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可敌仇》 正文 第1节 彼可敌仇 作者:锒铛缠 第1节 文案: “爱上我的木川师父十年却发现他心里放不下的是我的父亲父亲早在战争中离去我又如何与他这个白月光相比身为亡国的落魄幼主所有故意遗忘的仇恨这时成了我最后一根稻草从此没有爱 只有仇恨为了巩固势力我娶了一个这辈子都最对不起的女人但是我没有办法我绝不能放弃我的木川师父……”“因为国家的变故我受樊城所托养了他整整十年可我不能爱他因为我不能背叛对我那么好我那么喜欢的樊城可当生死来临时一切的执着都化烟而去……”内容标签: 年下 虐恋情深 边缘恋歌 搜索关键字:主角:樊擎,钟离木川 ┃ 配角:金士宇,俞应栊,磨戬,磨萨 ┃ 其它:年下养成,破伦之恋,he第1章     仁公三十四年,樊仁公樊城在与边境外族狄人一战中陨身,其所率士兵皆战死沙场,无一生还。狄人延边境突破关口长驱直入,自此樊国不在,狄国兴起。狄国皇帝为树正统威望,狄化樊人,在全国范围内搜罗前朝史书,尽焚于都城白门前,大火连烧三日不绝,城内城外亦三日无人出入。樊国史册尽毁,零星记载也只在市井乡民中被当做野史暗地传诵。  “当日,那樊仁公自知无法生还,便派遣自己一宠臣快马前往安阳救下自己独子,樊擎——”  “这位小老头儿,你怎知晓,仁公独子被宠臣所救呢?”  话音未落,说书人鞋子一脱便甩到那人桌前,“臭崽子,怎滴老拆你爷爷的台。”  “无凭无据的东西本就乱说不得,历史可容你瞎编篡的。”那小孩十来岁手里捏着花生灰溜溜逃出酒蕼。  “狗屁历史,历史还不是谁当家了谁写,还不如我这老汉说得真实。”  说书人一手仍握着说书的快板,另一手拾起瘫在地上的布鞋,急忙穿上,脸上堆笑,“各位看客见笑了,且待老夫再细说来——”  酒蕼中人皆是下地cha秧的农民,夏日干活累了来寻个消遣罢了,哪管什么真不真。他们最喜听前朝野史,因为野,所以更有添油加醋的传奇色彩,与花生和酒乃绝配也。  再说那小崽子被说书人用鞋帮子甩了一下后,手里一边捏着花生吃,一边在外面瞎溜达。夏日太阳甚是毒辣,他尽量朝路边树荫下的沟渠里走。走着走着,突见前面似有一人趴在沟底,那人身上的衣服在阳光下还折s,he着金光。他迟疑了片刻,又朝嘴里送了颗花生,慢悠悠地走过去。他看到那人身穿很名贵的料子,整个人都在发光,头发束得整齐,却又有些许乱发掉出。他将那人埋在土里的脸翻过来,一翻过来,他便被这人美得呆住了,整张脸上虽沾有灰尘,却盖不住五官的ji,ng致,肤肌的白嫩,更何况,那人脸上还涂抹着贵人才用得起的胭脂水粉,脸蛋透着粉红,眉毛弯弯被画得细黑。那人眼睫微颤,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水,水,水——”  他慌忙将剩下的几颗花生塞进怀里,一把拽起那人,朝背上一扔,往家里飞奔。  他刻意绕开爷爷说书的酒蕼,从后面茅草地的后门进了屋。他把那人放在自己的床上,扶他起来喝了一碗清水。  那人猛地将水喝尽,然后竟抓住了他端碗的手腕,哭着呢喃道,“木川师父,木川师父,我错了,错了,你带我回去,带我回去吧,别丢下我,别丢下我。”那人带着恳求的哭腔朝他怀里蹭,抓着他手腕的那只手的袖口滑落,手臂上竟都是些殷红的一条条伤痕。  小崽子小心将那人放下,枕着他床上带有针线补丁的深蓝色枕头。再放下水碗,趟过院子,听着前堂爷爷隐隐的说书声和快板的声响,直奔后屋茅草地。  茅草的花序长得很好,且有止血的功效。他一把一把得 下一株株的花序,放在衣角包成的小兜兜里。捧着小兜兜他又跑回屋里,连门也没关。他将茅草的花序放在破碗里用石块捣碎,然后敷在那人的臂弯上。他掀开那人的两只袖子,直到胳肢窝处都还有伤痕。他心中又惊又忧,这人是受到什么样的歹人虐待了。他再扯开一片那人的前襟,胸前竟也是数条红色伤痕密密地交叉着,有些伤痕还在渗着血珠。小崽子手上沾了些草药,往那人胸前的伤痕上铺,不知道是不是太凉的缘故,那人突然就醒了过来,反应极为激烈。“不要过来,不准碰我。”那人大叫着坐起,下意识地裹紧自己胸前的衣襟,一脸慌张却又冷淡,眼神不知如何放,也没看他。他着实被吓了一跳,“嘘——”他做手势示意那人别吵,自己还朝前堂张望,“别大声,我爷爷还不知道我救了你呢,我不是坏人,你看我就是个孩子,不会伤害你的。”那人这才稍稍抬眼,眼神如虎般凌厉不可靠近,不过片刻又柔了些,似乎确认了对面这个孩子没什么杀伤力。  说书老汉听后堂屋里似有人叫喊,草草了结了说书,“乡亲们,今日差不多到时辰了,明日再约如何”  “快去看看吧,你家堂崽子是不是又闯祸了,后面有动静呢。”一妇人说道。  “都各回各家罢。”  十来个乡亲闹哄哄地离了酒蕼,说书老汉急匆匆冲进后堂,一掀开帘子看到屋里床上竟躺着一个妆容艳丽的男子,还与那人凌厉的眼神撞了个正着。老汉揪着小崽子的耳朵,将他薅出了屋。小崽子手里还捧着盛草药的破碗,正嗷嗷叫呢,“爷爷,爷爷,疼!”  “臭崽子,咋回事啊,你怎么带回来的这人啊啊”老汉朝屋内张望一番,刻意压低声音质问。  “他受伤晕在稻田旁的沟底了,我这不就把他背回来了嘛。爷爷,你说书时候讲过那么多忠义的故事,我都记在心里呢,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是吧。”  “你还笑!”老汉脱下一只鞋子朝他屁股砸去,小崽子被砸得直跳脚。  “爷爷!”  “你可知,那不是一般人呐。”  “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那是风月之地出来的人,你懂什么。”  “我懂!你说书时候又不是没讲过。前朝蔡姬就是风月名妓,嫁与一书生至死不改嫁,国破之时,还变卖细软充作官饷。”  “唉,那是艳楼,你可知还有香楼”  “香楼艳楼艳香楼香艳楼不都一样”  “唉,你这是,要气死我呀。”  那艳楼是女妓之所,香楼则是男风盛行之地,不曾公开营业,多是暗地里的勾当。文人s_ao客一边耻于将其搬上台面,一边又不少人私下前往,一睹男妓英容。老汉只得自叹,未向孙儿多说详情,气呼呼地撒着鞋子掀开门帘走进屋内。  只见那人眼神凶狠,手里紧攥着一发簪,端坐在床头,似有要与人拼命之感。老汉转头,将紧跟在身后的小崽子端着的药碗夺过,扔在床边草席上,“自己敷在伤口处,有助于伤口愈合的。”然后又掀开帘子出去了。  “你,你自己敷吧,我们不会害你的。”小崽子有点紧张,说话有些许结巴。然后他也跑了出去,爷爷还是要哄的。  爷爷正在灶台前烧火蒸馒头,一看就是气鼓鼓的。  小崽子蹲在一旁,“爷爷,你别生闷气了,每次我惹您生气,你都自己憋着。这次真是我惹出来的事,您就打我吧,我绝不躲。”  老汉继续拾着柴火往锅底送,“这边热,进屋去吧。拿件我的干净衣服给他换上,他穿成那样太招摇了。”  “爷爷,我就知道,你真好。”小崽子搂着老汉的脖子。  “不过,等他伤好些,就让他赶快走,我们这儿留不得他。”  “嗯,我知道的。”小崽子欣喜地拔腿就往屋里跑,跑到门帘外,又刹住了。  “大哥哥,你敷好药了吗?我可以进来吗?”  “嗯,进来吧。”  那根簪子还放在他腿边,看来并没有放松警惕。  小崽子打开木箱,从里面掏出一套衣服,拿到那人面前,“大哥哥,你还是换上我爷爷的衣服吧,虽然粗糙了些,但是你穿成这样在我们这儿会很奇怪的。”  “不用,我马上就走。”  那人刚要起身就被小崽子按住,眼神顿时又凌厉起来,小崽子被他吓得赶忙缩回了手。  “大哥哥,爷爷允许你在这儿养伤的,你就多留几天吧,而且你换上这个走也方便啊,你也不想刚出去就被抓住吧。”  那人只不语,小崽子直把衣服扔过去,“换好衣服就出来吧,有饭吃哦。”小崽子冲他一笑。  “爷爷,我来帮你吧。”  “你可别了,别来帮我倒忙,爱去哪去哪玩吧。”  小崽子腆着脸皮笑,扭头就准备出大门,突然看到那大哥哥已换好衣服立在门帘前的走廊上。  “大哥哥,走,带你出去好玩。”  小崽子拉着那人的袖子,朝屋外跑。  “喂!”  “早些回来!饭快好了!”  “知道了!”  傍晚时分的夏日吹过微微凉风,整片天的颜色是那种浅淡的蓝紫色,各家各户的烟囱正冒出灰白的炊烟。  “来,我们去找湘湘姐玩,湘湘姐人可好了。”  酒蕼需选在稍微空阔的地方,所以小崽子家离那些乡亲们的家里还要些距离。  “你不怕我是坏人”  “我知道大哥哥不是坏人。”  路边的知了吱吱吱地叫着,小崽子悄悄走近一棵树,手一扑,这便逮到一个知了。知了被他捏着一双翅膀,胡乱扑通,可却不叫,“唉,逮着个哑的。”  “大哥哥,你要不要玩玩啊。”  那人张开手,“大哥哥,你捏着它,捏着它的翅膀。”  “不是啊,你怎么松开了!没让你放它走啊。”  那人放走知了后,走的疾快,仿佛自己对这儿很熟悉似的。  “喂,谁让你放走的,我还准备烤了它呢。”  “残忍。”  “你居然说我残忍,我要是残忍,就不救你了。况且,吃几个虫子怎么了,你就从来不吃旁的r_ou_的吗?”  “不曾。”  “胡扯,不和你说。湘湘姐!湘湘姐!”小崽子朝远处招手。  说远不远,一条窄溪旁正立着一女子,姿态袅娜,扎着两个角辫,身穿青色布衣。  “远堂,快过来!”  小崽子朝溪边跑过去,不消一会儿就到了湘湘姐面前,“来人是谁”  “湘湘姐,这人是我今日在沟底救的,不知何来历。”  话说着,那人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冷冷地也不说话。  “冒昧一问,这位壮士,你姓甚名谁,脸上这又是”  那人这才想起自己脸上的妆容,即刻蹲下,借着溪水洗了把脸,又用袖子擦了擦,才起身。  “湘湘姐,这人是个冷雹子。”小崽子打趣道。  “壮士,这里是丁家庄,小女子本家姓丁,闺名湘湘。这位,本家亦姓丁,名远堂。”  “湘湘姐,人家都不报姓名的,你就把自己揭底喽。”  丁湘湘微微一笑,“来者即是客啊。”  “湘湘姐,我刚在路上逮了只哑知了,还准备着和你一块烤了吃呢,没想被他给放了。”  丁湘湘看着丁远堂一脸委屈地拽着她的手臂撒娇,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知了早晚能再捉得的。”  “早晚捉的,那本就是我早晚该得的,我今天捉的就被他放走了。”  丁湘湘看他生着闷气,没得法子,正好看溪边长着一丛狗尾巴草,“远堂,我给你做个小玩意可好”  “什么小玩意”  丁湘湘脱开丁远堂紧握着她的手,蹲在溪边,薅了几根狗尾巴草,没得一会儿,一个活灵活现的草兔子就出来了。  “可还喜欢”  “喜欢,喜欢,喜欢极了!”草兔子被丁远堂捏着在眼前乱晃,“我要一辈子都藏着它。”  丁湘湘噗嗤一笑,“来,在这边坐下吧。壮士,你也坐。”  三人这便一起坐在了窄溪旁的石块上。  这条窄溪隔开了酒蕼和其它的乡亲家,这丁湘湘家是最靠近这溪边的第一家。小溪很窄,一脚便能跨过,连个桥都不用搭,不过为了防止老人孩子脚滑踩空,还是在上面搭了一小块石板 。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彼可敌仇 作者:锒铛缠 第2节 “远堂,今天你爷爷又说得什么书”  小崽子手里摆弄着草兔子,心不在焉地说道,“还不是胡说八道那一套,说什么樊仁公独子樊擎被其宠臣所救。你说他想象力是不是……”  “你说得可是前朝君主,樊仁公!”  小崽子正对着丁湘湘说话,却突然被身后的那人掰过身子,“干嘛!你不是大冰雹吗?大冰雹怎滴开口啦!”  小崽子捂着肚子朝丁湘湘笑,丁湘湘正正经经地,回道,“这世上可曾有两个樊仁公,自是前朝亡国君主,樊仁公。”  “可,他爷爷怎知,怎知其独子为宠臣所救。”  “广之爷爷是我们村的说书人,懂得可多了,不过,至于真不真我就不知了。”  “真。”  一个真字没说完,那人就起了身,朝酒蕼方向走去。“喂,你怎么就走了”  “你爷爷喊你回家吃饭了。”  “有吗?湘湘姐,你听到了吗?”  “远堂,恐是我多嘴了,你快跟过去看看。”  虽说是山高庙堂远,可前朝事还是少说为妙。丁远堂这一下子被提醒了,应答了一声便小跑着跟过去了。  “喂,你要干什么啊!你到底是什么人”丁远堂气喘吁吁地追上来。  “你现在才怀疑我,不觉得晚了吗?”那人转头眼神邪魅地甩了一嘴角的笑容。  “别逗我了,大哥哥,你是好人的吧。”  那人不睬他了,延着原路快步走着。丁远堂比他小,步子也小,自然得半跑着才跟得上他。  “喂,你别想什么鬼主意哦,也别想害我爷爷。”  酒蕼的门半掩着,一推开,是几张桌椅板凳,还有正对面的说书台子。说书台子旁的侧门便可通向后堂的院子。那人穿过酒蕼和侧门,直冲进后堂院子的厨房,“喂,你到底要干什么啊!”小崽子跟在后面叫喊。  厨房里暗暗的,锅底的火苗附在干柴上跳跃着,闪烁出火光。  “你怎么知道樊擎的事。”  丁广之抬眼看到那人冷决的眼神透过门外的微微亮光s,he来,不觉有点毛骨悚然。  “我只是个说书人,胡乱编纂的罢了。”丁广之佯装淡定,继续往身后拿过一块木柴送进锅底,火苗瞬间被压下去。  “我就说了,我爷爷都是胡乱说的,图个玩乐,你何必当真呢。”小崽子在边上打圆场,但他已然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锅底的火苗适应了新柴,突然高潮,火光大旺。  “前朝灭亡不过十余载,而你一白发老汉,若不是亲身经历,就是有什么知情人和你说了这事实,否则你不会连樊仁公独子的姓名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那些都是我爷爷瞎编的……”  “远堂,你先出去。”  “爷爷!”  火苗声噼噼啪啪在暗色里独奏。  “是。”  小崽子手里攥着草兔子走到院子里,抬头一看,月亮和星星都已隐隐升上来了,点缀在深蓝的天空染布上。  “你又怎知,樊擎是其真名而不是我瞎纂的呢?”  “我心里自有盘算,樊擎确是樊仁公独子。你就如实交代吧。”  “不如你先交代来,我再说也不迟。”  火光之间一道银光闪过,利锐的簪子已抵在丁广之的脖子上。  “你以为你这样威胁我,就能得到真相了”  “好,你是想让我威胁门外那个傻小子”  簪子半褪下,似要重找宿主。  “我交代。”  簪子悬在半空的黑色里,突兀地闪着银白色的光。  “我乃前朝太史阁史官一名,国破家亡之际,我选择了家,是我辜负了仁公,也没护住幼主。”丁广之的声音沉寂下去,被火苗燃烧的声音盖过。  “你既没护住他,怎知其被宠臣所救”  “是我良心过不去,我良心过不去啊!”丁广之的手不住地锤着心口,嗓音暗哑,“才编了这么个好结局。”  “我不会把这些事说出去的,不过我希望以后我问什么,你都要知无不言地告诉我。”  “你告诉我你是谁”  “莫问前尘,若问名姓,就用香楼里的名字吧,季奴。”  丁广之借着暗光端详了那人的身型,脸阔,心口一颤,“季本非姓,不如与我们同姓丁吧。”  “无妨,就叫丁季奴吧。”  “丁季奴!哦,这就是你的名字啊。”丁远堂跳进厨房,背着手站在丁季奴面前。  “是不是又偷听了”  “爷爷,是外面蚊子太多,我这才靠过来的,就听到这一句,真的!”  “别贫了,洗三双碗筷端到里屋去。”  “唉!”  三人喝了些茶水,就着馒头用了晚饭,然后便歇下了。  丁广之一人睡在一间房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在厨房与丁季奴的对话让他又想起前朝的一些往事来。当年,仁公率领军队亲自前往边境抵御外敌,是把幼主托付与他的。可是,当外敌破关而入后,整个城里火光冲天,烧杀抢掠,他若再前往城里接出幼主,恐怕如今他和丁远堂也早已随着亡去的丁家人归西了。  丁广之披上外衣,坐了起来。撒着鞋子往院子里走。  夏天的夜还是热呼呼的,不过比起白日已算凉爽了。  丁季奴听到动静,悄悄起身跟出去,看到丁广之坐在走廊下的台阶上。  丁广之一转头,正看到丁季奴高大的身影立在他身后,其威严气态竟像极了前朝旧主。丁广之一惊身子往后滑了一个台阶,“像,真是太像了。”  丁季奴两三步下了走廊,坐下。  “像谁”  “像已逝旧主,樊仁公。”沉默片刻,“你,你可就是樊擎”  “是。”  一个字,颇具力道得冷硬。  丁广之啪地一声跪下,慌忙叩首,哭腔喊道,“是罪臣有眼无珠啊,罪臣有罪啊!”  “有罪无罪都是前尘往事了,如今我只想复仇,国仇家恨一起和当朝的狄国君主算一算。”  “啊”  丁广之起身,“主公若真当想复国,可去西岭寻那儿的镇守将军,侯孝先。孝先乃真忠义之士,狄人侵犯以后,他一直守着西岭,仰仗着西岭地势易守难攻,为前朝留了一块土地。那儿的名士也多是前朝旧人,定能帮助主公兴复樊朝。”  “我怎能让他肯见我你可有什么信物?”  “让我来找找,家里定能找到什么前朝的旧物,你带一个过去,让守城的人交与孝先,他定会见你的。”  丁广之在屋子里翻箱倒柜,最后在破箱子里翻到一把折扇,“是它了!”  “这是什么?”  折扇抖落灰尘忽地一开,上面斜画着一把佩剑,在墨水的晕染里仿佛可以直接握出。靠近剑柄的位置仔细看去,是一条躯体弧线流畅ji,ng美的细龙,正在剑身所围筑的宇宙里遨游。右下角题着小字,“游刃有余若游龙之姿也。”落笔处是仁公印鉴。  “此为游龙剑,”  “莫非主公从前在仁公处见过?”  “父亲未曾给我看过。不过,正如你所编纂的那样,我确被父亲宠臣所救,而这把游龙剑到了他手里。我与他朝昔相伴十年,也自然熟悉这把游龙剑。”  “这真是上天见怜啊。不过,仁公向来宝贝这把游龙剑,一般不轻易展示与旁人,我也只是在一次宫里的文诗宴中拔得头筹才有幸获得了这把折扇作为赏赐。当时,在场的四位大臣都见过这把折扇,其中一位便是侯孝先,他见到此扇定会见你的。”  丁季奴接过折扇,一手轻轻抚着游龙。  “主公,那位宠臣如今可还健在?倘若这次他与您一起前来,您也不会受诸多屈辱了。”  “不知,已分道扬镳了。”丁季奴的神色黯淡下去,似要与周围的黑色融为一体。  “惜哉。惜哉。”  第2章   西湖畔,杨柳下,一眼盲画士正在摆摊卖着画件。游到此处的文人s_ao客看到其画作白墨之间山水灵现,往往会带走几张。这眼盲画士已在此处卖画近十载了,每有客人交易,其都会当着来人的面扇动一把折扇。但是数十载,他也没等到一个识货之人。  这一日,他听到了来人手握佩剑的碎碎声。  “哦,是剑客”  “在下不过闲来耍着玩玩罢了。请问阁下是否注意到这里有来过一个十七左右的少年呢?话音比我细,软软的。”  “不曾注意到,不过像你这样的二十出头的小伙倒是挺多的。”盲眼画士又扇开了他的折扇,扇面对着来人。  “冒昧一问,这扇面画作可是您亲自着手”  “正是,怎的,阁下识货”  “您可忠仁”  “忠。”  “您且摸摸这把佩剑。”  盲眼画士放下折扇,双手摸索着来人递过的佩剑。  “且摸剑柄处。”  “啊!”盲眼画士惊叫出声。  “这,这,阁下是先主何人”  “此处说话不便,可否借您家中一步”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彼可敌仇 作者:锒铛缠 第3节 “好,好。”  来人帮忙收拾起了画作,左手抱着裹住画作的包袱,右手握着佩剑,小步地跟在盲眼画士身后。  盲眼画士手握拄仗一步一探地在前面带路。  “东西放在桌上即可。”这是一张矮小的木桌,制作粗糙,整间房子除了一张木桌,就只有一张木床。木床上放着一堆宣纸和笔墨石砚。  “您认识这把佩剑”  “游龙剑。”拐杖抬起又狠狠地戳了下地面。  “确是游龙剑。您是何人怎知这把佩剑”  “吾乃前朝宫廷画师,俞瑾卫。当日有幸见过仁公赏赐给史官的御笔折扇,便临摹了这一把。在西湖畔卖画为生,只为求有缘人相见。不过,先主的佩剑怎会在你手上”  “先主在汜水与狄人一战,败回营地,临逝前将此剑交付与我,托我救出幼主。”  “幼主!你是说幼主尚在”  “尚在,我这次出来便是来寻他的。幼主离走,只留下一封纸信,写道,吾出,复我国仇。”  “幼主这是想兴复樊朝了。如今天下看似清明,实则暗里波涛汹涌,官员之间勾心斗角,腐败流金,文职官位多是花钱买得,官员腹内草莽,毫无政绩。狄人尚武,这么些年,征百姓,训士兵,还在国内自分三家阵营,每年举行三军对抗赛。你说,训练士兵不用来抵抗外敌,反倒内里武斗作秀,此等朝廷,无话可说。”  “看来,也是到时候了,盛衰交替,是樊朝复兴的好时机。”  “狄人性情暴戾,刚立朝时,就处置了朝堂里的樊人旧臣。对那些口出义言不愿归服的旧臣,将其官职卸掉,贬为庶民,且后代皆不得为官。其中有十二位带头的官员被称作乱臣,姓名被刻在淆山的石碑上,以警示世人。”  “如果这十二位官员尚在,他们应该愿助幼主兴复樊朝的。”  “我说这话也正是此意。乱石碑上十二位,一位是我,一位已死,我亲手埋的。还有一位,如今朝廷都动不了他,就是西岭大将,侯孝先。他独守西岭一角,敢与朝廷正面抵抗。你可去投奔于他,再谋后路。”  “我觉得靠他一人之力还是不行的,否则他早就把狄国给推翻了。我还是得再去寻那剩下的几位,沿途找找幼主。没了幼主,一切皆空谈。”  “也是。先找到幼主才是当务之急。你是想何时启程”  “即刻。这就谢别俞前辈了。”  “吾已废身,帮不了你们了。不过,有生之年,还能知道幼主健在的消息,想必死了也好去见旧友了。若是樊朝日后得以复兴,您便是我朝子民的大恩人。可否让我知晓您的名姓”  “不敢当。在下钟离木川,不过是受了先主恩情,以此为报罢了。”  从盲眼画士俞瑾卫那得到了乱臣碑的所在,钟离木川便马不停蹄地前往淆山了。他已经一刻都等不及了,他的心如被撕裂般痛苦,他知道樊擎此刻正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地方受着他所不知道的苦楚,而他却无能为力,不能保护他,也不能代他受过。他告诉自己必须尽快找到樊擎。  钟离木川还未到淆山,有些找不到方向了。他这便进了一家驿站,点了两个白面馒头和一壶茶水。  “店小二,我问一下,你可知淆山在哪”  “你去那淆山干嘛”  “哦,去寻亲,途径淆山。”  “淆山呐,那里冤魂多着呢,都是前朝一些官员的尸骨聚集之地。”  “我听说,那里有一座乱臣碑。”  “乱臣碑,实则就是墓碑啊。上面有十二人的名字,其中八人的尸骨都被扔在那了呀。”  “你怎知,那些尸骨是乱臣碑上的人呢”  “我和你说,你别乱说。我以前有个发小是宫里的阉人,当时朝廷的人就是派他们去扔尸的。我那发小自扔尸回来后吐了两整天呢,那些尸体死了都没个好样,没个全尸。所以,你还是不去的好。你要去哪,我给你指条旁的路如何”  “不用,你只告诉我淆山如何去就行了。”  “淆山呐,沿着前面大路东行三百里便是了。”  “好,多谢了。”  “真不用我指路啊”  “真的不用,多谢。”钟离木川饮尽碗里的茶水,就着最后一口白面馒头,付了银子后,就骑上马沿着大道往东飞奔而去了。  待钟离木川走后,驿站的两位小二竟大笑起来。  “你又忽悠了一个。”  “我那哪是忽悠啊,都是真事好吧。”  “我不管你真不真,挣到钱才是正经。你可真有头脑。”  “那是,我把淆山说得这么诡异,他们才更想上山呢。等他们到了的时候,天色都晚了,一害怕,还不得折回来,来我这儿住宿。你说,住宿费是不是手到擒来了。”  “你个机灵鬼。”  钟离木川寻到山上时,穿过一条狭道才见到了乱臣碑。乱臣碑高高树立在山路的一旁,旁边的泥一堆一堆,看起来像是坟墓。  他先走去泥堆前,泥土坑坑洼洼的,但已经看不到什么了,十多载了,说不定尸骨都早已不存在了,或者也有可能就埋在那泥堆里。可,天下都已改朝换代了,谁还愿意管这些死去的前朝旧臣呢。  钟离木川在泥堆前站了片刻,这才转身前往乱臣碑前。乱臣碑上果然刻有十二个姓名。  乱臣逆贼十二,刻于此碑,警示世人  狄方王元年载  侯孝先西岭山城  方敬生扈地密州  俞瑾卫扈地密州  丁广志永地柳州  顾恒蜀地巴州  冒祈阑蜀地祈州  柯景年吴地锦州  樊易连川地琴州  列德才川地琴州  吴遥川地羊州  叶红山川地羊州  付康平川地羊州  “这些人虽已不在了,不过去他们的家乡找找,说不定能碰到他们的后代,那些人肯定会愿意跟着擎儿复兴樊朝。”  钟离木川两只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并没有带任何可以记录的东西。他嘴巴一鼓,无奈地吐了一口气,“唉,这是又要强记的节奏啊。”  夕阳已在天边开始往下掉了,一旦被山峰淹没,可就没什么亮了,这是次限时的记诵活动。  钟离木川是樊国和狄国交界之处一个村户里长大的孩子,从小没念过书,只习过武。他第一次识字还是樊仁公樊城亲自教与他的。他脑袋里闪过自己当初在营地跟着樊城习念兵书的场景。“不许偷懒的,偷懒没得饭吃的。”又转念想起当初他和樊擎在山洞里共看兵书的情形,“要是擎儿在就好了,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就不用我在这苦记了。”瞬间,他回过神来了,樊擎还等着他呢。石碑上的字他看一行记一行,“侯孝先,西岭山城。方敬生扈地密州……”记了一轮后,再闭目回想,“丁广……”“丁广什么来着?”“哎呀。”他轻轻握拳敲了下自己的脑袋。  “丁广志,丁广志,永地柳州……”  “冒祈阑冒祈阑……”  这来来回回记了四轮才完全记下。天色已经黑了,不过幸好山里的星光甚是不错,他翻身骑上马,“回小二那寄宿一晚,顺便问问路。”  驿站还亮着,他把马拴在棚子下的柱子旁。  “喂,喂,醒醒,我赌赢了,二两银子乖乖奉来!。”  原来两小二闲着无聊打赌呢。编故事的那位偏说木川会回来,另一位看天色晚了就赌他不会来了。两人靠着二两银子撑着一口气,谁也不肯关驿站的门。  “客官,你可算是来了,我们为了等你,没关门,都在这守着呢。”  “真是劳烦你们了。这是银子,住宿一晚,再准备些纸笔送我房里。”  “好嘞。”  钟离木川拿到纸笔后立刻就在纸上记下他背下的十二个姓名,不过有些字真是难写,想了半天才想出它的样子。写完了,用砚台压住放在桌上晾干。  正想休息,却听到隔间传出戚戚的哭泣声。他听了片刻,“又是哪的伤心人。”  他走到隔间门前,敲了几敲。  隔间里的人眼睛shi润,打开了门,“怎么了,有事吗?”  “哦,我是住在隔壁的,是阁下刚在落泪吗?”  “抱歉,是打扰到您了吗?我会注意的。”那人这就要把门关上。  “我不是这个意思,阁下若有什么烦心事,或许我可以帮您分忧呢?”  “进来喝几杯何妨”  “好。但是我不饮酒。”  “阁下贵姓”两人这就坐在圆桌旁了。  “钟离木川。”  “不像我朝的姓氏啊。在下顾才谨。”  “才谨兄,刚才为何而落泪呢?”  顾才谨仰脖饮尽一杯酒,“在下,唉,想起,官路被封,半生穷困潦倒不得志,难免对酒感伤了一阵。”  “官路被封,这是为何”  “你可是狄人”  “不是。”  “兄台莫见怪,狄人面前我不敢发牢s_ao啊。我家祖上是前朝旧臣,顾桓,因得罪当今朝廷,后代皆不得为官。今日,我路过淆山,祭拜了先祖,又看到那乱臣碑,更觉此生无望了。”  “兄台即是顾桓后代”  “是啊。”顾才谨愁容满面,又饮一杯。  “若有兴复樊朝的机会,你可愿助力”  “此话可万万不能乱讲啊。”顾才谨一脸惊慌,“你到底是何人啊”  “才谨兄莫慌,吾今告诉你一消息,仁公之子樊擎尚在,你可愿跟随他复兴樊朝”  “啊,幼主尚在吾家祖上即是樊朝忠臣,吾岂有不效忠之理啊”顾才谨啪得跪在钟离木川面前。  “快起,快起。不用跪我。”  “不过幼主如今在何处呢?”  “幼主离走了,我正出来寻他呢。”  “哎呀,现如今,世道可乱着呢,怎能让幼主一人出走呢?”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彼可敌仇 作者:锒铛缠 第4节 “是我惹他生气了,他才走得如此决绝。”钟离木川自己在心里如此想着。  顾才谨见他半天不应答,说道,“我还认识那冒家的公子,不如我们回蜀地去找他,一同再去找幼主。”  “如此也好,人多消息也更灵通些。”  顾才谨与那冒祈阑的后代冒品田是蜀地老乡。又因身世相近,因此常厮混在一处。  未赶多久的路,他们二人便来到蜀地祈州了。蜀地是山地,一般的农作物在这里不肯长,各家更愿意种红薯而不愿种谷物。进了祈城,见到的人影少的可怜,整个城里飘着红薯的味道。  “这是红薯味”  “午饭时间,各家皆煮红薯呢。这里土壤条件不好,只能种红薯了。朝廷也不管我们,外面也称这边为红薯城。”  “一年到头吃红薯也不成啊。”  “偶尔也会与临地做些交换,换些米面,家家户户都收着过年再蒸米面呢。”  “其实,你们或许可将红薯卖至别处红薯缺少的地方,换来钱,米面自然可以买得了。”  “蜀地乃山地,进出不易,所以城里的人其实都很少愿外出。外面人也不愿进来。”  “也是,我一路走过来,连马也骑不进来呢。”  二人一路闲聊着来到了冒家公子的家里。  “品田,我今带来一人。”  “这是”  “进里屋说。”  冒品田的家里红薯味也是甚浓,家里的摆设除了木床,桌椅,也就一个箱子。  “品田,这是钟离木川。他说幼主尚还活着,我们若跟着幼主,日后自有大展宏图的时候。”  “是的,幼主尚在。当年我去宫里将其救出,一直在外面养护着,十年未曾踏足中土。如今,他自己出走,想要复国,所以我想请求二位帮我一同寻找幼主。”  “这,这真是天大的消息,吾自当竭尽全力啊。这样,你权且先在这儿等着,我和顾兄去找一下城里的老乡绅,他消息灵通,说不定会知道些什么。”  冒品田说着就拉着顾才谨往外冲。顾才谨没反应过来,一脸疑惑被拉着走到屋外的一墙角处。  “品田,哪有什么老乡绅啊,你要带我去哪”  “才谨,你是不是傻。他说幼主尚在,你就信了。更何况,如今朝廷势力庞大,就算我们真跟着幼主,也是自寻死路啊。”  “啊,这么严重吗?”  “违抗朝廷,你也不想想我们两家的下场。”  顾才谨慌了,拉着冒品田的衣袖,“品田,这可咋办啊!啊!”  “莫慌,我已有了法子,我们这就去官府揭发这小子,把幼主尚在的消息禀告给朝廷,朝廷发恩,说不定会解了我们的禁令,给我们个一官半职。”  “这,这不好吧,我们这样岂不是成了背信弃义的小人了。”  “大难当头了,还说这些有什么用,走!”  门内,钟离木川立在那。他本是想跟过去一同问问消息的,毕竟他们俩不知樊擎相貌音容,问也是白问。却未料恰好听到他们俩谋划这出戏来。  钟离木川暗自感叹,“人心隔肚皮啊。”他未料到忠臣后代也如此不值得信任,真是身后事谁可预测呢。若是被抛尸在淆山的二位泉下有知,他们该如何作想呢  待亲眼确认那二人走远了,钟离木川才带上剑延原路去出城了。在城外狭窄的山道上正小心地疾行着,心口又隐隐痛起来,他一手扶着山壁撑住自己,“擎儿,你又在哪思及我呢。为什么每次你给我的感受都如此之苦呢你是不是真的出什么事了”  转念一想,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贸然行事了,否则只会延误找到樊擎的时机。他得立刻去西岭投奔侯孝先,凭借他的势力应该能更快找到樊擎。第3章   化名为丁季奴的樊擎此时已早就离开了丁家庄,正携带着仁公御笔所画的游龙扇前往西岭。西岭果真是军事宝地,山地本就易守难攻,外面还隔了条大江。  江面白雾蒙蒙,只模糊地看到远处一叶木舟从雾气里驶来。  “船家!”丁季奴朝他招手。  船只靠了岸,“我可不是船家。不过,你可是要进城”  “是。”  “阁下可愿随我游江,现在天色尚早,等过会儿我们再一同进城如何”  “也无妨。”丁季奴踏上小舟。  踏上小舟后,那人便躺在了舟里,任小舟随江水而下。  “阁下可真是诗意。”丁季奴坐在船头。  “你不觉得这样在江面上吹着风是件很享受的事吗?”  “可能是。但我并不是能享受山水之情的人。阁下,若是玩尽兴了,还是尽早送我进城吧。”  “怎么,刚上来就要靠岸了”那人双手枕在头下,闭目问道,“你来西岭做甚”  “我来西岭求见侯孝先侯将军。”  “你见他作什么”  “有要事。”  “什么要紧事”那人盘腿坐起。盯着半天丁季奴,丁季奴不回话,眼神冷冷的。但怎么看着,都觉得丁季奴不像是心怀不轨的恶人。  “你叫什么名字”  “丁季奴。”  “跟着我吧,我带你去见他。”那人娴熟地拿过船桨在江水里划动。  丁季奴在后面看着他行动自然,也没多问,但心里还是保持着警惕。  上岸以后,爬过一片山林这才看到城门,丁季奴觉着自己仿佛来到了书里所描绘的山寨里头。  进到城里,城里好不热闹。妇女,老人,还有小孩都在街上吵吵嚷嚷地逛着。小摊卖些胭脂水粉,小风车等各种小玩意,还有包子,烧饼等面点。再抬头上看,山峰环绕着整座城,形成了天然的屏障,此时连太阳也半吊着被挡住。  “跟紧些。”  丁季奴这才收回了心,想起自己是在干嘛。他小心翼翼地跟着,观察着四周。走过这条街拐个弯就到了候府。候府外面没人看守,那人直接推开门便走了进去。  穿过院堂,遇一下人,“侯爷呢”  “侯爷在……”  “去把他叫回来,说有人有事要见他。”  “是。”下人弓着腰风一般地小碎步出门了。  “你在这等会吧。”  “嗯。”  过了半柱香之久,门外就来了一个男人,唇上长着黑厚的胡子。  “爹。”  “有什么急事,这位又是”  “这是我在江上泛舟时遇到的,他说有事找您,我就带回来了。”  “见过侯爷,也见过侯公子,之前若有冒犯,还请见谅。”丁季奴拱手作揖道。  “且不说冒不冒犯,得看你是否真的有要事”侯孝先浑厚的声音说道。  “这个看侯爷是否认得”丁季奴将折扇交到侯孝先的手上。  侯孝先看了折扇上的游龙,惊道,“这,这,”他又打量了丁季奴几眼,和他儿子侯丰差不多大。  “你怎么有的这把折扇”  “我先前见到了太史阁史官丁广之,他知我想复仇,便叫我来寻你,你猜一猜我是谁”丁季奴的眼神里透露着他这个年纪少有的坚毅,紧紧盯着侯孝先。  侯孝先暗想,“是前朝太史阁史官丁广志莫非”  下一秒侯孝先就双膝匐地,“主公在上,受罪臣一拜。”  “爹,你说什么呢。”侯丰不解道。  “快快请起。您是忠臣,不是罪臣。您守了樊朝十余年,我对您是既敬佩又感恩。”  侯孝先被扶起,又将折扇递与丁季奴。  “侯丰,快来见过主公。”  “这是您常说的樊朝幼主,樊擎”  “怎可直呼主公名讳”侯孝先使眼色。  “之前还骗我说叫丁季奴来着呢”  “改名换姓才能防止歹人加害,不知是侯爷的公子,有所欺瞒,在这里给公子赔礼了。”  “主公,您这可折煞死小儿了。”  “侯丰不敢领礼,此番见过主公了。”侯丰给丁季奴行礼。  “主公,这些年我一直在打探您的消息,可那些探子一直很废柴,什么也没打探出来。”  “也不怪他们。有十年我都待在山洞里,近年才踏足中土。”  “哈哈,如今主公回来,樊朝复兴有望矣,狄国的逍遥日子是该到头了。”侯孝先粗犷大笑,“今晚可得办个宴会,为主公您接风洗尘了。”  晚上侯府简直被挤得水泄不通,屋里摆了宴席,院子里又用圆桌摆了几桌,那些来的好多都是侯孝先手下的士兵,没座位的宁愿站着也要来赴宴,想一睹主公樊擎的形貌。  樊擎此时正坐在正堂上,下人把菜一道道呈上来。在正堂下面坐着的还有侯孝先,侯夫人,侯家公子侯丰,侯家女儿侯礼芝。另外,坐着与侯孝先年龄一般大的人物,徐泽庆。  “泽庆见过主公。”徐泽庆举起酒杯敬丁季奴。“如今主公归来,乃大势所趋,天助我樊朝也。”说完一饮而尽。  丁季奴站起身,也举起酒杯饮尽。  “军师歇了十余年,终有施展的机会了,且看泽庆兄宝刀未老,助主公攻略中土。”侯孝先也举酒杯向丁季奴和徐泽庆示意,然后饮尽。  “原来是军师,以后得仰仗您了。”  “主公可多食菜。”  丁季奴坐定,可面前摆的都是些大r_ou_。他脑中闪过钟离木川的样子,从前他们在山里从不吃r_ou_,就算下去山脚的镇里,镇里也皆食素,无人做r_ou_。可他此刻心里尽是恨,又凑着酒意,他拿起一只腿r_ou_就啃,他想自己再不是从前的那个樊擎了,他要复仇,复兴樊朝才是他唯一的目标。  没吃多久,闲谈几句,丁季奴就撑不住了,从前在山洞里木川师父也不让他饮酒,这会喝了两碗就有些晕了。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彼可敌仇 作者:锒铛缠 第5节 侯孝先让以前宫里的老人带着他去找房间安顿了。他们自己又和兵士们吃吃喝喝闹了一晚。  丁季奴东倒西歪地走到后院,蹲在路边就开始呕吐,他的脸红红的,呕得自己眼泪都掉了下来,索性哭起来。  “木川师父,我会吃r_ou_了。”他哭出声,“你怎么不来管我了呢?以前我喝醉了不舒服都有你在的。”木川师父是真的不要他了,他心里如此确认,他只剩下仇恨了,这独一样还可以让他追求的东西。  跟在后面服侍的老人连哄带劝这才把他扶进屋里歇下来。  丁季奴在梦里梦到自己枕在木川师父的腿上,闹着说自己头疼,木川师父就很轻很轻的给他揉着太阳x,ue。可他一睁眼,梦就醒了。他呆坐在床,晃晃头,他告诉自己不要再想飘渺不可得的东西了,复兴樊朝才是头等的大事。  钟离木川有了目标后就直奔西岭了,不四处游荡地赶行程很快就到城里了。到城里时已是黄昏,刚进城就听到城里的茶馆有人在议论樊擎的事,“主公归来了,不久我们就可以回中土了。”  “我祖上的坟都在那边呢,也不知怎样了。”  “你们在说的主公是”  “樊擎,樊主公,回来了。”  “在哪里”  “就在侯爷府里呢。”  “侯爷府在哪”  “那边拐个弯就到了。”  钟离木川急匆匆地去往侯爷府。  吃茶的二人看着钟离木川手里还握着把剑,“这不是我们城里人吧”  “不知道,不过听闻最近侯爷府在天下搜罗贤才,想来是哪个武士吧。”  “哎呀,这乌云怎么都到头顶来了,还是早些回家吧,否则下起雨来就不好了。”  “说的是。”  这时,侯爷正好在府上,准备用饭歇息,突然听得有人求见。钟离木川呈上游龙剑,侯爷更是惊了。问了来龙去脉,又感叹了一番,天助樊朝也。钟离木川此时只想赶快见到樊擎,“主公可在府上”  “在的,杨老爷,你带他过去吧。”  杨老爷是当年从宫里逃出的老阉人,一直跟着侯孝先,近些天都是他服侍樊擎。  樊擎上半天跟着侯孝先他们去巡兵了,烈日下,晒得有些累,这时正躺在床上闭目歇着。  “主公。”  “杨老爷,晚饭我说了不用叫我。”  “那声音是他!”钟离木川心突然揪起来,跳得很快。  “有人要见您,主公。”  “谁啊?”  没人回话。是钟离木川把杨老爷悄悄支开了。  樊擎见没人回话,但门外明显立着个人影,他起身开门。  门开了,樊擎的手瞬间僵了,眼眶的泪硬生生地当着钟离木川的面掉了一滴。樊擎即刻转身朝里走,快速用袖子擦掉泪痕,又把剩下未出的泪都给憋了回去。  “你来做什么”  窗外突然响了一声闷雷。  钟离木川把门轻轻带上,“我找了你好久。这些天,我不在你身边,你可还好?”  “好,好得很。”这几个字很刻意,是樊擎咬着牙齿说出的。  “你好,就好。”  “你不是不喜欢我吗?不是说在你心里最重要的人是我父亲吗?那你又何必来找我,我无论如何都与你无关了吧。”  “不,擎儿,你信我,我一直都很在乎你,只是往事太锋利刻在我心上难以抹掉。但是,这些天,你离开我以后,我也想了很多,逝去的不如就此放手,珍惜眼下才是我最该做的。从今往后,你便是我最重要的人,比我的生命,比我所有的一切都要重要的人。”  “那你肯说吗?”牙关挤出这几个字来。  “你非要我说出那几个字吗?”沉寂片刻,雷声轰轰闪过一道电光,“我从你小时候就抚养着你,直到你十六岁,养着你整整十年。你知道的,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你就是我的孩子。”  “我说了,别再把我当小孩看。”狠狠的一句话戳在钟离木川心上,没有嘶嚎,也没有撒娇,只是冷厉的语气。  “木川师父,你知道吗?我现在会喝酒吃r_ou_了,我再不是从前那个乖乖的樊擎了。”  “是吗?”钟离木川突然心灰了下去,淡淡地说道,“擎儿长大了,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我再问你一遍,说还是不说”  “擎儿,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我愿意用生命守护的人,但是,我一直只是把你当做自己的亲人看待。以后,你再长大些,会遇到你喜欢的人的,你们会在一起,会有孩子,会很……”  “够了,出去,我再不想见到你。”  半晌没说话,“擎儿,我知道你安好便够了。”  门被打开又掩上,可门缝再紧也挡不住外面不住的雷声传进。  立了一会,樊擎打开门,天色暗极了,电闪雷鸣很快就要掉下雨点来。他看到走廊边上站着杨老爷。  “杨老爷!”  “老奴在。”杨老爷弓着腰走过来。  “刚那人可安顿好了”  “我看主公好像不太喜欢他,我便打发他走了。”  “打发他走了”樊擎急了,“这电闪雷鸣的,你让他去哪啊!”  樊擎直冲进院子,想要穿过小门去前院,“钟离木川!”  刚叫了一声,后面就传来了低低的声音,“我在这儿。”  樊擎扭头,只见钟离木川就立在走廊的柱子旁。  “杨老爷,你下去吧。”  “是。”杨老爷从走廊一侧往下退。  “你,进来。”樊擎大步进屋,守在门旁。等钟离木川刚脚踩进来,就一把把他拉住,抵在门上,唇贴了上去。这个吻在暗里吻的猛烈,若狂风骤雨,也若窗外的电闪雷鸣。  吻毕,樊擎的头侧在钟离木川的一旁,手顺过钟离木川的腰间,扯掉腰带。  钟离木川略微挣扎,未待反抗,却听樊擎在耳畔哭着说道,“我想你,好想你。”樊擎的下巴在他的肩窝处来回蹭,手贴着他的内衣紧紧搂住他的腰,却没有更进一步。  “我们去床上歇着吧。”  “嗯。”  整个一夜,樊擎都靠在钟离木川的怀里,重复一句话,“木川师父,我好想你。”  “我都知道。”钟离木川不断地回应他,轻轻拍着他,就像他小时候那样。  樊擎缩在钟离木川胸前流眼泪,他想要的不过是钟离木川喜欢他,发自内心的想要他。但他也深知,钟离木川从来都没有那么想过。而离开木川师父的那些天,他所受的所有伤害让他仿佛有与木川师父相隔了半生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在钟离木川面前更加脆弱。也让他意识到,这世上对他最好的只有他的木川师父,只有他在,他才可以成为樊擎,他才不是无所归依的那个丁季奴。第4章   约莫十一年前,是钟离木川冒着烽火赶回宫里救出了七岁的樊擎。  七岁的樊擎躲在膳房的米缸里,外面吵闹的时候他连头都不敢从米堆里露出。他被靠近的脚步声吓得憋着一口气,突然被一只有力的手从米缸里捞出半截身子,“你父亲叫什么”  樊擎不敢出气,“樊城。”  他被来人从米缸拎出,拦腰抱着,白花花的米粒撒了一地,他最后一次看过那个萧条慌乱的宫殿,尸体、倒地的物件、一切都是凌乱的,绝望的。  “怕吗?”  他盯着那人手里握着的银晃晃的剑,“不怕。”  “是樊城的儿子。”  后来,他就这样在那人的马背上颠簸了好几日,只有中途路过一条小溪时才停下歇息了一次。  溪水清澈可人,似完全未受凡世的战争侵害,“我也要下去,我屁股都坐疼了。”  那人手拿着水壶蹲在溪边,转过身来,“好。”  他的腰间轻轻被一揽,就带下来了。  “喝水。”  饮了两口,“你也喝。”  那人喝完将壶盖拧紧,“要不要再歇一歇。”  他看着那人,高高瘦瘦的,眼睫弯弯似桃花,脸色有些发黄,也不曾笑,但整个人散发着温柔的气息,只是眼神疏离,仿佛藏了什么悲伤的事。  “你叫什么名字”  “钟离木川。”  “长大我娶定你了。”  樊擎紧紧盯着他。  钟离木川诧异地看着他,他不是被樊擎的话吓到了,而是他的眼神太像樊城了。他突然就想哭了,眼睛红红得,轻轻摸了摸樊擎的头发,苦涩一笑。  钟离木川将其带到了一个山洞里,那个山离他从前出生的地方很近,也离樊城逝去的地方很近,他要在樊城魂魄所在的地方,让他亲眼看着他将他的儿子好好养大。  “木川师父,看,我今天在山上抓了一只野ji,不如我们烤了来吃”  “可是我向来不杀生也不吃荤的,好好的活物怎么忍心让它断气呢多少人想着这一口气都没机会呢。”  “擎儿最乖了,木川师父不杀生,擎儿也不杀生。”  樊擎八岁的时候,有一次贪玩,跑到山的深处去了。那时候,钟离木川正在山洞里支火做饭,等饭做好了却也久久不见樊擎回来。钟离木川踩着很暗的光线一个角落一个角落地找,几乎把深山都翻遍了,才在折回来时听到树上有孩子啜啜的哭声。  钟离木川一个轻功飞上树梢,正要将其抱下,樊擎就钻进了他的怀里,“木川师父,你怎么才来,我好害怕,好害怕,在心里喊了你很多遍,你都不来。”樊擎哭得很伤心很伤心,钟离木川好不容易哄睡了他,将其抱回了洞里。钟离木川知道他是遇到山里的狼了,被吓着了。那晚,钟离木川将其随身携带的一颗种子塞到了樊擎的怀里。钟离木川是蛮族人,生长在当时樊国与狄人的交界之处的一个小村落里。蛮族人天生擅武,轻功尤其了得。他们那还长着一件奇物,就是君思我。君思我是欢合树上长的种子,不过现在经历了战争的祸害,欢合树已经不存在了。但是,他自小便有收藏东西的习惯,此刻身上还藏有一颗。  三十日后,君思我便沾染了君的气息,只要此时将君思我种到心里,那无论在天涯海角,只要君一思念起我来,我便会有所感应。  三十日是到了,钟离木川轻轻从熟睡的小樊擎怀里捏出君思我。脱掉半个膀子的上衣,右手握住刀就是朝心头一扎,鲜红的血滴在君思我上,他将君思我塞进去心头,那种痛仿佛被什么毒蝎子狠狠地咬了一口。他那双带着血的手拿起针来,一针针得又将心口的伤给缝好,待再过三十日,君思我长好,在心头长出一朵欢合花,这君思我便算种好了。  君思我的确是种好了,这一种便是十年。  樊擎其实还是比较向往外面的世界,所以他经常会趁着钟离木川做饭的功夫自己跑下山玩,逛逛书斋。再者,他七岁才被钟离木川带出来,该记得的事他都记得,他不曾忘记自己是亡国的幼主,也不曾忘记自己的父亲是战死沙场的樊国君主。只是,在钟离木川面前,他假装自己什么都忘记了,他说自己太小了,什么都不记得。他这么做,都只是为了和钟离木川在一起,因为他知道一旦他决定复仇,那他与钟离木川只会漂浮不定,再不能过这种平淡相依的日子,而对他来说,他的木川师父敌得过任何仇与恨。  十七岁那年,好像魔盒骤然被打开,也像昙花突然惊醒,一些懵懂的东西恍惚间借着酒意和一本不可言说的小书悄然绽放。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彼可敌仇 作者:锒铛缠 第6节 樊擎在书斋翻着古言集,突然闻到身旁浓烈的酒味,他转身奇怪地盯着那个醉汉。醉汉手里捧着小书津津有味地看着,被樊擎盯得不自在,打了一个酒嗝,“喏,这给你看。”樊擎慌忙捧过扔过来的小书,扉页张开着,赤身裸体不可描述地交缠着。  “这,”樊擎整张脸红了。  “怎么,没,没试过”醉汉好像懂了什么似的给他使眼色。  “还给你,我不看这种。”  樊擎羞得扔下书就从书斋跑走了。小镇的街上熙熙攘攘的,一切照旧,只是他的心里似有火在燃烧。不过,就连在这样的偏远小镇里,这种小书都存在,看来天底下人的欲望是有共通之处的。  樊擎在回山洞的路上,他的心一边不可控制的乱跳,一边想着木川师父,小书上的一页画纸挥之不去。他走着走着,就看见迎面来了一个人,他提着一盏小灯笼。  “擎儿!”  “木川师父。”他呆呆地说道。  “你怎么了”钟离木川感觉到樊擎在想他,而且这种思念的感觉不同以往,有一种火辣辣的仿佛要炸开的感觉,所以他这才出来寻樊擎。  “不知道。”  钟离木川将手轻轻放在樊擎的额头,樊擎乖乖闭上眼睛。可钟离木川的手一触碰,他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了小书上的内容,整个人更热更烫了。  “大概是下山时候吹了凉风了吧,额头很烫呢,回去我用凉水替你擦一下身子。”  钟离木川弯下身子,樊擎顺其自然地趴到了他的背上,一只手提着小灯笼。钟离木川背樊擎这样的事是常有的,直到他十六岁还不曾戒掉。  樊擎懒懒得趴在钟离木川的背上,脖子靠着他的脖子。樊擎的耳朵很红,眼睛也像烧了火,他下意识地闭上眼亲了一下钟离木川的脖子,自觉不够,又剥开衣襟够到锁骨亲了一口。  “擎儿,你干嘛,是不是烧坏了,很不舒服吗?”  樊擎停下,没回话,只是蹭着钟离木川的脖颈。  “乖啊,再等等就到家了。”  樊擎的样子真的仿佛发烧了似的,整个人都痴了,身上也烫的很。  钟离木川照旧打来凉水,脱掉樊擎的上衣,毛巾拧干替他擦拭。  樊擎静静地躺在床上,痴痴地说道,“木川师父,你越擦我只会越热。”  “怎么会呢?很快得,擦了凉水睡一觉就好了。”  樊擎眼睛勾勾地看着钟离木川,钟离木川的手很滑,随着凉yy的毛巾擦过他肋骨,擦过他的肚脐,擦过他的腰间——  “啊”  钟离木川被樊擎一拉按在床上,他半坐着半裸上身骑在钟离木川身上。shi凉的毛巾紧紧攥在钟离木川的手里。  樊擎迷离的眼神看着钟离木川,渐渐靠近,快要到唇的时候,“擎儿,发热脑子是不是很乱啊”  樊擎被他这么一问,突然不知要干什么了,小书他只草草看了一页纸,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了,顿时羞愧觉得尴尬难忍,只得趁机倒在一旁,装作睡着的样子。  他假装睡着的时候,他能感觉到钟离木川将他翻过身给他擦背,还给他盖上一条薄毯子。从前,他理所当然地享受着这一切,可这一夜,他突然觉得有一点异样了,好像他们之间有某种关系需要确认。他想起多年前,他儿时对木川师父说的那句话,“长大我娶定你了!”全身仿佛被电流击中动弹不得。但他还是侧过身子,看着身旁熟睡的钟离木川,他伸出手,轻轻碰着钟离木川的耳垂,碰了两下,不过瘾,又偷偷亲了一下才算了事。他的手往下摸索,紧紧牵着钟离木川的手,歪在他肩上睡。他心里想着,睡一觉,第二天得去镇子里搞清楚小书到底怎么回事。  第二天中午,樊擎又溜下了山,到了书斋找了半天没看见那醉汉。正失望着,一瞥,就在一酒家看到了醉汉。他进去,坐在醉汉面前。酒家很是浓烈的酒味,闻着有些刺鼻。  “怎么是你啊”醉汉放下酒碗。  “我,我想借昨日的小书看看。”  “果然,昨日都是假正经。”醉汉一脸仿佛不可描述似的表情。  “给你。”  樊擎迅速翻过,翻完又觉羞愧万分,脸憋的通红。  “看看大街上,那些漂亮女子,有没有心头痒痒的感觉”  “没有。”  樊擎还没消化那些充满欲望的东西,但是他有种感觉,特别想抱住木川师父。  “看你脸红的,又假正经了。”  “这种事,这种事是二者结姻了才可做吗?”  “最好是吧,否则会坏了女孩子家的名声。你看好哪个了,让你家的大人去她家给你提亲娶回去呗。”  “是,我说过要娶他的。”  “看你紧张的,来,喝点酒呗。醉汉给他倒了一碗酒。”  樊擎犹豫着,没喝。  “喝着能放松的,看你脸都红透了。”  樊擎接过酒碗喝过一杯,然后又饮了一碗,就受不住了。  “木川师父,木川师父。”  “怎么这就走了!”  樊擎歪歪倒倒地摆手走出酒家,絮絮叨叨念着,“木川师父,木川师父,我说要娶你的。”  晕晕乎乎走上山时又撞见钟离木川了。午后,阳光晒得人懒懒的,有种要歇息的错觉。  “木川师父,你怎么来了”樊擎环腰抱住钟离木川。  “怎么,你喝酒了。”  “木川师父,对,木川师父你来得正好。我说过要娶你的,我要娶你。来,跪下。”  樊擎将钟离木川拉着双膝跪地,“擎儿!”  “山林为证,父亲大人亡灵亲见,我樊擎今日要娶木川师……”  “够了!”  那好像是第一次,钟离木川那么大声地对他说话。  “别闹了,回去吧。”  樊擎已经晕乎乎的了,钟离木川还是背着他往山上走。“父亲大人!樊城,你在天上看得见吗?我是如何都不会背叛你的,我要守着你,守到我下黄泉与你相见。擎儿是到娶妻的年纪了,也许他该下山了,去过正常人的生活。”  樊擎被钟离木川一吼,吓住了,加上饮酒后胃部很难受,所以就瘫在钟离木川的背上睡着了。  钟离木川一路背着樊擎回到洞里,刚把他放在床上坐着,樊擎就将其压在床上,可眼睛明明还是闭着的,明显是醉着的样子。  樊擎胡乱解开钟离木川的腰带,剥开衣襟,缠绵得细细亲吻着他的唇,脖颈,锁骨。  钟离木川硬生生将其推开,敞着衣襟坐着。  樊擎懵懵的,怅然若失地躺在床上。  “我想娶你,想要你。”  “不可以。你肯定喝醉了,明r,i你就下山吧。”  “为什么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钟离木川正要系上腰带,又一把被樊擎按住,“说,说你愿意。”  钟离木川扭过头,“不,我们不可能。”  “那你说为什么!”  钟离木川瞥过立在墙头的游龙剑,“我的心早就死了,和你父亲一起死了。”  “不会的,怎么可能,是我父亲呢!你别想找什么借口糊弄我。”樊擎哭着吼道。  “要不然,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你呢?”  樊擎冷笑着坐起,“原来,这十年都是假的,你照顾我,对我好,不过是因为我父亲。”  “是。他曾经和我说,如果他能打胜仗,回来就娶我。”  “够了!我如你所愿,明日我们便分道扬镳。”  山洞的风凉凉地伴着月光吹来,影子孤寂地坐着,又沉寂地倒下。  这一夜,时光很漫长,樊擎并没有同他睡在一头,睡在另一边,背着身。两个人皆心绪万千,此刻的樊擎内心爱的追求在一点点褪去,如果他离开这里,离开钟离木川,那他便彻彻底底是个孤儿了,而仇恨成了这个孤儿唯一的力量源泉。  钟离木川侧过身子盯着那把游龙剑,心里暗想,“擎儿,并非你不好,只是,人生就是这样,我先遇到了他,再遇见了你。”第5章   半夜辗转难眠,从前如刀般划过心脏的记忆全部翻涌在钟离木川的脑海。  仁公三十二年,樊城亲征边境,与狄人作最后的抵抗。在一次战争中,钟离木川的家乡受到殃及,因为是在夜里遭到屠村,村里的人皆毫无准备,结果无一生还,除了睡在空牛棚的钟离木川。  木川自幼父母双亡,村子里的人虽偶尔给他些吃食,可战争年代,每家每户自身难保,更不用说管他的死活了。  樊仁公的兵士带着军队来清理战场时,恰好遇见了一活口,就是钟离木川。那时,木川才十四岁,穿着破烂烂的麻布衣,缩着脖子站在牛棚前。木川以为自己死定了,怕也是要跟着乡亲们去了。仁公手下大将胡毅一挥剑,准备斩杀木川。木川害怕地闭上眼,腿直发抖,“住手!”樊仁公骑着马过来,木川缓缓睁开眼,抬头看去,那是多么俊朗的男子,高高地坐在马背上,他的铠衣擦的锃亮,面色白净里凸显着些许苍白,在这群满身灰土的糙汉士兵里明显格格不入。  “主公,您,您怎么来了?”胡毅略显慌张地半弓着身子。  “你什么都好,就是没有仁慈之心。”  “主公,对这些侵犯我们的狄人要什么仁慈之心!”  “回去自领二十板,若有再犯,定不饶恕。”  “来,手给我。”樊城弯下身子伸出手递给木川。  木川惶恐得瞥了眼胡毅和其它人,看了看面前这位男子,一双笑眼弯弯得温暖极了。木川小心地握紧那人的手,轻轻一拽就被拉上了马。  木川被带到了营帐里,他一进到营帐里就伏地跪着。  “别跪着,你叫什么”樊城将其扶起。  “我,我叫钟离木川。”木川的声音很小。  “这个姓很少见啊,你是狄人是吗?”  “不,不是,我是蛮族人。”  “蛮族”  “嗯。”  “我的士兵杀了你的乡亲们,你会想报仇吗?”  “不,不想的。活着就很不容易了,哪有什么ji,ng力再去想这些。”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彼可敌仇 作者:锒铛缠 第7节 “我给你些银两,你这就逃命去吧,找个安稳的地方好好过。”樊城把银两塞到他手上,开始在一旁脱盔甲。  “将军,我不走,我这命是您救的,我得报答您,做牛做马都愿意。”钟离木川跪下。  “你怎么又跪下了”  “我,”  “那你说你留下能做什么”  “我会轻功,我可以保护您。”  “就算你轻功再好,你能从十万大军里飞出来不成”  “我,我打扫清洗,什么都可以,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真的不想走”  “不想,我要留下。”  樊城扔过一套衣服给钟离木川,“走,我带你去河边洗洗。”  “嗯。”  钟离木川跟着樊城走出营帐,外面天色已暗,一口大锅已经支了起来,正在准备着烧饭。几列士兵整齐地走着步子。  樊城走得很快,钟离木川小跑着才跟得上,“就这儿了,水有些凉,你受的了吗?”  “我从小就在河里洗,受得了。”  钟离木川把干净衣服和脏衣服都脱在岸上,整个人浸在水里,这水还是有些凉的。他边洗,边偷偷瞥不远处倚靠在树下的樊城。  “头发也一并洗了!”樊城大声朝他喊。  “嗯。”  钟离木川再一抬头,樊城不见了踪影,他有些许害怕,赶快洗了洗,便上了岸。他笨拙地穿上樊城的衣服,shi水的头发散乱着在他的肩上滴水,还未来得及撩出衣领,他低着头系腰带。突然一只手碰到了他的脖子,把他的shi发从衣襟里撩出来,他急忙转身,可衣服松垮垮的还未系好。  “怎么,这么大了,腰带也不会系”樊城将手上的干布子挂在臂弯,伸过手替钟离木川系上了腰带。  “好,转过去。”樊城拿着干布子替木川细细地擦着头发,木川相比樊城来说还是个孩子,自然比樊城矮了一截,不过此时这样的身高正合适。  月光皎然撒过河岸,河水点点闪着银光。  “我以为你丢下我了。”  “如果我丢下你了,你能自己找回去吗?”  “我不知道。”  干布子一撮撮细发擦着。  “我既然答应让你留下,自然不会丢下你。”  “你为什么不讨厌我呢?”  “你不觉得你这个问题很奇怪吗?为什么我要讨厌你呢”  “因为我天生就是个讨厌鬼,母亲生下我就难产死了,父亲带我到四岁也得了痨病去世了。村里没人喜欢我。”  “他们不喜欢你,我就应该不喜欢你吗?”  “那你喜欢我吗?”  “喜欢谈不上,但是绝不讨厌。”  “绝不讨厌”  “嗯。”  “可我喜欢你,你很好,对我很好。”  “如果你真的喜欢我,那就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樊城按着钟离木川的双肩将他转过身来。钟离木川背着他还能正常说话,这一正面对着他,又有种畏怯的感觉了。  “看着我。”  钟离木川这才不安地抬起眼看着樊城。木川洗干净以后就算在夜色里五官也显得ji,ng致,是温柔的那种脸庞。  “答应我,像喜欢我那样喜欢自己。”  “喜欢自己”  “对,我只有这一个要求,能不能做到”樊城冲他笑,樊城的面庞英气逼人,但是他的笑很温暖。  “能。”钟离木川小声地说道。  “好啦,我们回去吧。”樊城理了理钟离木川的shi发,“回去我找根绳子给你扎上。”  钟离木川此刻跟在后面都要哭了,他从未遇到过一个人对他这么好,他想,若是有一天这人让他去死,他也绝不会有半分犹豫,他要一辈子都跟着这个人。  用过晚饭,钟离木川干干地站在一旁。  “过来,刚就该把头发扎起来了,省得下次喝稀饭头发掉碗里。”  钟离木川安静地坐在床沿,樊城一把握起头发,饶了两圈绳子,再一系就好了。  “好了,转过来看看。”  木川乖乖地转过身。  “还挺ji,ng神的。”  “是吗?”  “你去照照。”  钟离木川早就注意到了樊城的特别,他的营帐里有小桌子,有镜子,喝水也用的很ji,ng美的青色玉杯。  “是吧,人ji,ng神了才能做好事。你先睡吧,我有点事情出去,晚点回来。”  钟离木川走了以后,他一个人纠结了许久不敢上床,最后缩着坐在床边的地上睡过去了。  等他感觉到动静睁开眼时,他正被樊城搂住腿弯准备抱起,“将军。”木川慌乱不已。  “别叫我将军了,叫我樊城吧。”  “不能,我还是同他们称你主公吧。”钟离木川将樊城抱上床上放下。  “有时候,想想自己到死都没有个可以直呼自己姓名的知己也挺可悲的。”  “知己”  “我觉得你合适,你不是我朝人,自然可以不用守我朝的规矩。就叫我樊城吧。我就叫你木川,是不是公平了。”  “好像是。”  “可是知己是什么”  “知己就是很好的朋友,你们在一起不用受规矩束缚,会很自在。”  “那可以永远在一起吗?”  “未必。”  “未必”钟离木川锁眉想了一会,“那不如你娶我吧,我看村子里都是成了亲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我这辈子无论如何都是要跟着将军的。”  钟离木川一脸惊讶的表情,但还是温柔得笑了,“你这段话里犯了两个错。”  “我,我说错了吗?”木川怯怯得说道。  “其一,一般而言,你口里的成亲是男女之间的事,所以我不能娶你;其二,你刚又没叫我名字。”  “樊,樊城,成亲为什么只能是男女之事呢?不就是个仪式吗?成亲要拜堂,还要把乡亲们都叫去吃饭,然后就好了,他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那你说孩子是怎么来的你是怎么来的”  “是我娘生出来的。”  “对啊,男女结合才能延续香火。”  “我懂了,那你成过这种男女的亲吗?”  “我有过,十三岁的时候,我就娶了相臣的千金为妻,还有个孩子,他叫樊擎。可是他娘也是生他的时候死去了,后来我便没再成过亲。”  “他肯定很想你。”  “说不定他也恨我,恨我在他这么小的时候就把他一人留在那深宫里。”  “不会的,他肯定会以你为傲的。等你打了胜仗,你就可以回去看他了。”  “嗯。”樊城一脸落寞,“今晚和你聊的真是太多了,早点歇息吧。”  “嗯。”  “主公,李玉在金杨和那群狄人战败了,被俘后当场自刎,其它兄弟们也都没能回来。”  “是如何败”  “狄人好武,剽得很。再加上这边我们的人地势不熟,自然就不占优势。”  “如果我们一直处于劣势,恐怕这仗抗不了几个月了。”  钟离木川清晨醒来微微听到樊城在与胡毅谈话,便起身小声说道,“我对这儿比你们熟,我可以给你们画个地形图。”  “当真你一个狄人不会故意坑我们吧。”胡毅说道。  “我不是狄人。况且,我就算想坑你也不会坑樊城的。”钟离木川小声嘟哝着。  “你,你怎可直呼主公名讳”胡毅气得手指木川瞪眼。  “我又不是你们朝的人,自然不用遵循你们的规矩。”钟离木川一边说着一边偷盯着樊城。  “是我许了他的。”  “主公!”  “那此刻你便画一幅来吧。”  钟离木川伏在桌子上,拿过樊城给他的纸笔。他认真的画着,可他没念过书,也没执过笔,结果画的山不像山,河不像河,比例也不对,根本无法用作军事地图。  “我来吧,你说我画好不好。”樊城温柔一笑,便坐在了凳子上。  木川起身让开,站在一旁,隔空比划,樊朝就按他说的下笔,“这里有座小山,下面有条沟渠,没水的那种。对,右边是条山道,比沟渠宽。这边是树林,从这边出是狄人的边界,从这边出会遇到悬崖……”  “好了,你看看是这样吗?”樊城放下笔。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彼可敌仇 作者:锒铛缠 第8节 “樊城,你画得太好了!就是这样的。”  樊城拿着图纸,走向杵在一旁的胡毅,“去你营帐,商量一下明日如何应战。”  木川一人在营帐里无聊得很,只得出去走走。看到俩小兵坐在营外聊天,“我早就想我娘亲了,还不知何时能回呢?”  “我就想打了胜仗,回家娶个娘子。”  木川走近,也想凑过去聊两句,“你们都想娶妻吗?”木川见两人灰头土脸的。  “唉,说着的,哪能指望回得去呢。”  “你们多大了”  “我十四。”  “我十三。”  “怎么这么小啊,比我还小。”两人灰头土脸壮实的样子真让木川没想到他们这么小。  “都打仗了,小不小都没关系,只要是个男子汉,就该勇敢地奔赴战场。”那个小点的小兵说道。  “可是,战争只不过两边人争来争去有必要吗?”  “没必要,但是我们有我们的使命。我们要保护家园,谁让天杀的他们非要来抢我们的土地,我们若不反抗,我们只会变成有家不能回的孤魂野鬼。”  木川自小没家,他自然不是很懂这种家国的概念,只是听着小兵说出这话有种血液沸腾的感觉。  “早上没饭吃,你还习惯吗?”小兵问他。  “我啊,我不饿的,一天没吃我也能受的住。”木川以前就是这样,有一顿就吃,没一顿就饿着。  “我真想念娘和大嫂烙的饼。”  “是不是苏菜饼。”  “对,就是苏菜饼,就着腌萝卜吃最入味了。”  “你们说着我都要流口水了。”木川说道。  “若真有机会回去,一定带你去尝尝我们樊国的苏菜饼。家家都会做,若是在街上买,也不贵,一个桐板两块,够吃得饱饱的。”俩小兵大笑。  翌日,樊城亲自携带军队与狄人在牙山作战,这一次因为对地势有了充分的了解,所以他们大获全胜。  樊军凯旋,当夜,军营里并没有举行什么酒宴,反而,集体在军营前的空地上默哀。  “李玉副将被俘殒身,他是为了我们的国,我们的家,所以才宁死不屈。他是烈士,战死沙场的将士皆是我朝的烈士,日后,等我们活着回去,我们也定不能忘记,我们所看见的江山是他们用血换来的。”木川木讷地站在队列的外侧,他看着樊城站在大军前豪情壮志,再看看这军,这营,颇有种感动涌上心头。  默哀完毕,将士们像往常一样用饭,只是氛围变得沉默了。营帐里,木川坐在饭桌前,不敢说话,只顾捧着饭碗。  “木川,”  “嗯”木川抬眼看他。  “我真是想擎儿了,若是能给他写封家书就好了。”  “你想写家书要不你写我给你送去。”  “说什么傻话,这里离安阳远着呢。”  “不远,我会很快的,你现在就写,写完我立马给你送去。”  樊城噗嗤一笑,“我只不过随口一说,你这就当真了山高水长的,也不太平,你这一去,找不找得到先不说,回来肯定难了。更何况,我不想你离开我。”  木川盯着樊城,“你不想我走,我就不走,永远也不走。”  二人相视而笑,顿时心情愉悦了不少。  仁公打了胜仗后,倒是太平了一阵子。  樊城除了例常的巡兵,练兵,以外便常带着木川去呃瓜湖捕鱼,捕完鱼带回去烤着吃,不过木川有食素的习惯,他是从来不吃的。有时候,累了,他们就岸边躺一会儿。那时候是秋天,稀疏的叶子轻轻左右晃动,像是小孩在撒娇一般。  有一日,樊城没注意睡了过去。木川并未吵醒他,抱膝坐在樊城旁。夜渐渐升了起来,风一刮,居然刮来了一群萤火虫。萤火虫青黄色,一团团得漫布在林子里。木川轻功一起,环住樊城的腰,飞上了树梢。樊城竟并未醒来,半身倚靠在他的身上,一腿踩着树枝。木川看着遍天萤火,手指撩过樊城脸侧的碎发。樊城的手反过来握住木川的手腕,“趁着我睡着,不怀好意”  “我没有!你早就醒了是不是”  樊城笑着坐起,看到面前的萤火,“真美。”  木川的手被樊城十指交叉紧握着,“你这轻功果真好,在高处看就是不同寻常。”  “从前我都是一个人看,而且都是在树的高处,比这个高多了。可是,那里冷。今天不一样,这里有你,暖极了。”  木川看着樊城笑,樊城将木川搂在怀里。  “我们还会有很多次这样的机会。你若是还冷,我便总这样抱着你。”  “会有吗?”  “会的,肯定会的。”  樊城空闲的时候常读兵书,木川总被他拉过去旁听,还要学写些汉字。  木川只喜听樊城念,若是让他自己看再背那是要了他的命了。  “地势低洼处,若有敌军扎营,可采用水攻;若敌军扎营在林木,则可采用火攻。”  “嗯,我知道。”  “你自己背一篇。”樊城将书递给木川。  “可以不背吗?”  “不许偷懒的,偷懒没得饭吃的。”樊城作甩手掌柜,拿着另一本为君警言去一旁站着看了。木川哀怨得占据了一整张木桌,绞尽脑汁,好久都未翻过一页。  秋日渐渐过了,冬的气息势如破竹的来到了。冬日有个坏处,那就是粮草押运更困难,河水结了薄冰,船便无法行动了。  木川闲着不想背兵书,便骗樊城说要去如厕,结果自己跑去呃瓜湖逮鱼了。他一看,河面都结了厚冰了,别说捕鱼了,他自己都被冻得脸和手发红。可他真想捕些鱼回去,樊城和将士们已经连着几周每日只吃一顿稀米汤。他拿着石块跑去冰面上砸,砸了好一阵子才砸出个小洞来,趴在上面张望来张望去,黑漆漆得看不到鱼影。大概,就算有鱼说不定也被冻死了。冷风呼啦啦地刮着,他不甘心,瘫坐在冰面上。樊城已经很久没像从前那样笑了,出征在外,粮草跟不上是大忌,若是再拖延下去,只怕没上战场厮杀就被饿死了。突然,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只飞鸟,“是清鸽!”木川飞上树杈,捉住了清鸽,所有的愁绪都飘散了。这种清鸽现在着实罕见,不过在他小时候还是挺多的。小时候,木川没有人作伴,便常去林子里与各种鸟禽说话,所以他也可与鸟禽交流个七八分。有了这只清鸽,若是再加以训练,那他便可让清鸽飞去安阳,替樊城送信。不仅写给他孩子,还可写去催运粮草,一举两得。想到这儿,樊城高兴极了,撒了欢往回跑。不过,这些都是木川的想象,他从未训练过清鸽,也从未亲眼见过真的有人用清鸽送信,他只是听大人说过。不过,无论如何他还是愿意一试。  樊城见木川回来后拎着一只鸽子,羽翼白白的,清清瘦瘦的。“你这是要养鸟啊”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木川一脸得意。  “我们安阳城里也有很多人喜欢养鸟,不过都是些闲散贵人。你如今也算半个闲散贵人了。”樊城笑道。  “我知道你在取笑我,等我养好了,到时候准吓着你。”  木川用绳子绑住清鸽的一只细腿,系在桌腿上。大约整整一周,木川都在驯养这只清鸽,每天用人听不懂的语言和它交流。木川还带清鸽去树林里训练方向感,牵着绳子让清鸽飞宛若放风筝一般。  有一日傍晚,木川跟着樊城去呃瓜湖旁的林子里练习s,he箭,樊城一直说要教给他,这才找到了机会。夕阳无限好,金黄色的光闪闪得挥洒在树林里。  木川自小习武,拉得开弓自是不在话下,只是在瞄准上差得远了。樊城握住木川的两只手,站在他的身后,带着他拉,虽效果好些,但仍旧s,he不准树上的靶子。  “这得多练。”樊城朝木川笑。  “我知道,以后你要多陪我出来练,你已经好久没陪我出来了。”樊城的确很久没带着木川出来了,这些天以来,樊城每日都去胡毅的营帐里商量事情,其实木川已经感觉到了,从前安定的日子已经不在了,剩下的是各种现实的问题,粮草,天气,还有如何更快地消灭敌军。只是这些,樊城从来都不同他提起。  “这些天你不是都同你的鸟儿在一处,还需要我吗?”樊城挑逗道。  木川握着弓的手跨住樊城的手臂,“哪能呢,什么都比不上你,我天天都需要。”  樊城温柔一笑,“回去吧,今晚还有稀米汤喝。”  “好。”木川从不抱怨吃不饱,这种日子已经比他从前自己过得好多了,更何况现在还有樊城陪着他。  木川刚进入营地,就闻到了一股r_ou_汤的香味,他嗅嗅鼻子,“樊城,你闻到什么味道没有”  “好像是r_ou_的味道。”  再一看,一口大汤锅在一旁冒着烟,木川三步两步地走过去,一群小兵正围着大锅呢。  “真香,”  “啥时候能好啊”  一个个翘首期待着,在大锅旁围了一圈。  木川拨开站在他面前的人,挤进去就呆住了。此时,樊城正站在他身后,“主公,今晚你可得多吃点,这可是r_ou_汤呢。”  “是啊,我们都好久没沾腥了。”  木川耳畔旁是小兵七嘴八舌的胡言乱语,他的眼睛愤怒的发红。因为他的眼睛里正映着一地的鸽子毛,汤锅里,鸽头还有一些爪子飘在上面。他愤怒到想要把汤锅掀翻,可他克制住了。他握紧拳头,一言不发挤出人群,也不顾樊城站在身后。  自己闷着头跑回营帐后,果然桌腿旁只剩一根绳子,清鸽早已没了踪影。  木川蜷缩着坐在床边的地上,正压低声音哭着,突然就看到樊城蹲在他面前。  “我知道,那是你养的鸟。对不起,我无能为力,我也没法替你惩罚他们,因为是我没让他们吃好,他们这才做出这样让你伤心的事来。”樊城手放在木川的背上轻轻拍着。  木川哭得不成样子,说话都有些困难,“我知道,我知道不该怪他们。所以,所以我才没当着他们的面发脾气。可,可清鸽是留着给你送信的,他们把清鸽吃了,你就没法写家书了。”木川哭得鼻涕都掉了出来,用袖子乱抹。  樊城一下将其搂在怀里,“木川,你怎么这么傻呢,我随口一说的事情你就放在心上。”  “我想帮你实现心愿。我想让你开心,可现在都泡汤了。”木川一边哭,一边抓住樊城的衣襟朝他怀里蹭。  木川感觉到自己的头被樊城轻轻抚摸着。  “木川,若是以后太平了,我定会娶你的。”  “嗯。”木川哭得很厉害,这眼泪中更多的是感动,他觉得自己终于永远跟着樊城了,从此都再不分开。  哭了一会儿后,木川被樊城连带着哄睡着了。那一夜的梦其实和往常未有不同,只是好像很长很长,长到似乎本不该醒来。  木川醒来后,看不到樊城,走出营帐后,竟一个人影也没有。他大声喊樊城的名字,掀开各个营帐的门帘,一处处找,都没有人影。他一个人空空地站在营地上胡思乱想,再往远处看,远处一个地方红光一片,冒着浓烟。直觉告诉他,樊城出事了。下意识,他便奔向火光处。猛跑着,冷风和干灰灌进木川的喉咙,鼻头一红,只想哭。  “樊城,你千万不要有事。”  跑近的时候,才看清那火光原是在汜水河上,只是面前这景象已足够木川惊讶了。厚厚的汜水冰面上,奔跑着一群尾部绑住火笼的野马,那些个野马被包围在火堆中狂跑,嘶吼,可却逃不出冰面上熊熊的烈火。火光模糊中,只见对面,两军交战厮杀。刀光剑影,映着烈火还有马与人的哀嚎。无法从冰面退回的将士只得死扛着,然后一个个在血泊中倒下。  “樊城!”木川看到火光背后闪过樊城的身影,樊城的脸正对着他在吐血,身上扎过一只花枪。  木川正要越身飞过火河,对面樊城用劲扔过游龙剑,游龙剑高高飞过冰面上冒起的火焰,这时它是最自由的,不受这烈火所控。  “不要过来,去安阳救出樊擎。”  木川盯着樊城,咬紧牙门,眼泪直直地从眼眶掉出,眼睛明明已经很酸了,却也不关上。  游龙剑哐嘡一声坠到岸边,大火噼里啪啦得烧着,樊城的脸上看不清的血迹透光火光最后说了一句,“去安阳。”  木川亲眼看着樊城在对面扭过头倒下。他拾起剑就跑,沿着河边跑。他一定要尽快赶到他的身边。他不能什么也不做。绕着汜水河畔跑了许久,他真不知这火势为何能如此绵延不绝,不留一丝退路。一直跑,一直跑,明明没有马了,火势还是很大,他把游龙剑抱在怀里,瘫坐在地上哭,手锤着地吼,“啊——”  河边的草被他一把一把地薅掉,他不能再跑了,再跑便离樊城更远了。他呆呆地坐了会儿,就起身往回走,“没事,有我,我替你收尸。”汜水河上,冰火交融,而汜水河边一切正常,仿佛这是两个世界,一条冰河便将他与樊城这么隔开了。  走着走着,他又开始狂奔,等他再跑回原来的地方时,火光后的对面已没了厮杀的一番光景,冰面上,火光,死马,死人,除了火的红就是血的红。  他将剑放在身边,盘腿坐下,闭上双目。他要在这儿等,直到大火熄灭。坐了两整天,火势才算是真的灭下去了。在这两整天里,听着火苗燃烧的声音,心似乎也在火里燃烧,燃烧成了灰烬。  大火过后,冰面化开,水面浮出。他手握游龙剑,跳进汜水河,河水还有温度,尸体的温度。  水淋淋地上岸后,只见尸体成堆,血流遍地。还有孤零零在一旁的头颅,断臂。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彼可敌仇 作者:锒铛缠 第9节 “小蔡!”“小义!”“阿强!”“李哥!”  ……  樊城歪倒在血水中,血水已结了红冰,花枪斜着透过樊城的身体撑住地面。  木川小心地跨过尸体,走到樊城身边,使劲拔出花枪,然后紧紧搂住他。跪在地上,樊城就开始流泪,他的手慌乱的摩梭着樊城的脸颊,樊城的脸色苍白嘴唇发紫,“我抱着你,就不冷了。”木川哭着哭着就崩溃起来,他突然想起那日一同看萤火时的场景,“你若是还冷,我便总这样抱着你。”  “啊——”  这被战争糟蹋过的土地,一片荒芜破败,若是说长了什么,就是长了一堆尸体。绝望,悲凉无穷无尽,一切看不到头。  守着樊城守了一日,待汜水重新结了冰后,他才背着樊城往回走。他把樊城背回营地,又将其它将士的尸体也扛了回去,断了头的也要将头颅抱回去,断臂也抱回去。这一堆尸体背了一整日,木川本该很累,可他完全没心思想那些。血腥气沾遍他的全身,冷气不断从木川口中呼出,可背后汗水将他的衣服紧紧贴住。  在营地旁找了片空地,挖了两个坑,一个大坑,一个小坑。  “你们将就一下吧,在一处也好有个伴。”木川小心将尸体都放进大坑里,埋好后,磕了几个头。  然后,他从营地里扯过被褥,铺在泥里。又脱下自己的衣服放在一旁,这才将樊城抱出,安安稳稳地放进去。“就当我陪你了。”  木川站在泥坑里缓缓俯身,轻轻亲吻了樊城的额头,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滴在樊城脸上。这是他第一次亲他,却也是最后一次了。  木川用袖子擦了擦樊城安睡的脸庞,才将被褥盖上,木川看着被褥,一把一把推过泥堆,泥土如同黑色的雨粗暴地覆盖着。  樊城终于在地下也有自己的家了,“等我,等我死后去见你。”  木川把悲伤收进心的角落,匆忙换了身衣服,骑上快马就连夜赶向安阳。  他的马背上挂着游龙剑,不曾歇息片刻,他知道樊擎是樊城最后的愿望,他无论如何都得带他出来,否则就算他死了都再没脸面去见樊城 。  像有什么冰凉的东西侵入了他的梦中,将这一切陡然掐断,逼得他醒来。  “额——”  钟离木川低吟一声,却看到樊擎正坐在床沿,手中拿着shi毛巾替他擦拭额头的汗珠。  见他醒了,樊擎缩回手,“你刚说梦话了。”  冷冷地说完一句,收回眼神,“木川师父,你还是回去吧。”  钟离木川坐起身,“不,我要留下,我要帮你。”  “你确定你留下是在帮我”樊擎站起来。  “我可以帮你出谋划策,我也可以保护你。”  “难道你不知道吗?你的存在就是我的软肋。更何况,你根本就不爱我。”樊擎心里这样想着。过了片刻,只说了一句,“你留下可以,但要保护好自己。”话毕,樊城将毛巾扔在木架的脸盆里,径直推门而出。  钟离木川独自坐着发呆,一行眼泪禁不住掉下来。  “如果你真的喜欢我,答应我,像喜欢我那样喜欢自己。”  樊擎的身上樊城的影子太重,重重地刺痛着钟离木川的心。樊城和樊擎于他而言,一是不可得,一是不可付。第6章   一夜雷雨过后,西岭的空气很是清新,树木一排排映着远山被洗的格外绿。  赶个大早,樊擎,侯孝先和徐泽庆三人在书房议事,“防守久了,也该进攻了。”侯孝先说道。  “侯将军说的是,但我们得先摸透他们的情况。”樊擎坐在上座。  “主公,若论这天下形势,我说我是第二懂的人,绝不敢有人再说第一。自旧主薨去,狄人入主安阳,改安阳为都留城,焚毁旧宫,新建行宫。狄人好武,势力大抵分为三派,金山派,阎鬼派,磨郁派。金山派武士硬壮,力气大,能打,但缺点是身段不够软,蛮力使得过多反倒是阻碍;阎鬼派武士身段软,且擅毒,y险狡诈;但最y者乃磨郁派,磨郁派y且郁,功夫一来一去间皆有招外之意,让对方摸不着头脑。而我朝武士y阳相和,不走极端是不错,但若直接和他们的极端硬碰硬难免吃亏。”  “徐军师可有什么主意”樊擎cha话道。  “主公莫急。这三派虽难直接攻下,但也有其弱点。由于朝廷常年举办派别武力大赛,派别之间早生嫌隙,独立之心早是昭然天下。此时,主公若是能以旧朝遗主的身份前去晓以利害,动摇其派别独立,先拆之,再可逐一而攻之。”  “不可,主公亲自前往,冒险颇多,不可。”侯孝先急着说道。  “臣下自也不愿主公冒险,只是主公去劝说更显得我们诚意。金山派和阎鬼派中其实旧朝人很多,尤其是阎鬼派,阎鬼派用毒的功夫主要就来自我朝名医阎氏的后代。这两派以后劝其归服难度不大,最难是磨郁派。不过,磨郁派野心最大,最想独立,我们以武力支持为诱,三派独立该不成问题。”  “我可需一个个去往他们驻地若我们能一同约见可能更易解决问题。”樊城问道。  “主公,当下正是好时机,三十日后便是三派派别大赛之际,我们正好赶往都留城,会会他们。”  “我还是觉得不妥当,若是主公有个闪失当如何”侯孝先还是不放心。  “臣下愿与主公一同前往,必当以命相护。再在军中挑选几名贴身护卫随同,可无患已。”  “可,”  “侯将军为我担心,我都知道。只是,不入虎x,ue,焉得虎子,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我必须一试。”侯孝先可以守在西岭十年,但他不能,樊擎必须时刻伺机而动,否则他也只会老在这小小的西岭。  “唉,”侯孝先叹气一声,“主公既已决断,我也无话可说。臣下这就去挑选将士,以待主公选用。”  “辛苦侯将军了。”  侯将军退下后,樊擎正要起身,徐泽庆走近他身旁,悄声道,“主公已到娶妻的年纪,在这城里可有中意的女子”  樊擎看着他的眼神颇有异样,似在暗示什么,“徐军师何意”  “主公虽有君主身份,但毕竟军权还在侯将军手中。主公已经来西岭有一阵子了,侯将军也未提出将军权交出,这是其自保的一种方式,更何况这是他亲手带了十多年的兵,肯定不会轻易交出。如今,主公随我外出,说实在的,前途莫测,西岭必须留有纽带,以牵制住侯家。”  樊擎一下子就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联姻是最好的纽带。思考片刻,他未抬头,只低低的声音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娶了侯家小姐侯礼芝”  “上次宴会,我看侯家小姐对主公似多瞧了几眼,侯家小姐性情温顺,又体弱多病,侯夫人对其宠的很,若是主公有意,我去做媒,侯将军也断不会放弃与主公做亲家的机会,此事定能成。”  樊擎的记忆不断翻涌着,他唯一想娶的只有照顾了他整整十年的木川师父,可此番,最理智的做法便是娶了侯家小姐,一来,维系西岭,二来,他此去凶吉难测。最重要的是,钟离木川并不爱他。  “主公”徐泽庆见其发呆,问道。  “徐军师,你容我再想想。”  早饭时间,钟离木川也同他们一起,侯家一家也在。饭菜未上齐全,钟离木川从袖子里掏出随身携带的玉杯,倒了盏清茶。  樊擎坐在钟离木川对面,偷偷看他,樊擎一直在找机会,他想再问他一次,就再问一次。  “钟离兄,你这玉杯可是先主留下的我记得从前他就喜欢用青色的玉杯饮茶。”侯孝先坐在钟离木川旁同他搭话。  钟离木川的玉杯边缘已经微微裂开了一条细缝,他饮了一口,才道,“是,是先主当初外出作战时用的,他不在后我就带了回来。”  钟离木川看似轻描淡写的回答重重地挤压着樊擎的心,仿佛喘不过气来。从前在洞里,他不止一次问过钟离木川,“木川师父,这杯子都已经裂成这样了,你怎么还留着啊”他的木川师父永远都是一句答案,“我要留着。”原来,他之所以留着这只玉杯,不是因为他喜欢,也不是因为他念旧,而是因为他真正爱着的其实一直都是他的父亲。  樊擎整个午饭时间都未说话,只是埋头捧着自己的饭碗。无论怎么考虑,娶了侯家小姐都是上策,可他还是不甘心,到底是什么让他们在一起的十年在他父亲面前如此地不堪一击。再者,抛开他自己的情爱来说,娶了自己不爱的侯家小姐对她又是多么的不公呢。他抬头看向侯礼芝,侯礼芝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小口吃饭,他这才开始认真打量起这个女人来。侯礼芝长得很圆润,肤白多r_ou_,但一看就能看出是个病秧子。侯礼芝不算是个美人,但她绝对是个知书达礼,温柔的女子。这般得体的女子更值得一个爱他的男人,樊擎如此想到。  沉默了大半日,到了晚上,樊擎还是忍不住去了钟离木川的院子。他直接推门而进,一进门却看见钟离木川坐在桌子前摩梭着那只裂缝的青色玉杯。  “擎儿,你怎么来了”  “你果真这么爱这只玉杯吗?”樊擎慢慢走近,眼神冷厉。  钟离木川手指转着玉杯,“擎儿,你知道的,我们没结果。”  “没结果是吧,没结果是吧!”樊擎大吼着夺过钟离木川手中的玉杯重重朝地上砸去,青色玉杯碎了一地。  钟离木川被吓得起身离开座位,眼泪啪地就掉了下来,他的嘴唇使劲地颤抖,说不出话来。青色玉杯彻底碎了,碎片的角锋利地躺在地上。  “你和父亲就有结果了吗!父亲他都死了十多年了,你不爱我可以,可你难道要死守着父亲一世吗”樊擎咆哮着。  钟离木川没有说话,只是缓缓蹲下,左手拾起一块碎片用力握住,碎片割破钟离木川的血r_ou_,血滴顺着手掌滴到袖子上。  “松手!”樊擎蹲在钟离木川面前。  钟离木川不理睬他,反而握得更用力了。  樊擎的手迅速的抓过一个碎片,冲右手腕的经脉处就是一划,整个过程闭个眼都来不及。  “你干什么!”钟离木川松开手,但碎片仍扎在他的血r_ou_中。他的另一只手则紧紧捏着樊擎的肩。  樊擎手腕的血如流线般往下坠,“我若是死了,就再不用受你折磨了。”  “我马上就去给你找大夫。”钟离木川扯下腰带绑在樊擎伤处,可他另一只手也伤着,只得同樊擎一起系上个粗略的结。  “我问你,你愿意嫁给我吗?”樊擎拉住钟离木川的手臂。  沉吟片刻,钟离木川只是不说话,面色沉重,他满心的话在两边打架。  “徐军师让我娶侯家小姐,你怎么说你想让我娶她吗?”  钟离木川的眼神闪躲离开樊擎的视线,“挺好的,侯家小姐知书达礼,温柔可人,”  樊擎的手臂滑下,握住自己受伤的手腕,“好痛,好痛,好痛啊!”樊擎歪着蜷缩在地,口里大叫着痛,眼睛只是直直睁着,任凭泪水模糊视线又淌到地上。可钟离木川也许不知道,此时他真正痛的是心。  “等我,我这就去喊大夫。”  钟离木川跑出院子,眼神里尽是焦急与不安,他的心如锥刺一般疼痛,可他分不清这是他的感觉还是樊擎的。  此事如同黑夜跨过黎明一般翻过,只不过它不像黑夜那么悄无声息,二人受伤的事惊动了侯家还有徐泽庆,也惊动了二人的内心。  第二日一早,樊擎便去了侯礼芝的房间。  侯礼芝刚装扮完,开门见樊擎手上挽着绷带立在那儿,“手还疼吗?”侯礼芝看着受伤的那只手,想触碰又觉不合礼数。  “不疼了。我有事找你说,可以进去吗?”  “可以。”  樊擎和侯礼芝二人面对面坐在圆桌边,“侯小姐,我不喜欢说话拐弯抹角的。徐军师建议我娶你,我们两家联姻以便共图大事。我现在想问你,你愿意吗?你如果不愿意,”  “我愿意。”侯礼芝嘴里三个字脱口而出,又觉有些唐突,解释道,“我自小体弱,而且近来越发觉着不舒服,恐怕不久于世了。如果你娶了我,也算是了了我一个心愿了。我感激不尽。”  侯礼芝脸憋得通红,咳了两声。  “你若愿意,你活一天我便定对你好一天。只是我很快便要去中土游说三派,你嫁给我以后我恐怕不能守着你了。”  “不要紧,我愿意等。”侯礼芝又咳了一声,声音压低,低着头,“可是,可是大夫说我的身子不宜行房事,你能接受吗?不过,你以后想再娶几个我都不会拦着的。”  “我不介意。而且,这辈子我都再不会娶,”顿了顿,“旁的女子。”樊擎问自己,他到底在保留什么呢,难道今生他还有可能再娶到他的木川师父吗  侯礼芝不明就里,被感动地一塌糊涂,眼睛里噙着泪,轻声问道,“你可以抱抱我吗?”  “抱歉,我的手现在不太方便。”樊擎略显尴尬地说道。  “我都差点忘了。”侯礼芝带着哭腔小声笑道。  很快,到了樊擎与侯礼芝大婚之日。侯孝先自然是极其赞赏这门婚事,日后,若是樊擎复了国,他便是高高在上的国丈大人,这场婚事只赚不赔。而对于侯夫人而言,一直不好嫁人的闺女有了好归宿,她也是开心不已。徐泽庆见这场婚事成了,对后方也算放心了,心下想可以动身了。一整天,侯府上下,整个西岭皆是欢喜万分,比过年节都热闹。  不过,唯独两个,各怀心事,在这热闹里心境尤是悲凉。  樊擎在锣声敲响后,就同侯礼芝一起跪了下去。他们拜樊家先祖,也拜天地。  那日,樊擎的大红嫁衣穿梭在酒宴的人群之中,花了钟离木川的眼。他的眼是花了,仿佛下了毛毛雨一般。他好想好想开心地对樊城说,瞧啊,你的孩儿长大娶妻了,可他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反而心头仿佛被堵住,无法自由跳动。  樊擎穿着大红嫁衣在酒宴之中穿梭,他本以为他这辈子只会为他的木川师父穿上嫁衣,只会同他的木川师父一起拜天地,拜父亲,可如今。他想起从前的很多事,想起他的木川师父提着小灯笼接他回家,想起他亲吻木川师父的脖子,想起他拉着木川师父拜天地。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彼可敌仇 作者:锒铛缠 第10节 他们的一切就这样终结了,只因为他的木川师父并不爱他。若是他能拥有他木川师父的爱,他该多幸运呢。  虽然,他冲动想喝酒,可他的理性压制住了自己。他是两碗就醉的人,他不能让自己醉。他怕,自己醉了克制不住去找他的木川师父,他该断了那些念头。从前的樊擎此刻只会撒娇,耍赖博得木川师父的注意,但走到这一步,很多东西都不得不改变了。  宴会上,樊擎从未看钟离木川一眼,钟离木川呆呆地坐着酒桌前,直勾勾地盯着樊擎,不住地饮酒。他甚至有个冲动,“我愿意,你说什么我都愿意,只要你在我身边,只要你还爱我,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可他不会这么做,他的人无形之中被樊城牵着,他不能背叛樊城。  酒宴散场,喧闹的夜一下子安静下来,春宵红烛是什么样的场景呢?钟离木川孤零零的身影站在樊擎的院子里,他想象樊擎挑过他的盖头,想象樊擎像之前在山洞里那样亲他,可,烛火突然熄灭了。没了,他的光没了,他唯一的幻想破灭了。  钟离木川突然崩溃,面部狰狞,蹲下抱着腿就是大哭,可他又不敢哭出声,只能张嘴狠狠咬住自己的手臂。  夜的黑色将钟离木川紧紧包围,他的脸已经是又shi又糊,眼睛肿胀地睁不开。  酒意上头,眼前竟现出幻觉,又或许只是个梦。  “你既不愿也不爱,如今又为何这般哭呢?”  钟离木川抬头,眼泪如雨般掉下,极其艰难地抽泣着说道,“我是爱你的,擎儿,我是愿意的。再叫我一声木川师父好不好,不要不理我。”  樊擎靠近钟离木川,蹲在他面前,手轻轻地抚上他的脸庞,他的手微微抬起钟离木川的下巴,唇就凑了过去。  钟离木川的眼角落下一行泪来,疯狂地回应着樊擎,唇舌交融又不忘把手搂上樊擎的后颈。  ……  如同一个真实的春梦,待他再醒,头就有些晕了。  他跌跌撞撞出去,正恰好碰到院子里的杨老爷端着碗醒酒汤,“木川师父,主公让我给你准备的醒酒汤,喝了吧。”  钟离木川皱了下眉,头的确还很痛,他端过醒酒汤一饮而尽。  见钟离木川把空碗递与他,杨老爷说道,“主公今日就要去中土了,现在已经在大门外了,您不过去瞧瞧”  “你说什么”未待杨老爷回答,钟离木川就往大门外跑去。  待他赶到时,只看到一队人马排在门外,樊擎站在人前。  “擎儿,我也要去中土。”钟离木川冲过去,头发还有些许凌乱。  樊擎此前正对着侯礼芝告别,听得木川一句话,立马看向他厉声说道,“不行。”  侯礼芝为缓解尴尬,说道,“木川师父照顾了你那么多年,此番我没法跟着,他跟过去也好。”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擎儿,”  “走!”樊擎转身跨上马背。  钟离木川喊完他,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只得侧过身用袖子赶紧拭泪。  樊擎看到他的木川师父侧身掩泪,眼眶忍不住也红了,但他不能让他的木川师父跟着他去冒险。他心里从他娶侯礼芝那一刻就想通了,这辈子他与他的木川师父都再无可能了,又何必拖累于他呢。  钟离木川盯着樊擎离去的背影,心中甚觉凄凉。他的擎儿从此便与他山水相隔,且不愿再与他一处了。第7章   樊擎同徐泽庆一行人先去的是金山派,除了樊擎、徐泽庆外不过也就随身带了两个贴身侍卫,一个李今,一个杨毅沉。二人虽是侯孝先手下的兵士,但他们年少时皆在钟山寺学过正经功夫,比那些只会使用蛮力的兵士靠谱得多。  金山派底下控制着扈、蜀二地,扈地与蜀地皆是山地居多,蜀地更是交通堵塞,不易进出。金山派掌事的是金士宇,金士宇对狄朝早已不满,不满意为何自己的领土偏是扈、蜀这种山城,用他自己的话,叫“鸟不拉屎的地儿”。他常同手下俞应栊抱怨,阎鬼派和磨郁派俩小白脸占了他的风水宝地。  “主公,金山派带头的将军是金士宇,而他手下俞应栊正是前朝忠臣俞瑾卫的后代。我与俞瑾卫私下交情颇深,这些年来我与俞应栊也有见过几面,我们找他来拉拢金士宇应该不难。”  “好,那我们这就去扈地寻他,等到派别大赛时便让金士宇替我们安排与另外两派的会谈。”  “是,我也正有此意。”  四人连夜赶路,很快便来到了扈地。四人先找了家客店放置马匹与行囊,随后便直接去了俞应栊的住处。徐泽庆前些年来拜访过俞应栊,于是几人明目张胆地站在门外请求守门人通告。  守门人还记得徐泽庆的模样,说道,“军师去将帅府还未曾回来。”  “军师”俞应栊从未同他说过自己在这里当了这么大个差啊,徐泽庆在心里琢磨,觉得这事既好办又不好办了。  “是,你还是在这边等着吧,不过有时候,军师晚上也不会回来的,直接留在将帅府,你若是有急事,可直接去将帅府求见。”  “那倒不必,我们在这儿等着便是。”  狭长的巷道另一侧是长长的一堵围墙,几人站在门外守了几个时辰都未等来一个人影。眼看天色晚了,徐泽庆对樊擎说道,“主公,你一路奔波,不如先回客店歇下,明日再来,今日我在这儿守着便是。”  “无妨,你们都守得,我和你们一样是人,没什么特殊的。”  “看,那边来马车了。”李今说道。  马车一颠一簸地过来了,很快出来一个身披白色斗篷的男子。  男子掀开斗篷的白帽子,踩着碎步,礼数颇为周到,上前行李,“泽庆叔父。”  “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此番有事请求,多有叨扰了。”  “这是,”  “放心,这都是我带来的人,待会再和你细说。”  樊擎朝俞应栊作了个揖。  樊擎一行人跟着俞应栊进入了俞府,俞府的院子还挺大,是个大宅子,不过看起来有些旧。  几人直接到前厅坐下,俞应栊已褪去斗篷递与下人,问道,“天泽叔父此番为何而来”  借着屋里的烛光,樊擎这才看清俞应栊的长相,面相清瘦、白皙,身材高挑,给人以一种柔弱的感觉。但此人一开口,其眼神又让人觉得非常清冷有主见。  “应栊侄儿可还记得祖上的往事呢”  “应栊自然记得,祖父被狄人割去喉头,五马分尸车裂于白门之下。”  “你既已记得,如今怎又为狄人做事,还担任了军师,从前你都未向我提起过。”  俞应栊眼神躲闪了一下,“你都知道了。”  “你说,你这样做岂不是让俞老泉下难安吗?当年十二忠义之士的名字还刻在崤山的乱臣碑上。我记得,俞老被处刑时,狄国贼君还特意让另外十位大臣在一旁观看,那血腥场面简直惨绝人寰。其中一位大臣,前朝画师方敬生看不下去直接当场用手抠掉了自己的双眼,从此成了瞎眼画士。这些难道你都忘了”  俞应栊低眉,“我从未忘,只是,”  “只是什么”  “没什么,应栊是樊朝人,这一点我自始至终都记得,叔父若有事情就直言吧。”  “应栊,我是信俞老,信你,信俞家世代忠义,所以才来寻你。这位便是我们樊国的新主公,樊仁公独子,樊擎。”  俞应栊皱了下眉,虽是惊讶却尽量不露声色,“拜见主公。”  “俞老忠义之举我也很是感动,今日一见应栊兄,果有遗风。”樊擎扶起俞应栊说道。  “应栊侄儿,想必你也知道我们的来意,复兴樊朝。此番,我既已确定你是我们一条船上的人,我便把计划告知与你。狄人势力分为三派,助其独立再逐一攻之,方可图之。如今,我来找你,也是希望借用侄儿的力量,让金山派将帅金士宇在三派大赛之际约来阎鬼派和磨郁派两派将帅,好让主公前去说服之。”  “他们三人向来不和,金士宇又如何约得”  “我记得你以前和我说过,三派大赛之际是金士宇的生辰,借此机会在都留城举办宴会,想必另外二位也不好不来。”  徐泽庆向来是自信高傲之人,他盯着俞应栊的那种毋庸置疑眼神让俞应栊不得不答应。  “好,应栊愿一试。”  俞应栊自然知道这对于樊朝是真正复兴的时机,而这对于金士宇来说则是一个危险重重的陷阱。但这个陷阱,他就算今天不入,以后也逃不过。  安排好樊擎等人的住宿后,天已经蒙蒙亮了。俞应栊披上白色斗篷又上了马车,直达将帅府。  将帅府的守门人硬气地立在两边,但看到是俞应栊并没有阻拦。  俞应栊直推开将帅府大门,穿过院子,又走过一条走廊,走廊下是一整片莲花池,此时的莲花还在待放,水里盈光闪闪。俞应栊心头不由得想起小些时候与金士宇一同在莲花池边玩闹的场景。很小的时候,前任狄国国君来过金士宇的府宅,那时候狄国国君看到了在金士宇家玩闹的他,问他姓什么。他说姓俞,国君一下子变了脸色,说要将逆臣之后扔进这池子里。那时候,谁都不敢说话,是金士宇替他求的情。金士宇小小的手紧紧牵着他的手,“大王,你若担心他逆反,我把他拴在身边一辈子就是了。”“栓一辈子,是个好主意。”狄国国君大笑。他是前朝逆臣的后代,按理说会生活地很悲惨,可金士宇就是愿意护着他,自小起就护着他。俞应栊的祖父死后,父亲没过多久受不了屈辱自缢而死,母亲也随父亲而去。俞应栊虽知家仇国恨,可自小起他便受金士宇这个狄人爱护,除了金士宇他没有别人,没有父母,没有亲人。长大以后,金士宇更是不顾金派人士的反对,将他提升为军师,很多时候更是对他言听计从。这让他怎么对他心生恨意呢  俞应栊想着这些事,不觉就到了金士宇的住处。他轻轻推开房门,房里暗暗的。他卸下斗篷挂在衣架上,然后小心地爬进金士宇的被子里,侧睡在金士宇一旁。金士宇本是正着睡,这时突然侧过身子搂住俞应栊,头蹭着俞应栊的左胸处,迷迷糊糊地说道,“以前我死命求你都不愿上我的床,今天怎么这么主动了。”金士宇的长相是硬气的汉子形象,他粗犷的声音温柔地说道。  俞应栊心头一颤,“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自是知道。”金士宇把俞应栊搂地更紧,“陪我睡一会吧,等会再起。”  俞应栊被金士宇这样紧紧搂着,心里却很不是滋味。金士宇这么信任他,可他却要把他引进他复国复仇的圈套里。  金士宇这一觉睡得很香,日头过午才醒来。一睁眼便看到俞应栊正对着他看着,他冲俞应栊一笑,“真好,真希望每天醒来都能这样看到你。”  俞应栊浅浅一笑,“那恐怕不行。快起来吧。”  俞应栊刚起身坐在床沿,就被金士宇窜过来双手抱住腰身,金士宇的额头紧紧贴着俞应栊的腰侧,“那我可不愿让你走了,我得多抱会儿。”  俞应栊微微侧头,抿着嘴笑,没说话。  好不容易哄金士宇起来后,俞应栊便替他束发,一缕一缕的头发梳到尾部,再用发带绑好。  “应栊,你还记得吗?我的这根发带与你的原是一根,小时候我在集市看中了这根发带,可他只剩这一根了。我便把它斩断,我们各一半。”  “我自然都记得。”俞应栊站在梳妆台前。“看,我的也还在。”他摸着头发上系着的红绳。  金士宇牵过俞应栊的一只手晃荡,“应栊,你今日这么早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说来。”  俞应栊下意识低下眼眉,又抬眼说道,“士宇,我知道,你也是早看不惯朝廷了,想要独立。如今,有个机会不知道你是否愿意一试。”  “我早就不想待在这鸟不拉屎的地儿了,我还想带你到那些富庶之地玩玩呢,现在到好,天天困在这鬼地方。要是真有个机会能走出去把小白脸的地儿抢过来,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前朝君主之子樊擎还在,他昨日过来找我了,说可助你实现独立,只是需要你的配合。”  金士宇顿了片刻,手指不停捏着俞应栊的手,“樊擎”  “是,如今他想复仇,你想独立,这不是各取所需”  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谁不懂呢更何况这皮不是不存,而是换了一张新皮。  俞应栊自知他的不安,坚定地看着金士宇,“你放心,就算以后是樊朝的天下,我也会像你护着我一样决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金士宇心里并不是没有衡量,他是想独立,可他独立是为了自己,为了俞应栊,为了自己的百姓,他的百姓不该在这种闭塞之地世代受苦。可,绝不该是为了樊朝啊!可是考虑到当下形势,阎鬼派和磨郁派早已蠢蠢欲动,想拿走他的地盘,靠他一己之力是绝对斗不过他们的,到时候他又凭什么去保护俞应栊呢,不如就此替樊朝做事,也是个权宜之计。  金士宇拉近俞应栊,环住他的腰,“好。他们要我做什么”  “他们希望在派别大赛之际借你的生辰在都留城办个宴会,请来阎鬼派和磨郁派的将帅。”  “他们二人我如何请来!”  “会来的,只要你发请帖给他们,他们虽然和你暗里争斗,可明面上多少也会给你些面子。”  “那我便试一试。”  樊擎和徐泽庆在俞府未睡多久就起来了,二人一同走到院子里。  “徐军师,你觉得俞应栊真可信”  “主公放心,凭我对他的了解,他是个骨血正气之人,再者,他没有任何理由帮着狄人啊,他毕竟也还是樊朝人。”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彼可敌仇 作者:锒铛缠 第11节 “可你有没有想过,他一个逆臣后代在金派居然能官至军师,肯定有人向着他,愿意提拔他。而他对提拔他的人难免心怀感激。”  徐泽庆思索片刻,“虽说有这种可能,但我还是相信俞应栊他有分寸。”  李今和杨毅沉两人cha着手臂站在不远处房檐下,盯着樊擎和徐泽庆。  徐泽庆去前院找俞应栊却不见得人,等到中午才等到俞应栊带着一个粗犷大汉过来。他向来知道金派人形象硬朗,于是站起身就迎上去,笑道,“这位便是金将军吧,早听英名,今日一见,果不虚传。”  金士宇憨憨一笑,“那多谢赞誉了。您是樊擎”  徐泽庆连忙笑着摆手,“不不不,我只是主公的军师,这位才是我们主公。”徐天泽侧过身子,金士宇顺着他的手势看去,前厅里走出一俊俏冷厉的男子,相貌甚至生的比他的俞应栊还俏还刺,那人后面还跟着两位黑衣男子。  “见过樊主公。”  “行礼便免了,快请进来吧。”其实金士宇那样也并不算真的行礼,腰挂得高高的,只是双手叠放在脖子前方做个样子。  几人进屋入座,樊擎转身之际见徐天泽冲他使眼色,他便知道意思了。  入座完毕,樊擎坐在正中的上位,两侧立着李今和杨毅沉。徐泽庆和金士宇则对面靠近樊擎坐着,俞应栊则坐在金士宇的旁边。  此时,徐泽庆开口道,“金将军,三派之中属金山派武力值最强,并且人又最重情义,可却只能蜗居在这等僻壤之地,岂不屈才!但若是您此番愿与我们主公共谋大业,成就之时我们定保金山派翻身。”  金士宇只是憨憨一笑,“那是,那是,如今我既然来了,自然是来商议生辰宴会之事。这事,虽说起来容易,但也要细细图之。往年我向来不过生辰,今年过了,自然得找个好由头。在狄国,有二三而立的说法,今年正是我第二十三个生辰,以此来作宴会邀请,他们应当不会不给面子。”  俞应栊听了这话,微微思索了会儿,说道,“这的确是个好由头,不过我觉得我们还需提前造势,以防到时候显得太突兀。现在,将军府便可从金山派放风出去,说金将军今年准备在大赛后举办寿宴,要招罗天下最好的厨子。”  “但是我们如此声势,引来狄国国君,这又不好办事了。”徐泽庆说道。  “徐军师,既是我生辰为由,凭借我的身份,我绝不可能只请来他们二人,不请大王。更何况每年三派大赛大王是必然到场的。”  “除非他自愿不来。”俞应栊脱口而出。  “自愿不来”徐泽庆锁眉,“狄国国君可有什么嗜好”  “前些日子,大王刚立了新妃子,对其甚是宠爱。”金士宇说道。  “这个妃子是谁你们与她可有交情宫里有没有人能帮衬着。”徐天泽一连发三问。  “说了是新立的妃子,我们如何有交情!”金士宇有点看不惯徐天泽的脑回路。  俞应栊看向金士宇,金士宇立马像犯了错的孩子,乖乖低头。俞应栊又看向徐泽庆说道,“这个妃子是从王城辖区的丁家庄征上来的,原名丁湘湘。我想,若是从她丁家庄的亲人下手,此事或有突破之法。”  俞应栊话语未着地,樊擎抢过话来,“你是说丁家庄的丁湘湘”  “主公可是认识她”俞应栊问。  “从前有过一面之缘。不过,丁湘湘是个樊人,而且她不过是个村野丫头,狄国国君为何偏立她为妃呢”  “主公,您觉得丁湘湘这个人如何”徐天泽问道。  “只是见过一面,我不敢说什么,不过,看起来温和善良。”  “主公,男人在美貌面前向来没什么理智可言。我觉得您可书信一封让我们的人试探一下,若是可靠,再将我们的计划告知与她,让她帮我们在那天绊住大王。”俞应栊接上樊擎的上个问题。  “莫急,若你们说的丁湘湘不是同一个人呢,岂不泄露了机密”徐泽庆隐隐觉得此事不太靠谱。  “将军府有宫里线人传回来的画像,一看便知是不是。”俞应栊说着就起身,“我现在即可去取来”。  “嗯,现在就取来,我也去,我怕你找不到钥匙。”金士宇紧跟着站起来,看着俞应栊,巴不得下一秒就冲出屋去。  徐泽庆一怔,迟疑了片刻,“也好,你们这就赶快去取来吧。”  两人作告退状,出了门。快到大门时,金士宇终于憋不住,“你看看那个什么徐军师,话里有话的,我人都来了,自然是来谈事的,还绕来绕去。”  俞应栊紧跟在身后,“这话以后可得小心说,如今我们已是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  金士宇一个急转身,堵住了俞应栊,“这话我可没说过,我只与你一人是在一根绳上,和他们可不是。”  “可我的绳子,”  “我不管。”金士宇不等俞应栊把话说完,拉住他的手腕就往门外冲,一直拉着他上了门外等着的马车。  屋内,樊擎和徐泽庆坐在堂上。徐泽庆还有点懵懵的,“主公,如今看来,我只怕是真低估他们的关系了。”  “我倒羡慕他们,彼此信任。”樊擎心中暗自忖度。  “主公,事到如今,你怎么看”徐泽庆见樊擎端坐在那好似走神的样子。  樊擎一下子被拉回现实,“既已走到这一步,也无回头的道理了。既已用人,便要信人。徐军师,你说呢?”  “主公说的是,是我过分紧张了。不过,后来我转念一想,不论狄国国君来或不来,我们都得靠着金士宇单独留下另外二位。”  “的确如此,到时候看金士宇随机应变吧,让他找个借口。”  徐泽庆一听随机应变四字,眉头皱了起来,“主公,既是必要成就的事,那就不能仅仅靠着旁人随机应变。若是实在留不住,我们就让李今和杨毅沉在他们回去的路上绑了他们过来。”  李今一听这话,嘴角一笑,“终于到我们上场了吗?”  “那两位将帅此番是去参赛的,自然带去众多兵士,让他们去绑,岂不有去无回”樊擎坚定的眼神盯住徐泽庆。  “主公莫要小瞧了我们二人,我们这么多年的功夫可不是白练的。”李今抢着接话,一边对着杨毅沉挤眉弄眼。  杨毅沉接过讯号,敷衍了一句,“嗯。”  徐泽庆看着李今和杨毅沉笑出声来,“主公放心,我绝不会让他们硬碰硬。”  金士宇和俞应栊二人很快到了将军府。俞应栊跟着金士宇进了他的屋子。  “还是在自己家爽快!”金士宇从梳妆台边上一个破花瓶里掏出一把钥匙。  “以前不是不上锁的吗?”  金士宇看着俞应栊嘿嘿一笑,径直走去衣柜前蹲下,衣柜最下面一层果然挂着一把明晃晃的锁。金士宇蹲在那儿开锁,开锁声哗啦啦地好听。  俞应栊跟过去,也蹲下,只见橱柜打开,里面都是卷起来的画幅。金士宇头伸进去小心地翻着,翻到一个标签写着丁妃,然后把它拿了出来。  “这就是了!”  俞应栊的眼睛还盯着橱柜,他伸手指着一堆没有标签的画幅,“这些是什么,上次我看的时候还不在的。”  “你可是要看”金士宇嬉皮笑脸地凑到俞应栊面前。  “嗯。”  金士宇把丁妃那副画放在地上一旁,然后抱过一幅没有标签的画轴向床边走去,“过来。”  俞应栊跟过去,他看着金士宇小心地展开画幅,画幅一开,俞应栊的心不受控地惊了一下。他弯下身子,指尖轻轻抚过那副水墨画卷,画卷上的不是旁人,正是他和金士宇二人共同骑马的画面。  “上次不是带你去昆山脚下去看油菜花嘛,我让府上的画师偷偷跟着了,我让他们多画画你,没想到这把我也画上了。”金士宇身体支在床上傻笑。  “画的很好,好极了。”俞应栊纤细的手指在画卷上方颤抖,声音微许得哽咽,“所以,你才用锁锁上是吗?”  “可不是嘛,里面还有一堆呢,要是被偷了,可要我的命了。”  一滴泪滴到画卷上,晕染开来。  金士宇看在眼里,他挪了挪自己,钻了个空子,挪到俞应栊身体正下方,他伸出两只手捧住俞应栊的脸庞替他擦泪,“怎么还哭了呢,早知道不给你看了。”  俞应栊眼睫带泪羞涩一笑,“眼睛进沙了。”  “要不我给你吹吹。”  俞应栊微微一笑,“不用。”他转过身,在房子里走了两步,偷偷用袖子擦泪。  金士宇卧在床沿,静静看着他。  门外突然传来声音,“将军,”  一听,传话的是金府的老管家,“什么事”  “大小姐派人捎话来了,说,小少爷生下了,让将军无论如何都要抽个时间过去看看。”老管家把无论如何四个字说得很重。  “好,我知道了。”  老管家听了这话,想说些什么又停住了。  金士宇这些年并非未有耳闻,她那被父亲赶出金家的姐姐在夫家过得并不好。只是,金家的大小姐在金士宇极小的时候就被赶了出去,所以他与这个姐姐倒不是很亲。前年,父亲亡故,那个姐姐回来探望了一次,此后不知是不是看父亲不在了,倒主动与金士宇亲近起来。  “你打算过去吗?”俞应栊自小和金士宇一起长大,自也知道他与他那姐姐不亲近。  “看情况吧,要是大赛顺利,结束后我就去看看她。”  “嗯。”  金士宇和俞应栊带着丁湘湘的画像去俞府给樊擎看,樊擎一看果真是当初那个丁家庄的小女子,虽说是妆容ji,ng致了,但五官模样未变。  确认了丁湘湘后,樊擎在徐泽庆的授意下写了两封书信交与了俞应栊,一封以作试探,二封才告知计划。  第8章   不知道是否是从前在洞里待的太久的缘故,如今到中原来,樊擎倒觉得气温有些冷。  白天和金士宇他们周旋,深感复国之路不易行。夜的深把空气逼出了凉意,樊擎向上拉了被角,两只手枕在脖颈下方。他的脑子在回想白天发生的事情,他在思量,徐泽庆是如何与金士宇打交道的。徐泽庆、俞应栊乃至金士宇,每个人的谈吐都有不一样的味道和智慧,而这些东西如今在他身上并未体现出来,他还并不能在这个混乱的世界立足自己的位置。毕竟,他从前有十年的时间都是深居在一个洞里,极少与旁人接触。他又想起,当时他初次踏入中原之时所受的屈辱,那些都是他的经历,起码现在,他会对这个世界警惕很多。以前,他被钟离木川呵护,现在,又受徐泽庆的羽翼遮蔽,他知道自己还很弱,但他暗自决心,有一天一定要靠自己立足。  为防旁人怀疑,樊擎和徐泽庆几人决定先行去往都留城,而不是跟着金士宇的大部队。两边人约定在都留城的凤天阁再会,金士宇的生辰宴会就是定在凤天阁举办。  樊擎再次来到都留城时居然有种不舒服甚至是犯恶的熟悉感,当他和徐泽庆他们逛了两条街道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这都留城就是当初他被拐骗的地方。  几人对这都留城皆不熟悉,眼见夜色渐黑,夜市上人山人海热闹起来。  “主公,不如我们先找个客店住下,明日再打听凤天阁的下落。”徐泽庆眼看人多混乱起来。  樊擎转身,“也好。”  徐泽庆一行人纷纷转身去,准备往回找刚路过的客店。  樊擎正准备跟上去,忽地被人按住肩膀,往回拉。他诧异地转过头,未及惊叫,却发现这人是他认识的,也算半个恩人。  “季奴!我没认错吧,你怎地在这儿出现了,我还以为这辈子都难见你了。”说话之人面化浓妆,腰身修长绰约,眼角尤其魅惑,边说话边在那甩着红紫的长袖。  樊擎顿了会儿,“是我,我也没想到我还能见到你。当日之恩,日后必报。”樊擎拱起手来。  那人袖子遮住嘴笑道,“当日,我也不过是一时糊涂发的善心,不过,日后若有用的上你的地方,我自然也不会客气的。”  “嗯。”  “那你这会儿怎么又回来了,当初可是拼了自己半条命才逃出去呢。不会是,外面不好谋生,又想回去了!”来人说话透着点魅惑的y气。  “不是,我是听说这几日都留城有一年一度的派别大赛,过来凑个热闹。”  “凑个热闹”那人被人群挤撞着身子朝前跌了一下。“我记着你从前不是爱凑热闹的人啊。”  “那是从前,我哪有心思凑热闹。”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彼可敌仇 作者:锒铛缠 第12节 “也是,”那人又被撞了一下,愠怒道,“怎么这些人偏是撞我。”  “你可知都留城的凤天阁在哪”  “凤天阁啊,得往前过了那个十字巷,再过了伊奈桥才能看到。”  “多谢了。只是我与同伴一同前来,还得去找他们,不能再多叨扰了。”  “也是,我也还有旁的安排呢。你去吧。”那人挥了挥袖子,“有什么需要就来极香楼来找我。”  原来当初他待的楼是极香楼。  “那你怎么称呼”  “香楼里人家都叫我梭爷,你要是去找我,就报我梭爷的名儿。”梭爷一笑挥着袖子扭头走了。  夜里的街市到处挂着亮眼的彩灯,人群熙熙攘攘但看不到任何人的去处,除了梭爷的背影——他去的地方正是当初樊擎极力逃离的地方。  香粉的味道在人群的拥挤中散去,樊擎折回身,一路走一路寻,隐约听见有人声在吵闹的沸市上方传来,“公子——”  樊擎循声望去,“李今!”  两人穿过人群,见了面,“公子,你怎么不见了,害得我们好找。”  “徐军师和毅沉呢?”  “徐军师在如来客栈,毅沉他”  “公子!”李今半扭着头话未说完就听到了杨毅沉的声音。  “到齐了,我们这就去如来客栈吧。”  如来客栈就在这闹市里,客栈门前是一条极宽的大道。樊擎看到如来客栈所在的这条街道,有点恍惚,仿佛看到自己当初连夜从如来客栈前面这条街道逃窜的样子。  “公子,到了。”  樊擎跟着进了客店,见到了徐泽庆。  “回来了。”  “嗯。”樊擎坐在圆桌前,徐泽庆跟着坐下,李今和杨毅沉站在两旁。  樊擎自己倒了杯茶饮下,“徐军师,我今天见到梭爷了。”  “梭爷”  “就是从前放我走的那个。”  “是他。”樊擎以前和他说起过在香楼的事,“他和你说什么了”  “随便聊了几句。不过我问出凤天阁在哪了。”  “那我们明早就去凤天阁。”  “嗯。”  徐泽庆看樊擎有点心不在焉,说道,“主公,有些事该撒手就得撒手,只有斩断了过去,我们才能真正地拥有一个新的无限可能的明天。沉浸于昨日的漩涡是毫无意义的,你明白吗?”  “嗯。”樊擎早就放下了过去,或者自以为放下了,可过去却对他y魂不散。  第二日,樊擎带着徐泽庆他们早早地过去凤天阁。他们走过一架流水之上的小桥,小桥坑坑洼洼,像是多年未修了,桥的那头树木繁茂,只有一座凤天阁仿佛被藏在树林里似的。  “怪不得这凤天阁如此难找,原来是被藏起来了。”李今说道。  “但是,你看这凤天阁几乎与树齐高,真是有我们钟山塔的感觉。”杨毅沉跟着说道。  “你这一说,我还真感觉像塔了。”俩人在后面聊上了。  “钟山寺如何”樊擎问道。  “就是一个好字,日后可带主公去。”李今跟上来。  “好。”樊擎浅浅一笑。  几人到了凤天阁,凤天阁高高挂着牌匾,牌匾上雕着一只金色的欲飞的凤凰。  进了凤天阁的门,左侧摆着一个小柜台,正对着门的是通往上层的楼梯。柜台前站着店小二,小二锦衣相穿,捯饬地有模有样。  “这位小二,我们想住店可以吗”徐天泽上前问道。  店小二站着摆弄算盘,听人说话才抬眼,“客官想必是外来的这几天三派大赛,加上金将军要过寿,这凤天阁已经被他包下了,你们要是住店,去那边街上吧。”  “小二,您看这么多房间,通融一间又能怎样呢?。”徐泽庆掏出一包银子放在柜台上,银子碰到桌台弄出哗哗地响声。  店小二撇嘴一笑,“您是觉着金将军给的钱不够多是吗?哎呦,不是我不通融,这是官家的事,出了半点差错不是要了我的命吗?您还是请回吧。”  徐泽庆见这般情景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收起银子,几人扫兴地出了凤天阁。  “看来只能在如来客栈等俞应栊的消息了。”  “嗯。”  樊擎一行人回去如来客栈等待,时刻关注着凤天阁的动静。第二日午后,凤天阁旁的伊奈桥上便乌压压地都是人,严格来说都是兵士。桥头还有一排接近十个兵士手扶立矛笔直地站着。  樊擎几人在伊奈桥斜对面的茶楼里坐着,边喝着茶边看着这人群的盛况。  樊擎看着身穿盔甲的队列踏出整齐的步伐声,内心颇有感触,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何时我才能有这样强大的队伍呢?”  “公子,你看,骑马过桥的正是俞应栊和金士宇二人。”  看向伊奈桥的桥头,果然一匹棕马跟在队列后正缓缓地过桥。  可令樊擎和徐泽庆他们感到有些诧异的是,俞应栊和金士宇居然同骑一匹马。  马背在伊奈桥上颠簸,金士宇一只手搂住俞应栊的腰,另一手松垮垮地牵着缰绳。俞应栊照旧一袭白衣披着白色斗篷,金士宇则是身穿银色的盔甲。  徐泽庆自知过不去,只得期待着俞应栊回头看见他们。可是人群压着人群,渐渐地俞应栊和金士宇的身影在下马以后也被淹没。  “徐军师,下一步我们当如何”樊擎手转着桌上的茶杯问道。  “等。”  “好。”  夜深人静,月上树梢。一道白色的身影立在门外,他轻轻敲了几下门框。  “谁”樊擎惊起。  “我。”  樊擎小心地打开客店的门,只看得来人清瘦的身影,白色檐帽下缓缓抬眼,“主公,其它人呢?”  “进来吧,我去隔壁喊他们。”  “好。”  俞应栊拎着一个包袱放在床上,然后点起了屋里的一盏灯,屋里暗影绰约地亮起来。  “都过来了。”  “你们把这些盔甲换上,我带你们进凤天阁。”俞应栊边说边站在床沿边打开包袱。  “好。”  换好盔甲后,俞应栊走在前面,让樊擎一行人跟在后面。  “注意仪态,走得端正些。”俞应栊扭头提醒道。  “知道了。”  几个人瞬间紧绷起来,装得有模有样。  夜间的都留城凉风习习,拂过伊奈桥下银光闪闪的水面甚是诗意。  凤天阁一进去还是灯火通明,俞应栊刚踏进去,只见柜台后门帘内冲出那日的店小二,披着外衣,明显是刚从床上爬起来。店小二唯唯诺诺道,“官爷,回来了怎么还带了几个人回来”  樊擎几人站得笔直未动。  “外面站岗的几个,我让他们回来歇息了。”  “这样啊,夜是深了,几位官爷赶快上去歇着吧,挨着三楼的空房住就行。”  “好。”  店小二心里还是纳着闷,明明白天外面站岗的十个早就歇下了,不知道这四个又是在哪站得岗,但是也没再多问,打了个哈欠就掀开帘子进去了。  狭窄的楼梯道越往上走越黑,好像只有一楼进处才是亮的。  楼梯道的脚步声尽量轻轻地,俞应栊仿佛没有声音似的,轻飘飘的。他推开一扇房门,房间还算大,里面六张床并排放着抵着墙。  “这边士兵都是住的大房,主公您就将就一下吧。”  “不妨事。明天有什么计划”  “明天另外两派的人还有大王都会过来,然后所有的军队都要移步到平齐原。晚上在那边扎营,后日上午就在平齐原交锋。”  “我们不用跟过去吧”徐泽庆问道。  “不用,明天我会给你们派个活,让你们看守厨房,确保后日的晚宴正常。”  “可是我想去看看。”樊擎看着徐泽庆。  “主公若是想去,我和毅沉护送你去。”李今站在一旁说道。  “不可。主公,我们现在是士兵,若是去了,必要上阵杀敌的,到时候谁也没法护住你的安全。这次,我们还是得听应栊的安排。”徐泽庆坚定地看着樊擎。  樊擎转过头,应了一声。  “主公,不过是毫无意义地厮杀和血腥罢了,不值得您去。”俞应栊说道。  “好,明r,i你自己多当心。”  “嗯。”  第二日,俞应栊他们都走了以后,樊擎和徐泽庆几人守在厨房外站着。  屋里有六个厨子,都在准备着自己的食材。樊擎看着厨房,总觉得有一个厨子的身影很是熟悉。他看到那个厨子站在角落的案板旁,四处张望,有点鬼鬼祟祟的感觉,他悄悄走过去,“你在干什么”  樊擎看到那人正在试图将一把匕首塞进一条鱼的肚子里,匕首的炳还露在外面。  那人被吓得脖子缩了一下,抽回手,脸色被吓得发青,眼睛无神。  樊擎凑近一看,“你是,你是远堂”  那个小厨子这下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樊擎,两行眼泪就往下掉,嘴巴抽搐着,“大哥哥。”  樊擎用袖子替他擦了下泪,“这边说话不方便,你先去外面等我。”  丁远堂擦干眼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厨房外站着。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彼可敌仇 作者:锒铛缠 第13节 樊擎偷偷收了匕首挂在腰部的盔甲下,这才跟出来,“我有点事情去处理一下。”  徐泽庆听着樊擎小声在他耳边说过这句话,不明所里,看着樊擎拉着小厨子往楼上走。  李今不放心,悄悄跟在后面,看着樊擎和小厨子进了他们住的房间,然后就守在房间外。  “远堂,出什么事了”  丁远堂低着头抽泣地不成样子,然后抬头哭喊道,“大哥哥,爷爷走了。湘湘姐也被抢走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樊擎扶着丁远堂坐下,手轻拍着他的后背,面色沉重,轻声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你慢慢说。”  “是那个狗大王,”丁远堂的声音发狠起来,“是他,是他毁了丁家庄,害死了我爷爷,还带走了湘湘姐。我一定要杀了他,让他偿命。”  樊擎握住丁远堂紧握的拳头,他真的没想到,短短一年不到,丁家庄居然遭遇了这些事情,“所以你才混进厨师的队伍,想用一把匕首杀了大王”  “对了,我的匕首呢?”丁远堂慌慌张张站起来,声音颤抖,“我这就要去塞匕首,我要杀了狗大王。”  “你坐下。”  丁远堂一坐下又绷不住了,趴在桌子上就是哭,整个身体抽搐着。哭声从桌子下面传来,“我该怎么办呀!怎么办啊!爷爷的仇什么时候才能报,我又什么时候才能救出湘湘姐。”丁远堂的手狠狠锤着桌子,身子不住地抽泣着。  “远堂,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你要知道,此事并非你一己之力所能解决的,你懂吗?你要复仇,我可以帮你,但是我们得从长计议。”  丁远堂抬起头怔怔地盯着樊擎,脸上都是稀稀落落的泪水,“你怎么帮我”  “丁爷爷可曾告诉过你我是谁”  “是谁”  “前朝幼主樊擎。”  丁远堂呆住了,面露沉思,“难怪,难怪你也会出现在这里。”丁远堂跪下,“跪拜主公,以后远堂这条命就是您的,远堂定要跟着主公灭了狄国,杀了狗大王。”  樊擎扶起他,“起来吧。”  丁远堂听了樊擎的计划,放弃了刺杀,又回到厨房乖乖地做起了厨子。  三派大赛结束后,回到凤天阁的兵士显然变少了,而且一脸疲惫,有的还负着伤。  晚宴设在四楼,摆了大概十来个大圆桌,坐不下的就站着,每个人c,ao着粗嗓,大喊大叫,但是很明显,阎鬼派和磨郁派就安静地多。  庆幸的是,三派的将军都坐在四楼的小包间里,而狄国大王因宫里有急事连夜赶了回去。这急事正是丁湘湘的计谋,装病。  明晃晃的烛火在屋内的四个角落闪动,两排宴桌正对着,各坐了两人,金士宇同徐泽庆坐在一处。  “这位是”阎鬼派将军阎三天开口问道。  未待金士宇开口,徐泽庆站起身,“在下姓徐,徐泽庆。现在为樊朝效力。”  “樊朝”阎三天吃惊地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磨郁派将军,磨萨。磨萨脸上涂着厚厚的白粉,嘴唇也上了红妆,活脱脱得白无常样。  磨萨头也不抬地自顾斟酒,酒水声哗啦啦地衬着他的冷笑,“是你家那位小公子还在”  “磨将军好生聪明,果然明不虚传。我家主公在西岭养有百万大兵,可助你们灭掉狄王,自立为王。”徐泽庆站到两张酒桌之间字字铿锵地说道。  “代价是什么”磨萨的声音虚虚地传来,又很是y森。  “狄王的狗命是我们的,都留城也自然是我们主公的。”  “都留城都是你们的了,我们捞着什么好处了还不如我们亲自干,省得便宜你这个外人。”阎三天心里不痛快,冲冲地说道。  “可你有那个胆吗?你出师可有名”徐泽庆逼问阎三天。  “我,”阎三天见说到痛处了,闷头喝了一杯酒。  “在下也未必是让你们帮什么忙,只是我家主公有心复国,只要他夺都留城时你们不施以阻挠即可。事成之后,都留城自然是我们的,而你们便可独自成国,至于以后谁坐拥这天下,就看各家本事了。”  “哈哈,”磨萨大笑着站起来走到酒桌之间,挑眉道,“也就是四分狄国喽。”  “磨将军果真是聪慧,理解力都是一流的。”徐泽庆假意奉承道。  “好,这等好事为何不同意呢,阎将军,你说呢?”  阎三天见ji,ng明的磨萨都同意了,自己也不再犹豫了,“好。日后谁称霸就各凭本事了。”  “好,”徐泽庆大笑,走回座位举起酒杯,“那我们就共饮此杯,立下盟约。”第9章   都留城皇宫内,狄王坐在寝宫的龙床上,底下跪着一位大臣。  “大王息怒。”  “你让我如何息怒,”狄王站起来,在寝宫内来回踱步,手不住地摩梭着下巴,“这还真是反了!他们居然敢趁我不在私下密会前朝旧主,真是反了。去,这就派人把金士宇,阎三天,磨萨都给我抓来。”  “可,”大臣跪在地上颤抖,“可我们没那么多兵啊,兵权在他们身上,只怕抓不来人啊。”  “废物。”狄王一脚将大臣踹倒在地。  这时,一个小太监走进来,“大王,磨将军求见。”  “他还敢来,让御狄君把他拿下。”  “大王,不过,这个自称磨将军的不是磨萨。而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  “轮椅”狄王思忖了片刻,“那你让他进来。”  果然很快小太监就从门口推进了一个轮椅。轮椅之上坐着的人与磨萨极像,不过妆容更是惨白地吓人。  “这,”狄王有些被吓到了。  “大王,可否让旁人都退下。”  狄王犹豫了片刻,说道,“都退下。”  大臣这才灰溜溜站起来和小太监一起退了去。  “你是”  “大王可曾记得磨戬”  “磨戬”狄王皱眉想了会儿,“怎么好像很熟悉,却又没印象。”  “如果你还能记得一点小时候的事情,可能会有印象,小些时候在宫里陪你玩的磨家公子有两位,一个爱抹粉,就是我,磨戬。另一个不爱抹粉,是我的弟弟,磨萨。”  “可后来你怎么就不在了消失地无影无踪”  磨戬嘴角一笑,“十岁的时候,为了救弟弟,我的双腿被马车碾过,从此就废了。我不愿以废人的身份面世,于是就一直躲在磨府的暗室里,让弟弟顶了我做磨府的将军。时间一久,大家自然也就忘记了我。”  “可,可你为何跑来和我说这些”  “因为我要帮你。”  “为何帮我”  “帮你就是帮你,你只说你要不要我帮”  “要。”  “三派谋逆,祸根还在前朝旧主樊擎身上,我已经让磨萨去拿下他的军师徐泽庆了,想必不久,樊擎一党皆会入狱。”  “好!”狄王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磨,磨戬,若是能抓住逆贼,你要什么赏赐我都给你!你说,你想要什么?”  磨戬冷笑一声,“臣子帮大王分忧解难是份内之事,不求赏赐。”  “不行,赏赐是肯定要的,你说,你是要官位还是金银珠宝,还是美女”  “那请大王先欠着可好,等我想到了再向你求。”  狄王愣了片刻,撑着脸说道,“好啊,我等你。”  樊擎这边等徐泽庆办完事,跟着金士宇的队伍一起回了扈地。  那日,徐泽庆在院子里站着,只见一支箭从墙头s,he来,箭上带着一张纸团,“分狄之事,请徐军师即到散仙阁一聚。”署名是磨萨。  徐泽庆自知磨萨诡计多端,可他也知如今的节骨眼上,他应该代表樊擎给出更多的诚意。  “主公,我觉得我得去赴约,磨萨他既亲自前来,自然也是他的诚意。如若我不去,只怕事情有变。”  “可磨郁派诡计多端,万一徐军师有个差错怎么办”  “主公莫担心,上次结盟,磨萨明显是有诚意的,我觉得他不至于抓我,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还有,我带李今去,李今定能护我。”  “行,你去吧,自己多当心。”  徐泽庆和李今一同坐马车去往散仙阁。一路上,徐泽庆面露忧色。  “军师不是说不用担心吗?但我看军师脸色不是很好。”李今开口问道。  “磨郁派诡计多端,我此番一去即是以身试探。毕竟,敌暗我明,若是我不摸清楚他们,日后只会留下更多祸害。如果我此番进去,两柱香的功夫还未出来,你就赶紧回去带着主公回西岭。”  “这!你刚刚不是这么和主公说的啊。”  “我要是这么和主公说了,你以为主公他还能让我来”  “可是不过是一张纸条罢了,非得去吗,军师,不如我们现在就回去,然后一起回西岭。”  “这不是一张简单的纸条你懂吗。若是我不去,磨萨自然会明正言顺地以我们没有诚意为由破坏当日的凤天阁盟约。”  “那让我和军师一起进去吧。”  徐泽庆斩钉截铁道,“不。”他握住李今的手,严肃地说道,“此事事关主公的安危,请你务必放在心上。若我两柱香的功夫还未出来,请你立刻赶回俞府,然后带着主公回西岭。”  李今快哭了,“可主公他没有您,他一个人该怎么办呢?”  “主公他是个明主,明主不怕无贤才投奔。”  樊擎和杨毅沉正在俞府等消息,突然等来气喘吁吁跑进的李今。  “怎么回事”樊擎问道。  “主公别多说了,快上马车吧,我们这就回西岭。”  “徐军师呢?”  李今哭道,“徐军师,徐军师他怕是遇害了。”  “什么叫遇害了!我们不能丢下徐军师,你和杨毅沉现在就去散仙阁打听打听,看看徐军师到底被带去哪了。”  “军师嘱咐了,让你”  “快去!”樊擎急了,“磨萨的人应该认不得我们,我跟你们一起去。”  “主公!”李今拉住樊擎。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彼可敌仇 作者:锒铛缠 第14节 “你们不去我也要去。”  “主公别急,我们一起去,只是要冷静,别让磨萨的人看出破绽来。”杨毅沉看着樊擎说道。  “嗯。”  樊擎出来时看到俞府外正停着一辆马车,急冲冲就往车上上,他刚掀开帘子准备进车,惊讶地看到车的角落里竟坐着一个黑衣人,他未及张口,便被那人拉进了车一手斩晕。  李今和杨毅沉还没上车,却听得一声马鞭干脆的响声,马车在他们面前疾驰而过。  李今和杨毅沉慌慌张张地追着马车跑,却被俞府墙头飞下的几个黑衣人拦住。李今和杨毅沉当下赤手空拳和黑衣人打起来,但是杨毅沉的拳头很快击中了一个黑衣人的头部,顺手一拉,便把黑衣人的刀搞到了手中。  “李今,快去追马车,这边我来对付。”  “师哥小心。”这好像是李今出西岭以来第一次喊他师哥。  杨毅沉看了他一眼,“知道。”  李今顺即躲开黑衣人的刀光剑影,踩着墙上了俞府前的围墙,他惦着脚尖在围墙上飞快地跑着,眼睛紧盯着前方路上飞驰的马车。  就在马车走到死胡同要拐弯时,李今飞了下去,踩住了马车的棚顶。马车还在疾行,他一个翻身,翻进了车内。  可车内居然空无一人。  他着急了,拉着车夫训斥,“人呢!”车夫被吓得拉住了缰绳。  “我,我不知道啊。”  李今松开拽着车夫衣袖的手,踩着马车又上了围墙。放眼看去,都留城如此之大,人来车往,又从哪找起呢?  李今想着杨毅沉还被困在俞府门口,又赶紧折回去。他跳下围墙的那一刻,杨毅沉正将刀cha进最后一个黑衣人的腹部。杨毅沉握刀的手一松,那个吐血的黑衣人即刻倒地。  “主公呢?”  “他们大概使了调包计,等我追上车的时候,马车已经空了。”李今有气无力地说道,声音里透着一些绝望。  杨毅沉自顾自沉思道,“徐军师说得果然没错。磨萨有备而来,我们现在动一步都是朝他们的网里跳。”他把手搭在李今的肩上,“你现在就回西岭,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侯将军,让他们想办法救主公。”  李今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师哥,你呢?”  杨毅沉温柔一笑,“别担心师哥,师哥去将军府找俞公子,他一定会有别的法子。”  李今见杨毅沉那样子笑,眼泪直接掉了下来,他用袖子擦去半边泪水,“好,师哥多保重。”  “嗯,你自己多当心。”  李今进了俞府的后院牵了匹马骑着出来,等他出来时杨毅沉已不见了踪影,他望了眼这空空的俞府牌匾,然后扬尘而去。  杨毅沉半飞檐半徒步找到了金士宇的将军府。他蹲在将军府的墙头,犹豫了片刻才小心谨慎地跳下去。  他自己心里是没什么底气的,因为他知道若是俞应栊联同金士宇坑害他们,那他此番便是狼入虎口。而从刚才俞府的场景看来,俞府门口守卫的兵士皆被调走,整个俞府仿若空府,只怕俞应栊也是早生异心。  杨毅沉在将军府绕了半圈,循着声音找到了俞应栊的所在。俞应栊正在屋里和金士宇作画。  屋门敞着,温暖灿烂的阳光洒下来落得一地金黄。灰土的颗粒在阳光的隧道里飘扬。  俞应栊放下毛笔,“士宇,你这几天为何总让我留在这儿,我还是得回俞府,我不放心主公。”  俞应栊转身就要走,被金士宇拉住胳膊,从背后环住。  “你不想和我待在一起吗?”金士宇的下巴垫在俞应栊的肩上,神色凝重。  “凤天阁一回,我就被你带到了将军府,也没有好好安置主公,无论如何我也该回去一趟了。”  俞应栊拿开金士宇的手,往前走了两步。  “对不起。”金士宇开口。  俞应栊未转身,“为何说对不起”  “等你再回俞府,恐怕他们都不在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要听你自己说。”俞应栊淡淡的一句抛出。  “磨萨来找我,说大王已经知晓我们三派联合前朝旧主意欲谋反。他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就是不要妨碍他们去俞府抓人。否则,只怕整个扈地我都保不了,更别说你了。”  “既然你做了什么我管不着,那接下来我怎么做希望你也别再干涉。”  “应栊!”  杨毅沉见俞应栊踏出门槛,赶紧拐了个屋角,躲在另一侧。  思绪翻来覆去,眼下俞应栊和金士宇意见不和,只怕谁也靠不住。他突然想起以前樊擎提起的极香楼的梭爷,凭借梭爷的身份应该会消息灵通些。而且极香楼地处都留城,距离磨郁派的辖区很近,杨毅沉心里清楚,樊擎和徐泽庆要么被磨萨带回了磨郁派,要么就会被带去都留城交与狄王处置,最坏是即时处决。  俞应栊到了都留城便在街道旁问人,虽然会被那些人背后指摘,“噫,又是一个好男色的。”但是还好问来了去处。  极香楼并不摆设在敞亮的大街道旁,反而要穿过逼仄狭长的巷道才能在一个偏僻的角落看到。  傍晚的极香楼两侧各亮起了一个红灯笼,门前逗留的人并不是很多,进去以后倒是人声沸腾。  一个小哥见杨毅沉进来了,兴冲冲摆弄着身姿颠过来,“这位客官是新面孔啊,要安排谁还是让我推荐”  “我找梭爷。”  “梭爷!梭爷年纪在我们这儿算是大的了,不是我们这儿的头牌。不如给你推荐几个嫩菜”  “不了,我就好这口。”  小哥的话一下被堵住,拧巴着脸,“好,好,我这就带你过去。”  小哥带着杨毅沉上了二楼,敲了一间房门,“梭爷,梭爷——”  半晌里面出来一个男子,穿着黑色薄纱袍子,大敞着衣襟。  “梭爷,您的桃花来了,有人点名要您呢。”  梭爷上下打量了杨毅沉一眼,挑了下眉示意他进屋来。  杨毅沉跟着梭爷进去,小哥冲他挤了下眼。  “把门关上。”梭爷扶着太阳x,ue歪倒在床上,薄纱袍子侧面的岔口倾下露出梭爷白皙细长的腿。  杨毅沉的心一颤,还是乖乖地关上了门。  “上来。”梭爷的一只手放在大腿上,迷离的眼神看着杨毅沉。  “我来是有事请你帮忙,不过该给的银子我绝对不会少你的。”  “这位公子说笑了,谁来不是有事请我帮忙又有什么事是床上帮不了的”  “我,”杨毅沉刚要开口,被梭爷打断。  “来,上来这边说,不然我听不清。”  杨毅沉直步走过去坐在床沿,“上次你在街市见过的那人,恐怕是被磨萨的人抓了去,我想让你打听打听被押去哪了,怎么才能救出他来。”  梭爷吃了一惊,坐起,“你们怎么惹了磨萨”  “你只说能帮还是不能帮。”  “你也知道磨萨是什么位子上的人,我若是帮你,得付出多大的代价你也知道。那你凭什么让我帮你呢”  “我可以给你很多银子。”  梭爷冷笑一声,“你的银子还不如你这r_ou_身来的诱惑。”梭爷手指摸过杨毅沉的下颚线。  杨毅沉脸憋得通红,“非得如此吗?”  “你害怕了”  “不,无论如何我都要救出那个人,哪怕搭上我的性命。”  梭爷笑了几声,收回手,“我可以饶你这一回。但我要你,要你事成之后赎我出去。”  “你若是想要这自由身,我可以答应赎你出去。”  “你赎了我就得对我负责,我要你娶我,我们穿上红妆嫁衣,在天地面前结为连理。”  杨毅沉怔了一下,“这是你唯一的条件不可更改”  “不可更改。”  “好,我答应你,事成后,我立马带着银子来赎你。”杨毅沉与梭爷对视,他好像在那短暂的对视中穿过时光看到了梭爷所有的脆弱与执念,“还有娶你。”  “好,只要磨萨未出城,那他今晚定会来找我。你只要躲在床下,自然有你想听得的东西。”  “躲在床下”杨毅沉不知怎地心乱如麻。  “怎么,听不了我与旁人”梭爷挑逗着杨毅沉,见他耳朵和脸通红,“不过开个玩笑罢了,现在就躲进去吧。”  “你怎么确定磨萨晚上会来找你”  “我只能跟你说,他昨夜就在我这儿。”  梭爷带着银子下去故意和小哥放风,说刚来的小子不够胆,从后窗跑走了。不过银子倒是给得不少。又嘱咐着,要是有从前常来的那位公子要赶紧带上去。  梭爷从楼下拎了几壶烈酒上去,把自己身上弄得香香得躺在床上等人。  杨毅沉蜷在床下闻到这熏人的香气,让他觉得有点困。  “爷,您的公子来了。”  “公子可算又来了,可是等得我花都谢了。”  杨毅沉看着两个人的脚放在桌腿边。  “梭爷,给我斟上。”  “得嘞。”  磨萨猛地喝完一碗,“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梭爷小心地试探着。  “为什么我只能是他的影子”磨萨不住地喝酒。  “为什么我只能是他的影子”磨萨带着哭腔。  “公子每次来都和我说这句话,可否告诉我他是谁呢?”  “他是谁对啊,他是谁呢?”磨萨又饮了一碗。哭着说道,“我就是没我哥争气,也没我哥机关妙算。可为什么,为什么当日马车碾过的不是我的腿,”磨萨用手锤自己的大腿,“为什么我要欠他的,还要用我的一辈子还。”  “你有哥哥”梭爷给磨萨斟酒。  磨萨怪笑,站起来乱挥手,仿佛疯了一样,“对啊,你们谁都不知道吧。我哥,他神机妙算,和他的名字一样霸气,磨戬,磨戬。像他这样厉害的人就不该被困在暗室里,被困的应该是我。”  磨萨又坐回桌子前,侧脸趴在桌子上,眼角淌泪,“可,可我不想,不想这样代替他费劲心机的活着。”  梭爷突然有点心疼,他就像一个历经磨难的老者,看到那些脆弱的孩子难免会心生触动,就像当年因他的不忍帮了樊擎一样的道理。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彼可敌仇 作者:锒铛缠 第15节 “可,终归他决定不了你的呼吸,也决定不了你会爱上谁。”  磨萨一动不动,只是流眼泪,“你不懂,你不会懂我的心有多煎熬。”  梭爷突然抽回身,想起自己有任务在身。  “那,那你抓人也是替他干事”  “他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我还要学得像他,像他那样老练,可我怎么都学不会。”  “那被抓的人呢你不用去审”  “自然是押回去,给他审。”  趴着的磨萨听到一声敲击门框的声音,声音沉闷,他赶紧站起来擦了脸上的泪水,“我今天真是疯了,才和你说这么多。”  “公子是要走了”  “嗯。”  “我送你。”  梭爷紧跟着磨萨只一只脚踏出门槛,却见眼前剑光一闪。  “你,”磨萨惊道。  “他知道的太多了。将军放心,我不会将此事告与大公子的。”  梭爷的后背抵住门框,两只手吃力地扒住两侧门面,腿支不住往下滑。  杨毅沉在床下听到磨萨两人脚步远去的声音,又看见梭爷半个身子滑落地上,他赶紧伸出手往外爬。床底的灰很多也很暗,让他害怕,害怕去面对外面的光。  “梭爷!”  梭爷的喉咙处一刀细痕,裂出满脖子的血。  “我,”梭爷痛苦的眼神看着杨毅沉,说出一个字嘴角都在颤血。  杨毅沉紧紧搂住梭爷,“你要说什么要我娶你,是吗?我娶,我娶你的。”  “不,”梭爷吃力地拉着杨毅沉的衣襟,“我,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梭爷的手臂滑落,头轻轻一侧,仿佛在杨毅沉的怀里睡着了一般。  “我叫杨毅沉,”杨毅沉的手摸着梭爷的头,让梭爷的脸紧紧贴在他胸前,“杨毅沉,”他一字一字念,“杨毅沉”,“记得了吗?”  杨毅沉未曾想到,他此番奔波竟要了一个无辜人的性命。而他还欠这个无辜人一个承诺。  杨毅沉抱起梭爷,轻轻地将他放在床上。拿着屋里的shi毛巾给梭爷擦洗,他擦过梭爷嘴角的血,梭爷的脸白妆满面,“你也想干干净净地去是吗?”  整个脸盆的水被鲜血染地血红,影影绰绰照着些死寂的物什。  梭爷脖子前一大片的血怎么擦也擦不完,杨毅沉把毛巾放在盆边,用被子裹紧梭爷。  杨毅沉肩上扛着被裹住的梭爷,从后窗一跃而下。黑色的夜里,杨毅沉就这样一路扛着,直到走进一个僻静的林子里。  杨毅沉挖了个坑,将梭爷安稳地放进去。坟冢之上cha着一根细细的木块,上面印着几个小小的血字,那是杨毅沉咬破指尖的血,“杨毅沉妻之墓。”第10章   自樊擎离开西岭后,钟离木川每日在西岭魂不守舍,除了自己的一方小院,哪都不愿去。  钟离木川不爱看书,只爱耍剑。春夏秋冬,眼见冬的冷寂催秃了院子里的树木,陪伴他的唯有那把冰冷的游龙剑。  他的君思我发作的次数也越发少了,也许正如他认为的那样,他的擎儿再不愿与他一处了,连想念都不愿再多予他一分。  这日,他正坐在小庭院的圆桌旁盯着游龙剑发呆,突然觉得心口痛得难忍,仿佛被撕裂了一般。他捂住胸口,倒在地上,双腿蜷缩着,额头上的青筋鼓起,面上皆是冷汗。  钟离木川的嘴巴微微翕动,却痛得说不出话来,“不行,我得去找他。”  疼了半晌,好不容易平复了些。钟离木川抓起游龙剑就往前院去。  前院大堂之上坐着侯孝先和侯丰,还另外站着一人,李今。  钟离木川进了大堂就说道,“侯将军,这段时日叨扰了,不过木川还是准备告辞了。”  大堂的氛围极其沉重,侯孝先开口,“木川师父,你这又是要去哪主公下落不明,若是你也再有个好歹,”  “樊擎他是在哪不见的”钟离木川仿若心中早有预期,只是冷静地问道。  “怕是被磨萨抓去了。”李今哭着说道。  “磨萨是谁”钟离木川问李今。  “磨郁派的将军。他,他设了个圈套,徐军师和主公都中计了。”  侯丰激动地站起来,面色涨红,“爹,你现在还不出兵吗?眼看主公都入了他们的牢狱,还不如来个鱼死网破,攻下磨城。”  侯孝先叹一口气,“你不懂,你整日游山玩水,玩物丧志,哪知道打起来西岭会有多遭殃!”  侯丰听侯孝先说他玩物丧志,心中颇有不甘,忘了顾忌,“那你当初为了权位嫁姐姐的时候,可想过她日后要守寡啊!”  侯孝先啪的一巴掌打在侯丰的脸上,“胡说!”  侯丰不服气,却又自知这一巴掌该打,事情到这一步是谁都未料及的,包括他的父亲。他痴笑着走出大堂,“还是我的山水美啊。”  钟离木川见了这厅堂上的一幕闹剧,竟颇怀念从前带着樊擎在山洞里居住的日子。这世上诸多苦,父子苦,战乱苦,夫妻苦,死别苦……又有谁曾拥有过他与樊擎那般的隐世之乐呢?而为了那安稳的隐世之乐,他付出一些又有何不该呢?  若是光y回转,他真想那日在山上跪着的时候就答应樊擎,“山林为证,樊城亡灵亲见,我钟离木川今日愿嫁与樊擎为妻。无论生死,不离不弃。”  抛却过往的执念,不去想谁是樊城,也不去想樊擎是谁的儿子,更不去想是谁救了他,他此刻真正所想的,不就是当初拉着他、跪在他身旁的那个人吗?  “侯将军,在下的安危便不牢您费心了,就此别过吧。”  侯孝先看着钟离木川转身的背影,颤颤巍巍说道,“你要是见到主公了,帮我带句话,礼芝很是挂念他。”  钟离木川轻声应答了一句,头也不回地往外面走。  从前樊擎住的那所院子,侯礼芝正躺在里面。侯礼芝盖着被子面无血色,仿佛睡着了一般。侯夫人一只手握着侯礼芝的手,另一只手不停地用帕子擦泪。  “夫人,小姐的身子本就极弱,刚又受了刺激吐了那么些血,如今恐怕是无力回天了。”大夫半躬着身子,耷拉着头。  侯夫人憋不住哭出声来,身旁的小丫鬟也跟着哭。侯夫人抽了下鼻子,“带着吴大夫下去,叫老爷来。”  “是。”  吴大夫退下后,侯夫人丝毫不再掩饰,在一旁哭得喘不上气。  侯礼芝缓缓睁开眼,有气无力地说道,“娘,爹有没有派兵去救夫君”  “派了,派了,这你就别担心了,啊,你只要养好身体啊,准能见到他。”  “是吗?那木川师父去了吗?”  “跟着去了。”  侯礼芝闭上眼,眼角淌下一行泪,“我早知道他一定会去的。不像我,哪也去不成。”  “礼芝啊,有没有想吃什么娘让厨子给你做。”  侯礼芝没睁眼,只是嘴巴发出极其细微的声音,“我好困啊。”  “礼芝,礼芝。”侯夫人握着侯礼芝冰冷的手,不知所措地哭着。她恍惚地看着这间房子,囍字还未取下,嫁服也还未旧去,怎么,怎么就成了丧地了。  磨府的暗室里,樊擎的四肢被锁链紧紧拷在十字铁架上,囚在一间幽暗的铁笼里。锁链及处,是皮r_ou_挣扎渗透出的血,衣服还是当日被抓时穿的幽蓝色外袍,只是已四处绽开,拼凑不成形状。樊擎的头发如稻草般枯硬凌乱,整颗头往下吊着。  磨戬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地只是盯着樊擎,盯着几个时辰只等他醒来。  铁笼外,忽明忽灭的烛火映衬着磨戬惨白的脸,仿佛他才是一具合格的死尸。  链条动了几下,发出哗啦的声响。  “你醒了”磨戬讲出这几个字尾音拖得极长,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樊擎用足自己的一点力气缓缓抬起头,语气微弱,“你,你何不直接把我杀了”  “真的抱歉,我实在听不清你说了什么,都怪我的手下下手太重了。”磨戬的声音淡淡的,犹如幽灵。  樊擎咬紧牙关,卯足了劲放大音量,“你为何不杀了我。”  “我在这暗室里待了十一年,孤单寂寞地很,好不容易来了个活物,我怎么舍得杀呢。”  “你不是狄王的人”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他都动不了我。”  “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杀了狄王。”  樊擎迷离的意识强撑着,“我现在这样如何杀狄王”  “这几日,狄王必会让我将你押去都留城,交由他亲自处置。以我对狄王的了解,他定要去牢狱羞辱你一番,那时,你再伺机而动,杀了他。”  “你怎么确保我会按你说的做呢?”  “你看看你现在的这副样子,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樊擎迷糊的意识里自然知道磨戬的算盘,他想借机攻下都留城,自己称王。而这也是樊擎唯一的机会,唯一活命的机会。  “杀了狄王,我就算复了仇,也算了结了。”  “你放心,等你帮我杀了狄王,我会给你个痛快的死法,还能让你同你的徐军师合葬。”  “你,你把徐军师怎么了”  “我的事你办成了,我自然让你见他。”  暗室的顶上一个盖子被推开,漏了一小片光下来。  “谁”磨戬轻声轻语。  “哥,是我。”磨萨手里拎着一个棕色饭盒从楼梯口下来。“还是你最爱的糖面馒头,还有白粥。”  “我不是说了,交给阿鹰送来就可以了,你怎么又来了。”  磨萨将饭盒放在小木桌上,“哥,你现在是讨厌磨萨了吗?”  “没有。”磨戬面无表情。  “可你现在什么事都交给阿鹰做,还让阿鹰暗中跟着我。”磨萨跪在磨戬的轮椅前。  磨戬半天没说话,“啊,哥,你说句话啊!”磨萨仰着头,眼眶带泪盯着磨戬。  “我饿了。”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彼可敌仇 作者:锒铛缠 第16节 “你现在是嫌我这替身当得都不够格了,是吗!”磨萨嗓音里带着哭腔,按住磨戬要转动轮椅的双手。  “你该歇息了。”磨戬语气冰冷。  磨萨突然慌了,拽着磨戬的手,“对不起,哥,我会做得很好的,只要你说,我都改。”  “你什么也不用改,回去卸了这妆便是。”  磨萨跌坐地上,“好,好。”  钟离木川那日离开西岭后,带了一把游龙剑,又随身带了一个蓝布包袱挂在剑上。他走过很多地方,可他不潇洒,越靠近磨城,他心上的东西越重,他怕千里迢迢换来的是死别。可他近来感应地越发频繁,他希望如此,尽管心口是难以忍受地痛。  钟离木川来到磨城后,只觉得整个磨城y郁得很,所有人各忙各的,少有热闹的交谈。  他在一间茶楼坐下,问过来沏茶的小二,“你们这儿的将军府怎么走”  小二不言,手指只是往外面大路上指。  钟离木川一手端着茶杯饮茶,突然左肩被人抓住,他瞬即左手拿起剑反手抵抗。  “是我。”  两人对视,“木川师父。”  “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杨毅沉在钟离木川对面坐下,“主公被擒,我自然得过来。只是探了几日消息,不知从何处下手。”  “你可知擎儿被关在何处”  “大约是将军府的暗室里,但我还不知暗室在何处。”  “你现在就带我去将军府,我可以进去找。”  “木川师父,你莫要冲动,现下我有一计。磨家有两位公子,一个是磨萨,另一个是磨戬。不过磨戬小时候为了弟弟磨萨废了双腿,所以常年躲在暗室里。我虽不知暗室在何处,但我知道磨萨在哪。到时候,我去将军府掳来磨萨做要挟,引出磨戬来。你就躲在将军府暗中观察,看磨戬是从哪里出来的,自然也就知道了暗室的所在。”  “可你怎么知道他为了弟弟会上钩呢?”  “直觉。”  “好,我信你。”  当天晚上,夜是极暗,不见月色踪影。  磨萨独自坐在镜子前,看着自己未化妆容的模样。他伸手摸着镜子里的自己,“多么好的一幅面容!”顿了一会儿,又流下泪来,“可惜是两人的。”磨萨盯着梳妆台前的剪刀看了许久,想拿又伸不出手。最后整个人呆呆地吹了烛火,睡到床上。  杨毅沉见磨萨屋里熄了光,这才蹑手蹑脚推门进去,很不熟练地拿着浸了蒙汗药的帕子捂住磨萨的口鼻,然后扛起磨萨就走,走之前留了一张纸条。  第二日,阿鹰发现磨萨失踪,便将纸条拿给了暗室的磨戬。  “磨萨在我手里,亲自带人前来西南小树林交换,不许带兵。”  纸条被磨戬揉成一团顺着轮椅掉在地上。  “大公子,他们真可笑,以为将军的命能要挟到您。”  “怎么,不能”磨戬厉声说道,眼神像是要吃人。  阿鹰低下头,“是阿鹰胡言乱语了。”  “带着我,还有那个军师即刻去西南小树林。”  “大公子,您还真要亲自去”  “对方要的就是引我出洞,我不配合一下怎么能成呢?”  “那,那暗室里的这小子”  “不妨事,就算来了人,他也没那个能耐带走他。”  西南小树林里,杨毅沉与磨萨共骑一匹马,身处后面的杨毅沉手里拿刀架着磨萨的脖子。  “他不会来的。”磨萨冷冷地说道。  杨毅沉怔了一下,未搭话。  “如果他真的来了,你也就有来无回了。”磨萨轻笑一声,“不如你现在就杀了我,还能赚一条命。”  “我的目的不是杀你,而是换人。”  钟离木川在屋檐一角蹲了一整夜,外加大半个白天。正午的阳光极是强烈,晒得钟离木川有些睁不开眼。  明晃晃的阳光下,他看见一个人坐在轮椅之上被从西院的一间小屋推出。然后和那随从出门上了马车。  钟离木川轻轻一跃,小心翼翼地进了那间小屋。他四处摸索着找暗室的机关,一不小心碰倒了一把椅子。他刚要扶起那把椅子,却看见下面的那块砖板颜色似有异常,他用指节扣响砖板,果然是空心的。  他扣开砖板,往下看去,里面有一道楼梯。他顺着楼梯下去,又时刻保持着警惕,直到他看到那具被困在铁架上血r_ou_模糊的身躯。钟离木川只一眼认出了樊擎,鼻头一酸,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的心疼,“擎儿,擎儿,你别怕,木川师父来了。”  链条抖动,“木川师父真的是你?”  钟离木川拔出剑废力地砍着铁笼的锁链,“木川师父,你别费劲了,放心,我还有利用价值,暂时死不了。”  “你看看你这副样子,让我怎么放心!”钟离木川还在砍着锁链。  “磨戬留着我帮他杀狄王。”钟离木川停下手。“磨戬想让我杀了狄王,他好趁势占领都留城即位。所以,磨戬带我去都留城之时,必是磨城兵力最薄弱之时。木川师父,我要你去西岭,让侯孝先到时候带兵攻下磨城。”  “可你的命呢”  “我这条命本就是承了木川师父的情才苟活至今,若是能杀了狄王,我也是死而无憾了。”  钟离木川的手紧紧握住铁笼的栅栏,“我不许你这么说!”  樊擎浅浅一笑,“放心,我若是见了父亲,定和他说,你将我照顾地很好。”  钟离木川心头一颤,“从前是我认不清自己的心,才那样子伤了你。”  “都不重要了,我此番死得其所我便无憾了。”  “好,让我帮你最后一次。”  “谢谢。”整个暗室静地出奇,“不过,若有来生,我定要第一个找到你。”  钟离木川收起剑转身,“嗯,一定会的。”  冷风吹过磨城每一棵草木,钟离木川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死期。这一次,他再也没有牵挂了,樊擎被害之时,便是他离世之日。活得这么久好像也的确折腾腻了。看开一切后,心里释放了许多,赶紧找了匹马去西南小树林寻杨毅沉。  磨戬坐在轮椅上,身后站着阿鹰,马车前坐则歪倒着一个蓬头垢面,血r_ou_模糊的男子。  “一命换一命,最是公平。”磨戬冲着马上的杨毅沉喊。  “我怎么知道他是谁”  “必是你要的二人其一,看你愿不愿赌了!”  “把马车帘子掀开。”杨毅沉担心磨戬又像上次搞花样。  阿鹰掀开帘子,里面空空如也。  “把马车弄过来。”  阿鹰上去让马车走了几步,近处看得清楚些,是徐泽庆。杨毅沉和阿鹰两边换人,杨毅沉跳到马车上赶快驾车,往西南小树林深处去。  阿鹰顾不得马上的磨萨,正要追去,被磨戬叫住,“不必追了。把马牵过来。”  磨萨只是很悲伤地看着磨戬,身子在马车上却一动不动,也没要下马。阿鹰将马牵至磨戬面前。  冷风吹过,树林簌簌而动。  磨萨开口,眼眶带泪,“我以为你不会来。”  磨戬面无表情地看了磨萨一会儿,拿起腿上盖着的厚斗篷递给阿鹰,“给他披上。”  磨戬等阿鹰将斗篷接过去,便要转动轮椅,却未料树林里的泥路坑洼的很,轮椅的车轮一动不动。  磨萨坐在马背上见了这番景象,不及接过斗篷便下了马。  “哥,我背你。”  不等磨戬反应,磨萨拉着磨戬的手放在肩处,把磨戬背了起来。阿鹰跟在后面趁势把斗篷盖了上去。磨戬看着晃荡在磨萨面前的两根系带,轻轻打了个结。  气温急转,天上飘下雪来。白色的斗篷在雪天将磨萨和磨戬紧紧裹在一处,只留下一人的脚印和背影。  钟离木川骑着马正往西南小树林去,突然感到手背上雪花融化的凉意,再仔细一看,前方是雪花飘落而下的天地,广阔又悲凉。  钟离木川出了磨城来到西南小树林,四处找了找,却已不见人迹,只得去往他和杨毅沉约好的都留城如来客栈。  磨城距离都留城很近,天还未黑,钟离木川便赶到了如来客栈。他到的时候,徐泽庆面如死灰般地躺在客栈的床上。  “找大夫来看过了吗?”  “找了,已经灌下药了,至于醒不醒来,还要看造化。”  “我的包袱带过来了没”钟离木川问道。  “我拿来了,就挂在那儿呢。”  钟离木川看着木架上挂着蓝布包袱,放下心来。  “那里面装了什么,这么重要。”  钟离木川浅浅一笑,“我本是带来送给樊擎的。”  “对了,主公怎么样,救不出来吗?”  “他被铁链锁了,关在铁牢里。凭我一人之力,带不出他来。不过他有自己的计划,过几日磨戬应该会押他去都留城,那时,他便可找机会杀了狄王。而侯将军也可趁机带兵攻下磨城。”  “听你这意思,是我们要牺牲主公”  “他愿意以自己性命换樊朝天下。”  “可是没了主公,这又算什么樊朝呢?”  钟离木川沉默片刻,“但是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他的,直到最后。”第11章   几日后,徐泽庆伤势渐好,同杨毅沉一道回了西岭,钟离木川则继续待在都留城等樊擎。  樊擎被押至都留城街道上时,没有人知道这个十恶不赦的罪犯犯了什么错,因为狄王为稳定人心,并未将樊朝幼主尚存的消息昭告天下。  链条沉重的响声在街道上响着,街道两旁的百姓拾起街边的破烂菜叶朝铁牢里扔去。樊擎看着他们看热闹的嘴脸,心中甚觉凄凉,仿佛自己一直在上演一场独角戏。这些百姓中有樊人也有狄人,暴政没有使他们团结,反倒这游街的闹剧让他们团结起来。  钟离木川躲在人群中跟着铁牢移动,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樊擎,心中尽是酸楚。眼看樊擎就要进入白门被押到宫里,他赶紧踩了两下墙壁,借着宫外的屋顶踩上了宫墙。沿着宫墙走了半圈,然后匍匐在屋顶上。他未料到,磨戬竟将樊擎从铁牢里放了出来,直接押到了朝堂之上。  这时,已过了上朝时间,狄王一人坐在高高的龙椅上,边上站着两个侍奉的太监,大殿外立着一排御狄军。朝堂的阶梯下则阵列排着磨戬的队伍。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彼可敌仇 作者:锒铛缠 第17节 狄王得意大笑,下了龙椅过去迎接轮椅上的磨戬。  “卿家真是甚得孤王的心啊,”狄王走上去端详樊擎,“这就是那煽动谋反的前朝旧主”  “是他,樊仁公独子樊擎。此番送来任凭大王处置。”狄王移动轮椅退在一边。  樊擎虽然之前被打得厉害,可自从磨戬和他说让他杀狄王以后倒没人再动过他。养了几天,体力相较之前算好了许多,只是一动,难免得忍受伤口裂开之苦。他狠狠瞪着狄王。  狄王看他被铁链锁住,放肆不已,上前踹他,“我就应该让那些樊人大臣们看看,看他们祖宗侍奉的主子孬到了什么地步。”  樊擎侧身倒在地上,咬牙切齿道,“你才是真正的孬种。”  狄王气不过,简直快把眼珠瞪了出来,他一个跨步冲过去蹲到樊擎面前,手指挥动刚要开口,喉咙却以r_ou_眼不可见的速度被倒地的樊擎用锁链紧紧锁住。  “救,”狄王的手企图拉开锁链却抓不住,喉咙也叫不出声。他躺在地上一边使劲全身力气蹬脚,一边乞怜般地看着轮椅上的磨戬。  磨戬的眼神冰冷之中透着势在必得的意料之中,他转过轮椅朝龙椅的方向去。龙椅旁站着的小太监被磨戬的眼神吓住,赶忙下来一声不敢吭地跪着。  阿鹰背着磨戬上着龙椅前的台阶,狄王睁大眼睛看着磨戬的背影断了气。樊擎见磨戬只顾他的龙椅,扔下狄王爬起身就往殿外跑。  磨戬不慌不忙地坐在龙椅上,看着樊擎,嘴角瘆人一笑。  樊擎刚要踏出殿门就被立在两旁的御狄军拦住,他企图摆脱,却被一个御狄军揽过腰就拎着跑,樊擎从下方的视线看去,是他的木川师父。  磨戬看情况不妙,一下变了脸色,“还不快让他们放箭。”  “是。”阿鹰跑出殿外,对着下面的军队大喝一声,“放箭。”  钟离木川右手拎着樊擎尽量护着他,左手拿着游龙剑凌空挡剑。他一边踩着檐脊跑,一边躲剑,带着樊擎跳下城墙的那一刻后背中了一箭。  “木川师父。”樊擎急得眼眶泛红。  “我没事。快把箭折断。”  樊擎帮钟离木川身上的箭尾折断,钟离木川借着樊擎的力站了起来,然后抄起樊擎一抱半飞半跑。  “木川师父,重吗?”  “不重,你消瘦了许多。”  樊擎是不重,但是手脚上拷着的铁链却重得很。  钟离木川带着樊擎来到如来客栈后院早已备好的马车之上,架着车横冲直撞出了都留城。  若是不出意外,西岭的兵应该也到了磨城。他现在最好的去处便是去磨城投奔侯孝先。  马车驶到郊外一处破庙时突然停下了,樊擎看一眼身边的钟离木川,发现他昏迷着倚在马车框处。他摇了摇钟离木川,“木川师父!”  未及叫出第二声,钟离木川睁眼,“我只是有点累了,睡了过去。”  樊擎扑在钟离木川的怀里,钟离木川被这样一撞,后背的伤处疼起来,“啊。”  “我弄疼你后背的伤了是吗?”  “没事。”  “磨戬的兵应该也不会追到这儿来,去庙里歇一晚吧。”  “好。”  钟离木川带着剑下车,“等一下,我的包袱还在车上。”钟离木川又折回去,将蓝布包袱挑在剑上。  破庙里黑漆漆的,但好在里面有一处屋顶空了,漏下一片皎洁的月光来。  钟离木川坐在月光下。  “把上衣脱了吧,我看能不能把箭头拔出来。”  “你的手被拷住,能使得上劲吗?”  “放心,要是我的手使不上劲,我也杀不了狄王。”  钟离木川脱去御狄军的盔甲,又将贴身的上衣解去,肢体动作一大牵扯到后背还隐隐发痛。  樊擎绕到钟离木川的背后,借着月光看他的伤口,伤口看着不深,血流得不算多。  “幸好s,he得不深,不然得穿了心。”  钟离木川一笑,“我命大。”  箭尾被折断了以后只露了一点箭头在外面,其它的都塞在r_ou_里。箭头越小,拷链越是碍事。没得办法,樊擎只得使上嘴咬。  樊擎的牙齿紧紧咬住箭头,嘴唇和鼻头贴在钟离木川的背上。钟离木川被樊擎这样一弄,脸颊一下子升起温来,“你在做什么,”没等回应,叫了一声,“啊。”  樊擎侧过头吐出箭头,“好了,取出来了。”  “你是用牙咬出来了”  “嗯。”樊擎取过钟离木川解去的贴身白衣,从衣摆开始撕下一绺白色宽布条。  樊擎半蹲在钟离木川面前,从脖子处开始拉布条,拉至左心口处时,他伸手触摸着钟离木川心口处的红色欢合花,“这是什么像是一朵花”  “哦,没什么,是我们族人的特殊记号罢了。”  樊擎继续动手,缠了两圈在右肩系上了一个节。  “木川师父,其实你不用来的,你对我不需要承担这么多责任。”  “需要!”  樊擎看着钟离木川,“可是如果你因我而死,我又该如何继续坦荡地活下去呢?”  “我本来也没想到能救出你来,不过是来陪你死的,”钟离木川带着哭腔一笑,“是老天见怜。”  樊擎伸出两只手替钟离木川擦泪,钟离木川开口,“我本是千里迢迢过来给你送礼物的,只是我又怕晚了。”  樊擎放下手撑在钟离木川身旁的地上,逼近钟离木川的脸,邪魅一笑,“你不就是最好的礼物吗?何时都不晚的礼物。”  钟离木川脸色更红了,眼神慌乱地撇向别处,“可,可我有更好的礼物。”  “有比你更好的礼物”樊擎的声音绵绵地吹在钟离木川的脸上。  钟离木川底气不足,“有。”说完躲开樊擎站了起来,拿过蓝布包袱又回去坐下,“我给你带的礼物在这儿。”  月光暧昧地照着两人,蓝布包袱隐隐地比白日更光亮了。  樊擎不解地打开蓝布包袱,看到东西的时候怔住了,他缓缓抬头盯住钟离木川,“是我想的那样吗?”  “是。”  蓝布包袱里躺着的是两件整整齐齐的大红色嫁衣。  钟离木川拿起一件嫁衣外袍披在樊擎身上,“可惜我今天穿不上。”  “没事,我陪你一起。”  “那你帮我理一下我的头发。”  钟离木川蹲到樊擎身后,以手作梳,替樊擎扎了一绺头发垂在散发上。  “好了。”钟离木川过去看樊擎,“还是从前帅气的擎儿。”  樊擎支起身子跪在地上,等着钟离木川穿上嫁衣。  大红嫁衣甩过披在钟离木川的身上,钟离木川跪在樊擎的身旁。  樊擎仰望着头顶的月亮,紧紧牵着钟离木川的手,“明月可鉴,今日我樊擎与木川师父结为联理,永不背心,不离不弃。”  “明月可鉴,我钟离木川愿与樊擎结为连理,永不背心,不离不弃。”  二人对着月亮磕了三个头,对视一笑。仿佛这几年才是梦,他们又回到了从前的那座山上,回到了那一天。  樊擎一只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连带镣铐抚上钟离木川的腰,他慢慢逼近钟离木川,轻声说道,“最好的礼物还是你,你不过是给这礼物带了一个好包装。现在,我要拆了。”  钟离木川慢慢后仰,被樊擎用力地吻上一回,胳肘未撑住,猛地倒了下去,他眉头一皱,面目很是疼痛的表情。  钟离木川停下嘴,“弄疼你了是吗?”  “没事。”钟离木川的脸已涨得像烧红的木块。  骑在钟离木川身上的樊擎一个翻身,睡在钟离木川一旁。“你背后有伤,待会我一用力,后背伤口肯定会裂出血的。”  “你的伤不是更重”  “我是旧伤,你是新伤。而且,”  “而且什么”  “和你做这种事,我求之不得,早就忘了自己的伤了。”樊擎又停了一会儿,“今夜月光很好,睡吧。”  说来说去,此事就是因为钟离木川的伤,钟离木川不够投入,所以做不成了。钟离木川的心里不知怎地涌出一种酸酸的委屈感,“你这么有经验是西岭大婚之时和她做过吗?”  “什么”樊擎爬起身,支在钟离木川一旁,他从未想过他的木川师父会有这一面,如果他没理解错,他的木川师父居然因为做不做的事吃了侯礼芝的醋  “没有,我胡乱说的,你睡吧。”钟离木川闭上眼,顿时羞愧难当。  樊擎趴在钟离木川的耳畔,贴着耳朵说道,“若论经验,我是做过一次。你不想知道是和谁吗?”  钟离木川的心扑通乱跳,却又难受,硬着嘴说,“不想。”  “是你。”  “你骗人,从前我们在山上的那次不算。”  樊擎被搞得大笑,“你怎么知道那次不算,我不是亲了你,还摸了你”  “因为我把你推开了。所以,肯定不是我。”  “我说是你就是你,不过你醉了罢了。”  “不可能,我从不喝酒。”  樊擎又贴近钟离木川的耳朵,“不记得也罢。你想知道如果你不推开我,后面会发生什么吗?”  ……  两人这样子搞了半晌,各自倒在地上。钟离木川已是喘地不行,完全没了力气。  (樊擎又有趁热打铁之意,教唆着钟离木川。)  ……  钟离木川看着樊擎满脸春潮,舒服地呻吟着。  他俯下身子,正好迎上樊擎两手张着等他,便趁势钻进了他的手链里,疯狂地亲吻着樊擎,唇舌交战,是饥渴半辈子的人该有的战斗力。  樊擎带着手链套住钟离木川的脖子,又小心不碰到他的后背。  钟离木川顺着向下一路亲吻,连吻带舔亲遍了樊擎的每一处伤痕……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彼可敌仇 作者:锒铛缠 第18节 这样折腾了大半宿,后半夜两人才搂在一处睡去,大红嫁衣下面铺了一层,上面又半遮半掩地盖了一层。  钟离木川醒来看到自己和樊擎一丝不挂缠在一处,从大红嫁衣下坐起来穿衣服。  “你的伤口还是流血了。”樊擎躺着看见包扎的布条晕出血。“先别穿上,我给你重新包扎一下。”樊擎重新撕过一片白布条放在一旁,然后解开包扎的布条,他伸手摸过钟离木川心口的欢合花,“这花怎么变色了昨夜还是红的,现在就成紫色了。”  钟离木川低头一看,面色突然不安,“居然变紫了。”  “你怎么又哭了”  “擎儿,我们回洞里好不好,再不问这外面的纷争。”  “好,等我们去磨城开了我的锁链,然后见了侯将军跟他们告个别,我就带你回去。”  钟离木川扑过去抱住樊擎,樊擎手里拿着白布条悬在半空。  “我真后悔,从前不明白自己,也不懂得珍惜。”  樊擎一只手轻轻抚上钟离木川的背,“放心,以后我们还有很长的一辈子。”  “若是我不在了,你会如何你会好好地生活,答应我。”  “木川师父,你是怎么了”  钟离木川擦了泪放开樊擎,“没事,给我包上吧。”  樊擎继续给钟离木川包扎,心里却像是被石块堵住一般。  钟离木川那套御狄军的衣服被撕地差不多了,只得穿上那套红色嫁衣。他轻轻抚摸他的嫁衣,“真好。”  “你穿着真美。”樊擎冲钟离木川笑,他瘫在地上,“木川师父,你喜欢我呢,我就什么也不想干了,就想和你待在一起就好。”  “你就是懒。”  樊擎一笑,坐起来,“木川师父,你穿好了,我怎么穿”  “谁让你昨晚让我撕了你的衣服”  “反正那衣服本来也就烂了。”  “我用这嫁衣给你包住,你就乖乖待在马车里。”  钟离木川用嫁衣包住樊擎,“你看你这伤也裂开了。”  樊擎笑道,“还不是昨晚太投入了。”  钟离木川听了这话脸颊微微泛红,将系带扣住,然后拾起剑,扛起樊擎就往庙外走。  驾车的时候,钟离木川就想,无论他还有多么短暂的生命,只要还有樊擎陪他,他便该知足,他要将生命最后的时光过得更加绚烂。  从前他送走樊城,如今樊擎要送走他,真是天道好轮回。可他太了解樊擎,了解到让他害怕,因为他实在不知在他消失后,樊擎当如何自处。  “擎儿,上次我来时,侯将军跟我说,侯小姐很是挂念你。”  “哦。”  “你以后回了西岭,和她好好过活。”  “可我答应了你,要陪你回洞里。”  “侯小姐是个好孩子。”  “我知道,我这样做很是对不住她,可我不得不和她说清楚,只让她当我死了。”  “你的心真硬。”  “木川师父,你是觉得我这样坏吗?”  “嗯。”  “可我宁愿负了天下人,我也决不会弃你。”  “擎儿,你太过执念了。”  “只要是我想要的,不论付出什么代价,都是我自己心甘情愿。”作者有话要说:  略微有删减——第12章   钟离木川和樊擎走去磨城,守城的果然都成了他们的兵。他们先去了一家锁铺,让锁铺的师父去马车上给樊擎解了锁。  “木川师父,自由的感觉真爽。”  “我们先去药店给你买些药,然后再去衣铺买两套衣服。”  钟离木川买好东西后找了个僻处停了马车,然后进马车给樊擎上药。他解开大红嫁衣的系带,嫁衣一下子全部散开,樊擎半卧着的身子坐起,逼近钟离木川,“你这样搞得我,”樊擎直接吻上去,钟离木川被他一吻差点仰下去,樊擎一把捞回来又继续吻。  “好了,我帮你上药呢。”  樊擎笑道,“好吧,我不闹了。”  钟离木川帮樊擎的每一处都上了药粉,这才帮着他穿了衣服。自己也换上新买的衣服,又将两件嫁衣整整齐齐叠好放在一旁。  两人直入磨府,磨府的大堂之上坐着两个人,徐泽庆和侯丰。  “主公,幸好你没事,否则我便成了樊朝罪人了。”徐泽庆上前,泪水模糊了视线。“多谢木川师父搭救,此恩此情,樊朝没齿难忘。”  “事情都过去了,大家平安就好。”钟离木川说道。  侯丰面色冷淡,“你们个个好好的,只可怜了我那苦命的姐姐。”  樊擎上前问他,“你的姐姐怎么了”  侯丰 起袖子,手腕上绑着一根白色的孝带。  樊擎沉默了片刻,心中不是滋味,“孝带给我也准备一根吧。”  侯丰冷冷地说道,“我没多带的,要是你那未泯的良心想带,就自己去弄。”侯丰说完就走了出去。  “主公,你别介意,侯丰他只是没了姐姐难过。这次西岭出兵多亏了侯丰,我认识侯孝先那么多年,本以为他是肝胆义士,未料到却胆怯怕事,要不是侯丰坚持出兵,恐怕我们也拿不下磨城。”徐泽庆在一旁说道,最近发生的种种事情让他看起来老了许多。  “我都知道。”  钟离木川突然感觉身子没力气,半倒着晕在了椅子上。  “木川师父!木川师父!还不快去找大夫来。”  “是,是。”徐泽庆跑出去喊人找大夫。  樊擎抱起钟离木川就近找了一间有床的房间,把钟离木川放在床上。  “木川师父,木川师父,”他不管轻声叫还是大声叫,钟离木川都没有任何反应。  “大夫来了。”徐泽庆带着一个大夫闯进来。  “大夫,你快看看他是怎么了。”  大夫边诊脉边皱眉,“这,”  “到底怎么回事”  “这位公子脉象过于紊乱,在下实在摸不清病因。不过,看他如此昏迷不醒,大概是中毒了。”  “中毒可是箭上的毒你可以看看他后背的伤。”樊擎上前解开钟离木川的衣服,抱着钟离木川让他趴在自己的腿上。  大夫看了看,“这箭伤不像是有毒的样子,在下对毒实在不是很ji,ng通。”  “那有谁ji,ng通”  “整个磨城也是没有的。若论天下最懂毒之人,自然出在阎鬼派。”  “对,”樊擎替钟离木川拉上衣服,轻轻放在床上。他看向徐泽庆,“你之前也说过,阎鬼派擅毒,而且他们中有我朝名医阎氏的后代,我去求他们,他们肯定有办法救木川师父。”  “主公,如今的局势我也未必摸地清了,此番你若去阎鬼派定是危险重重。”  “无论如何我是都要去的,我一定要救木川师父。”  “主公既然要去,让李今和杨毅沉跟着,我也放心些。”  “好,就让他们跟着。”  所有的平静只在某一个时刻出现了不可回转的转机,这转机仿若上天给他的一个玩笑,他相信这只是一个一点也不好笑的玩笑,玩笑过了,天会放晴,因为他决不会让钟离木川死。  徐泽庆送走樊擎后,心里正担忧着,突然外面一个兵士冲进来,“军师,刚刚有人送了一封信来。”  徐泽庆打开一看,“磨城你们拿去,但是限你们三天放出磨萨,否则期限到的时日便是我踏平磨城之日。”署名是磨戬。徐泽庆将信纸一折塞进衣袖,叹了口气,“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徐军师,你说什么屋漏偏逢连夜雨出什么事了”侯丰正从外面散心回来。  “你来得正好,上次你不是说绑了磨萨,现在就把他放了吧,磨戬来要人了。”  “他可是我们的人质,就这么放了岂不可惜”  “磨戬那么ji,ng明,一个磨萨怕也威胁不住他,不如趁早放了,我们还好在这里安息养兵。”  “行吧,我去放。”  侯丰来到磨萨的房间,磨萨被绳子捆住绑在床腿处。  “磨萨,你很快就可以出去了。你那个了不起的哥哥来要人了。”  “我不出去,你们杀了我吧。”  “你就这么想死”侯丰在磨萨身旁坐下。  “我若是在你这儿死了,也许他对我还有些愧疚之心,还能记我一辈子。”  “记你一辈子又有何用到时候还不是左拥右抱着别人。”  磨萨被戳到痛处,憋着眼泪不说话。  “你不会是想死在磨府,好让磨戬有借口打过来,你这人真是y险歹毒啊。”  “我没有。我倒希望自己y险歹毒,那样我起码会是个合格的磨家人,也不会给我哥添麻烦,更不会连个替身都做不好。”  “什么替身”  “你知道吗?我之前唯一一次和别人说起替身的事,然后那个人就死了。”  “哦,你这还不算y险,你恐吓我。”  “我只是让你凡事不要多问。”  “我不管你怎么样,我该放你还得放。”侯丰上手要解绳子。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彼可敌仇 作者:锒铛缠 第19节 “你若是真的放了我,我便在出门的时候一头撞死在这里。”  “你又何必和我们过不去呢?和自己也过不去呢?”  磨萨不作答。  “我给你机会了,我希望有一天你不会因为你今天这个决定后悔。”  侯丰本就不想放了磨萨,凭借他这几天与磨萨的对话,他有一种直觉,磨萨是个很值得利用的人质。  都留城的宫殿内,磨戬独一人坐在龙椅上,他的手不住摩梭着倚把,闭目养神。  阿鹰从外面进来,“大公子,书信已经送去了。”  磨戬没睁眼,“好。”  “大公子,若是磨将军不能活着回来,您是真要踏平磨城”  宫殿里安静地可怕,这一切金碧辉煌却全然没有磨戬要的一丁点。“若是他真死了,这世界也再无我的容身之处了。我还要那磨城有何用。”  “大公子,我们可以为磨将军报仇啊。”  “报了仇,我又能得到什么呢?我的磨萨就能活着到我身边了吗”  阿鹰立在那儿不说话。  “阿鹰,推我去外面看看,这龙椅久坐不得。”  “是。”  阿鹰抱下磨戬放在轮椅上,推到外面的走廊上。  “又下雪了,真想让磨萨再背我一回。”  雪花一大片一大片从天而降,笼罩住整个孤寂的王城。  “你看,这宫殿,多孤寂。你说,它是何年建的”  “大约十年前吧。当日,老狄王推了旧宫建了这行宫。”  磨戬冷笑一声,“我是真糊涂了,居然把这些忘了。”磨戬悲从心来,回忆起很多小时候的事情。  “你知道吗?我爱他。”  “我一直都知道,大公子对磨将军极好,只是磨将军不清楚罢了。”  “不,你并不知道。”磨戬的眼神既忧郁又坚定,“从我记事开始,我便爱上了他。磨府充斥着y郁和心计,可他不一样,他那么纯良无害,仿佛是初春融化冰雪的暖阳,他的光从天空的云彩之中漏下,照进我黑暗的生命里。”磨戬停顿了片刻,看着地上一层薄薄的积雪,“可是,他是我的弟弟,是个老天都妒忌的孩子。那辆马车撞向他的时候,虽然我只有十岁,但是我丝毫没有犹豫地替他挡了下来。我从不后悔,只是我恨,我恨我成了一个废人,成了一个不能给他幸福的废人。我知道他从不喜欢抹粉,可是为了磨府能够立足,他整日学我粉面妆容,装出一副城府颇深的模样。我受够这样了,所以我要称王,我要还他自由,还他做自己的自由。”  “大公子,可你又怎么知道你强加给磨将军的自由又是否是他想要的呢?”  “所以,我错了。自始至终,是我一直在折磨自己,也折磨着他。”  大雪将磨城覆盖,屋顶上,树木上全是白茫茫一片。  俞应栊一人立在窗边看雪,自从那日他一人离开金府,他便再没见过金士宇。他去了西岭找侯孝先,和侯丰一起带兵攻打磨城。因为他心里知道,如果是他带兵,金士宇看在他的面上肯定不会从中阻挠。他的确借了金士宇的情,而如今,樊擎也平平安安地回来了,可他却再没什么机会再见金士宇了。  俞应栊刚要关上窗门,却被人用手挡住,“应栊!”  俞应栊看着那人的眼睛,里面满布了红丝,他呆站在那儿,“你怎么在这儿”  “如果我不来找你,难道你就永不见我了”  俞应栊低头不语,金士宇手一撑,从窗户翻身进了屋。金士宇进了屋就一把抱过俞应栊,“应栊,我好想你。”  俞应栊搂紧金士宇,“我也是,我好怕你再也不来找我了。”  “那你是原谅我了”  “你知道吗?我并不是因为你算计主公而生气,而是你遇到任何事情都可以和我商量,但这一次你并没有。”  “我知道我的确做得不对。我只是怕你一头扎进去,最后连我也护不住你。”  “我都知道,不论什么时候,你总把我放在第一位。所以,我根本没资格怪你。”  金士宇拉着俞应栊坐到床上,“以后都不用担心了,我已经归顺樊朝了。”  “又是为了我”俞应栊眼眶带泪。  “你知道的,自从我见你第一面开始,我便是为了你而活了,”金士宇双手擦过俞应栊掉下的眼泪,“但是你别有任何的歉疚,因为你值得。”  俞应栊侧着身子歪进金士宇的怀里。  金士宇一只手搂住俞应栊,另一只手摆弄着俞应栊的手,“很快天下就会太平的,真正的太平。那时候,我们不需要带兵,我们只需像平常百姓一样,安稳地生活,管管两亩田,带带孩子,尽享……”  “什么,你还想要孩子”俞应栊推开金士宇,满脸不开心,眼睫上还挂着刚刚的泪珠。  金士宇一下子反应过来,俞应栊大概是吃醋了,他装作得意的样子逼近俞应栊,“对啊,没孩子哪算圆满呢?”  俞应栊故作淡定,“所以,你还要娶女人是吗?”  金士宇按住俞应栊压在床上,“不,我只要你。”  俞应栊别过头,脸颊泛红,“可,可我又不能给你生。”  金士宇慢慢靠近俞应栊,直到鼻尖碰着俞应栊的鼻尖,“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金士宇用力地强吻上去,金士宇支支吾吾地想推开。这是他们第一次吻对方,这么些年,金士宇想吻、想上俞应栊,都快想疯了。可俞应栊就是个容易害羞的人,有时候连抱抱都不让。  果然,这次,俞应栊又拼了全力推开金士宇,可他想起身却扭不过金士宇的蛮力,最后双手被金士宇扣在床上,更是动弹不得。  俞应栊的脸像小姑娘上了腮红似的,这在金士宇的眼里简直是□□裸的诱惑。  “求你了,饶我一次。”金士宇祈求道。  “你别这样,再给我点时间缓缓好吗?”俞应栊羞地不敢看金士宇的眼睛。  “就当你不给我生孩子的补偿好吗?”  俞应栊听了这话,心里倒是真的歉疚了,眼神瞥向别处,但是不说话。  金士宇见他沉默地躺在那儿,松开了锢住俞应栊的手,然后开始扯俞应栊的衣带。  金士宇见俞应栊没有再反抗的意思,先脱了自己的厚衣服,都扔在地上。  “把床帘拉下来行吗?”  床帘被金士宇乖乖地扯下,顺着风的节奏微微荡漾着,这里仿佛是春天而不是冬。  但是冬本无情,大雪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马车的轮印留在厚厚的雪地上,被旷野小心珍藏着,这是谁爱着的痕迹  樊擎在马车里抱着钟离木川,他一直盯着他看,连觉都不舍得睡。  钟离木川的眼睫动了一下。  “木川师父!你醒了!”  钟离木川睁开眼,虚弱得语气说道,“我们这是要去哪”  樊擎笑着取过马车上的水壶,扶起钟离木川喂他,“来,木川师父,你先喝点水,待会再吃点馒头。”  樊擎看着钟离木川小口饮水,“木川师父,你睡了两天可得多进些食。”  “好。”钟离木川饮完水,接过樊擎递过的馒头啃起来。  “木川师父,你觉得怎么样磨城的大夫说你中毒了”  “擎儿,我这毒大约是无解的,别再为我费心思了。”  “可你都醒了,会没事的。”  “擎儿,我中此毒的症状便是昏睡,越往后,我醒的时日便会越短,而且有可能昏睡不醒。”  樊擎的心又悬起来,“木川师父,你多吃点。等你下次再醒,我们便能到阎鬼城了,到时候阎鬼城的大夫一定会替你解毒的。”  钟离木川抓住樊擎,“不,不要去阎鬼城,不要再替我求医了。”  “不,一线希望我都要试一试。”  “带我回山洞好不好别再为我求医了。”  樊擎搂紧钟离木川,“听我一次,等我们解了毒,我们就一起回山洞,以后都幸幸福福生活在一起。”  钟离木川手里的馒头滚在樊擎的衣服上,樊擎知道钟离木川又睡过去了。  “睡吧,等你睡醒,一切都会好的。”  樊擎给钟离木川调了个姿势,将钟离木川正脸朝上抱在怀里,他想让钟离木川睡得舒服些。他看见钟离木川的眼角一行清泪滑下,他用手擦过,“木川师父,别哭,信我,不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救你。”  李今和杨毅沉在车帘前坐着驾车。杨毅沉看着这茫茫雪地突然有些发呆,他好像也有过重要之人,可他连救他的机会都没有,他能给的只有一间坟茔和一块简陋的牌匾。  “师兄,你发的什么呆”分别后再见,李今的师兄叫得很是顺口。  杨毅沉一笑,“没事,看来我们得加速了。”杨毅沉狠狠抽了一鞭子。  樊擎进了阎鬼城就直奔阎府,他从马车上背下钟离木川,“劳烦通报一声,樊擎求见。”  “主公,你这样暴露自己实在是太危险了。”杨毅沉说道。  “我管不得这么多了,木川师父没时间再多等。”  过了会儿,守门人出来了,“直接进大堂即可。”  樊擎背着钟离木川踏进阎府的门槛,一步一步踩着通往大堂的走道,他不知道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李今和杨毅沉一左一右跟在身后护着他。  大堂之上正高高坐着阎三天,“无事不登三宝殿,樊公子最近攻下了磨城正春风得意,怎得有空过来。”  樊擎往上抖了抖背上的钟离木川以防他滑下来,“我有一人命还需请阎将军找城里的大夫来医治。”  阎三天笑着下堂,“可就是你背上这位”  “是,还望阎将军找来城里最好的大夫过来医治。”  “你可知道代价”  “无论是何代价,我都愿付。”  “好,我让你归顺我阎三天,从此没有樊朝,只会有阎朝。”  杨毅沉忍不住cha话,“阎将军,做事当留有余地,你别忘了,你的祖上也是樊朝的臣子。”  “哈哈,”阎三天仰头大笑,“君臣,君臣,君君臣臣谁又说得准呢?你说是吧,樊公子。”  “是。我愿意归顺,但是我不担保我的手下归顺。”  “你!”阎三天吹胡子瞪眼,“我要你一人归顺有何用!”  “我只能代表我的意志,他们的意志我无权干涉。” 第1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0节 彼可敌仇 作者:锒铛缠 第20节 阎三天转念一想,樊擎乃一队之心,没了这心,樊朝的余党自然也撑不了多久,“好,一人就一人。跟我过来。”  樊擎跟着阎三天进了一间房子,将钟离木川轻轻放下。阎三天坐在床沿替钟离木川把脉,眉头皱紧,然后又扯开樊擎的衣襟,心口处的欢合花已然发紫。  “怎么回事他的心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花样,还发紫了”樊擎问道。  阎三天理了理钟离木川的衣襟,“你可曾听说君思我”  “君思我?”  “君思我是欢合树上结的种子,相爱之人可通过这种子建立联系。只要一方将那种子携带三十日后交由另一方种入心中,被种之人再过三十日,心头便会长出一朵欢合花,从此被种之人便可感受另一方的思念并承受他思念时所有的苦痛欢娱。”  樊擎回忆起他小时候的确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携带过一粒棕色种子,他问木川师父,“木川师父,为何偏要带这种子,硌人!”“这是保平安的,擎儿再忍耐一段时日可好,很快就会拿下来的。”他带着几日尚觉硌人,那放在心里又是怎样硌得难受呢?更何况是放了十年呢?樊擎想来难怪每次自己遇点事情,他的木川师父都会出来寻他,他的眼眶瞬间涌出泪来,可他立即憋了回去。自他大些以后他已经很少再会哭了,可心里好难受,他曾以为他的木川师父是一棵不会爱他的铁树,可在他没看到的地方,这棵铁树却默默为他遮蔽着所有的风雨。  “说吧,怎么救”樊擎冷冷的话语冒出,眼睛一刻也不离开钟离木川的脸。  阎三天站了起来,“君思我虽有此功效,但它本身也藏有剧毒。他之前中了箭伤,虽没伤到心脏,但箭的力度震裂了君思我,因此君思我的毒性这才蔓延了开来。”  樊擎坐在床沿,握着钟离木川的手,冷冷地说道,“怎么救”  阎三天骨子里果然还有医者的一点良心,心里突然感动有点难以言说,“解毒的唯一法子便是杀了君思我的原宿主,原宿主没了,效力和毒也都没了。”  李今冲阎三天吼道,“你这什么破解法,你就盼着主公不好呢!”  “好。”樊擎不停摩梭着钟离木川的手。他看到钟离木川的眼角有泪滑下,他伸手去擦,“你们出去吧。”  “主公,你别信他的,城里肯定有更好的大夫,我们再去找便是了。”李今说道。  “你翻遍了阎鬼城再去找,也都是一样的。”阎三天带着气出了门,走到门框处,“别死在我这儿,不指望你报恩,别给我惹麻烦就行。”  “你们也出去。”  杨毅沉和李今不动。  “我主公的身份也命令不动你们了是吗?”  樊擎的话没有愠怒,只是冰冷,越这样冷越让杨毅沉和李今没有反抗的余地。李今跟着杨毅沉守在门外看着他们。  樊擎继续替钟离木川擦着不住涌出的泪水,“我知道,你早就醒了,是不是”  钟离木川听了这话缓缓睁眼,眼眶里shi得仿佛洗过一般,睫毛上还沾着小水珠,他就这样望着樊擎,像是把全世界最干净又最坚定的东西盛在了眼眸里。“答应我,不要为了我干傻事。”  “你早就知道了是吗?所以才不让我带你来求医。”  “是,我自己亲手种下的,自然知道会有这后果,只是未料到它来的如此快。我们,”钟离木川哽咽住,“我们才在月下拜过天地,我们本该有很长的一生的。”  樊擎轻轻趴在钟离木川身上,一只手抚摸着他的头发,“我不想你离开我,如果我用自己的命换你,你会开心吗?”  “你知道的,如果你这样做了,我就算得了这条命也会恨它,折磨它,你想看到我余生都在作贱自己中度过吗?”  “不要,我不要”樊擎终于忍不住,眼泪连带鼻涕往下掉,“我不要,可我也不要你死。”  钟离木川静默着想了片刻,“让我们好好告个别,放我走好吗?”  “不要,不要,我不要放,不放。”樊擎的手臂紧紧抱住钟离木川的头。  “你先起来。”  顿了片刻,樊擎起身,脸上一片狼藉,樊擎轻轻一笑,“脸上给擦一擦。”  樊擎抽出衣襟里的手巾擦了擦眼泪和鼻涕。  “擎儿,我的时间不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睡过去。我们都冷静地想一下,生死由天,一命换一命本就是有违天命的。”  “或许,我可以让你好了以后忘记我,这样你就不会再痛苦,可以好好生活了。”樊擎眼睛发亮,像是抓住了最后的一线希望。  “没了我们的记忆,你给我这一具躯壳又有何意义呢?”钟离木川眼角淌泪,他闭上眼睛,微微皱眉。  “怎么了,是又想睡了吗?”樊擎俯下身子问他。  “没事,”钟离木川睁眼,“擎儿,你知道吗,有时候,被留下的人反而才是最苦的。你若是真懂了这个道理,你便不会执意要把命给我。”钟离木川又哽咽,“让我自私一这一回好吗?让我先走。”  樊擎呆呆地眨了几下眼,他的木川师父说得一点也没错,也许他执意想要把命换给他的木川师父,有一点也是害怕自己一人熬过那些孤寂的岁月,可他又如何忍心让他的木川师父煎熬呢?  他的手抚上钟离木川的额头,深情地望着钟离木川,“好,我答应你。自己好好活着。”  “好,”钟离木川鼻子一酸,眼泪又滑下来,“若是有什么汤药我断是不喝的,我在那边等你,你也不用急着来找我,我等得起。”  “好,你在那边乖乖等我,等我忙完这一生,便去找你。”  “真好,我的擎儿终于长大了。”钟离木川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睡吧,歇一会儿。”第13章   杨毅沉和李今二人站在门外听得真真切切,杨毅沉的眼上蒙了一层霜雾般,感慨万千。李今在一旁早已哭得不行了,“好感人啊。”  杨毅沉不说话,只是双手叉着站那儿发呆。  李今看着他,然后伸手拉着他手臂处的衣襟,“师兄,我们也可以像他们一样吗?”  杨毅沉这才回过神,“什么”  李今赶忙缩回手,“哦,没什么。”  “你刚刚明明有说什么。”  “我是说啊,不如我们带主公去钟山寺,也许师父能有办法呢。”  “师父他再神通广大,也不是解毒的高手。更何况,”杨毅沉朝屋里的樊擎看去,“这时,我们若带主公去寺里,只怕他便不会再出来了。”  樊擎走到门外,“你们俩帮我把木川师父背去马车上,等我去见过阎三天就走。你们小心点背他。”  “好。”  樊擎走去大堂,阎三天果然还坐在大堂之上,他踏进去,“这大堂有何好坐一个人坐着岂不无趣”  阎三天冷地笑了一声,“我坐着无趣,可又有多少人羡慕呢?就像你羡慕都留城里那把龙椅一样。”  樊擎嘴角邪魅一笑,“我不是羡慕,而是那把龙椅本就是我的,我惦记它,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不用求我办事,底气都足了是吗?”  “是你太贪心,忘了医者仁心。我希望你想清楚,不是所有人都有做君主的命的,更何况,君主的命也未必有你想的那么好。”  阎三天冷笑,“是想拉拢我”  “归顺樊朝有何不好这样你还可专心钻研医术,继承祖上的事业。”  “你别得寸进尺,祖上的事业如何用不着你来c,ao心,你最好趁现在走,否则我不保证你能活着出阎鬼城。”  樊擎轻笑一声,“江湖再见。”他转身出门,准备上马车,他掀开帘子,里面竟空空如也。他急转身质问杨毅沉,“人呢?”  杨毅沉和李今凑过去一看,马车里竟空无一人,“明明刚刚就在车里的。”李今委屈地说道。  “木川师父!”樊擎下车大喊一声,又停下站住,想了片刻,急声说道,“应该没走远,赶紧分头找。”  “嗯。”  街道被明晃晃的太阳照的恍惚,人群来往的每一张人脸都让人烦躁,不是,还不是。  找了大半日,樊擎魂不守舍地走回马车处,杨毅沉和李今迎上去,“主公,并未发现任何踪迹。”  樊擎整张脸上攒着怒气,疾步冲上前,狠狠踢了马车的车板,马车被这一脚蹬地朝一侧退了半米,“啊——”“为什么不信我,”随后又吼起来,“为什么不信我,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我都答应你了,为什么还要躲着我!”樊擎用衣袖抹了一把眼泪,上了马车,“走吧。”  “主公,不找了吗”李今小声问道。  “走。”  李今有些尴尬地瞥了一眼杨毅沉,他本以为樊擎会留驻此地,把阎鬼城翻个遍都一定要找到木川师父的。杨毅沉给他使了个颜色,两人乖乖上了马车,驾着马车在月夜里疾驰。  清冷的风将马车的帘子微微吹动,樊擎捧过放在一旁叠地整整齐齐的红色嫁衣,他的头轻轻歪靠在嫁衣上,不受控制地又淌下眼泪来,他的眼睛紧紧闭着,眼泪滴了一滴浸到衣服里。  樊擎甚至也不知自己这样做是否正确,可他的确是找不到他的木川师父了,怎么也找不着了。  回到磨城后,樊擎一言不发,抱着红色嫁衣把自己锁在房子里。  就这样,怀抱着红色嫁衣在桌子前坐了一夜。屋里没有点灯,他的手不停地摩梭着红色嫁衣,时而也整张脸扑在衣服里闻上面的味道。  樊擎心里如死灰一般寂静,他想不通,若是木川师父有意离开他,他是怎么找都找不到的,可他明明都答应了他好好活下去,为什么他还是不信,他们之间的爱就那么不值得信任吗?  “木川师父,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和依靠吗?”暗夜的空气被声波惊起微微的波澜,“可我这条命是你,是你多次拼了命保住的,如今即便我想还,反倒是恩将仇报了。”过了会儿,他又转念想到他的父亲来,“也许你离开我,只是想尽早地去与父亲团聚吧。可你对我的誓言呢都是玩笑吗?”  ……  胡思乱想了大半夜,最后只得一个结果,既然他找不到他,那便只能是,“你活,我祝福你。你死,我在心里祭奠你。”  樊擎将两套红嫁衣收拾起来,整整齐齐放衣橱的底下。他蹲下看了许久,才将衣橱关上,还上了锁。  他抬头挺胸地走出去,面色平静地迎接着白日的光亮。  徐泽庆的背影立在樊擎门前的院子里。  樊擎看着他的背影,只听他低低的声音说道,“再过一个时辰你若还未出来,恐怕便见不着我了。”  “军师此话何意”樊擎走上前。  徐泽庆转过身,“我不想侍奉一个只被小情小爱困住的君主。”  樊擎叹了一口气,“再不会了。”  “只是因为他再找不见了”  “嗯。”  “你若真的放下,不论见不见都是一样的。”  樊擎眼神坚定,说道,“不,我永远都不会彻底放下他的。因为,他给过我很多力量。如若,你让我忘掉他,便是让我忘了过去的自己。”  徐泽庆见他说此话,也不好再多劝,“情爱之事在下本就不好多嘴,只是希望主公别落了圈套。”  “不会的。收拾几日,我们便攻进都留城,杀磨戬个措手不及。”  徐泽庆看樊擎的眼睛里尽是杀气,心中暗想,樊擎像是变了个人一般,却又怕他走了极端。  “何必这么急呢我们也只不过是带了西岭的部分兵力过来,这么急着进攻只怕是自损八百。”  “我料定磨戬也会如此想,所以我们更应该趁此机会,乘胜追击。”  徐泽庆想了片刻,还是觉得有所不妥,“主公,在下有更好的法子。既然磨戬的弟弟在我们手上,不如利用他的弟弟逼他交出都留城。”  “不过是一个弟弟,你怎知磨戬那家伙会交出都留城来,说不定惹急了也只是带人杀过来。如今这盘棋局,谁先出子谁的胜算才大。”  “不,主公,前几日您走的时候,磨戬已经派人送信来了,威胁我们放了磨萨,否则便踏平磨城。我本意是放了那小子,可那小子不领情,于是我又修书一封过去,让他们弃了都留城,否则便让磨萨死无葬身之地。如今还未有音信回来,只怕是被前几日的大雪耽搁了。” 第2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1节 彼可敌仇 作者:锒铛缠 第21节 樊擎略微有些疑惑,“为何那人不愿走”  “听侯丰的意思,磨萨似乎与磨戬有些过节。不过,既然这样,我也搞不清为何磨戬偏要救出他。”  樊擎露出得意的表情,“这倒有意思了。”他自知越是深爱,才越是纠缠不清。话锋又出,“这就把大家召到前厅去,商量对策。”  “是。”  该到场的人都聚集在了前厅,徐泽庆,侯丰,金士宇和俞应栊。  樊擎坐在正座发话,“现在,我们只有一个目标,攻下都留。如今,金兄已经归顺了我们樊朝,我相信,有了金兄的帮助,我们一定能获胜。你们说呢?”樊擎一边说话,一边看着金士宇。  金士宇知道自己归顺樊朝后自会被派上战场,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若论兵力,我金山派再加上磨城的兵硬碰硬也有胜算。只是,不知都留那边会不会联合阎鬼派。”  樊擎冷笑一声,“阎三天懦弱无能,尽会做白日梦,我量他也不敢出兵。”  金士宇接话,“那就没什么担忧的了。”  “也许没必要直接干,徐军师已经修了一封书信到都留城,磨戬也许会愿意为了他的弟弟放弃城池。”侯丰轻描淡写地说道。  “不,”樊擎的眼睛中有一丝邪光亮过,硬气地说道,“要直接干。”顿了会儿,“把磨萨处决,将他的头颅送到都留去,立刻。”  “这,”俞应栊有点不敢相信这话出自樊擎的口中,磨萨不过和樊擎一般大,也就是个不成熟的孩子,“不如先留着他吧,杀了他反而会激怒磨戬。”  徐泽庆这时已经没了思绪,他真想不到樊擎竟下出这一招狠棋,不过干大事者本就不该有妇仁之心。  “我保证,磨戬不但不会被激怒,反而会自乱阵脚。所以,磨萨该杀。”樊擎不动声色地下命令。  “好,杀了也罢,反正他本就是想寻死的了。”侯丰接下命令,他倒不介意磨萨的一条命,既然磨萨的死能达到击溃敌军的目的,那他便死得其所。“属下今天便将磨萨处决。”  “嗯。把头颅送给磨戬,金将军整理军队,后日发兵。”樊擎发完话从座椅上起身走出,面若冰霜。  樊擎丢下他们急着赶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了门竟倚着门哭着往下滑,直到滑坐地上。  “老天,是你逼我的。好,你也没眷顾我什么,如今,就让我坏好了,越坏越好。最好是,你趁早把我这条恶贯满盈的命给收了去。”  樊擎用袖子迅速擦干自己的泪,又站起身,仿佛刚刚的崩溃是未曾发生的。  这时,樊擎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出门又准备去找俞应栊。走到花园的凉亭旁见俞应栊和金士宇站在里面有说有笑的。  樊擎心中倒有些许羡慕来,他走到亭子里,“应栊!”  “主公!”  金士宇和俞应栊见樊擎来了,瞬时收了欢快的表情,一脸严肃地站着。  “你可注意到我之前安排住在俞府的一个男孩,个子小小的,叫丁远堂。”樊擎问他。  俞应栊想了片刻,“这我倒没注意,不过我最后一次回俞府的时候倒没见到这么个孩子,恐怕是自己走了吧。”  樊擎心中暗自叹气,但面上还是冷冷淡淡的,“好,若是有人碰见了,帮我留意一下。”上次在俞府事出紧急,未顾得上丁远堂,不知道他是否安好,樊擎心中有些许担忧。  樊擎刚要转身,被俞应栊叫住。  “主公,磨萨其实也不比丁远堂大多少,他也只不过是个无助的孩子,你怎么利用他都好,可能否留他一命呢?”  “战争便是战争,这是权力的代价。”樊擎冷冷地留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你又何必向他求情呢,如今他在权力的塔尖,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金士宇说道。  “可,你还记得吗,我们年少时也同磨家的两兄弟玩过,磨戬不论,磨萨当时的笑容现在还印在我的脑海中。”  “应栊,战争面前是没有怜悯之心的。这个年代实在是太混乱了,自保都难。”  “我知道你的意思,答应我,平安回来。”  “嗯。”金士宇又得意地憨憨一笑,“来,给你个惊喜。”  俞应栊被他拉着跑,“什么惊喜啊!”  花园的众多花木早在冬的肃杀里枯寂了,可今天的阳光很好,路边的一株野梅开着黄花,微微地传来一缕清香。  俞应栊被拉到一个偏院的小房内,房间里没什么布置,但有个年纪大些的老妈子在守着。老妈子此时正坐在床边一手抵头歇息着。  金士宇故意压低声音,“来。”  俞应栊跟过去,看到一个摇篮床里竟睡着一个胖嘟嘟的婴儿,正睡得香。  金士宇轻声问道,“哪来的孩子”  金士宇仿佛要故意耍他一番,“我带来的,你说呢?”  俞应栊的脸一下子被吓得略微发白,支支吾吾地指着床上坐着的老妈子说道,“这,这不会是你和她生的吧!”  金士宇听了这话又好气又好笑,却又不肯罢手,只是挑了个眉好像是默许的意思。  俞应栊见他这般反应,脸一下子拉了下来,气呼呼地说道,“这孩子还真像你呢!”  金士宇实在忍不了了,噗嗤一笑,一手拉着俞应栊的衣袖,另一只手扶着摇篮床的杆子,直不起腰。  “你笑什么”  “我,哎呀,你实在是太好骗了。”金士宇直起腰来说话,脸上还挂着没消下去的笑容。  俞应栊这下真要恼了,“你,快点说这孩子到底哪来的,不然我这就走了!”  金士宇一把拉住他,“别啊。你看啊,这孩子是不是好生可爱!”  “的确是个惹人怜的孩子,和你长得也真有几分相似。”  “这是姐姐的孩子。”  金士宇看俞应栊说完便沉默不语,神色有些许哀伤,于是轻轻搂住他,趴在他的肩头,“没事的,我们养着他,一定可以让他好好长大的。”  “我虽与姐姐不甚亲近,可那天我去看她,我真未料到她竟消瘦成那副样子,胳膊上的骨头像是要把皮r_ou_给戳破,我的心可真是在滴血呀。从前,她好歹也是养尊处忧的小姐,如今却落得这个下场。所以她在床前求我带走这孩子时,我也不得不答应她了。如今我那姐姐说不定已经玉殒归去了。”  金士宇的话音粗犷里夹杂着些许淡淡的忧伤,就像沙滩边shi凉的海水自顾自地潮起潮落。  俞应栊搂紧他,“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一般护着,我们两个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对了,这孩子还未取名,你读书多,给他取个名字吧。”  俞应栊松开手,看着熟睡的婴儿,“这是女娃还是男娃”  金士宇轻笑,没想到他看到这会儿居然还不知这孩子的性别,“男孩!”  俞应栊的眼球缓慢地转动着,又时而停住,陷入沉思。  “这样,取单字“瑞”字如何,瑞有吉祥之意,希望这孩子平安长大,顺风顺水。”  “瑞字好,以后他就叫金瑞了!”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我写的角色都是小哭包?第14章   当天夜里,金士宇同身旁的俞应栊回忆他从姐姐处带回金瑞的场景。那个场景恐怕会永远萦绕在他的脑海……  当日,金士宇与俞应栊吵了一架,去俞府也寻不见他的身影。于是,金士宇想起姐姐让他去看孩子的事来,便只身一人去了阎鬼城。金家小姐嫁的不是旁人,而是阎鬼派的将军,阎三天。  他去的那天,阎三天正好不在府上。下人把他带到了姐姐金玲儿的房间。金玲儿刚生了孩子,看起来虚弱地很,侧卧着歪在枕头上。  下人引着金士宇进了屋,“夫人,金家小爷来了。”  金玲儿毫无力气地摆动自己的手指,下人看了后自觉地退了出去。  金玲儿歪在枕头上废力地冲金士宇笑,嘴唇却是苍白又干裂,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眼神也不比从前那般雪亮,倒显得混浊。  金士宇看到姐姐这般模样,从前的冷漠顿时消了大半,心疼起来。  “姐姐,你怎么,怎么这样消瘦了!”  金士宇做到床沿,见金玲儿吃劲地想要抬手摸他,他赶忙伸过手握住她的手。  “多年不见,士宇真是长大了呢!又英俊又强壮,真希望我的孩儿也能长得像你这样,健健康康的。”  “对了,我那个侄儿呢”  “先不急,姐姐有些心里话憋了很多年无人诉说,想着今日正好和你说了。若是,以后孩子问起她娘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也有故事说。”  金士宇看到金玲儿眼里泛着泪花说这番话,心里很不是滋味,仿佛这是永生的告别了一般。但又不好多说,“姐姐,有什么事尽与弟弟说吧。”  金玲儿歪头咳了两声,这才有气无力地说道,“士宇,你也知道,姐姐当年违背了父亲的心愿这才嫁到阎家的。我知道,金阎两派向来不和,所以父亲他怎么阻挠我,我都理解。可,可我爱上他的时候,我并不知他的身份,若我知道,我断不会与他多说一句话的。可一旦我认定了他,那纵然是油锅火海,我的心也不容我有半点退缩的。士宇,你明白我所说的吗?”  金士宇听着听着就想到了俞应栊,这一点他们俩不愧是姐弟,都是认定了绝不放手的理。“姐姐,我都明白。”  金玲儿深吸了口气,“可是,我所抛弃的一切,付出的一切代价并没有给我换来长久的幸福。我对男人了解地真是太少,阎三天娶了我没几年便对我生腻了。于是,我在这个庞大的阎府里日日夜夜就像守个空牢一般,没有盼头,也没有任何希望。一年又一年,他不知换了几房貌美的女子,而我则顶着一顶阎夫人的空帽子独自守在这小院里。”  金士宇越听越生气,他握紧姐姐的手,“姐姐,是不是他虐待你了,你怎么没早和我说!今天我定要向他给你讨个公道。”  金玲儿缓缓摇头,“不,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后来,二房的女人怀孕的时候,他破天荒地又来了我的房间。谁知这一次,我竟有了身孕。可谁知道,二房那女人的孩子不到生产就流了,我的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了下来。”金玲儿说着激动起来,她的手使劲抓着金士宇的手臂,眼睛也开始放光,“可是,我也因为生他,身子大不如从前了,这日子是活一天少一天了。就算,我活得好好的,恐怕孩子也得败坏在他俩手里。你知道的,我绝不愿将孩子交给他们抚养的。等我走了,他们自会有自己的孩子,到时候我的孩子只会忍受无尽的凌辱,我自己受多少年的苦都无所谓,可我不能让我的孩子像我这样被困住,不能!所以,弟弟,你帮帮我吧。”  “姐姐,你要我如何帮你”  “带他走,把他带走,我要你替我养育他。”  金士宇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他没带过孩子,可也自知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姐姐,你真的放心把他交付给我吗?”  “士宇,你能来看我,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你肯定不会亏待他的。”  “那,我把他带走,孩子的父亲不会问起吗”  “不会的,他本就不在意这个孩子,我只说让人给带去农户了,他也是无处可寻的。而且,他根本不喜欢这个孩子,我想,他也不会过问的。”金玲儿面色冰冷,一脸绝望。  “好,我答应你。”  金玲儿的眼泪顺着眼角侧流而下,却很平静地说着,“谢谢,无论我在哪儿都会替你们祈福的。你要代替我好好照顾他,也要好好教育他。告诉他,做人当多行善与人,善果自有善报;身为男儿,也当读书习武,要有自己的抱负;以后呢,遇到自己爱的女子,要一心一意对人家好,别做负心郎。”金玲儿说完这番话,眼睛直直地放空,眼眶里shishi的,只是盯着房梁。  “姐姐,这些我肯定都会告诉他。我会和他说,他有个了不起的娘。所以,你也不要放弃,好好活着,等他长大了,我带他回来看你。”  金玲儿欣慰地一笑,心中却明白地很,只是不好驳了弟弟的心愿,“好,冲着你的话,我也会好好照看自己的。”可是因为说了不少时间的话,金玲儿的声音已经弱了不少,“好了。我该说的也差不多了,你这就去把孩子带走吧,沿着走廊往右走,第一间房推开就是,我都安排好了,你拎着那个小篮子出去就好。现在正好是他睡觉的时间,他会很乖的,不会闹你的,你轻点就好。”  “嗯。那我这就去了,姐姐,你多保重。”  金士宇刚要起身,被金玲儿轻轻拉住。她不舍的眼神盯着金士宇,“士宇,告诉他,他的娘很爱很爱他,一生最放不下的就是他。”金玲儿嘴唇微颤,憋不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嗯。”  金士宇第一眼见到那孩子,就喜欢上了他。安安静静的躺在小竹篮里,睫毛长长得睡在脸上,脸颊r_ou_嘟嘟的,可爱极了。金士宇自己都未料到见到他时会有那样的喜悦之情。  俞应栊听了金瑞生母的故事,心中感慨万千。想必,天底下绝大多数的母亲都是对自己的孩子爱的深沉,无论生死都牵挂着孩子。  “你尽管放心,有我在一日,我便全心护他一日。”  第二日,侯丰独自在磨萨的房间等人,等磨萨。昨日,侯丰过来取他人头之时,他竟请求在死前放他半日悠闲。侯丰本就是洒脱清闲之人,看磨萨居然有这样的境界,与他是同道中人,又加上磨萨本就求死心切,于是找了两个兵士跟着,允许他在城里溜达半日。未料,过了一夜,人都没回来。侯丰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我不会被那小子耍了吧!”在房里踱了两圈步,然后就疾步走出屋去,打算让人去寻人。 第2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2节 彼可敌仇 作者:锒铛缠 第22节 刚走到前院,跟着去的兵士突然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方盒子。  “这是什么磨萨人呢”  “将军,磨萨死了,这就是磨萨的头。”  “什么!”侯丰吃了一惊,掀开方盒盖子,磨萨的头干干净净的,脖子处没有血腥的场面,头发也梳理地整整齐齐,脸上照样白粉妆面。  “将军,磨萨说要体面地死,所以自己去了城里的葬仪店,和那里的老板交代了后事后就自刎去了。”  “好了,我知道了。”侯丰合上盖子,心中竟有些许惋惜。  “将军,磨萨说了,要将这盒子尽快送至磨戬处,否则他怕时间一长就臭了。”  侯丰微微扯了一下嘴角,轻笑一声,“这就派人快马送过去吧,要送到磨戬手中。”  “是。”  士兵退了下去,侯丰心中却难以平静。人死了也不过空留一具破旧皮囊,冰冷尸骨,到那时再回顾这一生,不过是大梦一场,活着时候那些虚妄的执念有何意义呢?  磨萨尽管死,也要选择有尊严地死去,干净地来也干净地去。真让侯丰从心底里敬佩,可他自己呢,自己这破烂不堪的r_ou_身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代又何处去呢?  “若我们不是敌对方,也许我们能成为好友呢。”侯丰在心中感叹着,面上苦笑。这就要踏出院门,却看到不远处樊擎正往他这儿来。  樊擎面无表情,看着像冰一样冷,侯丰想起第一次在舟上见他时,那时樊擎的身上还有些许孩子的天真气息,他本以为他们可以成为朋友,纵横在山水之间。如今,他却瞧不起这个人,樊擎负了他的姐姐,没有承担起自己该付的责任,而且他觉得樊擎没有半点君主的气概,有的反而是越发的冷漠。  “侯丰,磨萨可处置了”  “处置了,人头已经让人送去都留了,今晚之前肯定能送到。”  “好。那我们明日一早就发兵。”  侯丰不答话,这就要迎着他来的方向走开,却被樊擎叫住。  “你明日不用出兵,我和徐军师还有金将军去就成。”  “什么!磨城攻下来有我的一份,为什么不让我带兵了!”侯丰转头冲樊擎吼道。  “你也知道,你姐姐已经不在了,我不能让你再有闪失。”  侯丰一把揪住樊擎的衣襟,把他逼到院墙上,眼神凶极了,“别和我提我姐姐!你和你那师父干的好事别以为我不知道。”  樊擎不敢相信,眼眶微微放大,整个人瞬间屏住了呼吸,“你怎么知道的。”  “你以为呢!就你干的那点破事,你以为姐姐不知道吗?大婚当夜在院子里吻别的男人,”侯丰气愤地扭头冷笑一声,仿佛要把口水吐在樊擎的脸上,他咬牙切齿道,“要是我,我非得在当晚就杀了你。可她呢,她不但体谅你,还因为你被抓痛心过度丢了命!”  樊擎心中的愧疚顿时溢满了整颗心脏,原来侯礼芝什么都知道,那那天他从侯府离开的时候,侯礼芝还劝他带上木川师父,原来她是故意的。樊擎不知所措,眼眶泛红,“对不起,我真没想到,”樊擎的话未说完,就被侯丰又揪着朝墙上猛地一撞。  “别和我说,要想赔罪,就死了以后去地下亲自对姐姐说吧。”  侯丰心里也受不住了,从小到大,家里最疼他的就是姐姐,他很小的时候恨姐姐抢走了父母的喜爱,可姐姐却一直都对他比对自己还要好。姐姐是全家最懂他的人,如今却因为这一桩婚事丧了命。侯丰不想再谈论这伤心事,甩开樊擎转身要逃离这里。  “侯丰,”  侯丰停住脚步。  “我对不起你姐姐是事实,我欠你姐姐人情,也欠你们侯家人情,所以我更不可能让你去上战场的。明天,你就守着磨城就好。”  樊擎看着侯丰没有理睬他就离去的背影,心中觉得空落落的。要是当年他没有那么自私娶了侯礼芝,侯礼芝的命运会不会不一样呢?  孤寂的都留宫殿,宫门倏地被推开,一人骑着一匹马闯了进来,那是传信的使者。  他带来的不是信笺,而是磨萨的人头。  阿鹰不知道盒子里装的是什么,来人只说是磨萨交与磨戬的。  磨戬这几日都在宫殿的后花园里静坐,他自以为自己最爱权位,自以为比爱磨萨还要爱,可当这座城池真的到了他手上时,心里却又无尽地空虚了起来。他在等,在等磨萨回来。他不敢动兵,害怕伤到磨萨,却又迟迟不甘心动笔写那封信——用都留一座城换磨萨一人。  阿鹰的脚步像是地狱使者的鬼步,悄悄地踩过花园的小径,捧来最可怕的东西,直要勾走磨戬的魂魄。  “大公子,那边派人送来了磨将军的东西,说是磨将军让交给你的。”  磨戬眼睛一亮,“什么!快拿来给我。”  盒子乖乖地安放在磨戬的腿上,磨戬的手微微颤抖着掀开盒盖,“会是什么呢?”磨戬这样想着,等盒盖刚露出一条细缝,“呵——”盒盖赶忙又掉下合起。  磨戬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屏住呼吸迅速打开盒盖,盒盖大敞着,里面分毫不差的放着磨萨的头颅。  磨戬的胸脯不受控制地起伏着,像是被两个方向的暴风撕扯着。眼睛紧紧闭着,像是做了噩梦一般,一只手扶住盒子,另一只手则紧紧抓住轮椅的扶柄。  “大公子,大公子,你怎么了”站在一旁的阿鹰赶忙过来轻抚磨戬的背,视线一转看到了盒子里磨萨的那张脸,了无生气的平静,像是一个从未活过的假模具。  “看来,磨将军还是遇害了。”  磨戬身子朝前倾倒,一大口殷红的血喷在磨萨的头颅上。磨戬瞬间哭了,慌乱地拿衣袖擦着磨萨的脸,“不,我不该把你的脸弄脏的。我知道你爱干净,萨萨最爱干净了。”磨戬边哭边擦,擦着擦着,心里的最后一根弦忍不住崩了,停下手来抱着未关的盒子淌眼泪,他的整张脸哭地狰狞,嘴唇合不上地一个劲颤抖,但又忍着不发出声音,只有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这哭泣里是他无尽的心碎,不仅是悲伤,更多的是遗憾,他回忆自己与磨萨的一生,除了小时候那几年快乐的光y,自他坐轮椅以来,他一直困于自己的自卑与自尊之间,竟没有一刻好好爱过磨萨。想到这儿,磨戬顿时醒悟,自己所做的一切,所活的这些年原来都是枉然,也许他的生命在当年马车碾过的时候就已经被上天收走了,幸福也同时被收走了。  第15章   磨戬仿佛做了个很深的梦,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睡在宫里的床上,旁边坐着磨萨。  “萨萨,我爱你,很爱很爱。”磨戬哭着拉磨萨的手。“不只是哥哥对弟弟的爱,你可明白?”  “我都明白,我心亦是。只是,我们折腾得太久,现在才知道对方的心意。如果我早能明白,那我当日一定会答应跟着你来都留。”  磨戬的声音虚弱地像是要被风吹走,“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现在都明白了。萨萨,我们这是在地狱还是天堂”  磨萨的两只手将磨戬的右手紧紧团住,“不,我们还在人世,”他趴下轻轻歪在磨戬的胸前,“哥,我们都还活的好好的,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陪着你守卫都留,坐拥天下。”  磨戬的胸脯微微起伏,“我知道你不喜欢权谋,”  “不,只要你想要的,我就喜欢。我愿意为了你放弃我的纯良,只要你爱我就好。”  磨戬的左手抚上磨萨的头,“我有何时不爱你呢?小时候到现在,没有一刻不惦记你。还记得吗,以前我因为说错话被父亲处罚要在院子里跪一夜,你就偷偷拿来点心给我,还陪我跪。你谁的坏话也不说,只是笑着同我说些闲话,最后逗得我也笑了。”  “你记得这样清楚吗?可是,我做再多,也比不上你为我牺牲的,是你救了我的命。所以,我这条命本就是你的了,我只怕你有一天不要他了。”  “对不起,以后我再不会丢下你了。”  磨戬没有问磨萨他为什么又活了下来,甚至觉得自己还在梦中,生怕醒了来又只剩自己一个人。他说了半天的话不肯入睡,最后实在累了才睡过去。他不知道在他昏迷过去的日子里,都留的厮杀有多么壮烈,也不知道磨萨做了何样ji,ng密的安排。  都留城不远处的平齐原上驻扎着樊擎的营地,平齐原是一片空旷的丘陵之地,没有丝毫的人烟气。  他们刚到就派人去都留送了战书,正午时刻,金士宇率领一个方队的队伍站在都留城门下叫嚣,两旁击鼓的兵士用力地击起沸腾的鼓声。金士宇一人骑着战马站在军队的正前方,身后的前两排战士身穿盔甲,右手握矛左手拿盾。  两柱香功夫不到,都留城闭塞的大门缓缓打开,迎面而来的是阿鹰以及身后跟着的两支队伍,兵力明显不敌金士宇。  “你们是没人了吗,才派你过来!我忘了,你们的磨萨将军没了是吧。”金士宇从来不怀疑自己单挑的战斗力,看对方的兵力这样薄弱不由自主地娇纵起来。  “别放大话,你先赢了我再说。”阿鹰架着马向前,手里使着一把鹰勾刀——长柄,刀尖处如鹰嘴般勾起,必杀技锁喉放血。  金士宇使的是一把铁炳长矛,他耍着转了一圈后也呵起战马冲阿鹰奔去。两人未及近身,兵器便交起锋来,一来一去,两把兵器力道相当地架在了半空中,阿鹰正面俯身从兵器下方穿了过去,双方所在换了个位置,两把兵器也分了开来。金士宇趁势而上,伏在马上将矛刺过去,却被阿鹰的鹰勾勾住不得动弹。阿鹰力气不足拽不过金士宇,于是没有纠缠,将鹰勾又撤了回来。金士宇差点扑了个空,人完全伏在马背上,矛尖掉在地上被拖着。拖着拖着,金士宇的脚踹了一脚马腹,战马以飞快的速度冲向了阿鹰,这时金士宇一手迅速提起矛从下方刺向阿鹰的马腿,阿鹰的战马嚎了一声,马腿折地,向前扑在了地上,阿鹰没有防备跌到了地上。  金士宇的士兵见了这阵仗,齐声欢呼,“哦!——”  阿鹰迅速又弄起战马爬上去,这一爬上就往城门的方向奔去。  “怎么,打不过要跑了!”金士宇骑着战马追过去,“战士们,冲啊!”  金士宇的兵队跟着金士宇黑压压地往城门冲,阿鹰的一点士兵根本抵挡不住,一味地护着阿鹰往后退。  “快开城门,将军要进来!”  “快,快关上!”  “守住!”  “杀啊——”  “兄弟们,杀进去啊——”  两边人马混战,嘶嚎满天。城门还未关紧,外面士兵就扛着木桩狠狠地撞击,守门的士兵没抵住,丢了城门。  都留城内一片混乱,“磨”字战旗胡乱丢在地上,被无数的人脚和马蹄踩过。各处士兵的尸体不成模样,血流遍地。  金士宇率领军队沿着都留城的街道深入其中,却在这时,街道两旁的屋檐后一声齐下s,he出无数的火箭,火光和箭尾漫天飞下。金士宇一边用矛挡着从天而降的火箭,一边急转马头,马儿叫了一声,然后嘚嘚地往后跑,“快撤!我们中了陷阱了!”  一时间,兵士们慌乱的往城门口跑,一个个还没跑几步,就中了火箭,疼得在地上打滚嚎叫。还有的,一箭中了心脏,倒没承受什么皮r_ou_之苦,直接死在地上。  城门上,街道旁的屋檐上,白门前,四面围住,s,he弓手兴奋地往下s,he箭,直等在瓮中捡尸。  阿鹰骑着马站在白门前,看着面前这火光满天的瓮,脸上浮出得意的笑容,这时他的野心直上云霄,仿佛下一秒自己就要登上帝位。  平齐原上,一阵冷风伴着青灰色的y天刮过,营帐的布面被吹得鼓动。  樊擎的兵刚刚驻扎好,他和徐泽庆两人在营帐里坐着。  徐泽庆面露愁容,“主公,你为何不让我跟着金将军,金将军虽然剽悍好武,但为人也是有些莽撞的,我实在是不明白主公的心意。”  樊擎面无表情,但眼里是志在必得的神情,“一来,这是我试探他的能力和忠诚;二来,我给了他足够优势的兵力,对抗都留城内的那点兵力应该不成问题。”  “虽说,磨戬当时只带了一部分兵力去了都留,但是,我还是隐隐觉得不安啊。”  “徐军师,您就别多说了,他要是这点能力也没有,那也的确不适合带兵。”樊擎一脸的坚决,却又将这些话说得很随意。  徐泽庆仍是放不下心,但见樊擎如此说也不好再多嘴。自从上次失策害自己和樊擎遇害以后,徐泽庆的心性倒是降了不少,他现在再看自己在西岭那番满腔热血的讲话,不过都是纸上谈兵罢了。  而樊擎则是凭借着一股傲气在做决断,他的傲气来源于木川师父的离去,他好像急于向他的木川师父证明什么,证明他不比父亲差。这样的傲气形成了一个圈,把他自己割裂开来,听不见旁人的声音。  在外面负责巡视的李今这时冲进帐篷,慌慌张张地,“主公,不好了!不知道哪来的士兵杀过来了,我们还是赶快走吧。”  “什么!”樊擎皱了下眉,愤怒地掀开帘子,旁边的几处营帐门前利器无眼,互相厮杀。  “主公,趁现在还没杀到这边,我们赶紧退吧。”李今的手里握着一把顺来的刀,拉着樊擎的臂膀说道。  “主公,你先快走吧。”徐泽庆急忙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不,为什么不是我们打败他们,而是要落荒而逃呢?”樊擎坚定的眼神看着那厮杀的场景,这就要走上前去。  “主公还看不出来吗!这明显是我们中了埋伏,敌明我暗啊!他们的牺牲只是为了护住你,难道你想让他们的血白流吗?”徐泽庆拉住樊擎,大声呵斥道。如今这样一败涂地的局面,也是他放纵樊擎的结果。  樊擎一下子被说懵了,顿了片刻,却听见身后已经杀了起来。  李今的胳膊被后面袭击而来的士兵砍了一刀,随后他拿起刀与四五个小兵杀起来。  小兵边杀边喊,“领头的在这儿,快过来!”  樊擎扭头一看,不远处的营帐已经是火光连天,一群士兵举着刀冲过来。  “快走!”  樊擎慌乱之中被李今拉走,徐泽庆紧跟在身后。  平齐原空空旷旷,没有什么树木遮挡,几人彼此护着沿小道往外跑。 第2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3节 彼可敌仇 作者:锒铛缠 第23节 跑着跑着,迎面出来一支队伍,带头的阎三天骑在马上。樊擎被堵了去路,不安地停住,李今拿刀护在他面前。  阎三天穿着黑袍,头上戴着网纱帽,看了樊擎落荒而逃的模样,仰天大笑三声。  “呦,不是让我归顺你吗?如今怎么成我手下败将了!”阎三天不屑地说道,一只手抚弄着他胯下的战马。  “你居然帮着磨戬!”这时樊擎的气焰还未消去,只是不敢相信。  “现在还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呢!摆给谁看呢!哦,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主子呢!”阎三天戏谑地说道。  樊擎见他欠揍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盯着他。  李今在一旁看不过,朝阎三天大喊,“你别欺人太甚!”  阎三天仰头冷笑了一声,“小兄弟,我这还没怎么着你家这位无能的主子呢,这就心疼了”  “你!”  李今刚要上前被樊擎扯住。  “你说吧,你要什么”樊擎冷冷地说道。  “我能要什么啊,还不是抓了你,杀了你!”  “要是这么简单,你早就动手了,说吧,你要什么我都满足你,只是请你放了他们,他们两个对你没什么用处。”  “主公!”樊擎按住李今和徐泽庆,朝阎三天的方向走近了几步。  “好,既然你说了,我也不再掩藏了。只要你跪地给我磕三个响头,边磕边喊,阎大王饶命,我就饶了他们。”  樊擎牙关咬紧,鼻孔微张,眉间皱了一下。大约花了一片叶子落下的时间,他在心底盘算说服自己去做这件事。  “你说话算话!”  “绝不食言。”  “主公不要!”  “大不了我和他们拼了!”  “不要过来!不许过来!”樊擎喊道,他不能让他们为自己牺牲生命,既然是自己刚愎自用造成的悲剧,那他就应该自己承担下这份责任。更何况书中有韩信不惧胯下之辱,那他今日磕几个头又如何呢。  膝盖跪地的声音重重地敲打在樊擎的心上,他知道自己输了,输地彻彻底底。他输在不如自己的父亲,更输在他根本就不该在心里挑起这场无谓的竞争,更不该拿那些士兵的命做这场竞争的赌注。  深蓝色的衣袖伏在满是灰尘的地上,樊擎的头磕得一个比一个响,他在赔罪,祈求那些无辜逝去的亡灵的原谅。他的手紧紧抠住地面,灰土进了他的指甲,“阎大王饶命,”  “大点声音,我听不见!”  “阎大王饶命!阎大王饶命!”  “好,”阎三天大笑,“起来吧,今日我不杀他们。”  樊擎缓缓站起身,头却低着,眼神盯住地面,额头上渗出血珠来。“谢谢。”  “什么你居然和我说了谢谢”  李今看不下去直要拎着刀冲过去,被徐泽庆拦住,“不要去,这不仅是我们活下去的机会,也是他的机会。”  阎三天得意洋洋,放松了对樊擎的警惕,“好,那我就好人做到底。你吃了这粒丸药,我就放你们三个走。”  “你放屁,你这只阎狗……”李今被徐泽庆紧紧捂住嘴巴,喊不出声。  徐泽庆的眼神很平静,他的眼里既有沧桑的混浊,也有对樊擎的信心。  “我吃。”樊擎毫无犹豫地从阎三天的手中接过白色的丸药,然后一把塞进嘴中,咽了下去。  “你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呢,就吃了”阎三天俯身贴近樊擎的脸。  “你要是想我死,我断不能活。吃与不吃有何区别呢?”  阎三天侧过头去,贴到樊擎的耳旁,“这是阎氏独门的暗夜丸,三天以后,你的双眼将再也不能见到光明。我要你生不如死!”  樊擎的脸微微抽搐,但是表面上不动声色。  “走,绕他们三条狗命。”阎三天的马急掉头,带着士兵扬尘而去。  樊擎整个人像散了一样跌落地上。  “主公!”  李今和阎三天赶紧跑过来扶住他,但樊擎似乎并没有想起来的意思。顿了一会儿才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们就此别过吧,就当我欠你们的。”  “主公,让我们护你到安全的地方,那时你再走吧。”李今看着樊擎的额头上血迹和灰尘夹杂着,丝发凌乱,一副落魄的模样,不由眼睛红了起来。  “所以你这就要落荒而逃了是吗?”徐泽庆本以为樊擎刚刚的行为是敢于承担的表现,未曾想他竟是准备好破罐子破摔的。  “对啊。我自己就是个懦夫,还要对旁人指手画脚。真可笑。”  “你醒醒啊,你的士兵,你的百姓都不要了是吗!”徐泽庆揪住樊擎的衣襟吼道。  樊擎抬起头,绝望而冰冷的眼神盯着徐泽庆,冷淡地吐露出四个字,“我要不起!”  徐泽庆揪着衣襟的手慢慢松开,他第一次看到樊擎这幅模样,颓废得像一盘散沙,眼睛里没有半点希望。“你若不敢要,那就注定没有君主命。就当我跟错人了。”  樊擎没有理睬,双手支地爬起来,“你们就当我死了吧。”他没有转头,也没有再看他们一眼,无论他多么亏欠他们他也再无能力偿还了,现在他只想回到最初的地方,趁着他还没有失明的日子,再亲眼看看他曾和木川师父共同的回忆。作者有话要说:  圣诞的更新,大家圣诞快乐,平平安安~第16章   两个日夜无休止地骑行,太阳升起,耀眼,黯淡,落下。同样的太阳,在樊擎的视线里却渐渐模糊。  他成了一个逃兵,他时不时这样想。但他很清楚,他逃去的地方,才是他最终的归宿,什么宏图霸业不过都是黄粱一梦。  那片山仍是原来的模样,无论他的生命又过几年,几十年,直至死亡,这些山水都会以这样的形态永恒的存在着。山水奔腾,岁月变迁,铁骑的烽火没有停,帝王的轮回没有停,可这片土地始终没有变。  马儿在山脚被樊擎放了生,他决定独自死在这片山里。也许老死,也许饿死。  当他走在那条从前归家必经的山路时,鼻头一酸,红了双眼。就是在这里,他的木川师父提着小灯笼来寻他,背着他回家。也是在这里,他拉着木川师父拜天地,伏在木川师父的背上亲吻他。那好像是他最初的动情。  借着黎明的微光,山洞里的摆设映在樊擎的眼中。他抬起右手,拨开面前的一缕蜘蛛网。  他忐忑地往里面走去,仿佛是在走近一个梦,这梦里的快乐都是他曾经触手可得的,但也是他自己选择了将它破碎。  这世间的一切果然都是因果循环,他的每一个脚印都在为他的结局搭路。可会不会有一种东西的存在,能够让他穿越时空,再将那段岁月挽回呢?他的木川师父值得一个好结局,而那个时空里的自己则应该奋力抓住它。  “真蠢。真是太蠢了。”樊擎塌坐在床上,泪珠啪嗒地往下掉,掉在他两脚之间的地上。  他嘲讽着自己,自己活了半生到头来竟是为自己的愚蠢付出惨重的代价。  他的视线扫过床头,枕头边上放着一张字条,他伸过手去拿。纸张上沾着一层浅浅的灰尘,字迹工整却不美观,他知道这是木川师父留给他的,他带着哭腔哼了两声,“我回来了,可我已经等不到你了。”  他抱着那张字条歪倒在床上,看着洞外逐渐灿烂的光线,他以前从未感觉到这里这么美过。  怀里的字条安稳地贴在他胸前,里面写着,“我出去寻你。如果你回来了,不要再走,就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樊擎躺在床上睡了过去,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他的生命终于只归他所有了,他无所顾忌地沉浸在往昔的爱与回忆中。  等他再睡醒的时候,看到周边黑漆一片。他抬起手掌在自己的眼睛前摆动,“三天到了是吗?”他喃喃自语道,然后坐起身把那张字条折地好好的塞在衣襟的心口处。  “这么一大把时间,一个人怎么过呢”他伸了个懒腰。  他思索片刻,双手朝前胡乱摸索着站起来,“现在是白天还是夜晚呢?”  他凭借着对山洞的熟悉走到了洞口处,他扶着洞口的石壁,睁大眼睛,“果然什么也看不见呢。”他无奈地笑道。他又往回折,“真该在睡前搞个拐杖的。”  他小心地走着,又坐回了床上,他的手不停地摸着床沿,脚板规律地踩地发出声响。  “做些什么好呢?”  他的肚子咕叽响了一声。  “或者等着饿死”  他长长叹了口气,“不行啊,总得做点什么。”  樊擎凭着记忆扶着东西,一步步走到里面厨房处。他伸手向灶台处摸了摸,灶台上放着半袋封口的米袋。他费劲地解开米袋口的绳结,然后又摸来刷子刷了刷锅里的灰尘。  “去哪儿弄水呢?”他伸手从墙边摸来一个水壶,他拧开壶盖,鼻子放在壶口闻了闻,“应该能喝吧。”他将水壶里的水一股脑倒进了锅中,又从米袋里捧了两捧大米扔进锅里,然后找了锅盖盖上。  樊擎拍了拍手,“这下就差生火了。”  他又在灶台上乱摸,在灶台的一角摸到了两块火石,他从旁边捡来一些干的软草放在下面,然后蹲下准备点火。  他尽力让火石靠近软草,用力擦着火石,擦了几下,他的手突然感觉到灼热的痛感,他迅速抽回手放在嘴边吹了两下。  火苗噼里啪啦地烧起,樊擎能感觉到火的热度,可他不敢伸手去摸,朝后退了几步。  “这可怎么办啊”  火的热度越来越大,闻到烟味的樊擎忍不住咳了两声,然后支起身子爬起来,爬起来就往外冲。磕磕绊绊地走出厨房,从床边顺了一个木盆,端着它就往洞外走。  “去后山接水,对,去后山。”  樊擎端着木盆一步一顿地往后山的湖边去,尽管很是小心翼翼,但还是被一根树枝绊了一下,整个人踉跄地差点摔到地上。  “还好。”他庆幸自己没有摔得很惨。  幸好以前经常跟着木川师父去湖边,接水,打鱼,洗澡都是常事,所以樊擎就算看不见也能辨得清方位。  他先上了一个坡,然后又顺着斜坡往下走,下面就是一片宽阔的湖水。  他试探着走到湖边,蹲在岸边正要把木盆放到湖里舀水,却听见湖里有人撩水的声音。  “请问,有人在水里吗?”他停在那儿。  “小兄弟,你是看不见吗?”樊擎听到水波声越来越近。  “我的确是看不见,所以想请你帮个忙。”  樊擎这时一心想回去救火,要是有个人帮着会顺利得多。  “你要我怎么帮你呢?”那声音离得很近,从樊擎边上的湖里传来,可是这声音好熟悉,是他  “你是谁!”樊擎激动得语速有些快。  “是要帮你给盆里接水吗?”樊擎手里的木盆被水中人接过。  樊擎一把握住水中人的臂膀,“你是谁!”  “小兄弟,我的名字是钟离木川,不知道你是不是……”  樊擎双膝跪在地上,左手一把从后面搂过钟离木川的头,俯下身子亲了过去,他看不见木川师父的脸,嘴唇没有恰好碰中,舌头忘情地伸出来却只舔到了嘴角。  “你干什么”钟离木川一把推开樊擎,木盆飘在水面上。但是这话里并没有愠怒,更多的是疑问。 第2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4节 彼可敌仇 作者:锒铛缠 第24节 “小兄弟,我不认识你,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天底下声音相似,甚至同名同姓的人有很多的。”  “不,我不会认错的。你就是我的木川师父!”樊擎的眼泪从眼眶里滑出。  “小兄弟,你别哭呀!”钟离木川有些不知所措,“先别说这些了,你要我帮你什么呢?”  “我们曾是在月光下拜过天地的,你是我的妻,我绝不会认错。”  “啊,”钟离木川尴尬地合不上嘴,“小兄弟,你应该真是认错了,我不可能会和谁拜天地。”  “你怎么知道不可能”  “我是在这边替友人守灵的,怎么可能会和谁拜过天地呢?”  “守灵还是守身”  “你——”樊擎的手指滑上钟离木川的脊沟,顺着摸到左肩。  樊擎贴过去,“你守也是白守,那种事我们早就做过不止一次了。”  钟离木川又惊又羞,赶忙从樊擎的手里逃出去,游到了边上,“喂!我是看你是个正经人,所以想来帮你,没想到你,没想到你是如此污秽之人。实在抱歉,你的忙我是帮不了了。”钟离木川说完这几句话,赶忙背着樊擎,上岸穿了衣服,还特意把腰带系地紧紧的。  樊擎见他似乎是真生气了,大脑快速旋转,这才想到,木川师父温柔正直,说些荤话只会把他气走。  “等一下,也许是我认错人了,但我真的需要你帮忙,我的厨房着火了,我急需这些水去灭火呢。”  “什么着火了?”钟离木川感紧 起袖子走近捞起那个漂浮的木盆,盛了满满一盆的水。“你怎么不早说,万一你家被烧着了怎么办你家在哪,我们快走吧。”  “上了这个坡再下去。”樊擎这才抬起膝盖站起身来。  钟离木川已经站在了他的身旁,“拉着我的衣袖。”  “好。”  “你放心走,要是地上有石块我会和你说的。”  “好。”  樊擎紧紧拉着木川师父的衣袖,跟着他的步伐,他的心里没有丝毫的胆怯,因为他知道他的木川师父一定会护住他。这样一来,樊擎的行走基本与常人无异。  两人的衣角在风里随风飘扬,步伐出奇地一致。  “这一盆水够吗?”水盆里的水哐当地发出声响。  “够吧。”  “你家在哪儿,我怎么都没看见房子”  “就在右手边的山洞里。”  “啊”钟离木川伸脚踢开樊擎面前的一根树枝,“你怎么住在洞里呢?”  “以前,我们俩都住在那个洞里。”  “你又开始胡言乱语了,我是真不认识你的。”  “你是不是失去了某些记忆”  “我的确有一段记忆是缺失的,但我应该做不出和一个男人拜堂成亲这种事。更何况你比我小这么多。”  樊擎跟着钟离木川走进了洞里,“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  “白天。厨房在里面是吗?”  “嗯。”  “你先坐下,我去看看。”钟离木川端着木盆进了厨房,地上虽有一些干草的灰烬,但是已经没了火苗。  “火已经熄了,你不用担心了。”钟离木川放下木盆,看着脏乱的厨房,“你在这儿住多久了”  “我前几天刚到这里。”  钟离木川掀开锅盖,“天呐,你不会是要煮这锅里的东西吧!”锅里的水很是混浊,隐约看到一团米沉在下方,水面上则飘着一些黑虫。  他盖上锅盖,看了看旁边的米袋,米粒里面夹杂的都是那些黑虫。  “你的米不能吃了,水也不能喝了。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钟离木川出了厨房走到樊擎身旁。  樊擎坐在床边,“我饿了。”  钟离木川环顾一圈,山洞里的摆设很是简陋,而且脏兮兮得一看就是上了年头。  “你不会是流浪到这儿的吧”钟离木川蹲在樊擎面前,“唉,你的手怎么了”他拿起樊擎放在膝盖上的右手,“拇指怎么了,是被烧伤了吗?”  “之前生火不小心烧了一下。”  “还痛吗?”  “不是很痛了。”  “不是很痛就是痛,待会我带你下山去一下药房。”  “我想待在这儿。”  “要不你跟我下山去,和我一同吃住,你一个盲人在这荒山里怎么活下去呢?”  “一同住是吗?”樊擎特意强调了一下住这个字。  “小兄弟你别误会,我可以在客栈再给你要一间房的。”  “我不想让你为我太破费,我不介意和你共用一间房。”  “啊,可我……”  “就这么说定了,我们这就下山吧。”  “好吧。”钟离木川伸手拉樊擎起来,可樊擎却坐着不动。  “我看不见,你背我吧。”  “也行,这样下山也能快一些。”  钟离木川乖乖蹲在面前,樊擎摸着爬到了他的背上。  “我要起来了啊。”  “嗯。”  樊擎紧紧搂住钟离木川的脖子,侧头歪在他的肩膀上。这个场景真是再熟悉不过了,从小到大,他的木川师父不知背过他多少次,而他也理所当然地享受了十年。  樊擎被钟离木川背着走在下山的路上,他不安分的手伸进钟离木川的衣襟,拉开后够着头使劲亲了一下。  钟离木川缩了一下脖子,心里麻麻的,“喂,你别太过分,我是看你可怜才收留你的,你别对我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你是我的妻,这是不变的事实。”樊擎又在钟离木川的脖子上亲了一下。  “喂,”钟离木川的脖子缩的更厉害了,“不准再这样说了,再说我就要把你扔这里了。”  “我知道你不会的。”樊擎心里真是觉得他的木川师父可爱极了,明明比他都大好几岁,却还可爱得像孩子一般。  “我会的!真的!”  “好了,我不说了。”  “那还差不多,不许有下次,除非,”钟离木川的话到了嘴边没有说出口。  “除非什么”  “除非,万一,你所说的真的在我身上存在过。”  “存在过,刻骨铭心地存在过。”作者有话要说:  圣诞节的努力码字,(我的cp终于又见面了,哭泣)第17章   晚风轻轻吹过山脊,带着些冬末春初的寒意,紧紧将钟离木川和樊擎裹住。樊擎伏在钟离木川的背上不禁打了个寒颤。  “你冷吗?”  “嗯,是有点。”  “到山下的镇子上还有些时候呢,你先下来。”  樊擎被钟离木川强制着从背上放下,他紧紧扶着钟离木川半蹲着的双肩。钟离木川托着他的双臂站起来,“你先乖乖站在这儿,双手放下。”  “你不会走吧?”  “不会。”  樊擎慢慢从钟离木川身上拿下臂膀,拘谨地放在身子两侧。他静静地待在那儿不出身,不过一会儿,一件有重量的东西披到了他的后背上。  “你给我披了什么?”  “我的外衣罢了,我怕你这瞎眼的盲人冻着。来,伏到我的背上来。”  “不行,你快自己穿上,我不冷。”樊擎的手摸上肩膀一把拉下外衣捧在手上递过去,“快,穿上。”  “唉,你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倔呢?”  “别看我眼盲就可怜我,我没那么弱。快穿上走吧,不然得冻死在山上。”  “是是是。我这是好心办坏事了。”  钟离木川站在一旁穿上衣服。  “我不要你照顾,因为我是要照顾你的。”  “你这人真是奇怪,我好生生的有腿有脚要你一个瞎眼盲人照顾?”  樊擎被钟离木川半拉着伏上了他的背。“不管你需不需要我,我都是要照顾你的。”  “好了,我不和你再说这个了。唉,你从哪来,为什么偏偏说我们之间有什么刻骨铭心的事?”钟离木川说到这儿有点害羞。  “你既然忘了我们之间的事,又为何能记得自己的名字呢?”  “我醒来的时候就躺在野外的地上了,不知道自己怎么跑去的中土,问了一路的人才回到这儿来。我怎么又说起我来了,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我,”樊擎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如果他不是樊城的孩子,那他的木川师父还会不会对他好呢?还会不会有可能爱上他?想到这些,嘴里的话不受控制的冒了出来,“你叫我擎儿就好。”  “晴儿?这不是女孩的名字吗?”  “嗯?我的擎是擎天柱的擎。”  “哦哦,原来是这个擎啊,我说怎么回事呢!” 第2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5节 彼可敌仇 作者:锒铛缠 第25节 “木川师父,你好像变了 。”  “唉,你总是对着我说些奇怪的话,你要不把你和我的事都告诉我?看我能不能想起来。”钟离木川虽是这样说,却还是不以为自己和背上的这个人从前能发生什么。  “不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还有,你能不能别叫我师父?这样会让别人误会你是我的徒弟的。”  “对不起,这我没法改,我叫惯了的。”  “嗯,好吧。”  “现在是白天还是夜晚?”  “天已经黑下来了。”  钟离木川背着樊擎从山脚往镇子的方向走去。  “木川师父,你在镇子上做什么?我记得你以前不喜欢凑热闹,大多数时间都只待在山洞里。”  “我在镇子上的一家客店帮忙,包吃包住,掌柜的人也还不错。”钟离木川已经学会自动屏蔽樊擎嘴里的胡话。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所以我的日常起居只能和你在一起。”  钟离木川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不就是让我照顾你吗,还说要照顾我。”但是开口却说不出这样的话来,毕竟他的心里还是可怜他的。“好,反正我屋里的床也能睡下两个人,我再加床被子给你便是。”  “嗯。”  两人走到小镇时,小镇被白雾般的月光笼罩住,安静的很。钟离木川背着樊擎走到客店,客店已没了光亮。他一只手推开店门,抬脚跨过门槛,又转身关上店门。樊擎听着钟离木川小心翼翼搞出的动静,没有作声。  爬过楼梯上了二楼走到走廊的尽头便是钟离木川的房间。他轻轻将樊擎放在床上,就要起身去点灯。他刚站直,胸前就被后背伸过来的双手紧紧抱住。他正要开口,却感觉到背后之人侧脸温柔地蹭着他的背。心里顿时有种微妙的紧张感,想开口却又不忍开口。  “就让我抱一会儿就好。”樊擎的周边一片死寂,他的余生都要被笼罩在黑暗之中,可上天却如此眷顾他,让他又重新拥有了面前这个最珍贵的人,他多么害怕他的木川师父消失,又多么想永远地抱住他不让他有片刻的离开。  好一会儿了,钟离木川实在忍不住了,“擎,擎儿,你让我去点个灯,这样我好再拿床被子来。”  “嗯。”樊擎放开手,端端地坐在床上,听着钟离木川翻箱倒柜的声音还有他忽远忽近的脚步声。  钟离木川把被子放在床边,“你要睡里面还是外面?”  “里面吧。”  “好,来,你先上去。”钟离木川替樊擎脱了鞋子,然后手停在半空。“衣服自己能脱吧。”  “你帮我吧。”  “好吧。”钟离木川尽量快的替樊擎解开了外衣,樊擎则自己动手脱掉了外裤。  钟离木川扶着樊擎的一只臂膀引导着他睡下,他看着樊擎乖乖地躺在里侧后给他盖上了被子,还特意塞了塞周边的被角。忙活完樊擎的事钟离木川这才边脱衣服边走去桌前吹了蜡烛。他感到有些凉飕飕的,赶紧钻进了被窝。闭上眼正要美美地睡上一觉,却感觉到一只冷手摸上了他的肩膀,伸进了他的被窝里。  “你要干什么?”钟离木川赶紧朝边上躲了一下。  “我冷。”  钟离木川回忆刚刚那只摸过来的冷手,低下眼帘想了会儿,有些不情愿地说道,“要不,你和我睡一个被窝?”  “好。”  钟离木川顿时觉得他像是被套路了,这一声好答应地太快了,而且刚应完樊擎的身子立刻就窜了过来。  樊擎钻进钟离木川的被窝,全身被钟离木川身体散发出的热气包围着。“好暖和。”他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小时候的冬天,他和他的木川师父也是这样睡一个被窝里。  钟离木川起身坐着,拉过旁边的被褥,盖在了自己的被子上面,然后才钻进被窝里。刚安置好自己的身体,一只手掀开自己的外衣就摸上了腰间,触感又滑又凉。“你!”他伸手抓住樊擎的手腕,就要甩下去。  “让我捂一会儿。”  钟离木川没得话说,只得悻悻地松开手,任凭他摸了。人常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可在樊擎这儿只有得寸进尺之说。  樊擎的手先是安分地放在钟离木川的腹部,然后就顺着肚脐往上,又往上。钟离木川屏住一口气,“啊——”(……)  “啊,不要。”钟离木川的手伸上来握住樊擎的手腕,然后拿下放在一边。可下一秒,樊擎整个身子都扑了上来,他感到身上沉甸甸的重量,脖子被胡乱亲着,半身以下被触碰着。  “喂!”钟离木川顿时觉得整个人受到了侵犯,使了很大的力气推开樊擎,自己则从被窝里逃了出去。  一切像没发生过,空气静地可怕。  这时夜的一角,传来樊擎的一声冷笑,“这下场,连自己的妻都碰不得了。”  “你,你莫要再胡说了。否则,我真的不会再收留你的。”  “你还爱他吗”  “爱谁?”  “他,樊城。”  “我为他守灵,只是因为他对我好。不过,每当我回忆起我和樊城的那些事时,我总觉得我应该爱过他。他对我那么好,是天下对我最好的人。他拯救了我的命,也救赎了我的心。可,不知怎么回事,我好像不爱他,我的心里好像有一个人的位置,好像是有那么个人。”  樊擎不敢相信他所听到的,心仿佛被冰冻住了一般,但只要他轻轻用力,包裹他心的冰块就可以碎开。“如果我说那个人是我,你会信我吗?”  “你别说了,我也只是乱说一通,也许根本没有那个人。”  “进来吧,外面冷,我不会再碰你了。”  “你自己说的,不许越界。”  “嗯。”  他现在终于确认了木川师父对他的心意,可他的木川师父却忘了他。难道,他拥有木川师父的条件就是得而不爱吗,若是相爱便会失去。  钟离木川小心地爬进被窝,心里还不安地设防着,不过,后来樊擎真的没再碰他,他也就安稳地睡着了。  轻微的鼾声在黑夜里响起,樊擎在一旁睡意尽无,他太饿了,他从离开都留城那天就水米未尽,如今胃正疼的厉害。他蜷缩在一旁,没忍住叫出了声。  钟离木川从睡梦中惊醒,听到樊擎沉重的呼吸声。他半支起身子,把手放在樊擎的额头上,“你怎么了?”  “我,我就是饿坏了。”  钟离木川赶紧掀开被子下了床,“是我太粗心大意了,竟忘了给你准备些饭食。你等我一下,我去厨房弄些来。”他点亮了桌子上的烛火,披上外衣就出了门。  等钟离木川走了,樊擎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木川师父,你还在吗?”  没有人应声。  樊擎守在被窝里,半侧着身捂住肚子。他的呻吟声在屋子里时不时地冒出。  等了好久,他才听到有脚步踏进屋子的声音。  “我新煮了些粥,你先吃了粥,再吃几个馒头。”钟离木川端了一碗热粥和一碗馒头过来。他把馒头碗放在桌子上,自己端着粥坐在床沿。“来,你靠着后面的墙坐起来。”  樊擎摸索着坐起,然后就要下床。  “坐好,别下来。下面冷,这是你的衣服,披上去。”  樊擎只得听话好好坐在那儿,披上了自己的衣服。  钟离木川在一边吹凉勺子上的粥,然后送到樊擎的嘴边,“张嘴,看烫不烫了?”  樊擎把一整勺的粥都放进了嘴里,慢慢嚼着那些暖热的米粒,等到粥咽下肚子时,他突然有点想哭。他的命,一条一条都是被他的木川师父救下的,如果没有他的木川师父,那他早就成了不知去处的孤魂了。但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地吃着木川师父送过来的一勺又一勺粥。他的耳朵里钻进的是他喜欢的声音——木川师父吹粥的声音。他真想让时间停留在这一夜。  喝完了粥,钟离木川给他递了一个馒头,“再吃个馒头吧,凉了一会儿正好吃。”  “木川师父,你吃吧,从山上下来你也没吃东西呢。”  “拿着,碗里还有呢,我再去拿一个自己吃。”  樊擎这才接过馒头,两只手捧着馒头在那儿小口小口地吃。  钟离木川也拿着馒头坐在床沿啃,“胃还疼吗?”  “不疼了。你上床上来吧,外面冷。”  “好。”  两个人一齐坐在床头盖着被子吃馒头。  吃着吃着,樊擎开口问道,“你既不信我所说,也不爱我,那你为什么对我好呢?”  钟离木川的嘴里还嚼着馒头,“我曾经受人恩惠,有机会自然也要把这恩惠给出去。”  “不给又如何呢?”  “我一直觉得我是生来就一无所有的人,所以别人对我的好都不是我的,我总要以别的方式交出去的,这样我才能真的轻松。”  “可是你给我的太多太多了,我从你这儿得到的又如何还给你呢?”  “你不用还给我,还给谁都可以。你要是有了还,自然也就会有得。”  “不,我欠你的,便只还给你。”  “好了,夜已经深了,吃完赶紧歇下吧。”  “嗯。”  第二日,当樊擎刚有意识的时候,他就伸手朝旁边摸了一下,发现是空的后立刻喊了一声,“木川师父!”  “醒了吗?”  “为什么我摸不到你。”  “在这儿,在这儿。”钟离木川把手顺过去让樊擎抓住。“起来吧,下去吃个早饭。”  “嗯。”  钟离木川帮着樊擎穿上衣裤,还有鞋子。“吃完饭我带你去药店一趟,手指的烧伤怎么都得敷些药了。”  “嗯。”  樊擎被钟离木川搀扶着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得向下走,下到一半他就听到了吵吵嚷嚷的人声,老幼妇孺的声音混成一片。  “呦,哪儿来领回一个小子!”一声尖刻的女声。  “林掌柜,这是我从山上带下来的,他一个盲人自己是没法生活的。”  “还真是个瞎子呢,行吧,你自己照顾他,别让他添乱。”  “知道了。”  钟离木川扶着樊擎到下面的一把椅子上坐下,然后跑到一个小二那儿低声说道,“二胖,你先帮我招呼着,我带着那人去药店看下手。”  “行,你可快点回来,不然掌柜的又要啰嗦。”  “好,我会尽快回来的。”  樊擎先是被扶着,刚到门槛处,就被钟离木川背起。  “还是背着你快些。”  “嗯。”他安静地趴在背上,听着从身边穿梭而过的人声。 第2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6节 彼可敌仇 作者:锒铛缠 第26节 “早啊,木川。这是背着人上哪呢,没见过呀。”一个沧桑的大叔的声音。  “吴叔,他手上受了点伤,我正赶着去药店呢。”  “行行,你快去吧。下次再和我家丫头去放风筝啊。”  “唉,有空就去。”  到了药店以后,大夫捣了些草药渣滓给他敷上,又用纱布包起来。  “这位小兄弟从前没见过啊。”  “康叔,他是我从山上领回来的,还有,您瞧瞧他这眼睛可有得治?”  康叔早就注意到了樊擎的盲眼,只是还未来得及开口问。“好,让我看一下。”他把手放在樊擎的脉搏处,眉头紧皱。  “脉象没什么异常呀,”他又扒开樊擎的眼皮看了看,“难道是中了什么毒?”  樊擎立马收起手,“不牢大夫您费心了,我这眼睛是旧疾,治不好的。”  “也是,那木川你这就带他回去?”  “唉,谢谢康叔了。”  “没事儿。”  樊擎闻到药店里扑鼻而来的药草味,他又被钟离木川背到了背上。出了药店门,他贴近钟离木川的耳旁问道,“你是不是想着治好我的眼睛,好甩了我这个包袱。”  钟离木川连忙摇头,“没有的事,你若是好了,你也可以留在店里,还可以给我们帮忙呢。”  “我看你和这儿的人都很熟,是吗?”樊擎实在是料想不到,原先只喜欢待在洞里的木川师父如今居然与镇子上的人打成了一片。  “嗯。他们人都很好的,也不因为我来历不明就排斥我。”  “我想吃串糖葫芦可以吗?”  “好。”  钟离木川背着樊擎到了一个看糖葫芦棍的老人那儿,“老奶奶,给我来一串糖葫芦。”  “好嘞,给你挑串大的。”  “给。”钟离木川把糖葫芦递到樊擎的手上,“能吃得着吗?”  “你先吃。”  钟离木川微微一笑,“我不吃这东西,你自己吃吧。”  以前,木川师父总是一个人待在山洞里,他贪玩去镇子上时经常给木川师父带糖葫芦,那个时候他的木川师父明明是喜欢的。  “木川师父,你吃一个吧,你会喜欢的。”  “是吗?我还从来没吃过这东西呢。”钟离木川扭过脖子正好迎上樊擎往前递来的糖葫芦,“好吧,我就尝一颗。”  钟离木川使劲咬了一颗糖葫芦下来,嘴巴快速地嚼着,“嗯,又甜又酸,真是好吃的东西呢。”  樊擎趴在后面笑出了声来,“你还是喜欢的。”  “是呢,我要是不尝一尝,还真不知道自己这么喜欢这滋味。”  樊擎把嘴巴贴近钟离木川的耳朵,“你要不要也尝一下我的味道,我保证你肯定也会喜欢上的。”  钟离木川被这句话说红了脸,“喂,平时你一副乖巧可怜的模样,怎么,怎么一说到这种事就如此的不可理喻。”  “不收钱的,真不要尝一下吗?”  “不许再说了,而且你若敢当着旁人的面对我说这些荤话,我就真不再管你了。”  “好,我不当着旁人的面说,只说给你一人听。”  “不许!不许!什么时候都不许说!”  “好了,你别生气,你就当我开玩笑的吧。”  “你,你说了荤话又说是开玩笑,逗我好玩是吗?”  樊擎知道钟离木川凡事喜欢认真,说是玩笑话反倒又显得他是个彻底的流氓了,“好好好,是我说错话了,但这些都是我的真心话,最真的真心话。”  “你骗人,你只是想挑逗我罢了。”  樊擎又没忍住笑出了声,他的木川师父在这方面还是和以前一样,表面上一副被调戏不情愿的样子,却遮掩不住心里的期待。  “那我以后再说的时候,你可要放在心上,因为那些真的都是我的真心话,不曾有半点虚假。”  “我说了,不许再说了。”  “好好好,你让我不说我就不说,你许我说的时候,我再说。”  “你!”  樊擎咬了一颗糖葫芦下来,“嗯,真是好吃,还是原来的味道。”  第18章   钟离木川背着樊擎进了客店,他把樊擎安置在一处人少的桌子前坐着。  “木川,你可回来了,掌柜的刚找你呢。”二胖身形矮胖,跑过来和钟离木川搭话,“掌柜的说了,店里不养闲人。”  “那今天下午我守店,我们俩换个时间。”因为店里的客人不是很多,所以他们二人正常是钟离木川守上午,二胖守下午,另外一个人就可以在不是自己的时间里偷偷闲。  “也行,那你先歇着吧,下午再轮你忙。”  “嗯。多谢胖哥了。”  钟离木川在樊擎身旁坐下,倒了一杯茶递给樊擎。樊擎两只手摩挲着温热的茶杯,“我看,你们掌柜的脾气好像有点大。”  “我们林掌柜的啊,”钟离木川故意调大声音,“她是刀子嘴豆腐心,你放心,她这样的好心人肯定会收留你的。”  林掌柜正好走过来,“你不用那么大声特地说给我听,反正他出了一切问题我都找你。”  “是,林掌柜,我不会让他给您惹麻烦的。”  林掌柜走到柜台那里埋头算账,嘴里嘟嘟哝哝的。  樊擎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的话被林掌柜的听到了,“我不知道她在附近,没给你惹麻烦吧。”  “没事儿,林掌柜的就是嘴上不饶人。当初我来的时候也天天嫌我,现在也就好了。”  “我怎么感觉她现在还是嫌你呢?”  “这,”钟离木川被这句话堵到了,“反正她说的话你别太放在心上就好。”  “嗯。”  “对了,下午我要守店,照应不到你,不如你自己回屋子里休息?”  “可是一个人在屋子里好无聊。”  “那我带你去吴叔家吧,我让小月陪你玩。”  樊擎心中生起一丝警惕,“小月是谁?”  “小月是吴叔的女儿,还不到十岁,她人很可爱的,你肯定会喜欢和她待在一起的。”  “是吗?”  “我现在就带你去吧,待会儿用完午饭我肯定是没法出门的,到时候你直接在吴叔家吃就好,我晚上再去接你。”  “你可一定要去接我。”  “这你放心,我一定会去接你的。”  吴叔家就在这条街的后头,走不远再在岔路拐个弯就到。吴叔家的院子临河,家里还养了几只ji。刚进他家的门,樊擎就听见了几声ji叫。  “木川哥哥!你来啦!”  是很轻快的声音,“木川哥哥?叫得可真亲切。”他这样想到。  “小月,今天呢,我让这位哥哥陪你玩,你替我照顾好他好吗?我晚上再来接这位哥哥回去。”  “这位哥哥是看不见吗?”  “哥哥的眼睛是有点不好,所以我才要拜托最善良的小月呢。”钟离木川摸了摸小月的头。  “可是我还是想要木川哥哥陪我一起玩,这位大哥哥看不见怎么陪我放风筝呢?”  钟离木川瞥了一眼樊擎,看他面无表情,应该没把小月的话放在心上。他松开樊擎的臂膀,蹲下和小月说话,“小月最乖了是不是,你把这位哥哥照顾好了,下次木川哥哥就带他过来一起陪你放风筝好不好。”  “好,你说话算话,拉钩。”  “好,我们拉钩,你也要把这位哥哥照顾好哦。”  “嗯!”  “对了,吴叔没在家吗?”  “爹爹出去打鱼了,过一会我们就有鱼吃啦!”  “好,那我把这位哥哥交给你喽。”钟离木川边说边扶着樊擎进了吴叔家的屋子。  “我知道的。”小月也在一旁搀扶着樊擎,她牵着樊擎的手。  樊擎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小孩子牵手,心里很是奇怪,而且,他好像有点嫉妒这个小月,嫉妒她受木川师父疼爱。可他也觉得可笑,自己的眼睛里竟这么不容得沙子。  钟离木川扶着他在桌子旁坐下,“你好好在这儿待着,晚上我来接你回去。”  “嗯。”樊擎听着钟离木川的脚步声渐渐隐去,屏住呼吸乖乖坐在那儿。  小月伸手在樊擎的面前晃荡,“大哥哥,你的眼睛是怎么看不见的?”她隔了点距离和樊擎坐在同一条凳子上。  “不过是旧疾罢了。”  “旧疾?有多旧?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就看不见了吗?”  樊擎不想她再继续问下去,就敷衍着应和了一声,“嗯。”  可他没想到小月的声音竟低落了下去,“大哥哥你真可怜,你像小月这样大的时候就看不见爹爹的样子了,也不能放风筝,也不能和小ji一块儿玩。”  他赶忙装作随意的样子安慰道,“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的,我早就习惯了。而且,我还能听得见呢。”  “对啊,大哥哥还有耳朵呢,来,大哥哥,我们去和小ji玩吧。”  “小ji?”樊擎被小月拉着就走,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朝什么方向。 第2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7节 彼可敌仇 作者:锒铛缠 第27节 “大哥哥,你小心,这里有台阶。”  “哦。”樊擎下了台阶,好像跟着小月来到了院子里。  “大哥哥,你蹲下。”  樊擎听到一群小ji叽叽喳喳的声音,然后他按照小月说的蹲了下来。  “大哥哥,手掌摊开。”  樊擎乖乖照做,一只手伸了出去,然后感觉到什么东西在他手心乱抓,“你把小ji放我手上了是吗?”他另一只手伸过去摸小ji的软毛。  “嗯。我家这里有好几只小ji呢,是母ji的蛋孵出来的。本来,爹爹不让母ji孵蛋,是我想要小ji玩,爹爹才没把蛋吃了。”  樊擎两只手捧住小ji,浅浅一笑,“应该很可爱吧。”  “嗯,黄黄的小小的可爱极了!”  “小月,家里来客人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传到樊擎的耳朵里。  “爹爹!你回来啦!”小月跑到吴叔的跟前迎他,看着吴叔手里拎的一桶小鱼,“爹爹,你今天打的鱼真多!一、二、三……”  “先别数了,小月,这位是?”  樊擎手里还捧着那只ji,缓缓站起身来,“吴叔,我是丁季奴,木川师父怕我无聊所以让我来找小月玩儿。”  “嗯,木川哥哥说了让我照顾好大哥哥,晚上再来接他。”  “好好好,你们先玩着,我去做饭,饭好了叫你们。”  “爹爹,我要看你杀鱼!”小月跟着吴叔就要跑进屋,吴叔注意到樊擎的眼疾,于是特意叮嘱小月道:“下次再看也不迟,今天好好陪着大哥哥,还记得木川哥哥怎么和你说的了?”  “知道了,爹爹,那你有事喊我。”小月委屈地出了屋子,来到了樊擎身边。  “小月,其实你不用陪我的,你要是想去看鱼便去吧,你给我端个板凳出来,我想在院子里坐会儿。来,你先把小ji放回去。”  “好。”小月把小ji放了回去,又从里屋端了条板凳出来。  “大哥哥,你坐这儿。”小月扶着樊擎坐下,自己也坐在一旁。  “你还没走?”  “嗯,我答应了木川哥哥的。”  “你就这么听你木川哥哥的话?”  “嗯,木川哥哥可好了。那时候我把风筝放到树上去了,弄不下来,哭的可伤心了,是木川哥哥帮我拿下来的。木川哥哥可厉害了,轻轻一飞,就飞到了树上,然后就把风筝取了下来!”  “嗯,你木川哥哥他很会飞。”  “那你会吗?大哥哥。”  樊擎轻轻一笑,“我不会。”  “所以我说木川哥哥最厉害了,我们镇子上的其它哥哥也都没有会飞的。”  “小月,你可以给我描述一下你现在看到的风景吗?我想知道自己身边都有什么。”  “你现在是坐在我家的院子里。右边是我家的ji舍,左边是我。前面是我家的院墙,再往前就是一条长长的大河,爹爹平时就在那条河里打鱼。河的边上有一棵又大又粗的树,上次我就是把风筝放到那棵树上的。树的前面就是一片空地,我平时就在那儿放风筝。”  樊擎一边听一边笑,他很是羡慕小月能够拥有这般平凡美好的生活,“那你平日里除了放风筝还做什么?”  “有时候还会去书斋里看看书。”  樊擎想起那个书斋里心里一惊,“那个书斋还在呢!”  “对呀,在呢。有时间我可以带大哥哥去的。”  “可是,我现在这双眼已经无法再看书了。”樊擎的眼神里有些失望。  “没事的,大哥哥,”小月握住樊擎的一只手,“以后我可以读给你听。”  初春微凉的风吹过他的发丝,他已经好久没有看书了,能在这里清闲地看看书真是人生一大幸事了。他笑着对小月说道,“好啊,小月可真好。”  小月在一旁咯咯地笑,那声儿就和铃铛摇摆起来的时候一样好听。  “小月,丁公子,过来吃饭了!”吴叔在屋里张罗着碗筷。“小月,扶着大哥哥过来!”  “知道了。大哥哥,你闻到鱼的香味了没有?爹爹做的鱼可好吃了。”小月扶着樊擎跨过门槛。  “嗯,的确很香。”  “家里没什么可招待的,丁公子将就着吃吧。”吴叔把碗筷都递到了樊擎手中。  “我只吃米饭就好,吴叔不用多费心。”  “怎么,鱼不尝几口?”  “大哥哥,爹爹烧的鱼可好吃了,尝一口吧。”  “不了,不了。早上吃太多了,我现在只想吃点米饭。”  “可是米饭没有味道唉。”小月在一旁说道。  “没事,我喜欢吃白米饭。”樊擎端起饭碗刨起米饭来,他之所以不吃鱼是怕自己看不见被鱼刺卡到,到时候又烦人烦己。不过,若是同他的木川师父一起吃饭,他定会让他的木川师父喂他的。  “好吧,那我也不强求公子了。小月,吃完饭我还得去王婆婆家送鱼,你乖乖在家和大哥哥玩,知道了吗?”  “嗯!小月会听话。”  用完饭以后,小月和樊擎两人在院子里坐了好一阵子,后来觉得实在无聊,小月就把风筝拿了出来,两人去屋子旁边的空地上放起了风筝。  先是小月一个人开心地放着,樊擎站在一旁听着她一边跑一边笑。樊擎站在一旁不过瘾,突然也想放一放风筝,“小月,让我也放一回吧。”他想,在天空中翱翔的风筝一定是最自由的模样。  “好,大哥哥,把这个拿住,我让你放线你就放线。”小月把风筝引了过来。  “好。”  樊擎拿住放风筝的东西,按照小月说的放线,收放自如。那一刻,他好像觉得自己摆脱了这r_ou_身的种种羁绊,也自由了起来。  “大哥哥,你放的真好!再放线,再放线!再放线!大哥哥,风筝还可以更高!”小月眼睛盯着越飞越高的风筝站在一旁欢快地跳脚。  樊擎一边放线一边往后退,退到了大树旁,又退到了河边,突然他的一只脚踩空漏了下去,身体后倾栽到了河里,手里的风筝线也落到了地上。  小月听到一声叫喊,再看过去,大哥哥竟掉进了河里。  “大哥哥!大哥哥!”小月急忙跑过去,她看着樊擎在河里胡乱扑棱慌了神,“怎么办啊!”小月哭着说道,“大哥哥,我去找人救你!我去找木川哥哥来。”  小月一边哭一边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客店,“木川哥哥!”  钟离木川听小月的声喊他,迎了上去,却见小月哭得不成样子。  “大哥哥掉河里了,就在那棵大树前面……”  钟离木川又惊又怕,话没听完就箭一般的速度跑了出去。他跑到河边站在那棵大树旁大喊,“擎儿!”河水平静地仿佛从未吞过一个人的身体,“擎儿!”钟离木川跃身跳进河里,“你千万不能死啊!”他心里默念道。  在河里探了一会儿,除了各种石子半个人影都没看见,在水下憋不住了,这才露出头来。河水从他的头发丝上滑下,他不知是泪还是水,他只觉得冷,刺透骨脊的冷。  “擎儿!”  “木川师父,我在这儿!”那声音很虚弱,可他听到了,他要找的人就倚靠在那棵树下。  钟离木川松了一口气,眼泪却真掉了下来,他shi漉漉地爬上岸,两只手抓住樊擎的双肩,然后拉着樊擎进了自己的怀里,“太好了,太好了,你没死。擎儿,你没死,太好了。”  樊擎靠在他shi漉漉的胸前,弱弱地问道,“木川师父,你想起我来了吗?我听见你喊我的名字了。”  钟离木川听他说这话瞬间呆住了,他好像,好像是真的欠了他记忆一般,他的眼睑拉下来,显得很是悲伤,“对不起,对不起,擎儿,我什么也没记起来。”  樊擎绷不住大声哭了出来,他靠在钟离木川的怀里像是失去了所有,只是不顾一切地哭着。原来,爱着的人忘记自己是这么痛,这么痛。原先一起共同度过的日子如今就像一场梦,只有他一人的梦。  冷冷的河水在风的吹拂下微微掀起波澜。钟离木川的手轻轻拍着樊擎起伏的后背,水滴从他的宽袖子里落下。直到樊擎略微停下了,他才开口,“回去吧,落了水再吹风会生病的。”  樊擎没有答话,只是抽泣着。  钟离木川把樊擎拉到背上,樊擎伏在他的肩上忍不住地啜泣。一对shi漉漉的身影走了一路也滴了一路的水,夕阳斜照下的影子紧紧跟随着他们。  小月正迎面跑了过来,也是哭的不行,她低头跟着钟离木川,“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钟离木川惨白的脸冲小月温柔一笑,“大哥哥已经没事了,小月你不用再责怪自己了,回家去吧。”  “可是,”  “小月听话,别再哭了,没有人怪小月。我们也要回去了,回家去吧,要是不放心,明日再去客店找我们吧。”  “嗯。”小月哭着往家里走去。  刚到客店门口,林掌柜就从里面迎了出来,“快上楼去吧,二胖刚把洗澡水兑好,姜茶也已经煮了一壶放你屋里桌子上了,快回去洗个澡喝些姜茶。”  “嗯,谢谢林掌柜。”  “谢谢。”樊擎无力气地跟了一句。  “你们俩还跟我说这些,快上楼去吧,晚饭我让二胖送你屋里。”  “嗯。”  钟离木川背着樊擎踩过一个阶梯又一个阶梯,这个时刻,他恍惚觉得他所处的时间都是虚幻的,一踩就空,因为他的记忆里的确缺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  进了房间,屏风后面的一大桶洗澡水冒出热腾腾的白气,钟离木川把樊擎背到浴桶旁,轻轻把他放下,他伸手试了下水温,虽说热了点但洗浴正好。  “把衣服脱了吧。”钟离木川伸手一件件解掉樊擎的外衣。  樊擎笔直地站在那儿等着钟离木川帮他动手,“木川师父,和我一起洗吧,我不想你因为我生病。”  “好。”钟离木川不知道自己为何鬼使神差地答应了,若偏要寻原由,大概是今日发生的事让他意识到了自己对樊擎的依赖和信任。所以他有点相信,相信他曾经和樊擎经历过他所说的那些刻骨铭心的事。  shi漉漉的外衣一件件搭在了衣架上,钟离木川帮着樊擎撩水,樊擎脸上的泪痕还未褪去,一团团脏脏的挂在面颊。  钟离木川稍稍拧了拧毛巾替他擦了擦脸。二人虽说在同一个浴桶洗浴,可却都是各怀心事,无暇顾及其它。钟离木川心里很是矛盾,他不敢相信,仅仅才遇见了面前之人几天,自己就习惯了对他的照顾,并且开始依赖他。若樊擎所说是真,那他是该欢喜还是该愁呢?他好像心里有些窃喜,但这窃喜又让他觉得既是不安又是虚幻。而樊擎则是处于一种莫名其妙的悲伤之中,还没有从河边的心痛中缓过来。他这才开始认真思考起钟离木川失忆的事来,记不起他的木川师父还会是原来的木川师父吗?当时,他的木川师父为何又那么不信任他选择离开呢?  二人洗浴完后穿了便衣,各饮了一碗姜茶。又吃了些二胖送来的饭菜,好一段时间里都没人开口说话。  钟离木川安置樊擎睡下后,自己也是疲累了,顾不得收拾用过的碗筷,也躺下歇息。他虽是身体疲累,心里却是满满的疑惑。他听到樊擎轻微的呼吸声,借着床头的月光侧过脸看去,他已经闭眼歇息了。纠结了会儿,还是开了口,“你睡了吗?”  樊擎的眼皮微微动了动,却没睁开,“怎么了?”  “为什么我会忘记你?”钟离木川顿了顿,“为什么我又会和你分开?”  樊擎故作平静回道,“你因为我,在心上种了君思我;后来又是因为我,君思我毒发。再后来,我救你不成,也找不到你了。”樊擎感觉到眼眶里有泪在打转,更是不敢睁眼了。  钟离木川的眉头皱了一下,他再低头看看自己的心口处,的确有一道很是明显的伤疤。再者,君思我这样东西除了他知道,按理来说一般人不会知晓。可,若是他的君思我毒发过,身旁之人又未死,他又是如何活下来的呢?不过,他现在是姑且信了擎儿的话了。  “我真的可以信你吧。”  “嗯。”  两个人的话语淡淡的,没有任何波澜。  “既然我信了你,你也要信我。我和你记忆里的木川师父并无区别。” 第2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8节 彼可敌仇 作者:锒铛缠 第28节 樊擎的心头好像被敲击了一下,“并无区别?是啊,无论如何,从前与他一同经历的都是他身旁的木川师父,不是旁人。”他在心里这样想到,然后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我笑你!”  “你笑我什么?”话音未落,樊擎手肘支起的脸怼了上来。  “我笑你自投罗网!”  “什么自……”  樊擎的吻堵住了钟离木川的嘴,舌头强硬地在里面打转。钟离木川招架不来,紧闭着眼,一副受不了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樊擎停了下来,脸极近地悬在钟离木川的面前。钟离木川的脸泛上了红晕,别扭地说道,“你虽眼睛看不见,亲我倒是准地很。”  “那是因为熟能生巧。”樊擎侧过头贴着钟离木川的耳朵说道。  “你,你说这些话为什么都不害臊呢!”他看樊擎的面色完全没有变化,反倒他的脸应该红的不行了,幸好樊擎看不见他这幅模样,否则真的是无地自容了。  樊擎只是笑,然后躺在一旁。“给你一次机会,你闭着眼过来,看能不能亲准我。”  “我,”钟离木川虽是嘴上支支吾吾,身体却已经行动,慢慢靠过去。他没有闭眼,因为他知道自己若是闭眼肯定亲不准的。他的脸慢慢地靠过去,借着月光,在他的印象里他第一次仔细看着擎儿的脸,那是一副ji,ng致的美貌,撩拨了他的心弦。他的嘴唇轻轻贴上去,又迅速地离开,很软很甜的滋味。他呆在那儿还未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被樊擎压在了身下,唇舌又毫无防备地被占据。他的全身渐渐陷入了深渊之中……  钟离木川从未想过自己会做这样的事,可在擎儿面前,一切又是如此的顺其自然。他想起遥远的印象中,他和樊城坐在树上看漫天的萤火虫,如今樊城的脸在他模糊的意识中却浮现出了擎儿的模样,一瞬间他空缺的心就这样又被填满了。  第19章   第二日早晨,太阳的光线照进钟离木川的房间,看着暖洋洋的。他扶着床板略微吃力地坐起来,腰部还隐隐作痛。他转过头看向身旁还在睡着的樊擎,脸颊止不住泛红起来,夜里的一些画面浮上他的脑海,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赤裸的上半身,然后使劲摇晃着脑袋,觉得简直不可思议。钟离木川拾起被子上的衣服穿了起来,穿好以后把桌子上的碗碟端下了楼。上午是他守店的时间,他必须下去,而他没叫醒樊擎是想让他多睡会儿。  刚到楼下就看见吴叔坐在一张椅子上,小月则乖乖地站在一旁。小月见钟离木川下来了,轻轻说道,“爹爹,木川哥哥来了。”吴叔抬头望去,钟离木川正朝他走来。吴叔起身,脸上尽是担忧,“丁公子他没事吧?我今天专门领着这丫头来道歉的,小月实在是太不懂事了!”小月低着头,嗓子眼里包着泪,小声地说道,“对不起。”  钟离木川没想到他们这么放在心上,还专门跑了一趟,“你们不用放在心上,他没事了。不过,吴叔,你怎么叫他丁公子?”  吴叔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又不解道:“木川,你不知道他的名字吗?他不是叫丁季奴吗?”  钟离木川故作镇定,“哦,大概是我有点糊涂了。他没事的,你们真不用放在心上,回去吧。”钟离木川手上还端着脏的碗碟,他望向小月,冲她笑,“小月,别自责,下午我带大哥哥去找你玩儿。”  林掌柜正在柜台前埋头算账,看不下去了说道,“别墨迹啦,人没事就行了。木川,快去厨房帮忙收拾去。”  “是,林掌柜。”  钟离木川应了一声朝里面的厨房走去,吴叔朝林掌柜点了点头,搀着小月走出了客店。小月只是低着头看路,不说话。  吴叔开口道,“小月,我们犯了错就要去认,若是人出了事我们也要担起责任。但是幸好人没事,既然没事了就不要再放在心上了,吃个教训,下次别再犯就成。”  小月低着头掉眼泪,“爹爹,你不怪我了吗?”  “爹爹不是怪你,只是怕你闹出人命来,以后一辈子歉疚。还好现在都没事了。”  “爹爹!”小月抱着吴叔的腿哭起来。  因为小月从小没有母亲,所以吴叔向来都格外珍视小月,好让她能无忧无虑地长大。他蹲下身子,用袖子替小月擦泪,“小月别哭了,回家去吧,爹爹待会儿熬些鱼汤,再让你送些过去。”  “嗯!”小月点点头,然后跟着吴叔回了家。  钟离木川自己在下面忙活着,心里却是不踏实。他起床了没,会不会饿,会不会需要人扶着去解手。还有,他为什么要骗他,明明,他有名字为何不告诉他呢?  客店里人不是很多,他把毛巾扔给二胖,“帮我看一下,我马上下来”。二胖坐在条凳上呆呆地没反应过来人就跑了,“楼上那位真是主子命。”他喃喃自语道。  钟离木川先是跑去厨房,拿了一壶热茶还有一碗馒头才上楼去。他轻轻推开门,床上没有半点动静,人还躺在那儿。他把茶饭放在桌子上,然后走去床边坐下,“真是能睡。”他轻声说道,然后看向樊擎露在被子外面的一只臂膀,白花花的肌肤甚是诱人,视线再顺着向上,脖颈处的锁骨和喉结毫无遮挡的散发着魅力。再一看那红润的嘴唇,心里一颤,夜里的事又在脑海闪过,他咬了咬嘴唇,然后掀开被子将樊擎露在外面的臂膀塞进去。刚要从暖和的被子里抽回手,手腕就被樊擎一把拽住。  “你早醒了是不是?”  “我是被憋醒的,你又不来瞧我,我能怎么办?”樊擎拉着钟离木川的手坐起身,被子直掉到半身,上半身赤裸着晾在空气里。  钟离木川听他那话有点慌,“啊,你怎么不早喊我,别憋坏了。”他手忙脚乱地拿过床上的衣服替樊擎穿上。  “那地方憋坏了是不好。”樊擎说道。  钟离木川的脸红了一下,“都这时候了,还说荤话。”  “我说的是正经话,是你想歪了。”樊擎说着,一只手慢慢伸过去,摸摸索索的捏住钟离木川的下巴,然后嘴唇点了一下钟离木川的嘴唇。  樊擎笑道,“真好,晨间一吻。”  钟离木川看着樊擎那红润的嘴唇,心里也是得手了般的欣喜,嘴上却说道,“早就不是晨时了,快到午时了。”  “什么?要到午时了?哎呦,怪不得我憋得如此辛苦。”  “下次别瞎逞能,有事叫我。”  “嗯,下次绝对第一时间喊你。”  去后院解完手后,两人又赶紧回了屋,钟离木川给樊擎倒了热茶,又给他拿了点馒头,“吃点吧,吃完了在房里歇会儿,下午我再带你出去。”  “你又要走?”樊擎嘴里嚼着馒头嘟嘟哝哝说道。  “我就在楼下,有事你喊我。”  “哦。”樊擎继续嚼馒头。  “我问你件事,你为何不告诉我本名,让我叫你擎儿?”  “你怎知我的本名的?”樊擎以为他知道自己的姓氏了。  “早上吴叔来过了,是他告诉我的。”  樊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木川师父以为丁季奴是他的本名。他端了一杯茶喝下肚子,热乎乎的,“丁季奴不是我的本名,樊擎才是我的本名。”  钟离木川的眼眶微微扩张,“樊,樊擎!”他在心里默念,“樊擎?樊城?”他的头疼得仿佛要炸裂,他的眉眼紧皱,两只手紧紧压着自己的太阳x,ue处,“啊——”钟离木川短促小声地呻吟着。  樊擎听了这声音,心里很是不安,“木川师父,你怎么了?”他一只手按在钟离木川的膝盖上,另一只手还攥着馒头。  “你让我缓缓。”钟离木川费力地开口道。  樊擎听他这么说,也只得坐在一旁等待。过了会儿,钟离木川才又开口,“你是不是樊城的儿子?”  “你记起我了?”樊擎欣喜地问道。  “我只是想起来,想起来一些别的事情。”本来,钟离木川忘记了和樊擎一切相关的东西,以至于牵连到了樊城,所以他也忘了自己驯养清鸽只为替樊城传送家书,也忘了樊城死去的模样,忘了樊城临死前留给他的那句话,让他去安阳救下樊擎。可如今,他都想起来了,这些记忆让他觉得沉重。  “所以,你是真的认识我,因为是我去安阳救下了你,然后带着你在那个山洞里生活。”  “你都想起来了?”  钟离木川看着樊擎一脸欢欣的模样,自己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不是。我没记起来,我只是根据你所说的猜测罢了。”  “所以你想起来了什么?想起樊城了是吗?”  “你不知道,你的父亲很爱你。”  “我的确不知道,可我也不想知道。”樊擎的说话声突然变大,情绪有些不受控制,“我只是不想你爱他。”  钟离木川还沉浸在自己的记忆中,“我,我好像真的爱过他。可是那种感觉已经消失了,只存在在我的记忆里。”  “所以,你爱的是我吗?我不求你的过去也爱我,我只想你的现在,你的将来只爱我一个。”  钟离木川盯着樊擎,看着他的嘴唇一个字一个字得冒出这些话来,他扑上去抱住了樊擎,眼泪止不住淌了出来,“我爱你,很是爱你,唯独爱你。”  樊擎一只手搂住钟离木川的腰,笑了出来,“真好,我终于听到你的心意了,大概是死亦无憾了。”  “可我记不得那些事了,记不得了。”钟离木川趴在樊擎的肩上哭出声来。  樊擎一只手拍着钟离木川的后背,“没事的,以后我一件件讲给你听,你再重新记一次。”  钟离木川哭了一会后,心里倒是清明了起来。他明白自己的来处,也明白自己的归处了。他的归处就是樊擎,无论是出于对樊城的报恩还是他自己的心意,他这辈子都注定要同樊擎绑在一处了。他这样想着,来到了楼下,二胖正在那儿收拾桌子,他抢着过去,“胖哥,我来收拾。”  胖哥撇撇嘴,“你这一去还挺长时间。”他把脖子上挂的毛巾递给钟离木川。  “胖哥好,胖哥是个大好人。”钟离木川竖着大拇指冲胖哥笑。  “切,你就奉承我吧。”胖哥倒也不介意代他这么一会儿,他看到钟离木川的眼眶有些泛红,于是说道,“木川,你刚哭过了?”  钟离木川倒抽一口气,“没有,没有的事,就是刚刚眼睛里进了沙子。”他赶紧收拾好碗碟进了厨房,逃离现场。  二胖又找了个条凳坐那儿歇息,只是心里奇怪,“好好的屋子里怎么有沙子呢?”  没忙活多久,便到了中午吃饭的空当。钟离木川刚洗了手要上楼,在门口看见小月拿着饭盒进了客店。  “小月,你怎么来了?”钟离木川温柔地笑道。  小月把饭盒塞给钟离木川,“这是爹爹熬的鱼汤,让我送来给你和大哥哥补身子。”说话时间,小月没有抬头,说完又低着头跑了出去。  “小月!”任钟离木川喊也没把小月喊过来。  林掌柜正歇在柜台,看到这幅场景,说道,“这是因祸得福啊,还有鱼汤喝。”  “小月是不好意思了,才送鱼汤过来,下午我还得再去吴叔家一趟。”钟离木川笑道。  “去吧,去吧,反正这几日生意也很是冷淡,用不着那么多人手。”  “多谢林掌柜了。”钟离木川转身上楼。  进了房间,钟离木川看见樊擎正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樊擎听见动静,坐了起来,“你回来了。”  “小月送鱼汤给你,说让你好好补一补。”  “补什么?补身体”樊擎y阳怪气的笑道。  钟离木川早知道他的脑袋瓜子里尽是那些不好的东西,他把饭盒放到桌子上,然后说道,“给你补脑子的,小月都知道你脑子不正常。”  “那你还喜欢我这个脑子不正常的?”  “少贫嘴吧,以前你就这么话多吗?”  “还好,我就是心情好才话多。你喜欢我,我就心情好。”  钟离木川拿樊擎没办法,走过去扶着他坐到桌子前,然后盛了两碗鱼汤。他用勺子仔细地捞了一遍,把鱼汤里的大刺捞了出来,这才递给樊擎,“喝吧。”樊擎问也没问,仰起脖子就喝了下去。  钟离木川在一旁慢悠悠地喝,看樊擎喝得那么猛,说道,“你这么喜欢喝鱼汤?”  樊擎把喝完的碗放到桌子上,碗底都是干净的,“说了补身体了,剩下的你喝了吧,你才应该多补一下。”  钟离木川的脸一下子红了上来,鱼汤呛了嗓子,咳了出来。  “你没事吧,你喝吧,我住嘴了。”  钟离木川刚要让他住嘴,樊擎就自觉住了嘴。他缓了过来后,想到樊擎眼睛看不见,又不忍让他闭嘴了,“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不必因为我刻意不说话。”钟离木川继续喝鱼汤。  “喝完汤,晚上可以再来吧?”  这次钟离木川直接把汤喷了出来,地上shi了一片。 第2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9节 彼可敌仇 作者:锒铛缠 第29节 樊擎自觉又说错话了,“我真不说话了,你让我说我也不说了,你喝完我再说。”  钟离木川喝不下去了,收拾了两只碗和饭盒,“我不喝了,待会拿下去给胖哥和林掌柜喝。”  “林掌柜人还挺好的,昨天我们回来的时候她居然没骂我们。”  “我早说了,林掌柜是刀子嘴豆腐心,她人还是挺好的,否则也不会收留我,更不会收留你了。”  “哦。那晚上还可以……”  “不可以!”钟离木川现在腰部都还是疼的,想起来简直是噩梦。  樊擎呆呆坐在那儿,很是委屈。  钟离木川见他这样子,只得又哄他,“下午我带你去小月家玩,玩到晚上再回来,可以了吧?”  樊擎听到晚上这个词有点敏感,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应了一句,“好吧。”  下午钟离木川带着樊擎去找小月,顺便送还饭盒。吴叔出门去了,只有小月一个人坐在院子里逗小ji。小月见他二人走过来,先是一句话不说,面色沉重。钟离木川走过去,“怎么,还放在心上啊?你看大哥哥是不是生龙活虎的?”  樊擎立刻配合道,“喝了小月的鱼汤以后,我现在可是身强体健!”  小月接过饭盒,“鱼汤是爹爹熬的,不是小月的。”  “那也是小月送过去的嘛。”樊擎笑道,然后又说,“小月,我待会儿还想放风筝,今天是个晴天是吗?”  小月轻声细语地,“不行,我不能再害你出事了。”  “没事,有你木川哥哥在不会出事的。”  “小月,把风筝拿出来吧,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好吧。”  小月拿过来风筝,看着钟离木川和樊擎在大树前面的空地上放风筝。钟离木川环在樊擎身后,紧紧握住樊擎放风筝的双手,同他一起收线放线,前进后退。小月看着高飞的风筝开心坏了,把之前的烦恼都抛在了脑后,在一旁又跳又叫,“哇,哇——”  几个人放了一会儿有些累了,后背闷出了些汗。钟离木川左右手各拎一个,就将樊擎和小月带到了树上坐着,“上面可还凉快?”  “凉快!”小月笑着说道,小腿在空中来回晃荡。  樊擎靠在最里侧的树干处,腰还被钟离木川的手臂紧紧还住,“现在是春天了吧,这风吹着一点也不凉了。”  钟离木川说道,“是吧,我看河边的柳树都已经长出嫩叶了。”  “嗯,春天已经来了!”小月开心地说道,“等到了夏天,我就可以穿上漂亮的裙子了,还可以去河上泛舟戏水!”  “听着真有趣。”樊擎说道。  “是啊,夏日偷闲是最舒服的,在树荫下睡个长长的午觉最是享受。”钟离木川补充道。  “夏天还可以吃西瓜,要是把西瓜放井水里凉过再开,那简直又凉快又美味!”小月想起西瓜开心地不得了。  “真想吃。”樊擎说道。  “大哥哥,到时候你和木川哥哥可以来我家吃,我家后院的井水到了夏天可凉了。”  “好,到时候小月可不许反悔哦。”  “小月绝不食言的,更何况有木川哥哥在这儿作证呢!”  “我作证了,到时候赖都要赖在小月家。”  几个人在树上欢笑了一阵子,时间很快就溜到了傍晚。夕阳斜照着小月离去的影子,钟离木川还领着樊擎站在树下。  “擎儿,我带你去你爹坟前磕个头吧。”  “嗯。”  钟离木川背着樊擎出了镇子,又走了一段土路,才来到了那片坟地。他扶着樊擎走到樊城的坟前,“这就是你爹的坟了。”  樊擎伸手摸了摸坟前立着的木牌,又摸了摸土堆,然后才跪下来,“爹,若是你枯骨尚在,若是你能听到我说的话,保佑我们吧,保佑我和木川师父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他磕了三个响头,既没有说国仇也没有说家恨,他只是简单地在坟前寻求父亲的祈佑。  钟离木川扶起樊擎,心里想道,“樊城,当年我为了你救下了樊擎,了却了你的遗愿。就算我对你有所亏欠,这么多年也该够还了。从此以后,我钟离木川只是钟离木川了,再不会是你的附属品了。”  “木川师父?木川师父?”樊擎半天听不见钟离木川说话,于是喊道。  钟离木川又看了眼小坟旁的大坟,没有说什么话。樊擎根本不需要知道战争造就的这个埋葬了众多无辜生命的坟墓,只需他一个人记得就够了。  “我们回去吧。”  “嗯。”  钟离木川又背起了樊擎走在月光照耀的土路上。  “木川师父,你知道吗,以前我们在洞里住的时候,你经常这样背我。我要是贪玩回去晚了,你就会提个小灯笼来寻我。”  “是吗?”  “是啊,那些事我都记得。”  “可惜我不记得了。”  “不,不可惜。这些记忆和你的命比起来不算什么,只要你活着,这些事我一个人记得也就够了。只要我们之中有一个人还记得,那些情谊就不会消失。”  “嗯,绝不会消失的。”  第20章   远离小镇的中土之上,春风轻拂过每一处街道,柳树的嫩叶以及绽放的花苞诉说着新生的希望。磨萨相信磨戬对他所说的,他会成为一个好的君主。可是,也许磨戬不知道,如今的磨萨已然不再是从前那个让人心生呵护的完全纯良的他了。  为了磨戬,他不得已开始追逐权力,而这条路一旦开始便无回头路了。在磨城的时候,他欺骗了侯丰,那颗人头是他找了城里最好的葬仪师傅伪造的,换了个尸身,又换了张脸皮。那颗人头不仅放松了樊擎的警惕,也为他争取了很多时间。在去往都留之前,他做了两件事,一是偷偷混进俘虏营,给他们送了一封纸信,让他们假意投降,然后在关键时刻倒戈夺下磨城;二是,去了一趟阎鬼城,说服阎三天与他联合,击退樊擎。于是,后来才有了樊擎的全面溃败,磨城依旧是磨萨的地盘,而金士宇的领地则归阎三天所有,三分的狄国一夕之间变成了二虎争霸。中土仿佛没有樊擎这个人来过一般,对于磨萨而言,遗憾的只是没有见到樊擎的尸首。  磨萨不需要自己的宫殿里有那么多妃嫔,他愿意养着的人只有他的哥哥磨戬一人。又出于自己柔软的心肠,他把宫中多余的女眷妃嫔都放出了宫。这里面自然也包括了丁湘湘。丁湘湘已是怀有身孕两月有余,当时,她受金士宇在宫中的眼线所托,在三派大赛之时装病唤回了狄王。狄王对她的确很是宠爱,可她恨他,因为是狄王毁掉了她的家园,让她与亲人y阳两隔。她本想与身体里不该有的骨r_ou_一同死在磨军的刀下,却未料到迎来了一线生机。她在宫里有个相互照应的姐妹,那是狄王的正妃,狄王后杨昭。杨昭虽身为狄王后,背后却没有什么娘家的势力可依靠,只因为狄王不愿分散自己的权力,所以娶的妃嫔都是貌美但出身平民的女子。狄王当年也是在都留附近的一个镇子上遇到了美若天仙的杨昭,并对她一见倾心,把她迎进了宫立了后。本来,狄王对杨昭也是宠爱有加,可惜杨昭的心半点都不在他身上,整日只喜躲在宫中听戏,她听的戏皆是怨男痴女的情戏,但扮演者又都是清朗俊秀的男子。  她养的那一对男戏子是她放在心尖上的,比对狄王还要上心。时日一久,宫里的下人都传王后背着狄王养了男宠,狄王听了大怒,要把王后的戏子逐出宫去。无奈,杨昭以死相逼,狄王觉得再立后也是麻烦,于是放任杨昭不管,又出去另寻了些貌美的女子,丁湘湘便是那些女子其一。而王后从此便名存实亡地住在宫里,但杨昭却喜自己落得个清闲,只顾看戏,偶尔也自己编几出痴男间的情戏让戏子演,看得极是欢愉。  离开王宫的那天,丁湘湘去杨昭的住处找她,杨昭在那儿收拾东西,身旁站着她的两个戏子。丁湘湘虽说见过那戏子好些次数了,可再见还是难免在心中惊叹两个戏子绝色的容颜。两个戏子宛若双生贴着臂膀立在一旁,明明是地位低下的戏子,气质却清冷绝伦不容人忽视。  “昭姐姐,出宫以后你打算去往何处?”丁湘湘问她。  “我想跟着你,因为我已经没有亲人了。”  “其实我也没有亲人了,”她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丁远堂追马车的场景,也不知他是否还在人世,不由得眼眶shi了,“我们两个还是得互相照看,不然在这乱世里,不知道哪天就丧了命。更何况,如今我怀有身孕,更是离不开人的时候。所以,不如你跟着我去丁家庄吧,也许我们可以在那里再求个立身之处。”  “好。可是我这两个戏子该如何安排呢?如今,我不再是王后,哪还养得起他们,可他们这幅容貌流落到外面又会遭歹徒惦记,我也忍不下心。”  两个戏子自小唱戏,十三岁就被杨昭带进宫,在宫里唱了三年的戏,如今也不过十六,又因不接触外界,心智比不得同龄人成熟。二人也没有什么正经名字,只有艺名,大些的叫蓉谙,小些的叫蓉音。  这时,蓉谙开口道,“让我们跟着王后吧,如果王后丢下了我们,我们也不知还能干什么了。”蓉谙倒没想过以后的生计问题,只是单纯的觉得他们只能跟着王后。  杨昭坐在床沿想了片刻,“罢了,你们跟着我吧。不过,不能再穿这种华丽的戏服了,打扮的也不能过分招摇,去把妆都卸了,头发也束得普通些,再换上平民的衣服。”  “是。”蓉谙和蓉音退了下去,重新换装。  “昭姐姐,看来我们也得换身衣服。”  “是啊,还有把宫里值钱易带的饰品多拿些,以备不时之需。”  “嗯。”  自三派大赛后,丁远堂本是跟着樊擎住在俞府,后来却不见了樊擎一行人的踪影,自己便不好再留在俞府,于是又回到了丁家庄。虽说是个伤心地,可离都留却近,偶尔也能去城里打听宫里的情况。后来,他听说,都留发生了战乱,王宫易了主,他的心里很是慌乱。他唯一的亲人只剩丁湘湘了,可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她身陷险境,自己却无能无力。想到这些,徒然之感涌上心头,于是丁远堂便在丁家庄的宅子里日日饮酒,睹物思人。  那日午后,丁远堂刚灌下去一坛酒正躺在床上歇息,却被人硬生生的摇醒。他睁开眼一瞧,面前的不是旁人,正是丁湘湘。他闭了眼又重新睁开,面前之人还未消失,这才缓过来也许不是梦,再回过神,才注意到丁湘湘在哭着喊他。  “远堂,远堂,远堂,我是丁湘湘啊。”丁湘湘泪流满面。  “湘湘姐!”丁远堂抱住丁湘湘哭得像个孩子,“湘湘姐,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没事的,这不是见到我了嘛。”丁湘湘安慰他,心里却也是难以平静。  丁远堂哭了一会儿才发现丁湘湘身后站了几个人,“这,他们都是你带来的?”  丁湘湘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嗯,他们都是我在宫里认识的,如今宫里放人,他们也没去处,我便带他们过来。这位是以前的王后,你可以称呼她昭姐姐,那两位是她宫里的人。”  “昭姐姐,以后在这儿没有什么王后、君臣,只有平民,我想昭姐姐应该能明白吧。”丁远堂生怕丁湘湘带来了什么要人伺候的主子。  “这你放心,我本就不是什么端架子的王后,这两位以前在我宫里唱戏,这是蓉谙,这是蓉音。”  蓉谙、蓉音年纪虽不大,但还是年长于丁远堂几岁,丁远堂笑道,“两位哥哥长得可真是俊俏,不过日后那些下田的粗活也难免要劳烦你们的。”  蓉谙接话道,“我们没有什么顾忌的,有活吩咐我们就成。”  “我们都是平起平坐,别再用吩咐这个词了。”  “是。”  丁湘湘看到屋子里满地歪倒的酒坛,然后弯起手指敲了一下丁远堂的头,“你怎么年纪轻轻就不学好,还喝起酒来了。”  丁远堂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头,“我,我已经长大了好吗?”  “你呀,再长大在我面前也是个毛头小子。”丁湘湘弯腰拾那些歪倒的酒坛。  杨昭扶起丁湘湘,让她去床上歇着,“湘湘,你有了身孕还是好好歇着吧,这些事让蓉谙他们收拾就好。”  蓉谙和蓉音二话没说,立马去收拾起了酒坛。  丁远堂一脸不可置信,“什么!湘湘姐,你怀了那个暴君的孩子?”  丁湘湘沉了下脸,“好歹,这孩子也是我的骨r_ou_。”  “可是,他身上留的是暴君的血啊!”丁远堂越想越气。  “别一口一个暴君好吗?孩子毕竟是无辜的,以后不许再提他是暴君的孩子,他只是丁湘湘的孩子。”杨昭在一旁厉声说道。  “好,既然是湘湘姐的孩子,那我就好好待他。”  “好像你能怎么着他似的!”杨昭y阳怪气的说道。  “昭姐姐,你干嘛针对我。”  “我没有针对你,是你在针对湘湘腹中一无所知的孩子。”  丁远堂被堵得没话说,只得去旁边帮蓉谙和蓉音收拾酒坛。  丁湘湘轻轻地笑了一下,“远堂这孩子就是这样,有什么说什么。”  “你这当娘的不会也嫌弃他吧。”杨昭说道。  “我,以后不会了,以后他只是我一人的孩子。”  几个人在丁远堂的宅子里过起了种田的农夫生活,没人打扰也不问世事,他们的头等大事便是守着丁湘湘把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来。  另一边,樊擎的旧部基本都退回了西岭。侯丰、俞应栊、徐泽庆、杨毅沉、李今一行人都躲在西岭。对于那场失败的战役,他们的心里都有磨灭不去的疙瘩。而侯孝先则把这些错乃至丢失樊擎都怪罪在侯丰身上,他当着那些人的面骂侯丰,“要不是你背着我偷偷出兵,我们也不会败得这么惨,如今连主公都下落不明,你简直是个孽子啊!” 第2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0节 彼可敌仇 作者:锒铛缠 第30节 徐泽庆在一旁劝侯孝先,“这也不怪侯公子,当初若不是我也极力主张,他也不会出兵。更何况,最后兵败也是因我大意的缘故。”  侯孝先气不打一处来,心疼自己十年养的兵就这样被消耗了一半,“孽子啊,活着除了游手好闲就只会生事端。”  “你是巴不得当初死的是我,不是姐姐吧。”  “你!你这个……”  “你放心,就算赔上我这条命,我也给你把主公寻回来,我绝不会平白无故欠你的。”侯丰扭头就走,他不甘心。从前,他出于自己在家里不受用的地位以及看不惯侯孝先懦弱防守的作风,只得寄情山水。如今,他有了争夺天下的机会,并且已然踏出了一只脚,又怎么能收回呢。就算不为了侯孝先,为了他今后的打算,他也必须找到樊擎。樊擎虽对作战无什么实际用处,但若是他想再出兵,却也只有樊擎幼主的身份才能让他出师有名。  侯孝先正在气头上,于是没拦他,也不让旁人拦。“谁也不用管他,有本事不找着人就别回来。”  杨毅沉同李今本也想跟着侯丰出去寻人,但是见侯孝先发这么大脾气没敢蹚这蹚浑水,想着只能以后再另外出去寻了。  所有的人都被兵败的恐怖氛围笼罩着,唯有侯夫人和俞应栊另怀心思。侯夫人刚没了女儿,如今儿子也被侯孝先气走了,她身为侯孝先的夫人不敢乱说什么,但她也是个母亲啊,失去骨r_ou_的滋味不好受。于是,她便常常一个人到侯礼芝的房间小坐,守着窗子以泪洗面。  而俞应栊,他不相信金士宇战死在了都留,他心想肯定如上次他们吵架一般,过不了多久金士宇便又会来寻他,他又会从他的窗前突然出现,那个时候,他依旧会对他说一声,“我好想你。”他愿意等,带着金瑞一起等。  第21章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樊擎全然享受着钟离木川的照顾,虽然他也偶尔想起他溃败而逃的场景,即使他也有歉疚,可如今的生活便是他最想要的,安稳的幸福。在这些日子里,除了逗弄木川师父,他常常和木川师父以及小月一同放风筝。另外让他欣喜的是,小月真的带他去了镇上的书斋,书斋的味道完全没有变,小月经常给他读古人的传记传说,他听着消遣也算有趣。春天的气息弥漫在他的四周,他觉得既暖和又舒畅,他真期待夏日的到来,到时候他们会有更多的乐子了。  那日中午,小月将樊擎从书斋送回客店,一进客店就听到林掌柜在那里欣喜地自言自语,“今日终于来了个有钱的客人!”  钟离木川接过樊擎,小月便回家去了。钟离木川说道,“擎儿,你可否认识侯丰,这个人好生奇怪,今日刚到客店来,看见我以后就非说认识我,还向我打听你的下落。”  “你说给他我在这儿了?”  “我没说,只说我不认识他。”  “别同他说我在这儿。”  “哟,姐夫在这儿偷闲呢,这儿可真是个避世的好地方。”  不见人面,却听得洪亮又熟悉的声音传到樊擎的耳朵里。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我向来对山水、地形颇有研究,你若未死,绝不可能留在中土,所以我便朝边境的地方找有人的村落,还好踏破铁鞋无觅处,让我遇到了木川师父。”  “你来干什么?只有你一人过来吗?”  “你放心,今日我是一人寻过来的,不过你得跟我回中土。”侯丰的声音很是坚决。  “我不会跟你回去的,你们只当我死了吧。”  侯丰生气道,“你一个人死了便罢,你让那些跟随你的人怎么办徐泽庆、李今他们谁不是等你回去东山再起不过吃了场败仗,就如此懦弱,避世不出了吗?”  樊擎说不出话来,心里隐隐作痛。  钟离木川见他面露难色,冲着侯丰说道,“他哪也不去,现在他要去楼上歇息了,你请回吧。”  林掌柜已经旁观了好一阵子,听到这句话嘴巴吃惊地张大了,好好的财神怎么能撵走呢?她见侯丰要跟上楼去,赶紧跑过去拦下,“这位爷,那位主儿是真要歇息了,您的大餐还未用完呢,要不要让小二再给您上几道甜食”  侯丰的眼睛像是长在背后一般,扭头只顾看着楼上,他见樊擎上个楼梯都需要钟离木川一步步地搀扶着,“他怎么了?还要人搀着上楼”  “你们吵得那么凶,不是认识嘛,难道不知道他眼盲”  “什么你是说他的眼睛看不见了”  “对啊,起居饮食都靠我们店里的木川照看着呢,那人怪得很,别人不让碰。”  说话间,侯丰已经被拉到餐桌前坐了下来,他面色凝重,看起来是在集中ji,ng神思量什么,他端起一杯茶爽快地饮下去。他想,即便他是樊朝的幼主,的确也很难让众将士服一个眼盲之人,也许是因为这样,樊擎才非要躲起来的吧。  此时,樊擎和钟离木川在房间里坐着。钟离木川虽有很多疑惑想要问樊擎,但见其面色难看在那儿一语不发,便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地陪在身旁。他看着樊擎呆滞的脸庞,感觉到他好像陷入了什么悲伤之中。过了好一阵子,樊擎恢复了心力,叹了口气说道,“木川师父,你没有什么要问我吗?”  “你要想说自然会告诉我。”  “木川师父,当初我离开山洞是为了报国仇,你也知道我父亲的身份,我这个亡国的幼主除了我自己还有很多人惦记。可我厌倦了,推翻掌权者,再建立一个自己的国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我不想再挑起战乱,也不想再让一些人做无谓的牺牲。”  “如果你有这个能力呢,你会义无反顾地去夺回自己的国土吗?”  “可是,我根本没有这个能力!”樊擎的声音突然变大,然后又沉静下来,“你说,就算被狄人掌管这个天下又如何呢?如果,狄人能让天下恢复安宁,那有我没我有什么区别?木川师父,我只想和你一起在这里安稳的生活,不想再掺和那些打打杀杀了。”  钟离木川挨坐在樊擎身旁,“我都明白你的意思,如果你确实想清楚了,没有人有资格说你懦弱。我会去让侯丰离开的。”  这个时候,侯丰突然踹门而入,他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手里仿佛握着掌握生死的正义之剑,“你是已经到了不敢承认自己懦弱的地步了吗?”  “侯丰,你不要太过分。”钟离木川说道。  樊擎表面上沉着气,心里却是在打鼓,他的思绪很乱,以至自己也分不清他选择留在这儿是出于更好的追求还是仅仅为了逃避。  侯丰已经靠近了樊擎,他们之间仅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如果不是你的眼睛看不见,你会跟我走吗?”  樊擎还撑着自己的面子,“这和我的眼睛无关,我只想留在这里安稳的生活,难道我连这个权利都没有了吗?”  “任何人都有这个权利,但是你不配有!那些无数战死的兵士还有离去的金将军,他们的牺牲你不需要给个交代吗?”  “金将军他,”樊擎心头一颤,他未料到金将军竟在作战时丢了性命。  钟离木川不忍看樊擎如此纠结,起身拉着侯丰出去,“侯丰,你没有资格替他作选择,现如今,他只是个想要安稳度日的普通人,我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扰他了。”  “木川师父,我不明白你为何如此纵容他,难道你不想看着他风光无限地登上都留的王座吗?”  “我对他既无任何想法,也无任何要求,我现在只想请你尽快离开,明日中午是最后的期限,如果我再看到你,我便不会再对你客气了。”  钟离木川转身离开,却听见身后的侯丰喊道,“我现在就可以走,不过我一定会回来的,到时候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樊擎的眼睛,再带他回到中土。”  侯丰不急不忙的走下楼,正迎上上楼的林掌柜,“这位爷,让您不要上来,怎么又偷偷上来了,您若是想住店,我们可以给您定个上档次的客房……”  “不用,现在结账。”  “啊,这就结账了啊?”  侯丰结完账后,又买了匹马,目标明确地骑往中土。无论如何不择手段他都必须要让樊擎出山,想到这里心里有了盘算,信心十足地离开了。  钟离木川下去确认侯丰离开以后才又上楼去。只见樊擎一脸神伤地坐在桌子前,他悄悄过去的时候都不见樊擎眨一下眼。他想转移钟离木川的注意力,于是俏皮地凑过脸去问道,“擎儿,有件事你得同我解释一下吧。”  樊擎回过神来,“啊,什么事?”  “我之前听侯丰喊你姐夫,”钟离木川故意把姐夫这两个字的音加重,“你给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樊擎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这是又吃醋了?”  “不,不是。以前,你明明说过我是你的妻,怎么你又凭空冒出了一个妻子,还是个女人?”  樊擎的脸色又沉了下去,“我的确同她拜过堂,可是我认定的妻只有你一个。但是,我确实有欠于她,我说过要对她好,可是还没尽到什么责任,她就离开了。”他又想到侯礼芝早就知晓他与木川师父的事来,然后又喃喃地说道,“她是个好人。”  “所以你才对侯丰的话如此上心,因为你对不起他姐姐,所以也觉得有欠于他?”钟离木川说完才觉不当,因为话题又绕回了侯丰。  “嗯。”  钟离木川只得又假装撒娇,“我不管,你娶了她就是背叛了我,说明你对我的心不专。”  “我没有,此生除了你我绝不会对旁人动半点心思。”  钟离木川见他说的如此认真,心里很是想笑,但又只得憋住,心下暗想,幸好樊擎看不见。  “好,我信你就成了。”  樊擎心里觉得奇怪,他的木川师父不像是会如此正大光明吃醋的人。他挑逗道,“你是我的木川师父吧,不会是谁变出的幻影吧?”  “唉,我可是如假包换的钟离木川。”  “是不是如假包换,我一用便知。”樊擎嘴角上扬,一把扯过钟离木川的头,按到他的脸上,没亲准,嘴唇亲到了鼻骨。  钟离木川憋着笑,出于哄他的意思,自己把嘴唇凑了过去,他慢慢靠近樊擎,下半身钻进樊擎的两腿之间,屁股坐在樊擎的大腿上。  樊擎忘我地亲吻着钟离木川的唇,一只手捧着钟离木川的下颌,出于下半身被钟离木川亲密的坐姿挑起的缘故,另一只手开始不安分地往下乱摸。  钟离木川隐隐地有些不安,看来自己又玩过头了,把火给点着了。可是,他本也就做好了牺牲自我拯救樊擎的觉悟,事到如今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春日的午后正是缱绻作欢的好时候,两人在鸳鸯帐里干柴烈火折腾了一番。  二人中场歇息的时候也不忘唇舌交缠,樊擎□□地伏在钟离木川的身上,两只手与钟离木川的手指交叉握着。  “木川哥哥,我进来了啊。”  钟离木川和樊擎顿时慌了,“怎么是小月的声音,还有门被推开的声响。”钟离木川小声说道,然后立即翻过身把被子拽了过来盖上。  “木川师父,你忘了关门了吗?”  “没有,我关了。”  钟离木川用帘帐遮住自己的身体,只露出颗头来,他看见小月已经走到了帐子前,只得尴尬地笑道,“小月你怎么来了?”  “木川哥哥,我不该不经你同意就进你的屋是吗?”小月听到了刚刚他们关没关门的谈话。  “嗯,”钟离木川支吾着,“小月,进来之前的确是要先敲门,你说是不是?”  “可我已经敲了好几下门了,你们都没听见吗?”  钟离木川又尴尬起来,“小月,你来找我干什么?”  “木川哥哥说好今天下午带着大哥哥我们一起去划船的,你忘了吗?”  “真不好意思,小月,我真把这事给忘了,那你看明天下午可以吗?”钟离木川想推开下午的划船。  “不行,大哥哥你可是教导过小月做人要诚实,要说话算话,你怎么能自己反悔呢?”  钟离木川正头疼,不知如何作答,只听身后传来了樊擎的声音,“小月,你到楼下等我们吧,我们待会儿下去找你。”  “好,大哥哥,我在楼下等你们。”小月乖乖地出去了,还把门带上了。  钟离木川深深吐了一口气,狠狠地盯住樊擎,“谁让你答应了她了!”  “不就是划个船吗,你要是想继续,划完船回来以后我让你爽快个够。”樊擎一脸贱笑,已经开始自己穿起了衣服。  “你倒是快活,我还痛着,怎么去划船啊!”  “很痛吗?我们也没有很久啊。”  “你!”钟离木川只觉昔日不要皮脸的樊擎又回来了,不过果然还是惨了他自己。  争也争不过,更何况已经答应小月了,总不能放任一个盲人同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起去划船吧,不然到时候一船两命他可付不起责任。这样想,他也只得穿好自己的衣服又帮着樊擎穿好下了楼。  小月见他二人,一个盲一个瘸,歪歪扭扭下了楼。欣喜地跑过去,“木川哥哥我们走啦!”  出了客店,走到半路,小月问钟离木川,“木川哥哥,你的腿怎么了,摔伤了吗?为什么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樊擎立马抢话,“你的木川哥哥睡觉的时候没注意从床上滚了下来,所以腿有点不好使,过不了多久就会好的。”  “哦。” 第3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1节 彼可敌仇 作者:锒铛缠 第31节 钟离木川在心里翻白眼,能指望一个盲人的技术好到哪去?  说要划船便真划起了船来,他们用的船是吴叔的船,吴叔经常坐船去捕鱼。小船在小月家门前的那条河里艰难地前行着。三个人坐船,划桨的却只有钟离木川一人,更何况他今天身体的状态还不是很好。  小月坐在樊擎身旁欣赏游水的野鸭,“大哥哥,那边有一群野鸭在游,可是自由自在了。”  钟离木川见他们坐那儿清闲地说笑,觉得自己简直是他们两个的船夫。划了一路,钟离木川都没说什么话,快到头的时候,他把船靠在岸边,拎着两个人,半起飞跳到了岸上。  钟离木川看着小月,“小月,你今天可玩得开心了?”  “开心!那我这次就原谅你了,再见。”小月摆摆手往家的方向去。  钟离木川完全懵了一般,“原谅我?就因为差点毁约?”他心里暗想,然后又转向樊擎。“小月真是跟你学坏了。”  樊擎轻轻笑了一下,然后说道,“还疼吗?”  钟离木川的身体真的有些不适,不仅是疼刚刚又划了那么久的桨,让他累着了。“怎么不疼!而且刚刚在船上,你们都乖乖坐着,就我一人动手。”  “对不起,我眼睛看不见,不能帮你。”  “哎呀,我又没怪你。”钟离木川见不得樊擎低下脸来的样子。  “这次换我背你吧。”  “你怎么背我啊,你又看不见路。”  “我对这里熟悉,你放心吧。而且,如果前面有什么障碍,你可以和我说。”  “好吧。”钟离木川乖乖地趴上了樊擎的后背。樊擎虽看着比他瘦,但是肩倒是比他宽。  又是夕阳斜照,从小月家到客店的路他们不知道在这个时候走了多少回,但是每一次他们一起往回走的时候,真像是有了个归处,有了他们自己的家了一般。  樊擎和钟离木川回去以后,随便吃了点馒头和粥以后便上床歇息了。樊擎知道钟离木川的身体不适,也没再想着折腾,于是安安静静地躺在一旁。他听着钟离木川浅浅的呼吸声,心事重重。他忘不了白天侯丰来找他的事情,他知道侯丰不是个会善罢甘休的人,想到这些心里不安起来,直到后半夜才隐隐睡去。  侯丰离开以后,着手准备了三件事。这三件事多多少少都有一定的风险,而最具风险的一件事便是去往都留散布樊擎的消息。尽管他知道这样做可能会带来极其不好的后果,但是他顾不得这么多,为了断掉樊擎的后路,他不得不如此。第二件事是去往阎鬼城寻医,从前他便听江湖上人说,阎氏医术最高明的不是领头的阎三天,而是阎三天的弟弟阎巾。不过阎家内乱,阎巾被阎三天扫地出门,后来下落不明。之前,他为了找樊擎到处游荡,偶遇一人,那人竟说曾经在阎巾的手里捡回一条命。只是,阎巾现如今疯疯癫癫地在阎鬼城里卖豆腐,陪同卖豆腐的还有一个毁了容貌的女子。所以,侯丰才马不停蹄地赶去阎鬼城寻找阎巾。  阎鬼城里卖豆腐的店颇多,后来他在一家客店里喝茶的时候问了那儿的店小二,“小二,这城里是否有个豆腐店,店家是个毁容的女子。”  小二听到这个话题来了兴趣,站桩在一旁说个不停,“客官,你这可问对人了。那个毁容的女子啊,可怜哦。本来该是貌美倾城,结果啊那半边脸不知怎地毁了,可吓人了。不仅如此,她还有个疯丈夫,两人就靠着豆腐店生计了。城里的人可怜她,买豆腐首先都去她家买,她家卖完了才去别家。”  “那别的豆腐店不会对她心生恨意吗?”  “这倒不会,一来他们也可怜小梁,二来小梁自己有分寸,每天要卖的豆腐量都是算好的,不抢别家生意。”  “小梁?”  “城里去她家买过豆腐的人都这么叫她,不过我倒没去过。”  “那,她家那个疯丈夫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听那些人说,小梁的丈夫疯疯癫癫,整个人也乱糟糟,不同常人。”  “那你可曾听说,小梁的丈夫会什么医术?”  “医术?”小二大笑起来,“那个疯子怎么会医术,就算会医术也只能把人医死而不能医活。”  侯丰沉思了会儿,“那小梁的豆腐店如何走?”  “前面那条街拐口的斜对面就是。”  “好,多谢了。”  “客官为何问她的下落,莫非是什么失散多年的兄妹?”店小二一脸八卦的表情。  “这倒不是,在下只是想尝尝她家的豆腐。”侯丰觉得这店小二真是话多,却又不得不赔笑脸。  “不过,据说她家的豆腐真是城里最好吃的,也不知真假,客官要去买便去吧。”  “嗯。”侯丰答了一声,然后自顾自地喝茶,那店小二这才离开。  侯丰拐过街道果然见到一家豆腐店,没什么招牌,只在店铺旁边的墙上挂了面白旗子,上面是毛笔写的大小适中的“豆腐”二字。  侯丰到那边去的时候是下午时分,豆腐店已经关了门。他敲了几下门,过了一会儿才来了一个女子把门打开,那个女子便是小梁,明晃晃的一大团焦了的皮肤占据了她的半边脸颊。  “是来买豆腐吗?不好意思,我们今天的豆腐已经卖完了,您若实在想要,明天再来吧。”小梁这就要关门。  侯丰一手推住门,“我远道而来,就想尝尝你们店里的豆腐,明日我便不在这城里了。”  小梁端详了他片刻,暗觉好像不给他豆腐他便不走了一般,只得半掩上门,“你等一下,还剩一点我们自家要吃的,我给你拿来便是。”  小梁进屋取豆腐,侯丰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他听到里屋有人声说话,那男声听起来就有些痴痴傻傻的,“伍儿,外面来的是谁?”  “大概是城外的人过路买豆腐,让他明日再来都不愿等。”  “那我们的豆腐给了他,我们晚上吃什么呢?”  “待会儿我去r_ou_铺买些r_ou_来,正好给你尝尝荤。”  “好,好,伍儿真好。”  小梁从里屋捧出豆腐,正好撞上侯丰,她刚要把豆腐给他然后撵人,侯丰直接冲进了里屋,“你是不是阎巾?”  “是啊,我就是阎巾啊。”阎巾说完马上用手捂住嘴巴,一脸做错事的样子盯着旁边的梁伍。  梁伍放下豆腐走到阎巾身旁,侧身抱住他的肩膀,视线仍直视着侯丰,警惕地问道,“你是什么人?”  侯丰诚恳地说道,“我没什么恶意,只是想求阎巾大夫治病。我有个挚友眼盲看不见东西,还望阎大夫跟我走一趟,无论治不治得好,我都会把阎大夫平安送回并付给你们一笔诊金。”  “伍儿,我不要去,我不要和你分开。”阎巾可怜巴巴地抬头望着梁伍。  梁伍厉声说道,“他哪也不会去的。因为我根本不信你的鬼话,你们这些人都是忘恩负义的小人,那些人被医好走的时候信誓旦旦说绝不会透露阎巾的行踪,结果不还是把你给引来了。”  侯丰思量了一下觉得软话可能不起作用,于是说道,“让阎大夫多多救人是好事,他们若真忘恩负义,那可就不是向我透露阎大夫行踪这么简单了,阎府的大门可是为他们开着呢。”  “你休要说这些y阳怪气的话来吓人,我平生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两面三刀的人,你请回吧。”  这时,侯丰才注意到梁伍的另外半边面颊,轮廓和肤质都是美人才该有的。他从这些话语中感觉到了梁伍的强硬,自知再说下去也是讨不得好,于是只得了结式地说道,“这位姑娘,你可能是对在下有什么不好的误会,不过我为今日的叨扰表示歉意,希望你们住在这里好好的,下次我带着那位挚友再登门拜访。”  侯丰离开以后连夜赶往西岭,偷偷带了一支五十来个士兵的军队又前往樊擎所在的小镇。侯丰让那些兵士换上了便服,好不让旁人察觉。  磨萨自称王以后,每日尽是烦心事,各种奏章还有那些顽固的大臣缠得他心绪不宁。后来,整个都留都传开了一个消息,前朝幼主樊擎尚在,就躲在南方边境的小镇上。这个消息搅地朝堂里的樊人跃跃欲试,当然也有想要借此表忠心、爬升官位的,武将尤达便是其一。尤达自告奋勇,要带兵前往南方消灭樊朝的余孽。磨萨本不放心派尤达前往,介意尤达樊人的身份。倒是磨戬觉得尤达心眼颇多、表现欲又极强,能堪此重任,于是说服了磨萨。磨萨又担心这个消息所传有误,落到樊擎的陷阱里,于是命令尤达带上百来个兵士便装出行,暗中行事,但务必要拿下樊擎的尸首。磨戬还专门画了一幅画像让磨萨交给了尤达,吩咐只要见人便立刻处决。  樊擎与钟离木川在小镇上正过着流水人家般的诗意生活,每日潇洒好是自在。小月则日日盼着夏日的到来,等着井水凉她的西瓜。可侯丰的到来,又惊扰了这一池平静的春水。侯丰他心里知道,不出意外,这个镇子即将迎来一场战乱,所以他将那些兵士暗中安cha在了山脚的树林里,只要他放出信号,他们便会过来保护樊擎。  樊擎见侯丰又过来了客店,心里不舒服,只是坚硬地说,“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姐夫,这次我来是想带你去中土医治眼睛,没有别的想法。等到你的眼睛能看见了,到时候你再决定你的去留如何”  “不必了,我的眼睛一辈子看不见也不劳烦你费心。”樊擎拽着钟离木川就要上楼去。  侯丰眼神突然凌厉起来,和他料想的一样,没有猛烈的打击,樊擎是不会乖乖跟他回去的。于是,他在客店包了最贵的客房,每日暗中保护樊擎,却也期盼着发生什么。  五月干燥的风撩过整个镇子,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樊擎像往常一样同钟离木川寻欢了一阵才打算入睡,因此等到夜深两人还没睡去,只是闭眼躺着。月光透过房门和窗子漏到床前的空地上,厚实的帘帐遮住了光线。  钟离木川正一心一意地准备入睡,耳朵却听见很轻的推门声和脚步声,他一把抱住樊擎裹着被子迅速从里侧滚到了床底下,顺便捂住了樊擎的嘴巴。樊擎被钟离木川捂住了嘴巴,这才注意到了有人的动静,于是屏住呼吸乖乖地躲在床下。  钟离木川的头探到床沿,月光把来人的鞋子照的很清楚,他趁着那人走到床沿的时刻一把拽过那人的脚。那人猝不及防倒在了地上,钟离木川以极快的速度弹了出来,伏在那人的身上,一只手夺过了那人右手的匕首,然后抵在那人的脖子上。  “你是谁,干嘛要来害我们。”钟离木川厉声问道。  尤达这时穿着平民的便衣,冷笑道,“你们身为樊朝的余孽,大王自然留不得你们。”  樊擎躲在床下把这些话听得一清二楚,却又不敢动弹,因为他此时闹出动静只会连累钟离木川,而没有任何益处。  “我劝你快滚,我不想杀人。”  “但是我想杀人。”尤达趁机翻身而起,脖子处被匕首轻轻划了一道血痕。钟离木川不忍伤人性命,同尤达厮打在一处。钟离木川正想办法把尤达打晕,身后传出一把匕首飞来的声音,匕首击中了尤达的后背,尤达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  侯丰冲了进来,“樊擎呢,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好。”钟离木川扔了匕首,又半钻进床底扶出了樊擎,二人随便穿了身衣服跟着侯丰往外走,钟离木川背着樊擎。  “侯丰,林掌柜他们呢?”钟离木川问道。  “我去他们房里看过了,都被灭口了。磨萨已经派了兵士过来要取樊擎的性命,我们还是快走吧。”  “不可能,我要亲自去看看。”  钟离木川背着樊擎不顾侯丰的阻拦,挨个房间推门,床上的鲜血映照到钟离木川的眼球里,林掌柜、二胖他们无一人逃脱。  钟离木川突然想起来以前他的村子被灭的往事,他定了定神,说道,“不可能。”然后狂奔出门,准备去小月家。等他出来时,整个人都被吓傻了,眼泪从眼眶里瞬间掉下来,整条街道两旁的房子除了这间客店都淹没在熊熊燃烧的烈火之中,而街道上则散乱着人的尸体。  樊擎一路听过来,已然觉得不对劲,心里极是不安,但是没有发问的机会,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问了肯定是不好的结果。  樊擎的身体猛烈地晃动着,又被背着狂跑,这条路他很熟悉,是通往小月家的路。一路上,他闻到呛人的烟味,还听到东西塌落的声音,他似乎猜到了一些。  “小月!小月!吴叔!”钟离木川放下樊擎就要往火屋里冲。但是被侯丰拉住了,“他们没有那么傻,都是先灭口再放火,你现在就算救出他们也无济于事了。”  钟离木川的膝盖重重跪在地上,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冷冷地说道,“他们做错了什么,小月又做错了什么。”  樊擎跟在后面跪地,他已经能想象出这一番凌乱的模样,被一团又一团的火焰烧地了无生气。他又想起那个尸体遍地的王宫,原来他捡回这条命是有代价的。他的心口仿佛被无数的针扎过,这痛楚告诉他,他已经失去了安稳度日的资格。  第22章   大火肆无忌惮地蔓延着,毁坏着所触及的一切,将天边染红了一片。  樊擎的眼眶里闪着泪,眨了眼后将眼角浸shi,但是眼神里却是又冷又怨。他的嘴巴微张,不住地往外呼气,仇与恨在他的心里郁结。他的膝盖摸索着往前方爬,“木川师父。”钟离木川听见声音后转身,抱着樊擎趴在他的肩上哭,“擎儿,小月,小月没了,林掌柜、二胖都没了,我们的家也没了。”钟离木川并没有哭地很放肆,他的悲伤里夹杂着冷意。  樊擎不停地轻拍他的背,“没事,我还在。”他心中暗下决心,只要他还在,他就该把这一条条人命从那索命的人手中要回来。  侯丰觉得此地不能久留,于是上前说道,“我们还是……”  侯丰的话被樊擎一个轻轻的摆手打断。钟离木川还趴在他的肩上啜泣,樊擎需要再给他的木川师父一些发泄的时间。  钟离木川和樊擎抱着彼此跪在小月家门前的泥地上,侯丰的身影立在一旁。不远处的大树被燥热的风逼迫着摇动,大树面前的河流宛若镜面平和地沐浴着皎洁的月光。整个镇子那么大又那么小,被包裹在无尽的火海之中。  月亮在空中又转动了些轨迹,樊擎扶着钟离木川站起来,自己的膝盖已经微微发麻了。他对着侯丰用坚定的语气说道,“我要治好我的眼睛。”  “好,我们这就去阎鬼城吧,那里有最好的大夫,他肯定有办法治好你的眼睛。”  钟离木川背着侯丰,冰冷的语气不容质疑,“我要把他们的尸骨都埋了再走。”  侯丰知道若钟离木川不走樊擎也不会离开的,“木川师父,当下情况危急,我们也不知都留还会不会再派兵来,所以,不如我们先走,让我的士兵留在这里料理后事。”  “你还有多少兵?”樊擎问侯丰。  “大约还剩七八个,在前面的树林里待命。”  “好,你去把这里的后事交待给他们,务必让他们认真对待,告诉他们,办好了回去以后都有重赏。我和木川师父再回客店一趟,待会儿在客店汇合。”  “好。你们行事也要当心。”  “嗯。” 第3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2节 彼可敌仇 作者:锒铛缠 第32节 “木川师父,我们回去同林掌柜他们告个别就离开,好吗?”   “嗯。”  侯丰走到前面的小树林里,点了一下人头,只有七人,“张进呢,还没回来吗?”  张进是这支军队的领兵,这时正提着刀从后面过来,他双手抱拳,刀光从他的拳头下闪出,“将军,该放水的地方我们都放了,没有多救一人。我刚刚清点了一下对面的死伤,我们杀掉的士兵数大约能上八十,还有一些让他们跑了。”  “做得很好,回去后大家都有重赏。不过,你们还得留下处理一下这些尸体,等火灭了,就把那些尸体弄出来埋掉。”  “是。”  钟离木川站在林掌柜的房间前不敢进去,屋里的门敞开着,床上的血已经流到了地上。“我不要进去了。”钟离木川转身,然后喃喃自语,“林掌柜、胖哥,你们放心,我和樊擎会替你们把这份仇给记上。”  樊擎站在一旁,冷静地说道,“这些事都因我而起,所以,他们的仇我一个人来记。”樊擎不想让钟离木川背负这些,他只想让他的木川师父好好的。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更要和你站在一起。”钟离木川牵起樊擎的一只手,紧紧地握住,眼睛环顾着客店思绪万千。  “那我们一起战斗,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回来。”  “嗯。”  樊擎和钟离木川辞别林掌柜他们后便跟着侯丰前往阎鬼城寻找阎巾。在路上,樊擎问了侯丰才知道,现在都留的大王是磨萨,他本以为磨萨已经人头落地,没想到他们都掉进了磨萨的圈套里去了。到豆腐店门口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店门依旧紧闭着。侯丰敲了几下门,梁伍开门见是侯丰立马就要关门,不过被侯丰强硬地推开了,“今日我带着挚友前来寻医治病,姑娘你不会狠心关门吧。”  梁伍定了定神,往侯丰的身旁看去,果真是一个盲人,不过再旁边的人她觉得很是眼熟,稍微想了一下才看出端倪来,不过她也没怎么言语。梁伍把三个人都领进了屋里,但是面上却没有好脸色。  “阎大夫,看您方不方便帮他看一下眼睛。”侯丰对着阎巾恭恭敬敬的。  坐着的阎巾见了钟离木川眼前一亮,上手就要扒开钟离木川的衣襟往心口处看。钟离木川被吓得喊了出来,“喂!”樊擎立马左手伸过去推开阎巾,“阎大夫,请你自重。”  钟离木川退在樊擎身后整理衣襟。阎巾一脸无所谓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看来你的毒已经完全解了,不过,你忘记的人是谁呢,是他吗?”阎巾慢慢抬起手臂,伸出一只手指指向樊擎。  钟离木川皱了下眉,听得似懂非懂,樊擎也是听得云里雾里,不过大脑在快速地思量着。  梁伍正倚在墙上,端着一碗热茶喝,看了这场景,不屑地说道,“又救了一个白眼狼。”  樊擎立马反应过来,当初木川师父是在阎鬼城不见了的,莫非就是阎巾救了他,“阎大夫,难道是你解了他身上君思我的毒?”  “是啊,那天我出去闲逛,结果看到两个男人把一具尸体放到了马车里,我就想看能不能把这尸体救活。所以我就趁着他们不注意,偷偷地把他抗回了家。他那个毒真的是又厉害又好玩儿,我用小刀剖开了他的心然后把里面的种子取出来才把毒给解了,你们说我是不是很厉害。”阎巾的言语抑扬顿挫,仿佛在生动地讲一个故事。  樊擎心下想,“原来,木川师父当初不是故意要离开的,我就知道,他不会不信任我。”  钟离木川听了他这些话完全没有印象,“那我后来醒来的时候怎么睡在郊外。”  阎巾瞥了一眼梁伍然后小声地说道,“因为伍儿不让我抗尸体回家,所以后来她就把你送走了。”  钟离木川和侯丰的眼神齐刷刷转向梁伍,梁伍被这视线盯地有点不好意思,“我哪知道你是不是好人,救你一命就不错了,还要我们养你啊。”  “那,我失去的记忆什么时候能想起来?”  “这我不知道,那个种子取出来以后,你正好就把君思我的宿主给忘了,这才保住了一命。”  “有可能想起来吗?”钟离木川继续追问。  “我都说了,我不清楚了。”  “那,那颗种子还在你这儿吗?”  “干嘛,它可是我收藏的宝贝,你不许把它要回去。”阎巾往后退了几步。  “好吧,我可以不要回那颗种子,但是,你必须把他的眼睛治好。”  阎巾开心地朝前蹦跶了几下,伸手在樊擎的眼睛面前晃悠,“这是那颗君思我的宿主,是不是?”  “嗯。”钟离木川答道。  “真有意思。”阎巾一边转圈一边拍手。  “扶他到床上坐好,这样阿巾才好给他看病啊。”梁伍站在一旁说道。  “好。”樊擎和侯丰扶着樊擎坐在床沿。阎巾拿起樊擎的手替他诊脉,他的眼睛瞪得又大又亮,然后兴奋地开口道,“又是毒!”  “怎么样,有解吗?”钟离木川急忙开口。  阎巾收回手,“这个毒一点意思也没有,根本没有你的君思我厉害。”  “所以是说可以解吗?”钟离木川又问。  “我给你写个方子,你去城中的药铺买来,外敷加内服,过了七日便会好了。”阎巾说完在那儿傻笑。  “果然是阎巾大夫,名不虚传。”侯丰说道。  “你们可不许再把他的消息传出去。”梁伍厉声说道,然后拿起了桌子上的纸笔,把阎巾说的药材都记在了纸上。  “还是我去拿药吧,你们留在这儿等我回来。”  “那多谢姑娘了。”侯丰开口,钟离木川也顺带着向梁伍点头以示谢意。  “伍儿,你快点回来!”阎巾乖乖地坐在床沿上,但是与樊擎隔了一段距离,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知道了。”  钟离木川在樊擎与阎巾之间坐下,一只手拉着樊擎的臂膀,然后侧头问阎巾话,“那个伍儿是你拜过堂的妻子吗?”  “不是,伍儿就是伍儿。”阎巾有点委屈,不愿搭理钟离木川。  钟离木川见他年纪同樊擎差不了多少,但是却只能是这般痴傻的样子,不免又暗自心疼起来。“你家伍儿对你可好?”  “伍儿对我可好了,不仅照顾我,还给我做好吃的。”说起伍儿的好,阎巾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侯丰看钟离木川像哄孩子似的和阎巾说话觉得很是无趣,他还在想着如何应对磨萨的事。他靠近樊擎,小声同他说话,“姐夫,等你眼睛好了,我们就回西岭,同军师他们商量出兵的对策。”  “不,我们不能回西岭。磨萨他那么聪明,如果他知道我逃了出来,一定也能料到我会回西岭。所以,我们不回西岭,我们去都留。”  “去都留?”  “都留最西边有个小村庄,叫丁家庄。那里常年没有兵士管辖,我想埋伏一支军队在那里。所以,我要你立刻回西岭,带五百兵士出来,然后安排他们分批进入丁家庄。到时候,我们就在丁家庄汇合。”  “立刻?我还是等你的眼睛好了再去西岭吧。”  “不,磨萨他不是安于防守之人。如果他料定我会逃回西岭,他肯定会在西岭的边界加强部署,好让我还有西岭的将士一辈子都只能被困在那里。所以,你得尽快回西岭把消息传过去,并且带一部分兵出来。对了,让李今和杨毅沉尽快赶去丁家庄与我汇合,我需要他们。至于,西岭兵士的部署交给徐军师。让他找个机会……”  “等等,你还是写在纸上让我带过去吧,这样才能让他们信我。”  “好。”  侯丰扶着樊擎走到桌子前,樊擎简单写了几行字,然后叠起来递给侯丰,“小心保存,交给徐军师。”  “好。那我现在就赶回西岭。”  “嗯。”侯丰把樊擎扶回去坐好,又拍了一下钟离木川的肩,“樊擎交给你了。”  “放心。”  钟离木川刚刚还在同阎巾谈话,一方面也是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好不让他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东西。  阎巾见侯丰走了,然后说道,“那个人是坏人,上次他还想把我从伍儿身边带走,他是坏人。”  钟离木川冲他笑,“他不是坏人,他只是想带你去给擎儿看眼睛。”  “唉,你有擎儿,我有伍儿,好巧哦。”阎巾高兴地拍起手来。  “对啊,真是巧呢。那你为什么这么喜欢伍儿呢?”  “伍儿对我好,我就喜欢伍儿。我觉得你对我也不错,所以我也有点喜欢你。”  “是吗?”钟离木川转头看看樊擎,樊擎端坐在那儿,面无表情。他心想,“还好没引起什么误会。”  “你看擎儿作什么?”  “有吗?”钟离木川尴尬地看向阎巾。  “有,就是有。”  “木川师父,怎么,你又偷看我。”樊擎说道。  “我,我就是看了一眼。”  “不是,他看了好几眼。”  “你能不能别说话了!”钟离木川轻声地给阎巾使眼色。  “哦。”阎巾真的乖乖地坐在那儿什么也不说了。  这个时候,伍儿提着两包药材走了进来。“阿巾,是一份煎,一份捣碎是吗?”  “伍儿,你回来了!我同你一起去煎药。”阎巾从床沿上欢快地跳下,然后跑去了梁伍身边。  “那你们坐这儿等一下吧。”梁伍说完带着阎巾去到了外屋。  里屋还能隐隐听见外屋交谈的声音,甚是闹腾。钟离木川开口道,“我们是要去丁家庄吗?何时动身”  “等我眼睛好了,我们便立马动身。”  “那大概得等上七八日了。”  “这样也好,还能得几日清闲。”  “也是。”  药煎好以后,阎巾给端了进来,“你喂他喝了吧。”  “这药苦吗?”钟离木川接过药碗问道。  “我又没尝过,怎么知道这药苦不苦,不过就算是小孩子也知道药不是好吃的吧。”阎巾说完就跑了出去。  “来,要是苦,你也忍着点吧。”钟离木川舀了一勺药喂樊擎。  樊擎张嘴喝了一口后,嘴巴和嗓子里都是难以忍受的苦味。他微微皱了下眉头,然后说道,“你把这药吹凉些,我再一口气喝完吧。”  “好。”钟离木川一边拿着勺子在碗里不停地搅动,一边对着药碗吹气。他突然想起什么来,然后就把药碗放在了一边,“我出去一下,你在这儿等我回来。”  “嗯。”  钟离木川示意阎巾和梁伍照看樊擎一下,然后就急匆匆跑出了门,不过多久,他就跑了回来,气喘吁吁的。  阎巾见他手里拿着两串糖葫芦,心里高兴坏了,“哇,糖芦葫,可以给我一串吗?”  钟离木川冲着阎巾笑了笑,“这串就是给你和伍儿的,谢谢你们替我们医治。”  阎巾欢喜地接过糖葫芦,拿给正在捣药的梁伍看,“伍儿,你看,是好吃的糖葫芦。”  梁伍微微一笑,“你自己吃吧,我不爱吃这样的甜食。”  “不,伍儿一定要尝一颗。”阎巾用手拔下一颗糖葫芦塞到了梁伍的嘴里。  钟离木川笑着走进屋里,然后把糖葫芦放在一旁,又端过药来,自己稍微抿了一口,药汤的温度正合适。  “擎儿,你喝了吧,已经不烫了。” 第3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3节 彼可敌仇 作者:锒铛缠 第33节 樊擎没有做声,双手接过钟离木川递给他的药碗,然后仰头便把药喝了下去。喝得太急,加上药太苦,樊擎捂着胸口咳了两声。  “怎么了,呛到了吗?”钟离木川拍他的后背。  “没事,就是有点苦。”  钟离木川把空碗放回去,然后手里转着那串糖葫芦放到樊擎的鼻子前,“你猜我给你买了什么”  樊擎轻轻一笑,“糖葫芦!”他刚刚已经听到了钟离木川在外屋同阎巾的对话。  “你拿着吃吧。”钟离木川把糖葫芦递到樊擎的手里。  樊擎咬了一颗,“嗯,真甜。”然后他又递到钟离木川的面前,“木川师父,你也吃。”  “好。”钟离木川也咬了一颗。“嗯,这糖葫芦的味道竟不比小镇上的差。”  说完这话,二人的脸色又沉了下来,想起了那小镇消陨在火海中的惨事。  这时,梁伍拿着一条青布条走了进来,“捣碎的草药被我缝在这布条里了,你替他系上吧。这七日别让他的眼睛见光,七日后再摘下,眼睛便应该能看见了。”  “好,多谢姑娘了。”钟离木川从梁伍的手上接过那条青布条,然后小心地给樊擎系上。  “以后叫我小梁就好。不过,我这儿没有多余的房间让你们住,所以你们还是去城里寻个客店吧。”  “小梁,我有个不情之请,擎儿的眼睛需要七日不见光,所以想请你收留我们七日,我们就睡在外屋便好,不会打扰你们的。”  “可是外屋也没有床让你们歇息呀。”  “没事,我待会儿去店里买条席子和两条毯子回来,现在是夏天也不冷,睡在地上也没什么问题。”  “你们是要睡一起吗?”梁伍试探着问了一句。  “我看这里只有一张床,你和阎大夫不是也睡一起吗?”钟离木川半开玩笑地说道。  “你别看阎巾年岁不小,心理的年纪甚至比不上一般的小孩。你若是用俗世的眼光来看我们,我也没话说,反正城里都传开了,他是我的傻丈夫,这也没什么不好。”  “阎大夫此生遇到你真是他的福分了。”  “不,”梁伍的眼神往下瞥,脸色凝重起来,“我遇到他才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分。因为是他从死人堆里捡回了我。我平日里不让他随便抗尸体回来,可我自己就是他捡回来的。”  “所以,你不是一直都同阎巾住在一处?”  “不是。遇到他以前的我根本就称不上是我。”  “那你脸上的伤也是以前弄的吗?”钟离木川突然对梁伍也生起了同情之心,他感觉到他面前的女子以前经历了很多苦难。  “不是,这是我后来自己弄伤的。”  阎巾在外屋吃完了糖葫芦跳了进来,“伍儿,糖葫芦吃完了。”他环抱着伍儿的肩,头歪靠在梁伍的头上。  “那我带你再去买吧,顺便帮他们把席子和毯子买回来。”  “好。”阎巾开心地鼓掌。  “那就麻烦你了。”钟离木川说道。  “我就是顺便,不过这钱还得你们出。”  “那是自然。”钟离木川直接把一只钱袋扔给了梁伍,“这些银子就当付了我们这几日的吃住费用,你看够吗?”  梁伍掂了掂重量,“够了,看来你们是富人呐。”  “又有钱喽!”阎巾又激动地在一旁跳。  “没带银子我们也不敢来找阎大夫来看病啊。”  “他以前救的那些病人可是一文都未付过呢。”梁伍说完就带着阎巾出了门。  等到梁伍他们走了,钟离木川这才好好地同樊擎说起话来。  “擎儿,等你的眼睛好了,你最想先看见什么?”  “我最想先看到你,我要睁开眼第一眼就见到你。”  “可是,万一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看呢,万一我的长相让你失望呢,万一你嫌我比你年长呢。”钟离木川虽然意识上知道他曾经与樊擎一起度过很多岁月,可那些岁月在他的记忆里就像是旁人的故事一般,一点也不生动。所以在他印象里,这将是樊擎第一次看见他的脸。  “你哪来那么多万一,你怎么不说,万一我见到你就挪不开眼了呢?”  “这我倒不担心,毕竟你自己这张脸啊就是俊美的惊艳,这样的姿色你都见惯了,怎么可能对我的容貌挪不开眼?”  “你这张脸也是我从前见惯了的。在我心里,你的眼睛,你的鼻子,你的嘴唇,你的一切都是最好看的。”樊擎伸手在钟离木川的脸上轻轻抚摸。“我真是迫不及待地想看见你了。”  钟离木川被他这样一摸,脸颊泛红了,他把樊擎的手拿下来,“好,是你自己说的,所以,不管我长什么样子你都不许嫌弃。”  “绝无可能。”樊擎想到自己很快就能恢复眼睛,看到钟离木川,心情越发愉悦起来,他贴近钟离木川轻轻说道,“木川师父你啊,不仅容貌生得好看,你那腰更是细得一绝。等我能看见了,我非得仔细再瞧一瞧。”  钟离木川被说得很是害羞,“还说我,你的腰可比我的细多了好吧。”  “你是晚上搂着我的时候量过吗?”  钟离木川眼看话题收不住了,赶忙转移,“我们不要再说这些了,反正不管你嫌不嫌弃我,我都会一直跟着你的。”  “我正求之不得呢。”  晚上,樊擎和钟离木川跟着梁伍他们吃了点饭,然后就在外屋睡下了。外屋放着制作豆腐的器具,豆腐味儿有些重,不过也不影响他们入睡。夏日,睡在地上甚是凉爽,他们甚至连毯子都没盖,把它踢在了一旁。  迷迷糊糊天蒙蒙亮的时候,樊擎和钟离木川就被推磨的声音吵醒了。梁伍每日都需要早早起床做好今日所需的豆腐,准备上午卖。钟离木川醒了以后,看见梁伍一个人在那儿忙活,他轻声对樊擎说,“你继续睡,我起去帮她一下。”  “我来帮你吧。”  “也好,你帮我把这些豆子给磨了吧。剩下的我来做。”  “好。”  两人说话的声音轻悄悄的。  梁伍看着钟离木川在那儿推磨,自己干站在一旁也无聊,于是她开口道,“你知道吗,你这人同别人有个不一样的地方,所以阿巾和我才会都喜欢你。”  “啊,我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的。”钟离木川听到这话有些吃惊。  “你虽然也同情我和阿巾,但是你的眼神里没有在可怜我们,你从心里是把我们当做和你一样的人的。”  钟离木川微微一笑,“我的确是同情你和阿巾,觉得你们经历了很多不该经历的苦难。但是,我不会高人一等地可怜你们,因为我对你们的那些同情,我对自己也有。我以前呢,很早就没了父母,只能一个人住在牛棚里,乡亲们也讨厌我。那时候,我好几天也吃不上一顿饱饭,不过后来,我被一个人救了,是他对我好,还告诉我要喜欢自己。”  “那那个人呢?”  钟离木川许久未感到的悲痛又发作了起来,“后来,他战死了。”钟离木川以为自己已经完全割舍了对樊城的情谊,但是如今他说出这些的时候,眼眶还是shi润了。  樊擎听到这些话,心里不是滋味。他时常想,若是当初那个拯救木川师父的人不是他的父亲而是他该多好。他又转念一想,“不过,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不过,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钟离木川的话语声很低。  樊擎的嘴角轻轻上扬,“原来,木川师父和我想的一样。”  “今天比昨天好的日子已经很有盼头了。我自小就被卖到了烟花之地,靠着我这张脸生计。年轻的时候,那些男人整日围着我转,对我甜言蜜语。后来,我年岁有长,又患上了不治之症,结果是人未走茶已凉。没了利用价值,他们就把我丢到了荒野的死人堆里。我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没想到上天派了阿巾来救我。我既捡回了一条命,自然不想再和那些肮脏的臭男人搅在一处,所以,我用烧着的炭块毁了自己的半边面容。然后,就带着阿巾在这里卖起了豆腐。”梁伍说得轻描淡写,仿佛是在讲一个旁人的故事。  钟离木川听她这样讲,心里感触颇深,平静了一会儿说道,“你们遇到彼此都是幸运的呢。”  “是啊。我这辈子就守着阿巾和这间豆腐店好好生活我就满足了。”  钟离木川还在推着磨,“这样挺好的,起码安稳。”  “好了,豆子也磨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我来就好,你再躺着歇会儿吧。”  “好。”  天亮了以后,梁伍的豆腐店开始不断有客人前来,钟离木川带着樊擎还有阎巾待在里屋。钟离木川无意间透过窗帘打量外面,四五个少妇站在店铺前一边七嘴八舌地交谈一边等豆腐,但是每当他们瞥向梁伍时,眼睛里透露着的都是那种居高临下的怜悯。钟离木川眉眼温柔地看向樊擎同阎巾,心里想道,“这世上又有谁有资格看低谁呢?”  很快,七日过了,到了樊擎解开眼上布条的时候了。钟离木川心里有些忐忑,他一怕樊擎的眼睛没法完全恢复,二怕樊擎见到他的容貌会失望。他把樊擎扶到里屋的床上坐下,樊擎乖乖地坐在那儿。  “木川师父,我想睁开眼就看见你。”樊擎太期待这久违的光明了,他多么希望睁开眼后,木川师父的样子可以填满他的整个眼球。  “我在帮你拆呢,待会儿我说好了你再睁眼。”  “好。”  钟离木川小心翼翼地解开布条,手指在微微地颤抖,布条下樊擎的眼眶处已经被草药染成了绿色,可是钟离木川看着还是不自觉地心动。  梁伍知道樊擎第一眼想见的是钟离木川,所以拉着阎巾尽量远地站在一旁。阎巾还在那儿闹别扭,明明是他的病人为什么不许他第一个看?  “好了。”  樊擎感觉到微弱的光亮铺在他的眼皮上,他慢慢地睁开眼,看到钟离木川的脸就堵在他的面前,他的眼神瞬间定格住了。钟离木川看他没有反应,担心他的眼睛没有恢复,正要开口的时候,他看见樊擎眨了一下眼睛。樊擎眨了一下眼睛后,再睁眼,看见的依旧是木川师父这张脸,他满意地咧嘴一笑,然后手伸上去按下了樊擎的脖子,嘴角带笑地吻住了钟离木川。  梁伍在一旁看到这场景,赶紧捂住了阎巾的眼睛。阎巾在那里扒梁伍的手,撒娇式地说道,“伍儿,你干嘛?”  钟离木川顾及身后有人,赶紧推开了樊擎,转移话题道,“擎儿,你能看见了是吗?”  “嗯。”樊擎看着钟离木川傻笑。  阎巾这时获得了自由,赶紧跑了过去,笑嘻嘻地说道,“看来我的药果然是有用的。”  “你的医术果然高明,多谢你了,能看见真是太舒爽了。”樊擎抬起胳膊动了两下。  “可你的眼睛上面还有草药的残渣,绿绿的,真好笑。”阎巾在一旁笑。  “是吗?”  “我去给你端水来洗。”  “脸盆和毛巾我给你端过来了,兑好的温水,正好擦。”梁伍把脸盆放在一旁。然后拉着阎巾往外走,“阿巾,带你去街上买糖葫芦了。”  “糖葫芦,好唉,好唉。”阎巾蹦蹦跳跳地跟着梁伍走了。  钟离木川拿着拧了的毛巾还未上手擦就被樊擎一把拽了过去,樊擎缠绵地吻着钟离木川,没有闭眼。  钟离木川呆呆地回应着,看到樊擎没有闭眼,于是也不敢闭,傻傻地看着樊擎的眼睛。  吻了好久,樊擎才停下来,他的手搂着钟离木川的腰,“这下,你知道我对你的容貌有多满意了吧。”  “嗯。”钟离木川害羞地低下了头,然后拿起shi毛巾擦樊擎的眼睛,“你把眼睛闭上,我把这些药渣给你擦掉。”  “好。”樊擎享受着钟离木川的温柔,心里暗自感叹这时光真是快活。  钟离木川洗了毛巾又擦了一遍,“好了,干净了。”  “木川师父的样子和从前一样,还是那么好看。”  “好看也是便宜了你。”钟离木川的两只手掌抵住樊擎的脸颊,樊擎的嘴巴被挤地微微嘟起。  “彼此彼此。”樊擎笑道。  “你可也是够自恋。”  “喜欢自己是第一位,不然还怎么有心喜欢旁人。”  “好,好,你说的都有道理。”钟离木川把脸盆里的脏水端到外面倒了,然后又进屋,“今日天色有些晚了,我们明日再启程去丁家庄吧。”  “好,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 第3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4节 彼可敌仇 作者:锒铛缠 第34节 第23章   丁家庄传来ji鸭的叫声,给这宁静的小村带来了一份喧闹。自丁湘湘回来以后,丁家庄顿时恢复了人烟气。因为丁湘湘怀有身孕的缘故,丁远堂经常从都留城里买些r_ou_炖汤给她喝,ji鸭下的蛋也都是进了丁湘湘的肚子。  一日,丁远堂跟着杨昭去溪边浣洗,丁远堂虽是男子,不过这些日子为了照顾丁湘湘,什么活儿都上手干了,坚决不让丁湘湘动手。  木木奉砸衣服的声音一声声传来,杨昭笑着问他,“远堂,你是不是喜欢你湘湘姐?”  丁远堂脑子一懵,急忙否认,“没有的事,我只把她当姐姐看。”  “真的?”  “嗯。她是一辈子都要守护的姐姐,仅此而已。”  “那你可有惦记什么男子?”杨昭暗自窃喜,他若是连丁湘湘都不喜欢,那说明他有可能根本不喜欢女子。  “男子?”丁远堂没有思量太多,只是回想起樊擎来,樊擎说帮他报仇,可自从俞府一别后他便音信全无了,丁远堂心里还是有些担忧的,“我以前认识一个大哥哥,湘湘姐也知道他,不过后来他没留消息就不见了,要说惦记,我还真有点儿担心他。”  “怎么样,他长得好看吗?”杨昭整个人兴奋起来,心思完全不在衣物上了。  “长相那是没话说,美艳极了。”  “比蓉谙和蓉音如何?”  “嗯,大哥哥的美艳中更有男子气概。”  “我知道了。”杨昭忍不住拍手,手掌的水jian向四周。  “你知道什么?”丁远堂这才发现她有些奇怪。  “哪天我要真见到他,帮你撮合撮合。”杨昭一脸尽在掌握之中的神情。  “你是脑子坏掉了吧,大哥哥比蓉谙都要大好吧。”  “比你大怎么了,真爱面前年龄算什么?”  “有病。”丁远堂赶紧挪了挪位置,离杨昭远一些。  杨昭不顾脸面又贴过去,“唉,你和我说说,你是怎么认识他的呗。”  “我为什么要说给你。”丁远堂真不知道杨昭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平时一副气势十足的大姐姐模样,说到这种话题就完全变了模样。  “你要不说,我就等回去了问湘湘。”  “你别烦她吧,我说给你便是了。当时他昏倒在沟里,是我把他带回家救治的……”  杨昭听得入迷,仿佛一个戏本子就要出来了。“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不错,不错。”杨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脱口而出。  丁远堂叹了口气,一脸生无可恋,“昭姐姐,我和大哥哥起码差了五岁,真搞不懂你是怎么想的。”  “唉,这你就不懂了。跨越年龄的爱情才感天动地,必要的时候,跨越伦理,跨越种族都是可以的。”  丁远堂一脸嫌弃,“真不知道蓉谙和蓉音是怎么忍得了你的。”  “蓉谙和蓉音可比你好多了,他们就是天生一对,不用我多c,ao心。”  “他们的确是天生一对,没一个能干活的。”  “以前在宫里,我待他们比待自己还要上心,他们身子娇贵也是难免的嘛。更何况,他们那么曼妙的体态本就不该用来干这些粗活。”  “啧——”丁远堂倒抽一口凉气,仿佛看透了内里玄机。  “怎么了?”杨昭不明白他为什么做出那样的表情。  丁远堂端着衣服起身就走,撂下一句话,“怪不得城里人都传王后在宫里养了男宠。”  “你,你一个大男人还乱嚼舌根子!”杨昭撩了一些水撒过去,但是丁远堂已经笑着跑远了。  又过了几日,丁远堂偶然瞧见以前他同爷爷住的屋子冒出了炊烟。因为那屋子不大,所以他们都搬去小溪另一边的丁湘湘家住了,没想到那屋里居然还有旁人。他走去旧宅瞧了瞧,院子还是那个老样子,再进厨房一看,樊擎正在那里添柴烧火,掌灶的则是一个他不认识的男子。  “大哥哥,你怎么在这儿?”  “远堂,幸好你还活着。俞府的人没为难你吧。”樊擎站了起来,走向丁远堂。  “哪有什么人为难我,倒是大哥哥你,我担心你一心复仇,最后落到了歹人手里。”  “命大,没事儿。不过,我的确也算是帮你把仇报了,是我亲手杀了狄王。”樊擎又坐下添火。  “都留城里传的那个杀了狄王的刺客就是你!”  “嗯,是我。”  丁远堂突然为难起来,心想,“那大哥哥不就成了湘湘姐未出世孩子的杀父仇人了吗?”他摇了摇脑袋,暗想,“太复杂了。”  “那,这位是?”  “我叫钟离木川。”钟离木川点头招呼,继续炒菜。  “他是我的木川师父,我们拜过堂的。”樊擎一脸得意。  丁远堂吃了一惊,在那儿憋笑,嘟嘟哝哝道,“你们果然也是天生一对,昭姐姐若是知道了绝对兴奋地不得了。”  “对了,你既然在丁家庄怎么没住在这里?”樊擎问道。  “湘湘姐从宫里出来了,所以我们都住在她家那边。要不,你们也搬过去吧,这样也好照应。”  “远堂,实话和你说,我来丁家庄是为了在这儿屯兵,为了日后一举攻下都留。所以,我还是不去打扰你们为好。”  “你们是要把兵屯在这片荒地上吗?”  “是的。”  丁远堂想起杨昭那副德行,于是说道,“你们住在这边也清净,我同湘湘姐他们无心参与战事,所以你们就放心住在这儿吧。若是有需要,就去小溪那边找我们。”  “好。”  “那我先回去了。”  “嗯,不送了。”  丁远堂走了以后,钟离木川问道,“他是以前救了你的那个小孩儿?”  “是的,他爷爷叫丁广志,是樊朝的旧臣。如果不是他,后来我也找不到西岭去。”  “丁广志?”钟离木川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怎么了?”  “好像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  “难道是我以前无意中和你提过?”  “我也忘了。”  丁远堂回到家里,菜已经摆上了桌子。  “湘湘姐,你又下厨了!”丁远堂气呼呼地问她。  “我看你久未回来,闲着也是闲着,就做了几道菜。”  “昭姐姐,你怎么没拦着她。”  “我拦了呀,没拦住。”杨昭在那儿摆碗筷,“还不怪你,出去这么长时间才回来。”  “我,”丁远堂想了会儿还是不打算把这事告诉杨昭他们,省得杨昭去烦人家。  蓉谙和蓉音在一旁摆板凳,干坐在那儿。  丁远堂看着来气,“你们两个呀。”  蓉谙和蓉音委屈地不知如何是好。  “远堂,你别生气了,坐下吧,下次我保证不再下厨了。”  几个人都坐在了桌子旁,丁远堂开口,“湘湘姐,你得爱惜自己的身体,怀孩子可不是什么小事。”  “是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湘湘,你以后别再逞强干活了。”杨昭说道。  “我就是不太习惯这么多人照顾我,我以后会注意的。”丁湘湘的肚子已经明显地突起了,体态也圆了很多。  “唉,你今天去哪儿了?”杨昭吃着米饭问他。  “没去哪儿,去田里看了看麦子。”  “昨天不是才一起去看过,有啥好看的。”  “你们又没种过田,自然不知道有啥好看的,吃饭吧。”丁远堂扒着饭碗吃。  第二日,在溪边洗完衣服,丁远堂刻意将杨昭支开,打算再去看看樊擎。杨昭早就觉得不对劲了,于是,她把盛衣服的盆放在溪边,然后一路上偷偷跟了过去。  夏日,路边的蝉叫个不停,火辣辣的光线毫无遮挡地照在杨昭身上,头顶尤其热热的。她跟着跟着,发现丁远堂进了他以前住的屋子。再偷偷跟进院子,别在墙角处,她瞥见丁远堂正在屋里同一个男人说话,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看起来很是亲密。她又偷偷探出头去,这才看到对面的男子,长相真是俊美极了,甚至比得过蓉谙和蓉音。  “难道,这是他所说的大哥哥?”杨昭凑近一听,果然听到了什么“大哥哥”的话语。她冲进屋里,“好呀,果然让我逮到你了,在这儿和你的情郎幽会呢!”  “昭姐姐,你别胡说!”  “跨越性别、跨越年龄,救你一命便以身相许的爱情,真爱啊!”杨昭的眉眼里皆是得意与欢喜。“我要为你们写个本子,好让它流传后世。”  “昭姐姐,你闭嘴吧。”丁远堂羞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这位姑娘,你是不是误会了?”樊擎对着杨昭解释。  “没误会,没误会。远堂救了你一命,你就对他以身相许了是不是?”杨昭又跳到了樊擎的身旁。  “这,你真是误会了。”  钟离木川在里屋听了这些话,忍不住笑了出来。他掀开帘子走了出来,笑道,“姑娘你是真误会了,在下才是这位公子的情郎。”钟离木川一边说一边伸手拍着樊擎的肩,他看着樊擎的眉眼里皆是情意。  杨昭她也不是傻子,谁和谁一对儿她可是门儿清,“不好意思,我刚刚乱拆你们了,罪过罪过。唉,你们是真的吧!”杨昭冲樊擎挤眉弄眼。  樊擎和钟离木川同步低头一笑。  “没错了!哪天蓉谙和蓉音也能像你们这样,我就算死了也能笑醒。”杨昭摇头晃脑在那儿傻笑。  丁远堂已经尴尬地无地自容了,他拉着杨昭就往外走,“大哥哥,我先走了,下次再来找你。”  “唉,你干什么,你怎么不让他们去我们那儿住,我还有很多事要问他们呢。”  樊擎和钟离木川看着这一出闹剧笑出了声。  “木川师父,你刚刚说,你是我的情郎?”  “怎么,不可以这样说吗?” 第3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5节 彼可敌仇 作者:锒铛缠 第35节 “你可不是我的情郎,你是我的妻。因为,我们是正经拜过堂的。”樊擎贴着钟离木川的耳朵说道,话语宛若春风一般醉人。  钟离木川招架不住,只得扫兴地说道,“可我记不得了。”他说完这话,心里突然有些伤感。  樊擎见钟离木川的表情有些不对劲,于是说道,“等以后我们收复了天下,我再娶你一回。”  “到时候,我一定要记一辈子。”  樊擎忘情地吻住钟离木川,他太迫切地想要给他们一个安稳的家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背负着仇恨颠沛流离。  第24章   侯丰回到了西岭后,立马将樊擎的纸信交与了徐泽庆。纸信上写着,“半月后发兵牵制住西岭,成败在此一举。”署名樊擎。  侯孝先心有不安,“这当真是主公的字迹?”  “将军放心,这确是主公的字迹。”徐泽庆回答道,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那主公为何自己不回来?”  “将军,主公说了,成败在此一举。我们在西岭发兵也不过是虚张声势,主公现在身在都留,到时候他会趁机率兵攻下都留城,这才是我们真正的目的。”  “万一失败了,主公可不就性命堪忧了?”  “爹,若要干大事,自然就得敢下赌注。”  “不会是你给主公出的主意吧?”侯孝先一脸愠怒。  “您儿子虽然有心,却没下注的资格。”侯丰嘲讽地说道。  徐泽庆在一旁做和事佬,“侯公子说的有理。主公既然下定了决心,我们就该做好后盾,全力一博未必不能成功。”  “所以,我此番回来,是要带一千兵士前往丁家庄,以助主公一臂之力。”侯丰说道。  “一千兵士?”侯孝先吃了一惊。  “树大招风,不如就带八百兵士前往吧。这样,西岭留守更多的兵力,便可以吸引磨萨将大部分兵力投入西岭,那些将士从都留远道而来,体力以及粮草供应肯定都不及我们有优势。到时候,我们便可一举拿下他们,然后再趁势东上拿下磨城。”  “若是磨萨不钻我们这个圈套,死守都留,不出兵西岭呢?”侯孝先又问道。  “只要我们出兵的时候打着主公的旗号,让磨萨认为主公就在西岭,他肯定会急于想把我们一锅端掉,集中火力攻打过来。”  “就是这样,我们就对外传樊擎在西岭。那这边的事交与你了,我还要带兵去丁家庄,对了,李今和杨毅沉我也要带过去。”  “好,你让主公放心。”  “嗯。”  夏日的风跨过西岭的山吹到余应栊的院子,院子里传来婴孩的哭声。余应栊抱起刚睡醒的金瑞,一边摇他一边嘴里哼着调子。金瑞比之前更显得胖嘟嘟的,个子和头发都长了不少。过了一会儿,金瑞不哭了,嘴里咿咿呀呀地不知在说什么。余应栊抱着金瑞走到窗户前吹会儿风,天气和外面的风景都很好,就是有些燥热。窗子外面空荡荡的,很多时候,余应栊就算把眼睛望穿了,也看不到他想见的人。徐泽庆倒是过来看过他几回,劝他想开些,还同他说,到时候可以杀去都留亲自替金士宇报仇。可是,对于余应栊而言,战争与仇恨都没有任何意义,他无论做什么都换不回金士宇来。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好好守着金瑞,照顾他平平安安地长大,这样才不违背他对金士宇的承诺。  樊擎同钟离木川守在丁家庄,终于等来了侯丰。侯丰带着李今和杨毅沉先到,后面的兵士则交由领兵分批带进村。  “主公,还好你没死。”李今见到樊擎的时候都要哭出来了。  “放心吧,我命大。不过,为什么你和毅沉师出同门,性子却差这么多。”  “主公又取笑我了,还拿我同师兄比。”  樊擎大笑,“不过,若论功夫,你同毅沉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主公,我们何时动身?”侯丰问道。  “这不急,等西岭打起来了,我们再动身。”  “这一阵子,我会去都留监视王宫,看他们有没有派兵出城。”钟离木川说道。  “这样也好,那毅沉就跟着木川师父去都留探听消息,你们切记要当心。”  “是。”  没过几日,都留果然派了好几支军队出城,领兵的将领就是阿鹰。阿鹰照样拿着那只鹰勾刀,高高地坐在马背上。他带着一腔的热血想要在西岭大展拳脚,等他归来之时,他便是名震朝野的开国将军。  小镇上逃回的士兵早就回都留向磨萨传了消息,说樊擎就在那里,但他们受到敌军埋伏,死伤惨重,没能带回他的尸首。磨萨知道,经过这么一闹腾,樊擎肯定会燃起他的斗志,回到西岭东山再起。于是,他和磨戬商量好,让阿鹰带兵攻下西岭。自从磨萨到了王宫以后,磨戬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起因就在于那颗让他吐了血的假人头。磨萨常想,他用一颗假人头保住了自己的性命,拿下了这半壁江山,可若代价是失去磨戬,他那样做又有何意义呢?  “哥,你觉得你得到你想要的了吗?”磨萨倚着床沿坐在地上,磨戬闭目躺在床上歇息。  宫殿里的红烛火明晃晃的刺眼。  “你是说权力吗?”  “嗯。我知道哥哥一直都想称王,坐拥天下。如今,我代替你坐上了王座,日日上朝,处理政务,这样你心里觉得满足吗?”  “可是,什么是满足呢?这个王宫比我想得还要空还要大,仿佛一个漩涡吸住我们,让我喘不过气来。”磨戬说完这句话,闭着眼在床上笑,笑了两声又咳了起来。  “哥哥也有这样的感受吗,我还以为只有我会有。”  “萨萨,其实我早就料到你会有这样的感受。你和我不一样,你本不该卷入这场权力的追逐之中,你为了我硬要做自己都讨厌的事情,是我害了你。如今,我的生命快到尽头了,我已经失去了再有野心的资格了。我只是担心你,担心留你一个人在这里,你应付不过来。”  磨萨伏在床边,头靠在磨戬的臂膀旁,“哥,你在哪儿我就去哪儿。”  磨戬苦笑一声,因为憋住情绪,脸部变得狰狞,嘴唇也不住地颤抖,眼泪包裹在他的眼眶中。“你这又是何必呢?我放你走了,你怎么又不走了呢?”  “哥,让我跟着你吧,你说过再不会丢下我的。”  磨戬释然地笑了一声,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我拖着这双废腿与天斗,终究还是斗不过。罢了,你若是想跟着,我便带上你。”磨戬的声音虚弱地快要听不见。  这场景就像小时候,每次磨戬出门,磨萨总是缠着磨戬带上他。磨萨不用哭闹,只要说一句,“哥,让我跟着你吧。”磨戬就会这样作答,然后牵着他的小手上马车。  西岭的战火越烧越旺,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樊朝的幼主樊擎还活着,此时正在西岭企图反叛。磨萨为了稳定人心,此番他必须一举拿下西岭,此外别无退路。可他没想到暴风雨同雷电会一起降临,就在这王宫的上方。  樊擎找准时机,先是让钟离木川、杨毅沉和李今靠着轻功进入王宫。他们三个进了王宫后,打晕了三个看守的士兵,然后换上了他们的服装,连骗带武力打开了王宫的城门。樊擎带着五百个便衣兵士冲进了王宫,兵士的弓箭和大刀这些武器被几辆马车运进来,兵士们抄起自己的武器就往宫里冲。弓箭手盾后,为其它兵士护航,另一些兵士拿着刀就往宫里冲。樊擎则领着兵士在最前面,旁边是钟离木川、杨毅沉还有李今护着他。  王宫里突然从未有过的喧闹,那些喧闹声仿佛是亡灵最后的哭叫和挣扎。磨萨想都不用想就能知道这是怎样的一番场景。两边都是逐渐耗去的生命,而他只能守在磨戬的身旁。磨戬面色惨白,那不是妆容,而是他最本真的颜色。他的嘴唇惨白中有一些泛紫,没有一丝血色。但是在最后的时光里,头脑似乎清明了许多。  “萨萨,带我再去做一回王座吧。”  “好。”  磨萨小心地背着他去了大殿,大殿金碧辉煌,岿然不动。  “萨萨,你说在我们百年之后,这大殿还会在这儿吗?”  “会的,它会记得我们曾经来过这儿。”  “那它会记得我磨戬坐上过这王座吗?”  “会,一定会。”  磨戬的呼吸声有些重,沉沉地打在磨萨的脖颈处。磨萨把磨戬放在王座上,磨戬扶着王座的把手,“这扶手怎么这么凉!”  “夏天凉一些好。”磨萨的手放在磨戬的手上,他知道不是扶手凉而是磨戬的手冷。  磨戬迷迷糊糊地看着整个大殿,“萨萨,外面为什么这么吵?”  “大概是他们在练兵呢。”  “是吗?”  “嗯。”  所有的往事一一浮现在磨戬的脑海,最后留下的是儿时磨萨那纯真的笑容。磨戬把头靠在磨萨的怀里,“萨萨,你后悔吗,后悔这辈子做了我的弟弟。”  “哥,我不后悔。”  “可我后悔,这么些年,我不曾好好待过你,也没有好好地爱过你。若有来世,你还是别再跟着我了。”磨戬在磨萨的怀里睡了过去,眼角的泪慢慢滑下来,然后掉到了磨萨的衣服上。  “哥,来世我也要跟着你,生生世世我都要跟着你。”  磨萨伸手摸了摸磨戬冰冷的下颌,下巴蹭着磨戬的额头,“哥,你睡了吗?哥?”没有人应声。磨萨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反光的匕首,他的脸上没有半点悲伤,仿佛这一切终于有了了结,得到了他想要的解脱。冰冷的匕首在磨萨的脖子处划了一道血红的弧线,鲜血瞬间涧了他满身。他终于不会再累了,他闭上眼睛歪倒在磨戬身上,两个人就像雕塑一般冷在空气中。冰凉的匕首裹着血迹若无其事地躺在一旁,这个大殿作为唯一的见证者,亲眼看着它刚刚夺走了一个人的性命。  第25章   等到樊擎带着兵士赶到大殿时,空大的屋子里,王座旁的一滩鲜红色显得尤其刺眼。这是经过鲜血洗礼的王座,踩过无数的人头才能坐上的位置。  樊擎和钟离木川走到王座旁,李今和杨毅沉则远远地跟在后面。他们看着磨萨和磨戬依偎在一起的模样,心里颇是感触。磨萨和磨戬两人的表情一派祥和,不过磨戬脸上的泪痕还未完全干掉。  “我还没有替小镇上死去的人向他讨债,他怎么就死了。”樊擎冷冷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遗憾。  “把他们放一块儿埋了吧。”钟离木川说道,看到这场景心里还是感伤了一回。  “找人把他们埋了吧。”樊擎吩咐杨毅沉。  “是。”杨毅沉转身招手,“来几个人,把这尸体先抬出去。”  几个兵士过来抬走了磨萨和磨戬的尸体,匕首和血迹亮堂地留在原地。  “主公,我会找人把这儿收拾好的。”杨毅沉说道。  “嗯。”樊擎应答了一声然后和钟离木川走了出去。  樊擎终于占领了都留城,那把沾血的王座终于属于他一个人了。徐泽庆率领的军队大捷,击退了敌军,并生擒了败将阿鹰。而后,徐泽庆一鼓作气又拿下了磨城。整个天下,除了阎三天守着的那两块小地方,剩下的都是樊朝的地盘。  樊擎胜利的消息轰动了整个朝野,以前在朝野上地位卑微的樊人臣子蠢蠢欲动,都以为迎来了升官发财的转机。平时说起话,也不自觉地横了起来。  徐泽庆、侯丰、侯孝先皆升了官位。侯丰提拔了张进驻守磨城,徐泽庆和侯丰则一同留在了都留,每日同其它大臣一同上朝议事。不过,钟离木川不要任何官位,他不愿做官,只想守在樊擎身边,因此他整日住在宫中,陪着樊擎。无人的时候,樊擎也同他商讨政事,一起处理奏折。杨毅沉和李今也不愿做那些每日要上朝议事的劳什子官职,于是二人做起了王宫的护卫总管,干起了本行,负责保护樊擎同钟离木川的安全。  一日,樊擎去大殿上朝。侯丰上报,闫三天在金士宇的地盘上遭到了樊人自发而起的兵士的攻击,起义军的将领正是十二义士冒祈阑的后代,冒品田。朝堂之上,有点地位的朝臣都表示,要重重奖赏义士的后代,给他们加官进爵。还有一波樊人的朝臣提议,打压狄人,以正血统。另一波狄人血统的朝臣则坚决反对,两拨人在朝堂上唇枪舌战,火药味十足。樊擎绝不是心狠手辣之人,因此,他下旨,给冒品田在金山城安排个官位,但是驻守之人还是派去了侯丰。另外,他下旨在民间张贴告示,樊人与狄人当一视同仁,不得再有歧视血统的行为,否则即是触犯了法条,罪当下狱。  退朝以后,徐泽庆又单独留了下来,他毕恭毕敬地说道,“大王,臣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军师有何事要讲?”虽然徐泽庆已升了官位成了樊朝的开国将军,但樊擎在私底下还是习惯称呼他为军师。  “大王,我知道您对木川师父的情谊,但是如今整个朝堂议论纷纷,说您不该把一个男人养在后宫,反而荒芜了子嗣传承的大事。”  “是谁在议论,怎么不见他在朝堂上当着满朝大臣的面提出来?”樊擎有些发怒,声音的音量也提高了不少。后面站着的两个小太监被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  徐泽庆拱手弯腰,“大王息怒。臣也只是在这里给大王提个醒,还望大王顾及自己的身份,尽量做与自己身份相符的事情。”  “所以我这个大王是替你们做的是吗?”樊擎撂下一句话转头就走。  “臣不敢。”徐泽庆立马跪在地上。  晚上,樊擎回到了寝宫。寝宫被宫里的奴婢布置地极为奢侈,连床上的帘帐都是华贵的金色。樊擎向钟离木川倒苦水,“木川师父,我怎么觉得我这王座坐的烫屁股呢?”  “才坐几天就烫屁股了?”  两人躺在床上聊天。寝宫的大门紧紧闭着,没有留一个奴婢。 第3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6节 彼可敌仇 作者:锒铛缠 第36节 “自从我当了大王,军师他们皆与我生分了不少,全不如从前亲近真诚。”樊擎的臂膀枕在头的下方。  “大王自然有大王的规矩,你日后慢慢习惯了就好了。”  “但是这些规矩有什么好,遵循这些规矩就能治理好天下了?要真是这样,怎么还有那么多的改朝换代?”樊擎的话语里透漏着愤怒。  “但是在天下人看来,大王就像是圈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他们赐予这只金丝雀至高无上的权力,自然也会对这只雀子有要求。”  “他们可以要求我给予他们安定康乐的生活,但他们有什么权利要求我如何生活。”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听说,你把樊人与狄人一同看待,这已经说明你在成为一个好大王了。”钟离木川抚慰他,但是心里也暗自觉得他们又跳到了一个坑里。  “可是我就算做得再好,也堵不住他们的嘴。”  “是谁又说什么了吗?”  樊擎转过头,深情地看着钟离木川,钟离木川的眼睛里就像盛了一碗清水般闪闪发亮,“木川师父,让我再娶你一回吧。”他的手伸上钟离木川的脖颈处,嘴唇凑了上去,宛若春雨似的柔和地亲吻着钟离木川。这样子对所爱之人的触手可得是他想要的幸福,放弃所有他都要捍卫住。  钟离木川积极地回应着樊擎,他紧紧地搂住樊擎的腰间,这是他们来到王宫以后的第一次。可是,不知为何,他的心里有些恐惧,就像这是最后一次了那般格外珍惜。  第二日早朝,众大臣仿佛都魔怔了一般,齐齐上奏要樊擎尽快立后,为立储作准备。大夫于国忠上奏,“臣的家中尚有女儿未出阁,此女贤良淑德,若是大王不嫌弃,可择日迎娶为侧妃,好为大王延续子嗣。”  徐泽庆在一旁听着心里发凉,如此直接地给樊擎安排女人,恐怕又要点燃了他的怒气。  樊擎自然生气,本来他是想当着满朝大臣宣布要迎娶钟离木川为王后的事,可如今却被这些迂腐的大臣给搅黄了。但是出于自己的身份,他也只得憋着,他礼貌性地一笑,眼神里透露着凌厉之气,“爱卿此计甚好,不过孤王尚且年幼,此事容后再议。退朝。”  徐泽庆心里舒了一口气,心想,看来樊擎果真把他昨日的话听进去了。众大臣围着于国忠出门,都想巴结这位未来的国丈大人。“于大人在朝上说的极是,要想巩固这江山,必须确保王位后继有人。”  “老臣也是为了樊朝的大业着想。”于国忠一脸得意,仿佛自己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是啊,若是不立储君,樊朝的下场可能也就和前面几家一样,如今这改朝换代的速度说不准的。”另一位大臣说道。  徐泽庆从那一堆人旁走过,斜视了一眼,说道,“各位大臣还是注意些言辞吧。”  那位大臣这才反应过来,为自己的口无遮拦感到丢脸。  于国忠也瞧不上这位没脑子的大臣,脸色冷了下来,走出了人堆。不过于国忠的心里还是很欢喜,仗着自己祖上为樊朝效过忠,加上自己的年龄比樊擎大上许多,他就可以摆上国父的谱了。  钟离木川正无聊,坐在后花园的亭子里赏风景。夏风挟着荷花的清香吹来,很是醉人。荷花池中,碧绿的荷叶托起一朵朵红莲,花瓣的边缘处红的更深一些,其它的地方则是淡淡的浅粉,宛若浮在水面上的一只只花灯。他看得出神,心想自己还从未同樊擎一起放过花灯呢。  这时,两个小太监走了过来,在靠近亭子的地方站桩,假装不经意聊天的样子。  “你听说了没有,大王择日要迎娶于大人家的小姐为后了!”  “我听说了。满朝大臣都在上奏,要大王啊赶紧立后,延续子嗣。我想啊,这后宫很快就要有女主人了。”  两人尖刻的声音传到钟离木川的耳朵里,钟离木川倚栏的双臂慢慢离开,他走近两个小太监身旁,“你俩所言可当真?”  “公子,我们哪敢对立后的事胡言乱语,这都是千真万确。”两个小太监以为钟离木川只是个普通的男宠,也没把他太放在心上。  钟离木川心事重重地往寝宫走,午后的太阳很是火辣,照得他心里像着火了一般。如今,樊擎身为一国之君,怎么可能迎娶他这样一个男人为后呢。若想一个朝代世世代代地传下去,那必然要有正统的血脉继承王位,而这是他绝对给不了樊擎的。也许,他应该让樊擎迎娶一个女子作王后,那个女子可以为他生下王子和公主,到时候樊擎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就不会落到旁人的手中了。可是,当他想到樊擎要睡在一个女人的身旁时,他的心突然绞痛起来,他的手紧紧捂住心口,然后在路上停住蹲了下来。他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在了地上,他伸手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怎么这么没出息呢!怎么能成为擎儿的绊脚石呢!”他越哭越急,越急越哭得厉害。他突然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但他记不起来到底怎么发生过。  过了一会儿,他擦干自己脸上的泪,然后径直走回了寝宫。他到寝宫的时候,樊擎正坐在桌子前吃点心。  “木川师父,你回来了!我怕你中午没吃好,专门又叫人拿了些点心过来,你快坐下尝尝吧。”  “好。”钟离木川浅浅一笑。  樊擎一下子就感觉到了不对劲,他看到木川师父的眼睛有些轻微的肿胀,脸颊一侧也微微的泛红。  钟离木川拿了一个雪白的糯米团子放到嘴里,咬了一小口,“嗯,挺好吃的。”  “木川师父,对不起,我没办法在这里娶你为后。”  “我知道。”  “都怪那些朝里的老顽固,非得让我娶个女人作王后,这我哪能听他们的。更可气的是,就连军师都站在他们那一边,也不帮我说话。”樊擎往嘴里塞了一个团子。  “你不如听了他们的吧。这样,你就不怕后继无人了。”  樊擎听了这话,呆呆地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盯着钟离木川的侧脸。  钟离木川苦笑一声,然后继续说道,“你不用考虑我,你就算娶了旁人,我也不会离开你的,这你大可放心。反正,你以前不也是娶过女人嘛。娶一个两个都没差。”钟离木川的最后一句话夹杂着止不住的哭腔,他慌乱地拿起一个糯米团子把嘴巴塞得满满地,一边嚼一边侧过脸去,“嗯,真好吃,真好吃。”可泪水不自觉地侵占了他的眼眶,在他的眼眶边缘凝结成了一颗泪珠,他极力忍住,可是泪珠还是沿着一条直线滚了下来。  “你此话当真?”樊擎冷冷的语气说道。  “嗯。”钟离木川简短地作答,好不让樊擎看出破绽来。  樊擎已经比从前成熟了不少,他知道木川师父也是为他考虑,其实木川师父的心里只会比他更难过。于是他故意假装生气,说道,“我本以为木川师父最明白我的心思,不会像那些迂腐的大臣一样,没想到,你竟也和他们一样,我真是看错人了。”  钟离木川被这样一说,心里委屈极了,憋着的眼泪瞬间像决堤了一般涌出来,他抽泣地不成样子,声音随着胸脯的起伏断断续续,“对,你就是看错人了。你若是要把我撵出去也是行的。”  “那我明日就派人把你送出去。”  钟离木川哭得不成样子,他的头脑已经完全无法思考,“我做错什么了,我一心为你考虑,你要娶旁人我的心已经很痛了,你还说,你还说要把我送走。”  樊擎一把拉过钟离木川抱在怀里,他没想到他的木川师父会哭得这么狠,他温柔地说道,“你终于承认你不愿让我娶旁人了?”  “我不愿,我不愿又能怎样?”钟离木川在樊擎的怀里啜泣着,他已经哭累了。  “不愿意就说不愿意,别对我说那些虚假的话让我误会。”  “那你会娶那于家的小姐做王后吗?”钟离木川的声音怯怯地,很虚弱。  樊擎的手轻轻拍着钟离木川的后背,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连这个都打听出来了?”  “你只说会不会。”  “不会。”  钟离木川这时才稍稍平静下来,“可是你的江山呢?你满朝的大臣呢?”  “你放心,你只管信我就好,只要我不愿意,谁也安排不动我。”樊擎环着钟离木川的手臂搂地更紧了。  “可是,”  “不要有可是。以后,木川师父心里想什么只管如实告诉我。我从来都不觉得有什么阻碍可以分开我们,我只怕你会推开我。”  “好,”钟离木川破涕为笑,双手环着樊擎的脖子,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我不想你娶别人,也不想你睡在别人身旁,更不想你和别的女人有孩子。”  樊擎轻轻一笑,眼神暧昧地问道,“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想要你一辈子都只待在我一个人的身边,只爱我一个。”  “你还可以要求我,一辈子都只和你一个人做。”  “你,”钟离木川的话未说完,嘴唇就被樊擎带着笑意堵上了,他能感觉到樊擎这个吻的力道,里面还有些糯米团子的甜味。  于国忠回到住宅以后,喜笑颜开。他看着他那水灵的女儿,越看越得意,心想,等自己以后成为了国丈大人,可不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但是有一事成了他心头的阻碍,就是宫里传的那个大王的男宠。“好好的后宫,怎么能养男宠呢!这不是乱来嘛。”于国忠饮了一口小酒,嘴唇上的白胡子细微地颤动,他的眼神慢慢聚焦,充满了杀气。  越往后,樊擎越发忙了起来。不仅要制定新的法规让整个国家井井有条,还要考虑收回阎鬼城。不过,因为阎三天目前没什么动静,大臣们都同意从长计议。  繁忙的事务没有让于国忠忘了他的升官大计。于是,他买通了宫里的太监总管。太监总管想着倚磅未来王后的家族肯定是前途无量,而钟离木川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男宠。所以,他接了于国忠的指示后就放开手去干了。  三伏天很热,钟离木川已经懒得出门了,省得被晒得一脸红斑。他又不喜读书,只会舞刀弄剑,可这大热天让他不想动。于是,钟离木川整日便在寝宫的床上昏睡,有风从窗子里吹过帘子的时候,最是舒服。到了傍晚,天地之间的热气散去了许多,他便站在寝宫门旁等樊擎回来。钟离木川手臂cha在胸前倚着殿门,黑色的衣摆随风而动,黑底白纹的腰带束在他的腰间,显得他的腰更细了,这曼妙的身姿让他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金色的余晖洒在他的脸上,他的睫毛长长的落下一小片y影,眼睛的轮廓就像粉色的桃花瓣那般漂亮动人。  这时,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一脸焦急。  钟离木川本来正悠闲着,见了这场景,他直起身子,“出什么事了?”  小太监气喘吁吁地,尖尖的嗓音说道,“不好了,大王他不知怎么昏倒了,正在太医院救治呢。”  “快带我过去。”钟离木川有些慌了,神情尽是担忧,快步地跟在小太监身后。  钟离木川本就对宫里的地形不是很熟悉,更不知道太医院在何处,他只能指望小太监带路。小太监小碎步走得很快,把钟离木川引进了一个房间。  钟离木川未来得及仔细看这个房间的模样,他急匆匆地踏进房门,刚进屋就被四个太监扑倒在地上紧紧按住了手脚。钟离木川微微地挣扎了一下,“你们要干什么,你们大王呢?”  “大王根本没有昏倒,不过是骗你过来的招数罢了。”那个引他过来的小太监站在一旁说道。  太监总管手里拿着一把亮堂堂的小刀慢慢靠近,嘴角的笑容很是惊悚,“别怕,乖乖地,一会儿就没痛苦了。不过,这样子的确是俊俏,做个太监恐怕也能迷倒后宫呢。”太监总管蹲下伸出另一只手开始解钟离木川的腰带。  “你们不会是要,”钟离木川的眼神惊恐地不敢相信。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一声惨痛的尖叫声从屋里传来,仿佛死了人一般。  樊擎正被于国忠绊在大殿,他坐在那富丽堂皇的王座上,碍于身份他对于国忠尽量地客气。于国忠得意洋洋地说道,“大王,您可知晓后宫该住什么人?”  “该住什么人?”樊擎已经大致猜到于国忠要说立后的事了。  “除了妃嫔婢女,后宫只能留太监,绝不能有男人的存在。”  樊擎冷冷的眼神盯着他,但是示意于国忠继续说下去。  于国忠上前一步,“大王,您放心,臣为了江山社稷考虑,已经派人帮您处理了。等您宫里那位成了太监,您再把他放在身边就不会有人说闲话了。”  樊擎站起身冲了下去,抬起来就是一脚踹倒了于国忠,“你放屁!”于国忠被吓得搓手不及,跪在地上直呼,“大王饶命,大王饶命。”旁边站着的两个小太监慌地身子都在颤抖。  “拖下去打二十棍,送入天牢。”樊擎撂下话就往后面跑,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可能出事了。“木川师父,千万别出事,别出事。”他狂奔在王宫的石子路上,平日里那么短的路程今日竟显得尤其长。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去,后背的汗珠浸shi了樊擎的衣服。  他刚踏进寝宫的门就被吓到了,钟离木川靠着坐在床头,下半身盖着薄被子,面如死灰。衣袖还有脸颊一侧沾上了血迹。樊擎走过去坐在床沿把钟离木川抱在怀里,眼泪直接掉了下来。他摸着钟离木川的后脑勺,“没事了,我来了。”  “擎儿,我好害怕。”钟离木川紧紧搂住樊擎的腰,默不吭声地淌眼泪。  “去太医院看过了吗?”  “嗯。”钟离木川的声音缥缈地快要消失。  樊擎已经好久没有这般心痛的感觉,一路走来,他经历了重重阻碍,终于让他夺回了在他看来应得的王座。可是,他拥有天底下最高的权力,却连一个心爱的人都护不住。他不禁在心底嘲笑自己,“你这个大王当得可真是可笑,可笑至极啊!”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应该就可以结局了)第26章   整个宫殿静地出奇,只能听见樊擎和钟离木川轻微的呼吸声。  樊擎左右思量,然后开口,“木川师父,我一定要带着你离开这里。”他的声音很轻柔,仿佛春风一般,但是很坚定。  “好。”钟离木川闭着眼睛趴在樊擎的肩头,“这里的人心思深沉,不可信。我想小月了,还有林掌柜他们,你说以前的日子多好。”  “是啊,他们明面上怕我,背地里却只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樊擎吸了吸鼻子,然后正义凛然地说道,“木川师父,你放心,以后我的就是你的,你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我也绝不会有半点瞧不起你,你是不是完整的男人对我而言都不重要,自始至终,我要的都只是你这个人。”  钟离木川的面颊还有些shi漉漉的,他起开身子坐直,有些糊涂,“你说什么?”  “木川师父,你不用隐瞒我,我都知道了。不管你怎么样,我都会陪在你身边,永远不分离。”  钟离木川转了下眼珠,这才明白过来,然后傻傻地说道,“你不会以为我那个没了吧。”  “没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真正的男人用不着靠那点玩意儿证明自己。而且我说了,以后我的就是你的,你不用太伤心。”  “什么你的就是我的,这东西还能共用的?”钟离木川一脸懵逼,表情很是挣扎,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第3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7节 彼可敌仇 作者:锒铛缠 第37节 “凡事都要想开,你千万别因为这个就觉得失了尊严。尊严一钱不值,命才最重要。知道吗?”樊擎的话语很是严肃,他在以最坏的打算猜测钟离木川的想法。  “可,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你说。”  “我没有被净身。”  “真的?”樊擎的眼神有些欣喜,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既复杂又美好……  翻云覆雨了一番,樊擎紧紧把钟离木川搂在怀中,“还好,还好你没事。我真的好怕,好怕你会因为这事想不开,离开我。”  “若是真的,恐怕你不会再见到我。”  “我不许你说这样的傻话,你知道的,若是你不在了,我也定当跟着你去。”  “你这才是傻话吧。你好好的大王也不做了?”钟离木川眼眶里的泪珠不停地打转。  “不做了,不能再做了。再做下去,说不定哪天我们皆会命丧与此。”  “可若是你走了,你的王位谁来继承,那些臣民又由谁来负责?”  樊擎的眉头紧锁,然后又舒展开来,“你放心,我会把这一切都处理好的。”  “嗯。”钟离木川轻轻应了一声,闭眼睡在了樊擎的怀里。  “对了,你身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  钟离木川迷迷糊糊地答道,“对不起,我杀人了。我反抗他们的时候,无意间把那个太监伤了,等把他抬到太医院的时候,他已经没气了。”  樊擎听出来钟离木川已经困的不行了,于是柔声说道,“没事儿,一报还一报罢了。你睡吧。”  “嗯。”  两人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樊擎醒后叫人准备了洗浴的用具。钟离木川的衣服血迹斑斑,脸颊上也沾了许多。穿着脏衣服他睡得也不是很舒服,所以,樊擎一叫他,他就醒了。二人一起洗了热水澡才清清爽爽地又回床上睡了。  可是,被热水清洗了一遍,他们又不太能睡着了。  “擎儿,你说,我们为什么要来王宫?”  “是因为我们要给小月他们讨个公道,而且,这王座本来就该是我要拿回来的。”  “那,我们讨到公道了吗?”  “没有。”  “那,你为什么非要拿回这个王座呢?”  “因为,应该。”  樊擎最初从山洞离开的时候,也不过是被动追逐了这份血统给他的应该。他的血统告诉他,他应该背负这份仇恨,更应该洗刷掉这亡国的屈辱。  “也许,我们都只是为了一些应该做的事情,而一步步踏进了漩涡之中。却从未想过,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我只想要你,想要我们好好的在一起。”  钟离木川轻轻一笑,“是时候拔脚出泥潭了。”  自钟离木川差点被害以后,杨毅沉和李今就被樊擎安排过来守着钟离木川。在他们离开之前,他不能让钟离木川再出任何的差错。  钟离木川见有人过来陪着,倒是不觉得无聊了,还同他们聊起天来。  “这宫里怎么还有不知好歹的人想要害木川师父你啊,他们不知道大王是多么在意你嘛,简直是活腻了。”李今站在一旁说道。  钟离木川笑了笑,“这宫里,人心难测,谁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幸好木川师父没事,否则便是我们师兄弟的失职了。”杨毅沉说道。  “这哪能怪你们,他们在暗处,我们是防不胜防。”  “若是木川师父你真的伤了,恐怕我和师兄都要被剥一层皮。”李今一脸严肃地说道。  “有那么夸张吗?”  “李今他说的一点也不夸张,撺掇此事的于国忠于大人已经被打入天牢了。”  钟离木川眼帘一低,沉思了会儿,“那其它的大臣如何看待此事?”  “他们好像都在给于大人求情呢。”李今说道。  “这样的人也值得他们求情?”  “木川师父,你有所不知。这个于大人在朝堂上也是个有话语权的人,其它大臣都趁此机会巴结他。”杨毅沉看着钟离木川说道。  钟离木川端起茶杯饮了一口,眉头紧皱像在思考什么,“对了,有件事我要问你们。我记得你们好像不是生在西岭,以前是在寺庙里学过本事的?”  “我和师兄小时候是在钟山寺学的本事。”  “钟山寺在何处?”  “钟山寺在都留城的西北方向,离这儿远的很。木川师父怎么想起问这个了?”杨毅沉说着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过一阵子还需麻烦二位捎带我和樊擎过去。”  “什么,木川师父要和大王一起去钟山寺?”李今吃了一惊。  “那木川师父和大王还回来吗?”杨毅沉问道。  “不回了。”  “大王要走?那这王位怎么办?”李今一惊一乍的。  “樊擎说他自会处理。只是,不知你们愿不愿意离开都留?”  “那可愿意了,我早就想离开这个破地方了。而且我和师兄都好久没回去了,我还真想师父了。”  杨毅沉思量了会儿,说道,“回去也好。”  李今想到要回钟山寺开心得不得了,在钟离木川身旁聒噪地说个不停,“木川师父,钟山寺可好了,风景美,师父也都很好……”  杨毅沉在一旁出神,在他离开之前,他还得同一个人告别。  于国忠带着满屁股的伤躺在天牢里,天牢的小窗漏了点光照在他身下的干草上。他百思不得其解,就为了一个普通的男宠,大王居然如此惩罚他。更奇怪的是,当日在大殿上的大王言行极为反常。自古红颜多祸水,可这男宠才是真祸国啊,连个种都不能留。于国忠这样想,屁股又开始疼了起来,“呦——”幸亏杖责他的小太监看在他位高权重的份上留了一手,否则他这条老命恐怕都要丢了。不过,他一点也不担心,因为他料到朝堂上的大臣定会为他求情,不出几日,他一定可以出狱回府。闲着无事,他又心生一计,男宠终究不能和女人比,因为男宠不可以母凭子贵,而女人可以。  满朝大臣以不上早朝为要挟,跪在大殿门前请求樊擎放了于国忠。樊擎本打算不放过于国忠,可是徐泽庆劝他,“大王,您若因为一个男宠处罚朝中重臣,传出去恐怕惹人笑话。”  樊擎在心里翻白眼,“我怕什么人笑话!”  “大王,还望体谅老臣的一番苦心。如今,朝中大臣皆以此为要挟,还是顺应民心的好。”  “这一群迂腐之人的心即是民心?”樊擎冷笑一声。  徐泽庆低头不作声。  “好,你若认为这是民心,我便顺应民心。下旨,放了于国忠。”  “多谢大王。”徐泽庆跪在地上送樊擎离开。其实,他也很心累,但是为了国家的安定,他不得不从中调和。  晚上,樊擎回到寝宫,他真觉得这房子就像一个大牢笼。  钟离木川在床边闲坐,他开口道,“擎儿,我们去钟山寺吧。”  “去钟山寺?不回山洞了吗?”  “不回了。小镇已毁,再回去诸事都会不便许多。”  “也好,钟山寺位置偏僻,无人打扰,也落个清净。”  “那,你打算如何脱身?”  “静观其变。”  晚月高高地挂在空中,杨毅沉翻了宫墙偷偷出了王宫。黑夜里,树林里的碎树枝被他的脚踩地吱吱作响。月光倾泻而下,他高大的身影立在一个坟冢旁,手抚摸着cha在上面的木块。  “梭爷,我要走了,临走前来给你道声别。若有来生,别再让我欠你了。不过,你若是进了轮回道,现在应该是个小娃娃吧。”杨毅沉轻轻一笑,然后蹲下擦拭木块上的血字,“你放心,这个名号永远都是你的。”  清风拂过,将树叶摇得沙沙作响。有些人事注定像烟花一般,最美之时也是消逝之时。  于国忠出狱以后,众大臣纷纷前往探望,于府被围得车水马龙。于国忠和大臣们商议,到时候他要宴请大王,亲自给大王赔罪。不过,实则是借宴请之名,成全大王同他家小女。  “这,”旁边的大臣有些迟疑,“于大人,此计恐怕有风险。你如何确保大王会看上你家小女?”  于国忠从怀里掏出一个蓝色的药瓶,嘴角一笑,“靠这个。这个乃是cui情之药,保准大王吃了以后有来无回。到时候,木已成舟,大王再后悔也迟了。”  “这不是给大王吃□□吗?”  “万万不可,若是伤了大王的身子,这可是杀头的罪啊。”  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心里慌地不行。  “只不过是一点cui情的药物罢了,等到事成,我便是国丈大人,那时还有什么可怕的。”  “也是,也是。”其它大臣又觉得于国忠说得有理。  樊擎接到宴请后,同钟离木川商议了一下。钟离木川担心于国忠使诈,不放心樊擎前往。樊擎却说,“敌变我动,不如将计就计。”钟离木川让杨毅沉和李今跟过去护着他,确保他不能出事。  樊擎不知晓于国忠要做什么,但是他若是能借此抓住于国忠的把柄,到时候也好脱身。  杨毅沉和李今驾着马车送樊擎到了于府门口。下车的时候,樊擎刻意不让杨毅沉他们跟进去,“你们在外面等我,否则他们施展不开拳脚。不过,你们在外面见机行事。”  “是。”  樊擎进了于府的大堂,里面有好几位大臣,都是于国忠平日里的党羽。于国忠笑着迎上来,“大王能来于府,臣真是荣幸之极。”  其它几位大臣跪拜在地上,“恭迎大王。”  “都起身吧。”  于国忠领着樊擎坐上了最正中的位置,宴席之上说了不少客套话。  “臣有罪,上次不该博了大王的兴致,做出有违理法的事情。若是大王愿意原谅老臣,就同臣饮下此杯,以释前嫌。”于国忠举起酒杯,等着樊擎举杯。  樊擎知道自己一杯就倒,但又不好不饮,否则就是他不大度了。  “孤王不饮酒,于大人家中若有上等茶,可否让孤王以茶代酒?”  于国忠赶紧招呼了一个婢女,“快给大王上茶。”  樊擎料想于国忠不敢明目张胆地毒害他,于是以茶代酒,饮了下去。  “多谢大王。”于国忠饮完酒坐了下来。  刚坐下,一位大臣就说话了,“臣听闻于大人家的小女儿舞艺甚是ji,ng湛,不知今日可否有幸目睹?”  于国忠笑道,“既然今日大王前来,那臣就让小女过来舞上一曲。”  “裳儿,进来。”  这于家的小姐一叫就进到了大堂,明显是早就串通好的。樊擎坐在那儿不动声色,假意欣赏的样子。 第3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8节 彼可敌仇 作者:锒铛缠 第38节 于家的小姐身着粉色的舞裙,看起来美极了,不过面上蒙着白色的丝纱。乐师也跟了进来,站在一角吹起了笛子,于家小姐跟着曲儿的节奏舞了起来,仙气渺渺,让其它大臣看呆了眼。  樊擎坐在位子上,看着看着眼皮就不自觉掉了下来,他本以为于国忠的计谋只是让他看到于家小姐,却未料到,“不好,他们竟然在茶中下药。”樊擎想喊却发不出声,倒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大王!大王!”于国忠悄悄走过去喊樊擎,见樊擎没了动静招手让裳儿停下。“快,把大王抬到小姐的房中。”  几个小厮架着樊擎,把他送到了于家小姐的床上。  于家小姐从未做过勾引人的事,也不知晓这药如何生效,她站在门外问于国忠,声音软软的,“爹,你是让大王就这样一直昏着吗?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的。”  “裳儿,你放心。爹只是在茶水里又加了一些迷药,等迷药的药效过了,大王便能醒。到时候,你只管配合就好。”  “爹,女儿还是有点怕。”  “这有什么可怕的,你也快到嫁人的年纪了。攀上大王这根高枝,是你的福气。进去吧。”  于家小姐被于国忠半推着进了房间。于国忠还专门吩咐下人准备了一把铁锁,把门锁得死死的。  樊擎虽然昏睡着,但是在睡梦中心里也是很惊慌。没过一会儿,人便醒了。他睁开眼,看到四周是粉色的帷帐,鼻子处还能闻到香粉的香味。他急忙坐起身,却看到于家小姐已摘了面纱,乖巧地坐在床沿。  “大王,您看妾身需要做什么,您尽管吩咐。”于家小姐话音很软糯,眼睛里单纯得有些小害怕。  “我怎么会到你屋里。”樊擎起身就要下床,却被于家小姐拉住了衣袖,“大王,门已经被爹锁死了,您是出不去的。”  樊擎在心中默默骂着于国忠那只老狐狸,心想,“就算你把我困住,我也绝不会动你家女儿一根汗毛。”  “放开。”樊擎甩开于家小姐的手,站起来走了走。可是,突然他觉得胸口热得很,嗓子也干得不行。  “怎么回事,怎么这么热。”樊擎摇了摇头,用手拨了拨衣襟。  于家小姐在一旁快要哭了,“大王,爹让您服了□□,您今晚是出不去的。”  “什么?你爹好大的胆子!”  于家小姐被吓得跪在地上,“大王息怒。大王想要妾身做什么,妾身就可以做什么。”  樊擎的脸颊像涂了腮红一般通红,一边喘气一边小声叫道,“木川师父,木川师父……”他瘫坐在地上,用手乱抓自己的头发。  于家小姐悄悄爬了过来,轻声细语,“大王,您是需要妾身先脱去衣裙吗?”于家小姐就要动身解下外衣。  樊擎眼神迷离,完全失了神,他抬起手一把斩昏了于家小姐。于家小姐昏倒在地。  樊擎有些提不起劲,但他不能待在这个屋子里,他必须立刻见到木川师父。他的面部表情很是狰狞,好不容易才略微清醒,他使了全身力气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手臂。手臂上的牙印深深的,还沾了些口水。疼痛让樊擎清醒了片刻,他观察四周,左侧正好有个窗子。他用蛮力打开了窗子,然后跳了下去,整个人滚在地上,石块在他身后硌地他后背发痛。不过,这个时候,疼痛对樊擎来说是好事。他跌跌撞撞沿着路找到了于府的正门,他的马车就停在前面。  杨毅沉和李今正在外面等得焦急,却又不知道合不合适冲进去,正在犹豫间,却见樊擎的身影从外面朝这边过来,杨毅沉和李今过去扶住他。樊擎的脸红得不行,整个人像是被烧糊涂了似的。  “快,把我送到木川师父那儿,告诉他我被下了□□。”  “什么,□□?”李今惊地叫了出来。  “现在,把我打晕。快!”樊擎已经快受不了了。  “啊?”  杨毅沉不作声,上手朝樊擎的后颈处一斩。“我们得赶快回去。”  “嗯。”  马车疾驰,扬起一地的尘土。  钟离木川一个人在寝宫等得有些不耐烦,这种不耐烦里更多的是担忧,他的直觉告诉他,樊擎可能出什么事了。他的记忆中突然闪现过一些念头,好像以前他一直是能够感应到樊擎的心思的。  夜色深沉地仿佛要吞没什么,夏日的风很是燥热。辗转忙活了一夜,黎明的光芒才渐渐透进来。那光芒是熬过黑夜才显露出来的,晕染着复杂的色彩。  寝宫寂静地非同寻常,杨毅沉和李今干站在一旁,一夜未睡。钟离木川瘫在地上,已经不能再哭出声来,面若死灰般惨淡,头发也凌乱地来不及收拾。而不容忽视的,摆放在寝宫中央的是一副棺材。棺材还未上盖,樊擎整整齐齐地睡在里面,那安详的样子仿佛就是简单地睡着了一般。  “军师来了。”杨毅沉轻轻喊了一声。  徐泽庆刚进屋就看到钟离木川抬脸的憔悴模样,他走过去,“怎么回事?”  “你自己去看吧。”钟离木川的嗓音沙哑地要说不出话来。  徐泽庆直奔棺材,看到樊擎躺在里面,当下就吃了一惊,悲伤与难以置信涌上心头。他大喊一声,“怎么回事?”  “军师,昨日我和师兄护送大王去于府赴宴,结果他们暗地里给大王下了药。等到我们把逃出来的大王送回来时,大王已经没气了。”李今一边说,一边小声地哭,用袖子在那儿抹眼泪。  “所以,是于国忠搞的鬼?”徐泽庆心里很是愤怒,他回忆起当日樊擎问他的民心一事,若这种人能代表民心,那这个国家的民心真是黑透了。他一跺脚,“唉,要是昨晚我跟过去就好了。”徐泽庆从不在朝中暗结党羽,因此昨日未跟去于府。但他没想到,这些大臣已经张扬到敢给大王下药了。  “军师,这也怪不得你。如今,我们想遵从大王的遗愿,把他的尸体带回他从前住的地方。”杨毅沉说道。  “不在这里按照大王的身份下葬吗?”  钟离木川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只想把擎儿带回去,希望军师成全。”  “可,可我怎么给满朝大臣一个交代?”  钟离木川拿过地上放着的一封纸信,递给徐泽庆,“这是擎儿留给你的,他本是为了不立王后才写下的,没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场。”  徐泽庆拆开信封,上面写着,他不想立后,若是他身死无后,便将王位交与丁远堂。  徐泽庆握着信纸,良久才发一言,“丁远堂在哪儿?”  “都留城的西边有个村子叫丁家庄,你可以去那儿寻他。当然,前提是你信得过大王,若你不信,军师要做这王位也是可以的。”钟离木川的语气很平静。  “臣不敢负大王所托,定会找到丁远堂扶持他坐上王位。”  “把棺材盖盖上吧,擎儿想家了。”  杨毅沉和李今二人抬着棺材盖缓缓盖上,从半身一直隐没到只剩脸,再到完全淹没。  “你们都要跟着大王走吗?”  “嗯。我们想护送大王最后一程。”杨毅沉回道。  徐泽庆叹了口气,“好,你们都走吧。”然后便走出了寝宫。  早上,于国忠去开于家小姐的门,结果只见于家小姐呆呆地坐在床边,不见其它人影。  “裳儿,大王呢?”  “女儿不知道。”  于国忠看了看窗子,窗子大开着,从窗子跳出去正好就是府外的路。“哎呀,早就该派人把这边的围墙修好,真是大意了!”他走近女儿身旁,“不过,裳儿,你得手了没?”  “女儿不知道。”于家小姐用衣袖挡着脸哭起来。  “你怎么什么也不知道!这,这你都不知道吗?”  于家小姐只顾哭,不说话。  “唉,真被你气死。”于国忠甩袖而去。  刚出来,下人就报,“徐将军来了。”  “他怎么来了?”  徐泽庆同他说了大王因被他下药而丧命的事情。于国忠不禁纳闷,“只是一点□□,能要人命?难道是迷药与□□混在一起产生了毒素?”于国忠虽然心里是慌得不行,但是面上还是假装沉着,“我身为臣子怎么敢给大王下药,肯定是谁故意污蔑老臣,要掰倒我于府。”  “如今,大王已去,希望于大人不要再生事端,让大王可以安心下葬。否则,我定会追查到底。”  “我哪能生什么事端,别人不知,将军还不知吗,我可是朝堂上最本分的大臣了。不过,国不可一日无君,这王位?”  “这不牢于大人费心,大王早已有了人选,等国丧以后,我就把新的大王接过来。”  “那这位新的大王是谁,可否透露一下?”  “他是义士之后,绝对比你我都合适。”  于国忠被揶揄地不敢作声。既然,大王因他而死,他也不好再闹事,否则最后只会把屎盆子闹到自己的头上。  一辆马车奔驰在泥路上。这辆马车载着四人正欲前往钟山寺。杨毅沉和李今在外面驾着马车,李今笑道,“终于可以和师兄一起回寺里了。”  杨毅沉轻轻一笑,“这一夜确实难熬,你若困了就靠着我睡会儿吧。”  “嗯,果然师兄最好了。”李今靠着杨毅沉的肩膀闭眼歇息,耳边不断传来马车里交谈的人声。  “这差点没闷死我,我们终于出城了!”樊擎的语气很轻松,他顺着钟离木川的方向朝小窗外看了一眼,窗帘外的风景甚是美丽。  “幸好有阎巾给的闭息丸,要不然也骗不过太医和徐军师。”  “这还不是木川师父演得好!”樊擎伸手摸上钟离木川的脸颊,“你看看,眼睛都哭肿了。”  “徐军师他当然不知道,若是你真死了,他根本没机会见到我哭。”  “不过昨天那个□□可真是猛,于国忠那老狐狸可真有一手,我差点就进了他的圈套。”  钟离木川听他提起昨日的□□,脸颊不禁泛红起来。  樊擎一脸不可描述的表情靠近他,嘴角带着笑意,轻声说道,“昨天晚上,(多谢!)”  “你!我还不是怕你醒不过来,才,才”钟离木川羞得说不出话来。  “你弄得我那么舒服,我哪有不醒来享受的理。”樊擎语带笑意。  钟离木川脸上的红一直憋到耳根,“你别再说了。”  “这有什么,下次我也让木川师父舒服一回。”樊擎一脸得意。  钟离木川受到惊吓,眼睛瞪得老大,却又憋不住想笑,绷紧了嘴,最后还是倒在了樊擎的肩上,捂着脸笑个不停。  “干嘛,这叫来而不往非礼也。”樊擎俏皮地说道。  正玩笑着,樊擎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他掀开帘子,对杨毅沉说道,“毅沉,我们先去磨城,再去钟山寺。”  “好。”  马车驶到了磨城的磨府门口,磨府早就被封了,现在只是一座空宅子。  樊擎让钟离木川用轻功带他跳进了磨府,杨毅沉和李今则在外面守着。  “擎儿,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我们要拿个东西。”  樊擎牵着钟离木川走到一个房间门前,拆掉了贴着的封条,推门而入。这间房是以前樊擎在磨府住的那间。  樊擎走到柜子前,柜门被一把锁锁住。他从腰间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锁,然后从柜子里拿出了两样东西。一件是钟离木川的游龙剑,另一件是一个蓝布包袱。  钟离木川蹲在一旁拿起游龙剑掂量,“这把剑好生熟悉。”  “这剑是你的。”  “我的?”  “嗯。”  钟离木川把剑放在地上,指着蓝布包袱,“那这是什么?也是我的?”  “这是我们两人的。” 第38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