病容的定北王,不知何时立在前方。

“姑……姑父。”慕容清芷来不及多想,习惯性的立刻躬身行礼。

定北王默默点点头,又问一遍:“不是跟家里人进宫祝贺新帝登基,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

慕容清芷经过最初的惊讶,此刻冷静下来。

她不是个没见过世面,遇事就不知所措的乡下女孩。

她可是,慕容家重点培养的千金。

慕容清芷一抿嘴,委屈的说:“宫里有什么好,不如王府亲切。”

这话有意思。

定北王目光闪了两下:“谁敢给你受委屈,你姑母不管的吗?”

慕容清芷好像见到了亲人,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表弟给的委屈,姑母也舍得管吗?”

她心里默默等着定北王的回应。

父亲说,齐喧和杜筱玖小动作,截了定北王的皇位。

虽说都是齐家的人当皇帝,可能一样吗?

那可是九五之尊,天下之主。

定北王一定愿意,给齐喧点教训。

“喧哥这孩子,毛利毛躁”定北王终于开口,慕容清芷的心都提了起来:“是该有个人,好好管管她,可惜他母亲,太溺爱了。”

慕容清芷的心,忽的放心肚子里:“成了亲,许是好点。”

定北王盯着慕容清芷看了又看。

这让慕容清芷很不舒服。

对方,到底是姑父,如此肆无忌惮的目光,也太放肆了。

“若是喧哥儿能有你在后面劝着,就好了。”定北王一句话,让慕容清芷不舒服的情绪,当即无影无踪。

她苦笑:“怎么可能呢,姑母并不同意,表弟今天对我,也是不理不睬。”

定北王轻笑一声:“皇帝,也得听父母的,否则就是不孝!”

他这几天,想通了。

齐喧做了皇帝又如何?

一直没受过王府教导,被他有意无意的漠视。

齐喧有那个能力,稳住皇位吗?

肯定会有人不服。

到时候,他服软,出来帮忙收服,一个摄政王能跑的了吗?

做了摄政王,还怕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齐喧?

眼前这个姑娘,若是用的好,很可能是个顺手的利器。

慕容清芷也笑了。

她不是不懂定北王的用心。

那又如何?

哪怕做个傀儡皇后,也是皇后。

既不用回乡,被那几个堂妹笑话;也可以打脸杜筱玖。

慕容王妃成了慕容太后,搬进来皇宫,陪新帝住着。

杜筱玖也被封为长公主,跟着住了进去。

慕容一家,不好意思再住下去,搬离王府,去了自己在京城的宅子。

只有定北王,尴尬的留在王府。

王府四周,全是齐喧派的惊卫,不许人进,也不许人出。

慕容清芷除了每天陪着二姑姥姥,在家里念经,就是写折子,想进宫陪慕容太后。

一天一封。

慕容太后让人传话,说不用。

但是慕容清芷还是继续递折子。

一天一封,风雨无阻。

慕容太后不想齐喧一登基,就给娘家没脸。

她只能收了,扔一边不理。

递上去的折子,再也没有回音,甚至宫里来人说太后不会再看她的折子。

可慕容清芷不放弃,继续一天一封。

就往宫里递,就往宫里递!

连杜筱玖都惊动了。

“这操作六六六!”她指着堆成山高的折子,惊呼不已。

杜筱玖都想不出慕容清芷的脑袋瓜里,到底装着什么。

齐喧不喜欢她,齐喧的娘不喜欢她,齐喧的姐姐也不喜欢她。

所以,这姑娘为什么这么执着的嫁给齐喧。

以为做了皇后,就可以为所欲为?

她不是喜欢看书吗?

历史书里,被打进冷宫的皇后,占了大半。

慕容太后却不以为意,翘着兰花指端着个小巧的青玉茶盏:“她想写,就写呗,反正我也不看;堆的多了,就拿去御膳房当柴烧。”

自打进宫,看不见定北王那张阴郁的脸。

慕容太妃的日子,越过越舒坦。

试问哪个女人跟她一样,丈夫没死,就直接升为太后。

儿子乖巧,女儿孝顺。

后半生的荣华富贵,根本不愁。

听慕容太后这么一说,杜筱玖也不惊奇了。

不止一次,自己办事都被人说冲动,不理智。

还有人说,被她欺侮的人,其实也有苦衷。

杜筱玖反省了一下。

嗯……做个公主,竟然有形象负担……

好吧,收回她那双,准备将慕容清芷贪念,掐死在萌芽的小手。

让对方尽情表演。

不过人家怎么表演是人家的事。

作为姐姐,关心弟弟是理所当然。

所以杜筱玖说:“想来,慕容表妹的心事,母后也是能猜的到的。”

慕容太后轻轻一笑。

“皇帝的亲事,自来备受群臣重视。”杜筱玖说:“据说有不少人,催着弟弟大婚,还上折子推荐适龄的姑娘。”

慕容太后笑:“大婚之后,是不是又要选妃?个个都想着抢占先机。”

“母后的意思呢?”杜筱玖关切的问。

娶一个好妻子,真的太重要了。

慕容太后闻言,目光微沉,沉默了一下,问:“你觉着,平津侯府家的贺姑娘,如何?”

“……”杜筱玖瞪圆了眼睛:“母后怎么问她?”

慕容太后叹气:“怎么问她,她娘找定北王的事,我会不知道?你弟弟宴会上找人家去御花园,我会不知道?”

杜筱玖长大了嘴巴。

她……她……

她就不知道!

哼!

正文 508强买强卖 杜筱玖继续看慕容清芷的折子。

一天一封。

每一封都是相同的内容。

可杜筱玖,却看得津津有味。

有时候,还对着太阳研究。

实在不是她无聊。

慕容清芷给杜筱玖的印象,很聪明。

这么聪明的一个女孩子,不会做无聊且无意义的事情。

所以,杜筱玖特别想知道,对方到底要干嘛。

不是想干涉,只是单纯做个研究,企图学点心眼。

总不能老被人骂傻吧?

杜筱玖看了一堆,依然没看出一个鸟来。

冰块放在屋子中央,滋滋往外冒着冷气。

可杜筱玖,热的越来越烦躁。

她本不是个能耐住性子的人。

“这个有内容了!”终于让杜筱玖看到了不同。

比请安想进宫,多了两句话:东街铺子上了个新鲜的点心,想带给姑母吃。

“……”还是无用功,慕容太后现在的身份,能吃外面食物吗?

杜筱玖又拿起一份。

之后的几封折子,开始变的丰富起来,有街上的趣闻,还有店里的新鲜玩意。

杜筱玖念给慕容太后听:“若是母后看习惯了,一天不知道外面的小趣事,估计会想呢。”

慕容太后依旧不以为然:“女孩子的小聪明。”

这点把戏,都是她玩剩下的!

不过杜筱玖却看的有趣,直到又看到一封,脸色当即变了。

上面说:最近宫里在市场采买公主嫁妆,出现了强买强卖的现象,有碍皇家信誉。..

甚至连地点和采买的东西,慕容清芷都写的清清楚楚。

“强买强卖?”杜筱玖挑眉。

慕容太后也微微色变,扭头问阿奈:“管采买的,是哪个?”

阿奈当即出去,没一会儿回来,说:“公主的嫁妆,不归礼部,是咱们宫里内务府负责;

主管内侍叫江源,太后要召他过来吗?”

“江源?”慕容太后最近整肃后宫,几个总管的名字知道,却对不上号。

她默了默,点头:“喊他来,正好问问公主嫁妆备的如何了。”

等内务府总管的空,杜筱玖连着看了余下的折子,继续琐碎,再没有什么稀罕。

她垂目,将写着强买强卖的折子,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瞧。

慕容清芷,到底什么意思?

不过一会儿,一个微胖白面,总是笑眯眯的内侍走进来:“奴才见过太后娘娘,见过公主殿下。”

慕容太后也笑眯眯的:“你就是江源?”

“正是奴才。”

“公主的嫁妆,采买的如何了?”慕容太后拉家常一样。

江源转了转眼珠:“回太后,大部分都是万岁从内库里出的,小部分奴才领着几个徒弟去市场采买;

太后也知道,市场上的好东西,要么太少,要么等的时间长;

公主是咱们大楚的明珠,奴才废了不少心血,给殿下寻珍觅宝……”

他说了许多自己的苦劳,却始终没有回答问题。

杜筱玖一旁,噗呲笑了两声。

江源一紧张,停住话头,小心翼翼打量她的神色。

杜筱玖笑:“你的辛苦,我和母后心里有数;你只管把采买的单子递上来,让我瞅瞅。”

江源这才松一口气,忙从袖子里掏出准备好的单册。

杜筱玖递给慕容太后,就着对方的手看。

她心思并不在册子上,顺口问:“在民间时,常听人说起,咱们皇宫有专门的宫市,大概一百多号人,去市场上看见什么,只管拿来,给个本金,可是如此?”

江源愣了愣,忙笑答:“殿下哪里听说的,民间总有些人妄自猜测咱们宫里人。”

杜筱玖笑:“你可别骗我,大家都传,有些宫人压低价格来买老百姓的物品,出的价远低于物品本身的价格。

甚至于不出示公文证件,直接白望,看中东西就拿,出价不高于本金。

有的百姓,把物品带到市场去卖,甚至有空手而归的。

那些人说的有鼻子有眼,说谁家谁家亲戚,就遇到这回事,由不得我不相信。”

杜筱玖说的不紧不慢,可把江源给着急坏了。

他噗通跪下,对天发誓:“公主说的,那是前朝大齐年间的事情;

咱们高祖建朝后,就杜绝了那种宫市,还定了严格的规矩,不许宫人拿老百姓一分一毫。

公主这么说,可冤枉死咱们这些负责采买的奴才了。”

慕容太后抬起眼皮,对杜筱玖轻轻呵斥:“你又调皮,吓唬他干什么。”

杜筱玖嘻嘻一笑,低头吃果子。

慕容太后将册子合上,对江源说:“册子本宫瞧了,你们办的不错;

不过家具,最好换成清一水紫檀香木的,如此才能体现公主身份。”

江源偷偷擦了一把汗,说:“哎呦太后,奴才想的跟您老人家一样;

不过这紫檀木有,可一时半会也打不成套,奴才再多跑跑腿去民间走访。”

“不用这么麻烦,”慕容太后慢声细语:“以前在王府时,本宫就想着这么一回事;

下人说,城里东南角有家张记木行,就有成套的紫檀家具;

据说那是别府订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不要了;

本宫还没去问呢,就搬进宫里来了;

你去那里问问,看什么价格,不要亏了人家。”

江源脸一白,立刻说:“奴才谨遵太后懿旨。”

他从地上爬起来,刚要退出去。

杜筱玖突然说:“江源,让小红跟着你,她自幼伺候我,知道我喜欢什么式样,有什么要求。”

江源嘴角扯了一下,立刻笑起来:“奴才正要问公主喜欢什么式样呢;

万一那套家具不合殿下心意,正好修改一下。”

他喜滋滋朝出列的小红拱手:“小红姑娘,择日不如撞日,咱们今天就去瞧瞧?”

他一脸的喜不自禁,看不出来是真是假。

小红点头,随着他出去。

杜筱玖哼一声:“老奸巨猾!”

慕容太后笑:“他们到底在这宫里生活了二十多年,有些东西比咱们熟;

宫里的内侍,撵出去后,他们也活不下去,被人糟践,只能留着;

我想着,正好拿这事立个威,给他们警个醒!”

杜筱玖又拿起慕容清芷写的折子:“她给咱们说这件事,倒是立功了?”

慕容太后目光微沉:“再说吧。”

慕容清芷总归是娘家侄女,她不想撕破脸。

且说江源出了永寿宫,专门找了个小轿子请小红坐上去。

他和徒弟,跟在后头,往宫外走。

徒弟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内侍,问:“师父,咱们前个儿不看过那一家了,要给主子们惊喜的这下子惊喜没了,银子也没了!”

江源脸色铁青,伸手在小内侍脑袋上敲了两下:“少说话多动脑子!”

不知道哪个混账多嘴,将他沾油水的事情,告诉了主子们。

正文 509我看上的东西,谁敢抢? 小内侍慌了:“那可如何是好?”

江源冷笑一声:“凭你师父我盘桓后宫十余年的经验,还能怕了两个刚进宫的女人?”

杜筱玖派个黄毛丫头试探她,就以为能翻起什么大浪?

江源心里轻视,对小红也敷与表面。

几个人出了宫,朝着东南角的张记木行走。

半路经过西街时,江源对徒弟使了个眼色。

一行人停住。

小红从轿子里探出头:“江总管,怎么不走了?”

江源揣着手,笑眯眯地说:“小红姑娘,附近有间胭脂水粉店,宫里的姑姑姐姐们,都喜欢拖我捎回去一点。”

小红了然。

上供的胭脂水粉,那是专门分给主子的。

像宫女们用的,全是由内务府的内侍统一采买。

只这一项,就够江源吃肥了。

她不再说什么,当即下轿子,要跟江源一起进去,说是长长见识。

江源心中冷笑,面上不显。

几个人进了店。

伙计一瞧,是宫里的公公们,当即喊了老板出来。

老板是个矮胖子,拱着手出来招呼:“江总管,今天需要哪几样,小子们给您包起来。”

江源眯着眼睛,朝小红看了一眼。

老板一怔,随后笑着去招呼小红:“这位姑姑瞧着眼生。”

“这是公主身边的小红姑姑。”江源介绍。

哪个公主,一听就知道。

老板更殷勤,招呼着伙计,将店里所有的好东西,全放在小红面前,随她挑选。

小红先是一惊,随后很惊喜,装模作样挑了半天。

随后,她有些失望:“这里东西不如公主赏的好;

要不咱们先去木行,别耽搁太后娘娘和公主的事情,免的公公回去不好交代。”

江源暗气:小瞧了这乡下来的丫头,京里谁不想这家的胭脂水粉,她竟然能抵挡住诱惑。

显然是宫里那两位,对他起了疑心,下了令。

江源冲老板使了个眼色。

老板笑着说:“姑娘果然有眼光,看不上咱们店里摆出来的;

您别着急,我后面有压店的,特供王公贵族家的千金夫人们。”

说着,他吩咐伙计去取。

江源也说:“小红姑娘以后出宫不容易,您在这里多挑挑,咱家自个儿先去办差事,会儿拉接您;

姑娘不要着急,咱家不会说漏嘴,公主和太后还是以为您跟咱家一起去的,不会责怪您。”

他又给几个徒弟说:“你们几个好生招呼好小红姑姑,晓得吗?”

“是!”几个徒弟答的特别整齐。

小红不答应,可是江源的几个徒弟和伙计,将她团团围住,根本走不动路。

而江源,溜的特别快,一道烟似的往张记木行跑。

前几天,他打听到张记木行有成套的紫檀家具,当即带着几个内侍过去。

连哄带骗,给的银子连木头都买不了。

说好了,这是公主的陪嫁,宫里过两天就来人拉家具,不许张记木行耍小心眼。

木行老板老实,敢怒不敢言。

江源留了两个内侍守着,得意洋洋回宫报账。

这账,自然是按紫檀家具的市场价,再往上虚高一点。

然而账还没批下来,慕容太后就召他过去,说的也是张记木行的紫檀家具。

若说这是巧合,江源可不信。

他现在,得赶紧的去恐吓张记木行的老板,让他嘴巴严一点。

公主不常出来买东西,他江源可是常在市场上走。

就问张记木行老板怕不怕!

小红这一出来,自然没办成任何事。

她回到紫薇宫,气呼呼给杜筱玖回禀:“那个江源,真是阴险狡诈;

一出宫,就给奴婢来了个糖衣炮弹,幸亏奴婢多个心眼,可耐不住他们人多。”

越说越气,小红都哭了:“奴婢有负公主的期望。”

杜筱玖托着腮,笑道:“你做的很好。”

小红瞪大眼睛,不解的看着杜筱玖。

杜筱玖说:“他越这么做,越说明心虚,说明强买强卖,是真的发生了。”

“那……那他也太放肆了!”小红怒道:“竟然在咱们眼皮子底下,耍小聪明。”

杜筱玖将此事,告诉了慕容太后。

慕容太后压住了要批给江源的款。

可眼下,这事得先放一放。

因为她正忙着去护国寺祈福的事情。

临近中秋,又是新帝刚登基。

慕容太后邀请了上官太后,一起去护国寺祈福。

两朝太后携手,也是给天下百姓吃个定心丸。

看,人家老太后都欢天喜地,你们就不要作妖多想了。

顺便的,慕容太后还邀请了几个权贵的女眷,包括平津侯太夫人和魏国公老太君,以及淮南王妃。

都跟皇室,有着直接或者拐弯抹角的关系。

这次祈福,万人瞩目。

杜筱玖自然不会因为自己嫁妆,耽误慕容太后大事。

此事,竟然搁置下来。

她们不急,江源急。

上头不给批款,又不给说清楚原因。

宫里毕竟换了主人,跟之前还是有点不一样。

江源找了几个门路,都没打听到消息。

他闷在屋里分析了一下,估计还是张记木行那里出了问题。

也不知谁在他耳边提了一句:“款子批不下了,货就拿不到手,这是公主的嫁妆,她会不会对此事上心?”

然而江源几次想见杜筱玖,都吃了闭门羹。..

这是……想冷处理,让他自个儿吃亏?

没想到,定北王府出来的女人,比他还黑。

江源心里存了气。

慕容太后到了约定的时候,在禁卫军和宫人的守护下,去了西山。

她这一去,来回得三四天。

临走,慕容太后吩咐宫里的内务,先让杜筱玖管理。

就这么三四天,杜筱玖还能应付。

只是太后一走,宫里更空旷了。

杜筱玖有些无聊。

太后刚走,江源又急急慌慌来找杜筱玖。

这一次,他见到杜筱玖了。

“公主殿下,您可见奴才了。”江源跺着脚,着急的给杜筱玖说。

杜筱玖挑眉:“什么事,这么着急见……本宫。”

好不习惯这个自称。

江源说:“公主,那套紫檀家具,咱们迟迟不付款;

昨个儿张记来人说,有家过路的富商也看上了,出的价格比咱们高。”

“……”

这个理由……真好!

杜筱玖不以为然:“咱们宫里看上的东西,有人敢抢?”

正文 510这么巧? 江源一噎,忙赔笑:“瞧殿下说的,咱们是正常采买;

他们开门做生意,当然谁出价高卖给谁;

咱们可不是那种仗势欺人、强买强卖的人。”

“不是吗?”杜筱玖似笑非笑。

江源面跪在地上不起来:“公主殿下,青天可鉴,奴才一向按规矩办事;

殿下若是不信,您亲自去张记木行问一问,看奴才给的价格公道不公道。”

杜筱玖抚摸威震天的手一顿,随后若无其事的继续撸毛:“张记木行多大的脸,要本公主亲自过问?”

“是奴才不长脑子!”江源“啪”给了自己一个响亮的嘴巴子,满脸堆笑:“奴才这不是让公主冤枉的,委屈的说胡话了。”

杜筱玖笑:“你也少在我这里打马虎眼了,银子我这里是没有的,需要母后回来再批给你;

至于那过路的富商,也不是个问题;

若是张记木行长心眼,知道这套紫檀家具是宫里看上的,就不会卖给什么富商!”

“……”没想到乡里来的丫头,气焰倒是不小。

江源到底是奴才,杜筱玖既然这么说,他也没辙。

他笑着又说了两句吉祥话,从地上爬起来,看上去有点失落。

望着江源退出去的身影,杜筱玖若有所思。

在江源马上就要迈出门槛的时候,杜筱玖突然说:“不过这事,越想越气!”

江源精神一振,立刻停住脚步:“殿下的意思?”

杜筱玖将威震天放了,起身:“若是咱们招张记木行的人过来,那也太给他长脸;

若是不理会,倒让人家觉着我们家这皇帝当的,软弱可欺!”

江源连连附和:“正是这个理儿。”

杜筱玖笑:“可我若是冒然过去,是不是又显着咱们仗势欺人?还给了他脸?”

“那咱们就不让他知道您是公主。”江源顺着杜筱玖的话说。

杜筱玖笑意更深:“你脑子挺灵活,在内务府有点屈才,要不调你到我身边?”

江源一愣,随即笑成花:“哎呦,奴才这是烧了高香了,能得公主看重;

但奴才一大把年纪,怕手脚太慢,耽误公主的事儿;

奴才手底下倒是有几个激灵的徒弟,改天推荐给您老人家,可好?”

杜筱玖故意装作很生气:“你怕是舍不得内务府的油水吧?”

江源被说中心事,诚惶诚恐:“殿下,奴才可比那窦娥还冤呢。”

在主子身边伺候,哪有内务府自在,油水还多。

杜筱玖挥挥手:“你且外面等着,等我换身便装,既跟你会会那张记木行。”

江源暗暗松口气,笑的合不拢嘴:“得咧,奴才谨听公主吩咐。”

“殿下,你真要出宫?”江源一走,小红立刻不安的问道。

杜筱玖没说话。

小艾也不同意:“殿下,一看那江源就没安好心,话里话外往宫外勾您。”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杜筱玖轻轻一笑,吩咐小艾两句,又催着小红给她找衣服。

宫装太过繁琐,杜筱玖让小红找的,是她以前的衣裳。

江源在外面忐忑不安的等待,终于见杜筱玖远远走来。

一抬头,江源的眼睛有点晃。

杜筱玖一身简单蓝裙,从腰间到裙摆,金线织成的星星一泻而下,分外亮眼。

可就是这么简单的衣着,杜筱玖穿上,却给江源一种凌厉的气焰。

他突然想起之前听到的传闻:这位长与乡野的公主殿下,吃什么都不吃亏。

江源筹措不安。

可事情都到这地步了,他也不能说退就退。

到时候,怕是更惹对方怀疑。

江源暗暗呸了自己几口,今个儿是怎么了,竟然怕起一个初进宫的小姑娘。

“江源,你那什么表情?”走近后,杜筱玖不等江源说话,直接嚷嚷。

这么一句话,反倒让江源心平气和了。

他笑了笑,对方就是个藏不住话,横冲直闯的小姑娘,怕什么。

“回殿下,奴才瞧您这身打扮,简约不简单,清灵高贵,一时看傻了眼。”

说着,江源又给自己一个嘴巴子:“瞧奴才这张臭嘴,殿下可别往心里去。”

杜筱玖呵呵一笑:“你夸我呢,不往心里去,岂不辜负了你一片心?”

江源脸一红,哎呦一声,受宠若惊。

小艾在杜筱玖身后瞧见,恶心的不行,干脆扭过头,眼不见为净。

杜筱玖一抬手:“走吧,带我瞧瞧那位没眼力劲儿的木行老板去。”

江源早替杜筱玖跑腿,喊了一辆出宫的马车。

杜筱玖绕着马车走了一圈,就是不肯上去。

江源心惊肉跳,却一句话也不敢催促。

看够了,杜筱玖才问小艾:“侍卫安排好了?”

“好了,侯爷亲自安排的。”小艾意味深长瞟了江源一眼。

江源眼皮跳了跳,还没来得及多想,就看见一行侍卫鱼贯而出,护在马车周围。

江源松口气,原来她们说的是这个。

公主出行,当然得护卫跟着。

可杜筱玖这次,打算隐藏行踪。

所以她要的护卫不多,只有十几个,分散在马车周围,并不显眼。

江源一路跟着小跑,瞅瞅马车,又瞧瞧暗中保护的侍卫,艰难的维持着脸上的笑。

一行人,很快到了京城的东南角。

这里是平民区。

京城西边,是皇城,王公大臣也聚集在此处。

京城东边,是三教九流呆的,各种花楼赌坊都在那里。

南边相对安静,京官买不起房子的,都在此处租赁。

东南一片是后天形成的隔离带,大部分正经生意人聚集在此处,将东城和南城,隔离开来。

一般老百姓的生活必需品,以及柴米油盐,多在这里采购。

张记木行,就在这里。

相对的,这里治安比东城好,却比西城和南城差。

一进入这个区域,杜筱玖自己都感觉到,周围的侍卫都提高了警惕。

她垂目,把玩着自己的衣带,就连小艾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一行人,顺利来到张记木行。

江源冲在前头,立在木行门口喊:“张老板,有贵客来,赶紧出来!”

老板还没出来,杜筱玖已经扶着小艾,跳下了马车。

江源慌的赶紧又跑回来:“您老人家慢点。”

杜筱玖斜睨他:“你这么咋呼,我岂不白白掩盖身份?”

江源尴尬的笑还没挤出来,就被人一把推开:

“你是……杜筱玖!”

正文 511我管你! 一个布衣木钗,灰头土面的年轻姑娘,疯一样冲过来,把江源撞倒。

江源心一慌,计划不是这样的。

他来不及反应,伸手扯住了姑娘的衣摆。

姑娘不提防,一下子绊倒在地,扑在杜筱玖前面。

这会儿功夫,杜筱玖已经被侍卫挡在后面,将她同姑娘隔离。

那姑娘挣扎着爬起来,目光里全是恨意:“杜筱玖,你晚上睡觉不做噩梦吗?”

杜筱玖奇了:“我吃的好睡的香,为什么要做噩梦?”

那姑娘更愤怒:“你这个扫把星,都是你,害的萧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都是你!”

杜筱玖瞳孔微缩,仔细打量对方。

眉眼间……

“萧青吾?”没想到,不过几个月,对方憔悴的都认不出来了。

杜筱玖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

萧青吾悲愤地说:“你认出我来了,看到我,你不觉着惭愧吗?”

她估计气急了,捂着脸哭道:“若不是你,如今的我还是高高在上的千金;

若不是你,我现在许是觅得如意郎君,做个生活优渥的官太太;

都是你,都是你这个丧门星,跟你那个娘一样,克父克母,害家害室!”

萧青吾张牙舞爪,向杜筱玖前面冲,却被侍卫架住,两条腿在空中乱舞。

小艾紧张的挡在杜筱玖前面:“殿下,要不要让侍卫将她抓走?”

杜筱玖的目光,在江源和萧青吾身上来回转了两转。

江源惊慌失措,吓的脸都白了,两条腿一直在打颤。

而萧青吾,刚开始的那一撞,明显是临时起意,力道用的有些乱。

杜筱玖深吸一口气:“萧青吾,萧家的事情,是他当初种下的因结出的果;

你若非往我头上栽赃,那是你的事情,我不想反驳;

只是你要想清楚,今天咱们地位已是云泥之别,你可做好冲撞贵人的后果?”

“什么后果,什么后果!”萧青吾怒道:“我这是给被你气中风的祖母出气;还萧家一个公道。”

小艾余光看见周围百姓,在不远处指指点点。

她着急:“公主,这个疯婆子引的人都来了,所谓人言可畏……”

“萧青吾!”杜筱玖抬手制止小艾再说,同时提高了声音:“你既然执着与讲道理,那我就陪你算算:

你祖母阴损手段害自己儿媳时,可想过有今天下场?

萧乾身为国之重臣,却构陷忠良,残害太子,难道罪不当诛?

朝廷只将他关押,却仁慈的放过萧府一家妇孺,可不是为了今天,让你当街痛骂公主的!”

“你胡说八道,你这是污蔑!”萧青吾的气焰,明显不如刚才。

杜筱玖冷笑:“这都是经过朝廷认证过的,当初长信侯在宫门外受的苦,全城百姓历历在目;

你说我污蔑,莫不是否认朝廷三堂会审的结果,无视万岁威严?”

那些指指点点的百姓,大概了解了什么事,看萧青吾的目光有些不对。

“你……你……”萧青吾明显说不过杜筱玖。

她“你”了半天,架着她的侍卫,将其往外一推。

萧青吾没站稳,摔在地上,捂着脸哭起来。

江源这时候,活过来,忙招呼侍卫:“冲撞公主车架,大逆不道之罪,赶紧抓走!”

杜筱玖没说话,侍卫只当听不见。

江源的脸,有些涨红。

萧青吾呜呜哭道:“杜筱玖,你已经贵为公主,先前那点事儿,难道还抓着不放吗?

如今祖母中风,大小便都不能自理,母亲和父亲全在地里刨食,连丫鬟也用不起;

就连我,熬夜绣珠花出来兜售,不敢半句怨言;

您好歹是萧家出去的姑娘,难道就真的坐视不理吗?”

杜筱玖大概明白,萧青吾的目的了。

她揣着手,没动。

周围老百姓虽然离的远,可是一两句的窃窃私语,还是跑进杜筱玖耳朵里。

“就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公主不该针对一个失势的小姑娘。”

“小姑娘够可怜了,好歹给点银子呀。”

“逼人不能逼太过,萧家纵使有错,不也付出代价了?”

“正是这个理,没有痛打落水狗的。”

“冤家宜解不宜结,都是贵人了,就该有贵人的大气,不该在揪住以前斤斤计较。”

真是事情不发生在谁身上,就站着说话不腰疼。

小艾气的脸都青了,愤怒的看向江源。

都是这个人,千方百计勾引杜筱玖出宫,就是让那些无聊看客羞辱公主的?

虽然几句话,不痛不痒,但到底对杜筱玖名声有碍,甚至连累长信侯的声誉。

江源可冤枉了。

他是真的没想到,半路杀出个萧青吾。

江源跺着脚给杜筱玖直拱手:“殿下,这真是突发状况。”

“今天,”杜筱玖抬起眼皮,不紧不慢:“有机会知道萧家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

萧青吾:“……”

杜筱玖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周围百姓:“……”

为什么跟他们期望的不一样?

江源:“……”

事情有点玄幻,让我先缓一缓。

“且不说你今天是故意,还是偶然”杜筱玖继续:“既然知道我现在身份,还往上撞,那就是你居心不良,先去牢里呆几天吧。”

“你……”萧青吾惊恐。

周围百姓的窃窃私语,又要响起。

杜筱玖突然往四周扫了眼,周围空气顿时冷了三分,窃窃私语没语成,全吓了回去。

“现在新帝登基,好多人心思有点浮动、蠢蠢欲动,若真是被贼人钻了空子,咱们大楚的百姓又要流离失所,血流成河!”

杜筱玖幽幽叹口长气:“所以,我是为了大楚百姓,才不得不这么做呀。”

好吧,周围百姓这次全闭上了嘴。

公主是为了他们好,他们刚才竟然还帮人说她,太不知好歹了。

萧青吾红了眼睛:“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

“能怎样?”杜筱玖嘴角勾起,讥笑道:“就你能骂我,我不能关你?

我关你,还要照顾谁的心情?

我以前都不管别人看法,没道理做了公主,就得活的憋屈!”

杜筱玖有意无意,朝着江源的方向瞟了一眼。

正文 512埋伏 杜筱玖示意侍卫们,将冲撞公主的萧青吾押走。

萧青吾脸色灰败,不停的挣扎:“公主,殿下,民女知道错了,民女一时糊涂……”

周围百姓又要蠢蠢欲动。

“糊涂不是做错事的借口,就像心直口快不是随便中伤别人的理由!”

杜筱玖道:“你们做错事心安理得,别人反抗就是害家害室,居心不良;

萧青吾,是时候该让你知道,做错事就该付出代价了!”

“……”萧青吾是真的怕了。

“等一等!”一个声音又响起来。

杜筱玖真的很讨厌很讨厌这种状况。

她抬头,看到阻拦的那个人,当即笑了:“萧泽恒,你们兄妹俩,组团来恶心我呢?”

萧泽恒一瘸一拐,来到萧青吾前面。

萧青吾哭道:“二哥,二哥救我。”

萧泽恒恨铁不成钢的看了萧青吾一眼,并没有搭理她,反而转向杜筱玖。

杜筱玖挺直了背,也直直盯着对方。

萧泽恒瞧着眼前的杜筱玖,比往昔在萧家,更加的自信张扬。

他张了张嘴巴,到底没说出多不好听的话。

不知过多久,萧泽恒突然一撩袍子,噗通给杜筱玖跪了下去。

所有人都惊呆了。

有人还记着,这是当初京城的一颗明珠,继承了萧驸马的清新俊逸。

人们都说,萧泽恒有祖父和父亲加持,本身又优秀,将来一定会位极人臣。

就是这样一个人,今天竟然对着一个小姑娘磕头求饶。

百姓同情弱者的菩萨心肠,又开始泛滥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呢?”

“就是,做人留一线,来日好相见。”

“休得大声喧哗!”江源赶忙出去维持秩序,呵斥众人。

老百姓到底是老百姓,之前瞧着杜筱玖软萌可爱,都敢说两句。

现在突然有内侍凶巴巴过来,他们终于想起对方是公主,马上闭上了嘴巴。

可那看萧泽恒的眼神,却抱着极大的同情。

杜筱玖立在那里,对萧泽恒的跪拜,面无表情。

萧泽恒藏在袖子里的手,攥的死死的,对杜筱玖说:“家里妹妹被宠坏了,第一次上街兜售珠花,初来乍到不懂规矩。”

杜筱玖怔了怔,笑了。

萧泽恒继续说:“今天她对公主出言不逊,冲撞公主,是她罪该万死!

可是殿下惩罚了她,对你来说不痛不痒,既不能拷问出什么惊天大案,为您再添一笔传奇;

也不能再让萧家得到重击,反而对您名声有碍,让百姓认为您要眦必报;

公主若是开恩,让小子将妹妹带回家去,一定严加管教,再不让她出来丢人现眼。”

萧泽恒说的动人,空气里全是百姓心碎的声音。

杜筱玖等他说完,才开口:“你果然无愧京城明珠的称号,能言善辩的很。

寥寥几句话,就将我之前拔的高度,重新降到姑娘家的打打闹闹上。”

萧泽恒垂着头,看不清神情。

萧青吾却明智的闭上嘴,眼睛里全是乞求和希望。

杜筱玖默了默,挥手:“放了她!”

就算是对方两兄妹故意让她出丑,此时此刻,杜筱玖也不想再纠缠不休。

从此后,天涯路人,一个天一个地。

正如萧泽恒说的,就是出这一口气,杜筱玖也不会多得意。

萧青吾被侍卫松开,立刻扑到萧泽恒跟前:“二哥,就知道你还惦记这家里人;

二哥,跟我回家吧,祖母一直念叨着您。”

从上次吕氏在西山找儿子要银子,被上官太后的人骂走后,萧泽恒也离家出走。

萧家在其走后,完全陷入了泥坑里,终日劳苦。

萧泽恒慢慢站起身,对着杜筱玖又是一拱手,将礼节做到了极致。

杜筱玖默不作声,冷眼旁观。

见事情了结,江源着急的冲到杜筱玖跟前。

他路过萧家兄妹的时候,萧泽恒的脚步,顿了一下。

终于走到拐角,再看不到杜筱玖一行人。

萧青吾脸色又变的狰狞:“今天撞见她,没能咬她一口,真是便宜了她!”

“闭嘴!”萧泽恒猝不及防的一个耳光,扇向萧青吾。

萧青吾捂着脸不敢相信:“二哥为何打我?”

“你怎么会来招惹她?”萧泽恒怒道:“幸亏我路过,否则你怎么死的也不知道。”

萧青吾的眼睛更加的红了:“二哥只知道责罚我,可知道家里现在的状况?

今天我碰巧遇到了杜筱玖,是一时冲动上去冲撞两句,可你呢?

你和二叔在外面快活,可曾想过祖母的死活?

你们一家都是自私凉薄的东西!”

萧青吾捂着脸,哭着跑远了。

萧泽恒站着没动,似乎被萧青吾骂的清醒,又好像无动于衷。

他超前一步,远远看着杜筱玖在众人簇拥下往木行走,幽深的眸子涌动着黑气。

那边厢,江源连连赔罪:“殿下,奴才是真的没想到,半路跑出来一个疯女人。”

他一边说话,一边擦汗。

就在刚才,江源第一次直面了杜筱玖的怼人功力。

那可不是盖的。

他突然有点紧张。

杜筱玖依旧笑眯眯的:“你害怕什么,若你千方百计引我出宫,只是让萧青吾来气我一下,也太没成色了。”

未了,她又加了一句:“我相信你。”

“呵呵,殿下说的是。”江源一听杜筱玖相信自己,当即点头应和。

可是头点着点着,就觉着不对劲。

那句话之前,杜筱玖说的是什么?

江源来不及想明白,杜筱玖已经一脚踏进了张记木行。

说来奇怪。

外面吵吵这么久,张记木行里,始终没人出来。

莫非都吓破了胆儿?

杜筱玖和小艾走在前头,江源跟在后头。

杜筱玖和小艾进门,江源却在进门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门很窄,他这一停,后面的侍卫就被拦在外头。

突然之间,张记木行的门窗从里面,全被人关上。

外面的侍卫立刻整装待发:“护驾,护驾!”

屋子里,小艾第一时间将杜筱玖护在身后,警惕的看着满屋子的黑衣人。

被萧青吾一闹,竟然忘了先检查木行里面。

杜筱玖却一点害怕的神色也没有。

她好奇的抄着手,打量着对面领头的人。

看了又看。

然后,如同跟街坊打招呼般,她说:“来了?”

正文 513瓮中捉鳖 屋子里的十几个黑衣人,估计是没想到杜筱玖会是这么个反应。

他们面面相觑。

领头的那个,开口问:“你知道我们会来?”

他声音很尖,说话尾声上吊,像个女人。

“丁一公公。”杜筱玖笑:“回宫吧,大家都挺想你的。”

“……”

黑衣人犹豫了一下,随后冷笑,索性将蒙面撤下了,露出无须白面团子的脸。

“你倒是聪明,能猜出来是咱家!”

“还行还行,一般聪明。”杜筱玖呵呵笑:

“能联系到宫里内侍,说动我出宫的,除了丁一公公,还能有谁呢?”

文皇后到底在皇家混了多年,安插个把内侍在宫里,轻而易举。

丁一不屑一笑:“江源那个位置,还是皇后娘娘给的,今天算他报恩了。”

杜筱玖“哦”了一声,表示明白。

然后她又好奇的问:“我想不明白,若灵都叛变了,怎么公公您这么执着?”

丁一冷笑:“那个贱婢,娘娘不杀了她,咱家也要千刀万剐了她!”

说着,丁一脸上露出悲戚的表情:“可怜娘娘经营半生,竟让你们这些宵小占了便宜。”

“你说我宵小,我可不认。”杜筱玖很认真的纠正丁一:“你也应该听说了,定北王是高祖嫡系,我们可是正儿八经的高祖后人。”

“呸!”丁一怒道:“少胡言乱语,上官太后当时就说了,若不是仁贤太后,你们都还在山沟里刨食!”

杜筱玖闻言,脸色当即一变,正色道:“你敢污蔑高祖皇帝!”

丁一随之色变,知道掉进了杜筱玖的语言陷阱里。

他恼羞成怒:“少废话,今天咱家拼着一条命,也要让你给皇后娘娘陪葬!”

他手一挥,周围死士整装待发。

杜筱玖摇头:“皇后娘娘自己想不开,你干嘛将账算我头上?”

难道她注定专业背锅一万年?

可是屋里人,没谁听她废话,全挥着刀剑朝她奔来。

杜筱玖一昂头:“都下来!”

木行的半个屋顶,突然应声而落,直接砸在丁一等人的头上。

与此同时,门窗也被人从外踹开,宫廷侍卫一拥而上。

飞扬的灰尘之中,丁一大惊失色:“你使诈!”

“使诈的是你吧!”杜筱玖躲在小艾身后说:“你以为本公主这个延城一姐,是白叫的!

早在江源引我出宫,我就做好了万全之策;

难道你不觉着张记木行今天关门不营业,关的有点巧?”

丁一和江源不确定杜筱玖会出宫。

可杜筱玖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她先一步,将张记木行的人移走,布置好埋伏。

丁一的一切动作,都在禁卫军监视下。

丁一还以为是江源先把木行的人清理干净了,自以为得计。

丁一大怒:“竖子,咱家杀了你!”

屋里顿时刀光剑影,杜筱玖躲闪着跑出屋外。

她不理丁一,反而连连拍打头上落的灰尘,骂:“谁出主意捅屋顶的,万一误伤我呢?”

小艾忙说:“公主,侍卫们算好了,不会砸到你。”

杜筱玖也是随口骂两句,没有真生气。

她左右张望,见不见了江源身影。

而四周的街坊邻居、围观群众,也因为这场变故,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筱玖!”梁景湛焦急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杜筱玖抬头一望,梁景湛领着一队人马,押着江源从远及近。

江源的嘴,被堵的严严实实。

杜筱玖赶忙拉住小艾:“快将我头上灰捋捋!”

夭寿啦!

这么个形象,跟土人似的。

自打遇到梁景湛开始,杜筱玖就从没这么狼狈过。

小艾慌忙从身上搜出一个手帕,先给杜筱玖把脸匀净,在将头上的灰给擦了。

刚收拾完,梁景湛就走到跟前。

他心里着急,一把推开小艾,拉住杜筱玖:“谁让你出宫的!”

杜筱玖心虚的笑了笑。

梁景湛都快被吓死了:“说了多少次,你最好欺侮,外面这些人都用你来威胁万岁和我;

你竟然不听话,还往外跑!”

梁景湛唠唠叨叨,见杜筱玖头发上还挂着一个土块。

他伸手给杜筱玖拂了,又问屋里情况:“里面如何了?”

一个观战的下属回禀:“回侯爷,已经将乱党头领抓获!”

杜筱玖眼睛一亮:“带出来,我问句话。”

梁景湛脸黑的,都能直接用毛笔沾着写字:“你问什么问,接下来交给我,你回宫里,不许再往外跑!”

又来了,又来了!

杜筱玖不服气,可在外面,得给梁景湛面子。

她气呼呼扭头,看到江源,当即问道:“这个人,是不是想跑?”

梁景湛点头:“他跑不了。”

江源整个人,都吓的瘫软,若不是侍卫架着,早成了一滩烂泥。

瞧着没出息的模样,杜筱玖就不想理了。

正在这时候,侍卫们押着丁一从张记木行出来。

丁一身上全是血迹,有几处伤口还在呼呼往外流血。

经过杜筱玖和梁景湛身边,他哼了一声:“咱家运气不好,算你们走运!”

杜筱玖喊住他:“慕容家里,可有你们的人手?”

丁一一愣,随后哈哈大笑:“看来你们齐家篡国夺位,已经众叛亲离!”

梁景湛上去一脚,正踢在丁一膝盖上。

丁一一下子跪在杜筱玖面前。

他硬着脖子,昂头看杜筱玖:“你算什么东西,齐家不要扔了,害家害室的玩意儿!

若不是你运气好,凭我家娘娘的聪明才智,捏死你给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可现在你家娘娘死了,我这只蚂蚁还活着。”杜筱玖垂眸,看着丁一,又问一遍:

“你跟慕容家,当真没有联系?”

丁一冷笑两声,并不回答杜筱玖的问题。

他仰天长啸:“娘娘,丁一有负与您的重托,丁一找您来了!”

梁景湛神情大变:“摁住他!”

可丁一使出吃奶的劲,将左右侍卫推开,朝着杜筱玖冲过去。

小艾实战经验还是太少,被眼前突变吓傻了眼。

丁一直接撞在小艾的剑上,冲着杜筱玖诡异一笑。

杜筱玖一身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同一时间,梁景湛一个箭步上去将杜筱玖护在怀里。

见她不舒服,立刻捂住了她的眼睛:“别怕,流点血而已。”

杜筱玖早历经生死,当然不怕。

她只是有些地方,行不通。

坐在回宫的马车上,杜筱玖咬着指甲,冥思苦想,也没想出什么所以然。

她敲了敲车壁。

没一会儿,梁景湛钻进车子,小艾出去驾车。

“我总觉着,慕容清芷和这件事,有联系!”杜筱玖说。

先是慕容清芷提到张记木行的紫檀家具,随后是江源引杜筱玖出宫,最后是丁一的打击报复。

一环扣一环。

若说慕容清芷无辜,杜筱玖第一个不同意。

梁景湛听杜筱玖说了前因后果,也陷入沉思。

杜筱玖不理解的是:“可丁一是文皇后的人,常年在深宫;

而慕容清芷一直在北地生活,是第一次进京。

这两个人之间,怎么会有联系?”

正文 514不速之客 梁景湛满色凝重,一路沉默。

杜筱玖看他那样,不想让他辛苦。

毕竟最近朝廷刚稳下来,梁景湛很多事情要做。

她笑道:“不过好在,文皇后的爪牙现在暴露,从此咱们也不用再处处提防。”..

害的她都不能自由出入,上街玩耍。

闷在宫里,做个端庄的公主,实在把杜筱玖给憋坏了。

这么一想,她感觉好委屈。

杜筱玖凑到梁景湛跟前:“以后,我可以偷偷去侯府找你吗?”

梁景湛心神一动,垂目,正瞧见杜筱玖柔软的红唇。

他咽了下口水,刚伸出手。

“公主,到宫门了,请侯爷下车!”小艾在外提醒。

梁景湛可不能坐着马车,跟杜筱玖进入内宫。

他怏怏收回手,失落的转身下车。

杜筱玖却一把扯住他的手。

梁景湛回头:“别闹,外面都瞧着呢。”

杜筱玖嘻嘻一笑,起身迅速迎上去,在梁景湛脸上轻轻啄了一下。

那一晚,梁景湛也是这般对她的。

梁景湛手一紧,攥疼了杜筱玖。

她却没有挣扎。

梁景湛身子压过去,在她耳边低语:“我会查清楚的,一切交给我,别担心。”

“不担心。”眼看着梁景湛背景消失在车帘后面,杜筱玖小声说了一句。

她才不担心呢。

她娘是太后,她弟弟是皇帝,她未来夫君是长兴侯。

以后京城,她杜筱玖要横着走,都没人敢竖着。

想想要成亲,还真有点小激动呢。

梁景湛将对江源的审问,一天一汇报。

江源胆小,刚送进刑部,还没上刑具,他马上倒豆子一样什么都吐了。

正如丁一所说,江源进内务府,承的是文皇后的情。

他揩油揩惯了,给杜筱玖置办嫁妆,也没收住手。

正巧杜筱玖要查他。

因为苦恼,江源同几个内侍朋友喝酒,说起此事。

然后,丁一派人接近他,说可以帮他解围。

江源胆子小,起初还不敢。

但是丁一说了,只需将杜筱玖引出宫,其余的事情,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就算查,也查不到江源头上。

江源为了自身油水,勉为其难的答应。

看到杜筱玖进了木行,江源第一时间想溜。

哪知道,一切都在杜筱玖预测之中,外面早被梁景湛围的跟铁桶似的。

齐喧得知此事,大怒。

远在西山,他就下旨,要杜筱玖将宫里那些二心的内侍,全拘起来,等慕容太后一起处置。

扔了梁景湛上报的折子,齐喧气的脑壳子疼。

慕容太后和上官太后,也就是现在的上官太皇太后,在隔壁院子聊天。

齐喧不想去搅了老太太的兴致,可这件事又不能瞒着。

他索性起身,去慕容太后的院子先等着。

西山是皇家别苑,因为冬暖夏凉,一直是避暑圣地。

这一次慕容太后邀齐了京里有头脸的女眷,显的西山格外的热闹。

大家挤在凉亭里,四周清风徐徐,一点也不热。

能挨着两个太后坐的,除了冯老太君,平津侯太夫人,今天还多了个上官王妃。

上官王妃现在,应该称为上官太妃了。

她没有跟着定北王过,反而是上折子,请求随上官太皇太后去西山,照顾其起居。

慕容太后允了她的请求。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上官太妃年纪大了,最好的年岁全浪费在定北王身上。

如今让她出去独门立户,能不能活下去还是两说。

上官太皇太后也清楚,只能感叹这个侄女命并不好。

现在,上官太妃紧挨着太皇太后坐着,照旧低眉顺眼,面容冷淡。

慕容太后瞅了两眼,笑:“几天没见,上官太妃的脸色,比往常红润许多。”

上官太妃轻轻一笑:“西山环境好,适合人养老。”

慕容太后点到为止,转而看向上官太皇太后:“太后住着,可还方便?”

上官太皇太后笑:“这西山,每年哀家都来住上一个夏季,有什么不方便。”

不过是现在要常驻而已。

慕容太后随即一笑。

她和上官家的矛盾,还真是不可调和。

只要不是大是大非面前,对面两个姑侄,都会逮住机会讽刺两句。

不过慕容太后根本不在乎。

总不能大便宜占了,还不允许人家有小情绪。

所以她笑呵呵的,转向冯老太君:“老太君瞧着,身子骨还是那么健壮。”

冯老太君不常跟慕容太后打交道。

面对慕容太后,她有那么点不从容:“借太后吉言,老身现在吃饭,比孩子们都香。”

慕容太后笑了两声,又问:“说起孩子,你们家那两个今年该回京述职了吧?”

冯老太君有三个儿子,除了世子,那两个因为当年为梁家抱了两句不平,被撵出了京城,无诏不得进京。

这一直是冯老太君的心病。

她叹口气:“还要到年底呢,说起来,老身有好几年没见了,也不知道胖了瘦了。”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他两个回京述职,说不定老太君以后就能天天见了。”

慕容太后不慌不忙,缓缓说道。

冯老太君眼睛一亮,整个人精神焕发:“那可真是天大的福气。”

她看一眼上官太皇太后,没敢多说话。

太皇太后的丈夫撵的她儿子,现在新帝的娘,说她儿子要回京。

“……”

算啦,少说话,少惹事吧。

冯老太君激动的抿了口茶,控制不住的想笑,恨不得现在就回家,传达这个好消息。

上官太皇太后眼皮子都没动一下,扭着头继续看上官太妃点茶。

平津侯太夫人,今天格外的沉默。

慕容太后叹口气:“你也别愁眉苦脸的,平津侯那孩子是个有福气的,等想通了,自然就会回来。”

平津侯太夫人苦笑一声,并没有答话。

平津侯为什么离家出走,除了杜筱玖,也只有她心里清楚。

大家都跟着劝平津侯太夫人。

正在这个时候,有宫人跑来:“禀太皇太后,太后娘娘,慕容家千金,山外求见。”

“……”

所有人,都安静下去。

慕容太后皱眉:“这是什么场合,她来干什么,撵出去!”

宫人小心翼翼:“回太后,慕容姑娘说,您老人家怕热,想把亲自编的凉坐垫……送给您。”

正文 515自作孽 慕容太后很生气。

慕容清芷这人,小聪明的让人讨厌。

她是不是觉着,现在西山都是女眷,慕容太后不好拒绝她?

慕容太后脾气上来:“本宫现在不怕热了,让她回去!”

就不见,怎么着吧!

她一个堂堂太后,还被一个小姑娘牵着鼻子走不成?

宫人答应一声,就要往外走。

“别呀。”上官太皇太后突然开口:“这么撵,那小姑娘一路哭着回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怎么欺侮她了;

就让她进来,瞧瞧到底想干什么,

难道你个做姑母的,耍心眼还不如个小姑娘。”

她这话说的不好听,可确实是为慕容太后着想。

宫人瞅慕容太后眼色。

慕容太后想想也是,便冲宫人点点头。

没一会儿,精心打扮过的慕容清芷,就抱着个草编的凉席垫子走来。

亭子里的夫人们,都停了说话声,好奇的朝她张望。

慕容清芷走到亭子前,浅浅一笑,规规矩矩跪下磕头:

“民女慕容清芷,给太皇太后、太后、太妃,各位夫人们请安。”

还别说,慕容清芷长的清丽可人,甜甜的嗓音听在人耳朵里特别舒服。

若不是因为慕容太后,大家对她的第一印象,还是很不错的。

慕容太后见状,也不好像刚才那般厌恶。

来都来了,对方规规矩矩,她不耐烦,倒显着做姑母的苛责。

可对慕容清芷太好,慕容太后心里有不愿意。

因此慕容太后笑的特别和蔼:“起来吧,听宫人说你亲自编了凉席垫?”

慕容清芷张嘴,正要表一表自己对姑母的爱戴和孝心。

慕容太后根本不让她开口:“你这孩子就是太拗,说了多少次,我喜欢用珍珠编的,据说又凉爽又能按摩穴位;

这草的呀,用过后,身上总是起小红点点,也不知道是没处理干净,还是对草过敏。”

冯老太君顺着慕容太后的话问:“这要是起红点,可不敢再用了。”

“就是,别说您是太后,就是以前做王妃的时候,也不至于用草编的凉席垫。”

后面这位,就有点捧着慕容太后踩慕容清芷了。

慕容太后轻轻咳了一声。

那位夫人当即讪讪一笑,闭上了嘴巴。

慕容清芷,被直接晾了起来,继续跪在硬邦邦的石子路上。

她抱着凉席垫的手,微微发颤。

“起来吧。”慕容太后见好就收:“我这里正陪着夫人们说话呢,你看哪有小姑娘在这里?

你将凉席垫交给阿奈,先跟着她下去吃点果子,要是着急走,就让阿奈去送你。”

慕容清芷脸在太阳底下,晒的发烫。

她强笑道:“侄女不着急走,晚间等姑母闲了,再来陪你说话。”

她乖乖的朝上头又行了一礼,然后垂头跟着阿奈往行宫方向走。

等到了慕容太后住的宫殿,阿奈笑着吩咐人给慕容清芷腾出一间屋子。

然后,她又端了果子出来:“二姑娘,吃果子。”

慕容清芷的指甲,都快将凉席垫给刺烂了。

吃果子!

她是三岁小孩子吗?

“阿奈姐姐去照顾姑母吧,我一个人在这里等着就是。”慕容清芷忍了忍,柔声说道。

阿奈将果子盘放在慕容清芷前面,笑:“二姑娘一个人来的,舅老爷和夫人,在家做什么呢?”

慕容清芷说:“父亲和母亲挂念着姑母,可是家里走不开,就让我一个人儿来了。”

阿奈目光闪了闪:“是吗,那二姑姥姥呢,她老人家还习惯京里的天气和饮食?”

“都好着呢。”面对阿奈,慕容清芷微微有些不耐烦:“姑母离不开姐姐,您赶紧过去吧。”..

阿奈却说:“不着急,太后身边不缺人伺候;倒是二姑娘,也没带个丫鬟过来?”

慕容清芷深吸一口气:“往常进宫,丫鬟都侯在宫门口,我以为西山也是一样的。”

阿奈微笑:“那么多夫人上山,光凭宫里的人,哪里够用。”

慕容清芷只觉着在阿奈心里,自己成了没见过世面的人。

她红着脸,皮笑肉不笑的说:“我北地来的,初次进京,自然不懂这么多规矩。”

阿奈脸色一凝,也冷笑:“既然如此,二姑娘在殿里好好坐着,不要乱跑。”

慕容清芷气的,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发抖。

阿奈喊了两个宫女过来:“这是太后侄女,慕容姑娘,你们好好伺候着。”

等宫人应了,阿奈回头,似笑非笑:“二姑娘别嫌弃奴婢话多,今个儿西山人多,姑娘别乱走,免的冲撞了什么。

尤其西边溪水边,您千万别去!”

说完,阿奈就扬长而去。

瞧着对方怠慢的样子,慕容清芷暗恨。

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个奴才!

等她如愿了,一定找机会报今天被轻视的仇!

可是,为什么西边小溪旁不能去?

等阿奈一走,慕容清芷眼珠子就转起来。

她问身边宫人:“溪水很深吗?”

两个宫人对视一眼,笑着摇摇头。

慕容清芷心思活了,又问:“那为什么不能去,你们知道吗?”

其中一个宫人笑着说答:“回慕容姑娘,这是太后和万岁吩咐的,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更不敢好奇过去。”

“……”

慕容清芷来西山,是有所图的。

她听宫人这么说,脑子迅速转动。

夫人们在亭子里,那齐喧在哪里?

慕容清芷越想越激动,在屋里来回踱步,就是坐不稳当。

屋里伺候的宫人,个个垂首肃穆,好似不存在一般。

慕容清芷走着走着,就试着朝屋外去。

宫人们犹豫一下,跟了出去。

慕容清芷怕她们耽误事儿,说:“你们回去吧,我这么大人,丢不了,也没那么娇气。”

“可是,阿奈姑姑吩咐……”宫人当然不敢回去。

慕容清芷故作生气:“怎么,瞧我不是你们宫里正经主子,就处处拦着,小心我回头向姑母告状!”

宫人们畏畏缩缩,不敢再劝,只不远不近跟着。

齐喧拐角,正看见慕容清芷背影,吓了一跳,急忙往旁边一避开。

等看不见人影了,他立刻直奔慕容太后的寝宫。

“她怎么来了?”齐喧怒问留在殿里的宫人。

宫人回答:“奴才们不知道,是阿奈姑姑送慕容姑娘过来的。”

齐喧又问:“知道她去哪里了?”

宫人胆怯的回答:“万岁,慕容姑娘去的方向,好像是……西边。”

“西边?”齐喧怔住。

随后,他轻轻勾起了嘴角。

正文 516淮南王家的傻儿子 ?[?9???4????q??-n?????r l9pyj*?@??9?????0??p???急着去阻拦慕容清芷,反而在殿里静静喝了会儿茶,才起身,不紧不慢朝慕容太后所在的凉亭走。

慕容清芷行踪,早在她出殿门的时候,就有宫人汇报给了阿奈。

阿奈又悄悄说给慕容太后。

慕容太后微微愣了下神,才想起西边小溪旁有谁。

她不着痕迹的朝着下边夫人堆里看了一眼,便继续同人聊天。

可到底是侄女,就是再不喜欢,也不希望她出事。

慕容太后没说两句话,就想起身。

“万岁驾到!”一个内侍拉着长调,在园子门口喊。

众人全站起身,朝入口行礼。

齐喧当了几天皇帝,基本已经适应,且很享受现在万人叩拜的场景。

他走进凉亭,先朝上官太皇太后行礼,和上官太妃打了声招呼。

然后,他又给慕容太后行礼。

慕容太后看见儿子来了,心里高兴:“你怎么过来了?”

齐喧让各位夫人重新坐下后,对慕容太后说:“儿子批改完公文,记挂着母后,怕您这里缺什么,不知不觉就走过来了。”

慕容太后笑着,抓起齐喧的手,不停的揉搓。

冯老太君正愁找不到恭维的话,当即说:“万岁既勤勉,又孝顺,真是我大楚的荣幸!”

齐喧抬头,朝她笑道:“老太君健康长寿,才是大楚真正的福气。”

冯老太君眉开眼笑:“万岁真是会哄老身开心,老身要入土的人,于国于民无意,哪里什么福气。”

“老太君培养了两个好儿子,刚才朕看他们写的折子,真的是很有感悟。”齐喧是真的从心里感叹。

他所欠缺的,太多了。

慕容太后专门为他请了帝师来教导。

齐喧越学,越感觉自己的浅薄,对帝位更加的敬畏。

冯老太君刚才就听慕容太后说了两句,现在听齐喧又这么说,真的是心花怒放。

上官太皇太后瞧了,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她又想起自己的太子。

若太子没死,那孩子,可比齐喧更惹人喜欢。

想起早伤的儿子,上官太皇太后顿觉周围一切,都没什么意思。

她站起身:“皇帝来了,就陪你母后多说说话,我也想静嘉了,过去瞧瞧。”

上官太妃也站起身,自然的搀扶住上官太皇太后。

众人随着她,又站了起来。

齐喧还没挽留她,又有人从外面匆匆进来,却不进亭子,而是直接走到了淮南王世子妃跟前。

慕容太后在亭子里,站的高望的远,一眼认出来人不是宫里的下人。

她扯着齐喧的手微微一颤。

被齐喧进来一打岔,她差点就忘了去西边的慕容清芷。

齐喧也看见了,紧紧握住慕容太后的手,示意她不要激动。

慕容太后这才明白,感情齐喧早知道了,故意来拖她的脚步。

慕容太后又气又疼,直接问:“淮南王世子妃,你们家有事?”

淮南王世子妃听了自己下人的汇报,本来就心忧。

现在听慕容太后问,更加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回太后,我儿子小溪边崴了脚。”淮南王世子妃回答。

齐喧不等慕容太后说话,立刻说:“这还了得,世孙可是淮南王家的独苗,朕去瞧瞧!”

慕容太后根本拉不住他。

上官太皇太后余光瞥见,扶着上官太妃离开的更快。..

上官太妃初时还迟疑了一下。

等拐角不见了众人,太皇太后问:“怎么,你还想去看热闹?”

“侄女没那么想。”上官太妃慌忙否认。

太皇太后叹气:“你这孩子……,

以后这天下,是他们母子的。

咱们呀,就在这西山颐养天年,好好享受后半生吧。”

她拽着自家人走了。

慕容太后等人,却跟着齐喧,全都去了西边小溪。

这是齐喧邀请的,美其名曰,关心淮南王世孙。

淮南王世子妃,反而落在了后头。

她忐忑不安的扶着自己的贴身丫鬟,小声说:“万岁这是什么意思,要翻后账了吗?”

“世子妃为什么这么想?”丫鬟说:“万岁这难道不是看重王爷,关心咱们呢?”

“你懂个屁!”淮南王世子妃的心,七上八下:“你难道忘了,之前我还去定北王府,给世孙求娶……公主呢!”

要是知道最后登基的是齐喧,打死她也不敢呀。

丫鬟一听,也想起那天的事情,跟着愁眉苦脸:“要不,奴婢派个人,悄悄下山给王爷说一声?”

淮南王世子妃赶紧点头:“你快去,我在前面支应着!”

若是婆婆淮南王妃没死那么早,就好了。

这种场合,她来,世子妃就可以偷懒了。

丫鬟在无人注意的时候,悄悄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淮南王世子妃不停的给自己打气,存着一份侥幸跟着大部队走。

“来了,来了。”

小溪外十里,全是宫人看护。

有人看见一大群人朝这走,立刻大喊大叫:“都别慌,有人来了!”

等大家走的近了,那些宫人才发现是齐喧打头,慌忙跪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齐喧皱眉:“你们慌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先开口。

跟在后面的夫人,面面相觑。

就知道齐喧叫她们一起来,没什么好事。

来西山避个暑,上个香,也能看出一场风波来。

这皇家,果然是多事多非。

“表弟,表弟!”

一个凄厉的声音陡然响起,由远及近,到跟前时,戛然而止。

慕容清芷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当即羞愤的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而她身后,淮南王家的傻孙子,衣衫不整,留着大滩口水摇晃着追来:“媳妇,媳妇,娶媳妇!”

众人慌忙遮眼。

淮南王世子妃从人群中挤出来,迎着淮南王是损失上去就是一巴掌:“混账,让你好好玩水,惊吓人家姑娘干什么!”

虽然慕容清芷也不是什么好鸟,可也是太后的娘家侄女。

淮南王世子妃拿不准慕容太后心思,只能忍着心疼,打自己儿子。

淮南王世孙见亲娘来了,扯着淮南王世子妃的袖子摇晃:“娘,媳妇,娘,媳妇。”

淮南王世子妃头都大了,赶忙朝慕容太后赔罪:“太后娘娘,都知道我儿子傻,怕不是有什么误会?”

说着话,她眼睛就往慕容清芷身上瞄。

正文 517打死也不嫁 [???uk????0?l?q^?=????nvp??d{???????tt??i0v;??.??芷袖子被扯断,半臂裸露,白花花的胸/脯照的人眼花,人哭的是梨花带雨。

淮南王世子妃看见,想死的心都有。

这可真是把慕容太后和齐喧,得罪死了。

齐喧又问一遍:“谁给朕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还是没有宫人敢开口。

听见齐喧的声音,慕容清芷哭着就像往上扑:“表弟,你可要为我做主!”

然而齐喧一提脚,退后一步,轻轻避开了她。

慕容清芷扑了个空,不敢愣神,直接又扑向了慕容太后:“姑母,你要为侄女做主!”

慕容太后没躲,一把抱住了慕容清芷:“说,到底怎么回事!”

然而慕容清芷只呜呜哭,哪里能说一句话。

齐喧指着个跪着的宫人:“你说!”

被点名的那个宫人,脸都白了:“回万岁爷,奴才们陪着世孙玩的正好,哪知道……哪知道……”

他额头的汗,大滴大滴的往下流,流到眼睛里,火辣辣的疼。

可是宫人动都不敢动,哪里还能抬手擦?

“哪知道什么?”齐喧铁青着脸:“接着往下说!”

“哎呦,”宫人瘫坐在地上,捂住眼睛说:“奴才什么也没看见!”

“……”

还不信问不出话了!

齐喧恼了:“你要是不说,那就去慎刑司把眼睛剜了吧!

留着有什么用,连世孙都看不好!”

“万岁饶命,万岁饶命!”那宫人吓的屁滚尿流:“奴才说,奴才说!”

“快说!”齐喧不耐烦了。

宫人只好结结巴巴开口:“世孙在小溪里尿尿,奴才们全背过身不敢瞧;

哪知道这时候,这位姑娘径直走过来,脱了衣服就下河,奴才们拦都来不及。”

“……”

慕容太后不可置信的推开怀里的慕容清芷,质问:“是这样吗?”

慕容清芷这下子,当着所有人的面,丢了大人。

她涨红了脸,嘴里只说:“不是这样,不是这样。”

可到底哪样,她又说不出一二。

在众人心里,已经信了宫人的供词。

齐喧扭头问淮南王世孙:“世孙,是他说的这样吗?”

世孙要是知道回答,他就不傻了。

他根本不懂齐喧问什么,也没见过齐喧。

世孙只知道留着口水,指着慕容清芷:“娘,媳妇,娘,媳妇,暖床的媳妇!”

“噗”人群中,有人没忍住笑出声。

慕容清芷羞愤难当,捂着脸哭着就往后山上跑。

慕容太后担心,喊了两个人:“去跟着,将她带到我殿里去。”..

然后,她扭头对众人说:“既然世孙没事,大家都散了吧,明天咱们早起去护国寺。”

“是”

众人知道热闹看到差不多了,全纷纷散去。

不过一会儿,小溪旁只留了慕容太后、齐喧和淮南王世子妃母子。

世孙见媳妇跑了,还不愿意。

若不是世子妃拉的紧,估计他就追上去了。

世子妃也羞的脸通红:“太后,万岁,我儿子傻子,真的不是故意冲撞慕容姑娘的。”

齐喧摆手:“世子妃言重,宫人口中,明显是慕容清芷先挑衅,跟世孙什么关系。”

听他这么说,淮南王世子妃当即松口气。

她还不放心,又看慕容太后的眼色。

慕容太后活了半辈子,此时此刻,也明白了到底怎么回事。

这是她的好侄女,以为小溪旁是齐喧,故意来碰瓷呢。

结果这个瓷,碰的她头破血流、得不偿失。

慕容太后深深看了齐喧一眼,冷冷说道:“这不是什么好事,咱们回去,关起门来商量。”

商量?

淮南王世子妃,眼睛一亮。

所有人都朝慕容太后的宫殿挪动。

淮南王世子妃拽着儿子也跟上,结果世孙不动,眼睛盯着山上:“媳妇,媳妇跑了。”

“这就是给你娶媳妇呢,赶紧走。”淮南王世子妃压低声音,拧了他一下。

世孙一听“娶媳妇”,咧开嘴就笑,口水流的更长:“娘说真的?”

“真的,赶紧的。”淮南王世子妃,使劲拽着他走。

一回寝宫,慕容太后立刻命人将宫门闭上,将涉事人聚在一起。

慕容清芷也被人带回来,换了身衣裳出来。

一看见她,世孙又想往上扑:“媳妇!”

慕容清芷尖叫一声要躲开,却踩了裙摆,一下子摔倒。

阿奈忙去搀扶,被其一把推开。

慕容清芷恨死了她,指着阿奈对慕容太后哭诉“姑母,是阿奈,是她故意误导我。”

阿奈当即跪下:“奴婢早提醒过,说二姑娘哪里都可以,唯独西边小溪去不得;

奴婢不明白二姑娘的误导,指的是哪个。”

“你!”慕容清芷怒目而视,却无法反驳。

她总不能说,以为齐喧在那边,以为背对着她的锦衣公子是齐喧。

慕容太后恨铁不成钢:“你倒是有脸埋怨别人!”

“姑母。”慕容清芷索性说开:“姑母明知道我心系表弟,却推三阻四;

若不是您这个态度,何以让侄女有今天的落魄?”

慕容太后气的脸都青了。

齐喧一旁冷笑:“你自己作死,还怪上别人了;

你喜欢我,难道我就得娶你?

你自己动歪脑筋,还怪别人没上你的套!

表姐,你的厚脸皮,到底是怎么炼成的?”

“闭嘴!”慕容太后瞥了淮南王世子妃一眼,怒斥:“现在,先说说这事怎么处理!”

“还能怎么处理?”齐喧一摊手:“既然表姐半个身子都被人看了,自然是嫁过去,一个棉被盖了,遮丑。”

慕容太后没作声,埋头沉思。

慕容清芷慌了:“不,我才不嫁给傻子!”

这话一出,淮南王世子妃不乐意了:“我儿子再傻,那也是淮南王家的世孙,皇亲国戚;

只有我们瞧不起别人,还没人敢瞧不起我们家!”

慕容清芷爬着到慕容太后腿边:“姑母,你不会让我嫁给一个傻子,对不对?”

慕容太后扶额:“……”

她也舍不得呀。

淮南王世子妃总算明白了齐喧的意思,她终于放了心。

要不是因为她得罪过杜筱玖,怕这母子俩故意设套给她钻。

身为淮南王家的媳妇,她未必肯这么低声下气。

眼瞅着慕容清芷口口声声喊她儿子傻子,又有齐喧做靠山,世子妃当即恢复了:

“虽说你是太后侄女、慕容家的姑娘,可毕竟跟高门贵女,差了点;

今天各位夫人也都瞧见此事,姑娘不想嫁给我们家,难道还指望着别处攀高枝?”

正文 518我想静静 淮南王世子妃说这话,眼睛不停的偷看慕容太后和齐喧的眼色。

齐喧表情愤然。

然而慕容太后,却面色不虞。

淮南王世子妃眼珠子转了转,摁住儿子不让他闹。

慕容清芷被淮南王世子妃抢着说了一通,羞愤难当。

她抹着眼泪,对慕容太后说:“姑母,您就这么看着侄女受外人怒骂?

她骂的是我,也是慕容家,更是身为慕容家姑奶奶的您!”

齐喧怒道:“少往母后头上盖高帽子,你是你,慕容是慕容,母后是母后,不要混为一谈!”

慕容清芷不服气,还要对慕容太后说什么。

慕容太后开口:“都闭上嘴吧,少说两句!”

她面色阴沉,既不喜慕容清芷轻浮,也不喜淮南王世子妃借机算计。

但是更让她不喜的,是齐喧的态度。

慕容太后朝淮南王世子妃身边看了看,问:“你贴身伺候的丫鬟呢?”

淮南王世子妃心里一惊。

慕容太后不等她回答,又道:“带着你儿子家去吧,告诉淮南王不用过来;

他既然领着宗室承认了我们母子的身份和地位,就要学着做个臣子!”

淮南王世子妃眼皮子直跳,堆着笑说:“君就是君,臣就是臣;整个淮南王府,都老老实实做大楚的臣民。”

“嗯!”慕容太后说:“那就家去,这件事等我去完护国寺,回了宫再说。”

淮南王世子妃以为这是敷衍,起身惶恐:“但……”

慕容太后轻飘飘瞅了对方一眼:“没什么但是,我慕容氏别的不行,说话一向一言九鼎;

你难道想仗着现在人多眼杂,将本宫一军?”

“不敢,不敢。”淮南王世子忙摆手。

她暗暗裁思了一番。

丫鬟去王府,这时候估计都还没到。

看慕容太后态度强硬,若是她执意闹事。

估计不等淮南王赶到,自己就吃了大亏。

算了,算了。

总归刚才有的是人看见,慕容太后若是不给说法,她以后可难在权贵中树立威信。

淮南王世子妃心思转了又转,眼珠子在慕容清芷上扫了两圈,笑:

“太后想的极对,我也不是那不懂事的人,只是担心慕容姑娘的体面。

既然太后想着此事,我现在就着人将儿子送回家去,明个儿哪家夫人问,我都不给说!”

慕容太后微微颌首。

淮南王世子妃也不多让,立刻起身,要领着儿子走。

可世孙不乐意呀。

他还指着慕容清芷:“娘,媳妇;娘,媳妇!”

你说的给媳妇,怎么又没了。

淮南王世子妃一巴掌拍在儿子头上:“滚回家去!”

小孩子挨了打,肯定嚎啕大哭。

世孙自然也不例外,当即哭的能将屋顶盖掀翻。

淮南王世子妃脑门都大了,拽着儿子赶紧走。

两个人一离开,大殿里顿时清静。

慕容清芷往慕容太后跟前凑::“到底姑母疼我,将那讨厌的傻子母子哄走;

我是您的亲侄女,若是嫁给傻子,姑母脸上也没……”

她的一个“光”子,被慕容太后的巴掌扇的没了声响。

慕容清芷后退两步,捂着脸惊恐的看着慕容太后:“姑母,您,您……”

“我什么,我不能打你?”慕容太后站起身,指着慕容清芷鼻子骂:

“你爹娘不教你好,我这做姑母的,教你!”

她对还跪在地上的阿奈说:“你起来,去后殿拿我的鞭子!”

真是不发怒,一个两个,都以为她慕容氏好说话。

阿奈爬起来,却不敢真的去后殿拿鞭子。

“太后,奴婢有罪,是奴婢不该说西边小溪的事情。”阿奈说。

“管你什么事,难道你还警告错了?”慕容太后道:“她心思不正,你怎么说,她都会给我闹一场事来。

哦,我明白了,慕容清芷,你来西山,本身目的就不纯吧?”

慕容清芷的半个耳朵,都被慕容太后扇聋了,轰轰隆隆现在才听清楚慕容太后的话。..

“姑母不帮着侄女说话,还向着外人?”慕容清芷哭道:“打从进京,您心里就只有表妹,看我处处不顺眼,您再也不是以前疼我的姑母了。”

慕容太后都气笑了,指着慕容清芷鼻子的手,气的发抖。

齐喧一旁看不惯:“我姐姐那是母后的亲闺女,你这醋吃的真是有趣。”

慕容清芷哪里听的进去:“难道不是吗,以前在云溪的时候,我在王府住着,姑母对我跟亲女儿一般;

那时候,爹娘都暗示我,将来我要嫁进齐家的;

怎么那个杜筱玖一来,姑母就变卦了?

还是说表弟做了皇帝,认为慕容家的人配不上了?”

“放肆!”慕容太后一巴掌拍在案上。

阿奈心惊,忙捧了慕容太后的手:“太后,息怒。”

齐喧却脸色大变。

他看着慕容清芷良久,脸色由白转青:“慕容表姐既然这么喜欢宫里,那今天别走了。”

“来人!”齐喧喊道:“将慕容姑娘送回宫去,交给公主。”

内侍问:“公主若是问,奴才该怎么说?”

“照实说!”齐喧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慕容清芷面对齐喧突如其来的恨意,吓的忘了反抗。

瞧着她被两个内侍架着出去,慕容太后皱眉:“皇帝,你对她是不是戾气太重?”

“母后还记得,”齐喧长吁一开气:“儿子给你说过的那个梦吗?”

慕容太后愣了一下:“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儿子梦里,您没了,儿子被流放,出京的时候,碰到新后进京。”

齐喧眯起眼睛:“儿子当时没有告诉母后,新后是哪家的。”

“……”

慕容太后不笨,听完后,身子晃了两下。

齐喧继续说:“刚才,慕容表姐说她爹娘告诉她,早晚要嫁进齐家;

母后,这个早晚,有多早,又有多晚?”

梦里,定北王从慕容家又选了一个女儿。

谁也没告诉齐喧,选的是哪一个。

可是刚才慕容清芷信誓旦旦,且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

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慕容家,一贯喜欢将自家女儿当做奇货,等着时机往外抛售。

仔细想一想,梦里齐喧对慕容清芷的出嫁,一直没有印象……

慕容太后自然也想到了此种关节。

凭着对慕容家的了解,以及慕容钊进京后的所作所为,慕容太后,也往那方便想过。

她相信儿子的梦,很大程度上,也许不是梦。

慕容太后一下子跌坐椅子上:“喧哥儿,容我静一静。”

正文 519倚老卖老 听完内侍的讲述,杜筱玖见都没见慕容清芷。

她直接吩咐人,将慕容清芷送进了仪赢宫。

看守仪赢宫的,还是那个老掉牙的老宫女。

杜筱玖没兴趣参与慕容清芷的破事,她忙着绣自己出嫁时用的盖头呢。

虽然公主出嫁的东西,全都有内务府安排。

可这盖头,杜筱玖还得拿绣花针扎两下,意思意思。

杜筱玖的手,从没有捏过那么细的绣花针,可愁坏了。

好在身边有小红,以及针线局的嬷嬷指导,总算千辛万苦绣了两下。

可把杜筱玖为难坏了。

等她忙完,慕容太后和齐喧,已经去过护国寺,回宫了。

杜筱玖去见慕容太后,没见着。

倒是看见齐喧,在御花园里,对着个大树发疯的踢。

“出什么事了?”杜筱玖拉住齐喧“你这是发什么疯?”

“信不信,你信不信?”齐喧见到杜筱玖,立刻打开了话匣子“来年正月,老子剃光头!”

“……”这又是什么胡话?

杜筱玖问跟着齐喧的内侍“到底什么事,你知道吗?”

双瑞是不可能跟宫里伺候。

于是齐喧,身边有了内侍。

现在这个内侍,是慕容太后给齐喧挑的,叫双喜。

人机灵,年纪小还没完全被宫里的大染坊染黑,能一下子成为新帝身边的掌事,双喜很珍惜这份幸运。

双喜知道眼前这位公主,对齐喧来说,无话不谈。

双喜弓着腰,惶恐的说“回公主,民间不是流传一句话叫正月里剃头,死舅舅吗?”

“……”

杜筱玖再次齐喧的脑回路,给惊的无话可说。

齐喧脸一红,对着大树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好了,你手不疼,大树还疼呢,它得罪谁了?”

杜筱玖说“有事说事,你能有点皇帝的样子吗?”

“皇帝要什么样子?”齐喧红了眼圈“我就是没本事,当了皇帝,还让母后跟着受委屈。”

杜筱玖皱眉“谁给她委屈受?”

“那个二姑姥姥!”齐喧怒道“回京的路上,她直接拦了母后的车架,让母后在全京城丢脸。”

杜筱玖见他说话颠三倒四,直接看双喜。

双喜硬着头皮,将事情讲了一遍。

原来,慕容太后从护国寺出来,回宫的路上,二姑姥姥直接拦住,要太后将慕容清芷送回家。

双喜说“当时,那位老太太的嗓门老高是,说什么慕容姑娘没嫁人呢,皇帝也没娶妻呢,孤男寡女的留在太后身边不好。

街道两旁全是跪拜的百姓,太后娘娘总不能跟她吵,直接请她上了车,一起回宫了。”

“这是……”杜筱玖也疯了“慕容家的脑子,是不是全在母后和舅舅头上?”

其他人,怎么行事做派……

一言难尽!

“现在母后,是不是被那个二姑姥姥缠着?”杜筱玖比齐喧冷静点,毕竟常年撕逼。

双喜点头“正是,听说慕容家主和夫人,也被太后叫进宫了呢。”

杜筱玖了然,转头对齐喧说“那你在这里对着大树拳打脚踢,有屁用?

正月里剃头,慕容家主现在总死不了吧?”

齐喧垂头丧气。

杜筱玖抓住他的手“走,有姐姐,你怕什么?”

一个死皮赖脸的慕容清芷,还怕了不成?

杜筱玖拉着齐喧,直接闯进慕容太后的永寿宫。

二姑姥姥正喝着茶,对慕容太后说“我瞧着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嫌弃二姑我大街上给你丢脸了?”

慕容太后垂目,手里搓着把念珠,没吭声。

二姑姥姥又说“你虽然是太后,可到底是慕容家出去的姑娘;

如今我也知道,定北王对你不起,他们家也没什么兄弟姐妹帮你;

你和喧哥儿两个,在吃人的宫里,过的艰难;

将来喧哥儿若是娶几个有家势的后妃,更不把你放在眼里;

所以我才觉着,清芷是个机灵聪明的丫头,娶进来,可以做你的帮手;

咱们慕容家的姑娘,自来做皇后的多了,你难道要挡自家侄女的路?”

杜筱玖一进门,正听见二姑姥姥大放厥词。

她转头看慕容太后。

对方神情,不是洗耳恭听,也不是百般忍让,更没有说生气。

慕容太后思想放空,根本没听见二姑姥姥说什么。

杜筱玖一脚踏进永寿宫,也没打招呼,直接挨着慕容太后坐了。

然后,她眼睛瞪的圆圆的,望着二姑姥姥,听她继续胡扯。

二姑姥姥年纪大,记性不好,说着话容易忘。

杜筱玖这么一打岔,她顿时忘了自己刚才说到哪里了。

二姑姥姥砸吧了一下嘴“我说哪里了?”

“您说慕容清芷要嫁给淮南王世孙。”杜筱玖一本正经说胡话。

二姑姥姥皱着眉想半天“淮南王世孙?那又是谁?”

杜筱玖笑“您这么关心慕容清芷,连她勾引淮南王世孙,让人看了大半个身子,都不知道?”

二姑姥姥闻言,眼珠子都惊讶的掉地上“你胡说八道什么,姑娘家的清白,可不能拿来开玩笑。”

“谁给你开玩笑?”杜筱玖说“淮南王一回就来,谈的就是他那傻孙子,和你宝贝侄孙女的婚事,开不开心?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二姑姥姥更是一头雾水“你再说什么,我听不明白;大人说话,你一个小孩子过来胡乱插什么嘴?”

杜筱玖冷笑“尊你一声老,喊声二姑姥姥,可是您得记住自己身份,我是谁,我母后现在又是谁?

您刚才的话,母后没听见,我也没听见,出了这个宫门,就当你没说过;

至于慕容清芷的婚事,她自己已经给自己找了个夫君,用不着您老再给出谋划策。”

二姑姥姥想到某种可能,神情慌张起来“这,你,她没跟喧哥?”

“没有,您出的那馊主意,被她用错了地方,缠错了人。”杜筱玖对二姑姥姥,更加的鄙夷。

果然没猜错,慕容清芷去西山,去小溪,是听了二姑姥姥的主意。

慕容太后在杜筱玖一进来坐下,就回过神来。

只是她没吭声,任由杜筱玖怼二姑姥姥。

此刻见二姑姥姥惊慌失措,慕容太后叹口气“姑母,清芷的婚事,已经由不得你我了。”

正文 520怒斥 二姑姥姥猛的起身,可毕竟上了年岁,头有点晕眩。

身边宫人怕她出事,忙上去搀扶了一把。

二姑姥姥却一把推开宫人,指着慕容太后说:“是不是你故意往错了引清芷?”..

慕容太后脸色一凝。

阿奈还没动,杜筱玖已经上去攥住二姑姥姥的手:“老东西,你敢用手指当朝太后!”

杜筱玖往前一推,二姑姥姥当即被推进椅子圈里。

二姑姥姥脸色涨红:“当朝太后怎么了,当朝太后也得喊我一声姑姑!”

杜筱玖冷笑:“我母后拉不下脸面骂你,我却是无所谓的!

慕容家的人尊你是长辈,可我景家皇室,容不得你指手画脚!

我弟弟是大楚皇帝,婚事关系国体,你一个无知妇孺,妄想左右朝政不成?”

“你,你……”二姑姥姥脑子慢,说不过杜筱玖,被对方的大帽子盖的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公主,娘娘,慕容家主和夫人来了。”正在这个时候,宫人来汇报。

慕容太后嘴角勾起:“让她们进来。”

二姑姥姥见来人了,自以为有了撑腰的,当即表情又变的倨傲。

慕容钊一进永寿宫,看杜筱玖和二姑姥姥那架势,心里一紧。

他知道二姑姥姥拦轿子的事情,心里明白这是大逆不道。

不过想着慕容太后总会念着亲情,不至于真的治罪,因此心里存了份侥幸。

可现在看杜筱玖的模样,和二姑姥姥气呼呼的神情,明显此事不能善了。

他当即拉着夫人贺氏跪下,给慕容太后请安。

慕容太后神情冷淡,一直没喊起身。

慕容钊和贺氏,心里更加的忐忑和不安。

杜筱玖见了,冷笑一声:“二姑姥姥,你可知我舅舅是兄长,为何见了母后还要下跪?”

二姑姥姥这是第一次进宫。

在她脑子里,迷迷糊糊有什么“三从四德”的理念,却只知道死记硬背。

而且她是庶出的女儿,自小一直被教导不管嫁到哪里,一定要守护娘家的体面。

可惜她在姐妹中,并不聪明,所以家族里为她挑选的夫家,也只是普通的商业伙伴。

她日子过的不好,被婆家拿的死死的,是娘家出面保全了她。

因此随着时间的推移,二姑姥姥对娘家更加的执念,认为只有娘家才是出嫁女的港湾。

对于慕容太后,得了大富贵却不照顾娘家,二姑姥姥简直不能相信。

这才是她一直帮着慕容清芷嫁给齐喧的理念。

至于慕容太后地位到底有多高,一直被慕容家圈养在深宅大院的二姑姥姥心里,其实并没有具体概念。

如今见慕容钊身为家主,慕容太后的舅舅,却还要给慕容太后下跪。

二姑姥姥的观念,受到了很大冲击。

杜筱玖见她老糊涂,怼着没意思,便转向慕容钊:“舅舅,我母后不让你起来,你心里可有怨气?”

“不敢,不敢。”慕容钊忙回答。

杜筱玖冷笑:“不敢?那就是有,却无能为力,不敢生气?”

慕容钊暗暗生气杜筱玖故意咬文嚼字,却还是笑着说:“能进宫给太后请安,是慕容家天大的福分,怎么会生气。”

杜筱玖又问:“那我再冒昧问一句,慕容家的中馈,二姑姥姥可有参与?”

“这……”慕容钊看贺氏。

贺氏面红耳赤:“中馈一直是我操持,不敢劳累二姑姥姥。”

“哦”杜筱玖了然,紧跟着又来一句:“慕容家都知道她是个老糊涂,家事不允许她插手;

这次进京,你们将她带来,祸害我弟弟的婚事,又是打的什么主意?”

慕容钊慌了:“外甥女说笑,是家里体惜二姑母年纪大,想带她进京见见世面,不敢有别的心思。”

杜筱玖不说话了,重新挨着慕容太后坐下。

慕容太后这时候,才开口:“都起来吧,赐座。”

慕容钊和贺氏,这才从地上爬起来,相互搀扶着,往旁边椅子上坐了。

二姑姥姥被杜筱玖一番呛,又恼又羞,脸憋成紫葫芦。

但眼见着在她心里无所不能的家主慕容钊,都老老实实,她也不敢再向之前那样,在慕容太后面前趾高气扬。

慕容太后将手中念珠戴好,才从容说道:“召你们来,不是因为二姑姥姥。

她是个长辈,你们以后管好别再让她出来丢人现眼,本宫就不追究她私闯宫廷轿撵的事情。”

慕容钊嘴角一抽,慕容太后心里,这是有怨气了。

他能怎么办,只能笑着答应。

慕容太后又说:“咱们说正事,清芷去西山,你们两个知道吗?”

贺氏小心回答:“这孩子偷偷走的,等我知道,估计已经到了西山,也就没有去追回来。”

杜筱玖不轻不重,哼了一声。

贺氏想瞪眼,可不敢抬头。

“那就是你们没有管教好!”慕容太后皱眉:“想本宫闺中,要出门去,哪次家里不知道?”

贺氏吓的忙站起身,今日不同往日,太后是什么样的存在,她可比二姑姥姥清楚。

因此,她乖乖揣着手,听慕容太后教诲。

慕容太后叹口气:“清芷闯了祸,你们可知道了?”

慕容钊有得到消息的门路。

但昨天的事情,并没有传到外面。

就算那些夫人们知道,想传出去,也得今天跟太后返城后,才有机会。

因此不说家里呆着的贺氏,就连慕容钊,也没有得到半点消息。

阿奈将昨天的事情,一五一十给慕容钊夫妇还原。

慕容钊还能绷的住。

贺氏却差点被背过气去:“姑奶奶,你不能眼睁睁看着清芷嫁给一个傻子吧?”

“不嫁给傻子,难道还想着进宫嫁给我儿子?”慕容太后突然提高了声调。

“可……”贺氏唬的语气都软了:“可太后娘娘,眼下,也只有喧……万岁能救她;

淮南王府再高贵,能高贵过万岁,敢同万岁抢媳妇不成?”

慕容太后自从在齐喧处,知道慕容家的打算后,恨极了娘家的自私自利。

她气道:“且不说我儿子,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就算他还是王府世子,也没有娶一个,身子都被人看光的姑娘的道理!

哥哥,嫂嫂,是不是我往日太傻,才让你们处处算计?

今天当皇帝的是我儿子,你们千方百计想清芷嫁给他,就算清芷没了清白,也绞尽脑汁不放弃;

若做皇帝的是定北王,你们是不是还想着让清芷,将我取而代之!”

正文 521训子 “妹妹何来这种想法。”慕容钊惊的从椅子上滑下来,重新跪下。

慕容太后冷笑:“没有这种想法,哥哥又怕什么。别不是让我说中心事,心虚了吧?”

“太后冤枉。”贺氏刚喊了一句,就被慕容钊喝止。

慕容钊说:“太后,慕容家断没有这种想法;

我承认,若是定北王不成事,我会将清芷送进宫,脚踏两条船;

可让清芷将您取而代之,哥哥我再混账,也不会干那种缺德事!”

可是没干,齐喧又怎么会做那种梦?

不是清芷,也是慕容家其它女儿。

慕容太后怔了半响,最终叹口气:“争这些,也没什么意思。”

梦是梦,现在站在高处的,是她和儿子。

“清芷的事情,现在你们也知道了。”她说道:“且不说凭她的家世,做不了皇后;

现在整个京城的贵人,都知道了她的丑事,就是做妃子,她也没资格了。”

“太后……”贺氏忍不住,还要说两句。

慕容太后一抬手:“你们不要脸,我儿子还要脸,这种身子被傻看光的,凭什么要塞给我儿子!”

贺氏委屈的,捂着嘴闷声哭。

慕容钊脸色苍白:“太后娘娘,什么意思。”

慕容太后说:“淮南王世孙,虽然是个傻子,可是家世不俗;

清芷若嫁给他,我保证淮南王的爵位,三代之内不降爵而袭。”

贺氏想不明白,慕容钊却一下子清楚:“谢太后圣恩。”

慕容太后又说:“清芷就让她留宫里吧,从宫里出嫁,也算体面。”

她实在怕,慕容清芷回家又出幺蛾子。

放在眼皮子底下,最放心。

“你和贺氏,去劝劝她,让她稳稳当当给本宫嫁了!”慕容太后端起了茶杯。

慕容钊立刻拉着贺氏,再次行礼。

随后,就有宫人领着两人,去了仪赢宫。

杜筱玖一直盯着二姑姥姥,二姑姥姥怕再被怼,不敢乱动。

慕容太后吩咐阿奈:“带老太太下去歇息,我有话要同公主和皇帝说。”

二姑姥姥,两腿都软,是被架着出去的。

一直躲在偏殿的齐喧,被叫进来。

大殿里的话,他听的清清楚楚。

一进来,齐喧就问:“母后,您让舅舅去劝表姐,表姐能听吗?”

他怎么就那么不放心呢?

慕容太后默了默:“清芷就算不听,你舅舅也会劝动的。”

“为什么?”齐喧不解。

杜筱玖却想通了关节:“咱们已经表明态度,不会纳她进宫;

慕容清芷出了大丑,除了淮南王府,还能嫁到哪个高门?嫁回北地,她愿意吗?”

这话,倒是跟淮南王世子妃昨天说的一样。

慕容太后点头:“你舅舅心里怕也清楚,而且我允诺淮南王爵位三代不降;

你想一想,做个傻子王爷的王妃,将来的王府,还不是慕容清芷说了算?”

齐喧恍然大悟:“攀上淮南王府,宫里有母后加持,慕容清芷的前程,并不比嫁到普通人家差;

而且,这让慕容家在不明真相的北地人心里,地位更加的稳固。”

“没错,所以你舅舅,一定会劝动慕容清芷的。”慕容太后说。

但是齐喧还是憋的慌:“慕容清芷可真是有福气,这样的结局,太便宜她!”

杜筱玖笑:“淮南王还没来呢。”

齐喧不明白:“他来不来,又有什么区别?”

“淮南王来了,你这个皇帝去安抚他。”慕容太后说:“至于你想怎么说,那是你的事情。”

齐喧当即眼珠子转起来。

他可不能便宜慕容清芷。

慕容太后望着他,忍不住想训导两句:“昨天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办慕容清芷难堪,有些轻浮了。”

“……”齐喧当即坐好,不敢乱动。..

慕容太后说:“你现在是皇帝,再不是无忧无虑的王府世子,行事做派一定要稳;

昨天你看着出口恶气,可想过没有,她们只是看热闹,会为你叫好吗?

不,她们只会说你小孩子心性,行事不稳重,更加的轻视你。”

齐喧低下头:“儿子,儿子真的不喜欢表姐。”

“不喜欢,有不喜欢的法子;想整治她,有的是钝刀子杀人的办法。”慕容太后说:“一个皇帝,拿后院那些做派来对付一个心怀不轨的女子,只会让别人看热闹,却不会尊重你。”

她转向杜筱玖:“你处理那个江源,做的就不错。”

杜筱玖立刻挺直了腰:“女儿就是觉着,做什么都不能给您丢脸。”

说完,还得意的看了眼齐喧,将小人得志的表情一览无余的展现出来。

齐喧笑起来:“姐姐本来就比我聪明。”

“不是聪明,是比你自信,从容。”慕容太后看着两个孩子互亲互爱,心里高兴:“你姐姐怀疑江源,不动声色提前安排好,设好套让人往里钻;

最后事情爆发,江源和丁一原形毕露,所有人还要说一声公主聪慧。

这次慕容清芷出丑,你本不用召那么多人的,只需抓个现行,偷偷喊了淮南王世子妃;

到时候,说清楚态度,将清芷嫁给她那个傻儿子,淮南王世子妃最后还得感谢你的大度;

昨天你也见了,淮南王世子妃最后说的那句话,明显就是在威胁咱们;

处理好了,那是慕容家活该,若是处理不好,她和那些人证背后,不知道要嚼什么舌头;

你身为皇帝,难道还要亲自下场,跟一群女人去撕?”

齐喧这才知道错了,站起身:“儿子知错了,再也不会这样了。”

慕容太后叹口气:“这也不怪你,我没早一点看清楚定北王的面目,害你白白浪费这么多年的学习时间。”

齐喧和杜筱玖,都不说话了。

慕容太后挥手:“淮南王也该到了,你去吧,自己想想怎么说。做皇帝,眼光要放的远。”

“是。”齐喧顿时老实多了,也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

杜筱玖也起身,想跟着齐喧往外走。

慕容太后拉住她:“你留下陪我用午膳,顺便把长信侯审出的东西,说给我听听。”

她总觉着,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文皇后留丁一在外面,难道只是刺杀杜筱玖?

这也太得不偿失。

至于慕容清芷为何参与其中,慕容太后心里隐隐有个猜想,需要长信侯来证实。

正文 522算计 杜筱玖最近心情不错。

慕容清芷自作孽,被一道圣旨赐婚给淮南王家的傻子。

文皇后留下的丁一,也已经伏法。

虽然慕容太后和梁景湛都认为事情没这么简单,要她无事不要出宫乱跑。

不过杜筱玖想了一圈,觉着此后再没她什么事。

外面如何暗流涌动,跟她没啥关系。

非要说一件,那就是跟梁景湛的婚期越来越近。

杜筱玖每天都像踩在云端,飘的不行。

要嫁人了。

要嫁给梁景湛?

不敢想,不敢想。

杜筱玖心里甜蜜蜜的,看见人就笑。

看不见人,笑的更傻。

宫里的人都知道,现在整个紫薇宫上头,全是粉红色的泡泡。

有想讨个吉利的,不管多远,都要去紫薇宫绕一圈,期待能沾沾公主的喜气。

杜筱玖嫁妆也绣的差不多了,一想马上就要有自己的家,忍不住就想去看一眼。

长信侯府里没个主事的人,梁景湛又被齐喧拉着出大力,也不知道准备的怎么了样了。

唉,这操不完的心呢。

这是正事,应该不算乱跑吧?

杜筱玖睡醒了午觉,伸了个懒腰后,麻溜的爬起来,领着小艾和小玉就出宫了。

慕容太后知道了,也只是多派两个侍卫跟着。

她知道,这孩子野惯了,宫里待不住。

天天往未婚夫家跑,整个公主的大阵仗,瞧在外人眼里也不好看。

小时候苦了她,现在……随她高兴吧。

可是梁景湛并不在侯府,还在刑部审问丁一那几个死士。

丁一死了,文皇后的影卫却被抓了。

本来这些死士也要自尽,幸亏梁景湛抢先一步,打断了他们的手脚,拿走了领子里的毒药。..

至于咬舌自尽……很疼的。

主子都没了,死给谁看呢?

梁景湛想知道,丁一和慕容清芷,到底有没有牵连。

可是审问了多半个月,还是没有头绪。

梁景湛觉着,他需要换个思路。

果然这一换,就查出问题来。

看着放在案头的消息,梁景湛怒火中烧。

可是他还不能意气用事,沉思半响,梁景湛抓起消息,直奔宫里。

然而还没走进御书房,就听见里面的声音。

梁景湛的脸,一下子拉下来。

他立正站好,冲守门的双喜说:“双喜掌事,我有事求见万岁。”

双喜为难的说:“侯爷怕是要等一会儿了,定北王爷今个儿服软了,正在里头哭呢。”

“……”梁景湛咬紧牙关,目光晦涩:“我要汇报的,正是跟定北王有关!”

“这……”双喜吃不准里头情况,他犹豫了两下。

梁景湛又说:“此事兹事体大,掌事进去通报一下,见不见听万岁怎么说。”

若是可能,他真想闯进去。

双喜想了想,转身进屋。

定北王正坐在椅子上,对着齐喧落泪:“我这当爹的,拼死拼活为皇位,将来还不是给你?

这段日子,在王府里我总想起你刚出生时,巴掌大小,我捧在手里动也不敢动,就怕将你弄哭;

一转眼,你都能独当一面了,我这心里滋味……喧哥儿,前一段是我执念了;

都说上阵父子兵,朝廷里都是先帝留下的朝臣,你年轻,容易上了他们的道;

好歹我在云溪经营多年,有一套成熟的体系,若是你愿意,我就将他们全交给你。”

“……”

齐喧有点茫然。

那一天,慕容太后教训他一番后。

齐喧出来面对淮南王,倒是很稳重,说的有理有据、声情并茂,成功将慕容清芷赐婚。

之后面对群臣,他也是越来越有自信。

然而今天,接到定北王进宫的请求时,齐喧就开始不淡定了。

毕竟,对方是他的父亲。

皇帝的,活着的,正值壮年的亲爹……

齐喧双手搭在膝盖上,不停的搓着衣服,坐的笔直。

哪怕身旁就放着一个大冰盆,可齐喧鼻子上,全是汗。

定北王说的口干舌燥,听不见齐喧的回音。

他偷偷抬起眼皮,见齐喧一副大敌当前的模样。

定北王神情黯淡:“我知道,自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一点,伤了你们娘俩的心;

可是喧哥你扪心自问,这么多年,我后院只你母亲一个,儿子也只你一个;

除了怕朝廷拿你和你母亲要挟我,将你们控制在府里,其它的我可有对不住你们的地方?”

齐喧口特别干,想喝水。

他心里清楚,定北王的话,不能信。

但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这十几年,定北王一言不合就扬起的皮鞭,到底给他留下了阴影和恐惧。

直到现在,他高高在上,可是心底的恐惧还在。

齐喧舔了下嘴唇,眼睛余光看到双喜悄悄溜进御书房。

他好似找到了救命稻草,立刻问道:“何事?”

定北王被打断话,目光冷的像刀子,瞬间扫向双喜。

双喜头皮一紧,忙回答:“回万岁,长信侯求见。”

“让他进来!”齐喧惊喜,赶忙说道。

有长兴侯在身边,齐喧才感觉到安全,面对定北王也有些底气。

定北王面色一凝:“咱们父子谈话,让他一个外人进来干什么。”

齐喧想解释梁景湛不是外人。

可是看到定北王质问他的样子,心里很不舒服。

他脸上一冷:“父王在质疑朕的决断?”

定北王心里一惊,又气又恼。

齐喧才坐了几天龙椅,竟敢对他如此放肆。

他攥紧了拳头,强压住心头怒火。

大丈夫能屈能伸!

梁景湛走进来,见定北王垂目,齐喧一脸紧张,心里有了估算。

他行礼后,说道:“万岁,臣查张记木行的案子,有了新的进展。”

齐喧喜道:“是吗,快说来听听。”

“张记木行?”定北王却不合时宜的开口:“都过去那么久,长信侯才审出新东西,这效率可真感人。”

齐喧脸又黑下去,担忧的看着梁景湛。

梁景湛目光冒火:“我查不出来,是因为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能算计自己亲人!”

齐喧惊了:“长信侯,你什么意思?”

梁景湛将手中消息举到头顶:“万岁,窜通慕容清芷,引公主去张记木行的,正是定北王!”

正文 523两难 齐喧惊呆。

定北王嘴角泛起冷笑:“算计公主去木行的,明明是江源,怎么又成了本王?”

梁景湛不怒,也跟着笑:“王爷当初算计的时候,是不是也想到了今天?”

但凡事情做了,就会有痕迹可寻。

定北王一手办起王府影卫,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

“江源强买强卖,事实存在;慕容清芷知道后,给太后请安折子里提一句,理所当然。

之后江源自己作孽,同丁一串通一气,将公主往木行里坑,那是不可预料之事;

哪怕太后和公主心里怀疑,可是无凭无据,也不能拿慕容清芷怎么样,更查不出您在其中的作用。”

梁景湛说:“王爷心思缜密,全用在算计身边人上,真是可惜。”

“侯爷说什么,本王不明白。”定北王笑:“还是说,侯爷自己没本事,审不出东西,就拿本王作伐?”

梁景湛上前一步,将消息交给齐喧,然后退回原处。

他瞪着定北王,定北王也挑衅的望着他。

两个人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出了敌意,却毫不相让。

齐喧看完消息,也气的手发抖。

这……是亲爹吗?

“父王,你手下的人,怎么频繁跟慕容家的下人接触?”齐喧问。

定北王不以为然:“慕容是你舅家,本就跟王府来往频繁,这有什么奇怪?”

齐喧脸色发青:“那接触的下人,为何是慕容表姐的丫鬟?

父王别告诉朕,你的手下,看上了人家丫鬟吧?”

定北王默了默:“长信侯上面写什么,难道你就信什么?

难道我这个做爹的,还不如一个外人?”..

“够了!”齐喧将手中消息扔在定北王面前:“在我心里,朝廷上站着的外臣,都比、你、亲!”

他真的是,很寒心!

“你我父子二人,本来相处甚好,如今却因为外人离间,误会至此;”

定北王起身甩袖:“罢了、罢了,曾有高人给我算卦,说我少子孙缘,原来应在这里;

也好,大不了,你们高堂满座,我一个人孤独终老!”

“王爷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梁景湛望了齐喧一眼,对方脸上果然犹豫不决。

他说道:“难道卖上两句惨,就能打动万岁的心?”

齐喧脸一正:“双喜,速速请太后来御书房!”

定北王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这点破事,你还要请示慕容氏;这皇帝,是你当,还是慕容氏当?”

齐喧毫不在意:“你不用故意激怒我,调拨我和母后关系;

父王,就算这皇帝是母后做,最后还会传到我手上;

可若是换成你,就不一定了。”

不信任,就是不信任。

定北王脸色铁青。

他知道齐喧不喜欢他,可没想到戒备到这种地步。

“既然如此,你也不用喊慕容氏过来。”定北王说:“你在气头上,我也不为难自己儿子,等以后你需要我,随时派人来王府。”

他一甩袖子,就要走。

可是梁景湛却挡住了他的去路:“事情还未明了,下官有疑问,想请王爷解惑!”

定北王脸色大变:“放肆,本王又不是你刑部的犯人!”

然而梁景湛岿然不动。

齐喧也不说话。

定北王出不去御书房,不禁有些急了。

然而慕容太后并没有来。

双喜跑出去,又跑回来,急的满头大汗:“万岁,侯爷,不得了了,公主出事了。”

齐喧和梁景湛大吃一惊,齐声问道:“她怎么了?”

双喜答:“奴才也不知道,奴才过去时,太后也刚得到信,知道您在这里,要请您过去。”

他连定北王的事情,都还没来得及说呢。

双喜话音没落,齐喧已经冲了出去。

梁景湛紧随其后,可走到门口,他又折了回来。

“定北王,现在就你我二人,你告诉我,是不是你安排的?”梁景湛怒问。

定北王皮笑肉不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梁景湛上去揪住了定北王领子:“为什么?”

定北王也是练武之人,哪里会任由梁景湛蹂躏。

他一掌劈过去,同梁景湛过了几招。

梁景湛无心恋战,随便比划了两下,就要往外走。

定北王突然喊住他:“梁景湛,你只要出城去寻她,京城防卫就空虚下来;

你是要女人,还是要权势?

你是要扔下她的母亲兄弟不管,还是为了她的家人,将她置于险地而不顾?”

“……”梁景湛停住脚步。

他转身,怒视定北王:“原来,你是打的这个主意!”

齐喧根基不稳,正如当年的永明帝。

永明帝身边有平津侯,齐喧身边有长信侯。

可是现在,杜筱玖出事,梁景湛不可能无动于衷。

若他去寻人,京中势必防卫空虚,齐喧身边没有可以完全依仗之人。

定北王手握三万精兵,还有一支影卫,又是皇帝亲生父亲。

只要梁景湛敢离开,定北王分分钟可以架空齐喧,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

这如意算盘,打的真是响。

梁景湛一瞬间,就明白定北王为什么千辛万苦,绕了八百道弯,连丁一也给算计上,去针对杜筱玖。

其实,对方算计的是梁景湛!

此刻御书房只有他们两个人,定北王也不用再伪装。

他得意洋洋看着梁景湛:“都说我不择手段,为权势牺牲亲情;现在,你会如何选?”

放任杜筱玖家人不敢,就算寻到,两个人还能毫无隔阂的相处吗?

若是不寻杜筱玖,齐喧以后,还能放心的信任梁景湛吗?

这根本就是个两难的选择题。

梁景湛自然清楚定北王的险恶用心。

可是,定北王真的算计的周全吗?

这京城,没有他梁景湛,还有慕容太后和平津侯府、魏国公府。

明面上,京城防卫是梁景湛。

可实际上,那些都是平津侯留下的势力。

没有梁景湛,有其他同平津侯有关的人和信物,也是一样的。

所以,这道所谓难题,在梁景湛面前,真的不算难题。

梁景湛一字一句说道:“亲人爱人,在你心里比不上权势;

可在我这里,筱玖就是我的全部!

我所有的努力,因为她的存在而有意义!

她不在,我要这权势滔天又有何用!”

正文 524上坟 杜筱玖很头疼。

每次她意识快要清醒,就有人拿熏了药的手帕给掩上鼻子,让她再次昏迷。

如此三番,当她看到熟悉的天空,熟悉的大地,呼吸到熟悉的空气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怕不是蒙汗药吸太多,傻了吧?

她扭动僵硬的脖子,看向一旁的萧泽恒。

杜筱玖皱了下眉头,想活动一下手脚,却发现被绑着。

“……”

她怕不是上辈子,得罪了老天爷,每逢喜事将近,就给她迎头一棒。

“我说。”杜筱玖对萧泽恒说“这是哪里?”

萧泽恒缓缓回头,一张细长的眼睛似笑非笑。

他望了杜筱玖半天,确定她不是装傻,才慢慢挪动了下身体,露出前面的墓碑。

杜筱玖瞪大了眼睛。

这是……

萧泽恒刚才一直望着的,是杜秀秀的坟墓。

杜筱玖记着自己给娘立的是木碑。

现在,也不知道是谁,给刻了一块石碑,上门的字依旧是杜筱玖的口吻“娘亲杜秀秀之墓。”

杜筱玖再次打量周围景色,可不就是延城县外那十亩田地。

延城县靠北,天气寒冷,麦子也比别处晚收个把月。

如今田地里,还有稀稀拉拉没有收割的麦子。

杜家没有田地。

杜筱玖是租的大壮家的地,将娘埋在此处。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怎么来的。

“你是怎么将我……绑到延城县来的。”

杜筱玖张嘴结舌半天,才问出一句话。

萧泽恒抄着袖子,目光一直停留在梁秀秀的墓碑上。

上面的姓,还是对方在延城县化名的“杜”字。

杜筱玖见他神情不对,也将目光投向娘的墓碑。

左看右看,并没有什么稀罕之处。

她默了默,又问“你莫不是心里愧疚,专程过来给娘上柱香?”

萧泽恒突然笑了。

杜筱玖打了冷颤“你笑这么渗人干什么?”

“我给她上香?她是谁?我又是谁?我凭什么要给她上香?”

萧泽恒突然抬起拳头,打向梁秀秀的墓碑。

“畜生!”杜筱玖惊呼着冲过去。

可是她手脚不方便,直接摔趴在地上。

萧泽恒一拳打过去,石碑动也没动,倒是他的手,开始往外冒血。

这得使了多大的劲儿。

杜筱玖气道“你疯了吗,别说她是你亲娘,你自己手不疼?”

萧泽恒猛的回头。

杜筱玖吓的滚坐起来。

实在是对方样子骇人,一双眼睛赤红,表情狰狞到要吃人的模样。

“你,”杜筱玖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是疯了,被你们所有人逼疯了!”萧泽恒,却张嘴说起话来

“我本是京城一颗耀眼的明珠,前程似锦,谁不高看我一眼;

可是你来了,暴露了我羞耻的出身,将罪臣之后的枷锁,牢牢套在我的脖子上!

我从天之骄子,跌落泥潭,成为京城的笑话;

你看见人们用什么目光看我了吗?

同情、可怜、不屑、鄙视!我恨死了他们的目光!

我之所以这样,都是拜你,拜这个女人所赐!

你们为什么不都死在延城县,为什么要去京里扰乱我的美梦?”

萧泽恒越说越激动,手指着梁秀秀的坟,青筋暴起。

杜筱玖被他的无耻言论,给惊呆了。

萧泽恒陷入癫狂之中“萧家败了,父亲只知道陪着他的后妻,忘了我这个儿子;

是了,她后妻肚子里,还有一个孽种;

那是公主的孩子,不比我这个罪臣之女的儿子高贵!”

“够了!”杜筱玖听不下去“你一口一个罪臣之女,可是没有这个罪臣之女,哪有你这个人?

再说梁家已经被平反,娘是堂堂正正梁家嫡女!

倒是你眼里那个萧家,构陷忠良,残害先太子,罪不可恕!”

萧泽恒被喝住,目光慢慢找转向杜筱玖,笑的比哭还难看。

他放缓了语气“我说错了吗?你如果不进京,谁知道梁家是被冤枉的,谁知道萧家构陷忠良?

都是你这个小贱人,老老实实呆在延城县,进张家冲喜,给死人配阴婚不好吗?”

很久没有噩梦记忆的杜筱玖,被萧泽恒的花,打开了记忆的闸。

梦里,几个婆子按着她的四肢,其中一个将白绫套上了她的脖子。

冰凉滑腻的感觉似吐着红信的毒蛇,盘上她咽喉,箍紧,再紧……

杜筱玖下意识的摸向了自己的脖子,喘不过气,后背一阵发凉。

萧泽恒尤在咆哮“你跟她一样,都不是不守妇道,恬不知耻的女人!

成天抛头露面,四处勾引男人,惹的整座城议论纷纷,家族因此而蒙羞!”

杜筱玖恼了。

萧泽恒可以骂她,怎么能将娘也带上。

她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

萧泽恒一个箭步冲过去,双手掐住了杜筱玖的脖子“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

杜筱玖喘不过气,一双眼睛快凸了出来。

她双脚离地,不停的朝萧泽恒身上踢。

不是说,梁景湛留了人看守娘的坟墓。

怎么她都要死了,也不见个人影?

萧泽恒似乎本身也没有什么力气,又奔波一路,直接赶到这里。

杜筱玖将要昏迷的时候,感到掐着自己脖子的力量,越来越松。

她精神一振,使出吃奶的力气朝着萧泽恒的裤裆踢。

“哎呦!”

两个人同时惊呼一声。

萧泽恒捂住裤裆,杜筱玖跌落地上。

“你杀了我,自己还能活吗?”杜筱玖大口喘着气,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若是猜的不错,在我遇袭出事后,京城就该戒严,全城搜索;

过了这些时日,估计万岁和长信侯的人马,已经悄悄出京找寻了;

若是我有三长两短,你怎么办?”

萧泽恒被杜筱玖一踢,脑子清醒了些。

他瘫在梁秀秀墓碑前,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我还能怎么办?

前程早就没了,活着不如死了,临死拉你做垫背,也值!”

“说什么胡话!”杜筱玖突然放缓了语气“不管你品行如何,到底是娘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肉;

她养我一场,我没能在她跟前尽孝,若能替她保住一条血脉,也算还了她的养育之恩。”

萧泽恒抬起头“你花言巧语诳我,又想使什么鬼主意?”

正文 525送你离开 杜筱玖一脸恼怒“为什么诳你,娘养了我这么多年,以德报怨这种美德,我还是有的。”

萧泽恒根本不信。

杜筱玖又说“你印象里,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

我说让吕氏好看,她最后好看了没有?

我说让萧家付出代价,萧家付出代价了没有?

我说截胡定北王,他就当不了皇帝,对不对?”

“……”萧泽恒总觉得哪里不对。

可是杜筱玖说的,她好像真的言出必行一样,让人无法反驳。

眼看着萧泽恒动摇,杜筱玖趁他脑子晕乎不清醒,又赶紧说

“你在大楚是待不下去了,不如我送你去北齐,许是还有一条生路。”

萧泽恒猛的抬头“你要我叛国!”

杜筱玖忙说“别说那么难听,什么叛国不叛国,你有叛国的资本吗,挺多是移民。”

“……”又被她说的哑口无言。

萧泽恒慢慢站起身,朝杜筱玖走去。

杜筱玖怕了,对方不会又要掐死她吧?

被人发现死在自己的地盘,将来笑话她的人会不会绕延城县好几圈?

杜筱玖转着眼珠子说“北齐有安然公主和文家的小子,他们与现在的新帝有着杀母之仇;

萧家本就是文家一条船上的,你若是过去,混个一官半职不再话下;

当然,你若是高风亮节,死也不肯替敌国卖命,好歹去北齐,总比大楚安全。”

萧泽恒停下脚步,开始认真考虑杜筱玖说的话。

杜筱玖暗暗松口气“我自小长在延城县,知道从哪里绕道,能避开大楚巡防的兵将,偷渡到北齐境内。”

她将眼睛瞪的特别大,往外散发无限真诚。

萧泽恒闭上眼睛。

他在京城,受够了那些人的同情。

有机会,带着杜筱玖来到延城县,看一看所谓亲娘的坟。

可是之后呢?

他抄起手,摸着袖子里厚厚一叠银票。

定北王给的价码,也只是银票而已。

萧家罪名再录,就算定北王成了摄政王,他萧泽恒也不可能进入朝廷做官。

杜筱玖说的,确实动人心。

安然公主,还有文姚,怕是都聚在了北齐。

他若是过去……

萧泽恒眼睛飘散,眼珠子不自觉地骨碌碌直转。

杜筱玖看在眼里,终于将剩下的半口气吐了出来。

还有私心,就好办了。

她扬起手“你瞧,你绑着我,若是我有不轨之心,你随时可以杀了我,对不对?”

萧泽恒将她从地上提起来“你若是使诈,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不敢不敢。”杜筱玖哭丧着脸“我马上要成亲了,哪里敢拿自己小命做赌?”

她手指云龙山方向“咱们根本不用进城,你也不用怕我进城遇到熟人喊救命;

那边云龙山背阴处,有个小道,平时将士巡防走不到那儿;

以前,那边被山匪占着,用做扔死人的地方;

现在山匪没了,也荒芜了,白天都阴森森的,更无人过去;

咱们悄悄过去,绕上小道,翻了山就是北齐地界。

到了那里,还怕皇帝和长信侯搜捕的队伍吗?”

杜筱玖看着萧泽恒眼色“不过话说下,你出了地界,就要放我回来。”

萧泽恒眼睛转了转。

若果真如杜筱玖说的,那边没有人烟。

等出了大楚地界,到了北齐,他伸手一刀将杜筱玖杀了,还不是轻而易举。

于是萧泽恒点头“就信你一次!”

他从靴子里掏出锋利的刀子,抵在杜筱玖腰上“若你敢有半点妄动,我这刀子就直接插进你的心肺!”

杜筱玖吓的脸苍白,喊“不敢、不敢!”

“走!”萧泽恒低声吼道。

杜筱玖烦死了。

她指一指对面“你方向错了,那是城里的路,走这边!”

萧泽恒将自己和杜筱玖调了个位置“别耍花招!”

杜筱玖却没动。

萧泽恒还要恐吓。

杜筱玖朝着梁秀秀的墓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娘,女儿要成亲了,他……是梁家后人;

梁家平反了,您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再有,女儿现在送哥哥萧泽恒去云龙山另一边,

您若是在天有灵,一定保佑女儿一路顺风!”

萧泽恒有些不耐烦。

杜筱玖却再次抬头“哥哥,毕竟她用骨血给了你生命;

既然到了坟前,以前的事情让它随风飘散,给娘磕个头吧。”

萧泽恒无动于衷,甚至有些躲避。

杜筱玖哀求“娘这一辈子够惨了,临死都念叨着她的长子,都说母子连心,哥哥没有心吗?”

萧泽恒犹豫了一下。

杜筱玖扑在梁秀秀墓碑上痛苦,话里话外,都是梁秀秀对萧泽恒的思念。

萧泽恒何尝不渴望亲娘的怀抱。

可是那亲娘,却让他感到耻辱,在他洁白的一生上面,沾染了污渍。

他到底,没给梁秀秀磕一个头,而是直接拎起杜筱玖“别磨蹭,走!”

杜筱玖一把鼻涕一把泪,全抹在萧泽恒衣襟上“你真是个没良心的东西!”

萧泽恒跑路心切,根本不理会杜筱玖的怒骂,手里的刀,捏的越发的紧。

杜筱玖见他没有回应,自己也骂的无趣,渐渐也不吭声了。

两个人越走,离云龙山越近。

杜筱玖咳了两声,不习惯闷头走路。

她没话找话“你是怎么躲过官兵,带着我这个大活人,一路走到延城县的?”

要知道,从京城到延城县,起码要一个半月,中途还要路过云溪。

萧泽恒一个人,是怎么完成这个不可能的任务的?

萧泽恒冷笑“别想着套我话,既然诚心抓你来,自然有我的渠道。”

杜筱玖想到了萧家偷偷养的暗卫,却没有想到定北王的协助。

她见问不出什么,索性也不再问。

不知不觉,两个人到了云龙山后山。

天色渐晚,道路正如杜筱玖所说,阴森森的骇人。

道路很窄,若是没有杜筱玖领着,萧泽恒甚至都发现不了。

道路两旁的树木很杂,一看荒无人烟。

树枝或耷拉在地上,或在夕阳下透落黑黑的影子。

越往山上走,道路越看不清。

时不时,还有几只乌鸦“呱呱”飞过,将这里的气氛晕染的更加恐怖。

杜筱玖似乎怕了,哆嗦着身体往萧泽恒哪里躲“好吓人,会不会有鬼?”

“这世上,哪里有鬼神!”萧泽恒讥笑“你别自己吓自己,快走!”

杜筱玖还是怕“不行,我整个脚都软,后背窜凉气,要不你走前面吧。”

萧泽恒停下脚步“别是前面有陷阱,你诳我进去吧?”

正文 526我胡汉三又回来啦! 杜筱玖涨红了脸“你是不是傻,我多久没在延城县了?哪有时间给你设陷阱?”

萧泽恒想想也是,可到底不肯走在前头。

杜筱玖小声嘟囔了两句,依旧前面领路。

越往前走,她越紧张,脚步也越慢。

萧泽恒总感觉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走了没多大会儿,头顶就被树枝遮盖的没有了光线,周围静寂的,只听见两个人的沙沙脚步声。

杜筱玖看见前方有被截断的树干,表情渐渐凝重,目光全放在脚下。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萧泽恒见她紧张,也跟着浑身戒备。

杜筱玖走到截断的树干时候,突然跳起来“你听见没有?”

萧泽恒吓的汗毛都竖起来。

他倾耳听了会儿,除了头顶“噗啦、噗啦”的乌鸦拍翅膀的声音,并没有什么异常。

萧泽恒转头“快走!”

然而他声音刚落,杜筱玖就跳起来,用力推了他一把。

萧泽恒一个文弱书生,本来就被对方吓的注意力不集中。

这下子,他立马朝前方扑过去。

“噗通”

“哎呦!”

萧泽恒一声惨叫,跌落进一个陷阱之内。

杜筱玖跳着过去,探头往里一瞧,笑了“竟然还有木钉,感情这是抓大猎物的。”

“贱人,你果然算计我!”萧泽恒捂着不停往外流血的大腿,恨不得将杜筱玖碎尸万段。

可现在,他可威胁不了杜筱玖。

“知道我算计你,还往坑里跳,你是不是傻?”杜筱玖得意

“这里虽然没有巡防兵士,可他们挖的陷阱不少,你就慢慢在里面享受吧。”

萧泽恒气的眼睛发黑“没有我,荒山野岭,你也走不出去!”

“呸!”杜筱玖蹦跶着,找到一块尖锐的石头“这地方,本姑娘以前来过,熟门熟路,可比你这书生能摔能打。

你这个没心没肺,自私自利,不敬亲娘的畜生,还想叛国去北齐,做梦!

今个儿,我就在这里看着老天爷收了你。

然后拽着你的尸体回京城,挂在城楼,让大家都看看,这个刨亲娘坟畜生的下场!”

她一边骂,一边扭着半个身子,拿石头最尖锐的地方,去磨绑着自己的绳子。

萧泽恒被杜筱玖骂的心理恐慌,再看见自己大腿不停的往外流血,感觉越来越冷。

是他大意了,竟然要死在了一个丫头片子手里!

可是杜筱玖没得意多久,真的就听到远处有脚步声。

她急忙往旁边灌木丛闪去。

结果刚进去,就惊动了灌木丛里硕大的老鼠。

杜筱玖差一点尖叫出声,没站稳,一头载了进去。

山鼠一哄而散。

听到动静的来人,快走两步到了跟前。

“哎,陷阱被踩了,有猎物!”一个少年的憨厚声音响起。

另一个沉稳一些“刚才听到人说话,莫不是咱们要寻的那两个北齐细作?”

萧泽恒听到声音,大喜过望“救命,救命,是我!”

憨厚的声音问“你是谁?”

“我,我,我,我是云溪来的书生,去延城教书,走错了路。”萧泽恒怕引起误会,索性说谎。

两个少年似乎犹豫了一下。

杜筱玖可等不了。

离她一丈远,一个老大的山鼠,瞪着闪亮亮的小眼睛怒视着她这个破坏家园的人类,随时准备攻击。

杜筱玖喊“大壮,二黑,救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大壮眼睛一亮,冲了过去。

一个圆圆脑袋出现在杜筱玖上空“杜姐儿?真是你!”

大壮欢呼起来“二黑,是杜姐儿!”

二黑面有喜色,不过却是一闪而过。

既然是杜筱玖,那坑里的人,定是她同伴。

二黑伸手想拉萧泽恒上来。

哪知道萧泽恒听到三个人的对话,知道是杜筱玖帮手来了,哪里敢拽对方的手。

二黑正奇怪,就听见杜筱玖声音“他是坏蛋,绑架我来的,不许救他!”

二黑回头,发现杜筱玖已经被大壮从灌木丛里救了出来。

杜筱玖头上顶着烂树枝,双手被绑在后面,大壮正给她松绑。

二黑忙收回手,看萧泽恒的目光,当即冷下去。

大壮见到夜思梦想的杜筱玖,变的话特别多“杜姐儿,你不是在京里吗,听说你和那个小山匪,发达了。”

“大壮,我说我成了公主,你信吗?”杜筱玖手得到解放,转身拍了拍大壮的肩膀。

大壮似乎被她的话吓住,张大了嘴巴。

新帝登基的消息,已经传遍各地方。

可杜筱玖和新帝的关系,百姓却不知晓。

杜筱玖抬头,打量大壮和二黑,见两人穿着大楚边防兵士的装束,笑“你们两个,真的参军了?”

二黑点头“嗯,总不能老做二流子。”

“有志向!”杜筱玖伸手就要拍二黑的肩膀。

奈何对方长的有点高,她没够着。

杜筱玖颇显尴尬,嘿嘿一笑,伸出去的手变成了擦的状态,直接在二黑衣襟上蹭了两下。

二黑皱眉,后退一步。

杜筱玖又嘿嘿一笑“我就说娘在天之灵,保佑我一路顺风,果然就碰到了亲人;

来来来,将这个坏人拉出来绑上,别让他死了。”

大壮立刻跑过去,同二黑一起,将面如土色的萧泽恒拉出了陷阱。

他的大腿,从木钉上拔下来,鲜血立刻呼呼往外冒,跟喷泉似的。

萧泽恒半吓半失血,都来不及叫一声,就昏死过去。

好在二黑随身带着绷带药膏等物,就地给他止血上药,算保住萧泽恒一命。

一旁大壮,在二黑做事的时候,一双眼睛盯着杜筱玖看“杜姐儿,你漂亮了。”

冷静下来的杜筱玖,见到亲人也高兴。

听到大壮夸她,杜筱玖乐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那可不,宫里有专门做面脂的,每天专人护养,可不更美了。”

大壮愣了愣,语气变的低落“杜姐儿,你真的……是公主啦?”

他知道杜家大姑奶奶一定有故事,可没想到,跟新帝还有关系。

自己更配不上杜筱玖了。

不过大壮想的开,没一会儿又眉开眼笑“既然你是公主,那你们家的房子,肯定能保住了。”

杜筱玖愣住“什么房子,什么保住?”

正文 527神清气爽开启怼人模式 大壮正想说。

二黑却道“晚上这里有狼出没,不安全,咱们赶紧下山找个安全的地方。”

大壮这才收住话头,帮着二黑把萧泽恒背起来。

大壮又转头对杜筱玖说“杜姐儿,你……矜贵,山路不好走,我,背你?”

话音没落,杜筱玖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你骂谁呢,当年谁带着你和二柱,从云龙山上逃出来的?”

大壮笑了,挠了挠头。

别说,杜筱玖这一巴掌,可真亲切。

都是地头蛇,几个人比杜筱玖带萧泽恒上来的时候快,不过一会儿就下山了。

大壮问“二黑哥,咱们去哪儿?”

二黑犹豫“细作没逮住,回军营的话……”

怕被上官骂。

杜筱玖听了,忙说“回什么军营,我家最安全!”

大壮动了动嘴,到底没说什么。

杜筱玖已经在前面疾步走了,他只好同二黑,跟在后头。

其实,杜筱玖家,确实最安全。

因为好久没住人,也没人关注。

几个人当然不会走大路。

杜筱玖凭着印象,找到了当初梁景湛的密道。

出口处,就在这山脚附近。

没想到大半年,这里竟然还没被人发现。

杜筱玖扒拉开那些散落的杂物和树叶,露出密道狭小的入口,对目瞪口呆的大壮和二黑说“赶紧进,别发呆!”

“哦哦哦”大壮忙钻了进去。

随后是萧泽恒被扔下去,借着二黑和杜筱玖,分别进了密道。

一路往里走,杜筱玖留心观察四周墙壁。

来到当年同那什么花打斗的地方,早就没了痕迹。

时间果然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杜筱玖一边感叹,一边走。

不知不觉,几个人就站在了延城县城内。

杜筱玖使劲吸了一口。

就是这个味!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空气,好像昨天,杜筱玖还在这里生活过一样。

真的是……恍如隔世。

杜筱玖眼角突然湿润了。

真想不遭遇那么多事,依旧平淡无奇的生活在这里。

白天有娘叫起床,晚上有娘给讲故事。

看杜筱玖突然情绪低落,大壮知道她想娘了“杜姐儿,咱们……回家?”

杜筱玖回过神,朝二黑背上的萧泽恒望了一眼,扬着头让眼泪倒流回去。

随后,她重重点头“回家!”

可是走到家门口,望着大门上的封条,杜筱玖怒了“大壮,这怎么回事!”

大壮忙说“杜姐儿,你先别生气,这事我本打算告诉你的。”

杜筱玖怒目而视。

这房子,她是交给大壮家帮忙照顾的,怎么就给贴上了封条?

谁那么大胆子!

“是这样的,咱们县来了新县令,有感与咱们县留不住人,空房子太多,颁布了一条法令。”

大壮磕磕巴巴解释“就是空置半年以上,无人居住的房子,一定要主家去县里交空房税;不交的,就要贴封条,由公家给拍卖了。”

杜筱玖仔细听大壮解释后,目光一凝,上去就将封条撕了下来。

大壮和二黑是兵士,自然不怕地方上的县衙老爷。

但……

大壮偷偷瞅了瞅杜筱玖。

或许杜筱玖来了,有人交税金,这房子就能保住了。

杜筱玖撕了封条,砸开门锁,推开大门。

院子里,还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模样。

她直接朝自己东厢房走去,二话不说砸锁,开门。

当初离开,只收拾了细软。

所有大件的家具,都原样保持。

除了积攒了很多灰尘,都还是老样子。

杜筱玖打开所有窗户,等灰尘散的差不多,才让二黑将萧泽恒扔进屋子。

她和大壮、二黑三个人,却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

几个人先将各自的情况,说了一通。

原来杜筱玖走后,大壮和二黑,就听话的去参军,不再做二流子。

在军队,每日三餐吃的饱,训练对两个人来说,也不算辛苦。

只是最近边防暗流涌动,有人发现潜入了两个北齐细作,正在全城搜捕。

杜筱玖也简单的说了自己的经历。

她如何到了京城,又如何知道了身世,如何帮着弟弟登基,全说了。

大壮和二黑,嘴巴越长越大。

等知道杜筱玖真的是公主,不是说着玩,两个人立刻站起身,再不敢与她同坐。

杜筱玖生气,一拍桌子“我这一路,被绑到延城,心里憋着气,别惹我,坐下!”

大壮和二黑,一推我,我推你。

最后顶不住杜筱玖淫|威,才扭扭捏捏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

杜筱玖无奈,只好说别的“自我离开,延城县有什么变化?”

大壮忙答“除了刚才说的新县令,新政令,其余都还是老样子;

街坊邻居,时不时念叨你两句,清明的时候,还一起去你娘坟上烧纸钱。”

说到这,大壮先看杜筱玖眼色。

杜筱玖面无表情“那个县令,什么来历?颁布那个说不通的政令,也没人拦着?”

二黑说“怎么会没人反对。可县令来头大,是王府的亲戚,哪个敢冒头拦?”

王府亲戚?

杜筱玖眼睛闪了闪“什么亲戚?”

定北王自来都是独苗,没有叔伯,没有兄弟,妻族也是极为简单。

且不说上上上个王妃,那是高祖的大媳妇。

至于后来娶的王妃,都非富即贵,不至于来延城县这个穷地方,做个什么县令。

大壮和二黑摇头“咱们也不知道,只晓得他上头有人。”

杜筱玖“哦”了一声,并不往心里去。

大壮和二黑,知道了杜筱玖身份,晓得她不怕县令,放心不少。

三个人很久不见,聚在一起,自然是说不完的话。

不知不觉,露水就重了。

大壮忙前忙后,给杜筱玖将外间的榻抹干净,还要回自己家里抱床新被子。

杜筱玖止住他“这么晚,将就将就得了,不要打扰家里人。”

大壮哪里肯,对方可是金贵的公主。

直到杜筱玖真生气,大壮才消停。

他和二黑,守在门口,就地直接到头睡。

这一觉,直睡到大天亮,被萧泽恒的呻吟声给吵醒。

杜筱玖睁开眼,上去踹了他一脚,来到院子里。

大壮和二黑比她醒的早,已经提好水,等着杜筱玖洗漱。

杜筱玖半闭着眼睛,顺手捞起一块看着干净点的布,粘了水,在脸上抹两下,扔掉!

然后吞口井水,“咕噜咕噜”,吐掉!

齐活!

二黑都傻眼了“杜……公主殿下,您平时……这么洗脸的吗?”

杜筱玖大手一挥“非常时期非常处理,不要拘于小节!”

“……”

“谁这么大胆子,敢撕官府的封条!”二黑还没发完愣,外面就有人吊着嗓子嚷嚷起来。

杜筱玖脸一黑,扔了漱口杯子,就走出门。

正文 528走,跟姐干一票! 杜家大门外,立着几个衙役。

领头的,杜筱玖认识。

正是之前,跟着张宫县丞来杜家逮山匪的衙役。

看衣着,已经做到班头。

“李衙役,我还没去问为什么给我家贴封条,你们就来了。”杜筱玖立在门口,神清气爽。

李班头抬眼一望,心里大吃一惊。

杜筱玖回来了!

这个小妮子,可不好惹。

他再往起其身后一瞧。

得,延城一姐一回来,马上召集了之前的小弟。

两小弟现在身份,还是军营里的兵爷,更惹不起。

李班头脸立刻变了。

他笑着问“杜姐儿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听街坊邻居们说?”

大壮上前一步“什么杜姐儿,这是……”

杜筱玖抬手止住他的话,笑着回李班头“昨晚回来,见门上有封条,以为哪个混账熊孩子给贴的,正打算今早起来打听打听,骂过去呢。”

李班头嘴抽了抽。

可他是官方代表,虽然是编外人员,形象却不能丢。

“杜姐儿,你大半年不在县里,这县里的新政令,你可能不太清楚……”李班头慢慢说道。

筱玖却说“我清楚,昨天大壮告诉我了。”

李班头面色一紫“那你还敢……”

“我知道你就是个跑腿的衙役,政令也不是你颁布的,我不为难你。”

杜筱玖没听他说完,直接打断“你去告诉县令,说这房子的主人来了,也不想缴什么税;

有本事,直接派人过来,从我身上踩过去,收走它。”

李班头吃了瘪,心里不得劲儿。

他倒是想暴力执|法,可杜筱玖身后的两个人,不是吃素的。

好男不跟女斗,好汉不吃眼前亏。

李班头做好心理建设,指着杜筱玖说“好,杜姐儿,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等着吧!”

“慢走,不送。”杜筱玖一点也不害怕。

李班头一甩袖子,掉头就走。

杜筱玖却喊住他“哎,李衙役,听说县令是王府亲戚,啥亲戚你知道不?”

李班头闻言,立刻恶狠狠的说“他是定北王的女婿。”

就问你怕不怕!

神特么女婿!

杜筱玖听了,气的想脱鞋子砸过去。

但是转念一想,立马知道是哪个女婿了。

她冷冷一笑“他是王府女婿,我还是王府闺女呢,你信不信?”

李班头气死了,又不想吃亏,带着人气呼呼走人。

左右街坊,早在听到争吵时,就往外探头。

见杜筱玖回来了,都很惊讶,可又碍着衙役在场,不敢围过来。

李班头等人一走,周围街坊瞬间围上来,七嘴八舌。

“杜姐儿,多时回来的?”

“杜姐儿,都说那小山匪京里发达了,你是不是也成千金大小姐了?”

“杜姐儿,你一来就惹祸,小心那县令找你麻烦。”

“对嘛,你一个小姑娘,不敢招惹官府。”

大家虽然闹哄,但都是一片好意。

杜筱玖笑“不会的大婶,不用担心我;现在我有点事情,回头忙完,请所有街坊吃酒。”

“好!”大家齐声叫好。

起来帮老爹升炉子卖火烧的二柱,隔老远就开始冲杜筱玖招手“姐,姐!”

杜筱玖昂头,冲着二柱招手,却看见丁瘸子家的门再次打开,走出一个俊俏的大姑娘。

大姑娘胸脯鼓鼓的,立在二柱身边,含情脉脉的朝杜筱玖方向看。

杜筱玖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定自己不认识。

然后她回头,发现大壮紧挨着自己身后。

她推了推大壮“那漂亮姑娘是谁?”

结果二黑红了脸“那是大柱姑姑家的姐儿,家里遭了难,只她一个人了,就被大壮他爹接了来。”

大壮一脸不开窍的点点头。

杜筱玖眨巴了下眼睛,这关系……有点乱呢。

她忙回头,继续跟街坊们寒暄,一个一个送走了大家。

丁瘸子家,今天没开张。

杜筱玖坐在他们家堂屋。

大壮和二黑,分立两旁。

二柱习惯性的想跟着他哥,一起站在杜筱玖身后。

可丁瘸子猛的一阵咳嗽,二柱没敢过去。

他们家表姐,叫叶儿,正瞪着一双水汪汪大眼睛,望着传说里的杜筱玖。

顺便,也瞄一瞄杜筱玖身后。

二黑咧嘴一笑,叶儿立马羞涩的低下头。

杜筱玖不知道叶儿对哪个羞涩,丁瘸子却看的清楚。

没来由的,他心里一阵憋的慌。

从前,想让大小子拐杜家的闺女当老婆,结果两个儿子都成了人家小弟。

现在,他存私心,想让自己侄女做大儿媳妇。

结果,被大壮带来的朋友拐了。

丁瘸子心疼的无法呼吸,什么时候才能喝上儿媳妇敬的茶。

他一抬眼,大壮正傻乎乎给杜筱玖捧茶,气的眼前一黑。

眼看着杜筱玖通身气派不一样,肯定跟着小山匪享福呢。

自己那个傻儿子呦。

他清了清嗓子“大壮,你不在军营,怎么跑回来了!”

私自跑出军营,查出来是要打杀威棒的。

大壮饶头“我和二黑哥出来逮细作,正好遇到公……杜姐儿。”

丁瘸子又看向杜筱玖“杜姐儿,封条的事儿你别怪我;

县里按屋子大小收税,你们家房子两进的院,太大了。”

杜筱玖可是饿了很久,现在正就着白开水啃火烧。

一听丁瘸子这么说,她就知道对方多想了。

杜筱玖抬头一笑“叔,您说这话等于骂我;

我是您自小看大的,什么样您不知道?

您帮我看了多半年房子,我感谢还来不及,怎么还会埋怨,那我还是人嘛我?

别说大壮和二柱是我兄弟,就算不是,我也不可能把封条的事往您头上怨。”

说完,她迅速将火烧啃完。

丁瘸子眼皮子跳了跳。

怎么看着对方,不像传说里,做了千金大小姐的模样?

杜筱玖没他想的多,吃饱喝足,对叶儿笑了笑“叶儿姐,你真漂亮。”

叶儿没提防她来这么一句,羞的脸通红,捂着脸一扭身进了里屋。

杜筱玖嘿嘿直笑。

真好,还是民间淳朴,有朴实的姑娘可以撩,有义气的小弟帮忙。

丁瘸子脸发青,他怎么就那么看不惯杜筱玖这吊儿郎当的德行,将两个儿子都给教坏了。

他正胡思乱想,突然听杜筱玖说“叔,一会儿我领大壮和二黑去做事,您跟着去看热闹吗?”

丁瘸子心里一紧,脱口而出“不去!”

正文 529驴蒙虎皮 丁瘸子心想,杜筱玖这一回来,就不安分,要惹事?

还拉人看热闹?

他慌的起身,冲大壮喊“你不许去!”

可是杜筱玖话说出口,也就是给丁瘸子打声招呼,又不是征求对方意见。

她早就起身,往屋外走了。

大壮和二黑,雄赳赳气昂昂,跟在她后头。

二柱也想往外溜,被丁瘸子一把拽住“臭小子,你还想跑?”

“爹,爹,我去帮你把我哥喊回来。”二柱急忙嚷嚷。

自己儿子什么样,丁瘸子还不知道。

他呸了一声“你老实在家里呆着,让你哥一个人去就行。”

统共俩儿子,有一个在外打架就够揪心的,怎么可能两个都去。

二柱一阵哀嚎,只能蹲家里。

跟着出来的大壮,问“杜姐儿,咱们去哪儿?”

真去县衙闹事?

杜筱玖说“你跟上我就好,姐姐给你们涨涨见识,知道知道什么叫驴蒙虎皮、攀龙附凤、不要脸皮!”

她的想法是,现在自己孤身一人来延城县。

身份上,那些当官的不一定知道。

而她来的特殊,也没有信物。

怎么才能向大家证明她的身份,让官府不找麻烦呢?

有难题,找顾娘,搅事本领她最强。

顾娘是谁?

嘿嘿……

最近,敌国北齐内部异动,带着边防也不安全。

新来的杨县令,是个二把刀,干什么都属于半瓶子水平。

他还不爱听人说二话。

总之,所有的人,都得哄着他。

因为他可是被老天眷顾,娶了王府女儿的人。

县令夫人顾荟蔚,也自认高人一等。

云溪城都是知根底的人,她耍不了威风。

虽然延城县苦,延城县冷,延城县穷,可延城县人民不知道她的底细。

只定北王府养女身份,就够她威风一阵了。

关键是,延城县是杜筱玖从小长大的地方。

现在她顾荟蔚,才是延城县的第一贵人。

顾荟蔚怀着隐晦的心思,成天周旋在县里一众官太太之间。

打心里,她是瞧不起这些人的。

什么官太太,顶天就是个吏!

只是唱戏得有观众,所以不喜欢,也得装出欢天喜地合群的模样。

今天她的行程,是领着县里的太太们,在水陆寺祈福。

拜完佛,听完午课,太太们不急着回家,全聚在顾荟蔚出,围着她奉承。

“夫人今天的头饰真漂亮,是云溪城现在流行的样式吗?”典史太太,喜滋滋的问。

顾荟蔚似有若无的扶了下头上的半翅蝶簪,骄傲的说“这可不是珠宝铺子里能买到的。”

县蔚太太扛了典史太太一把“你会不会说话,夫人戴的,肯定是王府特制,外面的人有钱也买不到!”

顾荟蔚头昂了一下,表情傲然。

典史夫人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我这不是见识短吗?”

掌狱太太那边翻了个白眼,对顾荟蔚笑道“听说夫人今天来水陆寺祈福,效仿的是咱们义安太后?”

义安太后,是慕容太后的尊号。

顾荟蔚拉着长腔说“母后上个月领着京里一众诰命,为咱们大楚祈福;

我身为她的女儿,远在延城,不能在她老人家身前侍孝,也只能学着母后的样子,为咱们边防祈福。”

因为丈夫差事,她能看到官方邸报。

慕容太后去护国寺祈福,她也有样学样,召集县里太太来水陆寺祈福。

其实目的,还是为了享受众星捧月的感觉。

“哎呦,夫人真是一片孝心,太后她老人家知道,一定嘉奖你。”县蔚太太不甘示弱,赶紧跟了一句。

果然顾荟蔚笑意更深。

典史太太见状,怕落在人后头,被她们占了光。

她转了转眼珠,想半天,才问“说起嘉赏,京城给夫人的封赏,也该到了吧?”

一句话,让顾荟蔚的脸,当即变的阴沉。

典史太太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紧张的站起身“夫人,莫不是我说错了话?”

岂止说错话!

顾荟蔚凶狠的瞪了她一眼,随即又变得春风拂面“京城的赏赐,赏也是赏到云溪城;

我一个出嫁的女儿家,又是养女,不敢劳动皇帝弟弟追到这偏远小城赏赐!”

“……”

原来这样。

在座的太太恍然大悟。

典史太太暗暗抽了自己一嘴巴子,怎么忘了对方是养女。

她默默坐了回去,暗自懊恼自己不会说话。

掌狱太太忙说“就算养女,夫人也是咱们北地的明珠,太后和万岁,一定会有赏赐的。”

县蔚太太附和“对对对养女也是女儿,一个公主封号肯定跑不了!”

“哎呦喂,那咱们县令就是驸马爷,这可是延城县的骄傲。”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说起上头会赏什么的事儿。

她们以为是在夸顾荟蔚,可顾荟蔚袖子里的手,都快掐出了血。

这些无知妇孺,为什么就盯着赏赐的事,说个不停!

她们越说越高兴,好像这赏赐明天就到,她们能拿回自己家一样。

谁也没注意,顾荟蔚的脸,越来越青。

“哎呀,封赏一直没来,”县蔚太太突然一拍手“一定是万岁是每没想好封号,正找那些翰林院的大人们商量呢!”

她说完,就去看顾荟蔚,想得到对方的好感。

然而顾荟蔚表情,却跟县蔚太太想的不一样。

她惊问“夫人怎么了,是不是天气热,不舒服?”

顾荟蔚扶额“我是突然有点不舒服。”

县蔚太太忙关心的问“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刚来咱们县,水土不服?”

“有可能呢,夫人金枝玉叶,可能一时不习惯咱们县恶劣的环境”掌狱太太也这么说。

顾荟蔚心里气急“雪盼,送各位夫人回去吧,我想躺一会儿!”

一个憨憨的丫鬟这才应声而出。

顾荟蔚看见她就烦,可紫黛一回云溪,就被柳文清给发落了。

王府的丫鬟,她也不愿意再用。

只能从外面,重新买一个不知道她底细的。

就是太笨了,没眼力劲儿!

可是没观众,今天怎么唱戏?

杜筱玖在外面听了半天,憋的不行,这会儿正是机会,怎么会放她们走?

她立刻现身,领着大壮和二黑走了进去“别嘛,我也想知道,京里的封赏,啥时候能来呢。”

顾荟蔚一看见她,脸都绿了。

正文 530贼喊抓贼 屋里的太太们,可都是认识杜筱玖的。

县蔚太太跟她,甚至还有点交清。

她咋呼道“杜姐儿,你多时回来的?”

杜筱玖冲大家招招手“大家想我没有呀?”

太太们尴尬一笑。

想你干什么,是能升官还是能发财?

大家都没理会她。

只有典史太太,因为刚才拍马屁拍到屁股上,坐了冷板凳。

在杜筱玖进来时,她还一直望着顾荟蔚的脸,想着说点什么挽回一下。

所以,她最先发现了顾荟蔚神情的异常。

典史太太心里一动,忙去看杜筱玖。

果然杜筱玖的视线,一直在顾荟蔚身上,而且极具轻蔑。

典史太太忙扯了下县蔚太太的袖子,朝顾荟蔚方向努了下嘴。

县蔚太太多机灵的一个人,立刻看出不对来,忙提醒撇嘴的掌狱太太。

一传二,二传三,没一会儿大家都看出不对,识趣的安静看戏。

顾荟蔚在杜筱玖进来的时候,整个人就像进了冰窖一般,说不出的冷意。

她脸上褪了血色,一刹那变的不知所措。

“你……你怎么。”顾荟蔚站起身,结巴这不知道说什么。

可她知道,再不说什么,好不容易在延城县树立的形象,就要倒塌了。

“怎么没有听说,有京里的贵人进北地的消息?”顾荟蔚努力挤出一丝笑,却比哭还难看

“提前给个消息,也好让县里去迎接不是?”

杜筱玖走到她跟前,直视着对方的眼睛。

没想到,自己还没发力,对方就慌了神,主动起身让座。

杜筱玖嘿嘿一笑,挤开顾荟蔚坐在了上首。

底下夫人们,都惊呆了。

但顾荟蔚却老老实实,往旁边挪了挪。

然而挪了地方之后,她就察觉出不对劲来。

顾荟蔚赶忙抬起眼皮,偷偷朝跟着杜筱玖进来的大壮和二柱扫了两眼。

对方穿的,怎么是本地边防兵士的衣服?

她再看杜筱玖,一声滚雪细纱长裙,华丽是华丽,却有些皱。

顾荟蔚悄悄朝对方裙摆上打量,那里飘着一层灰,很明显走路太久的缘故。

顾荟蔚心思立刻活了,甚至激动起来。

刚才自己一时害怕,失态了,必须挽回来!

她绷着脸,说“大胆,哪里来的泼皮,搅乱贵人们聚会!”

“噗!”

杜筱玖毫不掩饰自己的嘲笑。

然后,她摇头“刚还说什么贵人,本想夸你识相,结果你马上就开始装腔作势,怎么这么不经夸呢!”

顾荟蔚恼羞“来人,将这个泼皮拉出去,杖二十!”

她怒视杜筱玖,手却紧张的捏着袖子。

雪盼走出来,为难的说“夫人,咱们没带行刑的嬷嬷出来。”

“……”顾荟蔚反手一巴掌打在雪盼脸上。

丢人现眼的东西!

杜筱玖却拍手笑起来“哈哈哈,定北王府养女做成你这么寒酸,也是前无古人。”

“杜筱玖!你到底想干什么!”顾荟蔚失了脸面,情急之下脱口喊出杜筱玖的名字。

杜筱玖瞪起眼“奇怪,刚才不是还不认识我,怎么这会儿连名带姓,喊的这么大声?”

顾荟蔚知道自己失态,可喊都喊出来了,收是收不回去。

她怒道“认识如何,不认识又如何?你私闯别人聚会,还有理了不成?”

杜筱玖笑了“不认识,我就让你认识认识;

若是认识,咱们就说说,为什么我弟弟当了皇帝,你这个王府养女还没得到封赏!”

“……”

在座的太太们,都沸腾了。

杜筱玖的话,信息量好大。

再看顾荟蔚,一张脸涨的跟猪肝似的,明显在杜筱玖跟前表现的底气不足。

一想刚才顾荟蔚的趾高气昂,吃了亏的典史太太兴奋了。

她站起身,朝杜筱玖问“杜姐儿,你什么意思,你怎么喊皇帝弟弟?”

杜筱玖咧嘴一笑“先别说这个,要不要听听我和县令顾夫人不得不说的两三事?”

“杜筱玖,你不要欺人太甚!”顾荟蔚恼了“你害我出京,如今我已经出嫁,跟你再无关系!”

“既然无关系,为何还打着我母后的名义?”杜筱玖说“难道你没跟大家说,在王府里收养你做女儿的,是上官王妃;

难道你没说,慕容王妃讨厌你讨厌的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难道你没说,慕容王妃找到了亲生女儿,你陷害人家不成,没撵出王府?”

杜筱玖说一句,顾荟蔚退一步。

杜筱玖说完,顾荟蔚已经无路可退!

杜筱玖叹气“我本不想揭穿你,可你刚才搔首弄姿、狐假虎威的样子,实在太讨厌了。”

“你!”顾荟蔚愤慨“你,你胡言乱语!”

“那你说说,为什么新帝登基都一个月了,你的册封还没到?”

杜筱玖说“连上官王妃都有封号,你这个自称孝顺孩子的,怎么就没有呢?”

谁不知道上官王妃和慕容王妃不对付。

连上官王妃都有,顾荟蔚这个女儿会没有?

杜筱玖这么一说,大家对她刚才话里的内容,信了大半。

典史夫人眼睛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顺着杜筱玖话音问“杜姐儿,那个……王妃找到的亲女儿,不会是你……吧?”

杜筱玖朝她瞟去“你说呢?”

“骗子!”顾荟蔚抵死不承认“你说是公主就是公主,证据呢?”

“我没说我是公主呀。”杜筱玖一摊手“你说的!”

“……”顾荟蔚一下子被塞住。

她怎么就跟着话赶话,说到身份上的事去了?

顾荟蔚气极“你这个坑蒙拐骗的骗子,从京城骗到这里,我要将你送进监牢!”

趁着杜筱玖落单,直接按个罪名,弄死牢里得了。

等上面来人,只往杜筱玖头上推罪名就是。

皇帝,皇帝也得讲理!

顾荟蔚眼睛渐渐红了,拳头紧紧攥了起来。

杜筱玖眼睛眯起了,笑问“你说我是骗子,证据呢?你能拿出我是骗子的证据吗?”

顾荟蔚心意已决,便不再理会,只赶着雪盼去县衙喊人。

杜筱玖看着她丑态百出。

典史太太犹豫了一下“夫人,容我说句话

你也无甚证据,她也无甚证据,

不如请了云溪城的柳大人来证明一下。”

顾荟蔚哪里听的进去“证明什么,她就是个骗子!

她现在没有公主玉蝶,我却是堂堂正正的县令夫人!”

就算不得王府喜欢,也比你们这些人高一头。

正文 531别后重逢 典史太太自然听出对方话里的意思,脸色当即变的不好看。

县蔚太太也不高兴“万一杜姐儿真是公主,你这不是害我们吗?”

她们可不知道京里发生了什么。

到时候,真有事,她们跟着担责任,哪个愿意干!

周围太太立刻附和。

看着前一刻还对她婀娜奉承的人,如今全变了脸,顾荟蔚恨死了杜筱玖。

“你为什么非要跟我过不去?”她恨道。

抢她的王府地位,抢她的王府宠爱。

如今,又追到延城县,打扰她的清净。

顾荟蔚说“我明白了,你不是正常回来,想找我确认你的身份;

可你明明就是个骗子,我怎么会昧着良心,承认你是公主?”

她就不承认。

难道皇帝,还因为这个,降她的罪吗?

若真那样,定北王府就是个无情无义,过河拆桥的小人。

妄她爹救定北王一命!

杜筱玖却摇头“身份不是问题,明天一早就能解决,来找你其实……”

她突然住口,冲大壮和二黑招手“来,揍她!”

大壮和二柱,立刻行动,丝毫没有不打女人的觉悟。

顾荟蔚哀嚎。

周围太太虽然是骂过街撒过泼,身经百战,可也没见过这种操作。

大家惊叫着,却舍不得躲开眼睛,全盯着地上挨揍的顾荟蔚。

她们心里,竟然还有一丝丝的雀跃。

“停!”杜筱玖见顾荟蔚脸肿了,头发散了,身上挨的也差不多了,才命令住手。

她走过去,蹲下,望着顾荟蔚脸上青一块红一块,啧啧两声。

“算一算,我这是第几次打你了?”她轻声问。

顾荟蔚羞愤难当,捂着脸羞于抬头,更不用提开口说话。

“三次!”杜筱玖伸出手指“再一再二不再三,你懂不懂?”

见对方不说话,她又说“知道这次,我为什么打你吗?”

顾荟蔚哪里知道。

杜筱玖来的莫名其妙,打的也莫名其妙。

杜筱玖站起身,冷声说道“你跟慕容清芷,很熟吧?”

顾荟蔚愕然。

“你跟她胡言乱语,知道搅的京城有多乱吗?”杜筱玖说“当然,主要受害人是我,所以我得找原因呀。”

她轻轻踢了一下顾荟蔚“原因就是你不老实,有私心,乱说话;

而且,这次回延城县,发现你顶着母后名义炫耀,不揍你揍谁?”

杜筱玖转向太太们“你们也是傻,不动脑子想一想,若她还是王府的养女;

如今王府发达,会让她嫁一个出身一般的县令,而且还发配到这苦寒之地?

知道你们家里比县令低一个品级,可恭维是恭维,往皇家扯什么?”

太太们听到这,基本明白怎么回事了。

感情这位县令夫人,被王府撵出来的。

可恨延城县消息闭塞,让一个李鬼骑在她们头上半年。

杜筱玖说的她们面红耳赤。

不过典史太太最关心的,是别个“那个,杜……不对,殿下?”

见杜筱玖没反对,典史太太喊的大胆了“公主殿下,我们都是没见识的妇人,太后老人家不会降罪我们吧?”

她们可没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杜筱玖笑“她老人家没那么闲。”

典史太太这才舒口气,望着狼狈的顾荟蔚,想想刚才自己还为巴结不上她而担忧。

好气人呦!

“县令夫人,做人得实诚,你怎么能厚着脸皮往自己脸上贴金呢?”典史太太气道。

县蔚太太也说“我就觉着奇怪,怎么太上皇的养女,嫁给了芝麻官,也没有封号?”

杜筱玖说“你们都别马后炮了,一边老实待着,我还等人呢。”

等谁?

大家都好奇。

杜筱玖坐回椅子,抄起袖子。

刚才顾荟蔚不是派她丫鬟去县衙喊人了吗?

正好,也免的她多跑一趟。

可是跑出去喊人的雪盼,却迟迟没有回音。

顾荟蔚坐在地上,也没有人拉她一把。

最后还是杜筱玖心一软,让人将她扶一边坐下。

顾荟蔚好似知道自己注定翻不了身,呆呆的任人摆布。

杜筱玖不忍看她,却也不后悔。

她就是太心软,才放过那些本该一次打击到爬不起的人。

比如萧泽恒。

哎呀妈,萧泽恒还在家里放着呢!

杜筱玖这才想起这位仁兄。

完犊子,没人看守,让他跑了怎么办?

“大壮!”杜筱玖喊“速速回家,别让人跑了!”

大壮一愣,啥人?

二黑小声提醒“昨天那个,陷阱里的。”

哦哦哦。

大壮恍然大悟,赶紧往外跑。

可刚跑出去,又退着回来了,嘴里喊着“杜姐儿,杜姐儿,人来了!”

“来了就来了呗。”杜筱玖不以为然。

几个县衙里的小衙役,她难道还放在眼里?

姐好歹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然而杜筱玖还没嘚瑟完,屋子里呼啦啦进来一堆官兵,将所有人围住。

在大家尖叫的空隙,官兵后面急急走进一位玄衣男子。

他在门口一站,目光先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杜筱玖脸上,似悲似喜。

片刻骚动后,太太们不由自主向他望去。

但见他形销骨立,虽然披着日光,脸上却无半点血色。

纵是这么一副病容,也掩不住玄衣男子身上清俊冷硬的气质。

如此谪仙般的男子,太太们大半年前,曾在平津侯身上见过,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遇到第二个这般人物。

屋里顿时静默,目光如火。

带着刀的官兵,也压不住太太们看俊俏小郎君的心。

杜筱玖一见男子,大喜若狂,所有的委屈和担忧,全部爆发,立时泪眼婆娑的扑过去“梁哥哥!”

玄衣男子,正是梁景湛。

自杜筱玖遇袭,京城里掘地三尺也没有找到人,梁景湛就如魔障了一般。

那些刺客,事后被人发现尸体倒在城外。

线索一下子断了。

梁景湛去定北王府,冲过一层又一层的王府护卫,鲜血浴袍,只为逼问定北王。

他自认重生之后,心硬如铁。

可遇到杜筱玖,面对她的灵动和热情,梁景湛死去的心慢慢变活了。

哪怕对方是姐姐养女,他也舍不得对方流一滴泪。

在为梁家伸冤时,他自降一辈,不只为了这满目全非的身体,更为在世俗面前保护杜筱玖。

所有的原罪,由他一力承担。

然而,他捧在手心里的明珠,却被一个畜生般的亲爹当做旗子。

如何不恨?

正文 532败家娘们 屋里的人,除了大壮和顾荟蔚,谁也不认识梁景湛。

这会儿见他一进来,杜筱玖就扑到其怀里,全部惊诧万分。

大壮心里不是滋味,可也为杜筱玖高兴。

毕竟,杜筱玖是公主,不可能同他这么个憨厚的乡野小子在一起。

杜筱玖好,他心里就畅快。

一想到杜筱玖之所以受这苦,全是昨天抓住的那个小白脸造成的。

大壮心里来气,抬脚往外跑。

可官兵没有梁景湛发话,哪里肯放他出去。

大壮引起的骚动,引起杜筱玖和梁景湛主意。

杜筱玖想站好,梁景湛却不放手。

他用胳膊紧紧圈住杜筱玖,害怕一眨眼,怀里的人再次消失。

“那是我朋友,你也认识。”杜筱玖无奈,低声说道“绑我来的萧泽恒,还在家里扔着,我怕他逃了。”

梁景湛目光一冷。

萧泽恒?

定北王被打的只有半口气,只说是他将杜筱玖绑到北齐,交给同她有过节的安然公主。

梁景湛一路向北,却根本寻不到踪迹。

若不是他迅速到了边防,又在与杜筱玖约定好的通信暗道上,见到她的求助信。

真不敢相信,他的筱玖,还要承受什么委屈和磨难。

梁景湛语气隐隐带着怒气,吩咐手下官兵“去跟他提拿要犯!”

大壮这才由一队官兵护着,朝杜家老宅方向去。

梁景湛又看向怀里的人“刚才遇到一个丫鬟,说有骗子冒充公主,冲撞她们夫人;

她嘴里的夫人是谁,敢挡你的道,我来帮你清理。”

杜筱玖心,没来由一颤。

我去,这**裸的宠溺,滋味真的……美!

有人宠,杜筱玖自然也不扭捏。

她朝顾荟蔚一指“是她,明明是被母后撵出去,随便嫁了个人的;

现在,却打着弟弟和母后的名头,在外面狐假虎威,你说我能不气吗?”

梁景湛冷刀子眼,朝太太们方向射去。

太太们头皮一紧,不约而同往后退了一步。

顾荟蔚,一下子暴露在人前。

她想从椅子上站起来,可是双腿发软。

顾荟蔚全身都在颤抖,嘴唇似乎在冷水里泡过,紫的吓人。

梁景湛终于放开杜筱玖,转过身,朝顾荟蔚走去。

他认得这个女人。

是这个女人,在杜筱玖初进王府时,妄图用一个奇丑无比的下人,毁了杜筱玖清白。

幸亏他的筱玖聪慧,反将一军。

顾荟蔚整个身子都往后缩,惊恐的望着梁景湛“你要干什么?”

杜筱玖身边的人,都是疯子。

这一个,不会也要打女人吧。

梁景湛却在离她一丈的地方,停下脚步,朝着门口的方向问“这是谁家的夫人?”

门口立刻有个脑袋大脖子粗,身着县令官服的人,拨开人群挤进来“是,是下官的。”

这个人,就是延城县新上任的杨县令。

不等梁景湛发话,杨县令冲着顾荟蔚就是一拳“你个败家娘们,成天就知道惹是生非!”

他一拳正打在顾荟蔚眼窝子上。

把杜筱玖都吓一跳。

顾荟蔚却不干了。

她现在不敢手撕杜筱玖,难道还要忍眼前的窝囊废?

顾荟蔚长啸一声,张牙舞爪就扑向杨县令,一爪子挠的对方脸开花。

她骂道“我败家娘们,你难道不是窝囊废?

你们一家吃我的,喝我的,靠着老娘做了个七品芝麻官,现在说我败家!”

杨县令在一众下属女眷前,丢了大人。

他恼羞成怒,又抱着在梁景湛面前邀功的心情,哪里肯放过顾荟蔚。

县令两口子,竟然在众目睽睽下,撕了起来。

不止太太们兴奋的看热闹,杜筱玖也激动了。

定北王,竟然给顾荟蔚找了这么个婆家。

他不是指望着顾家,为他名声添彩吗?

好歹人家爹救过他一命,顾荟蔚再作,也不至于嫁给这种人。

杜筱玖再次看杨县令的尊荣,心里对定北王人品印象,降到了负数。

梁景湛却不愿意她看这种场面。

他捂上杜筱玖眼睛“不看,咱们回去细说。”

杨县令耳朵一直放在梁景湛身上。

梁景湛一说话,他立刻停手扑跪在梁景湛前面“侯爷,都是这娘们不消停,下官不知道她在外面打着太后的名头行事。”

梁景湛面若冰霜。

杜筱玖不喜欢顾荟蔚,但更讨厌杨县令这般作为。

她扒掉梁景湛的手,探出头“杨县令?”

“哎,公主殿下。”杨县令慌忙答了一声。

他身后筋疲力尽的顾荟蔚,扯嘴角冷笑一下。

这个蠢货,还以为杜筱玖能饶他不成?

杜筱玖目光闪烁“杨县令,人前训子,床前教妻,你大庭广众下殴打媳妇,可不地道。”

“是是是。”杨县令冷汗哗啦啦往下淌。

梁景湛却身体一僵,奇怪的看了杜筱玖一眼。

杜筱玖不知道他反应,眼睛还盯着杨县令“她妇道人家干什么,你作为丈夫却不知道,说明你管家无能;

不过她虽然顶着太后名头,在外面耀武扬威,却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

我打她,是因为两个人之间有过节,看不惯。

你打她,又是为何?”

杨县令没想到杜筱玖竟然帮着顾荟蔚说话,他一下子闹不清这位贵人的心思。

杜筱玖又仰头对梁景湛说“咱们还不慌走。

我来,也是想会会这位杨县令,问一问房子的事情?”

梁景湛不明白什么房子,可杨县令一听,心里“咯噔”一声,冷汗流的更凶。

等杜筱玖解释了房子怎么回事,梁景湛却笑了“这点小事,用的着你,交给柳文清就是。”

柳文清来了吗?

杜筱玖立刻朝人群里扫,却并没有看见那个王府的话事人。

梁景湛重新将她搂在怀里,语气里带着急切“别看了,他过几天才能到,咱们先回去!”

“那你得记着,让柳文清问一问,这杨县令留不住人,不想着开垦荒田,发展商业,却变着法子从百姓手里扣钱;

还擅自颁布政令,这傻逼政令,上头肯定没批准吧?”

杜筱玖没做成青天大老爷,挺惋惜的。

梁景湛含糊的点头答应,不顾众人火辣辣的眼光,圈着杜筱玖迅速往外走。

正文 533枕边教妻 杜筱玖不知道梁景湛为什么要那么急,好像后面有鬼追似的。

梁景湛今天刚到延城县,本来打算征用县衙。

现在既然找到杜筱玖,自然去杜家。

一众官兵浩浩荡荡,开往北关杜筱玖家。

太太们等人一走,立刻结团往家跑,告诉家里人这天大的消息。

杨县令傻愣愣站半天,不知道是继续打顾荟蔚,还是跟着梁景湛走。

他左右为难,最后见人都走完了,一跺脚,小跑着去追梁景湛的队伍。

然而梁景湛哪里有空理会他。

一到杜家,青山和青川就将之前梁景湛住过的小跨院给清理干净,甚至还铺好了被褥。

被褥哪里来的?

e……不知道!

反正没一会儿,一个温馨的小屋就收拾干净了,连窗棂都擦的清清爽爽。

“……”

杜筱玖望着青山小心翼翼抠地砖缝的可怜样,没忍住:“地上不用整那么干净吧?”

青山摇头:“不行,公子会骂的。”

杜筱玖头上三道黑杠:“他又不在,你就说收拾好了不行?”

梁景湛正在东厢房审问萧泽恒。

大壮回来时,萧泽恒还晕着,现在被凉水泼醒了。

青山死脑筋,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公子对这些很敏感的。”

当初他因为一口痰,差点没把院子重新翻新一遍。

杜筱玖很无奈:“你出去吧,我想休息会儿,你碍我事儿!”

感情梁景湛老毛病又犯了。..

青山不听,硬是把每一条地砖都处理干净,才起身。

他清理的功夫,杜筱玖打听了小艾和小玉的事情。

小玉帮杜筱玖挡了一剑,伤势很重。

梁景湛出京时,小玉才脱离危险,青岩没日没夜的守着。

至于小艾,因为没保护好杜筱玖,很自责。

这次她也跟来了。

只是梁景湛走的快,小艾估计要跟柳文清一起过来。

听到两个丫鬟都没事了,杜筱玖松了一口气。

她昨天睡的硬板床,不是很舒服。

现在靠在软绵绵的被褥上,一边听青山说话,一边眼睛困的渐渐睁不开了。

等青山清理好,一抬头,杜筱玖已经睡了过去。

他赶忙退出房,轻轻关上了门。

杜筱玖这一睡,从晌午睡到月上柳梢头。

再睁开眼,屋里烛台都快灭了。

她伸了个懒腰,转了个身,然后僵住。

梁景湛,就睡在她的旁边。

杜筱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不敢动,也不敢大声呼吸。

这么侧卧着,半条胳膊都麻了。

她悄悄抬头。

梁景湛呼吸绵长,宽阔的胸膛有规律的一起一伏。

白天深邃幽暗的眼睛,此刻全被长长睫毛覆盖,剑眉微蹙。

杜筱玖轻轻抬手,抚摸梁景湛的眉头,想将其抚平。

然而梁景湛翻了个身,一伸手,直接压住杜筱玖半个身子。

杜筱玖手收不回来,着急,却舍不得推开梁景湛,怕吵醒了对方。

她正想着怎么脱身,就听到头顶“嗤嗤”笑声。

竟然装睡!

杜筱玖一张脸,烫的都能摊个鸡蛋。

她一使劲,将梁景湛推翻出去,坐起身:“你怎么睡在我床上!”

“你怎么证明这床是你的,你喊它一声,它答应吗?”

杜筱玖惊呆了,第一次见梁景湛耍无赖,她竟然无言以对。

梁景湛跟着也坐起来,伸手又是一捞,熟门熟路将杜筱玖搂进怀里:“乖。”

这是生平第一次,跟一个男人一张床上躺着。

最关键的是,竟然还不是她主动!

好气呦!

杜筱玖头扭向关着的窗户:“外面那么多人,你我独处一室,明天我怎么见人?”

梁景湛一挑眉:“这有什么,你我本是夫妻,睡一个屋不是正常?”

“谁跟你夫妻?”杜筱玖蹭蹭蹭下床,光着脚丫站到了对面:“咱们还没行礼呢!”

梁景湛却笑了:“忘了告诉你,我这次出京,打的旗号就是带新娶的公主,衣锦还乡。”

“……”杜筱玖没听明白。

梁景湛给她解释:“你丢了,却一直找不到,太后怕有些人拿你清白说事。”

也是慕容太后想的细,既怕有人拿杜筱玖清白做文章;

她又怕公主没找到,别人质疑新帝的执政能力。

京城里搜了两天,没有找到杜筱玖。

梁景湛血染定北王府,齐喧迅速派人围住,变相保护了梁景湛。

然后,宫里对外宣布:杜筱玖被定北王藏在王府,目的是给新帝制造混乱。

慕容太后借此控制了定北王,接收了其在京里的三万精锐。

另一面,慕容太后下旨,让梁景湛与杜筱玖立刻成亲,免的夜长梦多。

可是杜筱玖实际并没有找到,怎么办?

慕容太后想了一个以假乱真的主意。

反正两个人铁定在一块了,也不怕什么。

梁景湛在宫里成亲,第二天就带着空车,往延城方向赶。

都知道杜筱玖出身延城,也知道她养母葬在那里。

成亲后去延城拜祭,那是她不忘养恩,情理之中。

“其实,我是准备带着人,往北齐境内救你的。”梁景湛说:“哪里知道,你真的在延城。”

“那……”杜筱玖脑子有些乱:“可白天,跟你来的那些人,都知道我其实……”

梁景湛说:“那都是我的私兵,从云龙山就跟着我的兄弟,不会乱说话。”

云龙山?

杜筱玖心头一动,还想说话。

可梁景湛起身,将其重新抱回床上:“你现在关心的,不该是咱们已经是夫妻了吗?”

对哦。

杜筱玖眨巴了下眼睛,眼窝湿漉漉的望着梁景湛,依旧一脸的茫然。

“……”

梁景湛心头升起一股无力。

“你白天,对那杨县令说的什么话来着?”过了半响,梁景湛喉结滚动了一下。

杜筱玖歪头认真的想:“我说什么了?”

“你说人前教子,床头教妻。”梁景湛提醒。

杜筱玖眼睛瞪的更圆:“没毛病呀,小时候娘让我背《治家格言》。

里面不是有一句:堂前教子,枕边教妻,对症下药,量体裁衣……

哎呀,原来是我说错了,说成了堂前说成人前、枕边说成床前教。”

杜筱玖拍了下自己脑袋。

当时那么多人,可被人看了笑话。

她们一定以为自己是个草包公主。

梁景湛无奈:“谁管你这个!”

杜筱玖不明白了:“那到底哪不对?”

“你知道什么叫枕边教妻吗?”梁景湛声音突然变的低哑,目光炽烈。

正文 534我们一起学猫叫 枕边教妻?

是她想的那个教妻吧?

杜筱玖立刻明白了梁景湛的意思?

她发烫的脸,渐渐消了热气,变的冷起来。..

梁景湛一脑门子教妻,根本没看出来她的变化。

“今天,我教教你……”

“璞!”

梁景湛话头没说完,就被杜筱玖一脚踹下了床。

“滚一边去,用的着你教!”

杜筱玖翻了个白眼。

她枕头底下的小黄书,不比梁景湛的多?

梁景湛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人都傻了。

这反应不对呀。

不该小姑娘羞涩的红着脸,半推半就,学习一下闺房之乐吗?

踹他下床,是几个意思?

难道,筱玖不喜欢他了?

梁景湛心一沉,立马紧张起来:“筱玖,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他改!

一定改!

杜筱玖盘坐在炕上,青丝披在身后,一双眼睛明净清澈,灿若繁星。

梁景湛舔了一下嘴唇。

以往,他没想法的时候,杜筱玖只是个大姑娘。

可现在,他有了那么一点羞耻的想法,杜筱玖……是个大姑娘!

“梁哥哥,你知不知道你错哪了?”少女的声音清脆透亮,却像凉水,浇在梁景湛头上。

梁景湛打了冷颤,脑子清醒许多:“是我着急了,对不起。”

他怎么就不能克制住。

杜筱玖这一路,受了许多苦,估计还没休息好。

“不是那个意思。”

杜筱玖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盖住了所有情绪:“我……不用你教!”

“对不起……啥?”

梁景湛猛的抬头!

一股喜悦涌上心头。

莫非今天?

梁景湛立刻从地上爬起来:“那,你教我!

是躺着、还是趴着,或者坐着,都由你!”

我去!

杜筱玖轻挑了眉:“你这个样子,我实在没做好准备。”

梁哥哥不该是这样的梁哥哥。

到底哪里出错了?

梁景湛爬上床,紧挨着杜筱玖,躺好:“我不动。”

“……”

行不行了?

杜筱玖垂头,一缕头发落在梁景湛脸上,撩的心里痒痒的。

“其实……我是怕……疼!”见他如此这般不正常,杜筱玖支吾半天,才说了实话。

小黄书上,女孩子第一次都疼的不要不要的。

感觉要死人的样子。

至于之后的快乐……先把第一关过了吧。

她喜欢梁景湛,想嫁给他。

可是床上的事情,真的好怕。

她没脸没皮的外表下,其实是一颗怂到不行的心。

好烦呐!

梁景湛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杜筱玖被他笑的不知所措,红着脸问:“你笑什么?”

梁景湛伸手将杜筱玖推|倒,翻身压了上去:“笑你傻。”

“你才傻!”杜筱玖嘴硬。

梁景湛俯身,一下一下啄在杜筱玖额头上、鼻尖上、嘴上、脖子上。

杜筱玖化为一滩水。

她害怕,想挣扎,却软绵绵的动不了。

“梁哥哥,会疼吗?”杜筱玖的声音带着哭意。

“疼是因为男人太粗暴,没润|滑好”梁景湛一路往下吻去。

杜筱玖先是脸发烫,然后是身体发烫。

只觉着身上一凉,衣服全没了。

她慌忙扯了薄被盖上。

梁景湛抬头,揉着她的头发,附耳说道:“好筱玖,从今天你,咱们日|日夜夜在一起,再不分开!”

总觉着,他说的不是什么正经话。

杜筱玖感觉自己全身红的,像煮熟的螃蟹。

她将被子拉的没过头顶,不看梁景湛那张蠢蠢欲动的脸。

“筱玖,乖。”梁景湛钻进被子,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

杜筱玖还是怕,怕的发抖。

“梁哥哥,女孩子第一次,都会流血吗?”杜筱玖想起小黄文的故事。

几乎每一个,都要死要活,然后第二天,红了床单。

她很害怕。

梁景湛被杜筱玖逗的,笑个不停:“你还知道些什么?”

杜筱玖慌了:“我晕血!”

“……”

瞧你揍人那么欢,没觉着你是个晕血的人呢?

“试一试,你不就知道了?”梁景湛动了一下。

杜筱玖感觉到一处异常,尖叫一声,又想踢人。

这次梁景湛有了准备,立刻摁住了她的腿。

杜筱玖都要哭了:“我害怕!”

梁景湛见她实在怕的紧,赶忙哄:“我不动,我不动。”

“不,你动吧!”杜筱玖一咬牙:“伸头是一刀,缩头是一刀,总要过这个坎!”

“……”梁景湛无语。

这是什么破比喻。

他叹口气,躺好,搂紧杜筱玖。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杜筱玖看着咋呼,其实就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

他果然还得慢慢教。

“其实,你不一定会流血。”梁景湛慢慢说道。

啊?

杜筱玖从被子里伸出头:“那……我听说,有女子不流血,被夫家退回去的。”

梁景湛叹气:“所以说,那些人愚昧无知。”

他低头,看着杜筱玖眼睛:“你娘没教过你这些?”

娘?

杜筱玖想了想:“她没说过,不过那个假外婆骂过,说我爬上爬下,将来会被夫家退回来,我不懂什么意思。”

“你多动,又喜打架,估计第一次不会流血。”

“为什么?”

“不知道”梁景湛老实回答:“也是听你娘说起过,练武的女子,或者常年干粗活的,并不一定会流血;

还有,年龄越大,发育的越成熟,也不容易流血。”

杜筱玖犹豫了一下,问:“那我是大,还是小呢?”

“……”梁景湛低头,深深看了杜筱玖一眼。

“小了些。”他慢慢说道:“确实小了些。”

杜筱玖皱眉。

说小就说小,眼睛往哪里看?

她一把将被子又拉过了头。

梁景湛轻轻一笑,手伸了过去:“可是你这个年纪,不正好是成亲的年纪?”

所以,到底哪里小了?

杜筱玖生气!

梁景湛笑着重新盖了上去,继续吻,吻到她再也问不出什么。

再问下去,就要流鼻血了!

终于,关键时刻到来了。

杜筱玖还是感觉到了疼,虽然没小黄书上那么夸张,但也是咬着被子想喊出声。

梁景湛满头大汗,心里也紧张,却故作老成。

可他没动两下,脸就红了,闷哼了一声。

杜筱玖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可是等了半天,不见梁景湛再动。

她小心翼翼动了动双腿,感觉到一股热流。

“你来吧!”杜筱玖一咬牙,闭上眼睛。

然而梁景湛,却绷着脸,握着拳头,翻身下来,侧身背着杜筱玖睡了。

杜筱玖很方,却不敢问。

怎么了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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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来,跟胖七一起唱:我们一起学猫叫,秒秒秒秒秒……

正文 535你身体……可还行? 书上说,第二天起来会浑身酸疼,腰肢发软。

可杜筱玖根本没这种感觉。

她甚至睡的很香。

所以,尽信书,不如无书。

当然,现在杜筱玖根本不知道,昨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她还以为,自己已经是新人了呢。

一大早,睁开眼,一股暖流在杜筱玖心里流动。

她翻了个身,想跟梁景湛打个招呼。

结果发现,梁景湛早起床不在了。

杜筱玖慌忙坐起,发现自己身体已经被擦拭干净,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上了中衣。

再看看床褥,一点也不像被滚。

杜筱玖心里发慌。

到底什么情况?

她下床,穿好衣服,出门右拐。

院子里的官兵,如今只留了几十个守护院子,其余的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杜筱玖走出跨院,来到厨房找吃的。

青山正端着个托盘出来,见到她立刻笑:“公主您醒了,这是公子让我给您备的早饭。”

杜筱玖想起昨天跟梁景湛睡一个屋子,脸一红,躲闪的目光看向了托盘。

托盘上是一碗鸡汤,外加两个烧饼。

青山说:“这汤可是公子大半夜起来,慢火熬炖的;他出门前特意吩咐,给您补补。”

青山说到补补的时候,也很羞涩。

他可还是个孩子。

杜筱玖脸一直红着。

她直接抢过托盘,冲青山招手:“我自己端过去,梁哥哥人呢?”

说到这个,青山也摸不着头脑。

按说昨个儿,应该算公子的新婚之夜。

怎么着今早起来,也应该神清气爽才对。

可公子大半夜,就开门敲醒他,说要做饭。

炖好鸡汤,天还没亮。

公子自己啃了半只鸡,然后就领着大部分人走了。

临走,只说记着给公主留早饭。

再看现在公主神情……也不太对劲。

所以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青山不敢问,只笑着说:“公子早上带着萧罪人走了,说晚上才回来,让公主自己活动。”

杜筱玖也没多想,点点头。

既然找到了她。

作为新任驸马,来到边城,肯定要跟地方官僚互吹一番,然后再想想怎么处置萧泽恒。

杜筱玖一下子无所事事。

吃完早饭,准备四处溜达溜达。

大壮和二黑,也已经去做自己的事情。

杜筱玖只好领着青山出去逛。

小艾不在,就是这点不方便。

杜筱玖的身世,在昨天就被太太团们,迅速撒播了出去。

当然,她们主要说的是顾荟蔚出丑的事情。

延城县小,芝麻大点事,只需要半天全城百姓就都知道了。

何况是这么震惊的大事。

所以现在,杜筱玖走在大街上,身后跟着威风凛凛的京城禁卫军。..

周围百姓目光烁烁,又自豪又敬畏,自发的跪在道路两旁,齐呼:“公主千岁。”

杜筱玖顿时没了逛街的心情。

她没心情,已经到了县衙的梁景湛,情绪更糟糕。

杨县令战战兢兢,立在底下说事:“下官不知道那处房产是公主殿下的,若是知道,哪里还敢贴封条?”

青川在旁,见梁景湛心不在焉,忙递眼色给云溪城跟来的官员。

梁景湛是驸马,跟着他来县里的,是云溪城的郡守。

虽然云溪城的郡守,只是个摆设。

但在柳文清忙着处理定北王留下的烂摊子,脱不开手的时候,郡守还是挺顶门面的。

郡守姓霍,靠自己本事中的进士,一路慢慢爬到郡守一职。

科举出身的他,自然看不惯走裙带关系的。

既然这位杨县令娶的媳妇,不是正儿八经王府闺女,还是个失宠的。

霍郡守审理起来,更加的没有顾虑。

“杨县令,不管谁的房子,你这收契税,封房子的政令,没有往上面报备呀!”

霍郡守质问:“上头不批准,你就敢实行,是不是有别的什么想法?”

杨县令冷汗都下来了。

霍郡守这话太毒。

往小了说,那是越级行权;往大了说,就是想自立山头。

杨县令可不敢接这话,跪在地上说:“郡守大人,下官不熟批文程序,是有错在先;

可下官,真的是为了延城县人口的增长呀。”

霍郡守看了看梁景湛眼色,笑:“你连正常批文程序都不熟,还做什么官!”

杨县令哭,霍郡守骂。

两个人你来我往半天,都不见梁景湛有动静。

霍郡守很欣赏这位驸马兼钦差。

人家是武将,有自知之明,并不插手地方文官系统,只给他坐镇。

这种手握大权,却克制有度的驸马,真的太有好感了。

霍郡守处理起来,更加的有底气。

其实,底下说什么,梁景湛一点也没听进去。

他心事重重,坐立不安,一双手放在膝盖上,紧紧拳着。

“公子,公子?”梁景湛被青川拉回现实。

他一抬头,底下霍郡守和杨县令,全两眼巴巴的望着自个儿,尤以杨县令最可怜。

“审完了?”梁景湛皱眉。

霍郡守忙说:“延城县收缴的房屋契税,都没有上交国库;杨县令有占有……”

梁景湛不耐烦:“直接说处理结果!”

霍郡守恍然。

驸马既然不插手他审问,肯定是对他寄予的信任。

直接问结果,那就是对他审理的尊重。

霍郡守说:“杨县令免职,遣返回乡。”

“可以!”梁景湛说:“将这事报给柳文清,就算结果了。”

至于杨县令哭不哭,跟顾荟蔚怎么过,那是他的家事。

梁景湛现在,自己屋里的事儿还烦的不行呢。

他想早点结束,然后一个人静一静:“县里的牢房收拾一处,将昨天抓到的萧泽恒扔进去,别让他死了!”

处理完这两件事,梁景湛就赶紧让人都散了。

没一会儿,堂上只留有梁景湛和青川两个人。

青川见不对劲,关心的问:“公子,您有心事?”

梁景湛的脸一凝,想了想问道:“青川,你成亲多久了?”

青川一愣:“有一年了。”

“嫂子还好吧?”

“……”嫂子好不好,跟你什么关系?

梁景湛也知道自己问的不对,支吾半天,扭捏不安的又问:“那个,你身体还行吧?”

“……”青川崩溃。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正文 536误会 梁景湛到底没问出口。

这种事,怎么好意思问。

总不能直接说:“哎,你新婚之夜,能坚持多久?”

这话问出去,管你上峰还是兄弟,非得挨揍。

不问吧,跟着他的人里,只有青川成亲了,还有了孩子。

相比较,青川最有经验。

梁景湛叹口气:“你别误会,我是觉着,你成天跟我风来来雨里去,家里嫂子没意见?”

青川忙说:“属下这条命是公子的,为公子刀山火海理所当然!”

“……”

梁景湛想知道的不是这个。

好吧。

他挥挥手:“那你跟我去云龙山转一转吧。”

“是!”青川答。

梁景湛谁也没带,只领着自己几个亲密的兄弟。

这一路,他神情冷硬,目光里全是寒意和……挫败!

几个兄弟自从离开云龙山,这还是头一次回来。

看着熟悉的山间小道,几个人心情也放松,互相开起玩笑。

路边杂草丛生,走着走着,就会有长枝条伸出来挡路。

一个矮胖的小子,手拿大刀在前面开路。

一边开,他还一边骂:“娘的,这山上都是公的,长这么多仙茅作甚!”

另一个笑:“你可以采些回家在,同花楼那个相好用一用呀!”

小矮胖回骂:“老子不吃草,也让她下不来床!”

青川见他两越说越粗俗,咳了一声:“你们两个可不要死在女人裤腰带上!”

小矮胖赶忙看了梁景湛一眼,这位老大,自从进京后,变的越来越冷清,今天更甚。

何况,人家还是梁家后人。

小矮胖忙说:“放心,我做事的时候,绝对不想女人。”

一直面无表情的梁景湛,突然问道:“这仙茅,是干嘛的?”

青川一惊,奇怪的看了梁景湛一眼。

小矮胖回答的快:“回侯爷,这草呀,作用可大着呢!

兄弟们往昔下山,都会拿晒干的仙茅泡一壶好茶。”

他笑的猥琐,梁景湛却听的仔细。

至于兄弟们下山,为什么要喝这个,不言而喻。

梁景湛面无表情,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他这次上云龙山,本来想着要见牛掌柜一面,看一看武器都造了多少。

但现在,他没了心思。

几个人在山上绕了半天,梁景湛突然说:“回去吧。”

青川再次奇怪的看了梁景湛一眼。

不是他好奇,实在今天的梁景湛,从半夜就开始不对劲。

他开始认真思索,今天梁景湛之前问的他那些话,到底是想知道什么?

回去的途中,梁景湛突然说肚子不舒服。

小矮胖惊呼:“侯爷,您肚子也会不舒服?”

青川一巴掌拍了在他脑后勺:“侯爷也是人,肚子怎么就不能不舒服了?”

小矮胖挠头:“在俺心里,侯爷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这马屁拍的。

可惜梁景湛没有时间听,早蹿没影了。

等他再出现,精神好了许多,脸上也隐隐有些笑意,下山的步伐更是轻快许多。

一回杜宅,梁景湛第一时间冲进厨房:“青山!”

正看着火的青山忙起身:“公子,您回来啦,公主找了你好几次了。”

梁景湛一阵心虚:“她找我干什么?”

“也没啥事,就是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晚上想吃什么?”青山笑道。

这新婚夫妻,果然腻歪。

不对,以前没成亲的时候,也腻歪。

梁景湛目光飘忽了一下,左右看了看,将袖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塞给青山:“找个地方晒干,别让人看见。”

青山低头:“公子,你拔那么多草干什么?”

“闭嘴!”梁景湛真怕别人听见:“让你去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青山“哦”一声,接过草,就往外走。

梁景湛又喊住他:“别被人看见,知道没?”

直到青山再次点头,梁景湛才放人。

梁景湛长舒一口气。

或许……有救呢。

昨天晚上,他也是憋的厉害,想大展雄风。

哪里知道,才进去一半,就不行了。

梁景湛有点慌,不敢面对杜筱玖好奇的目光。

重生在这个身体里,以前也没觉着哪里不对。

早上,该起来的地方,还是会起来。

怎么一到实战,就不行了?

这身体,难道有隐疾?

一想起永明帝也是这般状况,梁景湛更慌了。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老天让他重生,不会开这么大玩笑的。

等仙茅晒干了,泡茶试一试?

“梁哥哥!”杜筱玖不知从哪钻出了,打断了梁景湛的胡思乱想。

梁景湛吓了一跳,被堵在厨房里,躲都没地方躲。

他尴尬的笑:“你来了。”

杜筱玖见左右无人,直接冲进梁景湛怀里,抱住了他:“梁哥哥,你怎么回来就钻厨房?”

“……”梁景湛干笑:“我这不是想,给你做点什么好吃的吗?”

“对对对。”杜筱玖兴奋:“今天县衙里送来一匹羊,咱们烤着吃?”

羊肉?

梁景湛皱眉:“大热天吃羊肉,容易上火。”..

杜筱玖神秘一笑:“上火不更好……”

“筱玖!”梁景湛突然严肃:“矜持点!”

杜筱玖被他的反应吓住,呆了半天,撇嘴:“咱们不都是夫妻了吗,两个人说话还要板板正正,多无趣!”

昨天还说梁景湛火辣,今天又成了老夫子。

难道男人穿上衣服和脱下衣服,是两幅面孔?

杜筱玖意味深长看了梁景湛一眼。

穿上裤子就不认人,呸!

梁景湛心里有事,被杜筱玖看的心里发毛。

莫不是杜筱玖,看出了什么?

是了,凭昨天杜筱玖问的那些话,一定知道些男女之事。

那昨天自己的表现……

梁景湛恨不得现在就有个地缝,让他立刻钻进去。

丢大人了!

筱玖现在,一定是强颜欢笑,在安稳他。

梁景湛捂住胸口,猛的一阵咳。

怎么办?

如果自己的身体一直这样,筱玖可怎么办?

她还年轻……

杜筱玖见梁景湛咳出眼泪,脸上没有血色,着急了:“梁哥哥,是不是你这一路匆忙,身体不舒服了?”

都是她大意,被萧泽恒钻了空子,害梁景湛一路奔波到延城县。

瞧这小身板,都瘦成什么了。

正文 537细作 出大事了!

青山气喘吁吁,找到青川那里。

“青川大人,了不得了!”青山惊恐的说。

青川正在整理各方情报,闻言吃了一惊:“出了什么事?”

进延城之前,就听到边防上的人说,最近北齐那边频繁派细作骚扰县城。

现在青川手里,就有一份文姚在北齐活动的行踪表。

莫不是北齐有所行动?

结果青山说:“公子和公主,分房睡了!”

“……”

这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青川重新坐回桌前,继续整理文件。

青山见他不以为然,焦急的说:“青川大人,这难道还不是大事?公子可是新婚!”

青山着急,总感觉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

“这不对呀,新婚夫妻。”他嘟囔:“我哥刚结婚,可是连房子都舍不得出的,这怎么就分房睡呢?”

正埋头写字的青川,耳朵动了一下,顺着青山的话,他想起梁景湛白天的表现。

青川若有所思的放下了笔:“青山,你觉着今天公子,有何异常?”

异常?

半夜起来熬鸡汤算不算?

青山想了想,这应该不算。

侯府里谁不知道,公子就爱亲自下厨,给公主做饭吃。

那带把草回来……

不行,公子不让人知道!

青山脸色一变,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没有,很正常!”

青川什么人?

梁景湛身边的暗影头领。

他一眼看出青山在说谎。

青川掩住情绪,问:“青山,论收集情报,你不如我;论沙场勇猛,你不如青岩;

想在公子身边获得一席之地,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青山面红耳赤:“我知道自己胆子小,怂,所以不稀罕什么官职,只想抱紧公子大腿!”

做一个称职的狗腿子!

青山暗暗攥起拳头,给自己打气。

青川点头:“公子的私事,你可以关心,但不可以多管,明白吗?”

“……”

青山委屈。

公子和公主关系不好,那侯府怎么好?

侯府不好,他这个狗腿子岂不没用武之地?

青山恹恹的走了。

望着他的背影,青川若有所思。

杜筱玖也想不通。

她扯着被褥,不让梁景湛走:“梁哥哥,你什么意思?你这么分房,让外人怎么看我?”

有事情,说清楚不行吗?

杜筱玖要哭了。

难道因为昨天没见红?

可是他不说了,并不是所有人都会的。

梁景湛叹气,将被褥放回床上:“我昨天见你难受,仔细想了一夜;

要不,等你年纪再长长,咱们在同塌而卧,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许是过不多久,自己这病,就能治好呢。

若实在治不好……

梁景湛偷偷瞄了杜筱玖一眼,见其委屈的望着自己,忙别开目光。

实在治不好,自己就如实相告,绝不能耽误筱玖的一辈子。

这么一想,梁景湛心志更加坚定,目光也变的果断。

在外面求助青川不成,溜来偷听的青山,可急坏了。

若是小艾姐姐在就好了,她能帮着问一问。

青山一个小厮,跑来偷听已经是大逆不道,又怎么好意思问人家闺房里的事情?

愁死个人呦!

“青山!”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青山一哆嗦,赶忙站直身体。

一回头,原来是青川隔着门在喊他。

青山赶忙过去开门,小声问:“大人,这么晚,有事?”

青川神色有些焦急:“刚才军营里来人,说北齐细作抓住了,事关云龙山,要公子过去!”

青山并不知道云龙山里有什么。

但看青川的模样,知道事情紧急。

他赶忙去敲门:“公子,有急报!”

梁景湛不忍心杜筱玖难过,猛一听有急报,心中暗喜。

这可是天大的好机会。

“筱玖!”他正色道:“你不要乱想,我真的是觉着,你年纪太小,会伤了你;

这样吧,我先处理完公事,然后咱们坐下慢慢说,好不好?”

“你不许出去睡!”

在这件事上,杜筱玖很执着。

自己男人,当然要跟自己一个床睡!

分房,那是感情不好才干的事情!

梁景湛无奈:“好好好,等我处理完公事,回来再说。”

他也想夜夜搂着杜筱玖。

可是一看见她,就想起昨晚的无能为力,他就特别心虚。

有关男人尊严,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杜筱玖也怕耽误他正事,只好先放手。

梁景湛走后,杜筱玖翻来覆去,将昨天的事情细细想了几遍,隐隐觉着,哪里不对。

梁景湛出了院子,边走边听青川汇报:“边防在云龙山,抓住个细作;怎么问也不说话,边防将军怀疑跟云龙山铁矿。”

铁矿图自从被朝廷拿到,督促定北王府严加看管。

这就是把一块肥肉,光明正大放在猎犬嘴边。

定北王只要想吞,朝廷就找到借口定他的罪。

再加上前一段时间,京城骚乱,平津侯忙着遮掩。

因此云龙山的铁矿,便宜了梁景湛。

此时北齐也派细作来参一脚,梁景湛不觉想的有些多。

“细作可发现了咱们的武器制造基地?”他问道。

“属下还没来的及问,一接到犯人,就先过来请您的示。”青川边说,边打量梁景湛。

公子从院子里出来时,神色好似得到解脱了一般。

这确实不像新婚夫妻,该有的表情。

莫非真如青山所说,两个人出现了问题?

那可就不妙了。

梁景湛征用了县衙。

边防将士逮着的细作,也送进了县衙的牢房里。

县里牢房简陋,潮湿闷热,苍蝇四处乱撞。

犯人不多,只两个。

一个是萧泽恒,抱着膝盖,呆若木鸡的望着窗户外的阳光。

另一个,衣着破烂、胡子拉渣,神情冷漠,但是眼睛却明亮清澈。

他不时的朝外张望,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梁景湛等人匆匆来到县衙,等在门口的霍郡守就迎了上去。

他指着身后的人说:“是这两个小将送细作来的,侯爷需要什么,只管吩咐下官。”

梁景湛定睛一看,送细作来的,正是大壮和二黑。

他冲两个人点点头,问:“从哪里抓到的?”

“云龙山后山!”大壮回答:“就是遇到公主的那个陷阱里。”

真是巧。

他和二黑等了大半个月等不到。

结果现在,陷阱里一天一个。

正文 538故人 梁景湛问:“牢房在哪里,带路!”

霍郡守说:“侯爷,牢房里气味不好,咱们要不把细作提到公堂上?”

“既然是细作,就要防止他被抓后的应激反应。”梁景湛摇头:“我怕提他的路上,发生什么意外。”

霍郡守恍悟。

果然文官和武将,想的不一样,术业有专攻。

可是大壮说:“不用吧,我们抓到他的时候,对方一点反抗都没有,就是怎么审都不说话。”

梁景湛心里升起一股异样:“不反抗?”

大壮点头:“嗯呢,就在陷阱里乖乖蹲着,好像等着我和二黑哥去救似的。”

梁景湛皱眉:“牢房在哪,带路!”

霍郡守见他坚持,忙吩咐人先去牢房将门敞开,熏上艾草,驱驱苍蝇。

等梁景湛等人走到的时候,牢房里还有未散去的艾草味。

“侯爷,最里面那个就是。”霍郡守说。

细作本来背对着牢房的门,听到响动,转过身来。

梁景湛见到牢里的那个人,神情一凝,瞳孔微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那细作,狭长的双目,直看向被众人簇拥的梁景湛。

他皱了皱眉头:“你就是那个长兴侯?”

梁景湛双手成拳,微微颤抖。

他控制着情绪,尽量冷静的走过去:“你是北齐细作?”

声音里,满是震惊和不可置信。

细作反倒惊讶了,上下打量梁景湛几眼,才说:“听说你是梁老二的私生子?”

“你是北齐细作?”梁景湛对细作的话恍若未闻,又问了一遍。

细作站起身,朝着梁景湛走了两步。

梁景湛这才发现,对方一条腿是瘸的。

他眼睛里痛色一闪,转头问大壮:“这是陷阱里的木钉所伤?”

大壮摇头:“不是,他没受伤。”

大壮也奇怪,对方怎么进了陷阱,却避开了所有木钉?

难道跳进去的时候,还算好了间隙?

细作却笑起来:“那点陷阱,伤不了我!

你还没说,你是不是梁老二的私生子!”

梁景湛目光微闪,眉头紧蹙:“我不是私生子!”

“不是私生子,难道还是嫡子庶子?

梁老二可没成亲,也没什么想好的姑娘。

再说你长的根本不像梁家人!”

细作挑眉:“你骗的了大楚京城那些蠢蛋,可瞒不过我!”

“你……到底是谁?”梁景湛深吸一口气,明知故问。

细作一直盯着他看,自然没放过对方所有的反应。

他面色有点惊讶:“你难道认的我?”

梁景湛苦笑。

他自然认的。

记得当初,自己给杜筱玖讲梁家的事情。

梁府三个儿子一个女儿,还有梁夫人的两个娘家侄儿。

梁夫人娘家也是武将,只是没有梁家的好运气,男丁全部战死疆场。

梁夫人娘家两个嫂子,受不了打击,追着丈夫的脚步一起去了黄泉,留下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

梁夫人将孩子接回梁家,悉心教导。

后来梁家出事,两个侄子不是梁家的人。

先帝为堵众口,赦免了他们,驱逐出京城。

上辈子,梁景湛一路逃亡,也想寻两位表兄弟。

然而直到他死,也没有两个表兄的消息。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见到了。

眼前这位,就是梁景湛的大表兄,姓许,名安。

时隔十年,对方除了消瘦很多,面貌倒是没多大变化,所以梁景湛一眼便认了出来。

但梁景湛,不知道该怎么与对方相认。

他现在面目全非,对外宣称的身份,是二哥遗落在外,还没来得及上族谱的儿子。

京里那些人,就是想查清楚也没地方去查,最后糊里糊涂的认了。..

可是许安,正如他自己所说,是不信那鬼话的!

梁景湛红了眼圈:“您是表叔?”

反正自己第一次见到杜筱玖的时候,胡编乱造的身份,就自动矮了一辈。

面对许安,梁景湛别无选择,继续矮着。

许安却不太好对付:“不敢当你一声叔,我只问你,为何冒充梁家后人?”

此话一出,跟着梁景湛进来的人,都大惊失色。

同牢房里的萧泽恒,本来对外界没有反应。

在听到许安的话后,他立刻抬起头,眼神不善的看向梁景湛。

梁景湛苦笑:“我并没有冒充!你既然这么说,一定也打听了我不少事;

我为梁家翻案的时候,怎么说的,事情就是怎么样!”

许安冷笑:“欺侮梁家没人,你说什么就是说什么,反正死无对证!”

“无论如何,我处心积虑为梁家翻了案!”

梁景湛恼了,对方为什么盯着这个身份不放?

他怒道:“可是你呢,梁家养育你多年,不是让你叛国,做北齐细作的!”

许安沉默了一会,然后冷笑:“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为北齐当走狗!”

梁景湛一愣:“那你为何,出没在云龙山后山?”

“因为老子想回家!”许安突然吼了一声!

吼完这一声,他好像打开了话匣子。

“你既然知道梁家养了许家两个孩子!

为什么不好奇现在怎么只有我一个出现?

当年大楚皇帝假惺惺放我和弟弟走,一转眼,就派人追杀!

我们能去哪?只能往北逃!

定北王不收,我们继续往北走!

现在,弟弟也没了,临死他就想葬回故土!”

许安不再冷静,眼睛迸出泪花:“老子带弟弟回家!”

吼完,七尺高的汉子,突然像个孩子一样,蹲在地上哭起来。

牢房里谁都不敢说话,只有许安的哭声。

一旁的萧泽恒,在听完两个人对话后,神情越来越激动。

他知道,这一次被抓住,不是抄家没收财产那么简单。

齐喧不弄死他,梁景湛也不会放过。

梁景湛现在不动他,不过是顾虑齐喧皇帝身份,做个样子而已。

萧泽恒沉吟一番,突然放声大笑!

许安回头瞪眼:“你他娘的笑什么!”

“笑你傻!”萧泽恒擦了把眼泪:“眼前这个是,是梁家的冒牌货,娶的是梁家的养女;

这两个跟梁家没有血缘关系的,怕身份被人诟病,联手将流着梁家一半血脉的我,收监在此!”

他挣扎着,扶墙立起:“表舅,我才是梁秀秀,唯一的血脉,梁家的亲外孙!”

许安既然不认梁景湛,那么一定很注重血脉传承。

他现在站出来,有许安保驾护航,许是可以换一线生机。

然而许安听了他的话,先是愣了一愣。

随后,许安扑过去,一下子将刚站起来的萧泽恒撂倒在地!

正文 539柳文清 萧泽恒的小心思,又失败了。

他莫名其妙挨了一顿打。

牢房外的人,全部静默的围观。

萧泽恒羞愤难当:“为什么!”

许安骑在他身上:“去你娘的!

真当老子不在京城,就什么都不知道?

梁家冤案,都是你们萧家和文家搞的鬼!”

萧泽恒脸涨的青紫:“那是祖父他们做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我自小没了娘,怎么多年过的很苦,知道真相后,我已经离开萧家了。”

“呸!”许安一口吐沫吐在萧泽恒脸上:“难道不是因为你那个当驸马的爹不要你,难道不是因为萧家长房不愿意养你!

你娘也不是好东西,如果不是她太招摇,梁家也受不了那么大的罪!”

萧泽恒当即没了声音。

看够了热闹,梁景湛冲霍郡守望了一眼。

霍郡守立刻命人开了监牢的门,放出许安。

许安出来,站在梁景湛面前,斜睨对方。

梁景湛示意左右将他押着,找个安静的地方再审问。

萧泽恒像一条丧家犬,趴在牢房潮湿的土地上,鼻青脸肿。

眼看着众人要走。

萧泽恒猛的扑过去,隔着栅栏从梁景湛喊:“你让我去死吧,为什么不现在杀了我,你这个怂货!”

现在齐喧是皇帝,可他手里根本没有权利。

整个新朝廷,还处在拉大锯的权力斗争中。

梁景湛手握重兵,又是皇家女婿,竟然不敢擅作主张!

萧泽恒现在,功名和希望全失,只想赶紧死一死。

梁景湛理都没理他。

等出了牢门,他才吩咐青川:“将他送往京城,只要不死,怎么到了无所谓!”

为什么要萧泽恒死呢?

齐喧不会判他死罪。

因为萧文治会上书求情,为了上官太后和静嘉公主的面子,萧泽恒也死不了。

他追功名,结果没了功名。

他想叛国,结果入了监牢。

他现在想死,就等着活受罪吧。

梁景湛又将目光放在许安身上。

若是早个半年,他一定对这场重逢喜闻乐见。

但现在,他身居高位,反而对十年未见的表兄,有了疑虑。

★★★★★★

柳文清来延城县了,带着迎接公主的仪仗,还有小艾。

杜筱玖,坐在廊下,托着腮。

柳文清有些尴尬:“公主,延城县穷乡僻壤,下官接您去云溪城。”

柳文清等了半天,没动静。

他抬头,看到杜筱玖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望着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柳文清强挤出一个笑容:“殿下,下官接您回云溪。”

“延城县固然穷,可却是我成长的地方。”杜筱玖终于说话:“云溪繁华,却好像不太喜欢我呢。”

柳文清道:“公主为何如此说?”

“还记得第一次去云溪城,直接进了王府。”杜筱玖说:“幸亏柳大人保我一命,才没被定北王给处置;

如此不友好的云溪和王府,你接我去过去,做什么?”

柳文清心一惊,忙说:“殿下,下官想法简单。

只是认为您现在身份不一样,延城县临近边防,怕对您的安全不利;

云溪固然不好,可是城墙坚固,防卫安全,太后老人家也会放心。”

简而言之,延城县这座小庙,撑不下杜筱玖这尊大神。

杜筱玖挑眉。

柳文清现在,口口声声“太后老人家”?

再想一想顾荟蔚,嘴里也是“母后”“皇帝弟弟”,反而将最纵容她的定北王,忘在脑后。

所以定北王这么多年,就这么不得人心吗?

“柳大人。”杜筱玖笑起来:“您是定北王身边左膀右臂,他在京里落难,您这么快就倒戈啦?”

柳文清嘴角一抽:“殿下,下官是王府的属官,忠于王府。”

杜筱玖说:“王府难道不是定北王的王府?”

“……”柳文清想摔凳子。

他是接任自己父亲的职位,做了定北王府的属官,负责情报以及来往接待。

定北王带着王府三万私兵北上,柳文清留下做他的后盾。

怎么看,他都是极得定北王信任。

可现在,定北王倒霉了,柳文清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甚至屁颠屁颠的来迎接让定北王倒霉的杜筱玖。

杜筱玖看柳文清尴尬,记着当初自己初进云溪,对方对自己的帮助。

她叹口气:“柳大人,定北王府一切还好吧?”

柳文清默了默:“回殿下,不太好。”

怎么会好呢?

王府要有王爷。

可是如今,王府没有了王爷,原来的世子也做了皇帝。

北地好多人,都认为定北王府多年的努力,开了花结了果。

柳文清却在前几天,接到京里传来的消息:定北王绑架公主威胁齐喧,哪怕是亲爹,也是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

慕容太后在群臣面前痛哭求情,只说定北王年纪大了,受不了流放的罪名,不如就软禁在京城。

太后亲自去王府,照顾定北王起居,将一个被蒙骗却痴心不改的贤良形象,营造的极为成功。

但柳文清在王府多年,慕容太后什么品性,他再清楚不过。

爱起来,极为激烈;..

恨起来,更是排山倒海。

定北王既然同她撕破脸,慕容太后能让他好过,才怪!

而朝廷对定北王府在北地的权利处置,却迟迟没有声音。

云溪城的定北王府,成了一座没有主人的空宅。

柳文清有些心疼,更又对将要到来的清算,感到恐惧。

他承认自己有私心,不想为了愚忠,将命搭上。

杜筱玖一直盯着柳文清看,也发现了对方的害怕和犹豫。

她抿了抿嘴,目光微沉:“云溪城的王府,如今什么状况?”

“回公主殿下。”柳文清面色土灰:“除了那些家仆,其余的,能走的全走了;

王府私兵,也就三万,被王爷一并带去京城,留下的全是云溪城的守兵。”

守兵虽然听命于定北王,可是身份上却录属与朝廷,认的是兵符。

定北王不被软禁,拿着兵符还能起事。

可他被抓了,兵符就落到朝廷手里,柳文清就是想带着兵去解救,也没有办法。

何况,他又不想找死。

杜筱玖半响没说话,再开口,却不再是关于王府的:“那个悦来客栈的杨五娘,还好吧?”

柳文清心再次一惊:“公主,她跟王府可没关系!”

正文 540小艾姐姐,你赶紧去打听打听 “可跟你有关系呀!”

杜筱玖站起来,冲一直泪眼汪汪盯着自己看的小艾招招手。

小艾当即冲过去,扶住杜筱玖,哽咽的说了句:“公主!”

杜筱玖拍拍她的手,才又转向柳文清:“柳大人,不想跟着杨五娘,双宿双飞吗?”

柳文清紧张的抱着双拳:“公主,下官自认看人还算准,您不是那种枉顾人性命的人;

五娘她只是个女人,且跟王府毫无关系;下官出于道义,生意上帮她两下;

公主若是想处置下官,只管处置,千万不要牵连到无辜之人身上!”

杜筱玖想笑:“我怎么不枉顾人性命了?京里因我而倒霉的人家且不说;

只说眼前那位顾荟蔚,就因为得罪了我,我追到延城县也要她不好过;

所以,我这个人,挺心狠手辣的。”

她越是这么说,柳文清反而不担心了。

能开玩笑,就好!

他说:“下官从来不觉着以德报怨是美德,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那些人犯了错,得罪您,活该被您惩治;

可是五娘,从未参与过王府的什么活动,更未卷入什么斗争;

殿下……”

柳文清叹口气,继续说:“下官当初看您面善,也曾经怀疑过您是王府丢失的郡主;

当时提醒了王爷一句,但是却没有深究,害您一路吃了很多苦;

下官认罪,请殿下惩治!”

杜筱玖也跟着叹口气:“别那么多废话了,你明知道能惩治你的,只有皇帝和朝廷,而不是我;

不过北地的事务,你确实不能再继续了,等侯爷回来,你收拾收拾,交接给他吧!”

这样决定,也是杜筱玖另有考虑。

慕容太后是个聪明人,她派梁景湛来,怕不是单纯为了杜筱玖。

以假乱真,公主嫁人。

想瞒过人的耳目,只要公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里呆着就是。

不一定非得让梁景湛打着祭拜梁秀秀的名义来延城。

既然来了,路过云溪,肯定是想顺手将王府清一清。..

另外一层,杜筱玖想的更深。

定北王误导众人,说杜筱玖得罪安然,被北齐绑去。

齐喧刚登基,根基不稳,急需一件政绩来稳固地位。

而北齐皇室,一直在云龙山那边膈应着大楚。

北齐和大楚百姓,本是一家人。

却因为当年遗留的问题,被云龙山一分为二。

杜筱玖长在延城,知道有很多百姓的亲戚就在北齐,却三十年不得相见。

如今大楚虽然权利更迭,却是国富民安、兵力充沛。

反观北齐皇室,继承了祖宗的昏庸无道,已经烂到骨子里,据说边防将士吃的馒头都散的不成型。

若是梁景湛一举攻克北齐,齐喧这个皇帝,既能借此震慑朝堂,还能名留千史!

多好的事情。

慕容太后有公主被绑这个契机,怎么可能舍得放弃。

虽然这么一来,慕容太后对杜筱玖的关心掺杂着利益,但是也体现了对梁景湛的信任。

杜筱玖并没有什么难过之处,反而有些兴奋。

大楚是不关她什么事儿了,找北齐皇室玩一玩,正好!

这么一想,杜筱玖对逗柳文清玩,都没什么兴趣了。

她挥挥手:“你先下去找个地儿歇着吧,等侯爷来了,你们自己交接!”

柳文清暗暗松一口气。

撵走柳文清,小艾可算能开口说话了。

“公主,奴婢没本事,让你受大罪了!”小艾眼睛里转着泪:“好在侯爷找到了您,您也安然无恙,否则奴婢只能以死谢罪!”

杜筱玖道:“说什么傻话,你当时已经拼尽全力,是定北王太狡猾!”

竟然派死士,掩护萧泽恒绑票。

这是下了血本。

可惜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所以说气运这件事,真的不是强求的。

没当皇帝的命,就是没有,定北王处心积虑,也是帮齐喧扫清道路。

小艾还是激动难当,哭的不能自己。

杜筱玖又不会安慰人,她余光瞥见蹑手蹑脚的青山,喊了一声:“青山,找个屋子,带你小艾姐姐去休息!”

本想做个隐形人的青山,唬了一跳,忙小跑着来到廊下,一脸谄媚的笑。

杜筱玖皱了皱眉。

这个青山,今天有点不对劲呀。

再想想他的主子梁景湛,也是极大的不对劲!

新婚期,分房睡?

“小艾,你跟青山下去,先休息好,再来伺候我。”杜筱玖不想那么多,先安慰小艾:“乖,你不在身边,我做什么都不顺手。”

听到自己那么重要,本来自责忐忑的小艾,当即破涕为笑:“奴婢不累,奴婢现在就能伺候公主。”

“还是歇会吧,好歹把你那眼泪鼻涕擦干净!”杜筱玖笑道。

小艾有些不好意思,忙掏帕子盖住脸,只留一双红通通的眼睛在外面。

青山领着小艾,往罩房那片走。

本来杜宅二进的院子,只住两个主子,不算小了。

但杜筱玖嫌弃上院正房,是那什么假外婆一家住过的。

她原来的东厢,当初离开的时候,炕被杜筱玖砸坏,一直没有重新再砌,现在里间不能住人。

因此杜筱玖和梁景湛,一直窝在只有两间正房,没有偏房的小跨院。

青山等一群大老爷们,全在前院席地而卧,反正夏天才过去一半,晚上除了露水重,倒是不太冷。

现在小艾来,当然不能跟着爷们挤在一起,只能往罩房去收拾个小房子。

罩房原来本就是杜家下人住的,里面炕和板凳都全乎。

青山开了一个紧临跨院的屋子,麻利的收拾了:“小艾姐姐,您来了就太好了。”

小艾放下手里包裹,关心的问:“公主和侯爷,两个人相处的可还好?”

她是知道慕容太后计划的,也知道现在杜筱玖和梁景湛,已经是成过亲过了礼的夫妻。

刚才跨院里,她留心看了一下。

这两口子,估计已经睡在一个屋子。

小艾年纪虽小,但长在市井,啥都听过。

现在她轻轻抿着嘴,强行压住笑意,但是眼睛里还是闪着喜悦的光芒。

杜筱玖终于嫁给心上人,小艾由衷的为她感到高兴。

但青山却一撇嘴:“小艾姐,我正想说这事呢,回头您悄悄问问公主,她和侯爷到底咋回事,为什么要分房睡。”

“啥?”小艾瞪圆了眼睛:“分房!”

这不是瞎胡闹吗?

新婚的两口子,哪有分房睡的?

就算那些高门里,因为政治联姻,娶的不是心仪女子,男人还得为了嫡妻脸面,在屋里歇几天呢。

这两个倒好,有什么天大的理由,要分房睡!

小艾气的扔了手中的包袱,扭头就往外走。

她要找杜筱玖仔细问一问,为什么!

正文 541抓住 小艾也是个未婚的小姑娘,又能问出什么来。

没一会儿,她和杜筱玖两个人互相瞪着对方,都是面红耳赤。

所以这时候,就显出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的重要性来。

青山等半天,也没等到小艾从院子出来。

他躲在角门处,焦头烂额。

做一个合格的狗腿子,容易嘛他!

“青山!”青川严肃的声音又从背后传来。

青山一哆嗦,忙回头,却没看到跟青川一起出去的梁景湛。

他惊讶的问:“公子呢?”

青川答:“有些事,晚些回来。”

抬头看天,已经晌午,不知不觉他们出去都有一夜半天了。

“听说柳文清来了。”青川问道。

知道柳文清来,梁景湛派他回来帮衬。

不是怕柳文清不听话伤害杜筱玖,而是怕杜筱玖为难柳文清。

可是看现在这个架势,明显柳文清已经被杜筱玖打发了。

只是青山在角门探头探脑,让青川看着很不顺眼。

青山将杜筱玖接见柳文清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到杜筱玖让其准备准备,把王府事宜交接给梁景湛时,青川目光闪了闪。

慕容太后为何派梁景湛来延城县。

杜筱玖不知道,青川却明白。

没想到杜筱玖看上去无所事事,关键时刻却有敏锐的洞察力。

青川对杜筱的敬仰,又上了一个台阶,更加后悔当初因为自己疏忽,差点让她出事。

青川叹口气,又问:“你不去帮忙,在这里鬼头鬼脑干什么?听说小艾也来了,公主有了丫鬟,你这个小厮,以后少往院子里凑!”

那些高门大户,小厮是不能进二门的。

也就是梁景湛和杜筱玖,不在乎这些小节。

然而回到京里,有些规矩,不能不立起来。

青川心里沉吟着,想着将这些事情,找个时间给梁景湛提一下,免的侯府被人诟病。

还有,既然杜筱玖是公主,侯爷是不是也会跟着去住公主府?

青川也就这半年接触过京里权贵,有些事还真的不是很清楚。

以后找个机会,得好好钻研一下。

青川想着心事,余光瞥见青山进了厨房,没一会儿又出来往某处去。

青川眯了下眼睛。

这小子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做事鬼鬼祟祟,躲着旁人?

青川没想出所以然,脚步就跟了上去。

梁景湛让青山晒的仙茅,被青山趁着夜色偷偷晾在了屋脊上。

青山担心夜里露水重,打湿仙茅,反倒不美,因此在上面盖了一层瓦。

现在阳光正好,他本想趁着杜筱玖见柳文清的时候,摸到屋顶,把瓦片给揭了。

哪知道杜筱玖眼尖,叫住了他。

现在都晌午头了,再不把瓦片挪开,估计草都烂了。

青川蹑手蹑脚,来到厨房窗户狭窄的过道,找了把梯子。

他还得担心动静太大,吵着不远处的杜筱玖,因此不敢动作太大,一点一点的挪。

看在青川眼里,他更显的鬼鬼祟祟、没干好事。

青川终于爬上了屋顶,一个一个翻开了罩着仙茅的瓦片。..

青川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晾晒的那些草。

梁景湛对青山那么好,这小子竟然脑子里全是这些银|秽的东西。

他怒道:“青山,你晒这干嘛!”

青山本来全身警惕,没提防背后跟着个黄雀,一身冷汗当场流了出来。

他“哎呦”一声,直接跌坐在瓦上,硌的屁股生疼,一下子眼泪都出来了。

青川趁着这个空,已经完全爬了上来,立在屋顶,脸色阴沉望着青山。

这个臭小子,当初从人牙子手里买下他的时候,看他机灵又可怜,便派他近身伺候梁景湛。

谁成想,背着人干这种不要脸的事!

“我,我,你偷偷摸摸跟着我干啥!”青山支吾半天,恼羞成怒。

不就是个侍卫头领,管的了院子里的事?

青川抓起一把仙茅,质问青山:“你知道这是什么草,干什么用的?”

青山当然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各司其职,反正他又没犯错!

青川黑着脸说:“你年纪这么小,就不想好,回头我非告诉公子!”

青山急眼了。

这就是公子吩咐的好吧!

可是他不能说,公子不让他往外说,那就打死不能出卖公子。

青山眼睛瞟了瞟仙茅,虽然他也不认识,但现在不能认怂。

于是他一挺胸:“我怎么就不想好了,我晒个草药碍你什么事了?”

这玩意不是野菜,那就是草药!

“草药?”青川上下打量青山两眼:“你知道这草药干嘛的?”

“既然是药,还能干嘛,当然是治病!”青山不服气:“我提前备点,防止生病,怎么了吧!”

青川无语,将手里仙茅塞进怀里。

青山不乐意了,这可是公子给的,被青川拿走一把,回头怎么给公子交待。

“你偷我药干嘛,换回来!”他伸手就要抢。

可青川是练武的,青山就是个还没长成的小毛孩,哪里是对手。

他一下子被撩倒,后背压在瓦片上,又是一阵哀嚎。

屋顶上的动静太大,惊动了旁边跨院里的小艾。

小艾冲出来,抬头就看见对面屋顶上的两个人。

她气道:“你们在上面干什么,是不是想偷窥!”

“哎呦小艾姐姐!”青山冤死了:“打死我,也不敢偷窥公主呢。”

被小艾一喊,青山和青川这才主意到,他们所站的屋顶,正将小跨院看的清清楚楚。

两个人当即慌了。

青川冷静的快些,压低声音怒斥:“还不赶紧下去!”

青山欲哭无泪:“您挡着梯子,我从哪里下?”

青川又好气,又想笑,赶紧先下了梯子。

被抓了现行,有负于梁景湛叮嘱,青山也不敢理直气壮的理论,跟着怏怏下了屋顶。

结果两脚刚落地,就被冲进来的小艾一把揪住耳朵。

“你们两个在上面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小艾怒问:“侯爷器重你们,就飘的不知好歹了吗?”

青山哎呦哎呦喊着痛:“姐姐,我在上面晾干菜,找青川大人帮忙的!”

“干菜?”小艾不相信,扭头用目光询问相对稳重些的青川。

正文 542成了公开的秘密 青川也不想青山太难堪,于是点头:“没错,小艾姑娘若是不相信,上去看看就是。”

小艾这才松了手:“晾个干菜那么大动静,不怕惊扰了公主?”

“是是是,下次注意。”青山委屈坏了,又不得不赔笑认错。

小艾这才侧身,放两人出去。

青川飞快的,出了杜宅。

梁景湛早询问完许安,让人将其领下去,严加看管。

他坐在屋里,手边放着一个瓦罐。

许安说,这是弟弟的骨灰。

梁景湛一直,不敢用手去触碰。

许安还说,他和弟弟本来过的挺平静。

弟弟身体在逃亡中,种下病根。

许安为个弟弟治病,砍材往城里去卖。

哪知道那么巧,遇到了刚从北齐皇室里投诚出来的文姚。

文姚自小就过目不忘,深得文之水宠爱。

他小时候见过梁家众人,自然一眼认出许安。

梁景湛为梁家翻案,害的文姚兄妹逃亡他国。

此时此刻,他怎么能放过在梁家长大的许氏兄弟。

而且,他也怕许氏兄弟知道文家所作所为,与他不利。

结果许安要卖的柴,被文姚指使人给抢了,还打了他。

等他回到隐居的小山村,却发现里长变的冷酷无情,坚决不让他和弟弟再住下去。

大半夜,他背着弟弟上山找空的山洞。

结果弟弟受不了颠簸,到底没活过天亮,临死哭着说想家。

许安忍着泪,找了个破瓦罐,将弟弟骨灰放进去,背在身上。

他还没下山,文姚就带着人开始搜山,边搜边说大楚国内发生的事情,以及自己要将梁家所有的人都挫骨扬灰的决心。

许安这才知道,自己和弟弟早就暴露了。

而害他们的,正是文之水的儿子,文姚!

他凭着十年的逃亡经验,终于从文姚手底下逃出来。

北齐呆不下去了,许安决定带着弟弟回家。

可是大楚边防严整,他在云龙山附近绕了很久也找不到空隙。

那天杜筱玖和萧泽恒出现在云龙山后山,其实许安就蹲在附近的树上。

他观察了几天,发现大壮和二黑三五天都过去查看陷阱。

这一次,他本来想自投罗网的,却被萧泽恒无意闯了进去。

许安说完,整个人平静许多,看梁景湛的目光,也没有那么犀利和讨厌。

被人带出去时,他还冲着梁景湛讨好的笑了笑。

这个笑,深深刺痛了梁景湛。

当年上京城,许氏兄弟虽然丧父丧母,但在梁家的生活却并不孤苦。

两个人跟在梁家老二身边,鲜衣怒马,也是过了一阵少年好时光。

如今,二哥冤死,许表弟因为长年逃亡,也病逝了。

许安活着,人却颠三倒四,一会儿陷在仇恨里,一会儿又冷静异常。

明显的,他精神早就崩溃了。

梁景湛叹口气,微颤的双手缓缓抬起,好似有千斤重。

他终于触摸到了罐子,眼泪唰流出来。

大哥、二哥、许表弟!

原以为梁家翻了案,自己就能睡个安稳觉。

梁景湛今天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时间,有时候并不能抚平伤口,甚至还会在某个时刻,狠狠撕开内心的伤疤,让人重新面对血淋淋的事实。

他怎么可能高枕无忧。

文之水病死,根本没有受罪。

他的一双儿女,还在北齐皇室,锦衣华服的活着!

梁景湛目光里喷火:梁家一百条命,不是翻案就可以消解怨气的。

他要打进北齐,将文家兄妹撕成碎片,才能一解心头只恨!

“公子!”青川重新转回来,立在门口低声喊了一声。

梁景湛这才回神,迅速抹干净眼泪:“柳文清来了?”

“是。”青川立刻进屋回禀:“带着迎接公主的依仗,公主让他准备交接王府事宜。”

梁景湛冷笑一声:“他什么反应?”

“答应的很痛快。”

“算他识时务。”梁景湛收回目光,继续放在盛着骨灰的瓦罐上。..

青川犹豫了一下,说:“公子,柳文清是定北王的左膀右臂,定北王不行了,他也无处施展拳脚,所以不足为虑。”

“知道。”梁景湛默然的说道:“王府诸人并不难收服。”

毕竟当皇帝的是王府世子,这些人想造反都没理由。

难的是,怎么挑起同北齐的战争。

如果大楚先动手,难免失于道义,毕竟安然公主刚嫁出去。

哪怕赢了,总有些人站在圣人的高度,指责朝廷不顾百姓死活,穷兵黩武。

所以现在,他得想办法,怎么让北齐先攻打大楚。

既然文姚受到北齐皇室款待,许是可以利用一下。

梁景湛陷入沉思。

青川摸了摸怀里的仙茅,觉着青山这件事,得汇报给梁景湛。

青山是贴身伺候的,将来可能还会成为一府总管,若是他根子不正,很容易连累梁景湛。

因此挣扎片刻,青川终于掏出仙茅,放在了梁景湛面前:“公子……”

他还没开口,梁景湛就一脸的震惊:“你从哪里拿的!”

青川没听出异样,老实回答:“是青山那小子,背着人晒这些;属下怕他正在长身体,心思不正坏了根儿。”

梁景湛的表情本来很尴尬,一听青川这么说,当即恢复严肃:“那小子,是该好好训一训!”

他说完,伸手将仙茅抓在手里,佯装不在乎:“这事我会处理,你不要管了,下去吧。”

心里有鬼,声音难免急促。

青川听着,总觉着哪里不对。

他迅速抬眼,往梁景湛处扫了一眼,随即心一沉。

青川忙抱拳退出屋子,找了个避人的地方,深吸一口气,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

怎么那么糊涂,误以为是青山。

青山一直在杜宅,一天一次的出门,也是为了采买饭菜。

就算是用的着仙茅,完全可以去药房抓晒好的。

他又能从哪里,找到新鲜的,刚收割的仙茅?

只有梁景湛,在云龙山的时候,因为肚子疼单独行动了一回。

加上梁景湛对着他,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那时青川就觉着不对经。

现在前后一想,就清楚了。

青川脸色大变。

公子分房睡,难道是因为那方便不行?

这下子遭了!

杜筱玖现在年轻,等年纪再长长,知晓些人事,怕是两个人要闹大乱子。

到时候,公子可怎么办呢。

不行!

不行!

青川着急的绕着圈,他一定要想办法,帮公子一展雄风!

正文 453你不动,我动! 青川着急,杜筱玖更急。

天都黑了,梁景湛还不着家。

感情这家伙,铁了心的要分房呀。

这要是传出去,街坊邻居怎么看她?

以后在外面还怎么混?

“小艾,帮我去买两本书?”杜筱玖抄着手,冲小艾邪魅一笑。

小艾头皮发紧,感觉没啥好事:“天都黑了,书肆早关门了。”

“谁让你去书肆?”杜筱玖瞪眼:“我买的书,不放在外面卖。”

那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书?

小艾咋感觉不好呢。

杜筱玖凑到她耳边:“出了胡同口,左拐过两条街,右手边第一个胡同往里走,最里面那一家,找黄爷。”

“……”这么熟悉的吗?

小艾又不能拒绝,只好问:“那,买什么书?”

杜筱玖一点也不难为情:“妖精打架。”

小艾松口气:“公主想看妖精打架,奴婢给你讲就是。”

杜筱玖惊呆:“你……确定?”

小艾点头:“我以前在镖局,成天听大哥们讲故事。”

我去,这么禽兽的吗?

小艾还是个孩子!..

杜筱玖默了默,多嘴问一句:“都是什么故事呀?”

“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猪八戒误闯盘丝洞……”小艾数着手指,对杜筱玖说。

“……”

所以,到底谁误会了谁?

杜筱玖叹口气:“小艾,你就去买,别废话!”

要不是看小黄书的时候太久远,忘了好多。

她至于大半夜,派一个丫鬟出去买书吗?

一世英名呢!

小艾怏怏收口:“好的。”

主子吩咐,不敢不从。

梁景湛磨磨蹭蹭,后半夜才偷偷进了杜宅。

他说分房,可是青山根本没给他收拾空屋子。

杜筱玖也不同意。

那就……打地铺吧。

梁景湛脚步如灌了铅,有千斤重。

大门口到跨院,一射远的地儿,硬让他走了小半个时辰。

“公子,您饿吗?”跟着他的青川,突然开口说话。

梁景湛好像抓到救命稻草:“饿!”

太特么饿了!

做饭一个时辰,吃饭一个时辰。

然后天就快亮了。

这个可以有!

青川说:“那属下,去给你做饭,公子想吃什么?”

“嗯”梁景湛心不在焉:“随便。”

青川笑了笑,一头扎进厨房。

县里给送的羊肉、牛肉,怕天气太热不好放。

被青山全部炖成了汤。

青川找了个瓦罐,在大锅里找半天,才找到牛宝。

他舀了满满一罐的羊肉,又切了牛宝凉拌了一下。

然后,他回头看了一眼,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

里面是他从药铺买的,人家晒好的仙茅。

趁着梁景湛不注意,青川一把全放进了瓦罐羊肉汤里。

这要是还不管用,那公子就是真有毛病了。

那时候,青川踏遍千山万水,也要寻遍名医,为公子治病。

梁景湛心事重重,喝汤喝的特别慢,更尝不出汤里放了什么东西。

青川提心吊胆,看着梁景湛吃完,才松一口气。

“公子,夜深了,早点回去睡吧。”他看看月亮,已经挂在头顶了。

梁景湛叹口气。

这夜宵,怎么感觉吃那么快?

睡,睡,睡!

梁景湛现在就不能听见这个字。

他也想睡呀。

梁景湛立在屋门口,竖起耳朵听半天。

杜筱玖绵长有节奏的呼吸,一下一下敲着他的心。

这……怕是已经睡熟了。

梁景湛长松一口气。

睡着就好。

他轻手轻脚推开门,结果门“吱呀”一声。

慌的梁景湛赶忙扶住屋门,不敢再动。

屋里没动静。

梁景湛蹑手蹑脚进去,吱呀一声,关上门。

炕上还是没动静。

真的睡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梁景湛心里,竟然有些失落。

他脱掉外衣,踢掉鞋子,悄悄爬上炕头。

突然,一束光照在梁景湛脸上。

他下意识眯起眼睛,重新睁开的时候,呼吸一下子停滞。

杜筱玖举着个火折子,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圆眼睛:“梁哥哥,你怎么才回来,人家等你大半夜。”

梁景湛眼睛一飘,差点流出鼻血。

杜筱玖竟然只穿了一条肚兜,还是红色的。

她皮肤本来就白,在火光和红肚兜的衬托下,更是白的照人眼睛。

肚兜底下,小白兔呼之欲出,一丝长发黏在上面,更加诱人。

梁景湛喉结滚动了一下,身体某处有了反应。

那又如何,还不是两三下就完事。

梁景湛心里一阵沮丧,对杜筱玖恨的磨牙:“谁让你穿这么少的,盖上!”

杜筱玖嘟嘴:“睡觉难道还里三层外三层?人家平时都不穿衣服睡觉!”

不……穿衣服!

梁景湛差点被被口水呛到,脑子里突然就冒出了杜筱玖赤身**的模样。

某处更加的滚烫,甚至蠢蠢欲动。

他艰难的避开眼睛:“把火灭了,睡觉!”

“哦”杜筱玖乖乖的答应一声,忽一下吹灭了火折子。

“……”

竟然,真的吹灭了。

梁景湛一双眼睛,不由自主又往杜筱玖身上看。

还好,还好,没有刚才那么火辣了。

他坐在炕沿,先喘口气再上去。

哪知道杜筱玖不老实,直接从背后抱住了梁景湛。

一双大大的白兔,压在他的背上。

梁景湛像被火烫了似的,想跳,却腿软的要人命。

“梁哥哥,睡吗?”杜筱玖甜腻的声音,吹的梁景湛耳朵痒痒的。

“睡。”梁景湛咽口水,也不知道对方这个睡,到底什么意思。

杜筱玖嘻嘻一笑,身子一滑,直接倒进梁景湛怀里。

梁景湛下意识抱住,一双滚烫的手,直接触碰到了对方嫩如凝脂的后背。

不得了!

小妖精这是存了心,要勾搭他。

梁景湛呼吸紧促起来,某处坚硬如铁。

杜筱玖身体,僵硬了一下。

她也是第一次好吧。

翻了那些小黄书,认真背了几段。

梁景湛害羞,只能她出动呀。

幸亏梁景湛不让点灯,否则她真没勇气进行下一步。

梁景湛努力控制自己,大颗的汗从他额角流下,一双胳膊狠狠颤抖。

内心里,有个小人一直喊:吃了她,吃了她!

另一个小人喊:你不行,别再丢人了。

怎么办?

怎么办!

梁景湛想呐喊。

杜筱玖见自己都在这样了,对方还没动静。

她又羞又委屈,忍不住哭了:“你嫌弃我!”

梁景湛慌了,被杜筱玖哭的心碎。

正文 454气,老子原来没病! 杜筱玖哭的更凶。

她一把抱住梁景湛,贴着他宽厚坚硬的胸膛。

“梁哥哥,我欢喜你,你欢喜我吗?”

梁景湛喉结颤抖:“欢喜,特别欢喜。”

“那你今天就要了我!”杜筱玖说:“咱们已经是夫妻,你不能睡一次就翻脸不认人!”

“……”

梁景湛无言。

他多想告诉对方,自己不是不想,是有难言之隐。

他害怕。

他怂!

杜筱玖不说话了,一抹眼泪,挺起腰,直接盘腿跨坐在梁景湛身上。

她对着梁景湛的嘴,狠狠啃了下去。

她都洗白白脱光光了,她连小黄书都背了。

要是今天还上不了梁景湛,自己以后就缩在家里,做个怂包得了!

梁景湛脑子一片空白,指尖插在杜筱玖头发里,摩挲着她的头皮,酥酥又麻麻。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粗重。

娘的!

杜筱玖都为他做这么多了,要是再怂,就真不是男人。

“筱玖,筱玖!”

梁景湛抱紧了杜筱玖,眸子暗沉,气息灼热。

“梁哥哥,要不要?”杜筱玖闷在他怀里,又问了一遍。

“要,要!”

梁景湛双手一扯,拽下了杜筱玖的肚兜。

夜色里,一对白白的兔子跳跃出来。

梁景湛狠狠咽了口水,埋头咬了下去。

“啊!”杜筱玖惊叫一声,昂起头,挺高了胸脯。

梁景湛一个翻身,将杜筱玖撩在炕上。

他站在炕前,粗暴的扯下了裤腰带。

杜筱玖屏住了呼吸,又怕又期待。

梁景湛俯身吻上去,一下又一下。

这一次,不同与那一晚。

杜筱玖疼了一下,随即就是酥麻。

她抓紧了梁景湛的背,挠了一道又一道血道,像小猫一样叫的绵长又动人。

梁景湛快疯了。

撞击,不停的撞击!

他从最开始的不安,变的越来越兴奋。

老子没病!

老子根本没病!

他娘的!

******

太阳升的老高。

小艾守着跨院的门,不许青山去打扰主子。

她的屋子,离杜筱玖和梁景湛的最近。

昨天半夜,屋里的闹腾劲,她听了都害臊。

她爬起来烧好热水,等着主子吩咐。

可天都亮了,也没人喊要水。

小艾笑眯眯坐在门槛上,对青山说:“快去炖个鸡汤,给主子补补身子。”

青山转了转眼珠,当即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笑着钻进厨房别说炖鸡汤,炖他的肉都行。

一起床就关注这里的青川,勾起嘴角,笑眯眯的出去遛弯。

被众人关心着的梁景湛,头枕着胳膊,心满意足地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姑娘。

一头靓丽的长发,凌乱的散开。

被子被她蹬的,只遮住半个身子,真个背部裸露在梁景湛眼前。

白皙皙的皮肤上,全是一枚又一枚的红色痕迹。

昨天,自己真的一展雄风,证明了男人的猛烈。

梁景湛满意的吁一口气。

他是有多傻,觉着自己有病。

当时就该再试一试。

明明一晚上,可以两次三次,直到对方筋疲力尽。

杜筱玖嘤咛一声。

她先闻到一股檀腥味,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梁景湛古铜色的胸膛。

杜筱玖猛的瞪圆了眼睛,想起昨天一夜缠绵。

她的脸,顿时羞的通红,扎在梁景湛怀里,不敢抬头。

梁景湛知道她醒了,却不敢乱动,唯恐惊吓了她。

杜筱玖一直往下拱,想埋的再深一点。

但是梁景湛受不了。

他闷闷哼了一声,某处又翘起来:“你老实点。”

白日宣|银什么的,他不是不能。

但是外面的人全起来了。

他如果不管不顾,摁着杜筱玖办事,在下属面前还要不要脸?

证明自己是男人,就行了。

再继续,那就是畜生。

杜筱玖打了一个滚,将被子全裹在自己身上,背对着梁景湛,就是不肯看对方。

梁景湛嗤嗤一笑:“昨天那个胆大的小妖精,哪里去了?”

“爷,人家夜里才是妖精。”杜筱玖往被子里缩了缩,咬着嘴唇,娇媚的反驳道。

娘的!

果然是个小妖精。

梁景湛只觉着自己在杜筱玖面前,维持的庄严形象要倒塌。

他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抱住杜筱玖,狠狠将其揉进自己怀里。

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畜牲就畜牲,自己媳妇,怕什么!

鸡汤凉了又热。

青川遛弯回来,发现梁景湛和杜筱玖,还没起身。..

这是……昨天药下的太猛了?

其实,梁景湛和杜筱玖已经起来了。

只是谁也不好意思去开门。

太难为情了。

两个人一个炕头,一个炕尾,都坐的特别规矩。

好像刚才打架的妖精,不是他们似的。

可这样,总不是办法。

杜筱玖咳了一声,说:“你今天没公事?”

梁景湛深吸一口气:“基本都办完了。”

“……”

两个人又沉默了。

“那个,”梁景湛又开口:“要不,咱们回云溪?”

王府的床,应该更舒服。

梁景湛暗暗给了自己一巴掌,这脑子现在都胡思乱想什么。

杜筱玖低着头,绕手指玩。

回云溪呀。

她问:“延城离北齐近,你不搞事情?”

就这么回去,想搞事情就没那么方便了。

杜筱玖这么一说,梁景湛眉头也皱起来了。

是还有这么一件事,没做呢。

真是美色误国。

梁景湛幽怨的瞟了杜筱玖一眼。

杜筱玖抬起头,冲他温婉一笑,往他的方向挪了挪。

梁景湛,也朝着对方挪了挪。

然后,两个人又腻歪在一起。

不过说的话,却都是正事。

“你是不是想,让对方先动手。”

“嗯”

“可你又没有什么好办法,对不对?”

“嗯”。

这一声,老委屈了。

杜筱玖笑:“北齐老皇帝好色,那个戕仪和他当皇后的娘,被贵妃压的喘不过气,你知道吗?”

“知道。”

原以为老皇帝要死,戕仪娶了安然能有靠山。

谁知道永明帝先死了,北齐老皇帝反而醒了,而且身体更壮实,听说又收了几个后妃。

这可把戕仪气坏了。

杜筱玖在梁景湛胸脯上划着圈圈:“文锦茵现在太子东宫,压了安然一头,这个你知道吗?”

“知道。”梁景湛皱眉。

安然给齐喧写了求助信,要大楚派兵教训北齐。

也不知道她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

杜筱玖笑:“其实,咱们只需要,小小挑拨一下,就行了。”

多大点事儿!

正文 455业务不熟 (亲们,昨天那一章544,被插小旗了,没撩好,涉黄了。现在已经修改,订阅过的重新刷新一下就行。)

五味子。

延城县唯一的一家药房。

今天大门紧闭,不营业。

所有的伙计,全缩在墙角,惊恐的看着被打的鲜血淋淋的掌柜。

院子里,有个俊俏的小姑娘撑着把伞。

伞下,有把椅子。

椅子上,坐着位红裙子的年轻姑娘。

有伙计认得这位姑娘,她就是传说中落难的公主,杜家的养女,现在的长兴侯夫人。

杜筱玖翘着二郎腿,裙摆上的金色牡丹随着晃动的腿,一摇一摆。

她一点贵人的模样也没有。

可现在,谁也不敢把她当成以前街上的小混子。

“罗掌柜,知道为什么挨打吗?”杜筱玖笑吟吟的问。

药房罗掌柜,被打的皮开肉绽,出的气多,进的气少。

他听到问话,努力睁开满是血水的眼睛。

“您是公主,想打小民,小民就得挨着。”他说道。

“噗呲”

杜筱玖笑出了声。

“那我帮你长长记性?”

杜筱玖伸出手指“半年前,我来你这里,给娘抓药,记得吧?”

“……”罗掌柜面如土灰。

杜筱玖瞧他样,就知道对方还记着。

“你想起来了?是呢,伤天害理的大事,半夜睡觉都得做噩梦,怎么会忘呢?”

杜筱玖眯起眼睛“当初,娘被马车撞的要死,大夫说只要敷药及时,能好的;

可我来抓药,你店里却缺了一味!

等好不容易凑齐,店里又找不到系药的麻绳。

当时我满心仇恨,都在张县丞身上,倒是将你忽略了过去。”

罗掌柜目光闪了闪,咧嘴一笑,露出血红的牙齿“药店缺药,很正常的事情;既然公主把这笔账算小民头上,小民无话可说。”

杜筱玖冷笑。

这就是鸭子嘴硬,死不承认。

她说“偏偏那味药,极为普通,每个药店都会囤好多;还有麻绳,药店最基本的配置,你们也缺;

罗掌柜,你这十几年老店,是怎么开这么久不倒闭的?”

罗掌柜好像知道今天不能善了,不再说话。

杜筱玖知道,仅凭这一点,对方不会服气。

毕竟娘死了大半年,当时她也没有立即抓住药房把柄。

等她回过神,自己已经在云溪城了。

现在身居高位,就算来清算。

在别人眼里,也是睚眦必报,信口黄。

可她若没有金刚钻,怎么会揽这个瓷器活。

让罗掌柜死翘翘的事情,还在后面。

杜筱玖打了个响指。

一队侍卫,当即开始里里外外,搜索药房。

罗掌柜脸上,惊慌之色一闪而过。

伙计里,也有几个开始不自觉哆嗦的。

杜筱玖冷眼看着。

她今天,来的猝不及防,迅速包围了药房。

杜筱玖招手,小艾将水壶放在她手上。

杜筱玖抿了一口,心满意足。

她越胸有成竹,罗掌柜心越慌。

等看到搜查的侍卫手里的东西,整个人都不行了。

“公主,这是搜出来的证物。”一个侍卫,将东西递给杜筱玖。

杜筱玖拿起那沓纸,抖了三抖,开始念“长兴侯和公主,来延城祭拜杜氏;

长兴侯视察边防;

据闻大楚边防抓到一个细作,属下正在想办法追查其来历。

……”

纸上,全是云溪城防军和延城边防军的动向。

“罗掌柜,你一个开药铺的,搜刮我军信息干什么?这个属下……你又是谁的属下?”杜筱玖念了一半,就交给身后的侍卫。

罗掌柜咬紧牙关,就是不说。

杜筱玖冲侍卫持鞭的侍卫看了一眼。

侍卫手里的鞭子,又扬起来。

“啪、啪、啪!”

鞭子甩的响,打的也狠。

本来没多少气的罗掌柜,又开始鬼哭狼嚎。

“其实,你干什么我才懒的问,反正你搜刮我军信息就不对。”杜筱玖无赖的说“我就是想抽死你!”

问完话,她发现罗掌柜已经昏死。

杜筱玖叹口气,手向墙角一指“你,你,还有你,出来!”

她指的,都是刚才哆嗦最厉害的那几个。

侍卫按着她的指引,将人全部揪了出来。

杜筱玖笑问“别怕,我不是来审问你们的,我是来终结你们的!”

听了她前半句,伙计们还有口气。

她后半句一出来,被揪出的这几个人,全瘫地上不动弹了。

杜筱玖扭头问侍卫“你们侯爷,都怎么审犯人呀。”

侍卫立正站好,回答“钉椅、铜面具、夹手指、鞭打、烙铁!”

“太小儿科了,有没有不同凡响的。”杜筱玖皱眉。

侍卫想了想,看地上那几个人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头上开个小洞,灌铅……”

杜筱玖吓一跳“这是整死人模具吗,换一个!”

“找屠夫,将人开水烫一烫,将皮给剥了,再用沾满盐水的鞭子抽,一时半会也死不了!”

杜筱玖打了个冷颤。

梁景湛一定没用过这种,太残忍了。

她一脸的不忍心“你们几个,想不想尝试尝试?”

地上几个伙计,生不如死。

谁特么没事,要尝试这个?

偏偏杜筱玖一挥手“带他们去尝一下,剥皮就剥皮,别用盐水鞭子抽了,太残忍。”

“……”

剥皮还不够残忍吗?

侍卫们上前拉扯伙计。

几个伙计哀嚎,抱住昏死的罗掌柜,怎么也不撒手。

“你们几个不听话,想用鞭子沾盐水啦?”杜筱玖叹口气。

一个伙计都快抖成了筛子“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还有一个,屎尿都吓出来了。

一看,这两个都不是核心人物。

杜筱玖挥挥手,侍卫将这两个人带进了屋子。

没一会儿,屋里一声连一声的惨叫。

杜筱玖都不忍心听。

她看向余下的一个“说不说?”

这个伙计,比刚才那两个镇定,可脸色也不大好。

“不说是吧,那行,带走!”杜筱玖叹口气。

审案子真难,回头她一定要好好疼疼梁景湛。

太不容易了。

侍卫上来,要带走这个伙计。

伙计慌了“你想要我说什么,倒是问呀!”

他连啥问题都不知道,要怎么说!

吓死了,有没有?

吓的他一动也不敢动!

杜筱玖一拍脑袋。

哎呀,忘了!

正文 456原来娘子喜欢在外面 “我想知道,你们都怎么往北齐传消息,传给谁,有啥记号?”杜筱玖不好意思的问。

你看把人吓的。

失误。

纯属业务不熟带来的失误。

伙计哭丧着脸,倒豆子一样,说了个干净。

他不想被剥皮,也不想被灌铅。

这是公主吗,是女人吗?

他在延城卧底十年,也没见过这么凶残的女人。

他要回家找妈妈。

呜呜……

杜筱玖一行人,潇洒的来,潇洒的走。

临走,手里还提了好多药。

实在是药房为了引人耳目,后院整的特偏僻。

杜筱玖一行人又是打又是骂,伙计们哀声连连,街坊邻居愣是没听到半点动静。

他们看见侍卫大包小包的药,真以为杜筱玖是来买药的。

可是啥病,需要这么多药材呢?

大家恭敬让道的时候,小声嘀咕:“看着不像咱们公主生病,肯定是那个侯爷。”

“我瞧也是,昨天看见那位侯爷了,一脸的生无可恋。”

“我也看见了,神情恍惚,心事重重。”

经过大家讨论,统一认定梁景湛有病。

杜筱玖听见,冷笑一声。

她家梁景湛根本没病,力气大到吓死你们。

杜筱玖不自觉,扶了下腰。

小艾眼力劲儿活,忙上去问:“公主,是不是坐太久,腰酸?”

“嗯”

杜筱玖甜甜一笑。

她腰老酸了,可不是坐的。

怪不得梁哥哥要分房睡,原来真是怕伤了自己。

可他也太小瞧自己了。

这不,自己还能出来,耀武扬威帮他办事呢。

不过今天晚上,还是先歇一歇吧。

哎呦,这老腰。

杜筱玖趴到马车上:“小艾,你给我揉揉。”

公主的车架,没有回杜宅。

而是浩浩汤汤,往城外走。

大家一打听,原来今天公主要回云溪了。

老百姓有点舍不得。

虽然杜筱玖以前是小混混,可却是延城县出来的公主呀。

多骄傲。

他们这穷地方,出了一位公主。

梁景湛早在城外等着。

马车一到,他就钻了进去:“事办妥了?”

“妥了!”杜筱玖一看见他,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整个人容光焕发。

小艾很有眼色的出去,上了另外一辆马车。

她一走,梁景湛一把将杜筱玖捞在怀里。

昨天,可真是妙不可言。

杜筱玖搂住他的脖子:“警告你,抱可以,别乱动。”

人家腰还酸着呢。

梁景湛挑眉:“昨天,是谁喊着让我动一动的。”

“忘了,我记性不好!”

杜筱玖将头埋进对方怀里,耍赖皮。

梁景湛低声一笑,吻了下去。

去云溪城的路,不太好走。

因为雨水多,官道上坑坑洼洼。

定北王京城出事,真个北地人心惶惶,都忙着各找门路,谁还想着修路。

因此这一路,马车晃晃悠悠,颠簸的让人骨头架子都散了。

这可便宜了梁景湛。

一行人走了两天,才进了云溪城。

青山现行一步,早将王府内外清理了一遍。

原来的粗使仆人,暂时留用。..

那些近身伺候的,得脸的全跟着进京继续伺候主子了,不得脸的早被柳文清给打发。

因此青山没费多大劲儿。

他早早吩咐人卸了王府高高的门槛,侯在门口等大队人马。

等看到车队来了,青山喜笑颜开。

临近王府,所有人都停下来,让梁景湛和杜筱玖乘坐的马车先进。

青山上去迎接:“公主,侯爷,房子全收拾干净了。”

梁景湛先下马车,红光满面,神采飞扬。

他转身,伸手扶杜筱玖。

杜筱玖眸子里都是水色,眼波迷离,小嘴嘟着,像是在生气。

她避开梁景湛的手,提着裙子自己下了马车。

可是脚一碰到地儿,就有点发软,摇晃了两下,差一点摔倒。

梁景湛赶紧扶住她的腰肢,附耳轻轻笑了两声。

杜筱玖更生气,抬脚往后一踹,直接喊:“小艾,过来扶我!”

小艾刚下车,什么也不知道。

听到喊声,她赶忙上来搀扶,心里还在奇怪。

以前,杜筱玖可从没主动让她扶过,说是这样看着病歪歪的。

今个儿这是怎么了?

她眼睛扫了一圈,看到出来迎接的王府仆人,垂首肃穆,当即明白。

现在她们姑娘,是公主。

第一次出场,当然要摆出贵人的样子!

小艾当即,也挺直了腰,头昂的高高的。

青山挠了挠头,看不懂这几个人打什么哑谜。

他笑容满面,跟在梁景湛后面:“侯爷,小子给您和公主,收拾了可园,那里景色,可漂亮了。”

静园本是慕容太后的,正院是定北王的,清晖园原来住的是当今万岁。

三个院子都又大又宽敞,可青山怕逾越,不敢动。

只有上官王妃的可园,位置还行,也够宽敞。

青山先打扫出来,暂时住着。

前头的杜筱玖听见,回头说:“你去把母后的静园收拾了,我们住那里。”

她是慕容太后的闺女,当然住静园。

才不住上官太妃的可园呢。

可园,可园,可人怨,听着都不吉利。

青山一听,赶紧小跑着去喊人收拾。

其实整个王府,每个院落都有人打理。

青山所谓的收拾,就是再扫一遍地,擦一遍桌子。

王府粗使下人多,等杜筱玖进了二门,静园已经收拾整齐了。

所以杜筱玖,直接进了静园。

床铺都是提前备好的。

杜筱玖一进去,就直奔里间,往床上一扑:“小艾,帮我揉揉腰!”

可是小艾没动静。

她一回头,发现梁景湛坐在床头,温柔的看着她:“哪里酸,我帮你揉。”

“不敢不敢。”杜筱玖怕的摆手。

再揉,整个人都要升天了。

“小艾,小艾,你赶紧进来!”杜筱玖高声喊。

小艾这才进来:“公主,您什么吩咐?”

“烧热水,洗澡!”杜筱玖恶狠狠的,瞪了梁景湛一眼。

梁景湛等小艾走了,低声说:“这么巧,我也想洗。”

杜筱玖方了。

这男人禽兽起来,怎么这么禽兽呢!

她咬着银牙说:“滚!”

梁景湛看看床褥:“这床够大,可以滚。”

“滚出去!”

“出去滚?原来娘子口味这么重!”

杜筱玖服气了:“爷,人家累了,您先去办公,不可以吗?”

是外头城防军收服好了,还是云龙山的武器库填满了?

能不能别在她跟前烦。

梁景湛哈哈笑起来,手指在杜筱玖鼻子上一刮。

这小娇妻,越看越可爱。

不闹了,不闹了。

外头确实很多事,等着他布置呢。

正文 457言归正传 北齐的皇宫,比大楚小了两圈。

东宫,还不如大楚的一个偏殿大。

可就是这么小的宫殿,却布置的富丽堂皇。

土财主!

安然是这样给北齐皇室定位的。

当年,北齐皇室带着大量财宝逃到此地,依仗云龙山的天然屏障,抵挡住了大楚的追兵。

从此,一个国家,分成两半。

北齐皇室度过最初的几年惶恐后,见大楚皇室也陷入内斗,无暇北上。

他们,又开始了醉生梦死。

安然还没进北齐国都,就传来永明帝暴毙,文皇后身亡,大楚皇帝换了人坐的消息。

这还罢了,当上皇帝的那个,其姐姐还跟安然有过节。

安然美丽的幻想还没开始,就被泼了一盆冷水。

只是大楚皇位更替,对安然该有的待遇,依旧还在。

因此北齐的皇室,对其冷冷淡淡,却也没有虐待。

安然本可以,好好过日子的。

只可惜,她带来了文锦茵。

文锦茵深受重创,在去北齐国都的颠簸路上,尽然顽强的活了下来。

而且,她还联系上了文姚。

这兄妹,按照前世的轨迹,又聚在了一起。

安然惶恐不可度日,想不明白,她重来一生,明明赢了开头,为什么还是这个结局。

东宫太小,隔壁院落的欢歌笑语,不断的往她的正殿钻。

“吵死了!”安然摔了炕桌上一个花瓶。

跟着陪嫁来的念奴,忙关了门窗,又去收拾碎瓷片。

安然看着烦,上去踢开她。

念奴不妨,手被碎瓷化了口子,鲜血立刻流了出来。

她疼,却不敢喊,更不敢哭。

“那个贱人,命可真大!”安然狠狠的说道。

母后强行刮下她的孩子,直接扔到没有软铺的马车上。

行了千里的路,她竟然活了下来,还顺利勾搭上了太子!

安然眼睛嫉妒的发红,恨不得一把火烧了这东宫。

但是她不能。

这东宫,是她仅有的一处安乐之所了。

父皇比想的早死了一年,母后也跟着薨了,安然害怕自己也像上辈子那样,成了文锦茵的踏脚石。

看着主子嫉妒的发狂,念奴就不明白了。

她说道“殿下是名门正娶的太子妃,是大楚钦封的安然公主,您何必在乎一个陪侍。”

“陪侍?”安然挑眉,正想说你懂什么。

可是她心一动,又说了一遍“陪侍!”

她哈哈大笑起来。

文锦茵现在,无名无分,可不正如前世的自己,只是个陪睡的贱人!

文姚来了又如何。

他也不是上辈子,那个意气风发的镇南侯世子。

丧家之犬罢了。

安然笑够了,冷静下来,目光如冰“给大楚皇室信,可有回音了?”

“回殿下,”念奴小心翼翼说道“还没有。”

安然脸又垮了下去“为什么还没回音,是我写的不够情真意切吗?”

她装作不知道父皇和母后怎么死的,屈尊给慕容太后去请安信。

话里话外,说自己在北齐的委屈。

想借着大楚朝廷的手,将文姚引渡回去。

如此,看文锦茵还有什么依仗!

可是,怎么没有回信呢?

“是不是那个杜筱玖在捣鬼!”安然突然说。

刚要扶着椅子站起来的念奴,吓的又跪下去“殿下,她可是慕容太后的亲生女,如今万岁也爱重她。”

人家那公主,当的可比您金贵。

安然又嫉又气,掐断了自己好不容易留长的指甲。

可是,她又不能说生杜筱玖的气。

她以后在北齐的待遇,还指望着和慕容太后和齐喧呢。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该怎么办?”安然像困兽一样。

“怎么关着门,太子妃在吗?”门外,一个谄媚的声音响起。

一听,就知道是戕仪身边,那个没根的奴才小罗子。

安然刚才还狰狞的脸,瞬间变的端庄淑雅。

她坐在榻上,冲念奴打了个眼色。

念奴忙起身去开门。

小罗子笑眯眯进来,一眼看见地上的碎花瓶“呦,怎么了这是?”

“回公公,奴婢不小心打碎,惹了太子妃不高兴。”念奴赶忙将锅背在自己是身上。

她还在流血的手,也藏在身后。

小罗子目光闪了两下在,装作没看见,笑着对安然说“太子妃,太子请您去华容殿一起赏月。”

赏月不在正殿,去哪个贱人那里。

什么狗屁太子!

安然心里骂了一通,脸上却笑吟吟的“本宫身体不适,怕是不能陪太子爷赏月,有文侍妾,就如同本宫在身边了。”

她当初鬼迷心窍,为何要文锦茵做媵妾?

现在,搬了石头砸自己脚。

小罗子面不改色“太子和文侍妾说了,中秋佳节,就该一家人团团圆圆。”

安然眼角抽了一下,脱口而出“一家人团圆,怎的不见太子往宫里去?”

皇后现在,估计跟她一样坐冷板凳呢。

不孝顺东西!

小罗子早被文锦茵收买了。

一个没娘家依仗的公主,一个有兄弟被皇室赏识的侍妾。

只要眼不瞎,都知道选哪里。

毕竟这皇室,嫡妻和侍妾,其实并没有差别,端看谁笑到最后。

很明显,安然并不是那个有前途的人。

小罗子见请不动这位佛,依旧笑眯眯的退了出去。

一回华容殿,他立刻添油加醋,将安然说的嚣张跋扈。

喝的微醺的戕仪,脸立马黑了“她现在,哪里来的胆气嚣张?”

当初就没看上她。

要不是为了大楚那么点支持,他才不会娶那么一个女人,在床上跟死鱼一样。

戕仪眯着眼睛,手在文锦茵身上摸一摸。

他和文侍妾,才是天生的缘分。

不说一见钟情,还能春风一度,现在共枕缠绵,真是好不快活。

文锦茵一身华服,头上金灿灿的凤钗,光明正大的插在发间。

从北齐皇后,到东宫下人,谁也没说她一声逾越。

她忍者恶心,任由戕仪的手,在自己身上游来游去。

面上,却还要媚笑“表妹莫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戕仪手一顿。

文锦茵推了他一把,叹口气“妾身家遭不幸,表妹怜我可怜,让我以媵妾身份跟来北齐;

可既然妾身是媵妾,就该为表妹分担妻子的责任,她又为何不愿意见妾身?”

说着,文锦茵满眼都是泪“姐妹共侍一夫,是多美的佳话,表妹为何想不开呢?”

她懒的为安然掩饰。

走到这一步,都是对方害的!

在大楚,两个人都撕破了脸,何况现在为了生存,不能不厮杀。

戕仪若是个好的,也不会沉醉在女人的石榴裙下,跟他爹一样,成天醉生梦死。

文锦茵一番话,把他的心给疼的“来人,将太子妃绑也得绑过来!”

正文 458傻子太多,骗子不够用 小罗子为难的看了他一眼“殿下,不妥吧,这样做,外面那些吃饱了撑的,又该胡咧咧了。”

戕仪不高兴了。

文锦茵忙说“表妹到底是太子妃,还是妾身亲自过去请吧。”

戕仪当然没意见。

安然没想到,文锦茵有脸到她跟前来。

自从新婚之夜后,戕仪知道文锦茵也在媵妾队伍里,从此就再也不进她的正殿。

她和文锦茵两个,这么久,一直是王不见王。

“你来干什么!”安然忍者怒气质问。

文锦茵可不像在戕仪跟前,那么妩媚温柔。

见到安然,她喝不得喝其血,吃其肉!

“看你现在嫉妒的样子,可真丑呀!”文锦茵立在殿中,冷笑。

安然更气“你竟然对我无礼!”

“哎呦,真怕呀。”文锦茵冷笑“那你来打我呀,看是你那父皇从地底下爬上来帮你,还是你母后飞过来救你!”

“你……”

安然指着文锦茵“你,你不也一样,是个丧家之犬!”

都是没了家的人,谁又比谁高贵。

文锦茵哈哈大笑“丧家之犬,你给自己的定位,可真准确。”

她超前一步“安然,咱们两个,明人不说暗话;

你落井下石,翻脸不认人,我不怪你;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让我做了媵妾,成了人的玩物!”

安然下意识的后退“怎么我害你,难道不是你自己心眼坏,害人不成反还己!”

文锦茵瞪着安然看了半天,表情既悲且悯。

“是呀,是我没本事,反被人算计;可是安然,我真为姑母不值!”

安然不解其意“我也为母后不值,她把你当女儿,你现在却跟北齐的人一起欺侮我。”

文锦茵鸭同鸡讲,一时无语。

她看看左右,只有念奴伺候在跟前。

这是个跟安然一样的怂货,不足为惧。

文锦茵一甩袖子,昂头道“姑母怎么死的,姑父又是怎么死的,你就真的那么心硬,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吗?”

安然目光躲闪“人谁没有一死,先定死后定生,那都是名数!”

没错,都是命。

上辈子,就算她没告诉静太妃父皇的隐疾,最后还不是爆了出来。

现在事情提前发生,那是因为自己的重生,带来的连锁反应。

安然可不认为,父皇的死和自己有关系。

就是这样的!

安然重新昂起头“你到底要说什么!”

文锦茵冷笑“你给大楚朝廷写的信里,说了什么?”

安然心惊“什么信?”

“还装!”文锦茵鄙夷“你以为悄悄的,就没有人知道了?

现在,对方可有回音没有?”

安然目瞪口呆。

怎么自己偷偷写的请安信,文锦茵会知道?

她下意识去看念奴。

“不用看她!”文锦茵道“本来,我是来刺激刺激你,可是看到你这蠢样子,实在不忍心;

你以为北齐老皇帝昏庸,其实他就是个老狐狸;

北齐的细作,遍地开花。

不止你做了什么,就是大楚朝廷什么动向,老皇帝也知道!”

安然还是第一次,听人说起朝廷的事情。

她惊呆了。

文锦茵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忍不住卖弄自己知道的一切。

她说“实话告诉你,文家的仇,姑母的仇,我不会罢休的!

我哥哥已经得到朝廷重用,成为攻打大楚的先锋;

你继续在这里,做你哀怨的小妇人吧;

不久的将来,不止这北齐,还有大楚,都是我们文家的天下!”

文锦茵被自己的豪情壮志,给感动的一塌糊涂。

安然呆半响,才说“你做什么美梦呢,北齐和大楚兵力,不瞎都知道哪个强!”

北齐也就是国都,还能称作繁华。

再往北那六郡十六州,一个比一个穷。

安然出嫁,经过延城县边防。

大楚的兵,个头壮精神好。

一过云龙山到了北齐,将士的精神气明显萎缩很多。

文锦茵哪来的自信,说天下是文家的。

安然觉着,不但自己疯了,文锦茵怕是也疯了。

可文锦茵自我感觉,非常良好“你别不信,北齐兵不好,那是没有会领兵的将;

我哥哥虽然没带来庆州一兵一卒,可他身经百战,有着良好的领兵经验;

假以时日,他一定成为一代枭雄。”

安然觉着,文锦茵不可理喻。

见安然不信,文锦茵更加卖弄“告诉你,延城县有文家的据点;

我哥哥一来,就同那边取得了联系,将大楚边防的一举一动,都掌握的清清楚楚。

对了,忘了告诉你,杜筱玖和那个梁家孽子,到了北地。”

文锦茵冷笑“现在定北王出事,北地一片混乱;杜筱玖和梁家孽子,想收服北地,有得忙;

我哥哥已经聚集兵力,准备偷袭了!”

“……”

安然脑子,鲜有的转了转“你告诉我,不怕我传消息给大楚。”

“哈哈哈哈哈。”文锦茵在安然面前,说了痛快,感觉心里舒服很多。

“你去传呀,估计你的信还没走到,我哥哥的兵已经攻下云溪!”

“云溪?”安然其实闹不太懂这些地理位置。

文锦茵收了笑“当然是云溪,难道还要浪费兵力,去打那个穷的鸟不拉屎的延城?”

这就是她哥哥的过人之处。

都以为两国打仗,先从延城县开始。

文姚偏偏绕过延城,直攻云溪,打它个措手不及。

安然不是很懂军事,结结巴巴问“云溪城的防卫,可不是好打的。”

“你懂个屁!”文锦茵说“定北王带走了三万精兵,现在云溪就是个空城;

而那个梁家孽子,这次是带着杜筱玖回响祭拜那个祸水娘的,根本没带兵;

现在打过去,不但能攻城,还能活抓杜筱玖,要挟大促朝廷!”

她哥哥,真的是个用兵天才。

这个计策,得到了北齐从上到下的支持。

安然总觉着哪里不对“你怎么知道,杜筱玖和那个梁家的人,没有带兵?”

“当然是我们潜伏在延城县的细作,打探来的消息。”文锦茵骄傲的说“我连梁家孽子有病,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安然脑子有点乱,决定还是避开这个不熟悉的专业。

“贱人,就是打下大楚,你也已经人老珠黄,戕仪还会有新的美人!”

文锦茵被安然蠢哭了“那时候,老娘还在乎一个戕仪!”

天下是她文家的,文家的!

安然耳朵没听清楚吗?

这边两个傻女人争来争去,延城县负责观哨的大壮,看到北齐那边动向,激动的放倒了信号旗。

特么的,真被杜筱玖给算准了!

正文 晚上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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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49看你身后! 文姚统领三军。

远远看见城池上“云溪城”三个大字。

他激动呀!

父亲真是深谋远虑,似乎想到天下终有一乱,特意在云溪城安插了细作。

往日里,并不显山漏水,同普通生意人无异。

可关键时刻,却是文姚破城的底牌。

文姚眯着眼睛,望着云溪城墙出神很久。

这次进攻云溪,文姚鼓动了许久。

恰逢大楚朝堂动乱,权力更迭,文姚将错误的信息带到了北齐。

北齐老皇帝地狱走了一圈,脑子都瓦特了。

听到文姚信誓旦旦的保证,老皇帝正好喝完一碗少女血,他飘了。

老祖宗丢掉的半壁江山,要在他手里收服。

光宗耀祖,名留千史呀!

他一拍大腿:“行,打!”

有脑子清醒的大臣,劝阻:“万岁,那文姚是丧家之犬,被楚国驱逐来的,他话里的成分,要斟酌斟酌。”

老皇帝耳朵软,当即有些犹豫。

可是他还有儿子。

而且儿子戕仪,被文锦茵迷的五迷三道,当然向着自己大舅子哥说话。

“父皇,我在楚国京城滞留那些天,不觉着他们多厉害!”

戕仪说:“朝廷大臣,一点骨气也没有,定北王府搞事的时候,他们全隔岸观火,就怕引火烧身;

而换皇帝,他们竟然也没有一点异议,说换就换,跟儿戏一样;

这样的朝廷,能领出什么兵来?

定北王号称定北,可这么多年,边防还不是被咱们压制的死死的?”

大臣不同意:“太子殿下,你确定边防,是咱们压制他们?”

戕仪瞪眼:“难道不是,还是你认为咱们的兵不行?”

几个尸位素餐的武将,心里发虚,总怕被人揪出来自己是草包。

他们跟着嚷嚷:“就是,咱们北齐的兵,厉害着呢!”

说的好像啃窝窝头咸菜,没有力气拿刀剑的兵,不是他们的。

文臣当然打不过武将。

没一会儿不支持打仗的大臣,就被揍的鼻青脸肿。

老皇帝看的高兴,他就不理解老祖宗为什么不喜欢上朝。

上朝多好,能看文武将打架。

他躺在美人腿上,笑眯眯问:“听说那个定北王,带走了三万精兵?”

“正是。”戕仪最怕不能讨好大舅子,抢着回答:“据闻现在那边的城防兵,只留了三万。”

老皇帝一捋胡子:“咱们六万,靠人轰也能轰赢!”

有点脑子的大臣,都气的吹胡子瞪眼。

可是他们老胳膊老腿,怕挨揍,不敢说话。

于是这场仗,就这么定了!

戕仪讨了美人欢心,文姚如愿以偿统领三军。

老皇帝甚至强迫所有武将的孩子,也跟着大军去见见世面,赚一圈军功回来。

他自认为体贴。

武将们哭晕在媳妇怀里。

老皇帝以为自己是一代武帝,大笔一挥,御赐了“复**”这个霸气的名字。

出发的时候,百姓全被撵出来欢送复**,锣鼓喧天,彩旗飘飘。

来送行的武将,纷纷抓着自己儿子的胳膊,语重心长的叮嘱:“儿呀,刀枪无眼,要是看情况不对,赶紧跑,知道不?”

文姚对此一无所知。

他之前,都是给文之水打下手。

这次竟然领着六万大军,他膨胀了。

一直膨胀到云溪城墙跟底下。

六万大军呀,云溪城竟然连个出来尖叫捧场的都没有。

没吓到对方,文姚感到很不开心。

他对属下喊:“来个喊阵的,告诉他们,文家爷爷来复仇了!”

他要梁景湛碎尸万段!

一个小兵出来:“云溪城里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识相点,赶紧投降!”

一个武将二世祖,瞧着不对劲:“文姚,咱们六万大军压境,怎么城墙上的兵不慌不忙,是不是有诈?”

文姚轻蔑的一笑:“梁景湛那个人,我打过交道,他脑子死板;

若不是杜筱玖那个小娘们突然出现,老子早在龟王城,就把他弄死了!”

武将二世祖们对视一眼。

所以,你原来败给了一个娘们?

二世祖们想起父亲的叮嘱,默默后退了一步,把文姚闪了出来。

文姚暗笑一声,一群怂货。

他吩咐小兵:“继续喊,喊到人出来为止!”

“云溪城里的人听着,你们被包围了……”小兵的嗓门,确实够大。

叫阵的声音,直接穿透厚厚城门,传进城里。

城防兵们,看着散漫,却目光如炬,时刻等待这命令。

离城门最近的街道,空无一人。

住附近的老百姓,早得到吩咐,该出城探亲的就去探亲,要不躲家里睡大觉。

“云溪城的人听着,你们被包围啦……”

杜筱玖坐在城墙上的闸搂里,摸了摸耳朵。

这大齐的兵,不行呀。

叫阵都没新鲜词。

什么叫包围?

四面城门都被围攻,那叫包围。

全部军队集合在一个门……

算了,不抠这字眼!

杜筱玖眼睛一直盯着面前的烤架:“小艾,这鸡翅什么时候熟?”

小艾熟练的刷了一层油,撒了点香料:“快了,快了!”

杜筱玖咽口水。

一大早,还没吃饭呢。

这个文姚,这么积极的吗?

“公主,飞鸽传信!”一个城防兵,手里托着一个小竹筒,走了进来。

小艾忙接过来,递给杜筱玖。

杜筱玖打开看了一眼,又催小艾:“赶紧的烤!”

吃完还要出去装逼呢。

小兵的嗓子都喊哑了,云溪城里依旧没有反应。

他委屈的回头看文姚:“将军,对方装死呢。”

文姚也这么认为,大声喊:“既然怂,赶紧打开城门,迎接爷爷进城!”

话音没落,对面城墙突然砸过来一个东西。

文姚心惊,赶紧躲。

结果那东西从城墙上,垂直堕落,直接落进河里!

“……”

这特么,是扔垃圾呢?

然后,城墙上终于露出一个华盖,华盖下立着一个……啃着鸡翅的……女人!

北齐这边的武将二世祖们,纷纷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这么大阵仗,对方却出来这么个奇怪的人,逗他们玩吧?

他们又后退了一步。

文姚四周,一下子全空了。

杜筱玖乐了:“文姚,瞧瞧你四周,你个孤寡老人是谁的爷爷!”

文姚终于看清,城墙上不当他是回事的人,是杜筱玖。

他目光喷火:“老子一个,照样能攻城;

梁景湛那个怂货呢,他怎么不出来,却派你一个女人出来送死!”

杜筱玖抬了抬下巴:“我家梁侯爷早来了,你就没发现?”

“……”

来了,在哪儿呢?

正文 550这仗打的忒没劲儿(大结局) “将军,咱们阵后有人!”北齐的军队,终于发现了危险,一阵骚动。

文姚吓的心惊肉跳,急忙回头。

可是满目,全是他带来的乌泱泱六万北齐军队,个个面有菜色,衣服都不整齐。

“扰乱军心,斩了!”文姚命人抓了那个来报信的!

“文将军,背后真有人!”兵冤死了。

文姚背后直蹿凉气,目光里的慌乱一闪而过。

他还没动,背后的北齐军队,都开始乱了。

二世祖们抱成团瑟瑟发抖:“文姚,你到底会不会领兵打仗!”

这怎么跑,往护城河里跳吗?

文姚怒道:“你们也信这胡言乱语?”

他剑指杜筱玖:“若是后头有兵,我怎么看不见?”

杜筱玖说:“因为你站的矮。”

“……”

说的很有道理!

文姚怒吼:“扶我上架子!”

这里所谓的架子,是他带来的诸葛弩车。

也是因为文姚带了这个重兵器,北齐老皇帝才那么自信的。

毕竟,大楚就是靠着这种杀伤力大的武器,威震周边小国的。

文姚爬上诸葛弩,朝自己阵后张望。

然后……他脚一软,强撑着没摔下来。

亲娘呀,后面那是什么。

一排冷冰冰的大长筒,乌漆嘛黑,对准他的方向。

“文姚,这次看清楚了没?”杜筱玖接过一个喇叭,冲文姚喊:“告诉姑奶奶我,你看到了什么?”

文姚最初的慌乱之后,很快镇定下来:“杜筱玖,少吓唬我,那一排笨重的长筒,能干什么!”

他看的仔细,根本装不来箭,还得几个人推着。

杜筱玖哈哈大笑:“这是重点吗,重点不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她费这么大心思,文姚竟然只关心大长筒,不开心!

文姚好不容易忽悠住老皇帝,怎么会轻易被杜筱玖几句话吓住。

他振臂一呼:“放木桩,撞城墙!”

“轰!”一声巨响从什么传来,空气中一股强大的热流扑面而来。

文姚从诸葛弩上摔了下去。

二世祖里有人喊了一声:“妈呀,将军摔死了!”

北齐的军队……一哄而散。

杜筱玖:“……”

她还没有嘚瑟新武器,好多台词也没喊出来呢,憋死算了!

后头的梁景湛:“……”

这个叫大炮的新武器,震的耳朵聋,前面发生了什么?

文姚:“……”

我去,谁特么踩我胳膊?

所以,这仗怎么打?

大壮和二黑,纷纷侧目。

梁景湛仰天长叹:“不是我强,是敌人太弱,没意思,太没意思了!”

可是大楚的国土,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跑就跑。

梁景湛做了个手势:“冲!”

他身后的骑兵,立刻挥着剑冲了过去。

文姚被自己的兵,踩的差点没气,好不容易躲到诸葛弩底下,才保住一条命。

“这群散沙!”文姚气的咬牙切齿,目光四处观察,想找个可以逃跑的路线。

可是杜筱玖的视线,一直在他身上。

她在城墙上,给梁景湛打信号,时刻汇报文姚方向。

梁景湛的弓箭,跟着杜筱玖的指挥,瞄准文姚。

在文姚不知道第几次,妄想往外冲的时候。

“嗖!”

梁景湛放了箭!

他没兴趣俘虏文姚,多费口舌。

过了很久,城防军打开城门,出来收拾战场。

死的全是北齐的兵,有被刀砍的,也有被自己人踩死的,情况有些惨烈。

…………

半个月后,北齐皇室一片狼藉。

“我的鞋呢?”

“还管鞋呢,赶紧抱紧珠宝,跑呀!”

“就是,穿什么鞋,楚国怪武器一响死半城,赶紧逃命要紧!”

后妃们、内侍们、宫女们,都自个跑路。

太子的东宫,也是一片混乱。

文姚失利,直接葬送了北齐仅有的六万“精兵强将”,他死在战场,算便宜的。

那些运气不好,被怪武器炸死的二世祖的爹妈们,全挤在东宫,要戕仪将文锦茵交出去。

戕仪护了半个月,终于护不住了。

文锦茵早没有原来的意气风发,魔障了一样,在院子里嚷嚷:“天下是文家的,我哥哥可是用兵天才!”

这真是最大的笑话。

安然面带笑容,端坐窗前。

“殿下,东西奴婢收拾好了,咱们赶紧逃吧。”念奴紧紧抱着个包裹,劝安然。

安然竖眉:“本宫跑什么,来的是咱们大楚的军队,他们还能杀本宫?”

念奴叹气:“可来的是杜筱玖和梁景湛,当初您可是大大得罪了这两个人。”

就算不杀,还能善待?

大楚,早不是永明帝的大楚了。

“……”安然心里,其实也清楚。

所以念奴再拉她的时候,安然没有反对。

戕仪匆匆赶来,要带走文锦茵:“茵茵,快走,那些武将暴动了!”

文锦茵依旧痴傻:“天下是文家的,我哥哥是用兵天才。”

“殿下,文侍妾疯了,您就别管他了。”小罗子着急的直跺脚。

再不走,那些人就杀进东宫了。

谁能想到,戕仪还是个情种:“不,我要带茵茵走,我不能丢下茵茵。”

小罗子汗水只留:“那您倒是抱住她,赶紧走呀!”

跟着傻子表什么白,抒什么情,跟着这样的主子,真特么心累。

戕仪反应过来,抱起文锦茵就跑。

文锦茵挣扎:“放我下来,我哥哥是用兵天才,他要封我做天下第一公主!”

戕仪不撒手,埋头跑。

小罗子路过正殿,犹豫一下:“殿下,要带着太子妃吗?”

戕仪头都不回。

小罗子也不敢耽误,紧跟其屁股后头跑。

他们并不知道,正殿早空了。

“这仗,打的忒没劲儿!”

杜筱玖一身戎装,骑在马上,抱怨道。

大炮才用了一次,就把北齐吓的屁滚尿流。

她精心准备的口号,都没来得及喊。

杜筱玖偷偷攥起拳头,小声吼了一句:“统一山河,壮我大楚!”

梁景湛憋着笑,瞥她一眼:“北齐不禁打也是好事,起码百姓少受苦。”

“没错。”看着夹道欢迎的百姓,杜筱玖收回拳头:“这北齐皇室,该多不得民心呀。”

自己老巢被人捣了,手底下的百姓开城门欢迎敌军?

皇帝当成这样,妥妥的亡国之君呀。

“管那些,无仗可打不更好吗?”梁景湛突然说了一句。

“……”

杜筱玖沉默一下,仰头笑起来:“你准备带我去哪儿?”

“云游天下,还是浪迹天涯,随你选。”

“有什么区别?”

杜筱玖皱眉,不都是扔下京城的齐喧,跑路的吗?

齐喧哭晕在宝座上:“姐呀,你弟弟媳妇还没娶上,你忍心吗你?”

(全文完!)

正文 帝欢(1) 早上起来,下了一夜的大雪不见停。

贺丹云推开窗户,院子里厚厚一层积雪。

多少年,京城从没见这么大的雪。

也不知道哥哥现在哪里,是否添衣饱腹。

“姑娘,今个儿外面不好走,咱们是自己院里用餐,还是去松鹤院?”大丫鬟琉璃问道。

贺丹云叹气:“诺大的院子,只母亲和我两个,怎么忍心她一个人。”

琉璃同另一个丫鬟杏雨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跟着叹口气。

贺丹云换上掐金挖云红香羊皮靴,罩了件大红羽毛缎斗篷,束一条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如意绦,头上招了雪帽,领着两个丫鬟,踏雪而来。

松鹤院道路上的积雪,已经被清扫出来。

门口喜儿远远瞧见贺丹云一行人,忙迎上去:“姑娘来了。”

“母亲可起了?赶紧备早食,今个儿不是淮南王家的傻子娶亲吗?”贺丹云匆匆忙忙。

喜儿面有难色,压低声音:“姑娘,太夫人今个儿早上头晕,怕是去不了啦。”

贺丹云心里一惊。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来到门前。

喜儿忙挑开帘子,屋里丫鬟纷纷行礼:“姑娘来了。”

贺丹云直奔里间,太夫人金氏果然靠在枕上,无精打采。

“怎么了这是?”贺丹云着急:“这半年都好好的,怎么今个儿就头晕起来?”

床前伺候的乐儿答:“回姑娘,昨夜太夫人开窗看了会儿雪景,怕是着了凉。”

贺丹云心顿时沉甸甸。

金氏可不是风花雪月之人。

往常京中小姑娘们雪地里烘炉煮茶,还被她无情嘲笑过。

“母亲莫不是不想去淮南王府吃喜酒?”贺丹云说:“直接扯个慌就是,何必冻坏自己?”

太夫人从女儿进来,就捂着头哎呦哎呦呻吟。

闻言,她更是垂泪:“眼下咱们府里光景,还能随便扯个谎让人信服吗?”

贺丹云无语。

平津侯府自哥哥走后,虽然恩宠依旧,但只有母女二人的府邸,到底风光不如从前。

“你哥哥这个不孝子,只记着他的大义,忘了家里还有要养活的老娘!

走就走,好歹给侯府留个种!

现在倒好,他一走大半年,倒是潇洒了!

分出去的二房、三房,开始蠢蠢欲动;

现在连淮南王家那个傻子,都娶上媳妇儿,我哪里还敢出去见人!”

金氏咬着牙,心里又恨又气,不停的咒骂平津侯。

老平津侯兄弟三个,长子袭爵,无可厚非。

但是现在平津侯离家出走,眼看着爵位后继无人。

分出去的二房、三房,在有心人挑拨下,动了贪念。

因为平时关系处的好,两房夫人还不至于像其他府里那样没脸没皮。

可耐不住,天天在金氏跟前磨。

除了小时候,亲爹闹的那些风流逸事。

贺丹云的成长环境很单纯,对家里这点子勾心斗角,并不放在心上。

在她眼里,谁是侯爷,没什么区别。

她说:“就算让堂兄堂弟们袭爵,与你我又有什么不同,不过是换个府邸过日子罢了。”

金氏拍她一掌:“你懂个屁!”

“太夫人、姑娘,二夫人、三夫人来了。”喜儿进屋汇报。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金氏脸一黑,将帕子往脸上一盖,继续病着。

贺丹云只好起身,出去迎接。

“哎呦,外面迎亲的队伍都开始出王府了,怎么大嫂还没收拾利索?”

未见人先闻声的,是二房夫人胡氏。

她性格说好听点是直肠子,说难听点就是尖酸。

贺丹云不喜欢她,可还是露出标准的笑容:“二婶、三婶。”

人卷着风,走进屋子。

贺丹云打了个冷颤。

胡氏一进来,就抓住贺丹云手上下打量:“云姐都十五了,还不说婆家,急不急?”

“……”贺丹云强忍着厌恶,没有吭声。

后进来,看上去和蔼的美貌夫人,是三房夫人张氏,性子倒是稳重。

她皱眉:“二嫂,哪有当着姑娘面,问这种问题的。”

“怎么不能问,自家孩子,我这也是关心。”胡氏说这话,四处张望。

她问:“你娘不是还没起床了吧?”

“母亲今早突然头晕,我正要去请太医来看。”贺丹云笑:“这么大的雪,两位婶婶倒是来的早。”

“头晕?”胡氏不相信:“你娘身体壮的跟牛似的,怎么可能头晕?不会是看人家儿子娶亲,心里不得劲吧?”

“二婶!”贺丹云高声道:“三婶,母亲今个儿去不了,你们不要耽误时间,赶紧过去吃喜酒吧;

免的人家说咱们侯府架子大,三请四请的不去人。”

胡氏脸一红。

贺丹云这话,是有背景的。

胡氏背靠平津侯府的大树,颇有些看不起日渐没落的娘家。

她亲侄子成亲,嫂子家里请了好几次。

胡氏拿乔,非要对方三顾茅庐。

对方嫂子性子也烈,当众骂胡氏架子大,同她断绝关系。

胡氏心里后悔,却放不下架子服软。

至今她同娘家,还冷战呢。

尤其平津侯离家出走,朝中换了皇帝,胡氏嫂子认定侯府要倒,在外骂胡氏更是骂的欢。

贺丹云今天这话,打的是刚才胡氏乱说话的脸。

胡氏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心里气半死,却必须忍着。

如果她儿子能袭爵,贺丹云将来靠的是她胡氏!

贺丹云装作没有看见胡氏快拧烂的帕子。

她直接吩咐丫鬟们:“拿了侯府名牌,去请了太医来;

再喊两个人,将备好的贺礼带着,跟两位婶娘去王府!”

她竟是直接下了逐客令。

胡氏肺都气炸了,正要反驳。

张氏手快,一把摁住她。

张氏笑说:“也是巧了,今个儿我们来也是说一声,不想去淮南王府凑热闹。”

贺丹云冷笑:“这事让下人跑一趟就成,何苦婶娘亲自来?”

“呵呵。”张氏被噎了一句,只能干笑。

胡氏趁着这个功夫,直接蹿到里间,掀帘子就往里进。

贺丹云拦不住她,只能干瞪眼。

“呦!大嫂,我以为你装病呢,没想到真烫这么厉害!”胡氏咋呼。

张氏脸也变了,急忙走进去。

果然金看见氏脸绯红,无精打采,胡氏的手刚从对方额头上收回来。

正文 帝欢(2) 贺丹云追进屋里。

金氏一摆手:“你去忙你的。”

“母亲身子不适,该静静修养才对。”贺丹云不依不饶:“两位婶娘改天再来吧?”

“不用不用!”胡氏说:“这么大雪来回折腾什么,我们就留这,还能照顾你娘;

可怜见的,这府里就你娘俩,连个照应的都没有。”

贺丹云眼角直抽抽,仿佛看到胡氏拿着把小刀,不停的往金氏心口戳。

金氏气的够呛,可是头晕脑胀,实在没精力跟胡氏打嘴仗。

外面大厅里,一众的管事婆子等着贺丹云回话。

她不能在这里呆太久。

“杏雨,你留下帮衬着。”贺丹云说:“喜儿去熬碗好克化的粥来,等太医来了,记着通知我。”

她连着又吩咐了几件事,这才扶着琉璃,匆匆往大厅走。

张氏从头看到尾,感叹:“这半年,倒是累了云姐。”

平津侯太夫人拳脚厉害,可是管理中馈不行。

之前平津侯在时,贺丹云帮忙中馈,并不是很难。

平津侯走后,整个家的担子,都落在贺丹云身上。

之前打听贺丹云,想娶她做儿媳的,现在都退出三丈远。

也是呢,高门结亲,求的是联姻。

侯府如今连个支应门庭的男人都没有,谁愿意娶这种明显走下坡路家庭里的姑娘?

贺丹云根本不想这些。

年底了,家里家外要操心的地方太多。

琉璃心里过不起,气呼呼说:“姑娘,以前二夫人哪里敢这么放肆?”

胡氏咋呼尖酸,那是对不如她的那些人。

面对太夫人和贺丹云,从来都是规规矩矩。

现在……

琉璃气的脸通红。

贺丹云冷笑:“今非其比,人家已经将爵位当做囊中物了!”

二房堂兄,家族里排行老二。

哥哥不在,可不就是胡氏儿子最大,最有希望袭爵?

“只是这爵位,朝廷怎么想的,咱们谁也不知道。”贺丹云不着急:“怕最后,都是竹篮打水空欢喜。”

琉璃怕了:“皇上要削咱们爵位?”

她偷偷瞅一眼贺丹云。

齐喧同贺丹云那点事,身为贴身大丫鬟,琉璃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她抱着侥幸心理:“皇上,不会这么绝情吧?”

“……”贺丹云埋头走路,不说话。

齐喧这人行事跳脱,他怎么想,谁也不知道。

“听说。”琉璃怕她多想,打破沉默:

“大臣们催着万岁大婚,万岁直接在金銮殿上哭,说江山未统,何以成家。

姑娘,您说万岁心里是不是念着您?”

贺丹云依旧没吭声。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喜欢上了那个虚头巴脑的小子。

最后抱着希望,被齐喧拒绝,她也不恼。

就是心里,空落落的,脚踩不到实处。

————

“哎呦,今个儿雪可真是大,迎亲的队伍响器都冻上了!”双喜奔进养心殿,对埋头批折子的齐喧说。

今个儿是淮南王家的傻孙子成亲。

新娘嘛,自然是那位处心积虑想上龙床的慕容清芷姑娘。

慕容太后怕慕容家想不开,中途出乱子,将其圈养在宫里。

慕容清芷多大的面子,能从宫里出嫁。

老百姓都说慕容太后疼侄女。其实有点见识的都知道,慕容清芷直到出嫁,都没有个封号,依旧是白身一个。

齐喧不想给慕容家更大的脸面,所以对方成亲,他根本不露面。

他宁愿缩在养心殿,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双喜为了让他乐,特意出去望了两眼,喜滋滋回来禀报:

“清芷姑娘哭的泪都结冰了,太后她老人家只说见不得分离,让她对着空椅子磕了个头;

陪嫁都是慕容家挑好送进宫的,喜娘和陪嫁,也都是慕容家早就备好的。

淮南王府的迎亲队伍一到,清芷姑娘就被推上轿,踏着这瑞雪出宫了。”

“母后赐东西了没有?”齐喧正好批完一个折子,抬头问道。

双喜笑:“奴才等半天,也没见着。”

“哦,那就不显朕小气了。”齐喧也没送。

双喜眼珠子,骨碌碌直转。

感情,宫里只借了个地方,什么都是慕容家准备的。

淮南王府可不是好去处,清芷姑娘有苦受了。

齐喧这半年,人前越来越像个帝王,朝政上也渐渐上手。

梁景湛和杜筱玖在北边打仗,齐喧后勤上的处理,非常好。

这也让大臣,看到了希望,收了轻视的心。

他们只在婚事上下功夫。

谁家能出一个皇后,直接决定了这块大饼的分配。

偏偏齐喧,说什么江山不统一,他就不成亲。

这不是愁人吗?

你说个江山不统一,就不剃胡子也行。

干嘛拿自己终身大事做赌注!

所以,家里适龄的姑娘,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齐喧才不管!

批完一堆折子,他毛笔一扔。

年前的活,算是干完了!

当皇帝,可真特么累!

但是一上朝,看到那些老头子明明看不惯自己,还得忍着的模样,齐喧又觉着做皇帝,挺好!

他站起来,在养心殿走了一圈,伸个懒腰:“双喜,走,咱们出宫!”

“万岁!”双喜震惊:“您出宫去哪儿?”

当皇帝出宫,那要准备的东西可多了。

齐喧现在说,是不是有点晚?

齐喧冲他一眨眼:“微服出访,咱不惊动其他人。”

“那……也不行。”求生欲让双喜下跪:“万岁,您真龙之天,可不能儿戏,起码得给太后老人家说一声。”

齐喧烦死了。

当皇帝,不好!

京城雪景,他还没见过呢。

而且,他出宫,是有目的的!

“行行行,找个人说一声,你先给我找身常服!”给太后说了,她才不会同意。

双喜想了想:“还得让侍卫悄悄跟着!”

万一跟杜筱玖似的,遇上刺客怎么办?

尤其现在,跟北齐打仗呢,不太平。

“行行行!”齐喧敷衍。

等他派的人去告诉慕容太后的时候,齐喧已经拽着腿发软的双喜,站在了西大街上!

大街上的雪,被挤出来看淮南王迎亲队伍的人,踩的泥泞不堪。

黑泥上,厚厚一层燃放过的炮竹。

齐喧不看这些。

他七扭八拐,进了一家布料铺子,直接对小二说:“给你家姑娘说,姓齐的在二楼等她!”

正文 帝欢(3) 小二可不知道齐喧是皇帝。

他看着面熟,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是自家姑娘救的那个小子。

“我家姑娘岂是你能见的,走走走。”小二撵人。

齐喧不动。

双喜往前一横,腰牌在小二跟前晃了晃“睁开你的狗眼!”

他拿的是内侍总管的腰牌。

小二没见过,就感觉金光闪闪,晃的眼睛疼。

他狐疑的打量对面的主仆二人。

齐喧抽条了,个子蹿了一头,俨然一个大人的模样。

半年的上位者生活,练就了他不怒而威的气势。

小二眼皮子跳了跳“两位等一下。”

他跑后面找掌柜去了。

没一会儿,一个沉稳上年纪的人走出来,看见齐喧就行礼“公子,外面大雪纷飞,您忍心让一个姑娘家冒雪前来?

还有,您既然想见我家姑娘,为何不去侯府,来我们小店呢?”

他们这个店,可不是一般的布料铺子。

对方目的为何?

齐喧弹了弹肩头的落雪“你说的很对。”

“公子明见。”掌柜刚松看口气,又听见齐喧说

“双瑞,你带着我的车架,去接贺姑娘过来!”

“是!”在外面,双瑞也没办法当着外人劝,只能先答应。

掌柜脸色不好看,可是又闹不清对方身份。

因为双瑞出去后,又涌进来一群魁梧的汉子。

掌柜搭眼一看,都是练家子。

齐喧自顾自上楼“掌柜的,把口上火盆烧上,沏壶好茶。”

掌柜也不敢拦,冲小二使眼色。

小二会意,从后门出去,抄近路往侯府报信去了。

贺丹云处理完府里琐事,已经临近晌午。

太医之前来过,给金氏瞧了病,开了几副散热的药。

胡氏和张氏一直陪在旁边,倒是省了贺丹云的心。

两个婶娘,在局势没有明朗的时候,也不会做出对金氏不利的举动。

毕竟金氏,是侯府话事人。

将来哪个袭爵,金氏的话占很大用处。

胡氏眼睛在屋里扫来扫去,对面炕上设着一对梅花式洋漆小几。右边几上文王鼎,左边小几是花开正鲜的水仙。

另一边高几上,摆放的全是玉器瓶花香盒,其它陈设,更不必细说。

就连出入的丫鬟们,妆饰衣裙、举止行为,也比自家不同。

胡氏心里,愤愤不平。

都是侯府里出来的,怎么不住在这府邸里头,竟然泯与众人!

不行,她不能让金氏过的太舒坦。

“大嫂,瑜儿哥不在,咱们管不着,云姐的亲事你可不能耽误。”胡氏说“她今年十五了吧,这年一过就是十六,亲事还没章程,以后好找不了好婆家!”

平津侯的名字,叫贺瑾瑜,长辈都都亲切的喊瑜哥儿。

金氏闻言,脑壳子更疼。

胡氏见状,说“脑子疼你也得上心,之前你因为她闯进定北王府的事情,京里谁不知道?

那时候没结果,现在人家世子当了皇帝,更不可能了!

你赶紧给云姐找个人家嫁出去,免的外面人嚼舌头。”

张氏连连给胡氏使眼色。

“弟妹眼睛抽筋?难道你没听到?我是亲婶娘,才关起门说这话的。”

胡氏说“外面人说的那叫啥说咱们连个支应门庭的男人都没有,云姐还妄想着嫁进宫,大白天做梦;

也不瞧瞧,太后连自己亲侄女都嫁给傻子,怎么可能要一个破落侯府的千金?

我说大嫂,你们是不是真的还想着攀高枝?

别想了!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现在的小皇帝需要靠山,肯定从重臣家里选皇后;

妃子也是妾,咱们云姐也是手心里捧大的,怎么能送进宫做小?”

金氏脸由红转黑,若不是全身没力气,早拿枕头砸了过去。

张氏也连连咳嗽。

胡氏全撇嘴“我的话糙理不糙,你们想想是不是那个理!”

守在门口的喜儿,不安的瞧着脸色铁青的贺丹云。

贺丹云过来有了一阵,听胡氏咋咋呼呼,她没有让人通报,立在门口听了半天。

“二嫂少说两句吧!”张氏看不进去,出言劝道“你说的是实话,可大嫂现在病着,亲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寻来的!”

胡氏说“我这不是心急吗?云姐儿嫁不出去,底下的几个姐儿也不敢找婆家!”

言语里,竟是埋怨起贺丹云挡了堂妹的路。

“二婶这话不对!”贺丹云甩帘子进屋。

胡氏一个激灵,碍着长辈面子,硬是坐着没动。

贺丹云先问候了金氏的病情,转而对胡氏似笑非笑“总归是分了家的,各家是各家的姑娘,何必拿我做借口?”

二房的两个妹妹,可都是庶出。

身为主母的二婶,可从没有上过心,为对方操心过亲事。

如今倒拿她当借口!

胡氏也不高兴“云姐,你这话诛心!

一家人就算分了,也还连着筋。

在外人眼里你就是贺家的嫡长女!

你不嫁,底下妹妹们还真不好说婆家!”

“哥哥不在,家里没有支应门庭的男人,又有谁会娶这样的?

我怕是一辈子也嫁不出去,二婶莫不是要逼着我削发出家,为二房庶出的妹妹让道?”

贺丹云家里横惯了,又一向看不惯胡氏,语气很冲。

胡氏气的起身“云姐,你冲我吼什么?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二婶的好心,我还真不敢领!”贺丹云说“平时没见你往侯府跑这么勤快,这半年为什么,大家心里都明白;

皇上可没削我哥哥身上的爵位,他出去历练两年,回来一样娶妻生子!

就算一辈子没孩子,二婶以为爵位就会落到二房身上?

您也不想一想,大楚朝三十年,可有爵位落到旁支头上的?

前面淮阴侯没儿子,几个兄弟眼巴巴望着,爵位照样被朝廷收回去。

我就不明白了,这贪念你们到底是怎么起来的!”

“你……”胡氏听到爵位会被收回去,慌了。

家里老爷和儿子,都是分析爵位的可能性,可没给她说过还有收回去这一说。

她求救的望向张氏。

张氏有两个儿子,没点想法是不可能的。

张氏目光里闪过慌张,笑“云姐胡说八道什么?

就算没儿子,瑜哥儿难道不会过继?

咱们平津侯府的爵位,是祖宗拿命换来的,若是保不住,以后死了也没脸去见祖宗!”

正文 帝欢(4) 贺丹云冷笑:“过继那是以后的事儿,二位婶娘若是没事,就请先回去吧。

这大雪,说不定下到什么时候呢。”

“走就走!”胡氏慌着去家里找人商量:“你这孩子说话太气人!”

贺丹云直接吩咐丫鬟们:“送两位婶娘出门!”

琉璃亲自送胡氏和张氏出去。

胡氏罕见的只埋头赶路,不说话。

张氏左右瞧瞧,问琉璃:“琉璃,侯爷也有音讯没有?”

“侯爷好着呢,隔断时间就来信保平安,还说可能会遇到心上人呢!”

琉璃看不惯她们,故意扯谎吓唬对方。

胡氏脸更阴沉了。

张氏强笑一下,不再多问。

琉璃喊了轿子,直接将两位送到二门,才罢休。

她正要转身,一个外院的婆子叫住她:

“琉璃姑娘,正好你在,西街布料铺子的小二来了,说有重要的事回禀。”..

琉璃皱眉。

年底的账早报过了,铺子里还有什么大事?

等见了小二,听了对方说的话,琉璃心慌慌的。

姑娘救过的小子,不就是当今的万岁爷?

天呢!

琉璃塞了碎银子给小二:“赏你的,我这就去告诉姑娘!”

她扭头就跑,中途雪地太滑,还摔了一跤。

“姑娘!”

贺丹云正看着丫鬟熬药,听到琉璃声音不对,回头一瞧,大吃一惊:“你这是摔跤了?”

琉璃裙子上,粘的全是雪,上面还带着点枯草。

琉璃抖了抖裙子,踏进屋里,附耳说了一通。

贺丹云的心,“嘭嘭嘭”。

他这是什么意思?

贺丹云埋头沉思。

琉璃见没人注意,悄声说:“姑娘,一定是万……他,放不下你!”

刚才听胡氏那般瞧不起姑娘,琉璃气死了。

眼下就是个机会。

若是抓住,自家姑娘就能青云直上。

“我不去!”贺丹云目光变的坚定:“他想娶就娶,想推就推,如今又要我出去偷偷见面,把我当什么?”

“可……”琉璃还想劝。

贺丹云挥手:“你让小二就这么回他!”

“可他派了人来,亲自接您,到时候咱们怎么扭的过?”琉璃着急。

这不是抗旨吗?

贺丹云主意已决:“你在大门口等着,他的人来了,也这么回!”

平津侯府,包括女人,没有被人耍着玩的道理!

双瑞听见琉璃这么回,大松一口气。

他也知道,根本请不到贺丹云。

平津侯府外人瞧着不行,可他心里清楚,好着呢!

皇帝恩宠不断,赐的年礼都比别家厚重。

齐喧心里想什么,双瑞心里大概能猜出来。

他啧啧摇头,万岁爷在姑娘心思上,欠缺的多着呢。

齐喧喝了一肚子茶,也没有等到贺丹云。

他坐在回宫的马车上,支着下巴,非常严肃。

双瑞隔一会儿,瞄一眼。

看的齐喧恨不耐烦:“我脸上有花,看什么看!”

“万岁爷,您是不是喜欢贺姑娘?”双瑞冒着掉脑袋的危险,直言问道。

齐喧耳朵一红,没搭理他。

喜欢吗?

当时是拒绝过的。

那时候看着对方失落的背影,齐喧心里变的空落落,却不懂为何。

等搬进宫里,面对空荡荡的皇宫,齐喧心里像长了荒草。

慌!

他脑子里,总是想,若是当初没有拒绝,携手贺丹云站在高处,俯瞰整个皇宫也不错。

尤其那些大臣,吵吵闹闹,要他大婚的时候,这种念头更强烈。

齐喧说不清楚,这是不是喜欢。

今天慕容清芷嫁人,听着外面喜洋洋的乐器,齐喧心里蠢蠢欲动。

他很久没有干脑子一热的事情了。

今天是个例外。

齐喧心里很乱,像缠在一起的麻绳。

双瑞听着齐喧一会儿笑,一会儿叹气。

他点头:万岁真的喜欢贺姑娘。

那为什么不直接下旨呢?

难道真的如外人所说,想找个势力大的妻族?

一行人回到宫里,就被请进了慕容太后的宫殿。

慕容太后在见到安然无恙的齐喧时,才长长松一口气。

“你这孩子!”她扬起手,想打,又舍不得。

最后,慕容太后直接搂住了齐喧。

“你现在身份不一样,背负着大楚整个江山。

你姐姐和姐夫前面打仗,万一你后方遇到危险,谁救你!”

慕容太后很铁不成钢:“眼看着性子稳了,怎么又开始跳脱?你出宫干什么?”

“母后,你想娶儿媳妇吗?”齐喧没头没脑,问了一句。

慕容太后愣住,下意识看向双瑞:“双瑞,你们出去见谁了?”

双瑞腿一软,跪在地上。

太后英明,可他不敢说呀!

“是贺丹云!”齐喧主动招了:“我想她做皇后!”

慕容太后皱眉。

齐喧跟贺丹云两个的事情,她全知道。

两个孩子自己的事,她没掺合。

“她怎么说?”慕容太后默了默,问。

“没见着。”齐喧沮丧死了。

他踢了双瑞一脚:“你说!”

双瑞立刻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慕容太后又气,又想笑:“你当人家姑娘,是物件,你想扔就扔,想要就要?”

“……”齐喧不明白。

“你呀。”慕容太后点了点齐喧脑袋:“看来还得我出手!

这样吧,回头我让她进宫,你们见面好好说说。”

齐喧不太乐意:“万一她不同意,让外人知道她单独进宫,我怕对她不好。”

慕容太后笑:“你倒是有心,那年前办场冬宴,邀请适龄姑娘来,如何?”

啊?

那不是变相的相亲吗?

齐喧傻眼。

慕容太后一瞧那笨样,就不想搭理。

她一挥手:“阿奈,帮我拟个旨意!”

有了儿媳妇,大胖孙子还远吗?

齐喧想溜。

慕容太后想起来一件事,喊住他:“追小姑娘是个技术活,你最近多学着点!”

学?

跟谁学?

齐喧又没朋友,总不能去问自己那个白胡子老师。

好烦呢!

齐喧沿着走廊,来回转悠。

“万岁爷,万岁爷!”双瑞紧跟其后:“奴才听宫里老嬷嬷说过,从前先帝们讨宠妃们欢心,也不是太容易的。”

齐喧本来想嘲笑,但是转而眼睛一亮。

对呀!

皇帝三宫六院,后妃争宠。

可也有那痴情的皇帝,冷情的妃子呀。

“双瑞,老祖宗们都是怎么讨妃子欢心的?”齐喧眼睛特别亮。

正文 帝欢(5) 慕容太后要办冬宴的事情,并没有藏着掖着,很快在权贵之间传开。

有野心的大臣们激动了。

宴会就宴会,还要适龄的姑娘参加?

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有希望做国舅,权倾朝野。

各家姑娘蠢蠢欲动,开始节食练习仪态、学习琴棋书画,准备到时候大显拳脚。

大家都翘首以待,等着大雪消停后,宫里的安排。

只是大雪连下了三天,依旧不见停。

贺丹云抄着袖子,立在廊下,忧心忡忡。

这雪要再下,就形成了雪灾。

十年前,大楚朝也曾经发生过雪灾。

贺丹云随着哥哥,在城外设粥棚,见多了衣不果腹的灾民。

如今齐喧刚上位,北边还打着仗,如果遇到雪灾,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姑娘,风大,咱们进屋吧?”琉璃怕贺丹云也病倒。

贺丹云问:“你去打听打听,城里城外,可出现灾民?”

琉璃犹豫:“姑娘,奴婢斗胆说一句:如今咱们最好关起门过自己日子,外面那些琐事,咱们管不起。”

贺丹云竖眉:“你听说了什么?”

“二夫人说的那些话,奴婢出去打听过,句句属实。”琉璃说:“咱们侯府今日不同往日,若是姑娘还像之前那般张扬,谁知道他们又嚼什么舌头!”

贺丹云看杏雨:“你也这么认为吗?”

杏雨行礼:“琉璃说的有一定道理,姑娘不见太夫人都撑不住了吗?”

贺丹云倒吸一口冷气。

侯府现在,在外人眼里这么不堪了吗?

“只恨我不是个男儿!”贺丹云抽出鞭子,朝着廊外的青松狠狠抽去。

树上厚雪洒落,飘了主仆三人一身。

琉璃和杏雨连忙给贺丹云打雪。

贺丹云一扬手,推开两人,朝外奔去。

“姑娘,姑娘!”琉璃惊的连连高呼。

杏雨瞧出贺丹云奔跑的方向,拉住了琉璃:“让姑娘静一静吧。”

琉璃着急:“我不该给姑娘说那些话。”

杏雨叹口气:“你也没错,咱们做奴才的就该规劝着才对;

自侯爷走后,姑娘什么都压在心里,总想多做些事忘掉;

可家里的事尽管做,外面挣名声的事情,确实不易太多了。”

平津侯将兵权交出去,离家出走,侯府顿时变的无依无靠。

外面那些常年被侯爷压制的人家,早就迫不及待想来踩一脚。

若不是朝廷念着旧恩,恩宠不断,侯府怕是早就七零八散。

也亏了姑娘和齐喧早前有点事情,这才让那些想落井下石的人,行事前掂量掂量。

姑娘何尝不知道这些?

“不过风言风语说两句,碍不着咱们过日子。”杏雨叹气:“可姑娘若是想出去救灾,那就不可收拾了。”

粥里参点东西,买通几个流民闹事……外面那些人,多的是法子让好事变坏事。

闹大了,皇帝有心保,也保不住。

姑娘没兵没权,扬鞭子反驳,最后抽的是自己。

这世道,对女人,从来都是刻薄的。

杏雨见琉璃想哭,说:“你若是担心,不如去布料铺子瞧瞧侯爷有音讯没有。”..

琉璃沮丧:“一个月里跑去七八趟,也不见侯爷半片消息。”

“那就跑十趟,二十趟!”杏雨说:“我不信侯爷这么狠心。”

大义是大义,太夫人难道就不是他亲娘?

不顾亲情,只讲大义,与畜生何异!

贺丹云去了练武场。

有哥哥和家将的练武场,一向热闹。

如今除了皑皑白雪,什么也没有。

看场子的,是个老家将,断了一条腿,被侯府养了起来。

他见贺丹云立在场上发呆,唉声叹气的拿了蓑衣过去。

“姑娘,你怎么来了?”他将蓑衣递给贺丹云。

贺丹云眼眶红了:“李爷爷,家将们都还好吗?”

李老头默了默,点头:“说不好,侯爷走前走了安排,都衣食无忧;说好,到底不比侯爷在的时候。”

侯府家将,都在朝廷里领着职。

可是侯府没男人,他们想效力,都没办法,只能暗中保护着太夫人母女。

贺丹云紧紧抿着嘴,一言不发。

李老头摇头:“姑娘,回屋吧,过完年找个人嫁了,咱们也都安心。”

现在大家愁的,就是贺丹云的亲事。

她嫁个好人家,太夫人老有所依,侯府有没有,都无所谓。

从来他们护的,都是贺家嫡系,不是侯府。

贺丹云不走,反而脱了斗篷,走向练武台。

那里的兵器,在雪地里闪着寒光。

李老头目瞪口呆,望着舞剑耍刀的贺丹云,想说什么,最后却化为一声叹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雪竟然开始肉眼可见的变小。

想来今年是瑞雪,不会有灾情发生。

琉璃和杏雨从外面冲进来,激动的冲贺丹云大喊:“姑娘,姑娘!”

贺丹云满身大汗,喘息着扭头,却见琉璃手里扬着封信。

她心里一动,只奔下练武台,却因为激动,摔在雪窝里。

“姑娘!”杏雨慌忙紧跑过去,扶起她,拿起厚厚的斗篷给她披上。

贺丹云抓住她的手:“是不是哥哥的消息?”

杏雨热泪盈眶:“是,是!”

说话间,琉璃也到了跟前。

贺丹云一把夺过信,两三下撕开。

她一目十行,将信看完,脚一软又跪在雪地里:“苍天呀,天不亡我侯府!”

琉璃捡信,杏雨搀扶贺丹云。

贺丹云又哭又笑之后,推开两人:“快,快去给母亲报信!”

琉璃闻言,撒开腿往松鹤院跑。

杏雨问:“姑娘,是不是有喜事?”

简单的平安信,不可能这么激动的。

贺丹云点头:“是呢,是呢,侯府要有后了!”

杏雨瞪大了眼睛:“侯爷他……在外面成亲了?”

“差不多。”贺丹云笑:“是个山里的姑娘。”

“……”杏雨震惊的不知道说什么。

贺丹云来不及多解释,急匆匆往松鹤院去,想看看太夫人金氏的反应。

两人刚走进院子,就听见屋里的哭声。

贺丹云心惊,掀帘子进去,却发现金氏将信捂在胸口,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母亲。”贺丹云知道她是喜的,笑着走过去。

“云姐呀!”金氏泪眼婆娑:“咱们侯府有后了!”

“是呀。”贺丹云垂泪。

金氏捂着信,吩咐丫鬟们:“赶紧的将侯爷屋子烧的暖暖和和的,咱们迎接侯爷夫人!”

正文 帝欢(6) 杏雨望着喜极而泣的金氏,欲言又止。

贺丹云瞧见,笑:“我知道你想什么。”

杏雨红了脸:“奴婢觉着,一个山里的姑娘,怎么做的了平津侯夫人。”

金氏猛的收声,目光凌冽的射向杏雨。

贺丹云解释:“不论山里的山外的,哥哥喜欢上的,一定不错;

再说了,京里千金大都娇柔,哥哥若是喜欢,也不至于蹉跎到现在。”

总之一句话,只要平津侯肯娶媳妇,管她什么出身。

何况,平津侯信上说:他的命是那姑娘救的,雪地里用身子将他暖活,他没道理拒绝。

他一醒过来,就在姑娘父母见证下,娶了对方。

如今姑娘怀了身孕,山里到底条件不好。

平津侯派人护送姑娘一家上京,很快就到了。

杏雨还是担心。

万一对方,上不得台面怎么办?

“侯爷跟着回来吗?”杏雨担心的问。

贺丹云摇头:“他还要继续浪迹天涯。”

定是那一位,还好好活着呢。

不过管他呢,不让侯府断子绝孙,贺丹云救谢谢他!

一夜之间,侯府气氛变了样,进进出出的下人脸上,都是气洋洋。

张氏派来探望金氏的婆子瞧见,逮着一个丫鬟问:“府上怎么那么高兴?”

“我家侯爷夫人要来了,还带着小侯爷!”丫鬟喜滋滋的。

侯府有后,下人们活着都有盼头。

婆子一惊,顾不得进去见金氏,扭头就走。

贺家三房的四进宅子,坐落在南区,远不如侯府显赫。

张氏正坐在正堂上,指着跪在地上的一个娇滴滴女人骂:“下贱蹄子,二爷才多大,你连他的床都爬!”

张氏两个儿子。

长子贺瑾承书生一个,今年落了榜,正在屋里苦读,拼三年后的科举。

次子贺瑾璋,才十五六岁,不学无术,正在议亲。

屋里跪着的那个,是新买来伺候贺瑾璋的丫鬟,十七岁,长得如花似玉,叫春梅。

不知怎的,贺瑾璋跟她,做在一处。

等张氏发现,春梅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打吧,对方肚子里是自己的孙子。

不打吧,眼看着贺瑾璋要娶亲,儿媳妇进来就要养庶子……

张氏想想都头疼。

春梅哭的稀里哗啦:“夫人饶命,奴婢和二爷是真心真意。”

张氏气笑了:“狗屁的真心实意。”

她在外面温婉,家里可是横着走。

小丫鬟妄想跟主子真心实意,张氏起了杀心。

孙子还会有,留着这个祸害,影响次子议亲才是重要的。

“来人!”

“夫人”

张氏和婆子的话音,一同响起。

张氏皱眉:“慌慌张张干什么,年礼送过去了?”

婆子是她从娘家带来的,姓贾,专门跑外务。

贾婆子看看左右,凑过去,伏在张氏耳朵上窃窃私语。

张氏脸都变了:“你打听清楚了?”

“清楚了,那姑娘一家三口,马上就要进京了。”婆子说:“咱们岂不是白白盼一场?”

张氏脸色狰狞。

她一向擅长隐忍,从前没机会也就罢了。

平津侯一走,她来了机会。

她找人在二房那蠢父子耳边怂恿,让胡氏当了马前卒。

眼看着侯府里那对母女,厌弃二房。

将来就是过继,侯府肯定不会考虑二房。

那时候,张氏儿子做不了侯爷,孙子可以。

她早晚会成为威风凛凛的老夫人。

现在,竟然有人截胡!

张氏掐断了自己的指甲,声音透着凉气:“你将信里的内容,仔仔细细打听清楚;

贺瑾瑜娶的野丫头,多大年纪,父母哪里人,长什么样,怀孕多久,一个一个都得问详细!”

婆子答应一声,退出去。

刚才被张氏喊来的四个婆子,还在屋里待命。

春梅哭的嗓子都哑了,也不见贺瑾璋过来救他,心不觉有点冷。

“夫人?”一个老婆子,指了指春梅,提醒张氏。

张氏眼睛里闪着复杂的光芒,瞧着快挺不住的春梅。

“春梅,今个儿我心情不好,且饶你一命!”她吩咐左右:“先将她关柴房,别冻死!”

晚间的时候,贾婆子就打听清楚。

因为候府根本没瞒着,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候府有后

“夫人,信上也没说那么详细,只说那位有了身孕。“婆子为难:”也没说多大的肚子,姑娘的模样。”

张氏在塌上,卧了一天。

她手里转着玉球,面色阴晦。

婆子以为等不到回音的时候,张氏开了口。

“派几个人,去城外截住那一家人,能杀了最好!”

婆子打了个冷颤,抬头瞧张氏。

张氏的脸隐在暗影里,让婆子看不清神情。

婆子问:“那一家人,侯爷派了人护着呢;咱们的人行吗?”

张氏抬起眼皮:“贾家的,你跟我多少年了?”

“二十六年。”贾婆子脸上的横肉颤了两颤。

“那你该知道我的脾气。”张氏缓缓说道:“我想要的,从来都不允许失手!”

贾婆子一身冷汗:“是,奴才明白。”

张氏挥手:“去吧!”

手中的玉球,转的越来越快。

北风将窗户打的鼓鼓作响,张氏披上衣服起身,只带了自己贴身的丫鬟,去了柴房。

春梅躲在灶后,却感受不到一点暖意。

她觉着自己的肚子隐隐下坠,孩子好像要离开自己。

“咯吱”柴房的门被打开,春梅看到一双绣着金丝牡丹缠花枝的鞋子。

春梅哆嗦着抬头:“夫人。”

“春梅,你是个有大造化的人。”张氏冷声说道:“何必做人家妾室,我有更好的路指给你。”

春梅不解。

张氏摆手,让跟来的人门外守着,然后蹲下去:“只要你乖乖听话,按我说的做,保你珠围翠绕、荣华富贵。”

她要春梅,假扮那侯府未见面的山里姑娘。

一个卖死契,没有家人的漂亮女人,为了荣华富贵,连主子的床都爬。

张氏不信春梅不动心。

果然春梅瞳孔震动:“夫人……要奴婢做什么?”

张氏笑了:“不做什么,去侯府,好好做个孕妇,尝尝人上人的滋味。”

她岂容一个山里姑娘生的野种,占了她孙子的位置!

张氏目光盯在春梅肚子上。

庶孙也是孙子,将来更容易操控。

正文 帝欢(7) 人活着,到底要有盼头。

金氏自打得了信,身子一天好似一天,吃嘛嘛香。

她一天问三遍:侯爷夫人到家门口了没有?

贺丹云也是,见天的门口溜达,留意过往车子。

如此三四天,也没有等到人。

倒是等来了胡氏和张氏。

两个人都向金氏打听新人的事情。

金氏得意,将信上平津侯交待的事情说了。

“也算了我一件心事。”她说:“这半年,真的担惊受怕,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就是因为化雪,路上泥泞,到现在还没到家,真让人担心。”

胡氏暗气,偷偷观察张氏神情。

张氏倒是一副深有感触的模样:“都说儿女是债,我家那两个小子晚一会回家,我这心都七上八下;

何况瑜哥儿一走多半年,大嫂心里一定想坏了;

这一下子有了儿媳,还有了孙子,大嫂苦尽甘来。”

金氏笑:“什么孙子,还没生出来呢,也许是个女儿。”

张氏目光一闪,跟着笑:“先开花后结果,儿媳有了,还怕没孙子?”

金氏哈哈大笑,一扫昨日阴沉。

胡氏冷笑:“大家先别高兴那么早,山里姑娘,教养上差贵女一大截,将来代表侯府出去应酬,万一出丑可就难办!”

金氏脸一拉,翻了个白眼。

张氏沉默一下,说:“怀孕期间本就不该出门应酬,趁着在家养孩子,请了嬷嬷教导,大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胡氏转了转眼珠:“还是弟妹心眼多,我就想不起来!”

张氏匆匆瞄了金氏一眼,笑:“二嫂这话说的,我为大嫂出主意,难道还错了?”

“不错不错。”胡氏捂嘴笑:“我这不是夸你!”

心眼多就是小心眼,瞧把她着急的!

胡氏心里冷笑,然后又说:“瑜哥儿亲事咱不着急了,大嫂,还是那句话,云姐的亲事你得上心思。”

其实,金氏心里也着急。

之前只想着平津侯,现在了一件心事,贺丹云的事情就压上心头。

她明知道胡氏不安好心,可还是忍不住顺着对方的话难过。

“云姐这孩子,我也发愁。”她说。

胡氏笑:“大嫂眼光也别太高了,毕竟咱们侯府不比从前。

就算瑜哥儿回来,安安稳稳娶妻生子,手里没兵没权的,早晚也轮流到二三等的门第;

所以呀,不如从贫寒学子里挑个,拿银子压着对方,云姐也不受气!”

金氏脸色变的非常难看。

张氏动了动屁股,说:“二嫂,你这话听着,怎么那么难听呢?”

胡氏扯着嗓子嚷:“难听就对了,外面哪个人像我这般,掏心掏肺给大嫂说话的?”

张氏索性不搭理她。

让胡氏刺激刺激金氏也好,到时候一门心思在贺丹云亲事上,免的看出春梅破绽。

胡氏继续说:“大嫂听说了没有,太后要为皇上选皇后了,这几天邀请的帖子,陆陆续续往权贵家里发。”

金氏一直在家养病,外间的事还真没听说。

她脸上藏不住事,吃惊的问:“齐……万岁要娶皇后了?”

金氏心里,不是个滋味。

这算哪门子事!

齐喧那小子,当时可是主动撩拨的贺丹云。

结果最后,他自己不承认,拒绝了贺丹云。

贺丹云那几天,吃不下睡不着,可把金氏心疼坏了。

要不是她拦着,金氏非得找慕容太后说理去。

“是呀,是呀!”胡氏见金氏吃惊,更加兴奋。

这明显的的,对方还没得到邀请,这不等于说侯府不在邀请之列?

哎呦喂!

胡氏继续往金氏伤口上撒盐:“可惜了,您和云姐这次,怕是不会被邀请了;

为了侯府脸面,得赶在皇后人选出来之前,给云姐定亲!”

“为什么?”张氏适时插嘴。

胡氏一脸的惊讶:“为什么?难道等皇后人选出来后,看着人家得意,打侯府的脸?”

金氏心塞。

是自己没本事,以为齐喧和贺丹云十足十的事情,大呼小叫闯进定北王府。

结果事情转折太快,害的女儿成了京中笑话。

如果平津侯不走,好歹有个挽回的余地。

现在……

唉!

金氏只恨自己行事太冲动。

她心情不好,胡氏讨厌的声音偏偏喋喋不休:

“大嫂呀,我手里有几个好人选,家里虽然贫寒,可是人才相貌都不错,配云姐妥妥的!”

金氏心一动:“都什么人家?”

等胡氏一说,她鼻子都气歪了!

东城的秀才,西城的举人,南城的孤儿寡母!

“二弟妹!我家云姐好歹是侯府千金,你提这种人选,存心来恶心我的吧!”金氏怒道:“哪怕侯府降为二流门第,也不至于找这种人家!”

胡氏激动:“你也不看看云姐多大年纪了,还是被万岁甩掉的,京中高门哪个敢娶?

我这还不是为云姐着想,嫁好的也行,京外的人家,你舍得吗?”

金氏浑身发抖,指着门口:“滚,我家不欢迎你!”

“大嫂,你这是有了孙子腰杆就硬了?”胡氏起身:“我倒要瞧瞧,你们云姐能嫁什么好人家;连宫里冬宴的邀请都没有,明显就是被放弃的人家!”

“母亲!”贺丹云走进来:“宫里阿奈姑姑,亲自来了!”

胡氏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她的脸好疼!

贺丹云似笑非笑,有意无意瞟了胡氏一眼,侧身让路给身后的人。

阿奈一身宫装,手里托着个折子:“太夫人安好?”

金氏慌忙起身行礼:“阿奈姑姑怎么亲自来了?”

“太后娘娘听太医说您得了风寒,心里挂念。”阿奈笑着扶住金氏:“这不趁着给您送请帖,特意派我来瞧瞧。”

金氏松一口气:“多谢太后挂念,我好多了。”

她故意将声音放大:“送什么帖子?”

“自然是这次冬宴的邀请函,我刚才进来时,怎么听见有人说咱们平津侯府是被朝廷放弃的人家?”阿奈扫了一眼局促起身的胡氏和张氏。

胡氏脸通红,感觉一个无形的巴掌,啪啪打她的脸。

这是侯府,阿奈不会绕过主人给人难堪,可适当的撑腰总要有。

金氏得意,但也知道家事要关起门处理的道理。

她笑:“怕是阿奈姑姑听错了。”

她含糊两句,将事情揭了过去。

胡氏腿都软了,半个身子依在张氏身上出了侯府的大门。

走出半里地,她才悄悄吐口水:“那是皇家要脸面,才给你家请帖,贺丹云能做皇后,我胡字倒着写!”

正文 帝欢(8) 冬宴的主题赏雪!

所以要赶在雪融化之前。

日子很快就近了。

各家各府的夫人带着自己精心打扮的姑娘,充满希望的进宫。

到了宫里一看,太后请的人不多,统共才六七家。

罗侯爷家的嫡长女、张尚书家的大孙女、秦将军的小妹妹……

全是呼声最高的皇后人选。

精益求精!

大家兴奋的同时,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所以气氛,并不是那么好。

慕容太后端坐在暖阁里,受了这些人的拜见,就东扯西扯拉家常,并不往主题上靠。

大家心里犯嘀咕。

直到慕容家主母方氏,带着一位家里旁系姑娘进宫,大家才恍然大悟。

还是要选自己侄女呀!

小姑娘们的神情,特别不舒服。

“给太后娘娘请安,给各位夫人们问安。”方氏委屈的给在座的所有人问了声好。

她可是太后的娘家嫂子呀!

身上没诰命不说,连进宫也得三请四请,还不一定得到批准。

闺女出嫁,作为姑母的太后,连个添妆都没有。

她委屈,诸位夫人还不平呢。

大家交换了下眼神,都从对方目光里看到了不服气。

皇后从太后娘家选,自来如此。

可是她们的女儿个个高门,凭什么要低一个普通皇商家姑娘一头?

秦将军夫人咳了一声,笑问“没记错的话,夫人有两个女儿,其中一个嫁到淮南王府,另一个才不到十岁,这位是?”

方氏对慕容太后笑说“太后,这是三弟家的长女,她满月,您还抱过呢。”

慕容静雯上前,给慕容太后行礼“静雯见过姑母,太后姑母金安。”

慕容太后抬手“起来吧,赏!”

竟是一句也不多问。

方氏脸不好看。

诸位夫人瞪圆了看好戏的眼睛。

慕容太后这是……几个意思?

她们又交换了下眼神,脑子还没转过来,外面又有宫人传“平津侯太夫人到。”

金氏带着贺丹云,走进来。

贺丹云并没有特别打扮,以前啥样进宫,今天还啥样进宫。

在心底,她也认定自己不会是皇后人选。

否则,齐喧想见她,为何偷偷摸摸?

第一次动心的结局……当真很难过呢。

两人给太后请安后,就默默坐在角落里。

慕容太后扫了一圈,见人齐了,说了几句场面话,便让姑娘们自己出去赏雪。

出去给谁看,还用说吗?

大家都挺直腰杆,拿出自己最淑雅的一面,缓缓往外走。

夫人们之间,不是太热络,也不是太冷淡。

小姑娘们就单纯多了。

化雪虽冷,可是个个都抱着暖炉,穿着斗篷,倒也暖和。

几个人里,唯有罗侯爷家的嫡长女,地位最高。

罗侯爷掌管着西山大营,以前被平津侯压制,现在被梁景湛压制。

可那两位,不都离开京城了吗?

另有秦将军家的姑娘,算是平津侯府的家将,不知道为什么也有了请帖。

争不争皇后位置在其次,站队才最关键。

她见贺丹云来了,自动站在贺丹云身后。

武将只这三位个。

余下的文官里,以张尚书家的姑娘最尊贵,对后位也是志在必得。

家里人给她分析了,皇帝固然需要军队在背后支持,但是驸马本人能力超越。

所以皇后的人选,很可能在文官家里选,这样才能保证朝廷文武牵制。

张姑娘进宫一瞧,武将里来的是这三位,当即起了轻视的心。

这不是单纯来凑数的吗?

罗侯爷家风不好,肯定不会选上;秦将军地位有点低;至于贺丹云,被皇帝拒过一次亲的,更不用提。

张姑娘将所有注意力,放在了孙尚书家的姑娘身上。

这可是跟她势均力敌的一个。

另外,她还得先把横插进来的慕容静雯给捋下去。

张姑娘撇开众人,挤到孙姑娘身边“你怎么想的?”

孙姑娘斜眼“什么叫我怎么想的?”

“你就别装糊涂了。”张姑娘望着远方,冷冷说道“难道你甘心屈居一个皇商出身的人底下,还是个隔房的!”

孙姑娘没作声。

张姑娘不动神色,扫视四周一圈“这些人里,咱们两个势均力敌,公平竞争,其余的一起联手攻破,可好?”

孙姑娘笑了“妹妹想的天真些,选谁不选谁,那是太后和万岁说了算,咱们能联手干什么?”

“……”张姑娘没得逞,恨恨说“别得意,若是太后没那个想法,会给慕容家下帖子?”

慕容清芷若不是出丑,那就是钦定的皇后人选。

大家都知道。

孙姑娘姿态优雅的往一边挪挪脚,与张姑娘拉开距离。

张姑娘气的扭头,到其余几个文官姑娘那里拉战线。

这一次,她很成功。

秦姑娘和贺丹云两个人,临湖而站,静静看着几个人一会儿的功夫,两三抱团。

秦姑娘抖了三抖“这些小心眼……我是不想进宫的,家里长辈鬼迷心窍,一个劲的催!”

贺丹云微微一笑。

宫里就是这样,你争我抢,争那一个男人。

当初事情没成也好,她是无法容忍同别的女人,共同用一个男人的。

天下男儿,不过如此。

贺丹云决定,等哥哥回来,她就束发做个女冠。

沉默间,园子里已经起的风。

张姑娘联手,将慕容静雯围在角落里。

慕容静雯初次进宫,瑟瑟发抖“几位姐姐要做什么?”

“谁是你姐姐?”张姑娘冷笑“我们可不想要你这个妹妹!”

慕容静雯眼泪都出来了。

从前在家,都是她跟着慕容清芷欺侮别人,现在反过来了。

另一个姑娘瞧不起“哎呦,你看咱们慕容姑娘哭的可怜的,跟朵小白花似的,你们说万岁看见会不会可怜?”

“她堂姐哭的不更可怜?”张姑娘讥笑“还不是嫁给了个傻子!”

贺丹云一样瞥见院子门口进来的人,吩咐身后的琉璃“赶紧过去劝开,别闹的太凶。”

她也不喜欢慕容静雯小家子气的样子。

可张姑娘几个,竟然把家里那套妻妾的争风吃醋搬宫里来,不知道脑子里是不是全是草。

孙姑娘凑过来“贺姐姐还是那么喜欢管闲事。”

“管了又如何?”贺丹云说“总不能看着她们在宫里出丑!”

可惜她没来的及管,门口那位已经冲过去,一巴掌打在张姑娘脸上。

园子里,顿时乱成一团。

正文 帝欢(9) 来人正是刚嫁到淮南王府没两天的慕容清芷。

她本不该在今天入宫的。

淮南王府到底是宗室。

齐喧没有淮南王平息其它皇室成员,要坐稳皇帝还得许多波折。

慕容太后为了面子上好看,给淮南王世子妃也发了一份帖子。

慕容清芷知道后,缠着世子妃带她入宫。

淮南王世子妃也想知道,慕容太后到底是真放弃,还是假放弃这个侄女。

她便带上了。

慕容清芷给太后请了安,知道姑娘们都来了御花园。

她顾不上跟自己母亲方氏说上两句,就找借口溜出来。

结果一进来,慕容清芷就听见张姑娘嘲笑自己。

这还了得,慕容清芷当即冲上去。

她一巴掌打在张姑娘脸上“你说谁小白花!”

张姑娘被这一巴掌打懵了。

等看清来人,她又气又恼,扬手就要打回去。

慕容清芷一昂头“我是淮南王家的孙媳妇,你敢打骂?”

“啪!”

话音未落,张姑娘一巴掌就落下去。

慕容清芷捂着脸退后两步,不可置信的望着张姑娘“你真敢打我?”

“有何不敢?”张姑娘气道“不过是孙媳妇,就敢在宫里行凶打人,你都不害怕给淮南王府惹祸,我怕什么!”

朝廷上,淮南王还不如尚书有话语权呢。

一个刚进入权贵阶层,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一个自被家里宠的不知天高地厚,自认为要飞上枝头。

两个人针锋相对,谁也不服谁。

孙姑娘含笑看着,有意无意瞥了眼贺丹云。

她说道“贺姐姐,我现在明白慕容姑娘为何没有留在宫里,您说呢?”

“我无话可说。”贺丹云面无表情,甚至想走。

她不擅长同人言语交锋,但是不代表傻。

孙姑娘一看,就属于心眼特别多的那种人。

贺丹云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跟自己站一起,但是若想踩着自己的头往上爬,贺丹云还真不惯她这毛病。

孙姑娘见贺丹云没上钩,转向秦姑娘“秦姑娘以为呢?”

秦姑娘傻乎乎的说“我也明白了,这种品行,怎么能进宫呢?”

孙姑娘点头“是呢。”

贺丹云转身想走。

孙姑娘眼尖,看到御花园入口一袭明黄色袍子闪了闪。

她“哎呦”一声,先吸引出别人目光。

在大家看她们脸的时候,孙姑娘悄悄伸出一只脚。

秦姑娘扭着脸看她,没注意脚下,一下子绊倒。

她跟贺丹云挨着,倒在她身上,直接把贺丹云推进了湖里。

好在湖中早就结冰,贺丹云没有落水,可也滑出去好远。

秦姑娘吓的惊叫一声“贺姐姐!”

在湖边的下人,全部惊慌失措,冲过去救贺丹云。

齐喧一进来,先是看见慕容清芷和一群姑娘打架,然后听见湖边一声“贺姐姐!”

他慌忙冲到湖边。

贺丹云已经被宫人们搀扶起身,小心翼翼往岸上走。

孙姑娘拧着帕子,脸色绯红,焦急的说“罗姑娘,你为什么用脚绊秦姑娘!”

一边的罗姑娘震惊“我什么时候绊她了?”

“我瞧的清清楚楚的,就是你故意伸脚,绊了秦姑娘一跤!”

孙姑娘眼圈微红,冲齐喧行礼,说“万岁,我句句实话,请您明察。”

齐喧面色不虞,却并没搭理她。

贺丹云已经到了岸边,齐喧伸出手。

贺丹云犹豫一下,避开对方的手,从另一边上岸。

齐喧颇为尴尬,说“你没摔坏吧?”

“没事,不过胳膊先着地,摔的有点疼。”贺丹云深深看了孙姑娘一眼。

孙姑娘满脸愧疚“贺姐姐,我若是手快点扶住你,你就不会摔出去了。”

当时一众人,都挤在一处。

下人们的视线,都在打群架的那一边。

孙姑娘说是罗姑娘故意绊的,除了罗姑娘自己,谁也无法证明她的清白。

罗姑娘凭白受冤,也不知道气的,还是冷的。

她浑身发抖,对着齐喧又是发誓又是诅咒。

齐喧烦死了。

这都一群什么人,母后为什么要请她们进宫?

“带贺姑娘去偏殿,请太医过来仔细瞧瞧。”齐喧说“打群架那几个,交给她们自己的母亲,撵出宫去!”

“万岁。”孙姑娘上前一步,眼里满是泪水“我陪贺姐姐一起过去。”

“……”

齐喧无语。

一群小姑娘斗心眼,他要是参合进去……

这小丫头片子,可真是阴险!

他说“不用,你去太后跟前证明,确实是罗姑娘绊人!”

罗姑娘着急“万岁明察,我跟两位姑娘无冤无仇,绊她们做什么?”

大家都不吭声。

都是竞争对手,小姑娘间耍小聪明,难免的。

不见还有一群,直接动手开撕了吗?

那边打群架的人,也看到齐喧进来。

张姑娘整了下衣冠,凑过去。

她听了两句,基本就明白了什么意思。

“万岁,罗姑娘平白无故,为什么绊人?”她说“这事,说不得有人心怀不轨呢。”

齐喧皱眉“这又有你什么事?人呢,怎么还没把她们几个送走?”

立刻有几个内侍前来,连拉带架,将人送去了暖阁。

张姑娘一波人……彻底没戏!

孙姑娘不动神色瞧瞧在场的几位。

罗姑娘被她赖上,说清楚说不清楚,都给齐喧留下不好的印象。

那个秦姑娘,一看就没心眼。

她穿过人群,将目光投向依旧哭哭啼啼的慕容静雯。

若是太后执意要慕容家的人做皇后,慕容静雯不见得能做的稳。

孙姑娘放了心。

她的法子粗暴,但是有用。

在场的几个,瘸子里挑将军,也不会少了她。

齐喧不可能只娶一个皇后,还会纳妃子。

凭自己手腕和家世,一个贵妃是跑不了的。

等生了儿子,还怕将来当不上皇后?

孙姑娘轻轻勾起嘴角,头微微昂了起来。

正文 帝欢(10) 暖阁里,慕容太后正同几位夫人聊的高兴。

突然就看见阿奈急匆匆进来,附耳说了两句。

慕容太后的脸,当即拉的老长。

几位夫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全都坐立不安。

慕容太后深吸一口气,先点了几个名。

被点名的夫人,惶恐的站起身。

“你们几家的姑娘,在御花园打群架,可真是让宫里的人开了眼界。”慕容太后压着怒火“各自带家去吧!”

打群架?

初时大家还不相信。

等看见衣衫不整的自家姑娘,她们脸简直没地方藏。

“我家姑娘家里一向娴静,怎么到了宫里……”张尚书家的夫人脱口而出。

慕容太后脸阴沉的能滴出水“你是想说,宫里风水不好,让姑娘们疯癫?”

张尚书夫人吓的脸色苍白“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太后娘娘,我就是觉得,这架打的蹊跷。”

“不蹊跷!”慕容太后说“你家姑娘联合了其它几个,将慕容静雯围在墙角;

听内侍们反映,那架势和行为,是平常做惯的!

咱们皇宫大院,到处都是弱小的宫女内侍,可不敢这样的姑娘进来祸害!”

张尚书夫人的脸被说的通红。

她喏喏的朝外面看。

自家孙女,还在一脸的愤愤不平。

唉!

每个大臣,都有一个想将皇帝玩弄于鼓掌的心。

齐喧未进宫前的表现,让这些人蠢蠢欲动。

可是大半年,也没见谁能掌控齐喧,反而每次被小皇帝牵着鼻子走。

罢了罢了,自家孩子几斤几两,张尚书夫人心里清楚的很。

让孙女入选,本就是张尚书痴心妄想。

张尚书夫人灰头土脸,领着张姑娘灰溜溜出宫。

其余几个,也是如此。

留下的秦将军夫人、罗夫人,以及孙尚书夫人,眼睛亮了几分。

一下子去掉好几个竞争对手,在余下三个里面挑,那就简单的多了。

————

齐喧直接把孙姑娘和罗姑娘打包,扔回了暖阁。

秦姑娘看看远去的贺丹云,再看看不高兴的孙姑娘。

她想了想,最终还是担心贺丹云,跟着去了偏殿。

齐喧没有全暖阁,也跟着贺丹云。

太医来仔细检查了一番,除了擦伤手,并没什么不妥。

他简单的开了点涂抹的药膏。

齐喧听过之后,直接让双瑞去取最好的芙蓉玉肤清凉膏来。

“贺姐姐,都怪我。”秦姑娘心疼的想哭“若是我看着脚底下一点,也不至于连累你。”

雪地本来就滑,她还不注意。

贺丹云笑“无事。”

秦姑娘不平“怎么没事,若是冰薄一点,大冷的天你落水,后果会很严重!

也是侯爷不在家,现在什么猫呀狗呀,都敢踩着你往上爬!

我就想不明白,将您摔进湖里,与她们有什么好处!”

“好处大了!”贺丹云说。

第一,是秦姑娘直接撞的。

宫里失仪,肯定与选后不利。

第二,顺便陷害一个人,去掉一个竞争对手。

孙姑娘说是罗姑娘的时候,贺丹云已经认定是谁下的手。

只看这件事,与谁最有利。

齐喧走进来。

秦姑娘赶紧起身行礼。

齐喧直接说“你出去,朕跟贺姑娘单独说两句话。”

秦姑娘不愿意,又不敢不从。

她一步三回头,担心的敲着贺丹云。

贺丹云起身,给齐喧行礼。

齐喧一把抓住对方的手。

秦姑娘瞪圆眼睛,差一点被门槛绊倒。

双瑞扶住她“姑娘,小心点!”

他一语双关,秦姑娘当即红了脸,乖乖在门外等着。

贺丹云在齐喧抓住的那一刻,立刻抽出手。

“万岁这是做什么?”她冷冷说道。

齐喧说“我知道你恼了我,可是经过这半年,我已经看清了自己的心。”

贺丹云抓紧自己袖子,垂下头。

“贺姑娘,你……愿意做我的皇后吗?”齐喧直接问出心中所想。

贺丹云冷笑。

现在才问,是不是晚了?

她说“万岁,今天来的姑娘,都可以做您的皇后;

我一个没落侯府的人,一不能给你提供助力,二不能帮着稳固朝廷,做皇后,朝臣答应吗?“

从来皇家亲事,不是皇帝一个人的事情。

齐喧上前一步,将贺丹云逼的无路可退。

他说“这几天,我看了许多讨女孩换新的手段,可是那些都太刻意;

我不知道怎么给你说,才能消除我在你心里的不良印象;

那个……我从没有这么想跟一个女孩子过一辈子!

那些女孩子,本就是叫来凑数的。

至始至终,我心里只有一个你!

当然,我心里还有母后和姐姐,可过一辈子的,肯定只有你!”

齐喧急的,前言不搭后语。

贺丹云又气,又被对方逗的想笑。

齐喧见她还没反应,急的直跺脚。

双瑞旁边看的着急,连连给齐喧使眼色。

不会说话,就行动呀!

哎呦喂,真是皇帝不急,急死他这个太监!

齐喧倒是想行动。

他直冲双瑞瞪眼。

双瑞反应半天,才反应过来。

哦哦哦,他赶紧推出去,顺手关上门。

贺丹云垂着头,根本没注意屋里只剩她和齐喧两个人。

齐喧又问一遍“你愿意做我的皇后吗?”

默了默,他学着话本子里的情话,加了一句“以江山为聘!”

贺丹云抬起头“儿女婚事、父母……”

约什么约!

借口!

齐喧直接将贺丹云扯进怀里,堵住对方的嘴。

“……”

贺丹云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的要推开对方。

可齐喧不知道哪里那么大力气,就是推不动。

也不知多了多久,贺丹云脑子冷静下来。

她抬起腿,直接踹了齐喧。

齐喧没防备,“哎呦”一声松开手。

贺丹云趁机逃脱。

“若是真心想娶,只管下聘,为何这般轻薄!”贺丹云扭头就往殿外冲。

是生气吗?

为何不好意思更多些?

她心里乱糟糟的,只知道这样子没名没分就搂抱一出,大大的不妥。

可是对方选了她……为候府为自己,她都没有理由拒绝。

贺丹云出来,拉着一脸懵的秦姑娘就跑。

齐喧捂着肚子追出来,冲她喊“你说的,我下聘你就做我的皇后!”

秦姑娘惊掉了下巴“贺姐姐,你……皇后!”

天!

那外面那些姑娘,争的什么劲?

正文 帝欢(11) 撵走了张姑娘等人,还有孙姑娘和罗姑娘。

两个小姑娘立在殿里,互相指责。

“就是你绊的,我这人眼里揉不得沙子,看不惯你的小动作!”孙姑娘理直气壮。

罗姑娘气:“你说是就是?其它人可曾说什么没有?”

两个人争来吵去。

慕容太后全程冷漠脸。

金氏着急:“你们俩先别吵,我家云姐现在哪里,可伤着了?”

孙姑娘说:“回太夫人,贺姐姐没事,现在正有太医瞧着;

只是想那湖冰薄一点,贺姐姐若是落里头,后果难以想象;

这世上,怎么有那么歹毒的人呢?”

她拿帕子擦眼泪,顺便观察慕容太后神情。

慕容太后和齐喧,是经过定北王算计的。

公主杜筱玖也是个有一说一的性子。

所以她猜测,太后和万岁,应该都喜欢眼里不揉沙子的直肠子。

只是慕容太后,只在她们说贺丹云被撞进湖里的时候,震惊了一下,之后就面无表情。

孙姑娘到底经历少,没有底气。

她不安的朝自家祖母张望。

孙尚书夫人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

孙女一翘屁股,她就知道拉什么屎。

所以她要装直率,孙尚书夫人就看着。

万一真得万岁青眼呢?

见孙女撑不住,朝自家求救。

孙尚书夫人开口:“真是呢,小姑娘不懂事,这湖水了冰彻刺骨,万一掉进去会影响以后要孩子的。”

金氏脸色一变,看向罗姑娘的目光变的不善。

罗姑娘冤枉死了:“我真没有!”

偏偏当时没一个人给她作证,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金氏怒道:“你没有,为何孙姑娘就指认你?”

“我说平津侯太夫人,无凭无据,只一个小丫头指认,就给我女儿定罪了?”罗夫人不愿意了。

她本来还忍着,毕竟这是宫里。

可是看罗姑娘一脸的气愤,她就知道女儿被冤枉了。

谁的闺女,谁了解。

“不还有秦姑娘吗?”罗夫人说:“谁绊的她,难道她不知道?”

“秦姑娘也是不知道的。”孙姑娘说:“万岁已经问过了。”

罗夫人竖眉:“被谁绊的都不知道,真是够可以的!”

“哎我说,你这话什么意思?”秦夫人不愿意了:“你家害人,还嫌弃被害者傻啊?”

她闺女就是单纯,碍你家啥事?

暖阁里三位夫人,竟然攀咬起来。

只有孙尚书夫人,劝了这个劝那个,一脸的无可奈何。

咋一看,就孙家无辜。

“你们吵什么呢?”贺丹云还没进暖阁,就听到里面叽叽喳喳。

金氏一看见自己女儿,当即起身走过去,搂着她上下细细检查一遍。

等看到对方手上擦破的皮,金氏一张脸阴沉似水。

“罗夫人,你瞧瞧你女儿干的好事!”

她举起贺丹云的手,质问罗夫人。

罗夫人气:“谁干的还不知道,你别乱咬人!”

金氏还想理论,贺丹云摁住她。

慕容太后眼皮子动了动。

儿子喜欢,她却不了解贺丹云品行。

只看金氏,是个只知道动武的。

想统领后宫,做一国之母,性格和才智上,不能短缺。

她想看看,贺丹云是如何应对这件事的。

慕容太后问:“宫里出了事,总要给大家一个交待;

这两个小姑娘讲不清楚,贺姑娘,你能说清楚,是怎么摔进湖里的吗?”

贺丹云简单的将事情经过,描述了一遍,逻辑清楚,言辞圆滑,没有说是谁的错。

只听说话,慕容太后是满意的。

她转向跟贺丹云一起进来的秦姑娘:“你被谁绊的,知道吗?”

“回太后娘娘,小女好好走路,因为旁边打架多瞧了一眼,并没有看到谁绊的自家。”

秦姑娘现在冷静多了。

你们争谁绊的有什么用?

就算得计,皇后也不是你们俩的!

“那真是为难,孙姑娘说是罗姑娘推的,罗姑娘不承认,反说是孙姑娘陷害。”慕容太后皱眉:“你们有什么办法,找出那个腿长的人吗?”

秦姑娘摇头。

她能有什么办法?

孙姑娘得意,你们能有什么办法?

她可是算计好的!

“能!”贺丹云说话了。

孙姑娘目光里闪过慌张,急忙看向孙尚书夫人。

孙尚书夫人真是恨铁不成钢:有本事做,没本事撑!

她说:“贺姑娘,刚才你还说不知道哪个绊的,现在能有什么办法?”

贺丹云似笑非笑,瞟了她一眼:“尚书夫人稍安勿躁。”

她转向慕容太后:“太后娘娘,我虽然没有亲眼看见,却能推算出来。”

孙尚书夫人冷笑:“你当自己是神算子?”

“是不是神算子,等一会儿就知道。”贺丹云说:“尚书夫人慌什么?”

“谁慌了?”孙尚书夫人一瞪眼。

罗夫人一瞧,有戏。

她说:“不是你家姑娘绊的,让贺姑娘算一算,也能证明你家清白不是?你出言阻拦,是不是心里有鬼?”

“哪个有鬼!”孙尚书夫人嘴硬。

慕容太后最后拍板:“那贺姑娘就算一算吧。”

金氏有些担忧:“孩子,你哪里学过推算,能行吗?”

贺丹云安慰她:“母后且坐着看就是。”

她先扫视一圈暖阁里情况。

几位相关的夫人,都紧张的望着自己。

倒是坐在慕容太后旁边的方氏、淮南王家的婆媳,因为事不关己,都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贺丹云微微一笑,对三个姑娘说:“刚才湖边,你们身边都有谁,还记着吗?”

秦姑娘当即明白,说:“我左边是你,右边是自己丫鬟,后面跟着孙姑娘和罗姑娘。”

她自己丫鬟,当然不会使绊子。

贺丹云点头:“那你在我右边站好。孙姑娘和罗姑娘,当时又在哪里?”

罗姑娘抹了把眼泪:“我在你后边,孙姑娘在我右边。”

“那你们按照之前的样子,站好让大家瞧瞧可好?”贺丹云说。

孙姑娘和罗姑娘,不明白她的意思,但大家都盯着,两个人只好按位置站好。

贺丹云又问:“秦妹妹,你哪只脚被绊的?”

秦姑娘想了想,说:“右脚。”

贺丹云笑了,对慕容太后说:“太后娘娘,您看出来了吗?”

慕容太后笑:“真是贼喊抓贼!”

正文 帝欢(12) 孙姑娘慌了:“你们什么意思,是说我使绊子?证据呢?”

“证据已经出来了。”贺丹云说:“本来以为会麻烦些,没想到队刚站好,结果就出来了;

罗姑娘在我身后,若是出脚使绊子,绊的肯定是秦姑娘左脚;

而秦姑娘被绊的却是右脚,罗姑娘个子矮,腿可不会是伸那么长。”

孙姑娘冷汗都下来了。

千算万算,没算到贺丹云会出来多管闲事。

“谁绊的跟你有关系吗?”她一气,口不择言。

“当然有关系!”贺丹云神情严肃:“知道你们是未来皇后的人选,

你们怎么竞争,跟我没关系,可是想踩着我往上爬,得问问我同不同意!”

罗姑娘洗清嫌弃,激动的落泪。

罗夫人抱住她,冲着孙姑娘吐口水:“呸,小小年纪,心思歹毒!”

孙尚书夫人什么话也说不上来。

她怕慕容太后怪罪,也怕金氏不依不饶。

孙尚书夫人怕不得善了,先下手为强。

她颤颤悠悠起身,抬手冲孙姑娘就是一巴掌。

她骂道:“白养你这么多年,竟然学下作手段,真是抹黑孙家门风!”

孙姑娘被打倒在地,捂着脸哭。

她恨极了贺丹云。

“你又做不了皇后,多管什么闲事!”孙姑娘怒道。

“那可不一定!”慕容太后冷笑。

暖阁里当即静的只剩下呼吸。

金氏欣喜,抓着贺丹云的手,抖个不停。

慕容太后说:“今天真是失望,没想到高门贵女,连市井的小家碧玉都不如!

那几个打架的姑娘不说,孙姑娘功于心计,为了目的不惜伤害无辜之人;

罗姑娘被冤枉,却只会哭,不知道动脑子为自己证清白;

一国之母,怎么能选这样两个人!”

罗家和孙家,都无话可说。

慕容太后又看向秦姑娘:“你替人家顶锅,也是束手无策吗?”

秦姑娘跪下去:“回太后,小女确实不适合进宫。”

秦夫人着急,却插不上嘴。

慕容太后点头,看向贺丹云:“好孩子,之前我不在,皇帝委屈了你;今天细细一看,你有勇有谋,倒是个好的助力。”

贺丹云心思转了几转,最终说道:“可是,侯府走了下坡路,手里也无甚可以帮万岁的兵力。”

慕容太后笑了:“一个皇帝,还要个女人家来保护,那真是太没用了!”

就像定北王,为了慕容家的钱,百般算计。

最后还不是落在一个小姑娘手里。

永明帝靠着妻族上位,可是过的开心吗?

所以权利,还要男人自己有本事才对。

慕容太后召召手。

阿奈托着个红木托盘走到贺丹云跟前,笑着说:“这是太后娘娘赏你的玉如意,若是愿意接受万岁,你就拿了它。”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不转睛。

贺丹云心慌的厉害,先看了金氏一眼。

金氏满眼含泪,连连点头。

贺丹云低下头。

哥哥不在,在侄子长大之前,只能靠她。

齐喧……不论真心假意,她总要赌一赌。

贺丹云一咬牙,伸手拿起玉如意:“谢太后赏赐。”

一直在外偷听的齐喧,激动的进屋,深情的望着贺丹云。

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小皇帝这是心有所属了。

贺丹云紧紧握着玉如意,害羞的不敢抬头。

慕容太后笑:“你先回府,我跟你母亲有点私房话要说。”

齐喧不高兴:“母后,我还要跟云云说话。”

慕容太后和金氏对视一眼。

这云云都喊上了,也不显肉麻。

再看贺丹云,羞的更是无地自容。

慕容太后说:“让人姑娘回家静一静,以后有的是时间说话!”

她对众人说:“今个儿发生这么多事,真的很败坏心情,大家各回各家吧。”

儿媳妇都有了,还要你们碍什么眼。

慕容太后才不觉着自己不厚道。

若是姑娘们心思善良,好好的将冬宴过完,她瞧着喜欢,肯定会厚厚补偿的。

慕容清芷的帕子都扯烂了。

她一斜眼,自己那个堂妹,慕容静雯的帕子,也扯的稀巴烂。

慕容清芷顿时心里舒坦了。

她笑着走向贺丹云:“恭喜妹妹,贺喜妹妹,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谁跟你一家人!”慕容太后出言喝止:“你初嫁进淮南王府,怎么听说不守孝道,不在婆婆跟前立规矩?”

慕容清芷心惊,下意识瞧淮南王世子妃。

淮南王世子妃冷笑。

慕容清芷去御花园的时候,她就在太后跟前告了一状。

现在看,慕容清芷果然不得太后欢心,那以后她就放下心,使劲折磨了!

贺丹云不理她们的官司,坐着马车七上八下的回家。

一进府,留家里的杏雨就急匆匆迎上来:“姑娘您可回来了!”

“怎么了?”贺丹云心还在云端飘着,反应一时有些迟钝。

杏雨一年拉着她走,一边解释:

“您前脚走,后脚就来了个血淋淋的姑娘,说是咱们侯爷拜过天地的妻子,路上遭了贼人,父母全没了;

她跌到雪窝子里,不敢动弹,等贼人抢了东西走了,才敢出来;

这一路走一路问的,好不容易才摸到咱们侯府。

奴才先将她领进了夫人的松鹤院。”

贺丹云一听在,这还了得。

她紧跑慢跑,冲进松鹤院,却听到胡氏高昂的声音。

“你跟瑜哥儿怎么认识的?瑜哥儿怎么没跟你回来?你不是怀孕了,肚子怎么不显?”

贺丹云脸阴阴沉沉,瞪向杏雨。

杏雨急忙说:“奴才还没来得及说,侯爷夫人到了没多久,二夫人和三夫人也来了;

奴才拦不住,只能让她们先进来,正好就碰到了侯爷夫人。”

贺丹云绷着脸走进大厅,看见胡氏和张氏一边一个,拉着个瘦弱的漂亮姑娘说话。

“二婶,三婶。”贺丹云打了声招呼:“你们明知道今天我和母亲不在家,为何还来?“

张氏说:“就因为知道你们不在家,当我听说一个血淋淋的姑娘倒在你们家门口,担心是瑜哥儿媳妇,才急忙赶来。”

这解释挑不出毛病。

胡氏也跟着点头:“可不是担心瑜哥儿媳妇。”

贺丹云将目光,转向中间的那位姑娘。

正文 帝欢(13) 那姑娘一身青色袄裙,脸色苍白没有血色,身材妖娆自带风流,一脸怯意立在两位婶娘中间。

见贺丹云打量她。

姑娘犹豫之后,上前一步,要给贺丹云行礼。

张氏一把摁住,笑说:“这就是咱们侯府的明珠,侯爷的妹妹云姐儿。”

“原来是妹妹。”姑娘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瞧妹妹跟画里仙女一样,没有细看。”

“云姐快过来,这是你嫂子。”张氏冲贺丹云招手。

贺丹云走上前,拉着姑娘的手:“我派了很多人去城外接嫂子,没想到嫂子自己来了,让我做妹妹的没脸给哥哥说;

嫂子在那段路遇到贼人,给我说一声,咱们侯府不是吃素的,定给嫂子一个公道;

另外嫂子父母尸骨在哪里,妹妹好派人过去收殓;

嫂子这是怀孕几个月了?怎得瞧不出来?”

“云姐,你这刚见你嫂子,就问这么多,让人怎么回答?”张氏不喜:“你嫂子刚遭遇不幸,正是难过的时候,别再惹她伤心。”

那姑娘哽咽着,拿帕子捂住脸。

贺丹云冷笑一声,吩咐杏雨:“既然如此,那就先扶嫂子进屋去,回头母亲俩来,再细说。”

张氏暗自松一口气。

这姑娘,正是爬了她次子床的春梅。

贾婆子那边刚传来消息,说事成了。

张氏迫不及待让春梅进来,占住侯爷夫人的位置。

平津侯不知道云游到什么时候,等他要回来的时候,春梅也该生产了。

到时候张氏做点手脚,去子留母,人一装进棺材,平津侯能瞧出什么来?

她不用再废心思,这侯府就落到手里。

想一想,梦里都能笑醒。

春梅过了一关,也是松一口气。

说什么真心实意,她就是为了荣华富贵,不想伺候人,才上了贺瑾璋的床。

她知道张氏不会这般轻易放过自己。

可来日方长,进了侯府,张氏的手伸不了那么长。

春梅被送走,张氏也想离开。

胡氏酸溜溜看着候府一家团聚,心里不是滋味。

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难受呀!

她自己不舒坦,也想大家不舒坦。

胡氏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半天,问贺丹云:“云姐,你不是跟你母亲去参加冬宴,这么快就出来了?”

宴会怎么得吃过饭吧?

现在日头还高高挂着,贺丹云进宫还没两个时辰呢?

“刚才来的路上,瞧见张尚书家的马车。”胡氏兴奋的说:“要是没记错,她家也是进宫去的。

可我怎么瞧着,那一家人灰头丧气的,是不是在宫里出了什么事?”

张氏迈出去的腿,也收了回来:“莫不是没选上皇后,灰溜溜返家的?”

胡氏一拍掌:“这话没错,肯定是!”

如果被选上,哪怕是妃子,也不会绷着一张臭脸。

“哎呀,这没选上的,都出来的早。”胡氏高兴坏了:“云姐,你咋出来这么早?”

还有孙家、罗家的,没出来呢。

云姐肯定不行!

贺丹云冷冷一笑,没吭声。

胡氏一见,更加肯定心中所想。

“我就说嘛,你不可能被选上,让你母亲给你赶紧找婆家,她还生气!”

胡氏心里乐开花,脸上愤愤不平:“瞧瞧她干的事,现在你被提早撵出宫,将来说婆家可更难了!

什么东城的秀才,西城的举人,南城的孤儿寡母,你都摊不上!

好歹这几个人家是书香门第,讲究清誉,你这被皇室弃用的名声传出去,人家也得考虑自己儿子的前程不是?”

跟着一起进宫的琉璃,气的鼻子都歪了。

她想上去反驳两句,被贺丹云拦住。

蹦跶的越高,脸丢的越狠。

贺丹云不介意二婶脸被打肿。

胡氏还扯着张氏说:“我说她三婶,你也上上心,给云姐好好寻一寻;

听说你娘家侄子今年中举,是个有才的?

都是自家人,什么名声不名声,你去说一说,看能不能两家亲上加亲。”

张氏为难:“我嫂子,想给侄子说个与家里有助力的。”

话外的意思,就是贺丹云不行。

胡氏说:“那你堂侄呢?听说也是个风流才子?”

“他心花花,就爱那些柔弱无骨的美人。”

这是说贺丹云不美?

胡氏乐了:“我不管,你侄子多,云姐的事情你得操心!”

张氏为难:“那我回去,仔细想想。”

“不用婶娘们操心。”贺丹云冷笑:“我的婚事,没谁能操的了心!”

就怕你们没那个资格。

胡氏生气:“云姐,可不能跟你母亲一样固执,最后害的是你自己!”

“就是!”张氏今天特别飘。

“你们俩,滚出去!”金氏冷不丁走进来,一脸的气愤。

贺丹云眼角一亮:“母亲,这么快出宫了?”

金氏握住贺丹云的手摇了摇,然后怒对两个妯娌:“我侯府千金,轮不到你们来操心!

虽然瑜哥儿不在,可我家云姐也不是你们两个能糟践的!”

“大嫂得意什么?”胡氏说:“就算你有了孙子,也得等十几年后,侯府才能重新起来;

我们是为了侯府将来着想,替云姐找个望得见前程的,好照顾侯府!”..

金氏气笑了:“侯府,什么时候用你们来照顾,难道不都是我们照顾你们?”

胡氏一瞪眼:“这半年,你们照顾什么了?

我家相公和儿子,出去都被人排挤,还不是你家瑜哥儿连累的?”

“好,好,好!”金氏说:“那以后,你们倒是别往侯府转悠呀!”

胡氏恼了:“不转悠就不转悠,沾不上光,还被你们牵连!”

金氏咬牙:“行,那就把话说开,白纸黑字写清楚,侯府荣辱与你们二房一概无关!”

胡氏一下子被镇住。

可是气氛顶到这份上,她若是退缩,打的是自己的脸。

胡氏望了望张氏。

张氏犹豫犹豫,站在胡氏身边:“二嫂,人都有志气,你怕什么?”

胡氏立刻挺直腰杆:“对,我怕什么,侯府败落,我们二房还要上进呢!”

写就写!

金氏也利索,当即让人捧了笔墨纸砚,写了绝交书。

胡氏说:“再加一条,我们二房发达了,侯府不许来沾光。”

金氏哪里会不同意,刷刷写完,一式两份,让胡氏签字画押。

胡氏痛痛快快做完,要了一份绝交书:“回头给我家老爷看看。”

金氏不再理她,转头对贺丹云说:“孩子,太后说年前下聘,年后成亲,你觉着这时间上,紧不紧?”

“全听母亲的。”贺丹云抿嘴一笑。

胡氏刚把绝交书塞袖子里,听见这话,当即傻眼:“你们说什么?”

金氏扬声说:“今个儿宫里,太后亲自替皇上求娶我家云姐,我同意了!”

胡氏脚一软,靠在丫鬟身上。

这脸打的:啪啪,啪啪啪!

真带节奏。

正文 真假夫人(1) 胡氏不相信自己耳朵。

这肯定是金氏母女,被自己气狠了,故意扯谎。

“你说皇上娶云姐,他就娶?”胡氏嫌自己死的不够彻底:“等人家娶了别的皇后,瞧打不打你家脸!”

贺丹云冷笑一声,朝后伸手。

琉璃一直托着装玉如意的锦盒,不知道胡氏为什么就瞧不见。

她将锦盒放在贺丹云手上。

贺丹云打开,当着胡氏的面,交给杏雨:“好好供起来,这可是太后给的信物,大婚那天,要放头一抬。”

杏雨大喜过望,小心翼翼接过去:“奴婢一定好好存放。”

胡氏呼吸紧促,心绞痛的冷汗都下来了。

可能老天嫌打脸不够。

这个时候,有小丫鬟匆匆跑进松鹤院:“夫人,宫里来人了!”

金氏笑眯眯说:“这是太后的懿旨到了,云姐,咱们接旨去!”

平津侯府的大门,这半年来第一次打开。

宫里来宣旨的,是齐喧身边第一得意内侍总管,双瑞公公。

他领着一队人,从宫里高调的出发,绕京城一圈,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后,才到了平津侯府。

金氏领着贺丹云,以及众多家仆,焚香摆案,恭迎懿旨。

侯府大门外,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人都齐了。

双瑞笑着同金氏和贺丹云寒暄两句,打开圣旨。

没错,不是懿旨,是齐喧亲自下的圣旨。

“朕幼冲继位,上承天地诸神之眷,下得群臣百姓同心,托于亿兆之上,入继大位,日夜恭谨、勤于政务,不敢懈怠。

然,朕闻,自古为贤君者必立后,所以承祖庙、裕后昆,建极于万方者也。

是以,朕亲祭天地,告宗社,遵祖训,遴选贤良之人入主中宫。

今,平津侯之妹,贺氏丹云,温婉淑德、娴雅端庄,着,册封为后,为天下之母仪。

内驭后宫诸嫔,以兴宗室;外辅朕躬,以明法度、以近贤臣。

使四海同遵王化,万方共仰皇朝。特,颁旨布告天下,咸使宇内闻之,钦此!”

双瑞声音醇厚,将圣旨念的特别响亮,门外的老百姓听的清清楚楚。

他们不知道什么侯府败落,只知道平津侯出了一位皇后娘娘。

天大的喜事,皇帝大婚,娶妻生子,预示大楚朝廷稳固。

大家各自奔走,将这则好消息传遍京城。

双瑞念完,将圣旨交给金氏:“太夫人,恭喜恭喜。”

金氏一扫往昔晦暗,往双瑞手里塞了个大大的红封:“公公辛苦。”

跟着双瑞来的,多多少少,都有赏金。

这下子,胡氏不信也得信了。

她灰溜溜从后门跑走,袖子里的绝交书跟烫手山芋一样,回家还不知道怎么挨揍呢。

张氏等金氏接完圣旨,上前恭喜。

金氏满心欢喜,对她倒没有挂什么脸色。

“今早瑜哥儿媳妇来了,现在云姐被宫里聘走,大嫂真是双喜临门。”张氏笑吟吟。

金氏也塞给她一个红包:“三弟妹同喜。”

她走出去两步,突然停住,转头问:“你说什么?瑜哥儿媳妇来了?”

张氏笑:“也对,大嫂一来就被二婶气的头晕,忘了告诉你。”

“哎呦,我的儿!”金氏听不进张氏说什么,急急忙忙往松鹤院里跑。

张氏不放心,要跟着过去。

贺丹云出现在张氏面前:“三婶慢走,今天家里事多,不送您出门了。”

张是讪笑两声,现在又不能像之前那么说贺丹云。

她被贺丹云,礼貌的请了出去。

贺丹云回屋的时候,金氏正拉着春梅的手垂泪。

贺丹云悄悄退了出来,回了自己院子。

杏雨和琉璃,全都兴高采烈,围着她直转。

“贺喜皇后,恭喜皇后。”杏雨打趣。

贺丹云却一脸正色:“先别提这个,杏雨,咱们派出去迎接嫂嫂的人,可都回来了?”

杏雨一怔:“还没有呢,要撤回来吗?”

“不!”贺丹云摇头:“让他们换个任务,沿来京路上仔细寻找,看有没有落难的车队。”

杏雨恍悟:“姑娘是想找夫人父母的尸骸?”

贺丹云抬了抬下巴,示意琉璃将门窗关上。

琉璃照做,可是不解其意,跟杏雨两个眼巴巴望着贺丹云。

贺丹云叹气:“侯府里这个嫂子,怕是个假的!”

“什么?”琉璃和杏雨,惊呼起来。

“山里的姑娘,长期劳作,手怎么可能那么细?”贺丹云说:“按说没了父母,应该悲痛欲绝,怎么这位嫂子反倒不急?

哥哥信上说嫂子有身孕,可我瞧这位,肚子都还不显,明显不到四个多月。

不论哥哥在哪个山里,总是离京城不近,怎么也得走上一个月左右。

哥哥会舍得,让不足三个月身孕的嫂子,一路颠簸?

再说了,瞧她又狐媚,又小家子气,哥哥会喜欢这种姑娘?”

贺丹云没说的是,瞧三婶紧张怕嫂子说错话的样子,这事说不定有什么阴谋。

琉璃和杏雨听了,震惊的说不出话。

若姑娘猜测成真,那背后之人当真恶毒。

“那真的夫人呢?”琉璃喃喃。

贺丹云也担心:“所以,咱们要沿街偷偷寻找。”

希望真嫂子没事,或者自己猜错。

琉璃怒:“咱们告诉太夫人去!”

贺丹云摇头:“先别告诉母亲,她现在正高兴,受不来打击。”

金氏大病初愈,正在兴头上。

乍喜乍悲,万一出事怎么办?

贺丹云叹口气,这事还不能让太多人知道,自己派出去的人,都是普通护卫。

若是动用家里影卫,母亲肯定有所察觉。

她托着腮,为难的望着窗外雪景。

或许,他可以。

————

“什么?”齐喧欣喜:“她出动约我?”

双瑞点头:“贺姑娘说您若不方便,在布料铺子偷偷见面也行。”

“圣旨都下,还偷什么摸,直接去侯府!”齐喧大手一挥。

他就要全京城知道,自己喜欢贺丹云,愿意给她天大的恩宠。

某些人的想法,齐喧不是不知道。..

可之前平津侯不在,他再多的赏赐,也是给金氏母女。

给女人的赏赐,又能重多少?

现在不一样,贺丹云是未来的皇后。

给自己媳妇再多东西,别人也不敢瞎哔哔。

于是平津侯府迎来圣旨的第二天,又迎来了皇帝本人。

正文 真假夫人(2) 整个京城惊掉了下巴。

感情之前齐喧和贺丹云分手,是小情侣之间闹着玩。

现在别扭不闹了,改撒狗粮了!

张家的、孙家的,还有那些曾经肖想过皇后之位的人家,都羞的不敢出门。

就算要出气,也得等过了年,解了封不是?

忍着吧,让小皇帝先乐一乐。

金氏要按品大妆,迎接齐喧。

贺丹云劝住“母亲,他是私服来的,从前什么样,咱们现在还什么样。”

“这行吗?”金氏有点担心。

毕竟还没大婚,事情万一有个变化,她可承受不住。

贺丹云说没事,就是没事。

齐喧确实是私服出来,并没有搬来皇帝仪仗。

他也跟民间女婿一样,对金氏嘘寒问暖,把金氏哄的眼睛都在睁不开。

金氏抓着齐喧的手,越看越喜欢。

她问“今天中午,一定要留下吃饭。”

“行,我已经给母后说过了。”齐喧答应的特别爽快。

金氏高兴,连连吩咐人厨房“前个儿庄子上送的新鲜菜色,都备上!”

然后她一扭头,发现齐喧正偷偷瞅贺丹云。

贺丹云低着头,盯着自己脚尖玩。

金氏抿嘴笑“我这一上年纪就容易累,要去歇会,你们自己先说着话吧。”

说完,她起身就进里间。

贺丹云和齐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不好意思。

最后还是贺丹云鼓起勇气“我家园子雪景也不错,要不要去?”

平津侯当初深得永明帝重新。

赐得宅邸,靠近皇城根,占地颇广,景色秀美。

齐喧当初在平津侯躲定北王追捕,也曾在园子里逛过。

只是此时此景,比那时候更妙不可言。

齐喧挥手,让双瑞等人侯在园子外头。

只他同贺丹云两人,在偌大的园子里溜达。

贺丹云喜欢踩在积雪上,因此并不让下人将雪清扫。

两个人脚步踩的厚厚积雪“嘎吱嘎吱”响,留下一串的脚印。

贺丹云低着头,心情有些矛盾。

齐喧的热情,超乎她的想象。

自己这般利用对方,可好?

一回头,正对上齐喧深情款款的目光,贺丹云更慌。

“我……”贺丹云张嘴。

齐喧上去就抓住对方的手,激动万分“云云,昨天我同母后说了,后宫里只有你一个皇后,不要嫔妃和美人!”

贺丹云一下子,忘了自己刚才要说什么。

她往外抽手,齐喧攥的紧紧的。

尝过拥抱的滋味,齐喧还想尝。

可是他知道,贺丹云跟杜筱玖不一样。

杜筱玖是被梁秀秀养大,受的教养惊世骇俗,胆子也比常人大。

贺丹云不一样。

她纵然张扬霸气,可骨子里,还是传统的高门贵女。

齐喧再想一尝芳泽,也只能忍着。

最大的动作,就是握着对方的手,坚决不松开。

“你……”贺丹云羞的满面通红。

齐喧说“太多的话,我也不会说,你只看以后我的行动;若我有负于你,你只管用鞭子抽我!”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条皮鞭,交到贺丹云手上。

贺丹云脑子被对方搅成浆糊,忘了自己的正事。

齐喧咽口水,喉结滚动,靠上去。

情致所动,忍不住!

贺丹云闭上眼睛。

“夫人,园子里今个儿不能进!”

“我就想进去溜达溜达。”

“万岁在里面,夫人万一冲撞了可怎么办?”

园子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将贺丹云惊醒。

她猛的推开齐喧。

齐喧没站稳,一屁股坐在花丛里,洒了满身的雪。

贺丹云傻眼,保持这推他的状态,僵在当场。

齐喧狼狈的站起,拍打身上积雪。

关键时刻被打断,万一吓出毛病,影响正常的夫妻生活咋办?

齐喧气急了,高声问“双瑞,谁在喧哗?”

双瑞正瞪着眼睛,看来人。

他一脸严肃,问“你是何人?”

春梅扶着腰,半个身子靠在丫鬟身上“我是,我是……”

她说不出来。

毕竟,平津侯娶妻生子的事情,只有侯府里知道,外间并不清楚。

“她是我家侯爷在外娶的夫人。”琉璃知道对方不对劲,苦于没有证据,没好气的给双瑞解释“因为有了身孕,被侯爷送回家来。”

双瑞咂舌。

园子里的齐喧也听到了,惊讶的望向春梅“真有此事?”

他隐隐听人说过,还以为是针对侯府的谣言。

没想到,真的在侯府遇到平津侯的娇妻。

贺丹云这才想起正事,脸色表情很不好。

她对齐喧说“母亲现在看她跟宝贝疙瘩似的,你帮我撵走她!”

齐喧眼睛一亮“你要我帮忙?”

贺丹云羞涩的点头。

齐喧飘了。

贺丹云主动要他帮忙。

嘿嘿。

“你帮我撵走她!”

这语气,跟自家人一样,不客气里透着亲密。

齐喧当即喊双瑞“朕不想被闲杂人等打扰,撵出去!”

双瑞闻言,斜眼看春梅。

春梅身子晃了晃,苦涩一笑,转身离开。

走出去好远,扶着她的丫鬟才敢抱怨“我就说万岁在里头,夫人就是不听。”

春梅目光复杂,没有吭声。

她当然知道,自己现在过去不妥。

可是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家里人对自己的真实态度?

看着喜欢,骨子里还是防备的。

春梅决定以后小心点,尤其不能跟张氏多接触,免的露出马脚。

贺丹云见齐喧发威,心里涌起一股甜滋滋的味道。

果然再强的女人,也要男人护着。

春梅来捣乱,让贺丹云想起正事。

她伸手拉着齐喧,往园子偏僻处去。

齐喧看着两边风景,脚跟踩在云彩上一样。

云云主动牵她手了。

云云带他到没人的地方……

嘿嘿。

到了贺丹云认为安全的地方,她终于停下脚步。

“刚才那个,是我嫂子。”贺丹云小声说道。

齐喧没听清楚,脑袋凑过去“云云说什么?”

是不是看见平津侯都有媳妇了,想立刻嫁给自己?

贺丹云后面就是墙壁,退也不是,推也不是。

她伸出手,将齐喧止在一拳的距离“我想求你办件事。”

齐喧闻着贺丹云身上的香气,低声说道“云云的事,就是我的事;云云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那你能借我点暗卫,去寻我真的嫂嫂吗?”贺丹云红着脸,说。

“行,别说暗的,明的都是你的。”

齐喧说完,反应过来,瞪圆了眼睛“真的嫂子?刚才那个是假的?”

正文 真假夫人(3) 贺丹云将自己猜测说给齐喧听。

齐喧震惊:“闻所未闻,万一平津侯回来,那不就露馅了?”

“富贵险中求,再说哥哥归来期限又在何时?”贺丹云说:“就算咱们大婚,他也不见得会来。”

跟家里人比,那个他,更重要吧?

贺丹云情绪低落。

齐喧不忍,扶住对方肩头:“莫怕,以后你有我。”

贺丹云眨了下眼睛,痴痴望着齐喧瘦弱的肩膀。

齐喧微微颤抖,想把贺丹云揽进怀里。

贺丹云却皱起眉头:“你在宫里,吃的不好吗?”

这么瘦!

齐喧感受到一万点伤害。

“我……我日理万机……”

好吧,就是一个人吃饭,没意思。

去陪慕容太后吧,她吃素!

做皇帝真的好可怜。

齐喧靠在贺丹云肩头:“所以,我就等着你投喂,赶紧大婚吧。”

年后太长,不如年前就办了?

贺丹云哭笑不得。

以为他做了皇帝,变的沉稳。

哪里料到,还是那个不省心的孩子。

面对这样的齐喧,贺丹云心里一片柔软,想护着他。

“走,咱们看看饭好了没有?”贺丹云拍打齐喧后背,哄着说道:“侯府里的饭,不比宫里的差。”

齐喧眼睛里有小星星:“嗯嗯,好哒!”

出了园子,双喜紧张的跟上去。

齐喧趁贺丹云不注意,冲双喜比了个剪刀手。

这是杜筱玖教他的,代表胜利!

果然面对贺丹云这种大女生,就要柔弱、可怜,像个没人疼的孩子。

饭桌上,金氏一张慈母脸,全程给齐喧夹菜。

贺丹云将好吃的,都往齐喧跟前堆。

齐喧吃的满嘴是油,把侯府丫鬟看的直乐。

还真没见过,这么接地气的皇帝。

饭后,齐喧捧着消食的茶,扫视一圈,对金氏说:“听闻侯爷在外娶了妻子,不幸路上遭了贼人?”

金氏闻言,当即垂泪:“是呢,听的我心头打颤,真是无法想象,盛世之年还有贼人出没!”

“眼看要过年,竟然出了贼人,真是我大楚的耻辱!”齐喧说:“岳母大人放心,这事我定要给侯府一个交待!”

金氏闻言当然高兴,齐喧一走,就将这好消息告诉了春梅。

春梅唬的脸发白,却说不出什么阻拦的话。

一旁作陪的贺丹云,轻轻笑说:“嫂子放心,不但你父母的尸骸,要找到;抢你们的贼人,也一定不放过!”

春梅裂开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这事,怎么好意思麻烦万岁。”

金氏摇头:“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万岁能这般作为,说明把你妹妹和侯府放在心上,这是天大的恩宠。”

春梅垂首,一双手藏在袖子里,微微发抖。

她得想办法,将这事告诉张氏。

“哎,云姐,怎么瞧着你嫂子不是很高兴?”吃过饭,各自散场,金氏望着春梅匆匆的背影,感觉有点奇怪。

贺丹云笑:“许是想起自己父母惨遭不幸,心里不是滋味。”

金氏点头:“那我以后不提。”

她双手合十,对着天一阵祈祷。

好在肚子里孩子没事,儿媳妇没事。

贺丹云服侍金氏睡下,吹灯回自己院落。

途径平津侯的小院,贺丹云透过墙头,看里面屋子亮着灯光。

窗户上,一个人影来回挪动。

“姑娘,要进去吗?”杏雨轻声问道。

贺丹云摇头:“派几个人盯着她,明个儿我清一清侯府!”

这半年,许是侯爷不在,府里下人人心浮动。

有些脑子太活络的,已经开始给自己找出路。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

贺丹云心情也不好,没管他们。

既然侯府要重振旗鼓,那些不好的风气,要理一理了!

哥哥娶新嫂子的事情,侯府是没瞒着。

可下人却随意将这消息,卖给外人,引来有心人的觊觎。

这就无法忍了。

春梅身边,都是贺丹云派给的丫鬟。

她提心吊胆一晚上,第二天顶着黑眼圈,要去外院。

张氏说,有事情找她,就去外院找个姓张的粗使婆子。

这种干粗活的,最不容易被发现。

可是身边丫鬟,却拦着她。

昨天还说去哪儿,就领她去哪呢。

怎么一夜之间,态度就变了?

春梅说:“我在屋里里憋着难受,出去散散心不行吗?”

丫鬟串儿笑道:“那咱们去园子里逛去,昨天奶奶不是说想看园子里的雪景吗?”

春梅说:“可是今天,我想去外院。”

“那不行。”串儿说:“奶奶不知道,咱们侯府不兴女眷出二门的。”

春梅不服气:“可是我见大姑娘,也是见天的往外跑。”

“您怎么跟姑娘比?”串儿说:“她管这全府的中馈,还要出去巡逻庄子店铺,当然不能跟一般女人一样;

再说,现在咱家姑娘是未来皇后,她就是策马奔腾,奴才们也不敢拦着。”

春梅来了几天,倒不知道身边丫鬟这么能言会道。

她怕露出马脚,不敢多言,之能忍着气往园子里转悠。

园子里都是雪,又没清理,道上很滑。

走了两步,她不敢再往前走,对串儿说:“你去找两个婆子,将道清一清。”

“这会儿怕是不行呢。”串儿说:“姑娘今天召集所有下人,说要重新学学规矩;

除了主子跟前贴身伺候的,都去练武场上集合了。”

春梅眼皮子直跳。

她不知道贺丹云让下人重新学规矩,跟自己有没有关系。

消息传不出去,她心里七上八下的。

————

离京三十里外的官道上,一个年老的妇人,跪在地上哀求来往办年货的人。

“求求各位好心人,稍我们一程往京里去。”

她身后,是个重伤的老汉,还有个蒙着面,病恹恹的大肚子少妇。

大家都怕惹祸上身,谁也不敢停下。

“娘,咱们先找个地方落脚吧?”少妇哑着嗓子说。..

老妇垂泪:“晴天白日,偏遇到贼人抢劫?咱们进了京,就好了。”

少妇苦笑:“娘,就怕那些人,不让咱们活着上京。”

老妇心里一惊。

老汉点头:“哪有贼人抢完东西,非要追着人要命的?”

那些贼人,招招致命。

亏了老汉会武。

三个人千辛万苦逃到这里,可惜一个重伤,一个拖着大肚子,盘缠全被抢了,根本走不动路。

这大雪天,虽然晴了,可路上行人依旧少的可怜。

好不容易等来一个,看见他们这样,都不敢停。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三人都着急。

尤其老汉:“若真是妍姐说的那般,到了晚上,咱们就危险了。”

说什么来什么,怕什么有什么。

雪地里,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三人当即变了脸色。

正文 真假夫人(4) 贺丹云匆匆赶到城外自家庄子上,见到了被齐喧暗卫救回来的亲嫂子。

亲嫂子叫罗妍,正卧在床上,由齐喧派来的李太医诊脉。

贺丹云一直等在屋外。

罗父和罗母,在另外一个屋子里,听说也各有伤势。

不知等了多久,李太医从屋里出来。

他一眼看见贺丹云,赶忙行礼。

贺丹云拦住他“客气什么,贾茹云可是我手帕交。”

腊月里,李太医迎娶了未婚妻贾茹云,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

“大过年,还要麻烦你,是我该谢你才对。”贺丹云说。

李太医笑“您是未来的皇后娘娘,微臣不敢当娘娘的谢。”

他将罗妍身体状况说了一遍“胎儿已经六个多月,这般奔波都健康无事,真是奇迹。”

贺丹云放了心“没事就好。”

她谢了李太医,小心走进里间。

里间临窗,烧的暖烘烘的炕上,卧着一个轻微浮肿的少妇。

一眼看过去,并不是美人,但是给人感觉特别舒服。

再看第二眼,就感觉了对方身上的魅力。

贺丹云松口气,这才是哥哥喜欢的人。

“嫂子,你受惊了。”贺丹云走上去。

罗妍早瞧见一个仙女般的姑娘进来,不知道其身份。

听贺丹云一声“嫂嫂”,罗妍笑了“你就是他的妹妹,贺丹云?”

“是的,”贺丹云见她亲切,靠过去坐在炕沿“是我管家不严,让嫂子多受一场罪。”

家里的下人,被贺丹云捋了一遍。

果然查出不少投靠二房、三房的。

贺丹云将人,全撵到了离京城很远的庄子上做粗活。

侯府一下子少了三分之一的人,但也因此更加严正。

罗妍不懂大家里的弯弯绕,听贺丹云这么说,猜着可能是侯府内部人干的。

她初次见面,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贺丹云又说“只是要为难嫂子,在庄子上住一段时间,我要把家里毒瘤彻底清理;否则您过去,也怕不能好好养胎。”

她想揪出幕后黑手,不想打草惊蛇。

罗妍点头“庄子上清净,正好让我爹娘,先适应一下。”

正说着,罗母走进来。

一看见屋里坐的人,罗母有些局促。

贺丹云起身,自我介绍一番。

罗母这才知道,这是姑爷的妹妹。

她激动的握住贺丹云的手“终于见到亲人了。”

罗妍笑道“娘,您别把妹妹吓着。”

罗母在这一路被追的委屈,抹着眼泪松手“哎呀,孩子,你可别怪大娘粗俗,山里人家,不懂规矩。”

“伯母说的这是什么话,哥哥看重的,必是受人尊敬的。”贺丹云笑“我还没代母亲,谢谢你们对哥哥的救命之恩。”

她又客气一番,将刚才对罗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委屈你们先庄子上住着,回头我和母亲,必将风风光光将你们接进侯府。”

罗母直摆手“不用,不用。”

贺丹云笑着,将庄子上的人敲打一番,派了琉璃留下亲自照看。

她一走,罗母一颗心都放下,摸着自己闺女说“孩子,咱不担心了,瞧你这小姑子人好心善,你婆婆一定也不嫌弃咱们山里出身的。”

罗妍由衷的笑了。

一路的担心,全化为乌有。

想起那个严肃男人的温柔,罗妍捧着肚子,整个人都像泡在蜜里。

贺丹云回到侯府,天色已晚。

金氏正在正房,陪着双喜说话。

双喜能说会道,将金氏哄的喜笑颜开。

只有春梅,陪坐一旁,心不在焉。

贺丹云进去,见到此景,笑道“双喜公公来了。”

“哎呦,不敢您这么客气。”双喜笑着起身行礼“万岁今个儿吃了盘好吃的点心,挂念着您和太夫人,特意命我送一屉来。”

金氏笑的眼角都是皱纹“万岁有心。”

只有贺丹云,知道送点心是借口。

她笑着感谢了两句,就要亲自送双喜出门。

双喜嘴里说着不敢,却并不坚持拦着。

望着两人的背影,春梅问“咱们姑娘是钦定的皇后,怎么还亲自送一个公公?”

公公,不该巴结贺丹云吗?

金氏不以为然“许是万岁,有私心话要传。”

她又不是瞎子,怎么看不出来双喜在贺丹云没来之前,心事重重的。

春梅没再吭声,低头继续想怎么传消息出去。

外面,双喜问“姑娘可见了侯爷的妻子一家?”

贺丹云点头“见了,还好人都在。”

否则,她非要幕后之人千刀万剐。

“万岁的人,已经追到贼人的踪迹,估计明个儿就有信。”双喜说“万岁说,这事只看您的意思,您想公开办,咱就公开;您想私下里解决,咱就私下里。”

贺丹云默了默“贼人的事情,公开办吧,我想看看谁坐不住,会出手。”

至于嫂子,肯定是家里自己消化。

豪门丑事,不宜外扬。

双喜领会了意思,又说“姑娘跟万岁想一处去了,万岁说,姑娘别累着自己,能让他做的,就直接说。”

贺丹云脸一红,嗯了一声。

双喜笑嘻嘻的回宫。

贺丹云转回松鹤院。

正看见金氏拿着御赐的点心,让春梅尝。

“多吃点,你现在是两个人,一定要注意补身体。”金氏说“每天的燕窝可喝着?饭菜可都合口味?”

春梅只低着头答“都好呢。”

比她进来之前,简直是神仙般的日子。

贺丹云眼神一暗,走进来“这点心,什么陷的?”

“蜜豆和枣泥。”金氏顺口一答,将点心递了一块给贺丹云。

贺丹云接过去,轻轻咬了一口。

确实甜而不腻,很合自己口味。

她见春梅又捡了一个吃,心气立刻不顺起来。

这是齐喧送给她和母亲的,一个西贝货,有什么资格吃!

贺丹云又盯向春梅的肚子,这肚子里,不是二房哪个爷们的,就是三房哪个爷们的。

真是雄心吃了豹子胆,这种阴损的招数,也使的出来。

金氏又喊人给春梅熬了蜜茶来。

贺丹云将点心一扔“母亲,明个儿跟我去庄子上吗?”

金氏不解“大冷的天,雪地又滑,去庄子上干什么?”

“庄子上的小子,不知哪里弄来几只孔雀,天寒地冻不好往府里送,想邀了母亲过去瞧瞧。”贺丹云说。

金氏惊讶“这真是奇,大冷天还能见着孔雀,那我明天带你嫂子,去瞧瞧鲜。”

正文 真假夫人(5) “嫂子就不要去了!”贺丹云似笑非笑:“嫂子肚子带着侄子,别路上滑倒摔跤。”

这话可真不中听。

金氏白了贺丹云一眼。

春梅看见贺丹云,就感觉有压力。

听对方这般说话,她更坐不住了。

春梅起身告辞。

金氏等对方出门,逮着贺丹云一顿捶:“你这两天怎么回事,处处针对你嫂子!”

贺丹云躲闪开,笑嘻嘻说:“母亲明个儿跟我去了庄子上,我就告诉你。”

金氏气的直瞪眼。

可她知道,贺丹云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

第二天,贺丹云起的早早的,来到松鹤院。

她直接指挥喜儿和乐儿:“将母亲的东西前收拾了,她要在庄子上住两天。”

喜儿和乐儿面面相觑。

金氏头发都没梳,冲出来:“你这孩子到底再搞什么怪?”

“母亲,我带你去见个人,你就知道了。”

贺丹云要金氏离开侯府几天。

她见不得母亲对着个假嫂子嘘寒问暖,更怕母亲知道真相,守不住秘密。

不如让她,直接在庄子上住两天。

等这边全搞定,再接了她回来。

金氏嘴里骂着,可还是上了贺丹云早就备好的马车。

贺丹云临走,吩咐家人:”门锁紧了,任何人不许出去,任何人不准进来!有事的,等我晚上回来!”

金氏存了一肚子的疑虑。

贺丹云在路上,将事情原原本本给她讲了一遍。

金氏初还不信,等进了庄子,见到罗妍本人,她立刻信了。

她就说,儿子怎么喜欢那么普通的一个人。

她搂着罗妍直捶胸口:“我的儿,我竟然是个瞎子,让你受这委屈。”

罗母和罗父,伴在左右,也是垂泪。

贺丹云说:“母亲且在庄子上住着,嫂子还要你照顾。”

金氏咬牙切齿:“家里那个假货,害我白白疼了两天,倒让我亲儿媳妇受苦!”

两边坐下,又是一阵唏嘘。

金氏心思单纯,喜欢一个人,就剜心挖肺。

罗妍此人温婉坚强,正对金氏脾气。

等午后,贺丹云喊她回去,她都不回去。

贺丹云笑着一个人转回侯府。

春梅不知道金氏不在,晚间去松鹤院,却见院门紧锁。

白天出不去门,晚上找人也找不见。

春梅不由的慌了。

她去院子里找贺丹云。

贺丹云正临床练字。

过两天,宫里的礼仪嬷嬷就派出来了。

到时候,又是一阵忙。

贺丹云抓住难得的空闲,练练字放空脑子。..

只是春梅来搅兴,她不得不出去:“嫂子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我要给母亲请安的,怎么她老人家不再家?”春梅不安的问道。

贺丹云笑:“她瞧庄子上热闹,住两天再回来。”

春梅不相信,大过年的,谁放着舒服的家里不住,跑庄子上受冻?

可她又想不出别的理由。

金氏不在,只贺丹云在家,春梅本能觉着不安全。

“嫂子还有事吗?”贺丹云不想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春梅喏喏半天,说:“今个儿燕窝没了,去库里领,也说没了。”

贺丹云“哦”一声:“谁知道这场大雪下这么大,府里没有多备;嫂子喝点豆粥,跟燕窝也不差什么。”

春梅红了脸,有点生气:“燕窝养人,我怀着孩子正需要。府里没有,可以去买呀。

贺丹云冷笑:“嫂子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哥哥不在,侯府哪里有多余的银子?

燕窝本来就是供给母亲的,我都喝不上一口,嫂子来了,全给了嫂子;

外面雪地有多厚,嫂子不知道,我却是见过的;

再说了,外面不知道哪里来了一群贼人,朝廷正全力追捕,闹的人心惶惶,都不敢出门,年货都没地买去!

要我说,嫂子就将就些,以前山里,您也见天的喝燕窝吃鹿肉吗?”

贺丹云一番话,说的春梅面红耳赤,狼狈退出来。

她倒是想反驳,这不是心虚吗?

尤其贺丹云说什么朝廷全力追捕贼人,春梅心里更慌,总怕露出马脚。

她回到自己住处,焦急的来回挪步,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出去,告诉张氏,让其做好防备。

她哪里知道,贼人早就被抓住了。

黄昏的时候,朝廷的一队金吾卫,突然拖着七八个人绕城跑圈。

边绕边有人喊:“抓到拦路抢劫杀人贼人八人,不日公审!”

贼人?

青天白日,盛世天下,竟然有拦路抢劫的贼人!

百姓都震惊了,议论纷纷。

有说是雪灾引来的流民,还有说是北齐派来的细作。

贾婆子躲在人群里,也跟着看热闹。

当金吾卫的马骑路过她的时候,贾婆子朝被拖着的贼人张望。

这一瞧,贾婆子直接坐在地上,心惊肉跳。

其中一个人,鼻子上一颗大痣,是贼人的头领,也是直接跟贾婆子接洽的人。

贾婆子顾不得捡洒落地上的篮子,急匆匆往家里跑。

“夫人,夫人!”贾婆子连滚带爬,冲进张氏的正院。

张氏正盯着大儿媳妇萧氏捡佛豆,听见贾婆子大声叫唤,皱起眉头。

“夫人,抓住了!”贾婆子进了门,才瞧见萧氏也在,赶忙闭上嘴巴。

没头没尾一句话,张氏却听的明白。

她绷着脸,让萧氏回自己屋,然后呵斥贾婆子:“规矩呢?”

贾婆子唯唯诺诺,等萧氏一出门,立刻凑上去:“夫人,不得了,那帮贼人被抓住了!”

万一招供出张氏,就糟糕了!

张氏惊的手里的茶盏落在地上。

出去的萧氏左右看看,见无人,立刻领着丫鬟躲到了窗户底下。

婆婆最近神神叨叨,萧氏怀疑有好事瞒着自己。

可是屋里张氏说话声音太低。

萧氏只隐隐约约听见什么“春梅”“送饭”什么的。

以及最后一句:“这些人不能留!”

她怕再听下去,被人发现,只好先回自己屋。

“春梅?这个名字怎么那么耳熟?”萧氏喃喃自语。

她的丫鬟听到,神秘一笑:“奶奶,春梅不就是那个爬二爷床的,被夫人带走后,就一直不见人影。”

萧氏直觉有事,让丫鬟去查一查,春梅到底去了哪里?

若真是张氏手上有人命,那就是把柄,可以为自己争取在家的最大利益。

正文 真假夫人(6) 公审当然是恐吓。

刑部天牢像一张大网,等着人上钩。

贾婆子提着一盒好酒好菜,哭哭啼啼来带刑部大牢。

“官爷,求求你让我见见那不孝子!”贾婆子哀求:“让他吃最后一顿饱饭。”

“你要见谁?”门房问。

“就是昨天被抓到的贼人,其中一个是我离家多日的儿子。”

贾婆子拍手:“哎呦,我老婆子做了什么虐,生了这么个祸家的害虫!”

门房眼珠子转了转:“那几个人,可是上头交待特别关照的,你怕是见不上,走走走走!”

贾婆子哪里肯走,扯着门房的袖子,不停的哀求。

“怎么回事?”一个官员模样的人走过来。

门房立刻过去行礼:“大人,这婆子是那些贼人的老娘,过来送饭;您看她可不可疑,要不要?”

门房做了一个抓的手势。

贾婆子脸上的肉直哆嗦,腿肚子打颤。

来的官员上下打量贾婆子一眼,叹气:“可怜天下父母心,让他们去见最后一面吧。”

贾婆子得令,小跑着到了关押贼人的门口,才发现自己浑身水透。

她不知道,自己一进牢房,那官员就变了脸色,做好了埋伏。

而那几个贼人,不过肖小,哪里抵得过宫廷暗卫的拷问,早招供的干净。

只是他们只知道贾婆子,不知道背后的主子是张氏。

齐喧想来个引蛇出洞。

鼻子上痣的汉子,一眼认出贾婆子。

他昨天招供,今天看到对方,心里发毛。

“你来干什么?”

贾婆子闻言,左右瞧瞧,哭道:“你这个臭小子,背着我干伤天害理的事,气的你老子一病不起!”

大汉听不懂。

门房身影消失在门口,贾婆子立刻说:“我给你们带了吃的,个个把嘴闭严实,主子会想办法保你们出去。”

她还以为,官府只是把这几个人当普通贼人看待。

大汉一听有机会出去,当然不会傻到告诉贾婆子,昨天已经把她供出去。

有便宜不占,就是吃亏。

几个贼人都是今早有酒今朝醉的,否则也不至于沦落到替人卖命的地步。

他们掀开食盒,一顿狂吃。

贾婆子露出神秘的笑容,看着他们吃干净,才收了食盒,走出牢房。

“事情了了,只要牵扯不到夫人。”贾婆子自言自语,上了一辆马车。

夫人安排她去南方的庄子找自己孩子,也算对她忠心一辈子的嘉赏。

马车要出城了,贾婆子似乎看到自己的几个孙儿环绕膝前,争先恐后的喊“奶奶”。

只是为什么,脸痒的厉害?

贾婆子使劲往脸上抓,心口疼的喘不过气。

脸被抓的面目全非,可是那痒却跟钻心一样,让她感觉不到痛。

她使劲敲车壁,车夫却好像听不见。

“拦住那辆马车!”

后头传来高呼:“马车上的婆子毒死了人,拦住她!”

贾婆子心里恐惧,挣扎着滚下马车,激动的朝来追她的人伸手。

救命,救命!

张氏杀人灭口!

可惜,她只来得及看到马蹄。

“大人,这婆子死了,车夫是个聋哑人。”

马上侍卫吐口水:“走,回去禀报!”

贾婆子的脸,已经烂了,查不出身份。

车夫又是个聋哑,是贾婆子在外头雇的,只认银子。

陪着淮南王世子妃出门走亲戚的慕容清芷,正好路过这里,躲在马车里听了一耳朵。

淮南王世子妃掀开车帘望了一眼,立刻躲回车里。

“哎呦,真吓人,脸全烂了!”她皱眉:“不过看衣着,定是哪家体面的婆子,赶紧去打听打听。”

“看那衣服,倒是眼熟。”世子妃的丫鬟冥思苦想:“前个儿来咱家送年礼的贺家二房婆子,似乎也是穿的这一身。”

“不会吧?”世子妃不信。

张氏靠着平津侯府,硬往淮南王府贴,为了侄子官职,背着候府派贾婆子去给王府送年礼。

因为贺丹云被选为皇后,世子妃听闻是贺家的,还亲自去见了一面。

丫鬟这么一说,她倒有了点印象。

可是牵扯到命案,世子妃也不敢作准:“你一天见那么多婆子,万一记错了呢?”

丫鬟也二乎起来。

慕容清芷却听到心里。..

贺家二房夫人,那不就是贺丹云的二婶吗?

最近她被逼着背京中大家的族谱,对侯府有些了解。

慕容清芷兴奋起来。

贼人、杀人!

够噱头。

若是利用得当,平津侯府深陷丑闻,德行有亏,贺丹云有什么资格母仪天下!

贺丹云知道的消息,更具体。

贾婆子的画像,早在门房的描述下,由专人画了出来。

画像,正摆在贺丹云的案头。

“这不是二夫人身边的贾婆子!”琉璃怒道:“隔壁那个假夫人,是二房派的?”

先截杀真夫人,再派来一个西贝货!

“可惜贾婆子死了,咱们晚了一步。”贺丹云叹气。

张氏心真狠,让贾婆子当街身亡,时间算计的刚刚好。

哪怕官府提前逮到贾婆子,药性发作,也是拦不住。

琉璃问:“那现在,咱们怎么办?”

总不能让金氏,一直留庄子上?

年下将近,各种应酬,都离不开她。

贺丹云冷笑:“那就等二婶,憋不住的时候。”

她不是想偷梁换柱,让自己的孙子,神不知鬼不觉,继承侯府吗?

可春梅肚子里的孩子,万一是个女孩,张氏还坐的住吗?

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玩一玩?

外面因为贼人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

侯府平静如水。

宫里的教导嬷嬷如约而至。

慕容太后早有吩咐,四个嬷嬷对贺丹云,很是亲切。

金氏住在庄子上,不想回来。

贺丹云要学习,还要管理中馈,根本忙不过来。

金氏一步三回头,万般不舍离开了亲儿媳妇。

她一回府,再看见春梅,就没了之前的亲热劲,恨不得立刻将这个鸠占鹊巢的人撵出去。

是贺丹云拦住了她。

“幕后肯定有人指使,这个人找不到,嫂子来了也是个隐患。”贺丹云说:“不如咱们静静等着鱼儿上钩。”

她附耳,将自己计划说了一通。

金氏咬牙:“你这主意好是好,可还要养着西贝货两三个月,我心里不舒服!”

“那母亲就不要见她。”贺丹云笑言。

金氏头疼:“随你,这事你看着办。”

甩手掌柜做惯了,一动脑子就头疼。

正文 真假夫人(7) 正好春梅听闻金氏回来,过来请安,顺便告贺丹云刻薄她的状。

可惜她连松鹤院的门,都没进去。

琉璃挡在门口,不客气的说“您请回吧,夫人刚从庄子上回来,累的紧,不见任何人。”

“那姑娘怎么在里面。”春梅不服。

琉璃气笑了“姑娘是夫人亲闺女,您能跟她比?”

春梅被琉璃的直白,给噎住。

这还是好的。

丫鬟串儿,态度也是一天不如一天。

端来的饭菜,有菜有肉,可远不如之前精致。

春梅吃不下去,多说两句。

串儿直接嚷嚷开“夫人您将就些吧,每日三餐热乎乎,有肉有菜,比外面穷苦人家吃的好太多!”

春梅气的暗自垂泪,想找金氏,却发现自己连院子都出去。

她慌了神,试着跟张氏联系。

可那扫地的婆子,却不见了踪影。

春梅忐忑不安,怕侯府知道自己真实身份。

如此担忧了一个月,发现侯府只禁足她,并没有别的动作。

她又留心观察串儿的表现。

串儿伺候她的时候,很不耐烦。

做完自己的事情,就往外溜达,找姐妹们聊天。

这一天,春梅吃过饭,串儿绷着脸收拾了,提着食盒,跟门口一个丫鬟聊起天。

春梅悄悄的过去偷听。

“串儿姐姐每天辛苦。”

“我能怎么办?也不瞧瞧自己出身,成天的拿夫人的款,前几天还跟姑娘比?”

串儿没好气“一点眼色也没有,也不瞧瞧家里谁管事,还想在太夫人面前搬弄是非。”

“姑娘这不是出手了吗?”小丫鬟笑“太夫人还不是顺着姑娘?”

两个人说笑着,走远。

春梅反倒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贺丹云看不惯自个儿。

不是怀疑她身份就好。

“琉璃姐姐,我说完那番话,那人反而不闹了,安心养胎。”过了几天,串儿来找琉璃。

琉璃点头,抓了一把铜板塞给她“做的好,你也别太讥咬她,当一般人伺候就行。”

串儿接了铜板,欢天喜地出门。

杏雨同她擦肩而过。

琉璃问“姑娘没跟你回来?”

贺丹云每天上午,处理中馈。

下午,她跟嬷嬷们学习宫中事宜。

琉璃家里给说了亲,要留在府里。

杏雨却是个无父无母的,准备跟进宫去,于是每天也在旁边学习。

现在,应该是下课的时候,却只见杏雨一个人回来。

杏雨笑“万岁来了。”

齐喧隔三差五,总要过来吃顿饭。

慕容太后抱怨两句,皇帝有了媳妇忘了亲娘。

已经定亲,按说是不能再见面的。

齐喧不好召贺丹云进宫,就召了金氏进宫陪太后。

他背着众人,偷偷往侯府来。

两个老人家,巴不得两个孩子多接触,联络感情,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齐喧怕外面说贺丹云不好,每次来,都是从后门进。

今天也是一样。

贺丹云好笑“忍一忍,过完年就是大婚,你天天走后门,算什么?”

齐喧来的多了,脸皮又恢复从前那般厚。

他笑嘻嘻的凑过去“只要能见到云云,爬墙头也使得。”

贺丹云面对齐喧的甜言蜜语,已经有了防御功能。

她只装听不见,继续埋头做手中的事情。

齐喧低头一瞧,贺丹云正在绣花。

“云云还会绣东西?”齐喧夸赞“这小草真好看!”

贺丹云手一顿“这是兰花!”

“……”

妈呀,马屁拍到屁股上。

齐喧面不改色“兰花没开花的时候,跟草有什么区别?云云抓住精髓,真是绣工了得!”

贺丹云将手里的绣架一扔。

她本来就不耐烦这个,是她们都说,盖头要自己绣,这才拿了块丝帕练练手。

齐喧立刻捞起绣了一半的丝帕,解开绣架,直接将帕子塞进怀里。

“我会每天拿出来看一看,谢谢云云给我绣的帕子。”

贺丹云无奈。

怎么这人当了皇帝,还是没个正形?

她只好转移话题“听说北齐那边,已经攻下都城了?”

从发动战争到现在,已经两个月过去。

大楚军队犹如天降,进军途中根本没遇到阻力。

若不是大雪,北齐早收归囊中。

齐喧闻言,有点不高兴“可惜姐夫和姐姐,要留在北齐善后,不能回来过年。”

他已经去了信,告诉两人他已经有皇后的事情。

只可惜雪路不好走,不知道杜筱玖什么时候才能知道消息。

“这是大喜的事情。”贺丹云替齐喧高兴。

北齐的收复,让齐喧这位新帝,在百姓增加了威信。

相信过完年,梁景湛凯旋归来,那些文臣再不敢出幺蛾子。

两个人絮絮叨叨,说了半天的话。

中间有时候没了话题,两个人就并排坐着,却不显尴尬。

齐喧只觉着,时间过的快。

之后的几天,齐喧要祭祀、接见群臣朝贺,反而没时间过来。

慕容太后也去了西山,她本是想接上官皇太后进宫过年,恰逢静嘉公主生产。

贺丹云将目光透回家里。

才半个月过去,或许因为吃的好,春梅肚子大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种说法也随着春梅的肚子,传了出去。

侯府上下清理一遍,张氏埋的人手全折了进去。

她使了一个月的力气,撒出去将近百两银子,才重新打开一个突破口。

是侯府倒泔水的一个婆子,因为儿子娶媳妇要花银子,接了张氏手里的钱,每天给她报告侯府新闻。

之前全是金氏又进宫了,金氏又得了宫里赏赐。

张氏听着心烦。

今天不一样。

“府里上下,见过夫人肚子的,都说圆溜溜,一定是个女孩!”婆子喜滋滋的给张氏汇报。

侯府还是没儿子,张氏听了一定高兴。

她可不知道,张氏盼的也是男娃。

张氏赏了她二两银子,送了出去。

她没了贾婆子,还有甄婆子。

甄婆子靠上来,幸灾乐祸“侯府嘚瑟这么多天,还是盼来一个姐儿,这不打脸吗?”

“你懂个屁!”张氏倒了她一身茶水。

春梅真是个没福气的!

千辛万苦送进侯府,担了好几条人命,肚子里竟然是个赔钱货!

张氏气的眼睛发黑。

她可不能,就这么认了!

正文 真假夫人(8) 第二天一大早,张氏就到侯府给金氏请安。

金氏却早早出门了。

张氏扑了个空。

贺丹云没理会她,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张氏不走,坐在会客的暖阁里,使劲往肚子里灌茶水。

泔水婆子能打听到的,都是侯府上下全知道的。

张氏现在像个瞎子,看不到周围情况,心里着急。

她让自己丫鬟出去走动,想打探侯府内部消息。

哪知道丫鬟,根本走不出这院子。

“夫人,说是大姑娘现在身份不一样,下人走动的范围,都是一定的,我根本走不出去。”丫鬟回来说。

张氏呛了一口,咳半天。

她冷笑。

还没飞上枝头呢,架子已经摆起来。

等侯府是她孙子的,贺丹云哪怕是皇后,也不能不要娘家。

张氏恨恨的,在心里想了一番。

正好有丫鬟上来续茶。

张氏装作不经意,问:“云姐现在,天天跟着宫里嬷嬷学规矩吗?”

“姑娘学的不只是规矩,还有管理宫廷的本事。”小丫鬟笑答。

张氏心里不舒坦。

管理宫廷,说的好听,还不是宫里皇帝那些莺莺燕燕。

等后宫人多起来,为了守后位,贺丹云也得保住侯府。

张氏掐着手心,面上微笑:“那你家夫人,哪里去了?”

“静嘉公主得了女娃,今天洗三,太夫人过去凑热闹。”小丫鬟说起这事,话多起来:

“本来太皇太后不想大操办,只要自家亲戚过去的就行,太夫人是新后的母亲,也算亲家,太后娘娘非要她跟着。”

张氏脸差点撇不住。

这是炫耀,**裸的炫耀!

小丫鬟望望天,又说:“太夫人估计要早西山住一晚,姑娘也要晚间才能忙完,二夫人继续等吗?”

张氏强笑:“我坐会儿!”

小丫鬟笑起来:“行,我再给二夫人端盘点心去。”

张氏叫住她:“你家奶奶呢?”

“奶奶安心养胎,一般不出来。”小丫鬟说:“奶奶好像初进侯府,乍见富贵,有些惶恐,不爱人前走动,总呆在自个儿院子里。”

张氏闻言,起身:“那可不行,这有了身子,就得多走动;走,带我瞧瞧,陪她说说话。”

小丫鬟不动声色的拦住她:“二夫人还是别去,我家奶奶这几天不舒坦,大夫说要静养,不能多累;

您是长辈,这一过去,奶奶肯定要起来行礼什么的,万一伤了身子可怎么好?”

张氏一顿。

她冷笑:“我不让她起来便是,难道当长辈的过去关心一下,还害怕惹事上身?”

小丫鬟为难:“二夫人执意要去,也是可以的;

只是现在府里不比往常,各院的丫鬟不能随意走动,来的亲戚去别处,也要大姑娘允许也行。”

张氏气的肺疼。

她来一趟,感情什么人都没见,就喝一肚子茶。

小丫鬟瞧她脸色不好,心下高兴。

她装作犹豫不决的样子:“不过奴婢,可以帮你通传一声。”

“不用!”张氏黑着脸说:“不敢耽误皇后娘娘正事!”

再坐下去,真的就没脸没皮了。

她扶着自己丫鬟往外走。

小丫鬟跟在后面,恭恭敬敬。

张氏转头瞧她一眼,压了压心中火气,又问:“怎么我听说,你家奶奶肚子是个女孩子?”

“这个奴婢没听说过。”小丫鬟带着礼貌的笑容。

“……”

贺丹云倒是好本事,一番操作,训导的下人嘴严实的很。

张氏这般想着,拐了个角,就看见前头两个交头接耳的婆子。

“哎,听说没有,稳婆来瞧了奶奶的肚子,说十有**是个姑娘,太夫人不是很高兴。”

“这信可靠吗?看那肚子,最多四个月。”

“怎么可能呢?侯爷信上明明说七八个月,是不是奶奶山里受苦太多,身子瘦的缘故?”

“谁知道。”

小丫鬟脸一白,急忙上去呵斥:“你们两个不干活,在这乱嚼什么舌头!”

两个婆子吓一跳,连头都没回,匆匆跑了。

张氏看在眼里,听在心里,整个人像浇了冷水。

那两个婆子说是什么?

七八个月!

平津侯娶的媳妇,肚子竟然有七八个月了!

那春梅……

张氏不敢想。

贺丹云没经验,金氏难道瞧不出来?

张氏没想到,竟然栽到了月份上!

真是大意。

她哆嗦着嘴,问小丫鬟:“我之前瞧你家奶奶,肚子还不显,怎么突然就七八个月大?”

小丫鬟奇怪:“本来奶奶就该七八个月大,二夫人怎么会认为,我家侯爷会让一个身孕不出三月的女人上路颠簸?”

“……”

张氏苦笑。

是呢,她能狠心让身孕三个月媳妇做事,平津侯可舍不得。

“那,”张氏问:“稳婆就没问问?”

春梅肚子,明显不是七八个月。

小丫鬟说:“太夫人也问过,奶奶只哭,说从前日子太苦;

太夫人找了稳婆来,奶奶害羞,躲进屋里不出来;

稳婆进去呆了半会儿,出来也说奶奶是小时候营养没跟上,不养孩子。”

张氏眼皮子直跳:“那稳婆,就看出肚子里是姑娘?”

“只等生出来呗,反正不多两三个月了。”小丫鬟笑:“等侯爷回来,再生儿子就是!”

说完,她捂着脸笑。

张氏默了默。

稳婆一定瞧出来了,可是为什么没说?

春梅那丫头,倒是机灵,知道收买对方。

“找的哪家的稳婆?”张氏又问。

这次小丫鬟没瞒着:“还有哪家的,京里好的稳婆,就那几家!”

张氏稳住自己,没再问什么。

她匆匆上了马车,才重重吐口气。

七八个月!

这不就是快生了?

凭春梅那肚子,到时候怎么可能生的出来?

这下子,真的糟了!

一回到家,就看见自家下人进出匆匆忙忙。..

张氏心惊:“怎么了?”

“回夫人,大奶奶肚子不舒服,说是就这两天了!”

张氏惊的合不上嘴:“稳婆准备好了吗?”

一直惦记着侯府,倒是忘了亲儿媳妇也快生产。

婆子急急忙忙:“正要去请呢。”

之前张氏说不着急,根本没给请。

张氏摆手:“还不快去!”

婆子急着往外跑。

张氏叫住她:“就请给侯府奶奶看的那个稳婆,她经验足!”

正文 真假夫人(9) 婆子答应一声,出了府,才反应过来。

给侯府奶奶瞧的,是哪个稳婆?

她怕回去挨骂,只能往侯府里打听。

好在侯府人一听是二房奶奶要生了,急忙亲自领着她去稳婆家里。

萧氏捧着肚子哎呦哎呦半天,等稳婆来了,她肚子不疼了。

稳婆仔细看了看她的肚子,笑:“奶奶就这两天了,今个儿是紧张的,没事。”

张氏闻言,安抚完萧氏,将稳婆请到自己屋里。..

萧氏立刻撵了丫鬟,过去偷听。

“听说,是你给侯府大奶奶看的?”张氏绕了一圈,问到正题。

稳婆闻言,笑说:“正是,不是老婆子自夸,前个儿静嘉公主生产,也是老婆子在场指挥的。”

“那敢情好,我大儿媳就交给你了。”张氏笑:“今个儿我过侯府,看我那侄媳妇肚子,小的真可伶。”

稳婆呵呵两声,目光躲闪。

张氏看出不妥来,挥散屋里下人。

稳婆端着茶的手,有些不稳。笑容也变的僵硬。

“咱们关上门说知心话,你给我交个底,我那侄媳妇肚子,到底几个月?”张氏压低声音。

稳婆慌的起身:“七八个月,不是七八个月吗?”

张氏笑:“咱们都是过来人,谁眼睛也不瞎,你瞧那侄媳妇肚子,像七八个月的吗?”

她套住一块金子,放在稳婆面前的案几上。

稳婆瞳孔缩起,控制着自己不伸手。

张氏微微一笑,又添了一块!

能瞪着眼睛说谎,可见是个贪财的。

张氏不知道春梅出了多少银子收买了稳婆,可她确定,自己这两块金子,绝对比春梅的多。

稳婆站不稳了。

两块金子呀。

不是银子!

黄灿灿的大金块!

“夫人只是想知道月份吗?”稳婆不傻。

买实际月份,用不了这么多。

张氏笑意更深:“你是个聪明人,我自然买的,不只是月份。”

她盯着稳婆:“你接了这金子,我就告诉你。”

稳婆冷汗流下来。

拿金子砸人,所图肯定小不了。

屋里空气静止,两个人谁也不动,谁也不说话。

张氏气定神闲坐下喝茶,

稳婆瞪着金子,眼睛都快凸出来。

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稳婆声音沙哑:“夫人,价钱太低!”

张氏手一顿,嘴边荡起深深笑意。

能说出价钱,那就有得商量!

稳婆在她屋里呆了半天,才揣着个鼓囊囊的大包出来。

张氏放下茶杯,说了声:“出来吧!”

甄婆子压着个丫鬟,走进屋子。

那丫鬟,正是萧氏派来打探消息的,现在面无人色。

张氏冷笑一声:“什么时候,我的屋子也敢随便来偷听?拉出去,卖了吧!”

“夫人饶命,奶奶现在身边缺不了人伺候。”丫鬟吓的跪地上求饶。

张氏的卖出去,可是往那脏地方卖。

张氏“哦”一声:“儿媳妇那边,我自有安排,拉出去!”

丫鬟哭的没有人腔。

萧氏听的清清楚楚,捧着肚子冲进张氏院子。

“母亲,都是儿媳妇鬼迷心窍,好奇心太重。”她哭道:“可怜碗儿是我从小到大的丫鬟,求母亲饶她一命。”

张氏也不是真心想卖丫鬟,再买一个难道不花银子?

她就是想给大儿媳一个教训。

“好奇心害死猫,你没听过这句谚语吗?”她说道:“这次饶你,下次再犯怎么办?”

萧氏哭哭啼啼,捧着肚子说:“母亲瞧在肚子里孙子份上,饶了婉儿,以后媳妇为母亲马首是瞻!”

张氏叹口气:“罢了罢了,你别哭了,大着肚子不能情绪激动。

这丫鬟你领回去,别让我再看见她;

还有,扣三年月银!”

扔出去的金块,能收回点就收回点。

萧氏当然是千恩万谢,扶起婉儿就要走。

“等一等!”张氏叫住她:“你不是想知道我跟稳婆说什么吗,我亲自告诉你!”

萧氏唬的脸色苍白:“儿媳现在不想知道了。”

张氏看着面善,是个心狠手辣的。

萧氏嫁进来一年半,暗里吃了不少苦头。

若不是想翻盘,抓张氏把柄,也不至于偷听张氏墙角。

张氏却笑的特别和蔼:“这事,你必须知道!”

她一挥手,甄婆子立刻关好门窗。

萧氏扶着婉儿,心都快跳上了嗓子眼。

“儿媳妇,你想不想为自己儿子,奔个前程?”张氏盯着萧氏尖尖的肚皮,轻声问道。

萧氏打了个冷颤。

等听了张氏的提议,萧氏直接瘫软在婉儿身上。

狸猫换太子!

她两股战战,一股热流从身下淌出来。

婉儿尖叫一声:“奶奶羊水破了!”

————

五块黄灿灿的大金子,摆在桌子上,稳婆眼睛都移不开。

她语气里满是不舍:“二房那边大奶奶这两天就要生了,二房夫人的意思,想让老婆子给这边奶奶下催产药,早点生产,然后来个狸猫换太子。”

贺丹云敲着案几,嘴边挂着冷笑,瞧不出心里想什么。

稳婆等了一会,心里害怕,极力为自己辩解:“姑娘,我可是一出门,就来向您揭发的,一点没留私。”

“你倒是想留私,留的住吗?”贺丹云笑了。

稳婆脸一红,当即不吭声了。

贺丹云早几天就找到了她,银子给的足足的,让陪她演出戏。

果然没两天,张氏就找上门。

狸猫换太子这戏码,还真敢想。

稳婆只能感叹,豪门大院会玩。

可惜她是个有职业道德的稳婆,先接的是贺丹云的生意。

再说,眼前这位是未来皇后,借给稳婆十个胆子,也不敢害皇后的嫂子。

贺丹云一笑之后,立刻正色。

她将金子往前一推:“给你的,你就接着,好好给她干活就是。”

“啊?”稳婆一下子喊出声。

琉璃包了金子,塞进稳婆手里:“姑娘想来个将计就计,你照张氏说的做就是!”

稳婆这才明白过来。

金子失而复得,她暗自高兴,嘴上一个劲的说:“姑娘放心好了,一定不伤侯府奶奶的身子。”

贺丹云挥手,示意她离开。

外面小丫鬟跑进来:“琉璃姐姐,二房婆子来寻稳婆。”

贺丹云一愣。

莫不是张氏起了疑心?

琉璃赶紧出去问:“你就说咱们这奶奶,肚子不舒服。”

“可是那边奶奶,要生了!”小丫鬟说。

贺丹云和稳婆,面面相觑。

正文 真假夫人(10) 这计划还没开始,那边就生了。

还怎么玩?

稳婆先走一步,去了二房。

贺丹云转悠转悠,也跟了过去。

张氏听到贺丹云,心咯噔一声,下意识去看稳婆。

稳婆也是一脸惊慌“那个,我进去看大奶奶去了!”

说完她呲溜进了产房。

张氏知道她做贼心虚,松一口气,吩咐人先将贺丹云拦在外头。

白天在侯府,她也是坐了半天冷板凳的。

没道理贺丹云来二房,就要受到热情款待。

张氏转了转眼珠,心里一动。

她将稳婆从产房又叫出来“还有多大会儿生?”

“回夫人,奶奶骨缝都没开的,今晚估计生不了。”稳婆擦把汗。

张氏点头。

生不了,最好。

“趁着大姑娘在我们这,你悄悄从后门出去。”张氏说“最好让那边,也生!”

稳婆震惊。

三四个月的肚子,怎么生?

看着张氏一脸的狠劲,稳婆打了个冷颤“夫人意思是?”

小产?

她都没敢说出来。

张氏说“七活八不活,她不是七八个月吗?是早产!”

稳婆犹犹豫豫。

“怎么,拿了金子想耍赖?”张氏黑了脸“若是不照做,你出的去这个门吗?”

稳婆一哆嗦“老婆子这就去!”

果然黑钱,拿着烫手。

张氏亲自送了稳婆从后门出去,又派了甄婆子盯着。

现在稳婆被收买,怎么把孩子偷偷运到侯府,当做春梅生的,还是个事儿。

她一边发愁,一边往会客厅走。

“三婶,听说嫂子要生了?”贺丹云远远瞧见她,迎了上去。

张氏挤出个笑“骨缝没开呢,早着呢。”

贺丹云眨眨眼睛,没听懂什么叫骨缝。

张氏解释“你小姑娘家不懂,生孩子,快了也得一天一夜;你嫂子这情况,怎么也得三天两夜的,这才到哪?”

话音未落,萧氏痛叫的声音就传进来。

贺丹云脸都白了。

张氏气的喊了个丫鬟“去个人传话,有嚎的功夫,不如下面使使劲!”

贺丹云拿帕子捂嘴。

张氏瞟了她一眼“你别怨我狠心,生孩子犹如一脚踩进鬼门关,我不凶点,你大嫂就不会使劲。”

贺丹云尴尬的点点头。

她说“母亲在西山,明早才能回来;我也不懂生产上的事情,三婶有需要的地方,只管我。“

张氏叹口气,拉着贺丹云的手,絮絮叨叨说自己持家不易。

她是想拖延时间,好让稳婆在那边行事。

贺丹云也不着急,安静的听张氏说话。

萧氏的嚎叫,隔一段时间来一阵,时间间隔越来越短。

张氏听着,心里也急。

贺丹云看看天,又瞅瞅张氏,笑眯眯的稳稳坐着。

直到侯府丫鬟冲进来“姑娘,奶奶要生了!”

贺丹云脸一绷,刷的站起身“这才几个月,就要生了!”

丫鬟焦急的说“奶奶今天喝了碗肉汤后,就开始喊肚子疼,稳婆说她要生了!”

“稳婆?”贺丹云皱眉“哪家的稳婆?”

“就是之前咱们请的呀。”丫鬟说。

贺丹云看向张氏,目光清冷“三婶,记着稳婆被你请来了,怎么又出现在侯府?”

张氏早就准备好了说辞“我请了两三个稳婆呢,你那个进来瞧一眼,说早着呢,又急急忙忙出去了,原来是去了侯府;

现在连稳婆都势利眼,知道抱侯府大腿,呵呵!”

张氏一脸气愤,恶人先告状。

贺丹云反倒无话可说。

她默了默,说“我在这也帮不了三婶的忙,还是先过去看嫂子吧;

她还不足月,比这边嫂子更凶险!”

侯府请的稳婆,当然要先顾着侯府!

张氏被贺丹云不软不硬,噎了一句,硬挤出笑容“那你去吧,我要在这里看儿媳妇!”

你跟假嫂子亲,我这边可是亲儿媳!

两个人假笑着推拉两句,各自转身。

一出二房的门,贺丹云拉下脸。

琉璃气道“二夫人真是迫不及待!”

“府里都准备好了吗?”贺丹云问。

之前报信的小丫鬟笑“准备好了,倒泔水的婆子一会儿就过这边来报信。”

…………

“怎么会,怎么会?”春梅抓着稳婆的手“我这才……”

她一眼看见端了热水进来的串儿,吓的将嘴里的“四个月”咽了下去。

不能被人知道。

她是七八个月,不是三四个月!

“奶奶,你要早产了!”稳婆摁着她“别慌,老婆子经验足,保证不会伤及你性命!”

春梅一身冷汗,只觉着稳婆的声音,是催命的。

她摇头摆手“不,不,不该生!”

稳婆对串儿说“串儿姑娘,您赶紧出去瞧瞧,姑娘回来没有!”

串儿答应一声,就往外跑。

“串儿!”春梅喊住她。

她不信任稳婆,她怕串儿离开自己。

串儿停住脚步,疑惑的看向她。

“奶奶,串儿去看姑娘回来,好给你准备妥当。”稳婆笑盈盈“有我在,是一样的。”

春梅面无血色。

不一样,一点也不一样。

稳婆能拿银子撒谎,就能拿银子害她。

肚子里是女孩,就是稳婆传出去的。

春梅浑身冰凉,却无法对串儿说出心里恐惧,眼珠子看着串儿身影消失。

稳婆凑过去“奶奶,二夫人让我给你带句话,孩子呢,会生下来的,别怕!”

春梅猛的一惊,想要坐起。

稳婆死死摁住她“孩子要出来了,奶奶忍一忍吧!”

————

张氏那边,在产房门口等着着急。

她另请了稳婆,给萧氏熬了催产的药汁。

已经灌下去半天,萧氏除了大呼小叫,依旧不见要生的迹象。

送泔水的婆子来信,说已经跟几个姐妹说好,晚上趁乱,偷偷开角门溜进侯府。

若是等天亮,进出下人一多,黄花菜都凉了。

张氏心里那个急呀。

“奶奶用力!”产房里传来稳婆的声音。

张氏紧张的立在门口,连连催问“出来了吗?”

“夫人别着急,已经看到头了!”

张氏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这孩子会挑时候,是个有福气的!”

“哇!”

随着一声响亮的哭声,稳婆惊喜“恭喜恭喜,是个大胖小子!”

不等孙子洗去血衣,张氏立刻朝甄婆子使眼色。

甄婆子提着个篮子,走进产房。

正文 真假夫人(11) 因为春梅要生产,她的院子里灯火通明。

侯府其他院落,静悄悄的。

贺丹云喊了几个有经验的婆子,在产房外守着。

甄婆子提了篮子,跟着泔水婆子,心惊胆战从后门进了侯府。

“就在前面。”泔水婆子小声说。

甄婆子皱眉:“怎么这么偏僻?”

泔水婆子解释:“姑娘不是要做皇后了吗?让人看了风水,说在这里生,不犯冲。”

“……”

甄婆子半信半疑。

泔水婆子回头看一眼,咧着嘴笑问:“这条道,我走过多次,肯定没事。”

甄婆子没说话。

她心里也紧张。

走到灯火通明的院子,甄婆子又皱眉:“怎么没听见奶奶动静?”

“不是生了吧?”泔水婆子说:“你在这里躲一躲,我进去看看风向。”

甄婆子提心吊胆,找了个避人的地方。

好在小公子一路没吭声。

没过一会儿,小院的后门“咯吱”一声打开,泔水婆子露出脑袋:“还没生呢,姑娘也不在,赶紧进来!”

甄婆子欣喜,立刻跟泔水婆子进去。

院子里,突然出现好几个火把,将天照的通红。

————

萧氏在孩子被抱走之后,知道了张氏的算计。

她又是心痛,又是期盼。

张氏安慰了她,就开始等待侯府的消息。

二房老爷,京外做官,今年大雪封路,不回来过年。

张氏知道对方估计是被小妖精绊住了脚,也不当一回事。

到了她这个年纪,除了荣华富贵,别的都看淡了。

只要有个做侯爷的孙子,谁还能骑到她头上不成?

西洋钟摇摇摆摆,已经到了后半夜。

夜,更加的冷。

张氏等的心焦,派了丫鬟去打听消息。

哪知道没多大会儿,丫鬟惊慌的跑进来:“夫人,夫人,那边生了个死胎!”

张氏一屁股坐椅子上:“怎么会是死胎?”

难道甄婆子没将孩子送进去?

不对!

若是春梅那贱丫头的,四个月,还真是个死胎!

那自己亲孙子呢?

张氏忍着慌张问:“你见甄婆子没有?”

丫鬟摇头:“并没看见。”

张氏坐不住了。

没一会儿,侯府来了个婆子:“夫人,我家奶奶生了个死胎,姑娘不知道怎么办,请您过去帮忙。”

张氏眼皮子直跳,不想过去。

来人好话不停的往外撒,缠的张氏没有办法。

“好吧,我去看看!”

张氏心想,不亲眼瞧一瞧,始终不放心。

她临走,吩咐下人不许告诉萧氏,免的对方担忧。

进了侯府,张氏感觉气氛不对。

前面带路的婆子,越走越偏。

张氏喊住她:“你这是往哪去?”

瑜哥儿院子,可不在这边。

婆子笑着,将之前泔水婆子的解释,说了一遍。

张氏也是半信半疑,跟着走进院子。

一进去,张氏头皮发麻,差点没站稳。

院子里,甄婆子被压在地上,她旁边是个篮子。

高高的台阶上,贺丹云扶着金氏,正瞧着她。

这阵仗,张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强装镇定走过去打招呼:“大嫂不是去了西山?”

金氏冷哼一声,没说话。

贺丹云开口:“三婶,我有一事不明白,您能替我解惑吗?”

张氏深呼一口气,没吭声。

“我家嫂子生子,怎得你身边甄婆子提个篮子过来?”贺丹云说:“篮子里,还装了个足月的婴儿;

我不明白了,这是准备狸猫换太子呢,还是拿婴儿来给我们侯府冲喜的?”

“这事……”张氏吞吞吐吐。

甄婆子一扭身,抱住张氏的腿:“夫人,都是奴才迷了心窍;侯府大奶奶早知道自己肚子不妥当,买通奴才,让奴才给她在外寻个健康的男娃!”

“你这奴才,我是缺你吃缺你穿,竟然接这种丧尽天良的活!”张氏反应也快,顺着甄婆子的话就骂。

她哭着对金氏说:“嫂子,我是真不知道,手底下竟然出了这种歹毒的奴才!”

甄婆子浑身哆嗦:“夫人,这都是奴才一个人做的,家里人不知道,您要就罚奴才一个!”

张氏手段,甄婆子是知道的。

贾婆子死的不明不白,好好一个人都没办法入土。

她跟贾婆子不同,贾婆子儿子都在南方庄子上,京里的事情不知道,可以逃过一死。

甄婆子的儿子儿媳,全在张氏身边。

自己如果不揽下罪证,会牵连一家人的。

她抱着张氏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诉说自己这一生的功劳。

只盼着,张氏能看在自己替她抗罪的份上,给儿子儿媳一个活路。

张氏垂泪:“你这糊涂婆子,你说的我都知道!罪不及无辜,我不会牵连你家人的!”

“那老婆子,就以死谢罪!”

甄婆子得了张氏的话,一咬牙,就要往旁边石阶上撞。

“拦住她!”贺丹云下令。

立刻有人将甄婆子摁住,令她动弹不得。

贺丹云冷笑:“三婶,把人当傻子呢?”

都这份上,主仆二人还唱双簧。

张氏一脸无辜:“你这话什么意思?”

“那我就说给你听听。”

贺丹云说:“春梅可是你的人,肚子里是贺瑾璋的孩子,你让她假冒我嫂子进侯府,意图何在?

你买通稳婆,让春梅早产,又让甄婆子提了婴儿来偷梁换柱,意图何在?

三婶,人在做天在看,你真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只你聪明?

死在牢里的贼人,你以为没有招供吗?

面目全非的贾婆子,你以为我没办法识别她的身份吗?”

张氏早在她喊出“春梅”这个名字,就已经吓的腿软脚软。

“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张氏咬死不承认:“什么贼人,什么春梅?不明白我们二房哪里得罪你,竟然往死里踩!”

她看向金氏:“大嫂,你是知道我的,一向与世无争;

我家老爷平步青云,儿子也争气,我为何要做云姐说的那些?”

她高呼冤枉。

贺丹云冷笑:“稳婆那几块金子,难道不是你塞的?”

稳婆站出来:“夫人,就是你指使我,让春梅早产,换了你家孙子的!”

张氏连连冷笑:“真是笑话,你又不是我亲信婆子,我如果做这种下作的事,会找你?”

真是阴沟里翻船。

到底哪个环节,露了马脚?

春梅的肚子?

张氏慌了神。

“既然三婶不承认。”贺丹云瞧她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自己也确实只有人证。

甄婆子将事情全揽过去,张氏反倒得以脱身。

可惜春梅,昏迷不醒,等她指认,又要到天亮。

贺丹云等不及。

何况,别人指认的,哪有自己承认来的爽?

正文 真假夫人(12) 贺丹云又转向甄婆子:“你说这孩子,是外面买来的?”

“……是!”甄婆子不敢去看张氏眼色。

贺丹云叹口气:“可怜见的,小东西在篮子里,一直没吭声,也不知道冻没冬坏。”

张氏闻言,下意识的看向篮子。

篮子里确实静悄悄,不像有个孩子在里面。

她一阵心悸。

这么冷的天,孩子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刚出生,哭的多响亮的孩子呀。

她想上去抱,腿上却跟扎根一样,动弹不了。

她不能抱!

这事,不是她干的!

张氏狠心别过眼去。

贺丹云一直看着她的反应。

果然是个狠心的女人。

贺丹云说:“可惜这孩子,爹娘不疼,给卖了,妄想混淆我贺家血脉!

今天若是留他性命,真当我侯府心慈手软。

来人,将那篮子摔烂!”

张氏心一紧,眼睁睁看着一个婆子,高举起篮子往石头地上砸。

“不要!”张氏下意识喊了一声。

婆子手一顿,扭头看她。

张氏回过神,忙说:“云姐,这都是甄婆子和你里面那个嫂子作妖,孩子无辜;

你到底是要做皇后的人,能不见血光,就不见血光;

若是你不放心,将孩子交给谁我,我替你处理!”

贺丹云当然不松口:“多谢三婶替我着想,只是一想哥哥的孩子生死不明,我心里就恨,就想找人泄愤;

我就是这么无情无义的人,别人说我不配做皇后,就说吧!”

她命令婆子:“等什么?砸!”

张氏只能闭上眼睛。

她要是再拦,那就是做贼心虚,肯定会被贺丹云咬住不放。

疯了。

都疯了!

她清清楚楚,听见篮子砸向石头地的闷响。

隐隐约约,还传来婴儿的闷哼。

然后,就听见周围下人惊呼,以及铲雪的声音。

张氏哆嗦着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看见白色雪地里,一片血迹,篮子和婴儿被人收走。

她“哎呦”一声,软在地上,咬着牙不敢哭出声。

她不哭,有人哭。

萧氏披头散发冲进院子,冲篮子跑过去:“我的儿!”

她一下子扑在雪地里,双手抓住雪地里血淋淋的肉球。

“我的儿!我的儿”萧氏扒遍雪地,除了血迹和肉末,什么也看不到。

萧氏疯了,扑向张氏:“婆婆,我的孩子呢!你说他要进来做侯爷的,现在孩子呢!”

张氏面如土色:“你失心疯了,你孩子一生下来就死了!”

“你撒谎,你撒谎!”萧氏不顾一切,扑打张氏:“孩子生下来哭的响亮,是你让甄婆子抱走,要跟侯府狸猫换太子的;

你亲口给我说的,你亲手抱走的!”

张氏余光看见气冲冲的金氏,和冷笑的贺丹云。

她想辩解,想说不是这样。

但是萧氏逮着她,又撕又咬。

张氏从没有这么狼狈过。

她的脸都被儿媳妇打肿了,心里升起一股戾气,一把将萧氏推开:“死了还可以再生,你发什么疯!”

萧氏被贺丹云的人请来,在院门口提心吊胆听了半天。

若是婆婆承认,反正孩子没换成,侯府总不会伤害贺家子嗣。

大不了,以后家里过的清苦。

可是张氏,死不承认,害了她的孩子。

萧氏哪里会饶她,上去狠狠咬下去,连皮带血,撕了张氏胳膊上一块肉。

张氏疼的脑子发轴,一巴掌扇下去:“混账,我都是为了谁!”

话说出口,张氏就知道失言了。

萧氏被贺丹云的人拉开,拖进屋子,随后传来凄厉痛哭:“我的儿!”

张氏瘫坐在雪地里,竟然感觉不到冷。

贺丹云冷笑:“三婶,你为了谁?

你为了谁做下一系列坏事?

你是为了你自己的私心!”

“我无话可说!”张氏冷漠:“你就是想办法逼我承认。

我一个没有靠山的女人,能敌得过你们有权有势的侯府?”

贺丹云叹气:“你真是嘴硬!”

她侧身,身后一个大肚子女人出现在张氏眼前。

“你可知道这是谁?”

张氏心里有猜想,却不承认:“我哪里认识!”

“这才是我亲嫂子!”贺丹云说:“若不是朝廷逮着贼人,救下我嫂子一家,我怕还不知道你的奸计!

贼人抓住当天,就招出了贾婆子;

你自以为将贾婆子毒的面目全非,就能高枕无忧,其实贾婆子的画像,早就被牢头画了出来;

你瞒着堂弟贺瑾璋,可是我稍微一打听,就知道春梅的真实身份;

堂弟还以为她被你害了,点了明灯在庙里,真是可笑;

你处处是漏洞,又怎么会认为我贺丹云,会老老实实让你算计?”

越是傻子,越以为自己聪明;

越是拿别人当傻子,其实自己才是最傻的哪一个。

只能说,张氏利欲熏心,看不清周围。

“你的孙子,好好在屋里躺着。”贺丹云继续说:“可怜的孩子,被发现的时候冻的浑身发紫,连口奶都没吃上。”

金氏等贺丹云说完,气的说不出话。

她指着张氏的手,直哆嗦:“你……真是歹毒!”

“三婶,我不是个心软的烂好人。”贺丹云扶住金氏:“你今天这般算计我侯府,我不能让你活着走出这大门!

三婶,一个奴才婆子都知道为了自己孩子,替你顶罪;

您既然这么儿孙费尽心机,为了两位堂兄前程,要不要去死一死?”

张氏眼睛都要凸出来:“我是你长辈,你敢!”

“有什么不敢?我可是钦定的皇后,只有君臣,没有长辈!”贺丹云目光凌冽,做了个手势。

“说的好!”齐喧鼓着掌,走进院子。

众人一惊。

金氏赶紧给罗妍介绍:“这是咱们万岁爷。”

一家人慌着要给齐喧行礼。

齐喧忙扶住众人。

“你怎么来了?”贺丹云问。

齐喧说:“母后去了西山,见岳母来的急,怕有事,给我稍信来看看。”

谁知道,看到一场伦理大戏。

齐喧一来,张氏彻底泄气。

她知道,自己的一切行为,在朝廷势力之下,透透亮亮,根本瞒不住。

齐喧一挥手:“拉出去,悄悄处理了!”

双喜急忙喊跟来的侍卫,将张氏拖走,连个水花都没溅起。

ps:我食言了,今天又是万更。明天真的真的要休息,手疼(???????)嘤嘤嘤~

正文 大结局(1) 天启元年。

皇帝大婚。

帝后祭祖之后,接受百官朝拜。

等前朝一切消停,后殿还有一群外命妇等着拜见新后。

贺丹云戴着重达几斤的凤冠,脖子都快给压断了。

好不容易等到不相干人走,只留一群皇亲国戚,她这才有时间去换了常服出来。

“帝后真是珠联璧合的一对,前个儿天还冷飕飕,大婚那天风儿突然就转暖了。”一个宗亲,笑嘻嘻的奉承。

淮南王世子妃也笑:“是呢,帝后刚定亲那会儿,就好运连连,连北齐都归顺与咱!”

因为北齐一战,齐喧帝位稳固。

宗室的老家伙们,为了自身富贵,都巴结齐喧。

女眷们也一样,都争着在新后跟前露脸,留个好印象。

贺丹云微笑着,同殿里的宗亲女眷说话,不敢大意。

她不但要帮齐喧管理后宫,还要应付宗亲里这些老狐狸。

皇后这个活,不是谁都能胜任的。

一向拳头说话的贺丹云,心里也没底。

“大婚一过,这后宫就该热闹起来了吧?”果然有人,见不得别人高兴。

贺丹云朝出声的方向瞟一眼,是东平郡王妃。

如果没有定北王和齐喧,永明帝突然驾崩,东平郡王是最有希望继承帝位的。

可惜,定北王府截了胡。

听说宣布永明帝遗愿的时候,东平郡王还闹过。

如果不是淮南王和上官太后力保,齐喧登基,遇到的困难更多。

贺丹云下意识,朝淮南王世子妃方向看了看。

淮南王好男风,活活气死了淮南王妃,只留下世子一个儿子。

淮南王没有再娶,给世子说了前相国的女儿为媳,将中馈交给她管理,自己潇洒快活。

淮南王世子妃泼辣跋扈,在外一直是淮南王府代言人。

她的风向,就是淮南王府的意图。

只是在东平郡王说过话之后,淮南王世子妃像没听见一样,端起茶轻抿一口。

贺丹云冷笑。

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灯。

“您说的不错,今早儿母后还说,本宫进来后,宫里变的热闹,她终于有人可以说话了。”贺丹云微微一笑。

东平郡王妃的热闹,指的是后宫佳丽。

贺丹云生生给拐到了婆媳一家亲,不软不硬,顶了回去。

东平郡王妃拿帕子掩住嘴,笑:“皇后真会说笑,我是那个意思吗?”

“郡王妃婶婶,您这话不大对。”随淮南王世子妃一起进宫的慕容清芷,突然开口。

淮南王世子妃差一点呛着,抬头狠狠剜了慕容清芷一眼。

看别人打架,那是乐趣;若是把自家绕进去,就是祸?

慕容清芷昂着头,装作看不见。

在家里受够气,在外面还不能多说两句?

她也是宗亲,出来一定要拉几个志同道合的人,为将来独立铺路。

她看向贺丹云:“皇后娘娘,我跟万岁一起长大,他最喜欢什么最爱什么,我全知道;

回头我全给您说清楚,这样就算将来后宫佳丽满地走,您也不怕。”

贺丹云袖子下的手,紧紧攥在一起,面上微微一笑:“那本宫先谢谢你了,淮南王世孙夫人!”

慕容清芷拿她同齐喧青梅竹马关系炫耀,贺丹云一声“世孙夫人”,当众提醒她嫁给了谁。

在座公爵夫人里,果然听到“噗呲”两声嘲笑。

慕容清芷西山闹的事,当谁不知道。

一个被齐喧设套的人,还有脸找皇后麻烦。

不是所有人,都不喜欢齐喧的。

起码那些心无大志,只想躺在荣华富贵上老死的人,很拥护齐喧。

只要大楚有个稳定全局的皇帝,他们就可以世世代代荣华富贵下去。

另一位郡王夫人笑着将话题转开:“太后她老人家身子可好,这一个年过的,我们好久没见过她了。”

贺丹云笑:“她老人家今早还惦记着,想找个时间,召你们进宫说话。”

“是吗,那太好了。”另一个人接口:“我们就怕太后忙着大婚的事,不敢去叨扰。”

几个人女人叽叽喳喳,话题从太后,转到女人保养上。

慕容清芷没有再插上嘴,气的脸都青了。

“不知好歹的东西!”淮南王世子妃,轻轻骂了一句。

淮南王府不待见新帝,那是没挣上好处。

东平郡王,是想大逆不道的人。

能一样吗?

等大家散了,退出贺丹云的漪澜殿,淮南王世子妃第一时间拽着慕容清芷,到了一个角落处。

“你是不是没长脑子!”她呵斥:“跟着东平家搅和什么,我还想多活两年!”

她叽里咕噜,骂了个痛快,然后将慕容清芷一个人扔在角落里。

看见她就烦,让她一个人回家!

等外面没声音了,慕容清芷才红着眼圈,扶着陪嫁丫鬟慢慢走上甬道。

“夫人,咱们去找太后评理去!”小丫鬟气道:“她三天两头骂你,咱们慕容家也不是吃素的!”

“算了,姑母明显不待见我。”慕容清芷叹气:“这都是命。”

“这不是侄媳妇吗?”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

慕容清芷心惊,忙回头。

一个黑色圆领袍,身材圆滚滚的男人,脸白的跟发面团似的,笑嘻嘻望着她。

她惊问:“你是谁!”

“大胆,见到东平郡王,还不行礼!”男子身后的侍女怒喝。

原来是他。

慕容清芷刚才帮了对方夫人说话,一听是东平郡王,心稳下来。

“见过王叔。”她妖娆的弯身行礼。

东平郡王眯着眼睛,盯着对方头上的点翠金丝头面。

都说慕容家富可敌国,可见不假。

金丝工艺复杂,造价高昂。

慕容清芷这一套头面,就是公爵王妃,也要当压箱底的来收着。

慕容家一个出嫁姑娘,都可以随随便便戴出来。

真是气死人。

他捻了捻手指,据说淮南王府从这场亲事中,得了大实惠。

可惜,世子是个庸人,世孙是个傻子。

“同是慕容家的女人,你这命,确实惨了点。”东平郡王摇头叹气:“都说慕容家能供起一个帝王,你和你姑母,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慕容清芷脸色大变。

这本就是她心里的痛。

慕容家一直把她当皇后养着,谁成想一朝嫁给傻子,成了家族废子。

她何尝甘心!

望着东平郡王远去的背影,慕容清芷摇摇欲坠。

“夫人!”小丫鬟担心的扶住她。

半响,慕容清芷才稳住心神:”走,回娘家!”

她若不努力一把,难道真要做一辈子傻子媳妇?

ps:结尾真难写,撇了好几天才写这么多,其实完全可以结局了。但是剩慕容家这么一个坑,填不上心里不得劲,总像有个心事。

正文 大结局(2) 漪澜殿,杏雨帮贺丹云解了头钗,卸了花钿。

看贺丹云一脸疲惫,她心疼的说:“娘娘,这当皇后可真不容易。”

“那是当然,你以为皇后天天喝酸汤饺子吗?”贺丹云打趣。

杏雨噗呲一笑。

“什么酸汤饺子?”齐喧一进门,就听见贺丹云说的话:“晚上你想吃酸汤饺子吗?”

杏雨忍着笑行礼:“万岁,娘娘说的不是那个意思。”

齐喧走过去,搂住贺丹云肩头,跟着她一起望向铜镜。

真美。

他低头问:“不是那个意思,是哪个意思?云云知道的笑话,我也要知道。”

杏雨红了脸,忙退出去。

贺丹云无奈推开齐喧:“当着下人面,你能别这么黏糊吗?”

从年前黏糊到现在,也不嫌烦。

齐喧一脸委屈:“黏糊吗?我恨不得将云云缝在我衣服上,上哪儿都带着。”

贺丹云瞪他一眼:“你当我是物件吗?”

“那云云就告诉我,酸汤饺子什么典故?”齐喧靠在对方肩上撒娇:“云云吃过的东西,我也尝一尝;

云云读过的典故,我也要读一读。”

喜欢你的笑,喜欢你的味道!

说着说着,他就有点不正经。

见左右无人,他压低声音:“云云昨天在上面,今天我也要在上面。”

“滚!”贺丹云用力一推。

齐喧一屁股坐在对面椅子上:“云云力气真大,我喜欢的不得了。”

他发现了,适可而止的亲昵,贺丹云总有借口推拉回来。

他可是男人。

女人总不多看自己一样,多丢面?

所以,一定要黏糊的对方推都推不开,齁死丫!

齐喧重镇旗鼓,又扑上去,挂在贺丹云身上:“云云,给我讲酸汤饺子的故事嘛。”

贺丹云抖落一身鸡皮疙瘩:“你是皇帝,能不能别这么腻歪,威严呢?”

要什么威严。

威严又不能哄媳妇!

在贺丹云跟前,齐喧才能肆无忌惮做回他的富贵闲人公子哥。

自己当初多狼狈,还是媳妇救的命呢。

“云云不想跟我分享故事。”齐喧一脸委屈:“云云不喜欢我。”

“……”

好吧,他这一招确实管用。

贺丹云真的见不得齐喧委屈、难过、失落的模样。

“给你讲还不行吗?这是我哥哥去边城,遇到的一个典故。”

平津侯回来的路上,遇到一个拾牛粪的老汉。

老汉跌了一跤,断了腿,没钱看。

平津侯怜悯,找了大夫给他看腿,还带老汉去食肆吃饭。

那间食肆只卖一样东西,就是酸汤饺子。

老汉平生第一次吃饺子,不亦乐乎,感叹的问:“听说你是京官,那宫里的娘娘们,是不是成天没事干,就吃酸汤饺子。”

平津侯回来后,就将这件事当笑话讲给贺丹云听。

齐喧听后,脸上的笑意,却慢慢变浅了。

“怎么了?”第一次见齐喧认真,贺丹云有点害怕。

齐喧叹气:“云云,固然那老汉见识浅薄,可这么个老人,竟然平生第一次吃饺子。”

贺丹云眨巴了下眼睛,品味出了齐喧话里的意思。

她说:“是呀,百姓竟然过的那么苦。”

齐喧伏在她肩头:“云云,我想做个好皇帝,怎么才能让大楚的百姓,想吃酸菜饺子就吃酸菜饺子?”

“你……”贺丹云心里涌起一股感动。

齐喧,心怀天下。

只这一条,就能做个好皇帝。

她也不知道怎么做,也不愿意见齐喧忐忑。

“那咱慢慢想办法,一定有那么一天,老百姓每顿都吃得起两碗酸汤饺子!”她安慰。

齐喧好奇:“为什么两碗?”

“一碗吃,一碗看着,有钱呀!”贺丹云笑说。

齐喧:“……云云,你学坏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贺丹云嘻嘻一笑。

“你说谁黑!”齐喧伸手就挠。

“万岁,娘娘,太后那边发脾气呢!”双喜的声音从外面响起。

他也不想搅和帝后闺房之乐,可慕容太后那边的人,急匆匆来,说太后连桌子都掀了。

这不着急嘛。

齐喧第一个冲出来:“谁惹母后生气?”

“不知道呢。”双喜看向永寿宫来报信的人。

那人跑的一脸汗,气喘吁吁:“哎呦,奴才也不知道,就晓得是公主来了一封信。”

姐姐?

齐喧愣住。

贺丹云披上斗篷出来:“摆驾,去永寿宫!”

————

“你说,她想干什么?”慕容太后气的捶胸。

阿奈让宫人收拾了东西,劝道:“太后,许是公主想散散心?”

慕容太后抖着两张薄薄信笺:“散心,她散的心还不够多吗?

本宫允许她随军攻打北齐,本宫允许她镇守云溪城;

可没让她跑的没影没踪呀!”

“太后,奴婢说句不中听的。”阿奈咬牙说:“公主本就是个潇洒惯的,又受梁氏教养,性子跳脱是正常;

现在她梁氏的仇也报了,亲也成了,想按自己想法过日子,也很正常。

不论京城,还是云溪王府,让殿下每天处理后宅之事,同那些贵妇人周旋,真的难为她。”

“……”慕容太后无言。

她拿着信,含泪看了又看。

杜筱玖信上说,北齐政务交接完毕,是魏国公家的公子,治理能力卓越,她留下观察半个多月,很放心。

接下来,她要跟着梁景湛行遍大楚江山,向慕容太后推荐柳文清管理云溪城。

慕容太后最初,震惊于杜筱玖要离开。

等她看了两遍,才读到柳文清的名字。

“这老东西,筱玖竟然留下他?”慕容太后蹙眉:“王府情况如何?”

阿奈压低声音:“拿药吊着命,不敢让王爷走。”

慕容太后冷笑一声。

定北王被废,软禁京中的王府。

他不堪受辱,要自尽。

儿子还没大婚,他死了,齐喧还要守孝三月。

慕容太后可不能让他临死,还耽误儿子亲事。

她说:“继续吊着,等我孙子有讯了,再让他如愿。”

“是。”阿奈轻轻答应一声。

她不愿太后狠心。

任哪个女人被欺骗一辈子,连儿子都成了牺牲品,都会如此绝情。

“太后,万岁和娘娘来了。”宫人进来回禀。

慕容太后惊觉:“是谁给我儿通风报信?”

大殿里,没人敢吭声。

阿奈劝:“太后,万岁孝顺,大婚也不忘带着皇后来请安,哪里有人通风报信?”

是她找人去喊齐喧的。

还不是怕慕容太后哭出病来。

正文 大结局(3) 慕容太后心知肚明,瞪她一眼,忙让人迎接帝后进来。

“大冷的天,不用往我这里跑!”她起身,拉着贺丹云手坐下,倒把齐喧置之不理。

齐喧一摊手,直接拿起慕容太后扔在炕几上的信。

“姐拐着姐夫跑了?”他瞪圆了眼睛。

不义气!

不参加自己大婚,连带着礼都没送!

这都罢了。

朝廷用人之际,她竟然拐跑了梁景湛。

叔可忍,齐喧不能忍。

“双喜,传朕旨意,给公主和驸马多送点银子!”也不知道身上带够银子没有。

梁景湛那个穷逼,养的起朕的公主姐姐吗?

“……”双喜默默转身,跑出去找人给杜筱玖送银子。

慕容太后当没听见。

她本来也是这个意思。

人都跑,追回来心也不在。

她对杜筱玖有愧疚,当初没看好孩子,弄丢了。

好不容易找回来,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好在,现在有儿媳妇。

“皇后,宫里还过的习惯吗?”

贺丹云笑:“比家里大多了,都逛不过来。”

女人,不就是从一个大院子,到另一个大院子?

起码现在,齐喧一心都在她身上。

她笑着,朝齐喧瞄了一眼。

慕容太后看在眼里,喜在心上。

她想起白天听到的风声:“听说今天,有人找你麻烦?”

“谁!”齐喧紧张。

贺丹云笑:“不过是些眼红嫉妒的,不值一提。”

眼红嫉妒?

齐喧猜出是谁:“可惜我现在是皇帝,正月里不能剃头。”

慕容太后伸手打了他一下。

这熊孩子。

正月里剃头死舅舅,齐喧年年正月闹着要剃头。

真真想气死她!

贺丹云也听过这个典故,差点笑出声。

慕容钊现在,老老实实并没有什么差错。

总不能因为一个嫁出去的慕容清芷,就找慕容家麻烦。

理由上,也不够。

慕容太后不想耽误帝后两人的时间,笑着说了会儿话,用过膳就撵两个人走。

她心里不得劲。

儿子有了媳妇,女儿跑的没影。

这宫里,还是她一个老婆子。

这个时候,还真想念上官太妃,好歹是个伴。

“阿奈呀,你说咱们要不要也去西山住着?”她问。

阿奈心惊:“太后,西山她们是一家人,您去了,干什么?”

慕容太后叹口气。

上官太皇太后,都有孙女逗了,整个人年轻不少。

这深宫,真是寂寞。

慕容太后,情绪不高。

等第二天,她心口闷,不想动弹,吃什么都没味道。

贺丹云知道对方是思念杜筱玖,患了心病。

她除了床前侍奉,还真的没有别的办法。

慕容太后生病的消息,慢慢传出宫。

递牌子要进宫探望的,排成了长队。

贺丹云征求慕容太后意见,都被想静养,给推了去。

只是慕容家主夫人方氏,格外固执,一天两遍的来求。

“母后,舅母是自家人,您见了,兴许能开解一下。”贺丹云小心劝道。

虽然两家隔阂,可到底是骨亲。

慕容太后因为女儿得病,让亲人来劝,万一有效果呢?

“让她来吧。”慕容太后,也想找个老相识说说话。

敲打慕容家这么久,对方也该识趣了。

————

方氏得到通行,高兴坏了。

等又过一天,她带着精心打扮的慕容静雯进宫。

慕容太后病恹恹歪在炕上,无精打采,人进来也没动身。

方氏带着慕容晴雯行礼后,有点无所适从。

对方这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呢?

阿奈端着药进来,一看屋里气氛尴尬,忙上去热情招呼方氏一声。

方氏的心,这才放下。

许是慕容太后病了,精神不好。

“太后前儿还好好的,怎么就身体欠安了?”方氏见慕容太后喝药,她问阿奈。

阿奈叹气:“奴婢也不知道。”

方氏扫了一圈,说:“咱们慕容家的老宅子,也是这样,住在里面的老人家常年病恹恹;

后来找了人来看,说是老宅湿气重,宅子多,人气少,容易邪气入体;

后来咱们把小孩子撵回老宅住,族里老人身体越来越健康。

让我说,皇宫就是太大,人少。

我这一路走来,看见几个宫殿都关着,看着都荒凉。”

永明帝的时候,宫里还有少许人气。

等齐喧一进来,将后宫女人全撵了出去,只留了够用的人手。

皇宫,确实安静,但也变的没人气。

方氏这话在理,阿奈深以为然。

慕容太后叹口气,也没有反驳。

方氏欣喜,将慕容静雯往前一推:“太后身边就是少个孩子,这次二姑奶奶回去,没带上静雯;

这孩子懂事孝顺,若是能让太后您好起来,也是她的造化。”

慕容静雯是慕容家老二的孩子。

这个老二是庶出,人老实本分,就是没福气。

前两年,他撒手人寰,家里只留一个妻子和女儿,连个送终的儿子都没有。

慕容钊和方氏见慕容静雯没有家事做累赘,好控制,遍养在身边。

果然现在用的上。

慕容清芷没福气,进不了宫。

若是静雯进来,也是一样的。

慕容太后抬起眼皮,打量了她一眼。

嫂子心里想什么,她当然知道。

慕容家还真是,无时无刻,不想着卖女儿。

“静雯,你姑母喝完药了,快捧蜜饯过去!”方氏催促慕容静雯。

慕容静雯笑吟吟上去,从阿奈手里接过蜜饯:“姑母,您喜欢吃哪个,侄女帮你挑。”

慕容太后随便指了一个。

慕容静雯小心的挑起,送到她嘴边。

慕容太后吃了。

方氏心里,更加高兴:“静雯最会给人按肩头,手劲适中,舒服的很。”

慕容静雯也乖巧,立刻帮慕容太后按肩膀。

那天堂姐回家,对她说,如今表哥已经大婚,可惜皇后不是慕容家的。

太后姑母身边没有自家人,会慢慢失去对后宫的掌控。

若是慕容静雯得了姑母青眼,留在宫里,成为表哥的后妃。

不但自己能平步青云,也能照应慕容家。

慕容晴雯深知母亲要过的好,就得看自己能不能争气。

现在,就是天大的机会。

“嗯,不错,留下吧。”慕容太后微微颌首,瞄了惊喜万分的方氏一眼。

她离开慕容家太久,需要找个人了解。

比起跟慕容钊一条心的方式,没见过世面的慕容静雯,更方便。

正文 大结局(4) “娘娘,慕容家那位表姑娘留在了永寿宫。”杏雨给贺丹云梳妆时,将听来的消息告诉了她。

贺丹云挑口脂的手一顿。

杏雨又说“您说太后她老人家怎么想的,难道真如他们说的,要慕容家一个姑娘进宫?”

“不该咱们想的,就不要想。”贺丹云垂下眼帘“就算要慕容家一个姑娘进宫,咱们还能说不?”

嫁进帝王家,就是这样的。

哪个皇帝,不是三宫六院。

杏雨望一眼镜子里,笑容停滞在嘴边的贺丹云,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们家姑娘,平时多威风一个人,进了宫,面对皇帝时确实高兴。

但是私底下,总是心事重重。

“您说的对,趁着这两年宫里没人进来,咱们诞下嫡皇子,稳固地位再说。”杏雨叹气。

贺丹云摇摇头“傻杏雨,难道你还真要我活成宫斗话本子?

若真有那一天,我也不会委屈自个儿。”

杏雨心一提,还要说话。

贺丹云站起身“走吧,给太后请安。”

宫里日子,除了请安,就是杂务。

每个大院子里的女人,大抵过的都是这般日子。

现在齐喧给了她地位,保住平津侯府,及时勒死张氏,二房也一句话不敢说。

她比其她女子,已经好了太多。

人,要懂得知足。

————

开春后的折子,如小山一般。

齐喧好不容易批完,已经临近黄昏。

双喜悄悄凑过去,附耳说了两句话。

齐喧皱眉“皇后,真是这般说的?”

他怕贺丹云不习惯宫里生活,安排了几个人时刻注意皇后动向。

她有一点不高兴,都得汇报给自己。

没想到,她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齐喧黑了脸。

双喜小心翼翼“万岁,奴才觉着吧,皇后她心里对您,有点没信心。”

齐喧一瞪眼。

双喜忙打了自己一巴掌“奴才胡说八道。”

“你说的对。”齐喧叹气“走,去永寿宫。”

母后也是,留那个什么慕容在宫里干什么?

大婚前,许再多承诺,也不如用行动证明。

他到永寿宫的时候,正好摆膳。

慕容静雯眼力劲儿非常活,帮着阿奈做东做西,连碗碟都亲自去摆放。

慕容太后和声细语,跟贺丹云说着话“你若是想家了,就把你母亲接进宫住两天。”

贺丹云笑“母亲在家照顾嫂子,才不会来陪我呢。”

“说起你嫂子,几个月了,快了吧?”慕容太后问。

“差不多下个月底。”贺丹云说着话,不安的看向忙碌的慕容静雯。

她总觉着不对劲。

好歹是太后的亲侄女,怎么在宫里,行动跟个下人似的,也没人提醒她?

她余光瞄了阿奈两眼。

阿奈比慕容静雯,还像个大小姐,指挥着对方怎么将碗碟摆的整齐。

贺丹云收回目光,看向慕容太后。

慕容太后慈祥的望着她“小孩子,锻炼一下也是好的。”

贺丹云轻轻一笑,没有说话。

高门千金,学的是管理中馈、识别人心,哪里用亲力亲为?

这算什么锻炼?

“母后!”齐喧一脚踏进来,风一样奔向慕容太后。

行礼后,他立刻挨着贺丹云坐下,好似怕对方跑了。

上面有长辈,贺丹云不好意思的望外挪了挪。

齐喧立刻贴上去。

她脸羞的通红,悄悄白了对方一眼。

齐喧却装看不见,咧嘴呵呵笑。

那边慕容静雯见皇帝来了,激动的碗碟都摆不整齐。

阿奈也没说什么,接手过去,自己摆。

慕容静雯等了等,见齐喧端杯子喝水,水杯却是空的。

她立刻走过去,夺了杏雨手里的茶壶,凑了过去。

“表哥,静雯给你斟茶。”她娇柔的说,然后抬起水壶。

齐喧猛的一扔杯子。

慕容静雯没提防,水全倒在齐喧身上。

“你干嘛呢,谁让你凑过来的?”齐喧先叫起来“走开走开!”

“表哥,我……”慕容静雯没想到自己会搞砸,面红耳赤结结巴巴。

“你什么你!知道朕这袍子多费功夫吗?”齐喧怒斥“以后不许靠近朕,遇到一定要保持在三丈之外!”

“表哥……”慕容静雯红了眼圈。

齐喧皱眉“哭什么哭,朕最讨厌动不动红眼睛的女人,好像全天下人都欺侮你似的!”

慕容静雯无地自容。

她根本没见过齐喧,哪里知道是这样的人。

慕容清芷说,皇后是用来做天下女人典范的,只有宠妃才得皇帝真爱。

皇帝是男人,当让也喜欢外表若弱,内里千娇百媚的女孩子。

难道她骗了自己?

慕容太后留慕容静雯在永寿宫,是有用的。

她等齐喧表过态,慢慢说“好了,你一个做哥哥的,要有个做哥哥的样子!

静雯还小,你别吓她!”

慕容静雯微微松口气,姑母能帮自己说话,说明还有希望。

她掏出帕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静雯给表哥擦干净。”

“朕的话听不懂吗?离朕三丈之外!”齐喧嗖,蹿到炕上,躲在贺丹云身后。

慕容太后“……”

这孩子傻了吧,在媳妇跟前用力过猛。

贺丹云“……”

明白你的心了,咱能有点威严吗?

慕容静雯“……”

一首凉凉唱给自己听。

贺丹云说“双喜,带万岁换件衣服再进来。”

“是。”双喜答应一声。

“好的媳妇!”齐喧同时,也答了一声。

这么接地气的称呼,惊的慕容静雯目瞪口呆,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慕容太后扶额“知道你们感情深厚,去吧,去自己屋里吃饭,别在本宫跟前碍眼!”

齐喧正不想看见慕容静雯,也没有推辞,拉着贺丹云就起身。

贺丹云为难的看向慕容太后。

慕容太后笑着撵人“滚滚滚,滚远点!”

这么说,证明她没生气。

贺丹云这才随着齐喧,慢悠悠走人。

慕容静雯呆呆看着两个人背影,着急,却毫无办法。

“静雯,别想不属于你的东西!”慕容太后扶着阿奈起身“若是你能摆正着急位置,本宫就当多养一个孩子;

若是执着与妄想,先看看你堂姐下场!”

慕容静雯心惊胆战,初进宫的热情,被浇了个透心凉。

她自幼寄人篱下,最会擦眼观色。

在慕容钊家,自然是听慕容清芷和方氏的话。

今个儿进了宫,听了慕容太后一番话,见了齐喧的态度,慕容静雯心里迅速估量。

慕容太后刚落座饭桌前,慕容静雯过去,“噗通”跪在地上“侄女唯姑母马首是瞻!”

当然是太后最大。

慕容太后笑了“孺子可教,起来吧,坐下边吃边聊。”

正文 大结局(5) 慕容清芷等了几天,也没等到宫里有什么特别消息。

想想也是,齐喧这才大婚,新鲜劲还没过去,怎么会这么快看书慕容静雯那个笨蛋呢?

不过慕容静雯在宫里,近水楼台先得月,说明有希望。

她既眼红,又嫉妒。

自己得不到,竟然便宜了慕容静雯那个傻子。

“媳妇,媳妇。”

刚说傻子,世孙就举着串糖葫芦进来,哈喇子的一地都是。

慕容清芷不耐烦推开他“滚开,离我远点!”

傻子就是傻子,该会的全不会!

成亲前,方氏给她箱子里塞了一本风月画本,还找嬷嬷专门教导。

可有什么用!

她嫁的是个傻子!

雪化了,春天来了,天上的鸟地上的虫,都是一对一对的。

难道她慕容清芷,要白废了这花容月貌,一辈子独守傻子的空房?

“婆婆在家吗?”她手里蹂躏这新发的花骨朵,心不在焉问丫鬟。

丫鬟说“正准备出门呢,今天东平郡王府置办春宴。”

“春宴?怎么我不知道?”慕容清芷气问。

丫鬟们,都不敢搭腔。

她想起那天,东平郡王给自己说的话“都说慕容家能养出一个帝王,你和你姑母,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帝王,云泥之别!

慕容清芷揉碎了手里的花骨朵。

她不该这么平凡,她应该是人上人才对!

“带上东西,咱也要去参加春宴!”她也是淮南王府女眷,凭什么不通知她!

淮南王世子妃都要上马车了,丫鬟提醒她看后面。

一扭头,慕容清芷带着一队丫鬟,浩浩汤汤跟了出来。

“母亲,您却参加春宴,怎么不喊上我?”她笑吟吟的问。

淮南王世子妃朝天翻了个白眼“都出门,家里谁看;你若是能操心中馈,我也能享享清福;回去!”

慕容清芷气坏了。

她倒是想管理中馈,可分给她的全是出力不讨好的地方。

像那什么碗碟、用具,她费多大心事也不会有建树。

慕容清芷忍着气,笑说”母亲,我还没参加过贵人的春宴,您带我去开开眼界?”

“呦,你宫里生活过的,还说什么没眼界。”淮南王世子妃冷笑“说句老实话,换了别家,我带你就带了;

独独这东平郡王府,瞧你前几天宫里闹的事,我就不能带你!”

咱们淮南王府谁也不得罪,可不代表要站队。

你现在根本把握不清楚人际来往的界限,先在家呆着吧。”

淮南王府,荣华富贵没享受够呢。

淮南王世子妃话说完,上车走人,连个眼风都没留给慕容清芷。

慕容清芷气的跺脚“去,备车!”

“可是世子妃不让您出去。”丫鬟胆怯的小声提醒。

慕容清芷竖眉“怎么,我说话不好使?备车!”

丫鬟们哪里敢拦。

慕容清芷在淮南王世子妃跟前出不开身,可是面对丫鬟,非打即骂。

之前有两个受不了,跑去世子妃跟前哭的。

世子妃反而敲打了丫鬟一顿。

能被派过去伺候慕容清芷的,都是不受王府待见的。

世子妃还指望她们,给慕容清芷定一个跋扈暴躁的罪名呢。

丫鬟们见慕容清芷是生气,紧跑慢跑,给她去车马房要了一辆马车。

慕容清芷上了车,吩咐“直接去东平郡王府,记着慢一点,等婆母进去后咱们再进去。”

就不信到了别人家,她还好意思的当着众人的面,训斥自己。

谁也不敢阻拦她。

等到了东平郡王府门口,慕容清芷的马车,是等到最后才进的。

门口迎接的人,看着还奇怪。

怎么淮南王家两位夫人,不一起来。

他们也不多问,直接给慕容清芷放行。

只是二门迎接的丫鬟,看人来齐,全都进去忙了。

慕容清芷被送到二门处,抬轿子的粗使婆子进不去,便将她和丫鬟留在二门处。

她终于感觉到尴尬,不知所措看着四周。

东平王府,是照着南方的园林建的,曲径通幽。

这也导致,若不是熟人领着,就容易迷路。

慕容清芷本就是偷偷来的,她不好意思喊人,带着自己的丫鬟左拐右拐,终于听到人声。

兴奋的进了一个拱形门,却发现是一群男人。

她唬的赶紧退出来。

可惜已经有人发现了她。

有侍女,小声给东平郡王提了一提。

东平郡王眉毛一挑,扔了手里投壶令箭“你们玩,我去洗手。”

围着他的,全是门客,自然不会多说话。

东平郡王出了园子,往前走了几步,果然瞧见迷路的慕容清芷。

“侄媳妇,你迷路了?”他笑眯眯问。

慕容清芷忙行礼“王叔。”

东平郡王凑近,慕容清芷身上的清香钻进他的鼻子。

他说“侄媳妇,你带的什么香囊,这么香,拿来让你叔叔我闻闻。”

这话着实露骨。

慕容清芷吓的后退一步。

丫鬟早已经两股战战,说不出话来。

东平郡王左右看看,无人进来。

他又见两个女人,全是胆怯不敢声张的样子,胆子更大。

“侄媳妇,你那傻子夫君,那方便行吗?”东平郡王又超前一步,逼近慕容清芷。

慕容清芷还要退,东平郡王伸手捏住她的肩头“侄媳妇,怕什么?”

“王叔……”慕容清芷吓的口干舌燥,整个身体都僵硬了。

从没有哪个男子,这么逼近胁迫她。

东平郡王的手,从她肩上滑到脸上,又从脸上,滑到脖子下面。

年轻,皮肤都滑腻如丝。

“侄媳妇,你是慕容家的女人。”东平郡王呼吸喷进慕容清芷耳朵里“比起你姑母,你跟慕容家主更亲,为何你不自己供出个皇帝?”

得慕容家,得天下。

这话,被慕容家多少女人实现过。

尤其齐喧上位后,慕容家族趁机造势,民间对这一说法深信不疑。

不论信不信,东平郡王今天逮着机会,都不会让慕容清芷跑出自己手掌心。

慕容清芷被他吹的耳朵痒,脑子里莫名其妙,出现了婚前嬷嬷教的那些东西。

这不是王叔,这是个男人。

还是宗室的男人。

慕容家,供出的皇帝不是一个两个。

姑母可以,她为什么不可以?

乱了,全乱了!

丫鬟被东平郡王的人捂嘴带走。

东平郡王伸手一搂,慕容清芷腿脚发软,直接跌进他的怀里。

正文 大结局(6) 她将想法,告诉了齐喧。

齐喧苦恼“这事儿子也想过,朝中刘相也提过,可是总要有个理由。”

慕容家现在就是派出两个女孩子闹事,慕容钊一直以老实商人的形象,在京中活动。

他若是冒然出手,反倒落个过河拆桥、六亲不认的名声。

慕容太后挑眉“你姐姐、姐夫不是去云游四海了吗?慕容家待的西洲城,也是四海的一部分吧?”

“对呀,拿了我的银票,就得给朝廷办事!”齐喧嘿嘿一笑。

慕容太后加了一句“顺便催催孩子!”

有了孩子,看往哪里跑!

远处的杜筱玖和梁景湛,打了个喷嚏。

“官人,冷,抱抱!”杜筱玖往梁景湛怀里,缩了缩。

————

伴着春天第一场雨,京中突然开始出现一个传闻。

过完年死掉的贺家二房张氏,其实是横死。

据说当初抓到了那些贼人,还有当街死掉的婆子,都跟着张氏有关。

事关豪门。

一夕之间,各种豪门恩怨全都爆了出来。

其中流传最广的版本,就是张氏不小心冲撞了平津侯民间娶的妻子,被贺丹云一怒之下勒死。

不过是冲撞一下,没有小产,也没有受伤。

就这么被勒死了。

当时贺丹云已经被钦定为皇后,却如此暴躁凶残,齐喧目光堪忧,贺丹云不配母仪天下。

权贵人家,当然知道这是无稽之谈。

可百姓不懂。

他们只管故事刺激不刺激,狗血不狗血,才不问真相如何。

皇后贺丹云,在百姓嘴里传来传去,俨然成了残暴善妒的妇人形象。

甚至有小儿半夜哭叫,家长还拿贺丹云吓唬他“再哭,庆德皇后就把过来把你吃了!”

庆德,是贺丹云的尊号。

此时的贺丹云,刚被诊出身孕,正卧在塌上休息。

齐喧将外界消息隔离,自个气的在御书房大发雷霆。

“谁丫传这种消息出来!”他吼道“查,给朕查,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地下,跪着的,除了暗卫统领,还有贺丹云的二叔贺鹏。

张氏一死,大儿媳就写信告诉了他事实经过。

贺鹏早就不喜欢张氏,见她竟然敢打侯府主意。

成了也就罢了,没办成事,还差点害死自己孙子。

他当然选站在齐喧和贺丹云那一边。

“万岁息怒,这事微臣真的不知道,绝对不是从我家里传出去的。”贺鹏一身冷汗。

以为做了皇后的叔叔,他可以留在京城。

因此年后,紧赶慢赶,回到京城述职。

谁知道刚到京中,就遇到这种谣言,可把他吓个半死。

“家里大儿媳妇,恨死了张氏;

两个儿子也清楚事情因由,当时就不赞同张氏,只恨有这种母亲。”贺鹏说“我们又怎么会往外传这种谣言?

而且,伤害了皇后娘娘,对我们家又有什么好处?”

“好处?”齐喧冷笑“可以借机要挟朕,给你高官厚禄呀!”

“不敢不敢!”若是能晕过去,贺鹏一定选择晕过去。

齐喧一摆手“滚回你的滨州去,别让朕瞧见你!”

贺鹏屁滚尿流滚回家。

走走走,离京城远远的,这辈子再也不想回来。

他把家往大儿媳妇手里一交,带着美妾就打道回地方。

过了两天,暗卫调查结果就摆在齐喧案头。

“淮南王府?”齐喧瞳孔紧缩。

这是淮南王干的?

他图什么?

恶心自己?

齐喧手指敲着案几,将王府的人,挨个的想了一遍。

“万岁,是从后厨流出来。”暗卫说。

后厨?

那属于内宅管。

淮南王世子妃左右逢源,又有个傻儿子,求稳只最重要的。

那么只剩一个人可疑了。

齐喧冷冷念道“慕容清芷,哪里都有她的影子!”

暗卫一听这个名字,当即说道“万岁,淮南王世孙夫人据说也诊出了喜脉。”

齐喧咳咳两声,惊问“那个傻子还能人道?”

“不能。”暗卫说“下官之前没注意,目前还没查出孩子是谁的。”

“查!”

“是!”

————

“贺丹云有身孕了?”

千里之外的杜筱玖,接到了齐喧的信。

她云游天下,可没给家里断了联系。

毕竟当时,齐喧派人送了大把银票。

也是她和梁景湛太兴奋,出门钱没拿够,只装了一小匣子珠宝,还是北齐王宫里捡的。

只是一路走来,因为战乱,物价上涨,百姓只认东西不认珠宝。

就连当铺,也是关门的多,开门营业的少。

得亏有了齐喧的银票,这才能一路舒舒服服。

之前啥苦没吃过,怎么这会动不动就嫌累?

哎,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难道自己,真是公主的命?

杜筱玖枕在梁景湛大腿上,嘴里叼着块蜜饯,继续往下翻。

“什么?”她跳起来,头一下子撞了车顶,痛的呲牙咧嘴。

梁景湛忙给她揉“你悠着点,信上说什么,这么激动?”

平津侯都有孩子,齐喧也要有了。

梁景湛瞄一眼杜筱玖肚子,还是那么平!

杜筱玖没注意他的目光,抖着信纸激动的说“慕容清芷跟东平郡王有私,还有了孩子!”

她不在,京城这么热闹的吗?

好想回去围观,怎么办?

正文 大结局(7) “筱玖,你没看到重点吗?”梁景湛接过信,读了一通。

杜筱玖瞪眼:“什么重点?”

梁景湛扬着信:“都有孕了,都要做爹妈了!”

“然后呢?”杜筱玖斜眼。

“……”梁景湛觉着多话太累。

他直接用行动,将杜筱玖撂倒。

“官人。”杜筱玖柔媚一叫:“你能别无时无刻,就想那点事吗?”

自打知道自己没病,梁景湛就像换了人一样。

天天不消停。

除了打仗那一段时间,继续天一黑,就赖在她身边。

杜筱玖偷偷揉了揉腰,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咱们在马车上,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赶车的是暗卫,耳朵多尖呢。

“没事,你忍着点,被出声就是。”梁景湛附耳,双手在杜小姐说身上游走。

杜筱玖按住他的爪子,正色:“官人,最近官府严打,你别顶风作案!”

“管天管地,管我跟自己家娘子亲热!”梁景湛不依不饶。

杜筱玖脑袋大了。

果然古人说的没错,这男人下半身思考。

以为梁景湛是个例外,没想到也是一样的。

“畜生!”杜筱玖张嘴就咬。

她要休息,她要睡觉,她要第二天起来不顶着黑眼圈让小艾和青山笑话。

“你又给我盖章!”梁景湛抬起胳膊。

上面赫然一个深深牙印。

“滚下车,让小艾上来!”杜筱玖下最后通牒。

她是真的想休息一下。

梁景湛见她真生气,忙坐正:“我不乱动,你让我待在你身边可以吗,公主殿下!”

杜筱玖往后靠了靠,半响才说:“准了!”

“公子,殿下,西洲城到了。”小艾的声音从外面响起。

两个人这才停下吵嘴。

之前慕容太后还来过信,说了慕容家的铁矿的事情。

杜筱玖并不太愿意干:“收归铁矿,前几个皇帝都没有干成的事情,咱们两个怎么会完成?”

铁矿是朝廷的事情,她云龙山的铁矿都上交朝廷,目前由云溪城代为管理。

慕容家……

多年的毒瘤了,她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弱女子可做不了。

是梁景湛,非要带她西洲城走一趟。

“就你多管事!”杜筱玖嗔怪。

梁景湛笑:“走了半个月路,瞧你瘦了一半,到城里歇歇脚也好;

若是只歇脚,又怕你寂寞无趣,找个事做岂不更好?”

更重要的是,青岩都来信,说小玉快生了。

作为主子的,肉吃很久,竟然一点动静也没有。

梁景湛觉着落后了。

将来孩子出生,一放眼全是比他大的孩子,得挨多少打。

落后就要挨打!

一定要追赶上速度。

他问过青川,路上颠簸不容易要孩子。

到了西洲城,找家好的客栈,将杜筱玖养的白胖温暖,一定能成功播种。

梁景湛示意马车继续往前走。

他带着杜筱玖云游,肯定不能穷游。

四辆高头大马的车架,车里布置的舒舒服服;一辆车上跟着厨子,一辆车上拉着杜筱玖常用的日常用品和小艾,青山带着几个侍卫乘坐另一辆。

驾车的,全是青川挑的最好的暗卫装扮,身后不远处还默默跟着十几个不露面的。

不是没有遇到地痞流氓。

在打扰到杜筱玖时,就已经被先遣人马处理干净。

马车很快就到了预定好的客栈,梁景湛让人租了一整个院子,按照杜筱玖的喜好布置好。

他扶着杜筱玖下车:“夫人,到了,喜欢吗?”

已经是春天,院里郁郁葱葱,让人眼前一亮。

院子里,连个落叶也没有,收拾的很干净。

杜筱玖当然满意,她是怕梁景湛不喜欢:“你喜欢吗?要不要青山带着人再打扫一遍?”

为难他一个洁癖,跟着自己风餐露宿。

梁景湛握着杜筱玖的手亲了亲:“夫人喜欢的,我就没问题。”

不远处的青山和小艾,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当众撒狗粮,这样好吗?

考虑过跟来的一众光棍和大龄丫鬟吗?

小艾抿抿嘴,上前说道:“殿下,听说西洲城有家好吃的凉粉,咱们去逛逛?”

自从成亲,除了最开始的那几天,杜筱玖就被梁景湛霸占。

作为贴身第一大丫鬟,小艾感觉到深深的职业危机。

夫人是她的,青山才是公子的!

杜筱玖闻言,高兴的点头:“好呀,好呀。”

梁景湛微笑:“那咱们换身衣裳,为夫陪你去。”

小艾朝杜筱玖眨眨眼睛:夫人,咱不能做夫奴,啥事都听他的!

杜筱玖也眨眨眼睛:没事,一会儿咱偷偷溜。

男人再帅,天天看也腻歪。

就如大鱼大肉吃多,就像来盘素菜爽爽口。

杜筱玖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人家当媳妇的,一天见不到夫婿就想东想西;自个儿倒好,被梁景湛整怕了,就想清净两天。

她头一次发现,自己挺渣的!

“官人。”杜筱玖发现,自己只要娇媚的喊一声官人,梁景湛就特别好说话。

她说:“你去换衣裳,我这身就行。”

为了出门方便,穿的都是好行走的衣服,有什么好换。

也就梁景湛这种洁癖,进屋换一身,出门换一身,吃饭换一身,睡觉不穿!

这种人,是怎么成为一代名将的?

想不通,想不通,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天选之人?

“一起换!”梁景湛紧紧盯着杜筱玖,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杜筱玖掩嘴一笑:“他们都看着呢,我先熟悉一下院子,看有没有可以安放茶桌的地方。”

树下饮茶,花间醉酒,多美的事。

梁景湛懂了,点头:“行,那你先看着。”

“官人快进去。”杜筱玖摇手:“青山,你去帮忙。”

青山一愣:“啊?公子换衣服,从来不要我帮忙。”

杜筱玖瞪眼:“以前不需要,今天需要!”

“……”这么凶,一定有阴谋。

青山乖乖随着梁景湛进了屋。

梁景湛一进去,眼睛就开始四处扫描:“青山,窗户纸换一一遍,有污渍;

拿浮尘,将床再扫一遍,被褥换成咱们自个儿的;

茶具餐具也换成咱们带来的,屋里犄角都仔细检查清楚。”

“公子,咱们睡草垛的时候,没见您怎么样呀。”青山嘟囔了一句。

梁景湛竖眉:“那不是没条件吗?”

没条件还讲究,那叫矫情;现在有条件,还不赶紧舒服舒服?

晚上躺在充满阳光味道的软塌上,跟杜筱玖嘿嘿嘿,想想都美。

梁景湛三下五下扒了行走一路的衣服,换了干净的湛蓝圆领袍子。

走走走,陪媳妇逛街。

一出门,梁景湛有点愣:“夫人呢?”

正文 大结局(8) “回公子,夫人带着小艾姑娘,去逛街了。”侍卫抱拳:“属下派了兄弟们远远跟着呢。”

“……”这是跟不跟的事吗?

这是带不带他的事!

很严重。

一想到杜筱玖不让人的脾气,真怕她在人生地不熟的西洲惹事。

梁景湛一甩手,立刻追出去。

小艾兴奋的跟在杜筱玖身后:“夫人,奴婢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男人这么黏糊媳妇的呢?”

别人家,都是举案齐眉。

她家公子,恨不得把夫人天天举在怀里。

杜筱玖挥挥手:“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有持无恐;他黏,咱就得躲。”

两个都黏,容易腻歪。

小艾恍然:“夫人高明,怪不得公子主动的时候您就表现的不耐烦,他不高兴了您就上去哄。”

夫妻相处之道呀。

记下记下,以后用来教育自己夫婿。

不知道在哪里的小艾夫婿,狠狠打了个哈欠。

小艾说的那家凉粉店,是个地摊,旁边是一家打铁铺。

还有点春寒的季节,守着火热的打铁铺吃凉粉,可真……特别!

西洲的凉粉,拌的是葱花油盐,撒上红红的辣子油,那个香!

杜筱玖连吃两碗,这才恋恋不舍的放下。

她扭头看旁边打铁铺。

打的全是锅刀瓢盆,镰刀锄禾这些东西。

“老板,菜刀一把。”正好有来买东西的人家。

铁铺老板递过去一把菜刀:“二十两!”

来人惊讶:“昨天才十两银子,今天怎么翻倍?”

“你问我,我问谁!”老板也没好气:“生铁价格一天一个价,我这铺子眼看撑不下去,要关门了;

你要是买就赶紧买,不买明天又是另一个价格,或者我这铺子已经关了!”

“我倒是想买,买的起吗?”来人一脸沮丧:“回头那把卷刃的,再磨一磨。”

“磨吧,这日子真他娘没法过!”铁铺老板嘟嘟囔囔。

杜筱玖来西洲,就是冲着慕容家铁矿的。

她一听这两个人对话,上了心:“我一路走来,铁铺遇到不少,一把菜刀最贵不过一串钱;之怎得咱们西洲,彩刀卖出了天价?”

铁铺老板见她衣着打扮,是个有富贵人家,想来是出来体验生活的。

他叹口气:“夫人深宅大院呆久了,不知民间疾苦;

原先咱们西洲靠近铁矿,生铁反而比别处便宜;

只是最近一两个月,北齐打仗,生铁价格才涨了不少。”

“那就奇怪了。”杜筱玖问:“据我所知,攻打北齐所用武器,全部出于云龙山新矿,肯本没有影响别处生铁开采,怎么还会涨价?”

铁铺老板脸一绷,连连摇头,唉声叹气,就是不说话。

凉粉铺子老板过来,小声问:“两位外地来的吧?”

“嗯呐,老远地方来的。”小艾回答。

凉粉铺子老板,压低声音说:“这边铁矿,属于慕容家,价格全都是他家说了算;

往年咱们这便宜,可卖给朝廷的价格贵,收支平衡;

如今朝廷有了云龙山铁路,对慕容家铁矿需求少了许多,,慕容家大业大,生铁卖不出去,渐渐入不敷出;

可是他又不敢跟朝廷顶着干,卖出去的铁价还按原价,可是供给西洲城的却天天上涨;

如今慕容家是皇亲国戚,还是西洲财政的大支柱,西洲郡守都要看着他们家脸色说话,老百姓也只能忍着,谁也不敢有怨言。”

只一个生铁,不至于出现流民,可也够百姓喝一壶。

小艾笑问:“那老板您为何敢说?”

凉粉铺子老板摇头:“他是当地人,我明个儿就收摊回老家,怕什么!”

说完,他唉声叹气进屋收拾东西。

杜筱玖和小艾面面相觑。

慕容家操作还真是骚气。

怪不得一路走过来,没有发现异常,原来都消化在了自己家门口。

西洲城,可是大楚五大城池之一,规模相当于京城的三分之二。

这么薅羊毛,确实能够平衡收支,但也够损。

“走,回去将消息告诉官人!”杜筱玖起身。

小艾忙扔下块碎银:“老板不用找了,就当你回家的路费。”

等凉粉老板追出来,两个人已经融入人群。

————

“呦,妞,长的不赖呀。”美人逛街必备,一定要有个当地的好色地头蛇,当街调戏。

杜筱玖不能免俗。

小艾一马当先:“大胆,这是我家夫人!”

“夫人。”小色鬼嘿嘿一笑:“巧了,小爷我最喜欢嫁过人的,知道为什么吗?”

话音一落,他身后的家丁,齐声猥琐笑喊:“够味,懂事!”

够味,懂事?

杜筱玖拦住小艾,她还没见过当街调戏妇女的地头蛇呢?

从来都是延城一姐调戏别人的份。

稀罕,稀罕。

小艾可不知道杜筱玖的辉煌往事,担心的说:“夫人,让侍卫过来?”

杜筱玖回过神。

对呦,她后头还跟着侍卫呢。

回头一扫,果然几个熟悉的面孔,目光喷火,摩拳擦掌凑过来。

她一瞪眼。

谁丫敢过来?

这小子,是我的!

侍卫迟疑,面面相觑。

这跟想的不一样呀,夫人不该大喊大叫,等着侍卫们解救?

然后等公子来了,一头扎进公子怀里,哭着诉说委屈?

怎么他们夫人,反而像狼见了羊,兴奋的不行不行的?

几个侍卫头脑渐渐清醒,夫人是公主,是延城一姐。

当初夫人撩拨公子的时候,那招数一个接一个。

算了,算了。

不知道谁吃亏呢,静观其变。

对面的小色鬼,可不知道自己刚刚避免一顿揍,更不知道自己将迎来更狠的击打。

他沉浸在遇到美人的欢喜之中。

西洲城里,但凡有点姿色的,都不敢出门了。

以至于现在他街上一走,不是未长成的豆芽菜,就是身材臃肿的大妈。

辣眼睛辣眼睛。

咱堂堂西洲城,好歹是大楚十大城池之一,竟然连个拿出手的美人都没有。

今天老天开眼,让他遇到一个美若天仙的人。

“美人,你夫家哪里?”小色鬼笑眯眯的问。

杜筱玖好奇:“你问我夫家干什么,不该立刻着人把我抢回府吗?”

流程不对呀。

正文 大结局(9) 小色鬼乐了:“呦,挺熟悉流程。不过那都是地痞流氓的招数,小爷不屑于做,小爷是个有原则的,讲究拿钱办事。”

“拿钱办事?”杜筱玖更加好奇。

她上下打量小色鬼,一身红通通的缎袍,头上金冠压顶,脖子里套着金锁,手腕上挂着蜜串,腰间挂了好几块美玉。

这打扮,看着好面熟。

小色鬼昂首挺胸:“对呀,给你夫家银子,以后你就是小爷的;

凭你这姿色,小爷给两千两,够可以吧?”

精心养大的瘦马,也不过是一千两。

“我怕自己身价,你要不起。”杜筱玖嗤之以鼻:“不如我给你两千两,你跟我走如何?”

“……”反套路呀。

小色鬼回头跟自己家丁对视。

这小妞,特么够虎。

“算了,先抢了,回头她夫家找来,咱们再付银子!”小色鬼一招手,决定按常规流程走。

大丈夫,不拘小节。

杜筱玖摩拳擦掌,兴奋地两眼冒光。

好久没打架,心情有点小激动呢。

“噼里啪啦!”

一阵功夫后,小色鬼两股战战。

他的家丁,全倒在地上;之前不敢围过来的百姓,被吸引过来看热闹。

“你,你,你……”小色鬼指着杜筱玖,说不出话。

杜筱玖将拳头握的“嘎吱嘎吱”响:“小色鬼,跟不跟我走?”

小色鬼要哭了:“不走,不走。”

这女人不但虎,还特么狠。

小色鬼好像看见自己被扒光衣服,对方拿着鞭子抽打的画面。

“你等着,我去喊人!”小色鬼急忙摇头,将画面甩出脑子。

他转身就跑。

杜筱玖一个箭步,抓住对方肩膀,一个过肩摔。

小色鬼倒在地上,捂着胸部,吓的哇哇直叫唤:“不要,我誓死不从!”

“呸!”杜筱玖吐一口:“你身材是倒三角吗?你浑身腱子肉吗?你胳膊上能硬出疙瘩吗?

就你这瘦猴子模样,赶不上我家官人十分之一,我会瞧上你?”

小色鬼愣了愣,竟然被人鄙视了:“你官人是谁,让他出来!”

“二爷,您不是不从吗?”一个鼻青脸肿的家丁,坐在地上提醒小色鬼。

小色鬼愣了愣,对呀,他才不要被母老虎蹂躏。

所以,对方官人什么样,跟他什么关系?

“女侠饶命。”好汉不吃眼前亏,先逃了再说,小色鬼换一副面孔哀求:“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女侠,你就放了我吧?”

“你……家特别有钱?”杜筱玖瞧着他腰间一大串,终于想起在谁那里见过。

慕容钊第一次出现在她跟前,就是这么一副打扮?

这是,西洲风俗?

杜筱玖抬眼一扫,人群里只要穿着绸缎的,都挂着金器玉器,手上戒指恨不得戴的满满的。

“没钱,可穷了!”这是要杀富济贫?

小色鬼忙否认:“真的不骗你,我家可穷了,家丁也穷,丫鬟也穷,做饭的老妈子更穷;

我们家八十多间屋子,全空荡荡的,连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

周围百姓哈哈大笑。

杜筱玖点头:“嗯,是够穷的。

你是谁家小孩?这么穷,还学人家当街调戏妇女?”

小色鬼闭上嘴巴,不说,打死也不说。

杜筱玖提起拳头:“打你个半死,不信不说!”

半死?

“慕容,慕容!”小色鬼叫起来:“我爹慕容钊,我姑母当今太后,我表哥皇帝!”

哇,终于想起来了!

自己背景这么**,怕丫的女人!

“慕容瑞?”杜筱玖眯上眼睛。

慕容钊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

他们进京,怀着目的,只带了慕容清芷一个长女。

长子慕容雪,留在家里主持大局;次子慕容瑞,据说是个纨绔。

那就对上了。

慕容瑞惊呆:“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就是知道!”杜筱玖说:“慕容家,可是首富,这下子赚了。”

她扭头对地上家丁说:“去,叫你们家管事的来,拿银子赎人。”

正好银子花没了。

什么铁矿不铁矿先不说,勒比银子先。

家丁跑的比什么都快。

慕容瑞惊呆了:“你知道我是谁,还敢这么干?

不知道西洲城的郡守,都不敢得罪慕容家吗?”

“好怕呦!”杜筱玖提起他,直接扔给人群里的侍卫:“绑了,让他溜了,你们管我和官人吃喝。”

慕容瑞这才发现,人家后头跟着好几个虎背熊腰的保镖。

完犊子,撞铁板了。

不过他爹是慕容钊,不怕!

“夫人请留步!”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让挤在人群里默默看热闹的梁景湛紧张的往前跨了一步。

杜筱玖抬头,先看见梁景湛,才看见来人。

她不看来人,先朝梁景湛走过去,一脸做坏事被逮着的模样:“官人,你怎么跟来了?”

梁景湛黑着脸。

他不跟来,怎么杜筱玖一出门就惹事?

“夫人!”来人见对方不理自己,脸色阴沉:“敢问舍弟如何得罪夫人,竟让你如此欺侮!”

舍弟?

欺侮?

先不问他是不是慕容雪,就凭这句话,杜筱玖就忍不住想怼。

“你眼睛若是瞎了,耳朵总没聋。”杜筱玖说:“他干什么事,你不会问问周围百姓。”

哪知道围观群众特别不给面子。

慕容雪一出现,人群一下子全散了。

尤其那几个穿金戴银的,跑的更快,就怕被慕容雪看到脸。倒是几个穿的破破烂烂,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还在坚挺着看热闹,可也不理会杜筱玖的问话。

杜筱玖气了,还要说话。

梁景湛都出来了,怎么可能还要媳妇冲前头?

他一把将杜筱玖拉到背后,朝慕容雪抬了抬下巴:“既然有人出来认亲,再好不过;

你弟弟当街戏弄我家夫人,打上几拳,又何来欺侮一说?”

慕容雪冷笑:“我弟弟纯真良善,若不是你家夫人在街上招摇不守妇道,又怎会惹来他的觊觎?”

梁景湛一整,眼睛眯起来:“你的意思,是我夫人行为不妥在前?”

“当然。”慕容雪背着手,傲然说道:“一个女人出了嫁,就该在后院相夫教子;

她带着丫鬟街上闲逛,已是不妥;受到人冲撞,不避开反而动手打人,更是大大的不妥!”

梁景湛忍着气,又问:“那按你的意思,我家夫人受了你弟弟戏弄,不该反抗?”

慕容雪冷冷一笑:“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活该被戏弄!”

正文 大结局(10) “慕容家的,你成功因为了我的愤怒!”杜筱玖开始卷袖子:“官人,磨磨唧唧跟他废什么话!”

慕容雪轻蔑的撇了她一眼:“莽妇!”

哎呦我去,还上脸了。

杜筱玖挥着拳头就要打过去。

梁景湛将她扯住:“夫人且慢,这么打没意思。”

杜筱玖不解。

只见梁景湛朝慕容雪微微笑问:“听闻明珠公主常以拳头示人,京城二郎没有不怕她的;

照你的说辞,那明珠公主也是个不守妇道的女人了?”

慕容雪脸色一变:“大胆,公主也是你能挂在嘴边的!

身为贵重,天之骄女,即便扬鞭打你,那也是你的错!”

“原来如此,”梁景湛一笑,冲杜筱玖说:“夫人,揍吧!”

但是杜筱玖动。

她小声问:“谁是明珠公主?”

“……”梁景湛掩面。

不想认识这个傻媳妇,怎么办?

小艾急了:“殿下您忘了,明珠公主就是您呢,攻破北齐后,万岁给你的封号,当时你睡着没起来接旨!”

杜筱玖这才恍然大悟。

哦,改名字了。

她嘿嘿一笑,当即领会了梁景湛的意思,挥着拳头就冲向慕容雪。

她们小声说话,慕容雪根本没听见。

现在见知道自己身份,对方竟然还敢妄动,他怒道:“你将我慕容家当作什么!”

说话的功夫,他脸上已经挨了两巴掌,火辣辣的疼。

身后跟来的家丁,都没来得及反应。

“打得好!”有老百姓远远高呼一声。

杜筱玖乐了,这慕容家,不是首富吗,这么不得人心。

说的为富不仁,就是他们吧?

“放肆!”一队官兵涌来,直接将看热闹的百姓推搡到路边。

其中一个八字胡,领头的衙役,一脸凶巴巴的问梁景湛:“你们哪里的,竟敢当街斗殴,当我们都是吃白食的吗!”

这队衙役拉偏架。

他们将杜筱玖推到慕容雪那边,形成一个人墙,将梁景湛拦在外头。

若不是杜筱玖能打,就吃了慕容家丁的亏。

梁景湛脸色一拉,手抬起做了个手势。

人群里的侍卫立刻冲出来,不分衙役和家丁,逮着就拳打脚踢。

“造反了,造反了,竟然敢殴打朝廷命官!”头领气的脸色铁青:“将这帮反贼拿下!”

“拿你个头!”杜筱玖上去一耳刮子:“还直接给我们定性反贼!”

头领被打懵了。

杜筱玖一抬手:“全住手,既然官府来了,就当街评评理!”

慕容雪一身狼狈,鼻青脸肿,被人拥在一旁。

慕容瑞想跟过去,却被梁景湛这边的人手死死按住。

杜筱玖说:“慕容家的人,当街戏弄我,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

他哥哥来了,不但不赔礼道歉,还说我不守妇道;

我倒是想问问,你丫懂什么是妇道,你给你娘你姑母,也张口妇道闭口妇道吗?”

“你怎么能……”跟她们比三个字,慕容雪还没说出口。

杜筱玖又说:“你又说,明珠公主打谁,那是谁该死,这里你怎么又不用妇道了?

这双标,真是到你这发扬光大了呀!”

慕容雪怒道:“人生来就有贵贱,公主是天之骄女,你算什么东西!”

杜筱玖扬眉:“不好意思,那照你的逻辑,我打你,你就得受着!”

“凭什么?”

“因为,我就是明珠公主!”杜筱玖自爆身份。

果然官人说的没错,这么打才爽,还能让对方有气撒不出。

抑扬顿挫,就是这么个理。

哈哈哈……

周围一片寂静。

然后真有人笑了:“哈哈哈哈,你是公主,我还是驸马呢!”

那个挨揍的头领,捧腹大笑。

结果他话音刚落,就被梁景湛一拳打脸上。

头领感觉嘴里一股腥味,吐出一口,血里还带着两颗牙齿。

“你,你殴打朝廷……”他话被说完,就被侍卫踢倒,跪在梁景湛面前。

梁景湛生气:“公主千金之躯,配的是天下英雄、人中豪杰,身材倒三角,满身腱子肉,你也配!”

杜筱玖:“……”

官人,脸呢?

侍卫们:“……”

公子变了!

小艾:“……”

又开始撒狗粮,真是够够的。

慕容雪和慕容瑞:“……”

该相信他们的话吗?

尤其慕容瑞:“你,不要胡言乱语,我们可是公主的表兄表弟!”

那意思就是,我们是公主熟人。

你冒认公主,是李鬼撞到了李逵。

杜筱玖不耐烦招招手。

这时候,青山肯定已经捧着公主金册到了。

果然,青山从人群中挤出来,亮出了公主金册。

就问你们怕不怕!

周围百姓,唰跪下去一片。

天啦噜,公主来了,还打了自家表兄!

慕容瑞直接摊在地上,慕容雪好些,却也是脸色煞白。

梁景湛也亮出了钦差大臣的牌子:“本官奉万岁之命,沿途巡查百官!”

这是齐喧后来补给他的。

让人干活,肯定得给个身份。

驸马、镇北公,钦差大臣。

这小舅子当的,够可以吧?

梁景湛本不想这么早亮明身份的,可是要帮着媳妇打脸,没办法。

不过亮明身份也不怕,他又不是只有暗访一个招。

让媳妇受气,才最可悲!

金册和令牌一出,那位挨打的头领立刻不嚎了。

他跪在地上,喝令属下:“还不将当街戏弄公主的人拿下!”

虽然公主会离开,慕容家常驻西洲。

但关键时刻,先保住头上乌纱帽,等公主和驸马走了,再去慕容家赔礼道歉。

主意打定,头领点点头,声音更大:“慕容二公子,您这三天两头犯事,让下官真的难做人呢。”

“滚!”梁景湛呵斥一声。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东西。

回头再去郡守府,好好清算!

————

“让一让,让一让!”慕容家刚才被打跑的家丁,终于请来了家里长辈。

来的,是族中协助慕容雪的慕容四长老。

还有大长老、二长老和三长老。

那三位长老都是慕容钊的爷爷辈,当然不会为这么点小事出头。

只有四长老,跟慕容钊同辈,刚入的长老会,资历新,负责擦屁股。

家丁们拨开人群,四长老耀武扬威走进来。

抬眼一瞧,慕容雪竟然也在,还鼻青脸肿的。

到底年纪大,他当即看出不对头,没敢先说话。

“四长老来了,你家侄孙冲撞了公主和驸马!”人群都有认识的,帮着喊了一句。

啥玩意?

谁冲撞谁?

四长老眼风扫了一圈。

杜筱玖和梁景湛并肩而立,金童玉女一般,通身贵气。

四长老眼睛都没眨,哈哈笑:“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公主和驸马来西洲,怎么不给家里说一声?”

这句话一出口,一下子点明慕容家和皇家的关系。

若是杜筱玖不依不饶,那真是六亲不认呢!

正文 大结局(11) 杜筱玖和梁景湛对看一眼。

人揍也揍了,难道还真牢房里去?

罪名是什么?

冲撞公主,藐视皇家。

可之前,人家也不知道呀。

当街戏弄良家妇女?

这罪名太轻,挺多罚几个银子了事,还显着杜筱玖六亲不认。

算了,铁矿才是正事!

梁景湛也觉着,在街上闹不是个事。

他点点头,问四长老:“你是?”

“我是慕容家长老会老四,您叫我老四就行。”四长老也为难。

按辈分,对方该喊自己一声叔叔。

但是瞧对方架势,明显不是来西洲攀亲的,还是按上下尊卑排吧。

果然梁景湛点点头:“那行,老四,我带公主先回客栈;你们将人带回去吧。”

杜筱玖帮慕容瑞,是想讹银子。

现在看来,不用讹了,对方肯定会主动送。

“姐,姐姐!”慕容瑞却突然拉住杜筱玖袖子。

梁景湛一身冷气,怒视:“你干什么,揍出感情了吗?”

慕容瑞往后一缩,可手上却没有松:“姐,都是自家人,您住什么客栈?咱家八十多间屋子,随你选;

不行把我屋让给你,我屋是最好的,又亮堂又宽敞,床都是汉白玉的!”

杜筱玖皱眉:“你不是说你家穷,八十多间屋子里空荡荡?”

这突然又冒出个汉白玉的床。

早春的天,也不嫌弃凉!

慕容瑞脸一红:“那不是骗你的吗,姐,你不会将我打入打牢吧?”

杜筱玖笑了。

这一句,才是他心里话吧?

“别姐姐的,我弟弟是齐喧!”杜筱玖说:“全天下都知道,我自小走丢,根本不是王府长大,与慕容家也无甚恩情,谁是你的姐姐!”

慕容家三个在场的男人,全都色变。

“恭送公主和驸马。”四长老忙开口:“回头,我带着慕容家长老,登门拜访。”

杜筱玖丢下个白眼,扶着梁景湛蹬上马车。

慕容瑞望着他们背影消失在街头,转头问慕容雪:“哥,真会把我下牢狱吗?”

“少说两句!”四长老怒喝:“刚才说什么汉白玉床?万岁爷睡不上的汉白玉床,你睡得!”

根据经验,每次慕容家供出个皇帝,都要低调行事一阵子。

过河拆桥这种事,又不是没发生过。

上头突然派一个根慕容家没恩情的公主和驸马来,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

若说过河拆桥,可是慕容太后对慕容钊恩宠依旧,甚至还把侄女嫁给了宗室。

四长老百思不得其解,看见慕容钊两个儿子,更生气。

他一甩手:“一个眼高于顶,一个纨绔不堪,不成器的东西!”

不是这两个,慕容家也不会得罪杜筱玖。

慕容雪面无表情。

慕容瑞却冲着四长老背影“呸”一口:“你才是什么东西!人心不古,换以前,谁敢对家主的孩子大呼小叫!”

也是这两年,慕容家被定北王拖累,入不敷出,家族里怨气不断。

可是现在,他表哥是皇帝,亲姑母是太后。

这些老东西,能得意几天?

呸!

“哥,走,咱也回家,别让那些老东西背后算计咱俩!”他拉着慕容雪,跟着四长老屁股就走。

慕容雪,一直阴沉着脸。

他自认天生骄子,生在富可敌国的慕容家。

小时候,去定北王府给姑母请安,齐喧那小子什么也不会,常被他和慕容清芷嘲笑。

可是现在,对方成了皇帝。

一个黄毛丫头,也敢在西洲城将他揍的鼻青脸肿。

他想起慕容清芷给自己来的那封信。

都知道慕容清芷嫁给宗室,一跃成为贵人。

只有他晓得,姐姐被姑母和齐喧算计,嫁给了一个傻子。

慕容家,能供起一个皇帝,就能再供起另一个皇帝!

都等着吧!

————

回到客栈,梁景湛将杜筱玖一扔,阴沉着脸肚子进屋。

杜筱玖知道今天又惹事,态度立刻没那么嚣张了,紧紧跟在其后头。

“官人,官人,你别走那么快!”

可是梁景湛头也不回,直接迈进门槛。

“哎呦!”杜筱玖故意喊了一声。

梁景湛身形一顿,依旧没有回头。

杜筱玖转了转眼珠。

好吧,学聪明,不上当了。

看来只叫两声是不行了。

她过门槛的时候,索性不迈开腿,直接扑进屋里。

“哎呦!”这回是真的惨叫一声。

梁景湛猛的转身,懒腰抱起她:“你眼睛呢,这么矮的门槛也能摔倒!”

“人家看官人不高兴,心里着急。”杜筱玖在对方胸口画圈圈。

梁景湛木了木,知道她是故意的,气的想将她扔下去。

可是地上太硬,椅子太凉。

他抱着杜筱玖转了一圈,终于将她往松软的床褥上一抛。

气死了。

出门就惹事。

摔死你得了!

“官人,我又不是故意惹事,还帮你打听了消息呢。”杜筱玖在床褥上就式一翻,侧身托头,望向梁景湛。

在路上好几天了,梁景湛一直没有开荤。

偏偏现在杜筱玖,摆出这么妩媚的姿势。

他仔细打量一番,发现成亲数月来,杜筱玖越来越有味道,怪不得会被别的臭男人看上。

他立在床前,扯过杯子将对方盖上。

“以后,不许离开我半步!”梁景湛心里酸极了。

他也不懂,自己哪里这么大醋意。

大概是怕,再失去好不容易拥有的现在吧?

“那你以后上朝,去办公事,我也要紧紧跟着?”杜筱玖不服气,一脚将被子蹬下床。

梁景湛气死了,赶紧将被子从地上捡起,抖了又抖。

“你怎么可以蹬被子?被子被子,咱们要过一辈子!”

气死了,必须惩罚她。

“啪啪啪”梁景湛将杜筱玖横着放在腿上,连打三下屁股。

杜筱玖大呼小叫:“从没人打过我屁股!”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世上还有夫婿这号人!”

杜筱玖一挣扎,翻身搂住梁景湛脖子,坐在他膝盖上:“官人,今天人家夸你了,你怎么不记?”

“说我身材倒三角,一身腱子肉,摸哪儿哪都硬?”梁景湛挑眉。

杜筱玖乖乖点头:“嗯呢,我可是当着西洲城百姓,宣布官人您是最棒的。”

她戳了戳梁景湛胳膊:“真的很硬。”

“我硬的地方,多着呢!”梁景湛微微一笑。

门外,青山急匆匆往里走。

小艾一把将其拦住:“你干什么,没看见殿下和公子,将门都关了!”

“小艾姐姐,慕容家里来人求见公子和殿下。”青山说:“来了好一大帮子人,有男有女。”

小艾冷哼一声:“没眼力劲儿,让他们等着!”

正文 大结局(12) “怎么还不出来?”二姑奶奶今天也跟着来了。

她是慕容府的长辈,又是女眷,由她来陪杜筱玖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这是大家都不知道她在京城,被杜筱玖怼过的前提下。

“二姑奶奶,稍安勿躁,殿下和驸马现在代表的是万岁和太后,不敢催促。”四长老劝说。

二姑奶奶撇了撇嘴:“在宫里,太后见了我,也是客客气气的。”

嗯,客客气气把你请出京城。

西洲城的人不知道,只以为二姑奶奶进过宫,见过世面,全捧着她说话。

慕容瑞没有跟来,慕容雪作为慕容钊指定的继承人,默默坐在角落里。

还有两个,是二长老和三长老。

大长老年迈,倒是想来,可是走一步喘两口,还是家里多活两年吧。

“雪哥儿呀,等公主和驸马出来,你一定要道歉,说两句软话。”四长老不放心,叮嘱道:“我已经打听了,这二位就是打完仗,出来玩的;

万岁怕路上有人欺侮他们,才发了个钦差大臣的牌子;

可这一路走来,也没见他揪出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倒是名胜古迹去了不少。”

所以,只要将两人哄开心,多送点银子,就不怕。

眯着眼睛的二长老也开口:“还有,最近生铁价格别再涨了,等人走了,再说。”

“不涨价,咱们难道看着亏损?”三长老不同意:“朝廷有了新矿,咱们生铁卖不出去,给那些贱民消化也不是不可以;

偏偏家主不让在外面涨价,只让西洲自己人消化,这点蝇头小利够养活一家人吗?”

“三长老,我父亲为何不让在西洲城外的地方涨价,难道你不明白吗?”慕容雪冷冷说。

三长老一甩袖子:“哼,咱们供起个皇帝,难不成只让你们家得好处?”

又是封爵,又是宗亲联姻。

倒让族里人,缩在西洲城受累。

“老三!”二长老皱眉:“这么大年纪火气还这么大,新帝登基,咱们家低调些,这是老一辈传下来的规矩,只是……”

他转向慕容雪:“雪哥儿,你父亲来信没有?咱们慕容家也不能一直这么低调,更不能白白供起一个皇帝,他总要给家族争取些好处。”

慕容雪冷冷一笑,看向二姑奶奶:“二姑奶奶,你在京里,太后待你如何,自己心里有数吗?”

二姑奶奶心一震:“太后待我,自然是……极好的!”

她当然不会承认,太后对她极为冷淡。

也不是冷淡,是客客气气。

对,客客气气!

二姑奶奶坐直身子:“太后待咱们好,咱们不能脑袋发热,该守的规矩,得守。”

瞧着她一脸虚伪,慕容雪又是一阵冷笑。

在座的三个长老,都是人精,看出不妥来。

二长老和四长老,慢慢正色。

三长老依旧气愤,却不再开口乱说话。

几个人坐了两个时辰的冷板凳,才等来了杜筱玖身边的丫鬟。

小艾进来,笑:“驸马爷和公主正巧有事处理,让各位久等了,请随我来吧。”

几个人起身,跟着小艾进了梁景湛的会客厅。

而二姑奶奶,被请进一旁的暖阁。

众人又坐了一会儿,梁景湛才一脸春风,走进来。

然而二姑奶奶那,迟迟不见杜筱玖现身。

她有点不自在,问:“小艾姑娘,明珠公主呢?”

这次,她不敢拿大,态度放的特别低。

小艾笑着捧上茶:“二姑奶奶自己在这里喝点茶吧,殿下她一路颠簸,刚在床上靠一会儿,竟然睡熟了。”

二姑奶奶心一沉。

这是连面,也不给见了?

那她回去,见那一屋子的女眷,可怎么说?

小艾瞅她一眼,又笑:“二姑奶奶,您慢慢品着,这可是京里太后给殿下快马寄来的新茶。”

说完,小艾自顾自走了。

杜筱玖只带她一个丫鬟出门。

她哪里有时间,陪着二姑奶奶闲话。

屋里,杜筱玖满身春痕,趴在凌乱的塌上。

小艾提了热水进来,给她轻轻擦拭身子:“殿下,二姑奶奶也来了,奴婢让她暖阁里坐着。”

“嗯,坐着吧。”杜筱玖昏昏欲睡:“我跟她话不投机半句多。”

万一一言不合,又怼起来,影响不好。

梁景湛已经教训她了,教训的下不来床。

再也不敢惹事了。

呜呜呜……

杜筱玖不知不觉睡着了。

梁景湛跟慕容家的人见过面,闲聊了两句。

慕容雪万般不愿,可还是在三位长老的眼色下,给梁景湛递过去一匣子银票:“姐夫,这是家里的一点意思。”

梁景湛只看一眼,就让青山收下。

他一受,大家都松口气。

就害怕他油盐不进,大公无私。

爱银子,最好。

二长老咳了一声,问:“驸马准备在西洲城,呆几天?”

“咱们西洲城景色好,前朝最有名的四位诗人,曾在城外十里的琴台,此饮酒作诗数月。”四长老笑说:“正直春季,琴台风景正盛,驸马可以带着公主,既能欣赏风景,又能瞻仰故人笔迹。”

“不错。”梁景湛微笑。

四长老闻言,信心倍增。

这对新婚夫妻,肯定就是打着巡视,游山玩水的。

“不过在此之前,家里备了薄酒,想请驸马和公主赏脸。”四长老又说:“这个,不碍您的公事吧?”

“哈哈哈。”梁景湛笑起来:“我有什么公事。”

他环视一周,笑言:“之前因为公主年轻气盛,给你们有了误会;

既然都是家里人,何谈赏脸不赏脸,去就是!”

四长老终于彻底长舒一口气:“这不是公主的错,都是瑞哥儿那小子,被家里宠坏,冲撞了殿下。”

如果不是慕容瑞,哪里会有什么误会?

兴许,公主和驸马,早就进慕容家了。

梁景湛屏住气,慢条斯理同他们几个说话,说的几个长老全放松警惕。

青山在门口晃了一下身影,梁景湛适时打了个哈欠。

四长老忙说:“驸马一路颠簸,一定累了,我们先告辞,明天派车来接您和殿下。”

“那就不送了。”梁景湛坐着没动。

他身居高位,谁敢劳驾他。

只有青山,客客气气将人送出客栈。

二姑奶奶在就等在车里。

大家还很惊讶:“二姑奶奶,你出来这么早?”

二姑奶奶能说什么,咧着嘴笑:“是呢,我瞧着公主太累,没敢多坐。”

“二姑奶奶真是懂规矩。”四长老夸赞。

二姑奶奶:“……”呵呵你一脸!

青山亲自看着人走了,才转回屋。

“拿到手了?”梁景湛挑眉。

ps:天呀,我今天竟然写了一万二,太佩服自己了。所以,明天能完结吗?

正文 大结局(13) 青山掏出暗卫偷出的东西:“也是慕容家过太久安稳日子,竟然一点防备也没有。”

偷出来的,是慕容家铁矿的来往账目。

既然接了齐喧的活,当然不能什么都不管。

看着梁景湛每天黏糊着杜筱玖,其实该做的,他一点没少做。

先安排了人进了矿山,打听出生铁来往流程。

杜筱玖路上听到的那个涨价消息,梁景湛早就掌握。

现在慕容府里接应的人,也找到了往来账目所放之处。

今天几个长老齐来客栈,家里没有主事的人,正好行动。

梁景湛翻了翻往来账目,皱眉:“你看的懂吗?”

青山摇头:“公子难道看不懂?”

梁景湛默了默:“当然看得懂,我是考验你,身为我的小厮,应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小子惭愧!”一想到自己武不如青岩,文不如清川,青山自卑极了。

梁景湛点头:“行,你把牛老二叫来!”

啊?

青山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他嘿嘿一笑,忙出去请牛老二。

牛老二,是牛掌柜的侄子,作为继承人培养的,那脑瓜呱呱叫!

牛老二是个稳重实在的青年。

他进屋,先给梁景湛行礼,然后问:“公子找我来,何事吩咐?”

“你仔细瞧瞧这个!”梁景湛将账目扔给他:“抄一份,然后将问题说给我听。”

“是。”牛老二接过去,一看厚厚一本:“这恐怕要到明天一早,才能抄完。”

梁景湛点头:“那就累一夜吧!”

明天,不是还要去慕容家吃酒吗?

他将会客厅留给牛老二,自己挪步去了卧室。

杜筱玖睡的正憨,半侧身子压在被子上。

早春夜晚依旧很凉。

梁景湛轻手轻脚,将其身体摆正,拉上被子。

顿了顿,他拿了条小枕头垫在杜筱玖腰下,微微一笑。

————

杜筱玖做了一个梦。

梦里一位大慈大悲的胖头佛陀,冲着她一个劲的笑。

阳光洒满心间,格外的温暖,令人舒畅。

她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往里一翻,扑了个空。

睁开眼,梁景湛不在床上。

她坐起身,喊:“小艾,公子呢?”

小艾掀帘子进来,笑:“回殿下,公子出去晨练还没回来,您要梳洗吗?”

杜筱玖昨天睡的特别好,一扫近几日的疲惫。

她在小艾服侍下,刚梳妆完毕,梁景湛进来了。

梁景湛挥散小艾,亲自给杜筱玖画眉。

杜筱玖不情愿的别过头:“画眉这种事,固然体现夫妻情深;可是就你那技术,还是让给小艾吧,我还想出去见人呢。”

梁景湛微笑。

这傻媳妇,又傲娇上了。

“行,今天我也不给你闹。”他说:“晚上咱们去慕容家赴宴,有好事!”

杜筱玖不信:“他家能有什么好事?”

昨天慕容家的人来,杜筱玖见都没见。

梁景湛说晚上去他们家,一定是昨天商量好的。

她也不小性,因为比起她,梁景湛更不喜欢这种各怀心思的宴会。

“你是不是有计划?”她问。

梁景湛又是神秘一笑:“若是顺利,估计过两天咱们就能给京城复命。”

“……”杜筱玖见他不说,便也不问。

能给京城回讯,一定是有关铁矿的事情。

这种事,杜筱玖不在行,只管交给梁景湛就是。

她只要负责晚上出现在慕容家的时候,够威武霸气就好。

“对了,我做了个梦。”杜筱玖兴致勃勃,将梦到的情形给梁景湛讲了一遍。

梁景湛愣住,随即嘴角勾起:“你听说过胎梦吗?”

“什么梦?”

“算了,以后再给你说。”梁景湛收回话头,决定还是不要吓唬对方的好:“我饿了,咱们吃饭?”

杜筱玖翻了个白眼,总是神神秘秘,没劲!

————

慕容家张灯结彩,里里外外忙成一团。

“二姑奶奶,公主脾气好吗?咱们人多了,她会不会不高兴?”

“二姑奶奶,您再说说宫里模样,可有咱家富?”

“二姑奶奶,菜单拿来了,您瞧瞧。”

慕容家所有体面的女眷,都围在二姑奶奶身边,七嘴八舌,吵的头疼。

她们越是奉承,二姑奶奶越是心虚。

“哎呦。”她浑浊的眼珠子,转了又转,抬手扶额。

“呦,二姑奶奶您这是怎么了?”

“公主和驸马在路上了,您可不能这时候抱恙。”

二姑奶奶摆手:“我这头疼的厉害,是不是吹了风?”

丫鬟慌了神:“老太太昨个儿来回两趟,真有可能路上受了寒风。”

“那赶紧扶二姑奶奶去歇着,等公主来了再出来。”有人提议。

二姑奶奶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八十多的身体,这时候特别敏捷,当即站起抓住了丫鬟:“先回屋歇会儿,等公主来了,你们可一定过来叫我。”

“是,二姑奶奶且去。”众人送她出去。

二姑奶奶一出花厅,离开那些妇人的视线,脚程立马快了。

“老太太您慢点。”丫鬟都差点追不上她。

二姑奶奶喘着气:“快走,快走。”

万一杜筱玖这时候来了,碰到她,出言不逊,她可就露馅了。

装病就装病吧,对方总不能闯到她屋里怼人!

走着走着,她突然停住:“这些人干嘛的?”

花园里,正陆续进入一些黑衣人,个个背着刀剑。

丫鬟也惊讶:“奴婢也不知道,是不是派来保护公主驸马的?”

毕竟来的是贵人。

二姑奶奶糊涂,可是活了这么多年,有些事情还是知道的。

“保护贵人,那不是官府的事情?”

再说,杜筱玖和梁景湛肯定带着人呢。

他们会接受别人的保护?

二姑奶奶不但头疼,眼皮子也直跳:“走走走,咱们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她的院子在里面,回屋躺着最安全。

算算今年她都八十了,就是天塌了也碍不着她什么事!

她绕了个道,一溜烟离开了是非之地。

花园假山的亭子里,居高临走观察布局的慕容雪,并没有看见一闪而过的二姑奶奶。

他阴鸷的目光,全在底下各处埋伏的人身上。

“公子,您真要这么做?”他的小厮,忐忑不安的再次问道。

“你话太多了!”慕容雪捏紧了手中信件。

族里那些老家伙,真以为能从朝廷里讨到什么好处?

有好处,他们理所当然;没好处,就知道埋怨父亲。

今天,他慕容雪就给所有人设一场鸿门宴。

有这些老家伙陪葬,杜筱玖和梁景湛不算寂寞!

都等着吧!

正文 大结局(14) 杜筱玖和梁景湛一下马车,吓了一跳。

红毯铺地,慕容瑞指挥着迎接的人列队两行,手举鲜花。

“恭迎公主和驸马,公主驸马洪福齐天!”

“……”

杜筱玖朝慕容瑞招招手。

慕容瑞小跑着过去,腰就没直起来:“姐,您喜欢这排场不?”

杜筱玖说:“少了一句话。”

“啥?”慕容瑞一愣。

“洪福齐天下一句,寿与天齐没喊,不押韵!”杜筱玖手心痒痒。

慕容瑞恍然,立刻转身:“改词:公主和驸马洪福齐天、寿与天齐……哎呦!”

杜筱玖抬脚踹他一脚,慕容瑞直接趴地上。

“为什么?”慕容瑞委屈,爬起来冲杜筱玖说:“姐,我这不够隆重吗?”

“收了!”杜筱玖脸黑,朝不远围观的群众瞄。

慕容瑞大悟:“明白了姐,你想低调些。”

他立刻冲身后招手:“乐器停,都散了!”

“……”

列队欢迎的人群默了默,四长老走出来:“不能散,恭迎公主和驸马进府。”

“哦哦哦。”差点把正事忘了,慕容瑞弓着腰,抬起胳膊:“姐,扶着弟弟我。”

杜筱玖无语:“……”

丫是太监吗?

她直接丢个眼刀子,然后笑吟吟看向梁景湛。

那边梁景湛已经跟四个长老寒暄了两句,接受到媳妇的目光,忙牵起杜筱玖的手。

两个人肩并肩,手牵手,往里走。

慕容瑞砸吧了下嘴,这感情真让人羡慕。

“你哥呢!”四长老凑过去,问。

慕容瑞,这才发现慕容雪不在现场:“不知道呀,一大早就不见人影,我还以为他忙着布置宴会呢。”

四长老气的脸都绿了:“去找,赶紧的!”

慕容钊不在,指定慕容雪为代家主。

如今公主和驸马都进门了,代家主不在,几个长老能压住场?

这小子,真不是做家主的料!

四长老和其余三个长老交换下眼神,确定慕容雪是他们最讨厌的人。

以后慕容钊如果一意孤行,他们有的是法子架空慕容雪。

慕容瑞可不知道这些人的弯弯绕,他就是个直肠子,最喜欢的是表哥齐喧。

慕容雪和慕容清芷都说齐喧傻里傻气,可人家有福气,能当皇帝。

慕容瑞觉着自己运气也不错,一出门,就调戏到公主,被打了一顿。

挨打当然不好,可是加深了自己在公主表姐心中的印象。

如果他表现好,是不是能带他进京,做个京城纨绔?

爹在京城封了承恩侯,自己好歹也是侯爷之子,一定有许多小姑娘喜欢自己。

嘿嘿。

慕容瑞心里美滋滋,四处去找自己亲哥哥慕容雪。

满屋子也不见人,他溜达到花园,扯着嗓子喊:“哥,哥,公主和驸马进府了!”

园子里的慕容雪一惊,忙从假山上下来。

他找的黑衣人,分布在全府各处,还有假扮成小厮混进宴会的。

不信不能成事!

“你喊什么!”慕容雪从假山后头钻出来。

他不喜欢慕容瑞,但是乐意惯着对方变的更加荒唐。

慕容瑞行事越荒唐,越显的自己聪慧稳重。

自己惯着他,还能博个友爱兄弟的美誉。

只是现在,慕容雪有点不待见对方,差点露馅自己私藏刺客的事实。

慕容瑞看见他,立刻上去扯住对方袖子:“哥呦,你是代家主,怎么不去前面迎接?”

“迎接什么,让大家都看到我鼻青脸肿?”慕容雪一甩袖子,冷冰冰往前走。

慕容瑞总觉着对方今天不对劲,他摇摇头追上去:“怕什么,鼻青脸肿又不是你一个,我这不陪着你吗?”

这是印章,证明自家和公主的关系。

瞧吧,我那么得罪公主,都没关监牢。

那是公主喜欢他这个表弟。

嘿嘿嘿!

两兄弟走进宴会厅,所有人都已经落座,根本没人等他们。

更显着他出场,特别突兀。

慕容雪忍了忍,掩住眼中阴鸷,朝梁景湛和杜筱玖行礼:“臣弟安排宴席,有失远迎……”

话没说完,杜筱玖打断了他:“别臣弟臣弟的,你又没有入朝为官,也没有品阶,称不上臣!”

慕容家怎么教孩子的。

她长与乡野,都知道规矩。

慕容雪低着头,手在袖子里捏的更紧:“是,小民不懂规矩,谢公主指正。”

“坐吧,你个代……家主,是不是指使不动人,凡事还需要亲力亲为?”杜筱玖故意往对方心口戳刀子。

她家官人说了,今天可劲的戳,一定要激怒对方。

官人的话,必须听!

慕容瑞等慕容雪落座,也给杜筱玖行礼:“公主姐姐,弟弟给你行礼。”

“坐吧坐吧,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杜筱玖笑眯眯的说话。

虽然之前被他当街戏弄,可她还真不讨厌这孩子,看着热别亲切。

慕容瑞兴奋,坐到慕容雪旁边:“哥,公主姐姐笑了,她不怪咱!”

“闭嘴!”慕容雪怒斥。

没出息!

——

宴会不过是众人对杜筱玖和梁景湛一顿吹捧,又介绍了不少西洲名胜古迹。

酒到酣处,慕容雪见梁景湛和杜筱玖放松警惕,脸色绯红,想来喝的都有些微醺。

他举杯站起:“昨天我那不成才的弟弟,冲撞了公主和赌马;

幸亏两位不计前嫌来参加宴会,令慕容家蓬荜生辉;

在此,我代表慕容家所有人,敬公主和驸马一杯。”

说完,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可是杜筱玖没动,梁景湛竟然也没动。

这就尴尬了。

宴会上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知道杜筱玖和梁景湛要干什么。

杜筱玖冷笑:“你能代表慕容家?

代表慕容家的,不该是家主舅舅吗?”

慕容雪涨红脸。

四个长老,脸上幸灾乐祸。

瞧见了吧,慕容雪行事不周,不得公主待见。

这位明珠公主,慕容太后自认愧欠她,宠的没边没沿,连战场都让上。

她要是在太后耳边说两句坏话,以后慕容雪做家主,可就难。

四位长老心思开始活络,考虑自己家中子弟哪个有本事取而代之。

“公主这话,什么意思?”慕容雪说:“父亲走之前,指明我为代家主,如何不能代表慕容家族?”

“说你不能,就是不能,生气吗,打我呀?”杜筱玖索性耍赖。

戳刀子什么,不如直接挑衅。

果然慕容雪脸色由红涨成紫色:“喊你一声公主,不要欺人太甚!”

杜筱玖笑了:“狐狸尾巴终于藏不住了?来吧,你有什么招数!”

慕容雪将杯子朝地上一摔:“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杜筱玖往梁景湛那一躲。

我去,摔杯为号?

正文 大结局(15) 慕容雪得意洋洋,怒视杜筱玖和梁景湛:“以为西洲城,是让你们为所欲为的云溪和京城?

告诉你们,慕容家族在西洲经营上百年,就是郡守也是我们慕容家的哈巴狗;

今天你们进了慕容府,就别想着出去!”

杜筱玖扫视周围:“长老们,你们也是这个意思?”

在慕容雪摔杯,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时,四个长老都惊掉了下巴。

大长老年岁已高,受不得惊吓,捂着胸口直翻白眼。

四长老起身呵斥:“放肆,慕容雪,你想死别拉着我们陪葬!”

“哼!”慕容雪冷笑:“你们可知道,我父亲和姐姐,在京城过的什么日子?”

四长老问:“你父亲被朝廷封承恩侯,光宗耀祖;

你姐姐嫁进宗室,一跃成为诰命夫人;

朝廷恩惠都让你们家得了,还想怎样!”

“就是,慕容家出了个太后,得好处的全是你们家,你还不乐意啦?”三长老也附和。

慕容雪说:“好处?你睁开眼看看,他齐喧当了皇帝,我们家得了屁的好处!

父亲被软禁京城,根本出来不来城;姐姐她嫁的,是宗室里的傻子!

是姑母和她的儿子,拿着我们慕容家的人买皇家的好处!”

众人惊呆。

这跟慕容钊传来的消息,完全不一样。

二长老黑着脸问:“你这大逆不道的说辞,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若是真的,那可真是不妙。

“你问她!”慕容雪一指杜筱玖:“她可是姑母最疼的孩子,京城什么情景,她最知道!”

大家目光,投向杜筱玖。

杜筱玖说:“承恩侯,朝廷二等爵位,多少人梦寐以求;

淮南王世孙媳妇,四品一下的官家千金,以及富商之女,求之不得;

怎么到了你嘴里,倒是委屈了慕容家?”

“不委屈吗?”慕容雪怒道:“若不是慕容家出力,齐喧他怎么能做上皇帝?

慕容家有大功,却被你们这样对待,你觉着不委屈吗?”

杜筱玖环视一圈,见四个长老全部瞳孔紧缩,明显是信了慕容雪的话。

她冷笑:“你们,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四个长老,全部吭声。

杜筱玖站起来,居高临下说:“你们,真的认为齐喧当上皇帝,是慕容家的功劳吗?”

“难道不是?”慕容雪冷笑。

杜筱玖说:“你们不想一想,慕容家支持的是定北王,为何定北王正直壮年,登基的却是齐喧?为什么你们家住,缩着难道不敢入朝为你们要好处?

就让我来告诉你们真相:慕容钊听命与定北王,将母后囚禁与家中,并且四处追捕万岁;

若不是我进宫找到上官太后求助,若不是驸马带兵将定北王偷运进京的精兵拦在城外,你以为朝廷会是今天的局面?

慕容钊助纣为虐,母后和万岁没有降罪,反而以德报怨,抬他为承恩侯;

慕容清芷冲撞淮南王世孙,惹下丑事,若不是母后一力担保,她早就被沉了塘,哪有今天的富贵?

听完这些事实真相,你还以为慕容家,对万岁和母后有恩吗?”

若不是太后姓慕容,早抄了慕容家族!

长老们摇摇欲坠。

四长老问:“殿下,你说的,是真的?”

“是真是假,你派人京城一问便知!”杜筱玖冷冷说道:“听完我说的,你们,还认为慕容雪对吗?”

长老们全不吭声。

慕容雪怒喝:“你们听她胡说八道,她是公主,当然向着朝廷说话!”

没人理会他。

是真是假,又如何?

总不能真让杜筱玖在西洲出事。

真那样,慕容家就同朝廷为敌。

别说好处,能保住脑袋都难。

慕容雪见状,连连冷笑:“很好,你们态度很好,那我也不用愧疚。

你们支持不支持,反正今天,你们都出不了这个门!”

“你……慕容雪,你要干什么!”听见连自己人都算计,四长老怒喝。

“大长老!”有人惊呼一声。

原来大长老,承受不住这种刺激,白眼一翻晕死过去。

被喧闹惊醒的慕容瑞,终于回神:“哥,你疯了吗?”

“我没疯!”慕容雪指向杜筱玖和梁景湛:“姐姐已经怀了宗室子嗣,今天解决这两个人,姐姐京中解决齐喧,咱们慕容家辅佐姐姐儿子登基!”

“噗!”杜筱玖捧腹大笑:“我说你怎么脑子发抽,原来是慕容清芷那个蠢货给你通风报信!

我就奇怪了,她哪里来的自信,你哪里来的勇气?”

谎言听百年,就信以为真。

真以为皇帝,全靠慕容家上位?

一直没有说话的梁景湛,突然笑了:“慕容雪,你说真心话的样子是真勇士;

不过我有一个问题,杯子也摔了,话也喊了,你的人呢?”

“……”

我艹!

慕容雪从激动中冷静,这才左右一看。

他的人手,根本没进来,全程都是他在大厅之中手舞足蹈,自己兴奋!

慕容雪慌了。

梁景湛一招手,门外涌进很多官兵,将慕容雪团团围住。

大厅里的侍女尖叫,男人恐惧。

梁景湛手向后一伸,青山立刻递上了账目本。

四长老眼尖,认出是自己铁矿往来账目,心惊肉跳:“怎么在你们那?”

问完,他看向慕容雪:“不是你保管的吗?”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慕容雪早唬的没了人色,跟刚才愤慨激昂的人完全两样。

梁景湛不急不缓,翻开账目:“我有两个问题,请代家主回答:

第一你们矿山出的生铁量,跟售出的数目不符;

第二慕容家矿山里的打量武器,是用来干什么的?”

没人能回答他,因为两个问题都是送命题。

多出来的生铁,当然是做了武器。

可武器用来干什么,谁能负责说清?

只有慕容瑞这个傻子,说:“那是给姑父用来造反的!”

“你家姑父,如今软禁在京中王府,造不了反了。”杜筱玖扶额。

所以,这武器慕容家没有公开,交到朝廷手里,反而私自藏了起来。

这就有意思了。

梁景湛冷笑:“今天外面那些埋伏的刺客手里的武器,似乎跟你们矿山里藏的,是一批!”

昨天半夜,他就派人带兵查抄了矿山,封锁了消息。

话一出口,几个长老“噗通”跪在地上。

好好的宴请,怎么成了造反现场?

“慕容雪,你可真是个祸害!”三长老冲着慕容雪,吐了口水!

梁景湛摆摆手,喊人:“西州郡守。”

正文 大结局(16) 小娘子坑已经填完,今天就算真正完结了,谢谢一直支持我的读者小可爱。

我知道,因为笔力文里,小娘子写的差强人意。但是我愿意多学多看,努力给大家写出好故事。

煽情的话咱不会说,接下来给大家讲新的故事。

写了三本古言,深感自己修炼不够,还需要充电。因此新书选了现言,蹭个热门。

新书《九零军婚有点甜》已经发布,小可爱如果不嫌弃,求收藏求推荐票,下面呈上简介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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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44杜姑娘是个急性子 张家的门房,看着杜筱玖出去又回来,这次可不敢阻拦了。

此时天色已经昏暗,而冬宴才刚刚进入**。

从花楼请来的姑娘们,正栾筝歌板,弹词唱曲。

丫鬟都在席上斟酒,只有郑嫂子坐在门口,倚着门槛嗑着瓜子,同人聊天。

小玉跟着杜筱玖来回跑了两趟,累的气喘吁吁,抬眼看见郑嫂子。

她抓住埋头往里冲的杜筱玖:“姑娘,刚你打了张家姑娘,这会儿再进去,会不会”

她一提醒,杜筱玖这才想起来了还有这么回事。

她一拍脑门:“对呀,刚才可没想着,咱们还会回来!”

今天把张家人怼的够呛,还打了人家的宝贝闺女,现在进去,铁定是要被找回场子的。

杜筱玖脚下打了个转,刚想返身,就听见郑嫂子喊了声:“杜姑娘!还以为你回去了呢。”

被人发现了。

杜筱玖只好走一步算一步,换了副笑脸:“郑嫂子,你们家宅子太大,我转晕了。”

这个理由也太牵强了,但是郑嫂子似乎信了:“以后再去茅厕,记得找个领路的丫鬟。”

说着话,她掀起帘子让杜筱玖进去。

小玉也跟着往里进,却被郑嫂子拦住:“仆人们都在旁边茶房,你去那。”

小玉傻了眼,忙去看杜筱玖。

杜筱玖摆摆手,反正一屋子的人,还怕被人吃了不成?

大厅里闹哄哄的,男人们已经喝的微醺,有几个人正围着柳文清敬酒。

平津侯自带冷气,十步之内都没有人。

吴氏笑吟吟的端着酒杯,在女眷这边劝酒、说话。

李氏依旧一副病怏怏的模样,扶着个丫鬟跟在吴氏身后递酒。

杜筱玖扫了一圈,没看见张楚楚。

许是脸被打青,怕影响了自己在平津侯心里的形象吧。

杜筱玖凑到女眷这边,吴氏一扭脸看见,翘起的嘴角顿时耷拉了下来。

她竟然还敢回来!

“杜姑娘,”吴氏一开口,众人才发现,刚才消失的杜筱玖回来了。

吴氏问:“我们都以为杜姑娘不懂规矩,说也不说一声就回家了呢。”

张家人也是醉了,咬住杜筱玖没完没了,也不看场合。

杜筱玖简直想不明白,若是闹翻脸,就算她吃了亏,难道张家就得了好?

除了显着张家小肚鸡肠,还能显出什么?

所以杜筱玖这回不打嘴仗了,拿着刚才应付郑嫂子得说辞,搪塞了过去。

吴氏不愿被她搅了兴致,一个眼色,李氏忙从身边丫鬟的托盘上端起酒壶。

“杜姑娘,你还用你自带的杯子喝酒吗?”李氏问道。

杜筱玖朝着桌子扫了一眼,自己的餐具没拿出去,还在那里摆着。

不过离开一段时间,谁知道还干不干净。

她从腰上解下水袋:“不了,我新孝,喝点白开水就行!”

又整事!

吴氏脸色铁青。

县尉太太笑笑,开口道:“你一个小姑娘,坐着喝水就好,不用按着我们大人的规矩。

那边还有点心果子,都是素的,想吃让丫鬟拿给你!”

吴氏瞪了县尉太太一眼,对方也是客人,她不好意思反对,只能拿鼻孔对着杜筱玖。

张县丞那边也看见了杜筱玖,怕是不能按计划对付杜筱玖了。

他转了转眼珠,硬生生掰了话题:

“云龙山上的匪徒,还真的没怎么骚扰过延城县,因此县里只防不攻。

若是问云龙山的具体情况,那些街上的小混混,怕是比县里知道的还多些。”

说完,他就朝着杜筱玖喊:“杜家姑娘,你过来!”

正文 045听说你知道 杜筱玖皱了下眉头。

张县丞挥手,让唱曲的姑娘先停了,又喊了声:“你过来,问问你云龙山的情况。”

然后他转头对柳文清道:“大人有所不知,这个杜家姑娘,平时整日跟街上半大小子混。

延城县传什么南黑北杜,指的就是南城的二黑子,北城的杜家大姐儿。”

这话让走近的杜筱玖听个正着,张家还真是不遗余力的抹黑与她。

“县丞大人过奖了。”杜筱玖走到他身后:“哪有大人的威名远扬?”

这话没错,张县丞却不爱听。

他也不饶弯,直接就把杜筱玖推给了柳文清:“柳大人,云龙山的事情,您可以问她。”

柳文清眯着眼,问杜筱玖:“云龙山那可是匪窝,你知道?”

杜筱玖犹豫了一下。

云龙山的情况,她还真知道。

那还是去年的事儿,为了证明女人也能当老大,又被城南的二黑等人使了激将法。

杜筱玖脑子一热,带着大壮和二柱就往云龙山去了。

三天两夜,在山上转悠了一圈,还真的碰到了山匪的大本营。

吓得她们几个屁滚尿流,话也不敢说,捂着嘴躲了大半夜,趁着夜色赶紧下山了。

中途,还差点跌进山匪挖好的陷阱。

那段路,杜筱玖简直是记忆犹新。

她们下山后,都没敢往二黑那边去显摆,悄悄的回家窝了大半个月。

这可不是开玩笑,万一被山匪知道自己的老巢被几个小孩知道了,杀人灭口怎么办?

因此之后,任城南的人再嘲笑,杜筱玖只挥拳头,不说话。

眼下张县丞带头问,明显不怀好意。

她若是说不知道,对方都将她抬高到街头一霸的位置了,等于是不配合县衙行动。

对方再安她一个通匪。

可若是说吧,万一山匪没剿完,留了残余,她被千里追杀怎么办?

杜筱玖虽二,但是关系到性命攸关的事情,她还不傻。

柳文清似乎看透了她的顾虑:“不怕,山匪虽然不怎么骚然咱们县,但到底是个隐患。

若是你真的知道,就该抛去嫌隙,如实相告才对。

等剿匪事毕,你若是不想呆在这里,我带你去云溪城。”

云溪城?

杜筱玖想起娘之前的叮嘱。

她本就打算,等解开徐老太和杜仁害死娘的谜底,报了仇,就离开延城县的。

既然有人保证,带她去云溪城,总比自己一个人上路的强。

杜筱玖开口:“云龙山的事情,怎能大庭广众之下说?”

云龙山的山匪,又不是凭空来的,谁知道这大厅里有没有山匪的亲戚?

一直不吭声的平津侯,这时也站起身:“你真知道?”

杜筱玖咬了咬嘴唇,脑子里乱哄哄的。

怎么办,怎么办!

说还是不说?

柳文清又道:“放心,待会儿我派两个护卫跟着你回家,一定保证你的安全!”

杜筱玖眼睛一亮,如此最好。

有贵人的护卫跟着,家里那些人也不敢上前骚扰,等整治了他们,直接跟着柳文清去云溪城,到时候还怕什么山匪?

她当即点头:“我可以给你们画地形图!”

这才过去一年,山匪应该不会挪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