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分段阅读_第 1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1 章 【内容简介】 公元1976年,天降陨石雨;地大震;共和国的北斗星一颗接一颗地陨落;“文化大革命”结束……故事发生在那个惊心动魄的岁月的前夜,辽西平原一个叫门台的乡村。 1975年,辽西平原的农村出了个“哈尔套经验”,由此,“赶社会主义大集,割资本主义尾巴”的运动愈演愈烈 《更多好书尽在 电子书免费下载》 正文 主要人物 方 林——知青,生产队长。 余 娟——女知青,后为大队党支部书记。 杨达洲——知青,知青点长。 赵 瑛——(大喇叭)女知青,fu女组长。 米 拉——女知青,知青点炊事员。 吹不响——知青。 高梦女——女知青。 小 田——知青。 得水儿聋哑知青。 关队长——生产队政治队长。 冒 风——社员,关队长的妻子。 郭容真——工作组驻生产队代表。 李主任——大队“革委会”主任。 马代表——贫下中农协会代表。 马 丫——还乡知青,马代表的女儿。 佟会计——生产队会计。 佟德元——还乡知青,佟会计的儿子。 皮鞋匠——社员。城市的“下放户” 丁老头——社员。 丁大黑——生产组长,丁老头的儿子。 六把手——“半拉子”丁老头的小儿子。 李大板儿 ——社员,大车组长。 付二木匠——社员。 正文 第01章 一九七五年的冬天里没怎么下雪,要打春了,雪下得倒蝎虎起来。风呼啦啦刮,天嘎巴巴冷,大雪铺天盖地,像是要把门台堡子给罩住,村外的沟沟坎坎都让雪填平了,村子里的房屋,树木,冰封的小河都让雪盖住了,座座屋舍打远看就像一个个硕大的雪堆儿。白皑皑的大地与浩淼的天空相连,丰厚而悠远。天傍黑儿了,飘了几天的雪花儿还在静静地飘。知青点的三间砖瓦房把着堡子边,风刮得更是猛烈,单层的玻璃窗又不严实,风呜呜地往里灌,屋子里呵气成冰。大雪几乎淹没了窗台,厚厚的积雪堵得房门都推不开了。年轻人像是在存心跟天气较劲,知青们兴高采烈地玩起了屋门前的积雪,欢声笑语也像飞洒的雪花儿漫天飘舞。 朔风吹——林涛吼——峡谷震dàng——望飞雪,漫天舞,巍巍重山披银装好一派北国风光…… 穿林海——跨雪原——气冲——宵汉——方林五音不准的嗓子可劲儿地喊着“智取威虎山”的咏叹调,声音时而被风雪淹没,时而又被吹得老远。这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个头儿不高,精瘦的身材,眸子里闪着精明。他块头儿不大却蛮灵巧,农活儿干得又快又好,庄稼院儿的看家本领扶犁、点种、扬场、簸簸箕……样样拿得起放得下。他还跟丁老头学会了摸虾逮鱼,在冰封的河塘凿个洞便能钩出几匝长的鲢子和“黑鱼棒子”来。去年底,方林当上了生产队长。他走马上任就对社员许下诺言,要把来年的日分值提高五毛钱;让社员们吃上自产的大米。方林肚子里有个“小九九”去年队里的十分值是七毛六,今年要接近一元三毛钱。旱田改水田粮食能高产,有一个说头儿,水改旱粮减半旱改水头年美哩。生产队合计好了要在队里办个皮鞋厂,办起这个鞋厂能贴补农业收入。生产队里的劳动力有富裕,队里打算给匠人们开绿灯,鼓励他们去外边干活儿。匠人们也都乐意在外头蹦达闯dàng,个人能闹个零花儿队里也能对付个活泛钱儿。若把队里的石匠、铁匠、泥瓦匠都放出去干,富裕了生产队的收入,分值提高五毛钱是稳拿把掐的!如果再把村西大坑改造成养鱼塘,再建立个粉坊,添置点设备把生产规模弄大发点儿,秋后利用稻草资源再办起个编织厂,打草绳、草袋子和榻榻密……那 分段阅读_第 1 章 分段阅读_第 2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2 章 前景更是可观。可眼下计划没有变化大,政治运动来了,方林琢磨的事儿都成了“资本主义尾巴”他有些迷惘了。方林冲旷野可着劲儿唱京戏,仿佛是要把自己肚子里的郁闷都喊出来。他把戏唱跑了调儿,撩起了青年们起哄似的笑声,笑声欢畅,笑声响亮,笑声dàng漾着青春的活力。方林踅身进了屋,他在水缸边抓起块冰茬儿送嘴里嚼得咯嘣响,润了润嗓子他出了屋又继续唱,起音高又唱跑调儿了,伙伴们又是一阵暴笑。 “哎哟,你们笑啥呀,俺是饿着肚子呢,这林海雪原俺是跨不过去喽!” 方林自我解嘲地笑道,“哥们儿,姐们儿们,这点活儿咱洒愣儿干吧,完事儿快点‘喂脑袋’,下晚儿还有社员会呢。” 大雪封门好几天,社员们整天从早到晚的囚在马号(队部)开会学习,“武装头脑”偎在马号的土炕上“突出政治”搞“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的阶级斗争。自扫门前雪倒成了年轻人放松玩耍的好机会,他们开心地嬉戏,惬意地打闹着。不大会儿,屋前堆起了几个雪人儿,它们形象各异。人们为雪人儿塑造着眼睛,鼻子,扣上草帽……喧闹声一阵高过一阵。 “哈哈……” 赵瑛更是笑得前仰后合。这是个白净脸儿、大眼睛的姑娘。她在生产队里当女工组长,干活儿“打头的”赵瑛快人快语,大嗓门儿,说话无所顾忌,常常给人“当qiāng使”大伙儿管她叫“大喇叭”时间一长人们连她的名字也不叫了,干脆都叫她大喇叭了。大喇叭奚落方林,“方林啊,你鬼哭狼嚎的,当心把狼给招来啊!哈哈……你唱得也忒好玩儿啦!哎哟妈呀,我的肚子都笑疼啦。你呀,别再强调客观了!你的嗓子呀,天生就是五音不全,若是你不唱跑调儿呀,咱堆的雪人儿也会唱样板戏啦……哈哈……哎呀,这几天会开的,俺身子都呆得痦住血了!这阵儿啊,俺胳膊腿儿的总算是抻开了,哈哈……” “嗳,其实呀,这暴天儿暴天的开会也蛮不错嘛,坐炕头上点个铆儿,出一个屁股俩耳朵就能把工分挣到手。多便宜呀!” 小田接大喇叭的话茬儿道。这是个好热闹的主儿,活泼顽皮,好喜调皮捣蛋。哪嘎儿热闹往哪嘎儿凑,他凑到哪嘎儿哪嘎儿热闹。小田个儿长得矬,瘦肌旮旯的,整天穿个刚刚遮住肚脐儿的破棉袄,拦腰扎骨碌破草绳儿,扎得过紧后脊梁鼓了起来,看上去像诈缸的蛐蛐儿。人们都说他的心眼儿多,个子是叫心眼儿坠住了。“方林呀,你不是说今年的分值要比去年提高五毛钱吗,如此算来,咱一个工一块多钱哩!他妈的,谁都瞧不起我,说我一身懒肉。俺今年呀,非要挣它四千工分不可,到时候我请你们大伙儿去沈阳饭店!” 门台堡子有四个生产队,每个队有百十来户人家,男女社员加上半拉子,有一百多个劳动力。一九七o年,沈阳的几辆卡车把这帮青年拉了来,chā进了生产队,如今他们在这里已经度过了近五个年头。知青刚下乡那阵子挣“大半拉子”的工分,一年到头能挣到两千五百分左右。庄稼院儿的活计没几天的力巴,几年的磨爬滚打知青们越来越像庄稼把式了,工分也挣得多了起来,一般出个工挣十个工分,农忙的时候工分给记得多,出一个工能挣十几个工分,出满工一年下来能挣到四千工分。 “你可算了吧,小田儿呀,俺不是瞧不起你,就凭你那身懒肉,还能挣到四千工分啊?你若是能挣四千工分呀,俺就能挣到八千!” 说话的叫“吹不响”他只要听到小田说话“抬杠”的神经就活跃,他特好喜和小田闲逗哏,不戗岔儿不吵架不说话。吹不响姓崔,看上去很斯文,圆圆的脸蛋,精神神儿的眼睛,鼻子下的小胡子显着帅气。他说话好揽大玄,是个有骆驼不说牛的主儿,说了大话又不兑现,于是“吹不响”的绰号就叫开了。按他的逻辑,吹牛那才是乐观主义精神,才是朝气蓬勃的体现。伙伴们也成全他,清苦的日子给他按了个“伙食长”的角儿,他管着知青点的柴米油盐。“小 分段阅读_第 2 章 分段阅读_第 3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3 章 田儿呀,哥们儿不是埋汰你,你也就是有能耐拿屁股和耳朵挣工分吧,你才舍不得你那身懒肉挨累呢!想挣四千工分?那你就跟俺学着点儿吧,别怕苦和累,‘革命加拼命’,甩开膀子干……” “呃喝,我跟你学?快拉屁倒吧!吹不响啊,你可真是‘光屁股撵狼——脸儿大不害臊’呀,” 小田搓起一锹雪,他把雪使劲儿地扬到了房山头的大道上。这俩人逗弄起来没深没浅,有一次知青点吃面条,大伙儿一碗连一碗地吃得蛮香。吹不响却一口也咽不下,他说面条是他肠胃的大忌,瞅着面条会让他生出胆道蛔虫的联想。小田为治治吹不响的穷酸劲儿,拿了个刚吃过面条的二碗跑到房山头,从茅坑舀了半碗稀屎供到了炕沿上,接着又端起面条来照吃不误,惹得吹不响把刚进肚的高粱米饭吐个精光。小田说吹不响,“你小子也不怕风大煽了你的舌头啊?‘胸前挂袜子——自脚(觉)不臭’!有能耐你再吹得响点儿呀,把这堆雪吹房后去?还省得大伙干活了呢!哼,吹呀,你倒是使劲吹啊?” 小田和吹不响一掐架,干活的气氛更活跃了,知青们嘻嘻哈哈,互相扬着雪,追逐着,打闹着。细碎的雪花落在了余娟和高梦女的头发上,灌进了她们的脖子里。 “你们俩啊,凑一块儿就掐架。都别光说不做玩嘴儿把式啦。” 余娟息事宁人道。这是个漂亮俊俏的姑娘,白皙的面庞,稚气未脱的脸儿。她一笑脸颊便旋出好看的酒窝儿来,她身上的装束越简朴脸蛋儿越显得俊美。余娟的嗓子好,唱歌委婉动听,刚下乡时的那次联欢会,她一首“远飞的大雁请你快快飞,捎个信儿到北京,翻身的人儿想念恩人毛主席”的歌儿,让她成了人们眼里的歌唱家。余娟和方林俩正谈着恋爱,她整天介把幸福、娇美的笑摸样儿挂在脸上。俩人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两家离的挺近便,一块儿进小学一起上中学,在学校里“全国学解放军”班级按连排编制,方林和余娟都是排干部,俩人总抛头露面,在班级里都够得上出类拔萃。虽说学校里严格禁止学生们早恋,可男女生的相互倾慕是埋藏在心里的东西。两个人的相知两颗心的相撞,就像大自然的两个原子核相遇偶然又必然。毕业时他们一起申请上山下乡,好多的同学都被分到了比较偏远的农村,方林和余娟竟一块儿到了门台来。余娟说小田和吹不响,“你俩呀,耍嘴皮子都够有一套的啦。光玩嘴儿不行,都应该向人家得水儿学习,埋头苦干任劳任怨,少说多做。是英雄是好汉,农业翻身仗比比看,俺大伙儿给你俩做个见证,看你们到年底谁能挣到四千工分!” 得水儿是个聋哑知青,细挑儿的个头,黑黪儿的脸庞,浑身的干巴劲儿。他来门台较早,是“老三届”跟聋哑学校的一批人过来的,起先他们统一开伙,分头到各生产队干活儿,分到队里的知青除了得水儿外还有两个女哑巴,她们应名分到了队里却没参加劳动,只是每年到头来队里取口粮。得水儿是个孤儿,下乡这几年他把生产队当成了家。方林这拨儿人来后各生产队建知青点,就把得水儿归了过来。得水儿不是全聋全哑,他的耳朵好使听得见动静,嘴上还能发出几个音来。他吹得手好口琴,和弦伴奏的点儿打得蛮准。得水儿干活实惠,顶愣,无论是在队里还是在点上,从来是不藏尖不耍滑儿。拾掇雪,知青们打打闹闹地寻开心,得水儿只是不吱声不吱气儿地蔫巴干。听着余娟在夸他,他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使劲儿地往手心唾了口吐沫,搓搓手更加卖力气的干了起来。 “呵呵,好了吧,咱大伙儿都别呛呛啦!该开饭了吧?” 高梦女把沾在头发上的雪花儿扑拉干净。她长着胖乎乎的脸庞,眼睛又黑又亮,每当人们夸她长得漂亮,她总是羞涩中带着自豪,俺在早那才叫漂亮呢,周恩来总理都夸过我呢!那是六十年代初,朝鲜的崔庸健委员长访华,周总理陪同外宾到沈阳参观访问,那年高梦女刚九岁,她和一帮红领巾给 分段阅读_第 3 章 分段阅读_第 4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4 章 贵宾献花。当时周总理抱起高梦女来夸她漂亮大方。高梦女也是“老三届”的知青,比这帮青年早两年就到辽北农村chā队,她刚调门台青年点来不久。“下晚儿马号还有会儿,谁喜欢辩论拿社员会上说去吧。” “好啦,这雪呀,咱也收拾得不大离儿了!收工,不干啦,开饭!” 杨达洲撇下手里的铁锹,他跺了跺脚,抖落净身上的碎雪。这是知青点的“点长”管着知青点里的大事小情。他还是生产队的共青团书记,学习理论的辅导员。这是个挺文静的青年,胖乎乎的娃娃脸儿架着副近视镜,憨厚的嘴角总挂着温存的笑,给人以斯文随和的印象。杨达洲和赵瑛俩也正处着对象,常言道“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赵瑛和杨达洲xing格截然不同,一个泼辣、豪爽不羁,一个拘谨、温文尔雅。赵瑛大庭广众下也敢放响屁,骂大街。杨达洲则在人前显得极有修养,不说一句过头话。俩人的xing情如同水火,赵瑛的火暴脾气在杨达洲面前却驯服得很,杨达洲的“死xing”在赵瑛面前也能平添几分活泼。人们都说这俩人的爱情牢靠,是对儿棒打不散的鸳鸯。“哈哈,吹不响、小田儿呀,我也给你俩当见证,看看你们谁出的工多,谁挣的分儿多。到时候谁挣得工分多谁请客!你们俩如果都挣到了四千工分,我请你们俩!” 知青们扔下手里的活计,雀跃似的涌进了屋。这是知青chā队的第二年盖的房子,红砖红瓦,把着堡子边儿冲着旷野。房子落成后东屋住女生西屋住男生,屋棚和四壁贴裱着旧报纸,当央儿的灶间luo露着黄泥墙和檩子。 灶间里烟气缭绕,米拉忙活着往灶坑凑柴禾烧饭,她白皙的面颊让条白围巾裹得严严实实。这是个十分娇媚的姑娘,她眨动着的眼睛像是会说话,明亮的眸子和宽前额给人以温柔纤细的印象。米拉她不是姓米,伙伴们都说她长得像一部外国电影里那位叫米拉的小姐,高鼻梁,大眼睛,白脸蛋儿。于是“米拉小姐”的绰号就叫开了。时间一长,连老乡们也不再叫她的名字叫她米拉了。生产队分的柴火不够烧,灶坑里凑进的柴火本来就少,屋子里又四下透风存不住热乎气儿,寒冬腊月天儿墙壁挂满了白霜儿。知青们吃饭睡觉也戴着棉帽子,扎着线头巾。 “米拉小姐,你给咱大伙儿做啥好吃的了?我肚子里头可都闹革命啦,哈哈……” 大喇叭进屋扔下了铁锹直奔饭锅,她伸过手就要掀锅盖,“哈哈……姐妹儿都饿得前胸贴后背啦!” “喇叭儿,先别着急嘛,” 米拉笑着拦住大喇叭,“高粱米饭,白菜汤,还没到揭锅的时候呢。大伙儿吃夹生饭找你算账啊?呵呵。” 大喇叭不掀饭锅了,她开始敲起了饭碗饭盒子。年轻人吃饭也像唱戏似的热闹,大喇叭撇下饭盒又专心的敲起了饭碗,她敲着敲着就敲出了正调儿来。她把一摞子饭碗一字在炕沿排开,用筷子敲打着碗边调好调儿,伙伴们又帮着往碗里逐个儿地加水,大喇叭敲击起了“东方红”的乐曲来。 开饭了,青年们惬意地吃着,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笑,开开心心热热闹闹。 “米拉小姐呀,你可真是过日子的好手哇。” 小田喝着菜汤发牢sāo,“这菜汤里头没有一滴哒油,你倒是多放几棵冻白菜啊。这高粱米籽儿干嚼下去,时间长了还不得把肠子刮破呀?……” “呵呵,小田儿,吃饭也堵不住的嘴呀,你说话咋那么揽玄呀,” 米拉一脸的温和。生产队秋菜下来按人头分到各家各户。知青点也按人口把菜领到手。点上没有菜窖白菜就搁在灶间,天一撒冷白菜就冻成了硬蛋蛋,放到沾板上像个大冻萝卜,菜刀挨上去打滑儿,说“切菜”不如说叫“剁菜”更贴切,这冻蛋蛋似的大白菜咋省着吃也吃不到年。“咱那几棵白菜得吃到开春儿哩,离咱们园子里下来菜还远着呢,不细水长流哪行啊。小田儿,俺会过日子还不好呀?会过日子总比败家子儿要强啊!呵呵。” “米拉,没事儿,车到山前必有路嘛,咱活人不能让尿 分段阅读_第 4 章 分段阅读_第 5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5 章 憋死,没菜吃俺给你们打猎去呀!” 小田笑嘻嘻的说,这小子跟谁说话都是无拘无束。说小田是败家子儿真没有曲说他,知青点伙房泔水多,养着几个猪崽儿。赶上知青点菜断顿儿,他馋急了会盯住圈里的几头猪崽儿,不管够刀儿不够刀儿,矬子里头拔大个儿,逮过来就捅,本来能长大的猪非让他当ru猪吃了不可。有谁家的鸡、鸭子在点上走过,小田都要逮住它用筐扣起来,不下出个蛋来不放行,哪只鸡那只鸭子啥时候下蛋他比鸡鸭的主人还清楚。偶尔的抓只不下蛋的鸡他给判处“死刑”杀了后连毛儿也不褪,和两锹泥把鸡糊起来扔灶坑里,烧熟后掰去泥巴,鸡毛儿也随着剥个溜干净。这就是小田的“打猎”本事。他干偷鸡摸狗的勾当不背人,吃了谁的拿了谁的准保儿嚷嚷出去,再把情补上。他还从不吃独食儿,哪次都找上伙伴儿共享猎物。“哈哈,常言说得好呵,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儿!” “咱大伙儿都甭愁哇,到今年的年底咱就好了,” 方林又开始给大家憧憬了。他菜汤没喝上一口高粱米饭扒拉进嘴里了小半碗,“到了年底咱就能吃上大米饭喽!咱的西大坑修成了养鱼塘,咱门台可就成了鱼米之乡啦。到那个时候啊,咱天天焖大米干饭,炖鱼吃!” “到时候啊,我们再多养它几头猪,咱吃大米饭,就着鱼、再炖一大锅肉……” 吹不响也跟着叨咕,他的脸上比着别人还多了几分正儿巴经,“到那个时候啊,咱就再不用留恋市里的日子喽。还可以叫着市里的亲戚朋友来咱这儿改善生活哩!” “不怕风大把你的舌头煽了就可劲儿吹吧,” 小田接着念叨,“我看咱这样,鱼呀,咱过油儿吃,过了油儿红烧。肉呢,咱一码儿清蒸,来肥的……哎,还不行,有句话说,宁吃飞禽一口不吃走兽半斤,我给你们逮家雀儿、抓鸽子,咱烧着吃……” “死小田儿,就你的嘴巴好使呀?快别念叨啦!” 大喇叭使劲儿喊了一嗓子,她嗔怪小田,“你再念叨,我这哈喇子就淌饭碗里啦。哈哈……” 姑娘们扬起阵欢快的笑声,大喇叭自个儿笑得前仰后合。 “你们笑啥呀,人家大喇叭说话不掺假,是英雄所为嘛。” 方林喝了口菜汤说道,“咱们现在是精神会餐,像纸上画的花,可望不可及。以往咱逢年过节时用几倍的粗粮换大米吃,这就好比塑料做的假花,有形没有味儿,等咱们靠自己的劳动创造出大米和鱼肉蛋来,那才是真花儿,色香形味俱佳……达洲呀,晚上的社员大会你还给大伙儿白话那个‘赶大集’‘割尾巴’啊?你这套嗑儿都念叨这多天啦,烦不烦呀,我真的怕你把大伙儿的心给搅和散了……” “方林,没事儿少发点牢sāo好不好!” 杨达洲没好气地呵斥方林。这俩人是很要好的朋友,可谓世jiāo,俩人的父亲在同一家企业里上班,杨达洲的父亲是“当权派”方林的父亲是工人。“文革”中当权派挨了批斗、被“抄家”“领导一切”的工人阶级挺身而出呵护了当权派。患难识知己见真情,两位父亲相处得亲如兄弟。事有凑巧,俩人的孩子又一同下乡分配到了一块儿……杨达洲和方林说话唠嗑没遮没挡儿,从没有红过脸,可自打搞运动俩人时常话不投机,没短了打唧唧。“方林那,你小子刚当上队长,得悠着点儿干那,脑袋长点觉悟不行呀?你张罗把咱队里的旱田改水田还行,张罗修养鱼塘、又要办皮鞋厂,鼓励匠人单干,还有你那什么长远规划,这可都是资本主义的尾巴啊!你可要小心,到时候别‘吃不了兜着走’!” “就是的嘛。方林呀,你就像咱屋外边堆的雪人儿,有鼻子有眼睛,就是没有思想!大冬天戴着草帽子不合时宜!” 余娟也挖苦方林。她也是理论辅导员,思想上要求进步,生怕自己跟不上时代的步伐,她也巴不得让自己的心上人从思想到行动适应形势的发展。“你啊,好好的学习继续革命的理论吧!让正确思想占领头脑阵地,可别当了顽固 分段阅读_第 5 章 分段阅读_第 6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6 章 不化的典型哦……” “我是总觉着让社员们扔下活计不做,男男女女唱大戏喊口号不那么地道,把咱发展经济的措施都当资本主义尾巴割了,这不是要把咱建设农村的事业给毁了吗?” 《更多好书尽在 电子书免费下载》 正文 第02章 “喂——方林,达洲哎!” 屋外,传来关队长的吆喝声。他站屋前的杖子前扯着嗓子喊,“开会的钟点儿到啦啊,都麻溜儿去马号,谁也不兴缺勤啊,缺勤可要扣全天的工分!” “关队长啊,会儿都连着开了好几天了,屁股都磨出茧子啦!哈哈……” 赵瑛踢开屋门跟关队长搭讪。她朗朗地笑着,“关队长啊,咱就歇一晚儿吧?谁没有点儿自己的事儿啊!这暴天暴天地开会儿,有啥用呀,晚上也不让人家缓缓乏儿啊?” 大喇叭的几句牢sāo话惹得姑娘们咯咯的笑。关队长迎着笑声进了屋。 关队长是生产队的政治队长。四十几岁的汉子,眼珠子大得像要鼓出眼眶,瘦削的面庞,两颗门牙龇着,高兴的时候就露在嘴外边,像肥硕的苞米粒儿。他是个特精明的庄稼把式,他仿佛天生有支派人的才能,啥活计他拿眼睛一打便估摸出该派几个人做、多少功夫能做完,保叫你轻巧不着又累不到哪儿去。人们宾服他的能耐,宾服他的心计,时间长了,就正话反说叫他“关傻子”关队长家住知青点的西头,平日里跟青年们常走动,处得挺热乎。知青们都愿跟他扯个俚戏逗个哏啥的。 “天儿这么冷,也没冻坏你这大喇叭啊?” 关队长也跟赵瑛逗着趣儿。他嘴上打着哧哈,搓搓手往炕边坐了一下又呲牙咧嘴地站了起来,“啊,炕这么凉咋睡得着觉哟!睡着了还不得把脚丫子冻掉哇。唉,你们这些‘yin天乐’呵,炕不好烧是咋的?赶明个儿……” “没关系的噢,我们经冻着哩。天寒地冻何所惧,广阔天地炼红心嘛!哈哈……” 大喇叭说着,她做了个舞台亮相的姿势,知青们嘻嘻哈哈地笑作一团。 “yin天乐”是老乡们送给知青的绰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搞的人困马乏腰酸腿软,赶上个yin天下雨的猫个工,知青们便山呼万岁,“yin天乐”由此而来。知青们嘴巴头儿上不吃亏,回敬个“屯迷糊”“土老冒”啥的词儿给那些叫他们“yin天乐”的人们。 “你们这帮儿小青年儿啊,可别腻外开会噢。知道吗,guo min dǎng的税,共产党的会。开会儿是武装头脑哩,磨刀不误砍柴功。走嘞,咱们洒楞儿开会去!” 关队长把支卷烟叼到嘴上,龇着门牙笑了,他笑嘻嘻地催促着年轻人,“走勒,都麻利点儿,咱们的会儿早开早散,鸡蛋壳儿揩屁股嘁哩喀嚓!” 初夜,积雪把马号映照得如同白昼。几挂大车并排停在院子中央。这是个方方正正的院落,坐北朝南的五间青砖青瓦房,东两间是库房西两间是队部,中间是灶间。房后有几个圆锥状的粮囤,房前东侧是排方型粮仓。西侧是马厩,顶头是两间下屋。牲口在厩里悠闲地嚼着草料,抖着鬃毛,打着响鼻儿。马粪味儿裹着豆饼的清香气四下蔓延,滋润着人们的心脾。西屋的大炕上坐满了人,炕头炕稍儿挤得满满腾腾,桌子上、地上也没了空窝儿,来得晚的偎到了外屋灶间的柴火堆上。男人们抽着卷烟,屋子里烟气缭绕,充满了“蛤蟆烟”的气味儿。惹得女人们一声连一声地咳嗽,抱怨。男人们更加起劲儿地喷云吐雾,揉着肚皮放响屁,臭烘烘的味儿掺合着呛人的烟气,撩扯起女人们的咒骂和嘻嘻哈哈的笑声。 “妥啦,咱消停一下开会吧。” 关队长扫视着会场打了打嗓儿。他撕下条儿纸,倒上烟末卷好叼嘴上,一丝满意的神情挂在了他脸上。“咱人儿来得挺齐整呵,看来咱大家伙儿的觉悟是提高啦呀。往后啊,咱就这么着,开会到点儿就来,早开早散,咱开板儿就唱,鸡蛋壳揩屁股嘁哩咔嚓!……达洲啊,你接着白天的话茬儿给大伙讲理论吧。” 关队长道过了“开场白”杨达 分段阅读_第 6 章 分段阅读_第 7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7 章 洲讲起了“继续革命的理论”杨达洲好学,有口才,写得手好字,自打他在报纸上发表了“永不疲倦的为巩固无产阶级专政而斗争”的文章,人们更是对他刮目相看。多少日子里,他没早到晚的备课,不厌其烦地讲演,忙忙碌碌的日子让他觉着很充实,甚至有股青春得志的兴奋。今天的演讲却让他有几分忐忑不安:要联系实际批判生产队的“资本主义”倾向了,他心里有数,拿出来批判的正是社员群众所热衷的,“割尾巴”大家还难以接受。人们没精打采,开会打盹儿,呼噜声一片……这都是抵触情绪在作怪。扬达洲先讲了“一个相当长、四个基本存在”社会主义社会是一个相当常的历史阶段,……阶级斗争……他又开始讲哈尔套的经验,讲社员群众怎样敲锣打鼓赶着生猪,拎着土特产,鸡蛋筐儿扎上红绫子赶社会主义大集。谈到了生产队杨达洲说。 “我们要一扑心的干社会主义,高举红旗学大寨,不能光顾低头拉车,而不顾抬头看路。割资本主义尾巴,就要对自留地、匠人单干、办皮鞋厂等资本主义现象展开批判!响应上级的号召……” “我提个问题!” 方林打断了杨达洲的话,“‘粮食过长江’、(亩产千斤)‘菜油肉蛋齐发展’,不也是上级的好召吗?这些东西凭喊口号、大批判能搞得出来呀?咱们是农民嘛,就该讲究点儿实际,年底吃上新大米,把咱们的分值翻上一番,过上好日子,这才是根本呢!我们天天喊着要穷则思变,搞好生产,我们办鞋厂、养鱼搞副业,奔好日子 ,这有啥错儿?难道只有从公鸡屁股里抠鸡蛋才是社会主义呀?我想不通!” 方林的话就像往油锅里撒了把盐,会场一下子火bàobào的了。降大雪前上边传下令来:养鸡户都要上缴鸡蛋,不论公母按鸡头算,一只鸡上缴二斤,数儿不够要从供销社买来凑上。弄得人们怨声四起,背地里骂娘。大会小会儿的开过了多少次,人们开始有了觉悟:自己家的“自留地”叫“小生产”会每时每刻出“资产阶级”的。农村就得“以粮为纲”旁的不兴搞,匠人单干琢磨钱儿、搞副业都是“资本主义”庄稼院过日子受穷是“社会主义”越受穷越革命……人们的认识嘴上说是上去啦,可心里却总是别着劲儿。 “头些日子里啊,俺跟着公社去学人家的经验。酸讲话啦,冒火喧天的,老热闹了。” 贫协马代表接方林的话茬儿唠扯起来了。这是个年近花甲的老农,黝黑的脸膛,大嘴巴厚嘴唇,说起话来憨声憨气,“酸讲话啦”是他的口头语儿,他说话唠嗑总离不了这个字眼儿。马代表打小给人家放猪没念过书,“扫盲”的时候认得了几个字,他当上贫协代表后练着能在大庭广众下讲讲话啦,什么社会主义、阶级斗争啥的词儿也能捅咕出几句来了。每逢社员会他总得讲上几句,仿佛不唠扯唠扯贫协代表就当得不够味儿似的。马代表咳嗽了两声又说道,“酸讲话啦,生猪、鸡蛋,农副产品都卖给国家。这些东西农民家里头没有,还得打肿了脸充胖子,这我就想不通了,酸讲话啦,收社员家的鸡蛋,按鸡数儿摊派不论公母。这从公鸡屁股眼儿里抠蛋就是社会主义啦?酸讲话了,你能让老爷们儿养活出孩子来!咱们天天吵吵着学大寨,改变穷面貌。社员有点儿自留地、让匠人单干、修养鱼塘办皮鞋厂,好处那都是‘秃脑瓜虱子明摆着’的,咋就成了资本主义!酸讲话啦,割资本主义尾巴。俺看那,那得看这尾巴有没有用,对社员有没有好处。尾巴如果有用,那就是社会主义的,就不能割!若是这尾巴对社员大伙儿没有啥好处,那就应该割,拿镰刀把它剁了去!酸讲话啦,改变穷面貌。费劲巴力就攒下那么几个鸡蛋,都充了公,还不是更得受穷?蛋是母鸡屙的,硬是给公鸡背份儿……酸讲话啦,……” “嗳,我说伙计呀,留留你那两下子吧,啊。” 佟会计用烟袋锅儿磕打着桌子打断了马代表的话。佟会计不到五十岁却过早的秃了顶,他那俩眼珠子总 分段阅读_第 7 章 分段阅读_第 8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8 章 森人地瞪着,嘴巴把黄乎乎的牙齿包得溜严。他不管吸不吸烟总是把个大烟袋叼在嘴里,有烟儿没烟儿也吧嗒嘴。他笑起来干出声儿,不见乐摸样儿。生产队论职位会计算不上什么重量人物,佟会计说话却挺压茬,他在队里可谓“知识里手”了。佟家在堡子里是大户,家族里有头有脸儿的人不在少数。佟会计嘿嘿地笑了两声道,“呆会儿呀,大家伙儿都让你老马头给说糊涂啦,可惜了你这贫协代表哩!分析社会主义还是资本主义,这标准可不是看社员得到得不到利益。咱得算政治账儿不能算经济账,用阶级斗争的方法分析看待事物嘛。我看那,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这话说的就是这个理儿。” “哼,耪大地的谁还不知道苗儿比草好哩!甭臭讲究了,论理儿我掰扯不过你,酸讲话啦,‘小鸡儿跟鸭子嘬嘴儿——你嘴大俺嘴小’。” 马代表不服气地嘟囔着,“说了八开,她大婶子是个娘们儿。闹了归期,干社会主义,还不就是为了奔好日子啊?” “干社会主义是奔好日子不假,那也不能光低头拉车不抬头看路!” 青年队长佟德元chā话道。这是佟会计的儿子,脸膛儿黑黝黝的,眼睛小了点却不失光泽。他在三台镇的中学念完“九年”毕业还乡,人们都说他跟老子一样有心计,眼睛一眨巴一个道儿,“赖蛤蟆没毛——随根儿”生产队有好几个队长:管政治的、管生产的、管fu女的、管青年的……社员们跟生产队管事的说话不称职务,就直接管他们叫“官儿”管“打头的”也叫官儿。算起来佟德元是个小官儿,“聋子的耳朵——配搭儿”可他很有权力yu,总惦着出人头地能当上有实权的大官儿。他好喜不失时机地表现自己,“阶级斗争是钢,其他的都是目!啥叫根本?把阶级斗争当日子过,这比好吃好喝的日子重要!咱不能光挂着提高人们的生活而降低了他们的觉悟……” 人们跟着七嘴八舌地呛呛起来。皮鞋匠嚷得最欢。鞋匠是沈阳来的下放户,他大半辈子了以做皮鞋当营生,直肠子pào筒子有话照直嘣,遇事儿敢说敢喊,肚子里没一点弯弯绕儿。俺是鞋匠出身,天生的不怕 “穿小鞋”给我穿小鞋,哼,俺挣烂它!他做鞋在行,干起庄稼院的活儿却像手指不分瓣儿似的笨,好说能抵上个大半拉子。活儿做得不好工分挣得少,家里肩儿挨肩的一堆孩子全靠他养活。生产队准许皮鞋匠在镇上的火车站摆了个修鞋摊儿,赚的钱跟生产队对五分成,队上给他记标准劳动力的工分,这样,鞋匠既挣了高工分又月月见得到现钱儿。日子宽绰了鞋匠也精神了许多,最近他张罗要在生产队办起个皮鞋厂,利用他原来所在的沈阳一家皮鞋厂的关系,承揽下厂方的皮鞋抛光、上鞋底儿的工序。这样,既解决了队里劳动力多土地少的难题,又能增加队里的收入。几天来的开会学习鞋匠听出了门道儿,他的修鞋摊儿连同办皮鞋厂都是“资本主义尾巴”都在挨“割掉”之列,往后鞋厂办不了啦,还得把他的修鞋摊儿毁了把他召回生产队。这下他 “花果山打雷击(急)猴子了”鞋匠见方林和贫协代表都开了腔,他从炕上站了起来,拉扑拉屁股蹦到了地下,他没急于开口,先把他那软胎儿的棉帽子摘下来,弹了两下,吹去帽上的浮灰儿。 “俺这人儿有话照直嘣!俺是鞋匠出身,我在火车站摆摊儿修鞋,挣钱分给队里这有啥不好?干社会主义,八仙过海各显其能,能行风行风,能行雨行雨,这又有啥不好?咋就成了资本主义呢?依俺看那,匠人单干不是资本主义是社会主义!” 皮鞋匠吐沫星儿狂飞乱舞,“矬老婆高声”他把帽子使劲地扣脑袋上又一通喊,“学理论也好,搞社会主义也罢,归期是要奔好日子!依俺看那,匠人单干不能取消,穷折腾瞎批判才是资本主义呢!” 皮鞋匠一zhà刺儿,队里的木匠铁匠泥瓦匠们“尿盆儿泡豆芽都出了嘴儿”会场热闹得像开了锅。平日里生产队的匠人们大多都是出“花工”农忙的 分段阅读_第 8 章 分段阅读_第 9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9 章 时候在队里挣工分,农闲的时候做“黑活儿”队里的劳动力有富裕也不与他们计较。付二木匠也发牢sāo说,本来的嘛,上边的话今个儿初一明个儿十五,没有个准谱儿。话从当官儿的嘴里出来就是一百个对,大年三十晚儿死毛驴子,不好也得说好……付二木匠也不是个省油灯,他跟老马家连着亲戚,娶的是马家的女人。二木匠还是个漏粉匠,人们都吃过他用地瓜、土豆子漏的粉条,都叹服他的手艺。他也撺掇队里头建个粉坊当副业,当买卖做,提高生产队的分值。丁老头一心二用,他听着人们的议论手也没时闲儿,他在摆弄“梭子”编织着一片儿鱼网。这是个逮鱼捞虾的行家里手,一年四季春夏秋冬没有他抓不住鱼的季节。大辽河小水沟东土塘子西大坑,有水就有鱼,没有他逮不着鱼的地方。丁老头五十来岁的年纪,大眼睛阔脸膛,乌黑明亮的眸子显示着精明。他的儿子丁大黑跟知青们一般大,大黑是生产队的组长,老丁家跟青年们走得近乎,知青们常到丁家窜门儿,丁家的人也常到点上聊天侃大山。生产队改旱田种水稻,方林要把养鱼当成产业的想法与丁老头一拍既合,丁老头教会了方林钓鱼逮虾抓泥鳅,还规划了在西大坑改建养鱼塘。这样,不光能让乡亲们吃上鱼,鱼丰盛了还能赶集市,当土特产品换钱。丁老头啥事儿有自己的主见,他凿这样的理儿: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方水土就好比一个大饼,由这方的人们分着吃。“饼”是有数的,这方的人越少人们吃得就越饱,眼下人口增加、知青chā队、城里人下乡……“分饼”吃的人越发多了起来。队里的匠人们能走出去“打食儿”是件好事儿。丁老头也是一大家子人,日子过得就比旁的人家殷实。运动开始以来,丁老头逮鱼捞虾的事挨批判了,说是“破坏农业学大寨”这让他学乖巧了,他开会学习踩准点儿来从不迟到,也从不多说一句话,自个儿找个背旮旯“咬草根儿眯着”闲心静气的琢磨自己的事儿,做自己的活计,谁爱说啥谁说啥。 杨达洲瞅着乱哄哄的场面无言以对了。他今个儿说话不多却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往常,他能对答如流地回答人们提出的理论问题,成套的理论他能倒背如流,连标点符号都突出得准确无误。可眼下,联系到实际却说不清道不明了。 “我说呀,咱大家伙儿呀,先别抬杠拌嘴。有些事儿呀,咱一时半会儿还弄不明白,这不要紧。” 关队长打着圆场,人们呛呛的事儿他心里有数,做了多年的队长,现今又是党员干部,说话的策略xing和灵活劲儿是得掌握的,既要给自己留个退身步儿,又得不能让人抓了把柄。“庄稼还得年年种,理论还得天天学。来年的自留地分不分,皮鞋厂干还是不干,匠人单干的事儿咱咋调理……这些事儿咱先别着急定,过些日子工作组就会下来……” 关队长话音未落,突然“砰”地一声闷响,紧接着房子,桌子,灯泡都跟着晃动起来。地震啦,快往外跑啊!不知谁喊了一嗓子,人们从恐慌中缓过神儿来争先恐后往屋外跑。蹽到了院子里的人们拥挤在大车旁瑟瑟发抖,惊慌地嚷着,叫着。那几间上屋又在大地的倾斜中晃了两晃。 这一刻是1975年2月4日19时20分,辽宁海城地区发生了强烈地震。 正文 第03章 地震止住了,人声马声,大呼小叫,一片鼎沸。 皮鞋匠又咋呼了起来,哎呀,俺家的房子可扛不住地震啊,这可咋办那!鞋匠家的房子是他下放那年盖的,赶上了个大冬天,用了些旧砖瓦,从下到上全是泥口。付二木匠也急呼啦地嚷,这下可完蛋cāo喽,俺家房顶的烟囱非得栽下来不可呀!俺家的那破房子也抗不住震呵……哎哟,不好,俺家的猪圈墙……可别把俺家的猪羔子砸了噢!嚷嚷声响成了一片。丁大黑提醒大伙儿道,那还都在这儿囚着干嘛?还不赶快往家蹽,都回家看看去呀!人们这下才缓过神儿来,慌不择路地踩着地上的积雪往院外头跑。院外边的村道上早已挤满了人,地震时人们在 分段阅读_第 9 章 分段阅读_第 10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10 章 屋里干啥的都有,地一动弹都急呼拉地跑了出来:光着身子顶棉被出来的;莫名其妙地把锄头、扁担扛出来的;抱着枕头出来把吃nǎi孩子丢炕上的……付二木匠的媳fu抱个孩子领个孩子跑出了屋,她光着膀子竟忘了披上衣……定下心来的人们笑着,互相逗着趣儿,开心的逗闷子扯俚戏。 大队的有线广播响起来了:……刚才是地震。贫下中农、社员同志们不要惊慌,刚才大队接到了公社的电话通知,地震还随时有可能发生,也许要发生更严重的地震。请大家务必提高警惕,严防阶级敌人的破坏和捣乱,今天晚上大家都不要在屋子里睡觉,各家各户都要搭抗震棚…… 人们都纷纷散去了。知青们也有说有笑地踩着雪地的小道,走过灰管子桥,回到了青年点。 青年们聚在知青点屋檐下。小田用手电筒顺着西房山往下照:整面砖墙震出了一个大缝子,从烟筒根儿裂到了屋基的石层。人们又麻溜儿来到了东房山。 “哎哟,咱家的房子可要塌啦啊!” 小田举着手电往房顶照,东房山也裂开了缝儿,房顶上的烟囱侧歪着,似乎就要栽下来。“这破房子上下都是泥口,这帮屯迷糊尽糊弄咱们,给俺们盖房子偷工减料,不扛震!达洲,咋办呀,赶明个儿咱们把房子推了自己重盖吧?” “你小子吹气儿那?房子拆了咱住哪儿啊。” “天当被,地当床,西北风当干粮啊。” 小田笑嘻嘻地贫嘴,他连说带唱着,“看,咱这革命气概多豪迈!革命风雷激dàng,战士胸有朝阳……” 大喇叭打蔫儿了,“哎哟我的妈呀,若是再地震,咱们的房子塌架儿还不得把人给砸了啊!” “公社不是让搭抗震棚吗,达洲,我们赶快搭棚子吧! ”余娟催促杨达洲,“地震多吓人呀!咱可不能在屋子里睡觉呀。” “没事儿的啊!哎呀,看把你们给吓的。” 方林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咱们的房子塌不了。堡子里砖瓦泥口的房子多去啦,咱的房子算是新的呢!我看用不着搭棚子,咱这么多人呢,该睡觉就睡觉,夜里谁发现地动弹就喊大伙儿一嗓子,几步儿不就跑出来啦?呵呵,毛主席保佑,最好让咱们的大喇叭先发现地震,她的嗓门儿大,一声吆喝大伙儿不就都跟着醒啦?” “去你的吧,你睡着了,别人把你抬走你都不知道!到时候大喇叭对你也要失灵呢。” 余娟反驳方林,“都别耍懒了,搭窝棚又不是盖房子,大伙儿动手,几下子不就搭成啦?达洲,赶快动手干呀!” “余娟,你可真行啊,方林觉睡得死你都知道哇,真可谓知根知底儿呀!” 大喇叭和余娟逗着趣儿,“你放心好了,我若是真的能听到地震呀,咱就来它一个高风格,舍己救人,头一个就把咱们的方林队长叫醒,再让他背着你往外跑!哈哈……” 余娟若有所悟,她嬉笑着去抓大喇叭,大喇叭忙躲开了。姑娘们正直情窦初开的年龄,对爱情这美好的字眼不再陌生。青年们几乎都有了自己的心上人,初恋时的羞涩和甜蜜盘踞着少女的心。余娟和赵瑛俩经常相互取笑对方,嬉笑、打闹那是一种很惬意的、心照不宣的甜蜜。余娟又抓起了根秫秸要打赵瑛,让米拉给拦住了。 “你们都别闲逗哏了!咱赶快搭窝棚吧。” 米拉眼里带着怯生生的神情,这姑娘天生胆儿小,此刻里她一点儿笑的情绪也没有。打从地震那刻起,米拉就紧攥着高梦女的手没放松,到现在她还没从地震的恐慌里解脱出来。“知道闹地震,还不如回沈阳在家呆着呢,也不知道俺家里现在什么样了。” “嗳,吹不响,你不是胆儿挺大的吗?你敢在屋里睡觉吗?” 小田笑嘻嘻地冲吹不响叫号,“哥们儿,你怕死吗?俺就天不怕地不怕,死也不怕!有能耐进屋睡觉去,敢吗?哈哈,让暴风雨……啊,不对呀,应该说,让大地震来得更猛烈些吧!” “瞧把你牛的,我咋不敢?有啥不敢?跟你说,俺睡着了也能听得见耗子喘气儿。” 分段阅读_第 10 章 分段阅读_第 11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11 章 不响脖子一梗,拍着胸脯蛮有把握的说,“有我在,你们大伙儿尽管都放心大胆的睡觉,我给你们打更,站岗放哨儿!俺向毛主席保证,不让一个阶级兄弟阶级姐妹受伤!” “呵呵,难怪人家都叫你吹不响呵,你可真是的……” 高梦女笑着奚落吹不响,“都啥时候了呀,还吹呢,地不震也叫你给吹震啦!咱大伙儿还是睡窝棚吧,屋里也不比外头暖和到哪儿去。窝棚里旋上稻草兴许比炕热乎呢。” “就是的嘛,” 杨达洲道,“再者说了,俺得按人家上边的指示干啊,都别逞强啦,咱大家动手,搭窝棚。咱先搭女生住的,完事儿再搭男生的……” “哎呀,甭臭讲究啦!你死教条什么啊,” 赵瑛打断了杨达洲的话,她急恼恼地斥哒他,“脱裤子放屁多费遍事儿,图个啥呀。什么男生女生的,咱就凑合搭个大窝棚男女生一块儿挤吧,天塌大家死。光女生住窝棚多吓人啊……” “你这个大喇叭,你咋净说丧气话呀!” 余娟埋怨赵瑛,“天掉下来了还有地接着哩,有啥可怕的啊?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嘛。” “呃喝,你还蛮有英雄气概的呢。” 方林揶揄余娟,他心里藏着股甜蜜。“这可不是你发表豪言壮语的时候啊,大地晃dàng起来谁也扶不住哦。好嘛,咱青年点又多出了一个吹牛家来!” “嗳,我说,吹牛咋啦?吹牛家又咋啦?吹牛有啥不好?” 吹不响chā言道。谁提“吹牛”这词儿准会撞着他的神经,“知道吗,年轻人若是不吹牛哇,那就是意味着他没有朝气,就意味着未老先衰!” “呃喝!” 小田又跟着咋呼了一声,“如此说来,咱们的吹不响是最最青春、最最朝气蓬勃、最最意气风发,最最斗志昂扬的喽?” 说笑声在浑浊的夜空弥漫开,给死寂的村庄平添了几分生气。 青年们七手八脚地忙活了起来。不一会儿窝棚搭起来了。秫秸捆儿稍顶稍码了个厚厚实实,堵头挡得溜严,地上铺满了暄乎的茅草。人们扒开窝棚缝儿,一个挨一个猫腰钻了进去,随即又把缝儿堵得严实合缝。窝棚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男生女生漆乎到一块堆儿紧挨紧地躺下。年轻人们都觉得新鲜、兴奋,你推我搡,打哈哈逗闷子。方林果真最先响起了呼噜声,大伙儿鼓动余娟去掐方林的鼻子。瞌睡虫,醒一醒啊。余娟抚弄方林的鼻子把他弄醒,都说好啦,谁先睡觉罚谁讲故事。你快点儿讲啊……说话算话。方林醒了,姑娘们都跟着帮腔起哄,嚷着要罚他讲故事。好好,我认罚,我给你们讲。方林索xing磨叨起堡子里闹鬼的事儿,他刚说了个头儿,姑娘们就嚷叫着搂作了一团。黑暗中,余娟把头埋在了方林胸前;大喇叭搂着杨达洲的脖子一个劲儿地喊;高梦女紧紧地抱住了米拉…… 知青点的房场原来是大片的坟圈子,堡子里的人们都说这地场儿有邪气儿,闹过鬼。这里只能容得下姓关的和姓丁的人家住,说这样才能把邪气“关”住和“钉”住。知青下乡,在这儿开了房基地又多出了个说道,知青们的“群姓”也辟邪。关队长家的房子刚落成那年,一个深更半夜里后窗根儿响起女人的哭声,抽嗒嗒悲嘁嘁。那女人反复地念叨“我冤枉,冤枉……” 听得人毛骨悚然。关队长的女人胆儿大,知青们叫她关婶儿。她听了一会儿轻轻下了炕,她cāo起把镰刀直奔房后。关婶果真瞧见一个女人领着孩子的身影儿,只是看不清她的脸。你冤枉个啥?快跟我说!关婶冲着人影儿大声地喝问。那人影儿不做声,蹭着脚步往远溜。关婶拎着镰刀追,那人影儿径直蹽坟圈子里就不见了。据说那儿有座埋着一个孕fu的坟,喊冤叫屈的就是这座坟里的鬼。那年夏天,那鬼也来知青点了。也是个夜半三更,那晚住点的人少,小田、还有几个知青回沈阳了。突然,伙房间响起了哭声,一个女人反复念叨“我冤枉,冤枉……” 东西屋的知青都听得毛骨悚然,都凭住了呼吸,谁也不敢吭 分段阅读_第 11 章 分段阅读_第 12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12 章 出一个声响。约莫过了十几分钟,哭声才渐渐没了,又过了一瞬间,一片哭声响了起来,这是东屋的“女声大合唱”……第二天,知青把事情告诉了大队,大队的解释说,那是猫在“叫秧子”知青们听到的是猫叫的声音。知青们还是不敢在屋里睡觉,大队特意派出几个民兵在知青点的房后巡逻了好多天。事后有老乡告诉知青,来知青点哭的就是那个鬼,猫“叫秧子”是在农历的二、八月。再说了,厨房间门窗关得溜严,猫也钻不进去呀。还有个闹鬼的事儿发生在佟会计家:老佟家住知青点的东头,跟青年点隔着一道河。佟会计的母亲死了多年,一直“丘”在房后的园子里。按风俗,老人过世如果老伴儿还活着,装殓后要先埋自家院子里,男占房前女占房后。待老伴儿也百年后再行合葬,这叫做“丘”说的是老太太这天下晚儿出来了,她在屋檐下溜达给佟会计的小闺女看见啦。小姑娘跟老太太搭话,老太太不吭声依然散她的步。孩子跑屋里跟大人说看见了nǎinǎi,大人们哪里肯信,nǎinǎi过世孙女还没有出生哩。小闺女绘声绘色讲述nǎinǎi的打扮和摸样儿,竟跟老人装殓时的实际情况吻合!后来佟家老小在坟丘前摆上供果焚香祷告,鬼才没有再出来。 几段闹鬼的故事吓得姑娘们唧唧喳喳一阵乱叫,仿佛真的有鬼钻进了窝棚。小田火上浇油:来,俺再给你们来段儿精彩的!小田儿,快别讲啦!你要把人吓死呀?米拉的话带着哭腔儿。瞧哇,咱们的米拉小姐都吓哭啦!余娟埋怨完方林埋怨小田,接着又安慰米拉,米拉,别害怕。没听老乡们说吗,咱知识青年辟邪!咱大伙儿都得学学小田儿不怕鬼的精神呀!小田有“田大胆儿”的称号。知青点房后不远有棵老榆树,树干粗得四个人才抱得住,如今堡子里的人没谁记得它栽下的时间了,人们像信奉神灵似的敬它,把它说得神乎其神,说它是狐仙栽的,人在它跟前必须恭恭敬敬,谁若是围它转上三圈准大难临头,最起码也得大病一场。知青刚下放那阵,小田领头,年轻人们嘻嘻哈哈地把那树连踢带踹,连说带笑地绕那树转了一圈又一圈。有一次,生产队派劳动力去村南的坟圈子平坟。那儿有座坟的棺材葬得浅,坟包一平锹镐再下去就听到了空膛声儿,再往下刨,露出了棺材板子。人们谁也不敢再干下去。小田把棺材掏了个窟窿,阳光透进了里面去。小田顺窟窿把胳膊伸了进去,他要掀尸体上的被子。别动,当心夜里他会出来找你算账!不少人都阻拦他。大伙儿越是阻拦小田越是去揭,吓得人们四下逃散。晚上,白天干活的人们都凑到知青点逗闷子。小田又念叨起了白天的事儿:他妈的,也不知道那个棺材里的鬼能不能找我来?俺想他啦,俺先看看他去!吹不响立刻压下赌注:你小子如果敢自己去坟地,我输给你五块钱!当真?小田乐得眼睛眯缝成了一条缝儿,他随手拎起个空酱油瓶子,我这就去!这样吧,我自己把这瓶子搁棺材里头,然后你们大伙儿做伴儿再把它取回来,就算我赢。咋样?说完,小田直奔坟圈子。十多分钟后他神气活现地回来了,他是跑着去走着回来的。小田回来后几个男知青和好事儿的老乡拎着镰刀,铁锹,菜刀,铁棒子……去了坟地。人们到坟地近前把坟窟窿围住,用手电筒往里边照。大伙儿谁都瞧见了那空酱油瓶子在里头,可谁也没胆量给它掏出来,拿手电的精神一紧张手电筒掉进了棺材里。哎呀,鬼把我的电棒儿抢去啦!他的一声咋呼,惹得人们撒鸭子往回蹽,跑回了知青点还一个个头丝儿倒立脸色铁青,上气不接下气地喘。小田哈哈大笑,咋的,手电筒让鬼抢去啦?俺去给你们要回来吧!人们又心甘情愿地把赌注增加到了十元钱。小田只身又去了坟地,不大会儿功夫他就一手拿手电一手拎空瓶子回来啦。那天晚上小田用“赢”的钱去供销社买了酒买了罐头,大伙儿喝到了下半夜,闹腾个不亦乐乎。由此,小田获得了“田大胆儿”的称号。 “是的嘞,你们大伙儿呀,真 分段阅读_第 12 章 分段阅读_第 13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13 章 的应该学学俺的不怕鬼的精神哩。” 小田得意起来,“嘿嘿,咱身底下的茅草可老暄乎了,这可比屋里炕头得劲儿多了!大伙儿挤一堆儿多好,又暖和又壮胆儿,有啥可怕的啊?米拉呀,闹鬼的事儿不值得咱害怕,世界没有鬼,就是有鬼它也得怕咱们!” 草窝棚里几道手电筒光亮映照着几张年轻的面庞,他们紧挨紧地挤在一块儿。 米拉端详着高梦女的脸庞,“梦女,你真美呵!” “说真的,俺在早那才叫美哩。” 高梦女又陶醉了,“连周恩来总理都夸我漂亮呢。” “梦女,你真的见到过周总理呀?” 余娟问。 “那当然了。六十年代初,朝鲜的领导人访华,周总理陪外宾来沈阳,我们一群孩子给贵宾献花,周总理把我抱了起来,直夸我长得漂亮呢……” “哟,高梦女,你还有这段儿光荣历史啊,真是太荣幸啦。” 小田献殷勤道,“向高梦女同志学习!向高梦女同志致敬!高梦女就是高,实在是高……” 年轻的笑声溢满了小小的窝棚。 “米拉呀,别害怕,” 杨达洲也安慰米拉道,“咱们人多姓杂,避邪劲儿比姓关的和姓丁的都厉害呢。小田儿说得对,青春,是不怕鬼的年龄!余娟,咱们大伙儿唱支歌吧?你起个头儿,就唱那首‘夜半三更盼天明’!” 歌声,在窝棚里回dàng,又钻出窝棚飘向迷茫的夜空。 夜半三更哟盼天明,寒冬腊月哟盼春风。 若要盼得哟红军来,岭上开遍哟映山红…… 正文 第04章 窝棚里静下来了。不透风也不透亮的小巢除了呼吸再没有旁的声响。余娟没有入睡,方林睡眠中把只胳膊搭在了她的肩头,他的手紧拽着棉大氅的领角。钻进窝棚时他把大氅盖到了她的身上,她怕他冷又把大氅推给他,黑暗中俩人推搡了一阵谁也不肯多搭身上点儿。方林响起了鼾声,余娟把大衣往方林身上拽了拽,又轻轻往他的怀里依偎了一下。她抓着他的手去摸他的脉搏,她觉到了他匀称有力的心跳。她的心也剧烈地颤抖起来……她觉着颊上一阵火烧火燎似的发烫。余娟把只手伸到眼前试着看,见不到手指头她才放心,啊,多亏窝棚里黑呵,不然准会叫人家瞧见发红的脸蛋儿啦。她想着,心跳,兴奋,伴着不安分的想象。一股幸福的感觉袭上她的全身,她陶醉了。余娟的父亲早年是家剧团的音乐师,她自幼耳濡目染跟着父亲学小提琴,十来岁的时候就能拉出挺像样的曲子了。后来她对声乐有了浓厚的兴趣,成了学校里文艺宣传队的女高音。她做过当歌唱家的梦,想着要用音乐涂抹自己人生的亮色。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仍坚持练声,她人在哪儿就把歌声带到哪儿,人们都喜欢她。夏天里她像棵大树,人们喜欢在她的荫下纳凉;冬日里她像堆燃起的篝火,人们喜欢在她的氛围里取暖。人说“爱情像把火”余娟和方林就有火一样的情感。那天,从沈阳回来的余娟给伙伴们分苹果。方林进屋了,她故意不分给他,逗着他上她的手里抢。他去夺她不给俩人撕扯到了一起,他使劲掰她的手指,她哎哟哎哟地叫着把苹果松开,逗得伙伴们一阵疯笑。闹剧结束了,留在姑娘心里的竟是莫名其妙的遗憾,贪吃鬼,干嘛那么猴急地把苹果抢去?她在心里嗔怪他。她常揣着少女的羞涩把他带入憧憬的空间,在对未来生活的遐想里遨游。那个初夜她邀他散步,俩人走到知青点后窗小径尽头的河边坐下来。唱支歌吧,他央求她。唱给你一个人听呀?嗯。唱啥啊?唱那首“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吧。你喜欢听“黄歌”呀?她带着几分调皮,莫斯科都“修”啦,它的郊外能好到哪儿去呀?那咱就把词儿改一改嘛,咱就唱“沈阳城郊外的晚上” !余娟小声地哼唱了起来: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只有风儿在轻轻唱。夜色多美好,令人心神往,沈阳城郊外的晚上。我的心上人坐在我身旁,为什么望着我不声响?我想对你讲,但又难为情,多少话儿留在心上……俩人陶醉在 分段阅读_第 13 章 分段阅读_第 14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14 章 歌儿的意境里,对视中jiāo流着动dàng心头的话。眼前又是个更美妙的境界,他们相拥着,这不是想象也不是梦境而是真切的现实。余娟的心像敲着小鼓,她把头侧歪在他胸口,两手攥住他的手抚摩,摩挲他手上的茧子。他的手拔凉,她把他的手放自己的衣袖里焐了一会儿,又轻轻解开衣裳扣儿,把那只手放进了衣襟里。这只手在她的双ru间不安分起来。他开始揉捏她的ru房。她感到了一阵切肤入骨的舒坦,她使劲儿地吻他……顷刻间,天旋了,地转了,小窝棚飘dàng起来了。 杨达洲也醒着。赵瑛跟他脸贴着脸,姑娘家特有的气息撩得他心里yǎngyǎng的。一种yu望驱使他往她的嘴边儿凑,慢慢地,他的嘴贴到了她的唇上。她似乎在等着他,她的舌头尖儿让他咬住了,俩人绵长地吻了起来…… 东边天露出了鱼肚白,一抹晨曦钻进窝棚,这是多少日子以来难得的晴天。 “太阳出嘴儿,冻死小鬼儿”这是昼夜里最冷的时辰。方林打了个寒噤坐了起来,他逐个打量伙伴们七扭八歪的睡态,最后他端详起余娟的脸庞来。她似睡非睡的神态很美,长睫毛遮着她的眼睛,零乱的刘海下秀媚的脸儿有几道脏迹,两片微微抿着的嘴唇儿含着浅笑,看上去甜甜的。 “喂,该起‘炕’啦,都醒醒喽。” 方林吆喝了起来,“起来吧。该去马号点卯去了。” 知青们醒了,有的抻胳膊腿儿伸懒腰,有的打哈欠,有的发牢sāo,嘻嘻哈哈,窝棚里又热闹开啦。 “方林啊,今天队里头派啥活儿呀?” 杨达洲问。他和余娟负责抓学“小靳庄”排练文艺节目,他还惦记着自己的事儿,“过两天公社就要组织文艺汇演了,能不能把演节目的社员留家里排练一下啊?咱队里还挂着拿奖项呢。咱队里的节目可不赖呀……” “不行!那哪行啊,拉倒吧。” 方林一口回绝,“你一个节目占去十好几个壮劳力,这些人修田埂一天能干出来上百米呢。队里的活计多得是,耽误了怎么办?家西倒粪,下片儿修稻田地,打电井……还得派大车进城……再说啦,苞米面儿的肚子蹦达个什么劲儿?等社员们吃上咱们自己产的大米,我保准儿,让你们蹦个够儿!” “练节目又不是谁心血来潮,这是上级的部署!” 余娟也帮杨达洲的腔儿,她笑着跟方林对付,“知道吗,这是政治任务,革命第一,生产第二!你可不能光抓生产忘了革命呀。” “什么第一第二的,叫劳动力就得干活儿!要排练节目也行,就让那些出不了工、下不了地的家庭fu女们练吧。” “你糊弄洋鬼子呢呀?” 余娟没好气地撞了方林一句,“达洲,咱犯不着在这儿跟他吵,到马号找关队长说理去,让老关把排练节目的人给咱留下来!” “哎,方林啊,今个儿有大车进城啊?我跟车,顺便回趟家。” 小田凑趣儿地嚷嚷。 门台堡子离沈阳五十来里地,大车进城要三个来小时。平日里知青们忙出工回不了家,赶上有大车进城捎个脚回趟家,探亲、挣工分两不耽误,还可以省下来回买火车票的一块钱。 “方林队长,‘吃屎’(知识)青年们:你们都甭睡懒觉儿啦呀,都洒愣儿地去马号喽!” “六把手”一边走一边吆喝地过来了。这是个十多岁的男孩子,丁老头家的老疙瘩,丁家的六口人里属他小,六把手,是人们对他的戏称。丁老头有四个孩子,俩闺女俩儿子,人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耗子下崽儿会打洞”丁老头能干活儿,几个孩子也个儿顶个儿地能干,六把手也是逮鱼捞虾的行家呢。他是青年点的常客,跟青年们混得极熟,他没念完小学便辍学在生产队做了半拉子。六把手人儿小说话唠嗑却蛮道得去,跟谁说话也不知道深浅,“半夜摘茄子不分老嫩”都说“人各走一精”六把手骑在头毛驴子身上,不管是yin天还是晴天,有日头还是没日头,你只要问他,六把手,现在是几点了呀?他煞有其事地拍下驴的屁股,会分秒不差的把时间 分段阅读_第 14 章 分段阅读_第 15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15 章 告诉你,完了再损哒你一句,你看你呀,没连个毛驴儿都不如,它都知道几点啦。他这个本事,连靠看日头掐摸钟点儿的老农也望尘莫及。六把手大大咧咧地走近了窝棚,“呃喝,你们这帮儿吃屎青年呵,生死不怕倒胆儿小呀,都没敢进屋睡觉呀?昨晚儿闹地震,你们有没有人吓得尿裤子啊?” “去你的小崽子,少耍贫嘴!” 大喇叭举巴掌朝六把手挥去,六把手一闪躲开了。赵瑛又cāo起根秫秸抽了六把手一下子,“别总扯屁嗑儿,你今个儿去西大坑抓点儿虾米,来犒劳犒劳我们。” “好嘞!” 六把手高声地应承,“这时候的小鱼儿、虾米最好逮了,在西大坑凿个冰窟窿,下边小虾米小鱼儿成窝抱团儿。我敢保证,天黑前一准儿让你们这帮馋猫儿吃荤腥,打牙祭!” “哎哟,方林那,老关让我来吆喝你呢,” 六把手扯了一阵子闲嗑才正儿巴经地说,“马号那边老热闹了,皮鞋匠跟老关俩掐架哩,都吵吵起来啦……” 马号西屋挤满了出工的社员,关队长和皮鞋匠“针尖儿对麦芒”争吵得不可开jiāo。 “知道吗,你在队里干活儿连个半拉子也顶不上,让你出去摆摊儿修鞋那是照顾你!你倒好,跟队里藏尖耍心眼儿,忒不象话!” 关队长脸红脖子粗地吼。他龇着门牙沉着脸,使劲摆弄着旱烟口袋,揉搓着烟沫。一大早鞋匠来缴纳上月的账目,按契约,鞋匠每月跟队里清一次帐,利润对五分,队里接钱后给鞋匠记下标准劳动力当月的工分。以往鞋匠结账积极主动,乐意履行契约,每月里都能jiāo队里七、八十块钱,这月鞋匠只向队里jiāo了三十元。鞋匠在收入上打了埋伏,老关心里明镜儿似的。“皮鞋匠,我问你,往常你都是往队里jiāo八十元,这月咋就jiāo这么点儿呢?” “这个月里的生意不好,怪我啊?” 皮鞋匠跺着脚丫子喊,嘴上直喷吐沫星儿,“我上缴三十元钱咋了,那也对的起队里那几个破工分儿!这点小账儿,凭你老关的‘小九九’还算不出来啊?” “这个账儿用不着你来算!按契约办事,你得jiāo收入的一半。” 关队长理直气壮。他心里知道皮鞋匠在闹情绪,赶上了气不顺。关队长还是不依不饶地跟鞋匠喊,“我跟你说,你修鞋是走资本主义道路哩,我要开社员会批判你,割你的尾巴!” “哼,甭说你割尾巴,割脑袋我都不在乎!” 皮鞋匠瘦小枯干却高声大嗓儿,他梗脖子跺脚,活像样板戏“智取威虎山”里的小炉匠,“你老关以为我是武大郎卖豆腐人软货囊啊?跟你说,我鞋匠儿不是豆腐渣掺屁做的!我给队里挣钱,凭啥割我的尾巴?没门儿!俺还不怕你往后给我穿‘小鞋’,俺是鞋匠出身,哼,想给我穿小鞋,我挣烂它!你说我是资本主义,我还说你是资本主义呢!” 知青们陆陆续续地进了屋,争吵声才消停了下来。蹦着高嚷的皮鞋匠忿忿地歇住嘴,摘下他那软胎儿的皮帽子拿在手里摆弄。关队长也不吱声了,他把根儿卷烟叼到嘴里气哼哼地抽着。早先队里是老关一个人当队长,大事小情连踢带打都要管,眉毛胡子一把抓。方林当选了队长后老关主管政治工作,生产的事jiāo给了方林。起初方林有点儿支乎不开套,老关就帮着支招儿跟着忙活,俩人头天晚商量下第二天的活计,次日早由方林发号施令。方林长进挺快,个把月下来就能自如地给社员派活儿了,过了段时间他对生产的事能轻车熟路地驾驭了。老关和方林挺合把儿分工不分心,俩人不分份内份外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 “大黑、赵瑛,从今个儿起,所有的壮劳力都jiāo给你们,你们把人都带下片儿去。修上水线、叠坝埂。” 方林吩咐丁大黑和赵瑛。这俩人是“打头的”也叫生产组长。方林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口气冲着屋里的人们大声说道,“大家注意啦呀,这几天,咱得急呼啦地干那,头年儿咱要把这点活儿抢完!不能耽误事啊……今个儿搁几个老头儿和半拉子在家西 分段阅读_第 15 章 分段阅读_第 16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16 章 倒粪,再把西大坑的冰层刨开。晚上咱们全体社员‘跃劲儿’(夜战)修养鱼塘!大家伙儿抓紧时间动弹吧。” 丁大黑从炕上蹦下地,他拎着铁锹出了屋。这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黑亮的脸膛,壮实得像头牤牛。赵瑛也出了屋,男女社员们稀稀拉拉跟了出去。马代表、丁老头、几个上岁数的老农和半拉子们也出了屋。庄稼院做活儿“打头的”权力至高无上,喊破嗓子不如做个样子,啥时候干、干多干少不用吱声,用行动说话,约定俗成,习惯成自然。 “老李呀,今个儿咱该派大车进城了吧?把咱在城里定的豆腐渣拉回来。” 方林又跟李大板儿说。队里的大车隔三岔五的就得进趟城,这次是去家豆制品厂运猪饲料,队里的猪有专人饲养。方林叮嘱李大板儿,“你把车豁儿的活计布派一下。你进趟城吧?让小田儿跟车。” “好嘞!” 李大板儿爽声应承。这是个顶好的车豁子,他使唤牲口特拿手,十里八村的有名声。李大板儿出身不好,是个“富农子弟”他是“大车组长”掌管着队里的鞭杆子。李大板儿的闺女、儿子都是队里的劳动力,年龄也跟知青般大和青年们处得很好,老李家和知青点就几十米的道儿,隔着座灰管子桥,青年们都喜欢到他家窜门子。老李家的院门、柴火垛、咸菜酱缸……都对知青们敞开着,是知青的公共“堡垒户”谁到他家里都像进了自己家一样。李大板儿也好客,喜欢跟知青们打jiāo道。因为出身不好李大板儿在队里很少发表自己的意见,总是“磨道的驴——听喝”方林当生产队长李大板儿起心眼儿里拥护,总是想方设法捧他的场,“行啊,旁的大车都去下片儿,帮着挖沟的劳力倒腾土,修坝埂。我的车进城,小田儿跟车。” “我有意见!” 杨达洲冲着关队长和方林嚷了起来,“再过两天就要学小靳庄文艺汇演啦,咱队里的节目还没排练出来,到时候节目登不了场谁负责啊?应名让我们抓这摊儿事,又不给我时间不给我人,政治任务还完成不完成啦?” “嘿嘿,好说,好说嘛,” 关队长咧着嘴笑了,他拿出了一副息事宁人的摸样。他对方林的安排是满意的,他也满意杨达洲对事负责的劲儿。关队长琢磨了琢磨跟杨达洲说,“政治挂帅固定重要,生产的事儿也耽误不得啊。革命和生产要两不误,两不误噢。达洲啊,我看这样吧,咱把劳动力参加演的节目变通一下,让家庭fu女们演,左溜儿老娘们儿在家呆着也没事干。她们不会念诗就扭大秧歌儿,配上点革命的调调儿准行!我全家人要演的那个学小靳庄的节目俺保证照演不误,我收工后搁自个儿的时间练,用不着耽搁上工的工夫。咋样?我和方林去下片儿,你和余娟在家里张罗排练节目。” 下片儿田在堡子的东南头,从马号到地头儿有八里地。走过村边的树趟子是片防风林,大片的田地连着河坝。旷野的风大,飞雪漫不住垄沟垄台,这里原是大片的高粱地。收割后留下的庄稼茬子站立着。人们秋收后不急于刨走茬子,任凭它在旷野里风干,开春了才刨它出来,敲去根儿的泥土当柴烧。把这大片的旱田改种水道,得把它归拢成一块块儿的方田。修上干渠,田埂,上水线,还要把大河的河床加深河坝加高。以往人们走到地头总是要歇歇气儿,抽上一袋烟再开始干活儿。今个儿不同以往了,丁大黑走到地头,等不得大伙儿的脚跟落稳,他就拿铁锹在地上丈量起来,八铁锹长一骨碌,一段段儿的量完,他拿起了头段挥锹干了起来。男女社员跟着一字排开,上百号人挥锹舞镐,丁大黑又亮开了大嗓门儿,他冲着人们吆喝起来。 “嘿,大家伙儿都加油干那,头晌儿干完这段儿,还得干一段儿哩!” 丁大黑干活儿特拿手,他干起力气活儿来大气不喘,用他自己的话说那是闲着半拉膀子。以往一个人分八铁锹长的一段是半天的活儿,干上一阵儿歇歇气儿,再忙活一阵就收工啦。“往后啊,咱大伙儿把干活的筋都 分段阅读_第 16 章 分段阅读_第 17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17 章 得绷紧点,为了吃大米饭而奋斗啊!哈哈……” 人们急哒呼啦干起来了。打远看,男人蓝汪汪的“大手巾”、女人的红围脖、绿头巾、风雪帽形成了几分点缀。大手巾就是块儿三尺见方的蓝布,俩边儿就合布的幅宽,俩边儿用针线码上。它是男劳力一年四季的装束,它的系法花样繁多,各季节有各季节的系法。春秋蒙脑袋上抗风寒,系脖子上挡灰尘,即使在夏天里它也能抗晒遮雨,收工回家还可以顶包袱皮儿用,装点儿嘎码的贼好使。不大一会儿,人们脑袋上的装束不见了,身上的大棉袄脱下来了。再接着,更加壮观的景象出现了:人们的花的衬衣、白的小褂、黄的汗衫儿……鲜艳夺目,姹紫嫣红,犹如高天滚滚的寒流中的一抹春光! 关队长和方林也来到了下片儿,俩人穿行在劳力们的中间。老关的那两颗门牙一直在嘴外边龇着,他凑在付二木匠跟前逗趣儿,嘿嘿,伙计,把你的懒筋都抻开,铆足了劲干,咱上秋吃新大米可是有指望啦!二木匠笑嘻嘻地还嘴儿道,嘎哈呀,俺小沙弥跑着干,你这当官儿的还撵着抠啊?关队长笑着cāo起了镐头,他往手心唾口吐沫搓了搓抡起镐刨了下去,你小子多淌点儿汗甭舍不得,等上秋自己种的大米吃进肚子,没准儿你还得为自己出的力气少后悔哩!方林接老关的话茬鼓动人们道,咱门台人不光要吃上自己种的大米,咱的饭桌上还要有我们自己养的鱼!咱要把养鱼塘修好,开春化冻儿的时候撒上鱼苗儿,到那个时候咱门台可就成了鱼米之乡啦!到那个时候呀,说不定咱真的得为今天淌的汗少而后悔呢,好日子可是干出来的啊!人们哗起阵欢呼似的笑声,笑声在旷野dàng漾着。顷刻间,上百米的沟渠修成了,直溜溜的沟,方楞楞的坝,看上去赏心悦目。半天儿的活计一气活儿就干完了。 正文 第05章 堡子西头的粪场上干活儿的人们歇气了。丁老头和六把手拎起了冰镩,爷俩儿奔向了冰封的西大坑,河塘早让冰雪封严实了,结的冰足有三尺厚,方圆几垧地的冰面像块硕大的镜子,夏日里它连着知青点旁的小河,人们常下里头洗澡,游泳,冬天里这儿就成了死塘。爷俩儿三下五除二在冰层凿了个冰窟窿,只见厚厚的坚冰在他们手下跟豆腐似的软乎、驯服,一会功夫就有井口那么大了。冰层下黑黝黝的软土层浮着抱团儿的虾米、小鱼儿,它们活泼泼地蹦着,跳着。六把手一把把地将鱼虾掏出来装进箅篓里,时而还扔嘴里一个,津津有味儿地嚼着。丁老头又把长长的“片钩”从冰窟窿顺着化土层掏下去。片刻,从洞xué钩出了大个儿的鲢子和“黑鱼棒子”来。 杨达洲和余娟走东家窜西家,俩人把家庭fu女们撺掇到了马号。他们把原来要演的节目作了调整,改成了众人合唱两首歌,再伴着“扬鞭催马运粮忙”的乐曲,又扭出了一段秧歌儿。女人们大多都不认字儿,高的高矮的矮胖的胖瘦的瘦,队形怎么排列也不对称。她们听说要登公社的戏台演节目都乐不可支,怎奈“牛犊子逮家雀心灵身子笨”余娟一句一句地教不知教了多少遍,她们词儿记住了调儿却唱不齐,就是跑调儿也跑不到一块儿去。杨达洲说,干脆,指挥去掉咱不打拍子了。就自己唱自己的,卖力气就行。女人们没有了约束扯嗓门儿喊起来:新的女xing是觉醒的劳苦大众,新的女xing在斗争中挺起胸。 冲破牢笼要砸碎千年的枷锁,争取解放迎接fu女的新生…… 唱得好呵!杨达洲有了几分兴奋。女人们南腔北调唱得不准确却不失激情,高低胖瘦形象各异,倒使节目平添了几分喜兴。杨达洲和余娟对女人们的表演连声称赞,“上鞋不使锥子针(真)好”“狗撵鸭子呱呱叫”呵!下晚儿社员在西大坑“跃劲儿”咱们先给大家表演一回!我们再好好练习练习,争取汇报演出那天拿公社的大奖!经杨达洲和余娟俩一鼓动,fu女们的劲头更足了,一首歌唱了一遍又一遍,直累得连呼哧带喘。 夕阳收走了雪地上的光泽,把最后的余 分段阅读_第 17 章 分段阅读_第 18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18 章 晖泻在了涂满“阶级斗争一抓就灵”“农业学大寨”口号的土墙上。杨达洲走出了马号,他在院门口碰见了从下片儿收工回来的方林。今个儿我们干完了三天的活儿!方林喜形于色。达洲,你们的节目排练得咋样啊?呵呵,头晌儿的事也怪我,跟你吵得脸红脖子粗的……要不然,晚上“跃劲儿”我把你需要的人留给你?用不着啦,头晌儿的事你没有错。杨达洲一脸的大度,倒是我有点儿教条主义了。告诉你吧,我们的节目排练得相当不错!晚上我不但不占你的人,我们排练节目的人也都参加“跃劲儿”干多干少的站脚助威。歇气儿的时候我们把节目演一演,练练场儿,怎么样?嗨,太好啦!方林乐得直拍大腿,你们演节目的人们就是个拉拉队,大伙儿的劲头还得高涨,精神变物质嘛。方林那,我得提醒你,往后你可得少发牢sāo,政治挂帅思想领先没有错儿,别一谈到政治工作你就像有反感似的。方林沉默了,掏心说,我不指望啥。知青们都讲什么身在门台放眼世界,我没有那么高的思想境界。咱们是向国家jiāo了青春的人。让我当队长,我想的就是要对得住社员们。让门台人吃上自己种的大米,队里的分值提高五毛钱,这样我就知足啦。把这个目标实现了,如果有知青抽调我脑袋就是削尖儿也要争到名额,回城当工人帮家里挣钱。你不知道,俺家的日子太难了……咋变得儿女情长起来啦?杨达洲盯着方林深沉的脸,他分明看见了方林眼里的泪光。杨达洲又瞅了瞅方林脚上的黄胶鞋,叹道,方林那,你也太苦自己啦。咱们在乡下过好几个冬天了,我就没见你戴过棉帽子穿过棉鞋,我还记得那个大雪泡天的日子,你从火车站回来,俩耳朵冻成大冰坨儿的样子,你呀……唉,那有啥法儿啊。方林尴尬地笑笑,咱一年到头跌跟头打把式地干也挣不到几个钱儿,还得靠家里接济。俺家子妹五个,姐姐去了辽北农村chā队,弟弟妹妹都念书,我爸有肺心病我妈神经官能症。不怕你笑话,上次回家,我妈使很大劲才给我拿出来五毛的零花钱……再有抽调你是该回去了,往后你要管住自己的嘴,别叫人家抓了“辫子”你怪我当众发牢sāo?其实我也不愿意这样。我也想上头喊啥咱就跟着吆喝啥,让割尾巴,咱就冲着社员的利益开刀子;让唱大戏,咱就扔下活计去蹦秧歌儿。不行啊,咱现在是头儿,人们都瞅着咱哩,遇到事儿就往后缩行吗?我愿拆你的台跟你拌嘴让人家瞅笑话?我是怕社员们的心散呵! 方林和杨达洲唠着嗑儿走过灰管子桥,伙房依稀飘出了鲜虾的香味儿。小田笑嘻嘻地站房门口迎他们哩。小田儿,你小子这么早就回来啦,够洒楞儿的啊?小田得意洋洋道,李大板儿的马真叫棒,不愧叫它“黑老虎”拉着装重载的大车在国道上跑起来赛过小吉普!咱哥们儿可不是吹,告诉你们,从沈阳回来这一道一直是我坐车沿把车赶回来的!黑老虎除了听李大板儿的那就是听俺的啦。李大板儿的辕马肥实、浑身皮毛乌黑发亮,没一根儿杂毛,号称“黑老虎”那年区上组织各公社的民工修九龙河,所有的车豁儿叫上了劲儿,比着看谁的车拉得多爬得坡陡,结果黑老虎拉得载最重爬得坡最陡,一下子给门台露了脸。使得界壁邻右十里八村的都知道门台有个黑老虎,有个李大板儿。 知青点平日里难得见到荤腥,今天六把手送来了大半盆虾米。米拉用开水焯了焯,红彤彤香喷喷盛了几大碗。小田又从市里带回了肉酱、咸菜、臭豆腐……灶间搁长木板搭起了饭桌子,一盆大饼子,男生女生欢声笑语地吃了起来。 “俺跟你们说呀,今天你们大伙儿改善生活可别忘了念我的好儿呀,除了这虾米是六把手送来的,剩下的那可都是我从沈阳给你们背回来的啊!” 小田拉开了话匣子,他卖着乖。点上有不成文的规矩,谁回城探家返乡,带回吃的东西都充公,大家有福同享。谁探家返回门台前再去伙伴们各家看看,捎个东西带个话儿啥的。知青们探家的时候不多, 分段阅读_第 18 章 分段阅读_第 19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19 章 刚下乡时一个礼拜回趟家,后来半月一次,再后来一个月两个月,现在几个月也不回趟家了。谁偶尔的回趟沈阳,返回知青点就能享受会儿“众星捧月”的殊荣。小田故意打了打嗓儿,“我抽空去你们各家看了看。都听着啊,我给你们大家传达口信儿。都好好儿听着啊!方林,这瓶儿辣椒酱是你家带给你的!杨达洲、你妈捎给你棉鞋一双,老人家说了,你脚上的棉乌拉穿了好几年不暖和啦。余娟,你妈说想你啦,叫你提早回家过年。吹不响……” “小田儿,你作报告呢啊?快点说不行呀!” 赵瑛没好气地斥哒小田,“吃了饭还有‘跃劲儿’呢!还得去去家西修养鱼塘呢,你把话说快点儿!” “哎,大喇叭,还是你的爸爸光辉灿烂那,给你捎来了十块钱!” 小田还是说话不紧不慢,“喇叭儿呀,你车垄沟放屁——响(想)得那么长远干嘛。我还要向大家报告个好消息呀,咋的,你们光顾着吃呀?好消息我不说啦……” 小田歇住了嘴。可人们谁也没搭他的话茬儿,谁都知道,这个时候越是搭他的茬儿他越会拿捏,卖关子。小田见伙伴们不搭理他又说,“哎呀,还是告诉你们吧,今年的五、六月份,沈阳市里要抽调一批知青回城,这消息绝对可靠啊。我们就要完成当屯迷糊的日子,咱就要完成接受再教育的使命喽!” “小田儿啊,你小子可真够戗,我宣传群众你扰乱军心,” 方林嚼着块大饼子,他又伸筷子把一大口虾米送嘴里,“你是存心跟我唱对台戏呀?” “谁扰乱军心啦?” 小田墩下了饭碗,他拎起了把铁锹来,“好了,方林,达洲啊,咱以实际行动表现表现。走哇,修养鱼塘去喽!俺才从市里回来,就参加‘跃劲儿’,参加修建养鱼塘,这叫啥,这叫打农业翻身仗马不停蹄,连续作战,废寝忘食。我可得提醒你们大伙儿呀,知青抽调,搞民主评议的时候,别忘了我的这些高贵品质啊!” 初夜,柠檬色的月光照在西大坑上,月光与冰封的水塘相映生辉。这多年来西大坑一直没派上啥用场,暖和天放鸭子,进秋沤苘麻,冬日里只能当孩子们的溜冰场了。冰面聚起了男女老幼百十号人,劳动的场面如同白昼。生产队打算把塘底加深岸加高,修成塘把养鱼当项副业。人们的心情格外的好,跟过年似的喜庆。跃进儿的活计很简单,把冰层下的冻土刨下来,运到塘边的高坡处。土层冻得越实成活儿就越好干,大镐结结实实地刨下去,镐尖儿处会涨开条缝子,借着裂纹便撬得下土块了。抡镐头是壮劳力的活儿,让女工和半拉子们望而却步。抡大镐光有力气还不够,讲究“七分相三分刨”谁的眼力好劲头足,谁刨下来的冻块儿就最大。轮不着使镐头的男工也有用武之地,他们把几百斤的冻土块子放抬帘上,喊着号子把冻土块运到塘边的高坡处。 “老丁啊,俺队里头养鱼,往后各家各户能吃上鱼,全仰仗你了啊。” 老关给丁老头打气道,“今天修养鱼塘你来指挥,咋干,听你的!将来呀,这摊儿事也由你说了算。开春儿投放鱼苗后队里拨给你几个人,都归你领导,往后啊,你们爷几个就是队里的有功之臣喽!” “老关呵,养鱼的事儿,还是你们当官儿的说了算吧。俺的脑瓜皮儿薄,扛不住社会主义的大刀砍哩,你们当队官儿的别让俺干‘大伯子背兄弟媳fu’,挨累不讨好的事儿哦。” “嗳,论养鱼俺可是外行,外行难领导内行哩,哪能瞎参谋乱干事那。” “你老关还不知道吧,方林对捕鱼养鱼也有一套哩,这小子还真行,干啥像啥,准定会有出息的,往后他没准儿比我强哩!往后队里头养鱼的事由他张罗准没错儿!” “丁叔啊,我那点儿手艺哪儿到哪儿呀,马尾串豆腐可提不起来哦。” 方林笑着跟丁老头逗哏,“俺可不敢在关公面前耍大刀呵。往后还得靠您多调教哦,你可别担心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呀,这盐打哪儿咸醋打哪儿酸的理儿俺懂,你到多 分段阅读_第 19 章 分段阅读_第 20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20 章 暂都是我师傅!咱队里头养鱼的事儿啊,到多暂都得您说了算!功劳算你的,担责任的事有队里、有我呢!” “俺农村啊,就得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咱门台的天然条件大有前景哩。农民挣钱少吃鱼难,准得自己找门路呵。将来我们开水田了,咱养鱼还可以把稻田地利用起来,有水就有鱼,这才是理儿,想过好日子就得多琢磨,得靠俺们自己哩!天上不能往下掉馅饼,不能往下掉鱼,得靠咱出大力流大汗地干!” 丁老头得意了。他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咱现在修养鱼塘呀,这冰天雪地的只是往大荒了干,先平整塘的底,按鱼塘的要求得达到三米深。到时候咱鱼塘的水得与小河的活水相连,让它进水充足,排水也方便,咱的鱼塘呀,错不了!它天然的通风向阳。养鱼是件很辛苦的事,慢工细活儿呵,急不得也躁不得,它跟种庄稼一样,你糊弄它,它就糊弄你。讲话啦,三分养,七分管,管理得好才会有好收成。到时候队里真得派几个人给我哩,咱们哪天都得检查鱼塘的情况,天热的时候得早晨、晌午、下晚儿查三遍儿哩。得保持水的质量,不离儿就得消du,及时灌新水。还得查看鱼吃食儿的情景、成活情况……放鱼苗前后都得消du,养鱼不瘟,才能富得发昏哩”“呃喝,这么多的说道、这么多的麻烦事儿呀!” 付二木匠搭茬儿道,“老丁,你行啊,也要当官儿管人儿啦。得,咱队里的官儿够多的啦,往后咱队里又多出了个养鱼大拿的官儿啦呀?” “嘿嘿,你以为呢,” 丁老头说话来劲了,“若说让俺管人儿啊,俺第一个先管你!今个儿跃进儿就算开了个头儿,往后得连着干好些天哩,不是说都得听俺的吗,谁也不能干活藏尖耍滑儿,要拿出侍弄自留地的劲头来才行哩!只要是大家听说服管儿,进秋俺保证叫大伙儿饭碗里有鱼!” 人们的情绪高涨了,摩拳擦掌,干劲儿铆足了。丁大黑领着几个抡大镐的较起了劲,比着赛着看谁刨下来的冻土块大,刨下的土块一块儿比一块儿大,大的都赶上了磨盘,人们不时的响起欢呼声和叫好声。抬“抬帘”的也都加了重载,把磨盘大的冻土块子摞到抬帘上,吭哧吭哧地往塘边运。女工和半拉子也不甘示弱,他们挑着土篮子穿梭似的在塘上堤下颠跑。人们热热闹闹地干了气儿活。该歇气儿了,大伙儿拣来了一堆柴禾,篝火燃烧起来了,大地一片光明。社员们的兴奋达到了gāocháo。关队长张罗让余娟给大家唱首歌,欢呼声和掌声里余娟的歌声响起来了。 青天一顶星星亮,荒原一片篝火红。 贫下中农心向党,满怀深情望北京。 要让那水塘边鱼肥虾儿欢,勇敢去实践哪怕流血汗,心中想着毛主席,越苦越累心越甜。 跃劲儿成了联欢会,篝火把人们的脸膛映得通红。接着,秧歌儿扭起来了。人们开心地笑着,欢呼着。掌声阵阵响起,人们欢呼雀跃,像是真的拥有了虾壮鱼肥的水塘,鱼儿虾儿真的蹦到了饭桌上,蹦到了饭碗里…… 《更多好书尽在 电子书免费下载》 正文 第06章 三台子是公社的所在地,这是个不大的乡镇。火车站坐北朝南,公社下属有七个大队,三台子是中心处。公社所在地在铁道北的不远处。 公社的大礼堂挤满了人,各堡子各队的社员们都赶来了。舞台上悬挂起了横额:学习小靳庄文艺汇演。台下座无虚席,人声鼎沸。公社管辖的七个堡子门台村离公社最远,方林、关队长、马代表和些社员、知青刚落座会议就开始了。先是党委赵书记总结了公社学大寨的形势。这是位四十岁出头的中年汉子,白净的面庞,他显得瘦削,眼睛里透着精明、英俊与和善,给人以成熟和干练的印象。赵书记的口才极好,讲话嘁哩咔嚓,没用的话一句也不多说。人们都喜欢听这位“一把手”讲话,甚至把聆听他的讲话当作种享受。赵书记简明扼要总结了全公社学大寨的形势,说了说下步工作的打算。他告诉人们,春节过后区 分段阅读_第 20 章 分段阅读_第 21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21 章 上要派工作组进驻生产队,指导社员们搞政治运动。公社的干部们也要下队蹲点。赵书记把话讲完,会场哗起阵掌声,火暴火bào的,震得玻璃窗子隆隆响。文艺节目要开始了。人们都呼啦啦往前拥,方林蔫跷儿溜出了会场。 方林来到三台镇火车站,他走到了皮鞋匠的修鞋摊儿跟前。 鞋匠正在穿针引线地缝一只鞋,缝完了,他又手脚麻利地把那只鞋放在钉拐子上打钉儿。 “喂,师傅呀,给俺的鞋也打个丁儿啊?” 方林故意板着嗓儿。 “哦,是你小子啊。你跟我装腔拿调儿的,我就听不出你的声儿啦?” 皮鞋匠笑着,他忙不迭地拽过个小凳让方林坐下。“你这小子耍了一大冬天的夹鞋片子,要开春了,你倒穿起棉鞋啦,新买的呀?” “哪儿呀,这是达洲家里捎给他的,他非得要送给我,跟打架似的bi着我穿。” “好哇,你们青年儿出家在外,相互有个照应好哇,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嘛。这双鞋质量不错……” 皮鞋匠说着话,三下五除二打完了鞋钉,他把鞋递给了方林,“这回你穿去吧,俺保准它不偏跟儿不磨底儿,禁用着哩。” “爷们儿,你给人家打这对鞋钉儿该收多少钱啊?” “你小子啊,甭跟我兜圈子弯弯绕,是想掏我的底,算计我挣多少钱吧?……” 皮鞋匠眨巴着眼睛,“这两天里我总琢磨着得跟你唠唠,俺只想听到你的一句话,咱队里的皮鞋厂到底还办不办!” “呵呵,你能挣多少钱呀,俺早就心里有数儿啦,还用得着跟你现掏底儿啊?” 方林的话里带着几分调皮,几分轻松,“你每月里起码能挣到一百五十块钱,你只往队里jiāo三十元,这就是违约嘛!这还怪人家老关说你啊?你呀,跟人家关队长瞎呛呛根本就不占理儿。” “我是来气!我挣钱给队里花,反过来骂我是资本主义。喊着割我的尾巴。不要我资本主义的苗儿,你就嚼社会主义的草好啦……” 皮鞋匠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他吵吵了一通才缓了缓气儿说,“嗨,我跟你吵吵顶个屁用呵,方林那,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哩?咱的鞋厂还办不办呀?” “咱生产队的皮鞋厂一定得办,还得办得好。咱还指望它来钱儿呢!我不管这主义那主义的,生产队富裕了,社员们有好日子过就是好主义!刚才公社的赵书记讲话还提到了发展经济哩。” 方林满有把握的告诉皮鞋匠。“往后呀,你这个鞋摊儿还真的不能干啦,队里办鞋厂指望着你哩。咱说干就干,你明天就进城,赵瑛和你一块儿去,咱争取过年前跟市里的厂家谈出个眉目来!过了年,鞋厂的事儿咱就实打实的干了,就不再是纸上谈兵啦。” “我这个小鞋摊儿干不干无所谓。我们家老老少少七口人全仰仗队里呢,大河没水小河干,大河有水小河流,这个理儿谁不知道呀。把鞋厂张罗起来,闲散劳动力都能有活儿干,家庭fu女们都能伸上手,还怕咱生产队富裕不起来?修鞋摊儿干到猴年马月也是修鞋摊儿,队里办鞋厂发展起来那可就是个乡村企业哩,它就能让乡亲们沾上光,过上好日子!” 门台堡子办皮鞋厂,一是靠鞋匠大半辈子练就的手艺,皮鞋匠是从市里的一家皮鞋厂下放的。二是得靠赵瑛在沈阳市里的关系,赵瑛的父亲是这个厂家的业务主管。这家皮鞋厂设备简陋,加上人手不充裕生产能力上不去,厂里有计划把皮鞋抛光的工序承包出去。皮鞋厂的打算跟生产队的想法一拍即合,前段时间门台堡子和厂家接上了头,达成了口头的协议,计划在门台成立皮鞋厂。 天响晴响晴的,阳光洒在白皑皑的积雪上,折shè的光芒晃得人睁不开眼睛,让人觉着暖洋洋的。 “方林啊,往后哇,我这个大老粗就听你的啦!不过,今个儿你得先听我一把!” 鞋匠撇下鞋摊儿拽住方林的胳膊往旁边的小饭馆拽,“走,咱爷俩儿进屋喝两盅!我肚子里的好多话还没跟你掏干净哩,咱爷们儿好好的唠唠。” 分段阅读_第 21 章 分段阅读_第 22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22 章 “爷们儿,还没到晌午呢,喝哪门子的酒呀。” 方林仰头瞅了瞅太阳,“我现在回公社吃饭还赶趟呢,大会给参加会儿的人发面包,汽水。咱爷俩儿有话改天再唠吧,啊。” “咋的,怕我这个落后份子拉你这革命干部下水不成?” 皮鞋匠眼珠子一瞪,“俺可是贫农!想靠近你这当官儿的,巴结不上啊?俺这可不是跟你套近乎,咱俩可是一个沈阳大堡儿里的老乡哩!” 皮鞋匠连珠pào似的一阵磨叨,盛情难却,方林跟皮鞋匠走进了供销社旁的小饭馆儿。 天上的星星亮闪闪的。马号开队委会的钟点儿到了,十个成员上来了九个:生产队长方林,团支部书记杨达洲,fu女队长余娟和“打头的”赵瑛,还有青年队长佟德元、佟会计、丁大黑、马代表和李大板儿,惟独“一把手”的关队长没上来。可真是“傻子睡凉炕,全凭时气壮”呵,公社学习小靳庄文艺汇演生产队的节目没上名次,关队长竟捧回个“汇演第一名”的奖状,还得到了公社赵书记的当场表扬,书记夸他突出政治,是群众的好带头人。这让老关好不得意,他觉着自己脸上添了好多的光彩,美得他那颗苞米粒似的门牙总在嘴外边露着。关队长一家人登场连说带唱地表演了十几分钟,孩子们说了段“三句半”“冒风”唱了首“大寨红花遍地开”的歌儿,关队长连说带比划地念了一首诗:星星眨着眼,时间整六点。是哪儿的水利大军啊——在夜战……老关一会儿像傻子望天,一会儿又像练猴拳似的瞎比划。喝彩、喝倒彩的人们楞是给会场弄出了个掌声雷动的效果来。主管儿没到群龙无首,几个年轻人依偎在炕上掰起了手腕子,一起逗着哈哈。佟会计闷头归拢帐,忙活着日报单上墙。社员出工由打头的记下来,再把日报单送会计手,每月初会计统计出前一个月的出工情况上墙公布,作为年底分红的依据。李大板儿抽着旱烟,闷声闷气的不做声儿。马代表肥硕的身子依偎炕沿上,掐了条儿席篾儿搁嘴里嚼着。他不抽烟,无所事事时,他嘴里就习惯地嚼着点儿啥,篾子、树叶、草根儿……嚼两下吐掉,再嚼再吐,总不断溜儿。他总是给人笨手笨脚的印象,人们都叫他“坛儿肉”老马头磨了好半天的牙,院子里才传来关队长哼叽叽的京戏声:……米花放,稻谷香,岸柳成行。 全凭着劳动人民一双手,画出了锦绣江南鱼米乡…… 老关好喜心里头得意就哼几句京戏,走腔跑调儿他不管不顾,自娱自乐。 “嘿嘿,开会就我自个儿来晚了啊。” 关队长进了屋子自我解嘲地笑笑,他坐马凳上麻利地把支烟叼嘴里,“咱开板儿就唱吧,话捞干的说。公社让咱定来年的规划,咱就商量一下,过了年咱咋个打算。旱田改种稻子了,打电井的材料不凑手怎么办;皮鞋厂上马的事儿;自留地的事儿,俺们是集体管还是归自各儿管……还有……还有商量过年的事儿,杀猪、分肉、分大米白面……” 队委会热热闹闹地开起来了。 知青点里,青年们忙三迭四地收拾着回家过年的行囊。生产队给知青放了假,明天就回城过年去啦。人们比着往自个儿旅行包里装年货,葫芦条儿,葵花籽,“老鼠牙”这是种能炒出苞米花儿来的玉米,小穗儿红粒儿,放铁锅里炒,粒儿熟了它自己就bào出花儿来……谁都把兜子揣得满满的。小田从“堡垒户”拎来了一只鹅,他进屋把鹅往地上一扔,鹅在屋子里一阵乱撞、咯咯地叫。米拉和高梦女闻声从女生屋跑了出来瞧热闹。吹不响也出了屋,他不会儿也弄来了一只,比小田弄来的那只个头儿还大。知青下乡的几年里和社员们处得蛮热乎,“亲戚有远近朋友有厚薄”青年们都各自有关系特融洽的老乡,也称“堡垒户”青年们都把自己的“堡垒户”当成半个家,偶尔的去那儿聊聊天儿蹭顿饭啥的,知青回沈阳探亲,也忘不了带给堡垒户点儿礼品,或者干脆领着关系户的家里人进城,陪着知青在市里住上几天。礼尚往来,走动得越来越密切 分段阅读_第 22 章 分段阅读_第 23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23 章 。两只鹅凑到一块儿叽叽咯咯地叨了起来,各不相让地咬了一阵,俩鹅的脑袋都叨出了血。哎哟我的妈呀,这么大的家伙,咋拿回去啊?火车上也不能让带呀……吹不响手搓着手直咋呼。哼,还哎哟你的爹呢!你真是死螃蟹没磨儿,不会宰了它往回带呀!小田说着话抽冷抓住只鹅,他把鹅的头垫门槛上,cāo起菜刀手起刀落把鹅的脑袋剁了下来。这一切突如其来,米拉、高梦女没来及转过脸去,她们“妈呀妈呀”地叫着跑回了女生屋,把房屋门闩了个溜儿严。 “梦女呀,明天咱做几点钟的火车回家呀?” 米拉问高梦女。高梦女没搭腔。几天了,大家伙儿兴高采烈地张罗着过年,高梦女却总也没个乐摸样。米拉捅咕了高梦女胳肢窝儿一下,“你听见没有呀,我问你话呢!要过年啦,大家都乐呵呵的。就你,像谁借了你的黄豆还了你黑豆似的!有啥心事跟姐妹儿说说?别总闷在肚子里啊!” “没有啥的,米拉小姐。” 高梦女嫣然一笑,随即又沉默不语了。她脸上罩着忧郁,“我这人有个怪毛病,每逢过年心里就乱糟糟的,我害怕过年,诅咒除夕夜!我不想回城里过年了,真的,我就想一个人在这儿呆着……” “那哪行啊!三间空房子就你一个人耍单儿?梦女,告诉我,你咋不喜欢过年呀?” “好啦,米拉小姐。我打算好了,跟大家一块儿回城,除夕夜再自己返回来……原因嘛,我以后再告诉你……米拉,你可别把我的话张扬出去呀!……” 米拉没有再说什么。她心里划着混儿,高梦女为啥这样?她不喜欢自己的家?还是……余娟和赵瑛从马号开完会回来了,熄了灯,伙伴们都睡下了,米拉还在猜想着。 农历腊月二十九清晨,天地间洋溢着过年的喜庆。大喇叭的精神格外爽,知青们还没睡醒她来来回回蹽了两趟马号。她见伙伴们还没起炕就故意把屋门摔得山响,摔过女生的门又去摔男生的门。 “你们男生怎么还不起炕呀?我跑马号两趟都回来啦!” 大喇叭用烧火棍儿敲打着屋门的玻璃,“懒觉儿留着回家睡去吧。关队长招呼你们去帮着抓猪哩。洒楞点儿啊,早杀猪早分肉早回家呀……” 方林从炕上一骨碌起来,穿上衣裳急匆匆地出了屋,他跟老关昨晚儿说好了要帮着杀猪分肉的。社员们还没放假,今天还要忙着起粪,收拾马厩,往地里送粪……小田也乐颠颠地爬出了被窝,他顾不得穿衣裳,坐起来就去揪吹不响的耳朵,走啊,咱去马号帮着杀猪去!咋样,有本事掌刀吗?吹不响又梗起了脖子,掌刀就掌刀,有啥不敢那?小田又奚落起吹不响,你可别像上次杀毛驴子那样,别人不敢下手你逞能,结果你捅一刀,让毛驴子绕着场院跑,哈哈……没有那个金刚钻儿就别揽那个瓷器活儿。那次生产队淘汰一头毛驴在场院宰杀,驴属于大牲畜人们都避讳对它下刀子,吹不响拍着胸脯自报奋勇cāo刀子。他一刀捅下去攮得不是地方,那毛驴子挣断了绳子绕场院跑……吹不响也编排小田道,你跟我牛哄啥呀?你那两下子也就能宰个鸡杀个鹅啥的吧!今个儿你看哥们儿的吧。 知青们都出去了,屋里只剩下了杨达洲,他翻了个身重新躺下。杨达洲有着几分清高,入乡随俗的步子总比伙伴们慢一拍儿。他对杀猪宰鸡啥的不像小田、吹不响他们那样兴致盎然,他不忍看到宰杀生灵的血腥场面,每遇到这场面他总是避开。刚下乡那年,他把陆游的“梅花词”谱上了曲子: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先是自我欣赏地咏唱,后来竟成了风靡一时的抒情小调儿。杨达洲好求学问,这多年的乡村劳累,他也没有放弃温习文化,工农兵上大学,让他看到了希望,他理想有朝一日再走进课堂。杨达洲留恋浪漫的学生时代,时常萦绕在校园的梦境里。此刻里他又坐到了书桌前,扎羊角辨儿的赵瑛凑过来啦。她在他掌心轻轻地 分段阅读_第 23 章 分段阅读_第 24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24 章 抓挠,逗得他真想笑出声儿来。她又把脸凑近他的嘴边悄悄地吻他。 “你醒醒,醒一醒嘛!人家都起被窝啦就你睡懒觉呀。” 大喇叭淘气地鼓捣着杨达洲的鼻子。她见男生屋就剩杨达洲一个人睡得香就去撩拨他,先是弄根席靡儿刮他的脸。接着又捏他的鼻子,抓挠他的手心,悄悄地把脸贴过去吻他的唇,直到把他抚弄醒。赵瑛早在心里盘算好了,这次回沈阳过年要跟杨达洲开心地玩玩儿:大年初一知青们互访。初二她要把杨达洲请到家里,给他烧几个菜让他喝点儿酒。再弄两张电影票,吃过饭俩人一起去电影院……姑娘家把自己的梦编织得很美满,令她陶醉,以至让她想着想着就笑出声儿来。“懒蛋包儿,快洒愣儿起来呀,咱坐几点钟的火车回沈阳啊?” “哎呀,你可真是喇叭儿呀,总不让人消停。别捣乱啦,你让我多睡会儿不行啊。” 杨达洲睁开惺忪的眼睛,用手拨拉着赵瑛,他故意的冷淡她,“你若着急就跟大帮儿坐白天车走。我好好得赶晚车回家,我还有事呢。” “大过年的你还有啥事儿啊?” 赵瑛带着稚气的调皮,眼睛说话似的眨巴着,“你啥时候走,我就啥时候走,我就是要缠着你!” “我得帮着老乡们写春联呢,几十幅对子还不得忙活到小半夜啊?” “哎呀,我从马号过来的时候人家就把大红纸预备好了,你还在这儿瞎磨蹭……” 杨达洲麻利地从炕上爬了起来,穿好衣裳,大步流星地奔马号去了。 正文 第07章 如果不是赶上过年,知青们很难得结伴回家。归心似箭,青年们忙活完手头的事儿,三三两两的奔火车站啦,谁也顾不得等谁了。门台到沈阳jiāo通方便,从堡子到火车站,超捷径走“腰道”有大半拉点儿的路。三台子到沈阳的火车随时都有。 赵瑛陪杨达洲写完最后一条春联已是掌灯时分,俩人匆匆往火车站奔。刚走到堡子外的防风林天就黑了,几颗星星不知啥时候悄悄挂到了天上。从门台到三台火车站走大道是十里地,从大地的腰道走有七八里远,夜幕漆黑,脚下的小道儿依稀可辩,远处看得见火车站的那排灯光。俩人从腰道儿一前一后地奔火车站走,杨达洲步子迈得大,一段路把赵瑛拉下了十几步远。赵瑛一溜小跑撵了上来,你走得咋这么快呀,你想把我扔大野地里啊?她刚一拽他的手,脚下一滑哧溜了个屁股墩儿。她坐在地上哈哈大笑,笑声在原野上飘得老远。杨达洲拽起赵瑛,赵瑛止住笑拥进杨达洲怀里,俩人搂抱了一会儿,又手拉手地朝前走。火车晚点了,晚了好几个钟点儿。火车开到沈阳,他们走近赵瑛家门口时已近午夜。明天你就来我家吧?赵瑛说。哪儿有除夕拜年的。咱隔着一天不见面,我会想你的。我也会想你!俩人又吻到了一起。她把舌头尖儿送进他嘴里,他咬得她好痛,吻完了,她疼得直哧哈嘴。他忙去抚她的脸蛋儿,疼吗?咋不疼,你真坏!进了屋可别告诉你妈呀,你如果说了我可就不敢来你家啦。哈哈,去你的!这事儿只能告诉你,小傻瓜!小臭瓜,小笨瓜! 除夕的夜晚格外黑,各家各户屋门前挑起了灯笼,贴上了春联,门台堡子笼罩着过年的喜庆气氛。大米白面和猪肉分到了各家各户,人们都忙着包饺子,做年夜饭,男女老少喜气洋洋。门台的耕地大多种植的高粱、玉米,赶上过年过节,为了能让社员们吃上顿饺子,生产队要用几斤粗粮换一斤细粮。生产队里养着猪,家家户户也养着猪,统一归生产队管理,哪头该出栏哪头该宰杀都是队里说了算。大人们忙着年夜饭。一群孩子凑在小桥的宽敞处燃放鞭pào,bào竹声声,天空沁慢了好闻的火yào味儿。 知青点的三间砖瓦房格外冷清,房前屋后一片黑咕隆冬。往常这里的笑声最高,堡子里的男女老幼都喜欢凑来消愁解闷儿。此刻里,它跟堡子里的喜庆气氛形成了强烈反差。人们都知道知青回城过年了,谁也不过这边儿来。知青点屋里的黑暗中躺着一个人,高 分段阅读_第 24 章 分段阅读_第 25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25 章 女,她是天擦黑时蔫俏儿进屋的。她没拽开灯,摸黑儿躺到了炕上,她要在黑暗里静静地挨过这个夜晚。离开家的时候她有饭吃不下,走了这么远的路肚子饿得咕咕叫了。高梦女从身边的旅行袋翻出手电筒,又借着微弱的手电光掏出饭盒,里头装的是饺子。她抓起一个送嘴里,拔凉拔凉的,它冻了一路已变得硬梆梆了。她又把饺子放回饭盒里,哀伤的泪水一下子淌到了脸颊上。她有心凑把火熘熘饺子,可又不敢开灯,怕的是屋里一见亮把人给引过来。埋藏在她心里的秘密像颗苦涩的果子,只能由她自己伴着漆黑的夜咀嚼。 早年高梦女的家境很好,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出身的干部。一九六八年掀起了知青上山下乡的热潮,初中、高中毕业没毕业的学生都被卷到了农村。高梦女是扛着“上山下乡干革命,广阔天地炼红心”的大旗走进辽北农村的。豆蔻年华,天真烂漫,英姿勃发,壮志冲天。也许正是她的眉清目秀给她播下了灾难的种子,她到农村落脚就被那里的生产队长相中了,队长算是穷乡僻壤的“土皇帝”了,那队长让高梦女做他的儿媳fu。他有他自己的逻辑:知青扎根农村干革命,就是一辈子的事儿。扎根儿就是结婚。知青与农民相结合,就是男知青娶农村姑娘当老婆,女知青嫁乡下的小伙子做丈夫,当队长的有权有势,自然是可以捷足先登。那队长多次提亲,高梦女没推也没就。这个队长的家庭不地道,村里的人都知道他家亲兄弟俩用一个媳fu,儿子的爹是谁说不清叫不准。真是应了“上梁不正下梁歪”的理儿,那队长的儿子缺心眼儿,长得肥头大耳唠嗑颠三倒四。那年春节,上边号召知青过年不回城与贫下中农过“革命化春节”白天里,知青们忙着往土房、屋门、土墙上贴春联、标语,巴不得把乡村的天和地也涂抹上“革命”的色彩。除夕的晚上,知青们分派到老乡家里吃住。高梦女和两个男知青派到了那队长家。热闹了大半宿吃过了年夜饭,男知青喝多了酒往炕一仰便打起了呼噜。高梦女也觉着头重脚轻,她就和队长的小闺女住进了东屋。高梦女脑袋挨枕头就睡着了,不知啥时候她被阵沉重的压迫弄醒。她朦胧地睁开眼睛,身边的小姑娘不见了,那队长luo着身子压在了高梦女的胸脯上……她的每根神经都要zhà裂了,羞耻的感觉让她忘记了喊,她只是使劲推他,用吃nǎi的劲儿推他。她推不动他,他按在她胸前的两只手像铁钳似的掐住了她,她在他身下犹如被狼擒到的小羊,她挣扎了几下力气用完了,无论怎样也无济于事了。随着下身一阵疼痛她无力地垂下了手脚……后来,那队长得到了处理,高梦女摆脱了那个环境。可她的思想却解脱不了,那个除夕夜留给她的恐怖太深刻了,简直就是刻心铭骨,记忆像幽灵一样的缠住了她,让她怎么想摆脱也摆脱不掉。这就是她不喜欢过年、诅咒除夕夜的原由。腊月二十九高梦女回到了家人身边,大年三十了又告诉家人要返回门台。多少个月没回家,到家了屁股没落稳就要走,急得妈妈直掉眼泪儿。这时候,高梦女觉着挺对不住家人的,这是辞旧迎新普天同庆的日子呵!窗外,北风呼啸。几个灯笼在灰管桥那儿闪烁,传来了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和bào竹声。高梦女想着想着便潸然泪下了:偌大的世界里也许只有我如此的凄凉,孤独,身边没有温暖,没有欢笑,空着肚子倾听着北风的呼啸,在黑暗里迎候新一年的到来。她想起了安徒生童话里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小女孩还能燃起火柴在光明里憧憬,而她只能在黑暗中瑟瑟发抖……高梦女轻轻地啜泣了。屋里没有热气,玻璃上连霜也挂不上,窗外的情景看得真真切切,那帮没有愁忧的孩子嘻嘻哈哈,惬意的欢笑声又传了过来,让她好生羡慕。过了好长时间,小桥上静了下来,渐渐地,灯笼的光亮也消失了,高梦女止住了哭泣,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睡着了。 高梦女又回到了沈阳的家里,她又见到了家人们的笑脸……她贴过了年画剪窗 分段阅读_第 25 章 分段阅读_第 26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26 章 花,“鲤鱼跳龙门”活龙活现,“吉庆有余”栩栩如生……震人心魄的鞭pào声响成了一片。她觉着饿得慌,夹起一块儿肉充饥,肉是凉的。她又把囫囵个儿的饺子夹进嘴里,热气腾腾的饺子凉得她牙根儿打颤……她扔下了碗筷,回到自己的屋里躺下。被窝儿里咋也彻骨的冷?我咋陷进了冰冷的世界里?啊!那个坏队长啥时候进来啦?他朝她的身子压了过来,她想跳起来与他厮打,可是手脚不听使唤。她拼命挣扎……啊……啊……高梦女惊叫着从睡梦中醒来。天亮了,是米拉来到了她跟前。 “梦女呀,你干嘛这样苦苦糟蹋自己啊?你还真的自己回来了呀!” 米拉的话带着哭腔,她俩手捧着她的脸,心疼地把脸贴在高梦女颊上,两个人额前的碎发、眼眉上都沾着白霜儿 。米拉一口接一口地冲高梦女的脸上哈气,恨不得把自己周身的热量都传给伙伴。米拉除夕晚上就来到了高梦女家,听说她返回了门台米拉也往车站奔,晚车开走了。米拉回家又呆了一个晚上,大年初一坐早车就赶过来啦。“梦女啊,我若是再晚一趟车回来呀,你还不得冻成了冰棍儿啊!” “哦,是米拉啊,我在作噩梦……” 高梦女睁开眼睛,她一脸的愧色。她好想当米拉的面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她勉强地抑制着自己,可眼泪还是落下来了,“真不好意思,大过年的把你给折腾来了……米拉小姐,谢谢你。” “哎哟,姐妹们儿,你可没有白过年白长一岁呀,学会说客套话儿啦!谁忍心扔下你一个人在这儿啊。若是你跟大伙儿明说了在门台过年,保准大家都能陪你在这儿过!” 米拉在高梦女的脸上、身上摩挲了一阵子,见她脸上有了点儿乐摸样又开始挖苦她,“你也真是的,人家过年,你在这儿冻肉,是怕过年的肉不够吃呀?快起来吧,我给你熘熘饺子吃,我从家带来的。你猜是啥馅儿的?骆驼肉的,吃了能长大个儿呢!” 高梦女不好意思的笑了。她笑靥的酒窝儿深邃可爱,闪烁着泪花的眼睛更加明澈晶莹,摸样儿也更加妩媚动人。 “梦女,你长得真美!” 米拉凝视着高梦女,“呵呵,我若是男的呀,非跟你搞对象不可!” “米拉小姐……” 高梦女的笑容一闪又消失了,“你不是想知道我的故事吗,今天我就讲给你听。” 傍晚,还没到掌灯的时候知青们从沈阳赶回来了。白天里,大家伙儿窜缀到一块儿,知道高梦女和米拉已经返回了门台,便各自回家收拾好行囊一起坐下晌儿的车赶了回来。 “高梦女,你好有凝聚力啊,又把咱大伙儿圈拢到一起啦!” 小田没撂下肩头的背包就高声嚷,“我得感谢你哦,其实呀,我压根儿就没想回城过年!现在啊,俺这身上沾满了苣荬菜味儿,都成了标准的、不折不扣屯迷糊啦,在城里影响市容,还是在咱门台呆着好呵。这下好了,晚上我给你们逮个猪回来,咱重新过一把年!” “瞧你那小样儿,牛一下子bi一下子的,吹得喯叭儿响,” 吹不响编排小田,“你小子别做美梦了,猪是你家养的呀,那么现成。告诉你呀,你可别动咱点上那俩小猪儿的歪脑筋呀,它还个儿小,还不够刀儿呢。” “看,看看,你又吹不响了不是?俺保你有肉吃有酒喝,到时候你喝醉了别再找江水英就行,” 小田显得胸有成竹。江水英是样板戏“龙江颂”里的女主人公,那次知青点杀猪,几个男知青喝得酩酊大醉,都瘫倒在了炕上。呼呼的睡了一大觉醒来,却不见了吹不响的踪影,知青们倾巢而动,大伙儿找了好几个钟点儿,最后在堡子外的边沟里找到了他。他还在呼呼大睡,伙伴们连推带搡大呼小叫地把他弄醒。你小子咋跑这儿来啦?就在这儿睡了一宿呀!吹不响仍大舌啷叽地说着胡话,俺是来找江水英的,人家那才叫漂亮……打这后,吹不响便在伙伴前落下了话把儿。大伙儿嘻嘻哈哈笑了一阵子小田又认真的说,“等黑了天你们都听我的,吹不响,你给 分段阅读_第 26 章 分段阅读_第 27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27 章 我打下手,女同胞在家负责烧水,咱保管手到擒来。” 乡村各家各户养猪不准私自宰杀,这规定对知青说来似乎不好使,自己养的猪,嘴馋了就宰,用不着请示谁。乡亲们谁家有了光吃食儿不上膘儿的猪,他们就上赶着来找知青去“偷”偷来后宰了,猪肉两边分着吃,肉吃进肚子变成屎再算账还猪钱,拖到秋后算账也没事儿。这事不能明晃晃的干,得白天里先瞄好,夜里再悄悄溜进猪圈,照准猪的耳根猛一击把它打昏,扔上事先用棉袄扁担做的担架,再盖上点啥把猪抬回来。那次抬到半道碰上了民兵治安值勤的,值勤的问,小田就说,是送病号去公社卫生院。二木匠打早就透过话来了,让知青们赶早把他那干吃不长个儿的猪给偷喽。 “得啦,你俩先拉倒吧,先把咱家找宿儿的猪赶回来呀,” 杨达洲发话了。知青回城前把圈里的两头半大猪搁进关队长家的圈里,让关家的人帮着照看喂养。“别让咱的猪总在外边吃蹭饭呀。” “哎哟,你们大伙儿都蹽回来了呀?” 高梦女笑得甜甜的。 “今个儿早晨我们挨家拜年,凑合到一块堆儿就缺了你们俩,” 杨达洲说,“你们俩也真是的,回来咋不告诉大伙儿呀,哈哈,咱们是一大家人嘛,得回来跟你们一起过日子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大喇叭呢?咦,得水儿也没回来,” 高梦女问,“他们怎么没有跟着回来啊?” “大喇叭可要为咱生产队立功喽。” 方林也是一脸的高兴,“她在城里等着落实皮鞋厂的事儿呢,要过了年回来,等她一回来呀,咱队里的皮鞋厂就能干起来啦!得水儿成年到辈子也不回趟沈阳,过年他回的是亲戚家,我们就没打扰他。用不了三两天他准回来。对,咱先把咱家的猪赶回来好好养几天,过几天上了膘儿,点上的人儿也全乎了咱就宰了它。” 知青们往门台赶时都从家里带了吃的,他们又在镇集上买了几样稀罕菜,割了几斤肉,大伙儿扔下行囊又是一阵忙活,择菜的择菜,切肉的切肉掌勺的掌勺,还没到掌灯时分就开饭啦。 天黑下来了,熬过了除夕夜的庄户人家消停了许多,堡子里各庄稼院的灯笼在清冷的夜风里摇曳,让人觉着过年的气氛还没有散去。只冷清了一天的知青点又充满了欢声笑语,小田踹开了房屋门,夜色笼罩的堡子里飘dàng起小田的吆喝声。 “乡亲们——我们是‘忠义救国军’,是抗日的队伍!” 小田朝堡子里可劲儿地喊,他模仿着《沙家浜》的台词,“我们回来啦,知道你们很困难,也拿不出什么东西来慰劳我们。我们让你们下河捕鱼捉蟹,我们按市价收买……” 知青点的电灯一亮,引来堡子里男男女女一大群人,关队长和马代表也乐颠颠儿赶来了。人们互致问候,拜年,嘻嘻哈哈,好不热闹。青年们七嘴八舌的跟贫协代表寒暄,老马头乐得合不拢嘴。 “酸讲话啦,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呵!电影放映队来啦,今晚儿堡子里演电影哩。” “马大爷,演的啥名儿呀?” 小田笑嘻嘻地问。 大伙儿都禁不住嗤嗤儿乐,谁都知道小田又拿马老头逗哏哩。电影队个把月来堡子放映一回电影,电影进村男女老少皆大欢喜,谁瞅见电影队来了便嚷嚷着四下传,一传十、十传百,等不到广播喇叭告诉就家喻户晓啦。那次电影队刚进堡子天就擦黑了,马老头和几个小学生急着想把喜信儿告诉人们,他们忙溜儿蹽到大队的广播室,广播员不在屋,马老头冲着麦克就喊开了:社员们哎,跟你们说个好事儿,电影队来放电影啦!电影的名儿叫……他喊到这儿,才想起来演什么片子还没打听清,老马头就问身旁的小学生,孩子们众说不一。马老头又接着喊,电影的名儿叫“海岛”(海港)啊。不对,是叫“卖虾姑娘”(卖花姑娘)啊。噢,也不对,是“勇敢的敌人”(勇敢的人们)啊……打那儿起,堡子里多了句俏皮话,“马老头放广播——咧咧呵呵”“嘿嘿,这 分段阅读_第 27 章 分段阅读_第 28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28 章 回俺可打听清楚了,” 马老头自个儿也乐了,“电影名儿叫‘创业’,在小学校里演。” 正文 第08章 小学校对着马号的院子,几趟砖瓦房、几排小树圈起的院落。cāo场挂着银幕,幕前幕后挤满了人。电影开演了。知青们一到地场就散了帮儿,米拉和高梦女跟队上的几个女工凑到一堆儿,吹不响和小田没往这边来,杨达洲不知道被谁喊了一嗓子也没了影儿,方林和余娟挤出了人群,俩人溜出了电影场地往回走,他们踏上了知青点后窗的小径,又顺着小径走到了石桥边。若不是天冷这里的景色是很迷人的,芳草青青流水潺潺,田野飘香令人心旷神怡。此时这里一片萧瑟,往桥头一站凛冽的风直灌嗓子眼儿,俩人顺土坡走下干枯的河底,坐在了桥洞的石头上,一件棉大氅搭住了俩人的肩头。 “方林,这次回家,你听到知青抽调的事儿了吧,” 余娟问方林,“如果有抽调,你回不回沈阳啊?” 知青们在学校里就是同学,各家住的也挺近便。他们一起完成了“九年一贯制”的学业,又一块儿下乡。方林家里六、七口人。上边一个姐姐头两年去了辽北农村chā队,下边的弟弟妹妹都在念书。父亲是翻砂工人患有职业xing的肺心病,母亲又得了神经官能症。余娟家的境况很好,家里的事情用不着她cāo心费神。她倒没想这次就抽调回城,她也从心里希望方林能留下来。 “这次回家,我妈的病更重了。” 方林思忖着说,“她整天没目的的在大街上乱走,遇到人就念叨我和姐姐下乡的事儿,就像鲁迅说的那个‘祥林嫂’。医生说,我妈的病发再展下去会精神分裂,会疯会傻。我恨不得让队里的皮鞋厂马上办起来,再把稻子栽上……” “你咋所问非所答呀!” 余娟佯装不悦,“我问你,这次知青抽调你回不回沈阳?” “掏心说,我真的好想回沈阳,俺家里头太需要我了。” 方林拉着余娟的胳膊抻她起来,又把大氅的下摆铺石头上,俩人重新坐了下来。“早先那,我特盼望着知青抽调,可它总没信儿。现在不去想了它到来啦……不说我啦,你咋打算的呀,回不回城啊?” “我呀,随着你,你若回城我就回,你不回我也不回。咋样?” 余娟甜甜地说。她把头依偎在方林的胸前,又扬起脸儿来温柔地瞅着他。“其实,我并不留恋城里。我感觉,咱这儿的生活对我很有吸引力的,这里有你在……你可别笑我啊,我感觉门台的太阳都比沈阳新鲜呢,这儿的星星也比沈阳亮!” 方林和余娟热烈地吻了起来,一阵又一阵,一次比一次绵长。 月亮,恬静,温馨,让人觉不出天气的寒冷了。又过了一会儿,远处知青点的灯亮了。该回去了,俩人立起身相互依恋地凝视着。 “咦,你的眼珠儿里有我!” 余娟惊奇地嚷,她又羞涩地小声问,“……我的眼珠儿里头有你吗?” “有哇,我看到啦!只是太渺小了。” “不,你占据了我整个的心……” 赵瑛一个人在沈阳逗留了几天好不寂寞,若不是皮鞋厂的事情缠着也跟伙伴们回门台了。皮鞋厂年假要放到初六,这几天在赵瑛的感觉里好漫长,简直就像是过了几个月,过年也提不起她的兴趣。跟杨达洲一块儿过年、一块儿吃饭看电影的打算都泡汤了,这让她好生懊恼。不但不能和恋人在一块儿,连面也见不着了。几天里她心里总惦着他,脑海里萦绕着他的影子,睡觉的时候总是梦见他。鞋厂的事上班的头天就敲定了,事情很顺当谈妥啦。厂方先期投放资金和设备扶持门台鞋厂上马;门台方面派员进厂实习、接受培训。 赵瑛出了鞋厂回到家忙不迭地吃了点儿饭,她就忙着赶晚上的火车往门台奔。她走进堡子,知青点屋里黑着灯不见人影,房屋门顶着木杠子。赵瑛踩着窗台掀开窗户把兜子撇进了屋里就奔马号,马号西屋坐满了人,队里正召开欢迎工作组进驻生产队的大会,会场还挂上了大红纸写的横额。赵 分段阅读_第 28 章 分段阅读_第 29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29 章 风风火火地进了屋,人们都向她点头示意,她也冲人们频频点着脑袋。赵瑛蹦蹦颠颠地奔到了炕上,挤到炕头里边坐了下来。这个时候,她才觉着腿脚有点酸痛,刚才从火车站往堡子奔走得太快啦。 进驻生产队的干部叫郭容真,五十来岁,清瘦的脸庞。轮到他讲话了,他笑微微地从座位站起来,脸上挂着和善的笑,他的两只胳膊jiāo叉地耷拉着,一只手压一只手按到小腹上。 “社员同志们,往后,我就要跟大家在一块儿打jiāo道啦……” 郭容真讲话抑扬顿挫发挥得极好,听起来既雄壮有力又贴贴入耳,给人以亲切流畅的感觉。“工作组、进驻生产队的使命,就是要把学习无产阶级理论、对资产阶级全面专政的运动引向深入!打一场限制资产阶级法权、围剿资本主义的人民战争……路线是个纲,纲举目张,阶级斗争一抓就灵。我们要砸开生产队阶级斗争的盖子!割资本主义的尾巴,得下真笊篱,动真格的,彻底地堵住资本主义的路……” 郭容真话还没有讲完,大队的有线广播响起来了,通知郭容真马上去大队开工作组碰头会。 “大喇叭,皮鞋厂的事儿办得咋样啦?” 郭容真出了屋,方林高声大嗓儿地问赵瑛。刚才听郭容真讲话方林的心里敲着小鼓,下笊篱,割尾巴,这就是要把队里眼下要做的事儿阻止住。皮鞋厂的事儿有了眉目无论如何要马上干起来,免得夜长梦多!他这么想着。方林没顾得询问一下老关的想法就忙着追问赵瑛,“赵瑛呵,你赶紧跟大伙儿说说!事儿办得顺当不顺当啊?” “顺当,一切都顺顺当当!厂方要求我们尽快派人去厂里实习,接受培训。让咱们分批分期的过去,一个学期的时间是十五天。” 赵瑛的脸上闪着兴奋,她的大嗓门儿抓住了满屋子人的目光。“咱们的鞋厂很快就有资金和设备投入啦,厂方扶持咱门台鞋厂上马。我们分两步走:先是承揽厂方皮革抛光、钻乌眼儿、上鞋帮儿的工序。等咱们的技术提高了,我们就可以当工人,自己出产品,把咱做的皮鞋送进市场,这样才能多赚钱。” 赵瑛三说两唠扯把屋里的气氛弄得沸沸扬扬,人们嘁嘁喳喳地呛呛开了。 “咱得说干就干,别含糊,免得夜长梦多啊!” 皮鞋匠眼珠子瞪得溜圆,“不是有句话说嘛,共产党像太阳,照到哪里哪里亮,上边的政策像月亮,初一十五不一样”马代表说,“咱们可不能瞎忙活呀,这年月干啥事都得多长个心眼儿,酸讲话了,别闹个‘大伯子背兄弟媳fu——绕着挨累不讨好’啊。” “我看工作组既然来了,咱就等等,听一听工作组的意见再说吧。” 佟德元挠着脑瓜道。 “办鞋厂的毛病那是‘秃脑瓜的虱子’明摆着的。” 佟会计一脸的严肃,他拿烟袋使劲敲打着手心。“现在可是讲究路线分析,挣钱,也不见得就是好事,我们干起来啦,上边一句话下来,说你搞资本主义!这么大的帽子谁扛得住呵……” “方林那,要不咱队委会再商量商量?” 关队长也拿不准主意了。 “商量啥呀,不用商量啦!” 方林毫不犹豫地说,“多少事,从来急,天地转光yin迫,只争朝夕嘛。咱马上按队委会从前研究的办:东屋腾出来给鞋厂用。大黑,你马上组织人干,记明天的工分。喇叭儿,你现在就把第一批去鞋厂实习的人员定下来,明早儿出发!李大板儿,你派个车、不,还是你自己去吧。送实习的女工进城,把配给咱的设备拉回来。” 赵瑛当场点将,她挑选了十几个心灵手巧的女工。被选上的都兴高采烈,有几个没被挑中的姑娘围着赵瑛一个劲儿地央求。赵瑛劝她们道,咱们去鞋厂实习是分期分批,谁都能挨上号的。往后咱们也当工人阶级啦,你们总该讲究个服从分配、组织xing纪律xing啊。她这么一说,人们都开心地笑了。 “咱……咱这么干牢靠吗?不犯毛病吗?这事儿我可觉着不稳妥。” 马代表支支吾吾又开了腔,“ 分段阅读_第 29 章 分段阅读_第 30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30 章 酸讲话啦,出头的椽子先烂呵!工作组还没有拿态度哩,咱冒火喧天先干起来……到时候人家一张嘴说是资本主义咋办?酸讲话啦,咱队委会还不得吃不了兜着走……” “谁吃不了兜着走啊?叫谁兜着走啊?” 佟会计打断了马老头的话,“我也是队委会的成员,我才不跟你们兜着走呢。我说过啦,挣钱儿不见得就是好事情,我也赞成让社员富裕,咱要干的那些事儿啊,就像是臭豆腐,闻着臭吃着香,可‘搞资本主义’的大帽子谁扛得住?队里的主要头头儿有这个胆儿吗?敢顶着这个责任吗?你老关敢担着?” “你这叫什么话。光想着把旁人往风口浪尖儿推,你自个儿见风使舵啊?” 老关也急恼恼地跟佟会计呛呛,“不能炒豆大家伙儿吃,zhà锅就算我一个人的呀?咱队委会的人谁也不兴瞧热闹,得共同担责任!要想把咱来年的分值提高五毛钱,就得不由分说抓鞋厂,抓副业,咱不这么干,当初队委会承诺社员们的话就是掰瞎,就是扯ji bā蛋!如果这样,还莫不如咱再召开个社员会,把咱过去的话收回来,承认咱过去说过的话全是放屁……把放出去的屁再拣回来!” “好啦,好啦,你们都不要说了。” 方林看老关和佟会计两人叫着劲就打圆场儿地说。方林出任队长以来全身心投入,起早贪晚摸爬滚打,搏得了人们的信赖。他种大米、抓副业的勇气形成了股凝聚力。人们看好这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轻人。方林对老关和佟会计说,“队委会的分工明确,我是负责抓生产的,办皮鞋厂也是搞生产嘛,我是生产队长,这事就由我来说了算好了!我把话说下、大家也看到啦,行使权力的时候我可能不够谦虚,就请大家多担待了呀,办鞋厂的事情说定了,就按我安排的干!大黑呀,马上动弹吧。” 不知谁嗷地喊了一嗓子,接着众人都跟着嚷了起来。人们劈哩啪啦地拍起巴掌来。像起哄,像喝彩。 大半圆儿的月亮在云朵里穿行,它让块云彩遮住,夜色暗下来了。 黑暗里赵瑛攥着杨达洲的手, 俩人从马号出来,直走到知青点后边的石桥旁,他们在大树下依偎着。 “达洲,你傻愣愣的想啥哩?看你,魂不守舍的。” 赵瑛在杨达洲掌心掐了一下,“快告诉我,咱这么多天没有见面,你想我了吗?” “想了啊,咱才不几天没见面,在我的感觉里像过了大半拉月似的。” “啊!不行,我的感觉可像是过了大半年的哦!” 大喇叭直掐杨达洲的胳膊,“达洲……你在想啥呢,干嘛那么深沉啊?咋的,不高兴呀?你说话呀!” “我在核计……咱队里办皮鞋厂的事儿呢,办鞋厂的事情不是像你们想的那么简单。方林张罗办鞋厂是逆潮流而动的,是搞资本主义的嘛,我担心他到时候吃‘瓜落儿’,这样的话不是把自己的前途给毁了吗,让人家抓住点毛病,抽调回城的事儿还不得泡汤呀?还有你,一点儿觉悟都没有,也没弄清搞鞋厂是社会主义还是资本主义的,就跟着瞎张罗……” “哎呀,谁像你们这些人啊,都啥时候了,还这主义那主义的。” 大喇叭有几分不耐烦,“共产主义、法西斯我全不要,我要的是自己的利益,哈哈!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嘛。达洲,明天我还得进城呢,咱又得好多天见不着面,咱俩唠扯点儿知青抽调回沈阳的事儿吧。什么身在门台胸怀祖国呀,放眼世界呀,什么扎根农村干革命啊,我才不呢!我讨厌高谈阔论!” “听说,这次知青抽调招的都是工人,我不想回去了,我想,如果抽调我就去上大学,不然我宁肯在农村呆上一辈子。咱们应名叫什么知识青年,其实,咱学的那点东西还算得上知识呀?比文盲强点儿,有限!我就想去读书,把文化学到手……” “你呀,真是个书呆子!这年头学知识有啥用呀,没听说呀,知识越多越反动!达洲,咱回城吧?我们一起回去,进城当工人阶级。兴许咱能分配到一块儿呢,到时候咱可以 分段阅读_第 30 章 分段阅读_第 31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31 章 天天见面……你没看别人都在为回城的事儿忙活呀,谁不想为自己回城创造条件那?啥资本主义、社会主义的,我才不管呢,我只管我自己。国家命运、生产队的命运我顾不过来,我只想自己的前途。” 远处,亮起了一道手电光,有人朝这边走过来。走到近前看清楚了,是小田。 “喂,杨达洲,大喇叭,你们看见吹不响了吗?” 小田人没到声儿先到,他晃dàng着手电筒吆三喝四地嚷,“这几天马丫总缠着吹不响,我看这俩人有点不正常!俺得帮着吹不响矫正矫正……” “得,得了,你小子可别跟着瞎搅和!” 赵瑛斥哒小田,“谁给你的权利,干涉人家谈情说爱搞对象呀,哈哈,吃饱饭撑的你啊?” “嗨,喇叭儿,你懂得个啥呀。” 小田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你以为他们俩搞对象跟你和达洲似的呢呀?那么全身心的投入,那么情真意切,那么含情脉脉,那么……” “你给我住嘴!哈哈……” 赵瑛蹦小田跟前揪住了他的耳朵,“你小子又拿我闲磨牙儿呀?我看你的破嘴还欠不欠!哈哈……” “不啦,不啦……” 小田蝎虎地嚷着,赵瑛松开了他,他又一本正经地说,“我说的可是真的,吹不响跟马丫好,纯粹是挂着拉老马头的关系!马丫呢,是惦着缠住吹不响,图得将来随着他进城,她巴不得想赖住吹不响呢。我这可是好心啊,是怕咱家吹不响意志不坚定,中了人家的‘美人计’呵。不行,我得去家西的树趟子那儿去找他们去!” 小田顺着河堤奔家西去了,赵瑛又挽住了杨达洲的胳膊:俺也多呆会儿吧,夜不归宿的不光是咱们。 正文 第09章 月亮从那块云彩里钻了出来。 夜,美丽极了,静谧极了,温柔极了。 村西河塘边,吹不响和马丫耳鬓厮磨。 马丫是贫协马代表的老闺女,她是个还乡知青,瓜籽脸儿大眼睛,模样儿挺俊俏。马丫跟吹不响处对象有一阵子了,吹不响有心眼儿会来事,他在知青堆儿里跟马代表靠得最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靠近贫协代表既名正言顺又是走“捷径”吹不响干庄稼院的活计不地道说话唠嗑嘴儿却好使,他偎在农家的炕头儿卷上棵蛤蟆烟,跟老头有老头儿话唠跟老太太有老太太嗑说。他几乎天天往马老头家里跑,差点儿踢平了马家的门槛儿。马老太也是个能说会道的主儿,她很得意吹不响会来事的劲儿,一来二去的吹不响就跟马丫膘上了。回城,是吹不响的渴望,他比谁都更盼着能早天回到沈阳。起初他琢磨着办“回流”按病号返城,他逢人便说自己有胃病,为造舆论他时常人前捂着肚子哼哼,其实,他根本不知道人的胃长在哪儿。为了搞到一张诊断书他动了不少的心思,吃过了猪血肠做胃透视,诊断书、办回流的资料jiāo上去了知青有了抽调信儿,他又打消了办回流的念头,开始竭力地表现自己。多少日子来吹不响窜门子拉关系,四下讨人们对他的好印象。他琢磨了,评价知青接受再教育的表现,贫协代表的话是关键,让贫协代表给自己回沈阳开绿灯,得先拉近和马丫的距离。 “小崔,我不想让你走,你走啦会把我忘了的,我离不开你!” 马丫在吹不响的搂抱里撒着娇。“你现在跟我甜哥哥蜜姐姐的,等你回城当上了工人,还不得把我这个修理地球,刨土坷垃的给忘了呀?” “丫蛋儿,我的宝贝儿!瞧你说的,我哪会忘了你啊,” 吹不响频频地亲吻马丫的面颊,吻她的眼睛,吻她的嘴唇,“你有文化,长得又这么漂亮,我进城当了工人也不会嫌弃你的。我早就想好啦,到那个时候我在城里挣工资,你在乡下挣工分,咱俩工农联盟该有多好啊!如果我们喜欢过农村的生活我就到门台来跟你做伴儿,如果你过腻了乡村的日子你就进城里去,咱一起过城里人的生活…… 你得跟马代表说,一定要为我抽调的事儿多说好话,多为我敲‘边鼓’,事儿办成了我保准儿会好好报答他老人家的。” 分段阅读_第 31 章 分段阅读_第 32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32 章 “你说的是心里话?” 马丫的声音有些发颤,这多天里知青抽调的消息搅得她愁肠百结。她喜欢吹不响,一想到他也许要离开门台,她心里就不是个滋味。马丫很庆幸有了吹不响这个男朋友,她常跟堡子里般大的姑娘们炫耀。俩人虽说还没有正儿巴经地谈婚论嫁,彼此的家人却都默认这门亲事。马丫跟吹不响进过城,到过他的家,受到崔家的满招满待。那次俩人回沈阳正赶上朝鲜国万寿台艺术团访问,在中华剧场演出大型歌剧“卖花姑娘”吹不响弄到两张招待票俩人一起看了。这让马丫炫耀了好多日子,哎呀,市里有钱人都搞不到票呢,她逢人便讲这份殊荣,俺跟他看过啦!那节目也太精彩了,比电影可好看多啦……她这一显摆不要紧,弄得满堡子的人都知道了他们在处对象。人们越是舆论他们搞对象马丫心里头越是甜丝丝的。“小崔呀,这几天,我一想到你有朝一日会离开门台就想哭,背地里不知流了多少眼泪。我真的希望你们知青永远没有抽调,咱就在乡村过一辈子。有了你的这番话俺也想开啦,人往高处走,抽调的事儿你争取吧,我会跟我爸好好说的,让他帮你使使劲儿,让你早天回城。只要你回到城里别忘了我就行,将来咱俩一块儿过城里人的日子。” “宝贝儿,你真好……你是我的!” 吹不响捧住马丫的脸,他又把手伸进她的衣裳里,他心里兴奋又多出了几分贪婪,他摩挲在她双ru间的手开始往下滑,滑到了她的密处,抚弄了一会儿抠进了她的身体里。“我的宝贝儿,往后不准你猜疑我啊,我对你不会变心的……” “我的身子都让你揉搓遍了……就给了你吧。” 马丫被吹不响撩拨得兴奋起来,她扬起脸“呣呣”地吻他,“你敢要吗……” “你不后悔?……” “……哎哟,你咬我呀!你真坏!” 马丫撒着娇气褪下了裤子。吹不响紧紧搂住了她,俩人抱作一团滚在地上。 吹不响和马丫从家西往堡子里溜达,他送她到家门口又踅身走回罗锅桥。吹不响踩上桥边的土坝正要往知青点奔,他被道手电光照住了脸,他躲哪儿光束跟到哪儿,直晃得他睁不开眼睛。谁呀?哈哈,你小子蹽哪儿去了?害得我绕堡子找你,快,坦白jiāo代!哦,是小田儿你啊。吹不响压住嗓儿对小田说,走,到桥下边去,陪哥们儿浇泼尿。俩人顺土坡哧溜到干枯的河底,吹不响咬着小田的耳朵神秘地说,打开电棒照一下,我的ji bā上有血,我把马丫蛋儿给干啦! 夜深了堡子睡了,小北风飕飕地刮着。大队部旁的小屋子还亮着灯,这原来是大队的卫生所,临时腾出来做了工作组的驻地。 郭容真伏案写着什么。他的思绪让如何开展基层工作的问题困扰着,使他片刻也平静不下来。郭容真是揣着医院的“诊断书”下乡的,他的肝病有四个“+”号,已经发现有了癌变。此刻里他觉着肝部丝拉拉地疼,他剥了颗糖块儿含嘴里,又呷口水身子才舒服了点儿。白天里他接触了些社员、干部和知青,跟他们谈话唠嗑儿,这些情景在他的脑际过着电影。开展乡村工作怎么发动群众;怎样依靠最少保守思想的知青;生产队领导班子里怎么会有出身不好的人混进来?得先把理论骨干队伍抓起来……鸡叫过了头遍,郭容真才归拢好材料躺下,他刚眯糊着就让广播喇叭吵醒了。 学大寨,赶大寨,大寨红旗迎风摆。 学习咱公社的好榜样啊,自力更生建设那新时代…… 每天的黎明,隐隐的几声鸡叫过后,广播喇叭会准时的响起来。郭容真精神了一下从炕上爬起来,他涮涮手巾擦了把脸就直奔马号。 夜色还很浓,村庄灰蒙蒙一片,空中飘浮的炊烟像游dàng的云。 郭容真走进马号院,大车都出去了,院子里静悄悄的。他走进上房:东屋的库房都收拾利索了,几件杂碎的农具搁到了屋门口。西屋,关队长和杨达洲在候着他。工作队干部们刚下乡伙房还没有建起来,上边规定暂时在蹲点的生产队吃派 分段阅读_第 32 章 分段阅读_第 33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33 章 饭。关队长见郭容真进了屋便说道,老郭啊,劳力们都做活儿去了,队委会昨晚商量好啦,你就在佟会计家吃派饭吧,他那儿的条件还好点儿。郭容真说,我和知青们在一块儿吃吧。那哪行,青年点的伙食忒清苦……关队长道,老郭呀,啥也甭说了,你就在佟会计家吃饭,白天里也在佟家办公。郭容真不再推辞了,关队长,达洲啊,那我们一块儿过去看看吧。 工作组进驻生产队杨达洲是兴奋的,这宣告一场崭新的社教运动开始了。郭容真对局势分析得多透彻呀,堵不住资本主义的路,就迈不开社会主义的步,开展乡村革命、限制资产阶级法权……小农意识、裙带关系盘根错节地构织着乡村的落后面貌。刚下乡那阵子,知青以最少保守思想自居,高喊着要改变乡村的落后面貌,可短短几年光景知青的棱角磨没了,陷入了裙带关系的连环套里,人际网络,扯耳朵动腮……郭容真讲得好,斗争的形势召唤着有志青年。我就该听从这个召唤呵,在斗争中自觉锻炼自己,向无产阶级先进分子的目标迈进。 关队长和杨达洲陪着郭容真来到北街佟会计家。佟家是堡子里较富庶的庄户,方方正正的院子,坐北朝南的三间红砖青瓦房。院子里利利整整,屋子里敞敞亮亮。会计的老伴儿是个精明的家庭主fu,洒脱利落,说话也嘁哩喀嚓。见有客人来她显出了十二分的热情,忙着让座,沏茶,倒水,屋里屋外的忙活,一个劲儿地客套。关队长进屋没唠上几句嗑儿就走了,郭容真和女主人寒暄了一阵,坐下和杨达洲商量建理论队伍的事儿。郭容真和扬达洲说着话,女主人在厨房把饭做好了,她放好饭桌,又把一盆热腾腾的米饭端上来。菜是一碗红烧肉一盘儿白菜片,还有碟儿打成小块的咸鸭蛋。老郭噢,实在是委屈您啦啊,俺庄户人家拿不出啥好吃喝儿招待您这位贵客。女主人在腰间的围裙上擦着手,脸上洋溢着笑,昨晚儿俺家老佟一劲儿夸你哩,说您讲话呀,理论水平也忒高啦,听你的讲话啊,心里头像敞开扇儿窗户似的亮堂!老郭呀,快趁热吃吧,达洲,你也要陪着你郭师傅吃呀!老嫂子,你太客气喽。郭容真让女主人客套得有点不知所措,咱吃饭不急,等老佟回来一块儿吃吧。我和达洲先去青年点看看。 佟家和知青点隔着一条河,河水结冻便通行无阻了。知青点的厨房里烟气缭绕,烧着饭的厨房还是嘎巴巴冷。米拉头上仍然系着白头巾,忙活着往锅里贴玉米面饼子。她扣上锅盖又忙着往灶坑凑柴禾,随即又动手切白菜。那白菜冻得像萝卜似的成了硬蛋蛋,刀刃在菜上直打滑儿,米拉只好使着劲儿地砍,砍不动,她又把两手捧在嘴边儿使劲地哈气,也歇着气儿,她又接着砍,砍下来的白菜看不到菜叶儿,像一堆萝卜块儿。杨达洲引郭容真进了屋。 “米拉,郭师傅来看我们来啦……” 杨达洲把郭容真让进屋,乐呵呵地把米拉介绍给他。“这是咱青年点的炊事员,米拉,外国电影里一位小姐的名字。她做饭的手艺蛮好呢,在咱点上数第一。” 知青点刚开伙的时候,青年们轮流做饭,一替一个礼拜。谁都露过自己的手艺,做饭水平儿参差不齐,时常饭焖得夹生、大饼子半生不熟。赶上大喇叭当班,那大饼子贴得奇型怪状,长不长圆不圆,小的像摊鸡蛋大的有两匝长,惹的小田脱鞋掏出鞋垫儿往大饼子上比量。轮了不知道多少圈儿,大伙儿公认米拉做饭的手艺最好。吃高粱米,她能把饭焖得不软不硬喷喷香,吃苞米面,她贴出的饼子暄乎匀溜,带着黄盈盈的嘎渣儿。大家都举荐米拉长期做饭,这样,点上的炊事员才固定下来了。 “欢迎您,郭师傅。” 米拉在围裙上擦擦手,把手伸给郭容真和他握了握,“这屋子里有烟,请郭师傅里屋坐吧?” “你们这是啥伙食呀?有多少个人吃饭啊?” “我们知青点十七个人,七个男生十个女生……今个儿做的是大饼子、白菜汤,有干的也有稀的。” “哦,菜汤里 分段阅读_第 33 章 分段阅读_第 34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34 章 有油吗?” “呵呵,有酱油。饿了,吃着也挺香的,我们都吃习惯啦。” “每天早晨出工,知青们能吃上早饭吗?” “原先我们起早不吃饭,都习惯啦。这些日子里一天要干两天的活儿,早晨出工加了点稀饭。” “哦,天儿这么冷,不吃早饭出去干活怎么吃得消噢!这些天早晨吃什么稀饭呢?” “呵呵,‘米拉粥’。” “啥,米拉粥?……” “就是用酱油、干辣椒炝锅儿,放上葱花搁上咸盐续上水。再把高粱米扔里边,熬成粥。” 杨达洲在一旁解释,“这粥可好吃了,是我们米拉小姐的发明呢。” “呵呵,我是受上学时一篇课文的启发。” 米拉的脸颊润出了两片儿绯红,她冲着郭容真甜甜地笑,“喝辣椒汤御寒,是当年红军爬雪山的经验,我给学来了。我做的辣椒粥大伙儿都喝得惯,都说好吃呢,是我的发明,就以我的名字给命名啦,米拉粥!嘻嘻。” 郭容真进了女生屋。他往炕边坐,身子陷了一下,他揭开了炕席,炕厢里不见一块土坯,满是柴草和秫秸。郭容真几分不解地瞅了瞅米拉。 “呵呵,做饭烧的那点柴禾根本热不透炕,我们就把炕坯撤掉了,垫上了稻草,” 米拉有几分难为情,“这样,炕咋凉也不至于拔不出病来,还省下了柴火……” 郭容真脸上的笑容收敛得一丝也没有了。 “达洲啊,我不回老佟那儿啦。我就在这儿跟你们一块儿吃大饼子、白菜汤,明天早晨我还要来跟你们一起喝米拉粥!” 正文 第10章 春风暖化了冰冻的大地,下片儿刚被梳理过的原野看上去黑黝黝平展展的。昔日的垄沟垄台不见了,大地呈现出了水稻田的格局:块块方田,条条坝埂,条条沟渠,纵横jiāo错。人们开始忙碌着做苗床,培育稻秧儿啦。劳力们男女穿chā,四人一组拾掇一个苗床:先在平整的田上画出框,再顺着框边儿用锹挑出一锹深的土沟,把土溜在苗床上,用钉耙细细地挠。最后撒稻种,扬土沫,上化肥,盖塑料膜儿。人们都拿出了看家本领,聚精会神地把活计做得精细,起先活儿出的慢,干着干着人们就有了撇儿,活计快当了起来。 “嗨,这阵活儿干得漂亮,真够顺的!大伙儿累了吧。等进秋咱们的稻子丰收了,队里好好地慰劳慰劳大家,” 方林喜上眉梢儿,他心里头特舒坦,皮鞋厂也终于干起来啦,每天,队里的大车把做好的活计送进城,再把要干的活儿捎回来。细算起来,家庭fu女出一天工的价值超过壮劳动力。这样干上一段时间门台的鞋厂还能独自出成品,经济效益要翻番,照这么干下去分值比往年高出五毛钱不成问题!方林的话引起了人们一阵欢呼,方林更加兴奋地说,“等上了秋啊,咱们社员能吃上新大米,穿上咱自己做的皮鞋,所有的社员兜里头都能揣上钱,咱上沈阳下饭馆,进‘联营’,看大戏去!” 方林的情绪和憧憬感染了大家,人们不光闷头干活儿了,说说笑笑嘻嘻哈哈地热闹起来啦。 “方林队长呀,现在啊,俺干活儿一点儿都不觉得累。男女搭配干活儿不累嘛。冒风嫂子,你跟着我好好地干吧,等咱大伙儿进城看戏的时候我领着你下馆子去!咱那叫‘屯老二进城,先到饭馆儿,后进联营,钱不花光,绝不回城’。哈哈……” 二木匠跟关队长的媳fu扯开了俚戏。话听起来像是在谈论苗床育秧的事儿,话里藏匿着的“荤嗑儿”谁都听得出来。队里的人们都知道关队长怕老婆,有一次老关惹恼了媳fu,队长夫人追着老关到了马号,当众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鳖羔子、王八犊子地数落了一顿,最后还把裤带底下的那挡事儿抖落了出来。打那儿起,人们取笑她,管她叫“冒风”二木匠跟她逗趣说,“老冒风哎,我的种儿给你撒得咋样呀?咱说点儿正经的,我给你整得有多仔细!也不知道你那块儿地好使不好使呀?咱俩可别白干了啊,可别到时候不长庄稼!哈哈……” “瞧你那个熊 分段阅读_第 34 章 分段阅读_第 35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35 章 样儿!我跟着你干,你也配啊?” 冒风高声大嗓儿地还嘴儿,她cāo起了钉耙追打着二木匠。“我看你小子是庄稼佬儿不认识笛子——短箫(削)啦,我叫你还跟我臭美……” “哎呀,哎呀。饶命啊……嗳,我问你我给你撒的种儿咋样不对啊?” 二木匠一边躲一边讨饶,他的嘴却没消停,继续逗哏。“俺给你撒的可是好种儿啊,能不能出苗儿,就仰仗着你那块地儿好使不好使啦!” “你媳fu的那块地好使,你犁上一家伙就整出了‘赴宴斗鸠山’的好戏来!哈哈……哈哈……” 冒风不示弱,她的嘴从来不饶人。二木匠娶的媳fu是个“二婚头”大小子是他老婆‘拖油瓶’带来的,这男孩儿的脑袋长得挺大,鼻子眼儿冲天露着。二木匠嫌弃孩子长得丑,就管孩子叫“鸠山”后来他跟媳fu又添了个小姑娘,他便学着样板戏“红灯记”里“赴宴斗鸠山”的话,给姑娘起个名儿叫付艳,(赴宴)冒风开怀地笑了一阵子又编排二木匠道,“小样儿,你以为你跟你媳fu鼓捣出个小姑娘来,你家就能演样板戏啦呀?哈哈……瞧你那个德行,屁眼儿夹谷穗儿到我这逗雀儿来啦,你以为老娘是省油的灯?鸟玩意儿!就你那几句ji bā嗑,老娘还怕你不成……” “嗳,我的那玩艺儿咋长你嘴上啦?” “呃喝,你的鸟玩艺儿是老家贼咋的。” 冒风撇下钉耙奔付二木匠跟前,她又对fu女们煽动道,“姐妹儿们,都过来呀,帮个忙。咱们把这小子的裤子扒下来,看他的那玩艺儿还长着没有!” 冒风的话一出嘴儿,女人们呼啦围了过来,她们将二木匠推搡到在地上。姑娘们笑着嚷着四下散开,付二木匠被夹在了一帮娘们儿中间。他挣起来想跑,被女人们揪住又推搡在地上。他捂住腰间的麻绳结儿嗷嗷地喊,他的胳膊、腿儿被人们按了个结实。他裤带系的活扣儿一脱落就开了,裤子愣是被褪了下来。女人们开心地喊着笑着,在二木匠的裤裆间掐着拧着。付老二“嗷嗷”地叫唤。女人们bi着他叫nǎinǎi,他不叫。不知谁拿了根鞋带儿把他那东西给绑住了,疼得他“nǎinǎi,nǎinǎi”地叫个不停。 下片儿的水田忙育苗,堡子西边的大田也忙着蹚地起垄。家西种的是大片的高粱、苞米。社员们的自留地就在这儿。往年,开春儿生产队统一开犁播种,等庄稼长出点摸样儿就按地垄分给各家各户。社员们在这地块儿做活儿特上心,生怕庄稼长得不好耽误了秋天的收成。 郭容真张罗了一阵子晚间的社员大会,鼓捣了好半天的材料,他觉着有点儿头晕脑涨,搁下了材料他赶到了家西地里。李大板儿驾驭着“黑老虎”拉着犁杖干得正欢,他穿梭似的麻利快当,几个跟趟子老农不甘示弱步步紧跟。见李大板儿干得欢实,郭容真的手一个劲儿发yǎng。黑老虎是匹没有一根杂毛的大黑马,膘肥体壮,浑身的皮毛乌黑发亮。地垄子短,李大板儿的黑老虎拉着犁杖又犁到了地头。郭容真凑上前说,李大板儿你抽袋烟,我来干一会儿。郭容真扶过犁杖,几个扶犁跟趟子的老农都偷偷儿乐,他们寻思着跟郭容真干能轻松点儿,见那牲口腿一打膘儿都暗自得意,哪知郭容真一鞭子就把牲口驯服住,黑老虎乖乖地、服服帖帖听使唤了。 郭容真虽说是多年当干部,扶犁,点种,扬场,箔簸箕这几样农家的看家本领却轻车熟路,庄稼院的活儿哪样也拿得起放得下。他像是有干农活儿的嗜好,多累多难的活儿都不打怵,郭容真扶犁杖的滑腾劲儿一点儿不比李大板儿逊色。早晨,郭容真把理论小组的人召集到佟会计家筹备发言稿,理论小组有杨达洲、余娟、高梦女、佟德元和马丫几个人,理论小组既是理论辅导班子又是个写作班子。晚上队里要召开路线分析会,大队和公社的干部都来参加,赵书记也要亲自过来。郭容真心里暗自膘劲,一定要把分析会开出个高水平来。工作组进驻生产队以来,每天里学材料念文件,没咋接触实际,喊着砍资本主义尾巴还未曾 分段阅读_第 35 章 分段阅读_第 36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36 章 下刀子。郭容真想,要让晚间的路线分析会充满“火yào味儿”等人们的觉悟提高上去了,就对队里所有的资本主义现象下笊篱。为了防止会议冷场他把几个命题分派了下去:“对资产阶级全面专政”“抱社会主义大刀割资本主义尾巴”“队委会在引导社员走什么道路?”……这时刻里,理论骨干们都在家里忙活发言稿哩,郭容真胸有成竹心里头特塌实,今天的会儿准定能开出点彩儿来!他一口气蹚了几个来回,李大板儿几次要替换,郭容真也没松开扶犁杖的手。直到吹不响来到地头找他,郭容真才腾出手和吹不响在地头蹲了下来。 “郭师傅,虽说我不是理论小组的成员,可我也想在今天晚上的路线分析会上发言。我写了一篇发言稿,特意来请您过目。” 吹不响捧着几页稿纸递到了郭容真眼前。知青抽调的信儿越嚷嚷越蝎虎,听说一进六月份就能有准眉目了。吹不响急不可待的想要求进步啦,他听说下晚儿开会,搞路线分析,他便耽误半天工赶写了篇文章,他一心惦着在社员大会显露一把,表现表现自己的政治觉悟。“请郭师傅多多的指教,有不恰当的地方,请您帮助我修改修改……” “嗯,你能主动要求进步,靠近组织,很好的嘛!” 郭容真和颜悦色,一丝欣慰挂在了他的脸上。他在吹不响的稿子上浏览着:“割尾巴”的运动搞着,可资本主义的东西照样盛行。西屋开路线分析会,东屋皮鞋厂干得热火朝天;政治队长说起政治运动来就不耐烦,说起皮鞋厂来却津津乐道;这就是党员干部的觉悟?学理论牵扯社员的利益人们就难以接受吗?不是群众难接受,而是干部抱着资本主义的东西舍不得放,干部是决定因素嘛。要砸开阶级斗争的盖子,就得先拿队委会开刀!我们就是要通过搞运动,把热衷搞资本主义的人拿下去。要抓典型,大批判手软不行。匠人单干的问题要解决,鞋厂要取缔,还有小生产、自留地……郭容真拿着吹不响的材料念出了声,“决不允许有人以生产压制革命……不许一边喊着割资本主义尾巴,一边又办皮鞋厂,……嗯,写得不错嘛。很有觉悟,很有水平!我支持你,晚上发言吧,这篇稿子就是发重型pào弹呵!” 初夜,门台堡子笼罩在的夜色里,马号的屋子里贴满了大字块儿大字报。人挤得慢慢腾腾,不少的人给挤到了外屋,坐到了锅台和乱柴禾堆上。屋里沁满了蛤蟆烟味儿。累了一天的人们满脸疲惫没精打采,有的往炕上一坐就打开了呼噜,精神头儿足点的就凑一块儿打哈哈逗趣儿,丁大黑撅起屁股冲着打盹儿的人们放响屁,逗扯得大伙儿不住声的乐。 公社赵书记和大队的李主任进了屋,会场刷地静了下来,连喘气声儿也听得真真楚楚。 “贫下中农、社员同志们,咱现在开会。” 郭容真打了打嗓儿立起身来,他的俩胳膊jiāo叉一块儿抚在小腹上。他瞥了老关一眼,又扫视了一下会场,“我们是要通过这个路线分析会,提高社员群众的觉悟。过去,我们习惯小生产的力量,而小生产是经常地、每日每时地、自发地和大批地产生着资本主义和资产阶级的。我们有些干部,顽固的搂着资本主义的东西舍不得放下。今天,我们要让他们的思想亮亮相,然后呢,大家再帮着分析,共同的提高认识。老关那,你先讲讲吧。” “白天里,工作组老郭跟我唠扯了,叫我在会上跟大伙儿做个jiāo代。那个……不学好理论,那个,要出资本主义哩。那个……队里头资本主义的事儿,都是我张罗干的。分自留地,办皮鞋厂,匠人单干,修养鱼塘……抓钱嘛,咱们穷呵。” 关队长磕磕巴巴,他手里摆弄着条儿烟纸和一撮儿烟沫,鼓捣了半天也没有把烟叼到嘴上。白天里郭容真找过他,告诉他要“引火烧身”要讲真话挖思想根源。老关终于把支纸烟叼上了,他的车轱辘话一个劲儿地转,“我这个人是大老粗,对路线认识不清,错儿在我这儿。队里资本主义的事儿都是我让干的。办鞋厂,分 分段阅读_第 36 章 分段阅读_第 37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37 章 自留地,匠人单干,修养鱼塘……掏心窝子说,社员们得到了匠人们的好处,人家挣多挣少的都是给队里jiāo钱儿了嘛,现在又批判人家,这不是卸磨杀驴?现在我也搞不通,抓钱儿怎么就是资本主义?没钱儿就是不行的嘛!拿眼眉前的育苗说吧,队里买了塑料膜儿连草绳子都买不起了。得买来稻草靠咱男女老少用手搓,手都搓肿啦。咱公社的官儿和大队的官儿都在,这个时候里去俺们劳力们的家里看一下,哪家闲着的人儿不是都在搓草绳儿呀?所以我想啊,等咱秋天的稻草下来,咱还要办个编织厂,做草绳子草袋子,榻榻密……” 屁话!郭容真在心里狠狠地骂,典型的农民意识!他想动肝火斥哒老关几句,又压抑住自己的情绪,把一丝温和的笑容挂在了脸上。 “老关他唠扯完了,他认识得好赖高低,大家有耳共闻。广开言论嘛,我们处在政治斗争的gāocháo中,这对我们每个人来讲都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呵!我们希望大家都要前进,倒退是没有出路的!树yu静而风不止呵,社会主义大地上长出几棵du草来不可怕,铲除就是了。好啦,大家发言吧。” 批判发言开始了。会场一片肃静,沉寂。 先是余娟站起来发言,接着理论骨干们一个挨一个地念完了批判稿。吹不响的发言把批判会推向了gāocháo……生产队领导要带领社员走资本主义道路,我们坚决不答应!小生产是会产生资产阶级的,现在是触及走反动路线的人灵魂的时候了……被批判发言触及到了的人们都打了蔫儿,闷头不语大气不敢呵。接着,郭容真把李大板儿、二木匠、丁老头……逐个地叫到了会场当央,呵斥他们垂手站立。郭容真把搁在小肚子上的手举起来挥了一下:“批判的对象已经站到了大家的面前,我们要斗争他们,还要游他们的乡!可到了现在,还有人想当他们的保护伞……哎,皮鞋匠呢,皮鞋匠,来了吗,你也站到中间来!” “我不站!你凭什么斗争我?” 躲在炕稍儿的皮鞋匠蛮不在乎地冲郭容真喊,“我是贫农,没有贫农就没有革命!斗争我,木头眼镜我看不透!我告诉你,你少在这疙瘩敲山震虎,拍桌子吓耗子!我才不吃你这套哩。我做皮鞋不假,那可是队官儿点头同意了的!” 皮鞋匠猛的一阵咋呼,郭容真一时竟没了词儿,他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道。 “大家看到了吧,这就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人的嚣张气焰,这样下去还了得吗?皮鞋匠,我也正告你,贫农只能说明你的过去,说明不了你的现在。你走资本主义道路我就要斗争你!就要游你的乡!” “我反对!” 方林一拍桌子蹭地站了起来。会场上刷地静下来,人们的目光一起投向他。方林指点着郭容真嚷道,“郭师傅,是我请皮鞋匠帮着队里办鞋厂的!还有,李大板儿是出身不好,可他表现好贡献大,他进城拉皮鞋活儿是我派的。匠人单干,没有我点头谁也出不去!你用不着拐弯抹脚地折腾旁人,批判,游乡,你就冲着我一个人好啦!” 赵书记坐炕沿边不动声色地呆着,他见方林和郭容真呛呛得不可开jiāo仍然没说一句话,真可谓“许庶进曹营一言不发”会场上失去了刚才的平静,人们呕嗷地一阵叫,喧嚣声一片。“哞”的一声,一头老母猪从外屋毛毛愣愣窜进屋,满屋子的人哄堂大笑,“牛鬼蛇神”们都禁不住地笑出了声儿。外屋灶间的大锅里馇着猪食,几头老母猪屋里屋外溜达习惯成自然。淘气的六把手用烧火棍捅老母猪的屁股,愣是激起了它“参加会”的热情来,会场顿时秩序大乱。哑巴得水儿凑郭容真跟前一个劲儿地比划,他的耳朵听出了点门道,他拍拍郭容真的肩膀咿哩哇啦嚷了一通,一会竖起大拇指一会伸出小指头,弄的郭容真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哭也不得笑也不得。社员们都听懂了哑巴的意思,他是说,方林是个好队长,批判他不好。罚站的几个也是好人,干活儿不藏尖不耍滑儿。得水儿见郭容真不懂他的意思又去拽他的手, 分段阅读_第 37 章 分段阅读_第 38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38 章 这下郭容真明白了,他皱着眉头把手伸给了得水儿。哑巴把钢笔字写在了郭容真的掌心:我们聋哑人活着没意思,谁惹着我们就跟他玩儿命!哑巴把字写完,还朝郭容真挥了挥拳头。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郭容真脑袋里一片紊乱,脸上现出了尴尬的神色。郭容真苦着脸把巴掌上的字念了出来,老乡们却听出了几分亲切感。前些日子,队里男女老少齐上阵在下片儿打电井。旷野搭起高高的脚手架,钢钎在劳动号子吆喝声里一点点地掘深……脚手架顶端缆绳跳出了滑轮儿,缆绳一下子失灵了,需要人爬到架顶排除故障。风呼拉拉刮,冰天雪地,脚手杆成了冰柱子,手脚攀上去打滑儿。方林要往杆顶爬,小田挤上前拨拉开方林要上,得水儿拼力拦下方林和小田,他在自己的手心写下的就是这句话:聋哑人活着没意思,玩儿命的事我干!得水儿麻利地爬了上去。排除了故障,得水儿又比划着手脚得意地告诉人们,聋哑人最勇敢,不怕拼命。那年开春儿,有几只鸡跑进知青点的园子啄了刚出芽的菠菜,被知青们甩土坷垃打死了一只,知道了那鸡是李主任家的时知青都傻了眼。得水儿提拎起死鸡直奔李主任家,主任正美滋滋儿地喝酒呢,得水儿一下子把死鸡扔到了饭桌上……路线分析会一团糟,弄的郭容真恼羞成怒又不好发泄,也许是白天干活猛了点,郭容真觉着肝部又在隐隐作痛。会议无法再进行下去了,他直挺挺地站立着,俩手攥一起搓了搓,一块儿按在小腹上,他讲起话来还是那样抑扬顿挫。 “同志们啊,今天的会又一次告诉我们,阶级斗争和路线斗争是激烈复杂的。农村的落后势力根深蒂固,根深蒂固呵,同志们!我们不能退缩,我们要保持革命战争时期的那么一股劲,那么一腔热情,那么一种拼命精神,把革命工作做到底。生产队走什么道路的问题一定要解决!” 郭容真的话讲完,会就一哄而散了。 正文 第11章 稻种在塑料拱棚里捂了十多天,苗子出齐了。 撩开拱棚的边儿朝里望去,秧苗儿绿盈盈,水灵灵,齐刷刷,勃勃地焕发着清新的香气。 下片儿的原野,赤日炎炎。真可谓“立夏鹅毛稳”呵,好多天没有一丝风一滴雨,稻苗儿出了黄稍子。水田地干枯了,苗床也干枯了,大河的水上不来,电井的水汩汩流却泡不上地。关队长参加“学习小靳庄汇报团”巡回做报告去了,方林心里急得火烧火燎,丁大黑、赵瑛带领男女劳力扁担水桶地从大河挑水往地里浇,肩巴头磨出了血泡,大片地还是干爽爽的。地皮干爽倒上挑子水有了点湿乎劲儿,过会儿又晒干了,再倒,溅起点泥浆儿,干爽的地面晒出了干片儿的泥巴,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呵。 方林撩开一个塑料棚,缺水的秧苗打了蔫儿,现出了黄稍儿。他一脸的着急。 “大黑啊,这个时候,城边子的水田都chā秧啦,咱的地连水都没泡上。咱啥时候才能chā上秧呀?” “大河水位比稻田地都低,再呆两天苗都渴死了,我们搁狗屁chā秧啊!” “关队长不是去区上了吗,赵书记也知道咱的旱情。说不定他们能给咱调剂来‘风格水’呢。大黑呀,眼下咱再想想招儿……不能让咱的秧苗儿干渴死啊。” “是呵,咱活人别让尿憋死。水稻、水稻,啥招儿也离不开水!” 大黑摩挲着扁担压出了血丝的肩膀道,“现在只有一个招儿,天不分黑白人不分老幼,把堡子里长脑袋的人都汇到这儿来。用扁担挑,用盆端,搁瓢舀也要把水送到地里。来个总动员,抗旱保苗,保住咱的水田!” 天刚透亮儿。堡子里的男女老少担着水梢,端着大锅小盆儿……聚到了下片儿。鞋厂做工的放下了手上的活计、学校上学的孩子们都停了课,都拿着自家的装水家什儿赶了来,黑压压的有几百人。人凑齐了,丁大黑挑起水桶奔河边,人们呼拉拉地跟上,人海战术让干爽的大地有了点儿湿乎气儿。 “大黑,咱所有的劳力都上来了吧?人都到齐了吗? 分段阅读_第 38 章 分段阅读_第 39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39 章 ” 方林问。 “他娘的,那些‘理论家’们一个也没有上来!” 丁大黑抹着汗水骂道,“人家可真是雷打不动啊!” “不行,我这就回堡子,顺便问问赵书记调水的事儿,再把咱那些理论家们都叫过来!” 方林风风火火地赶到堡子里。他先跑到了大队,赵书记不在他又匆匆奔马号,听说理论组的人们在佟会计家方林绕房后从院墙翻了过去,他刚走近佟家院门口,听见了从屋子里传出的笑声。往里看,郭容真几个人围坐一圈,佟德元沏茶倒水儿地忙活。方林急匆匆往里屋奔,他带着气儿脚下走得急,“咣铛”带倒了马凳子。惊得屋里的人们直愣神儿。 “你们这些人都是咋想的啊!” 方林进屋就冲郭容真喊,“下片儿的社员们心里急得着火,你们在这儿嘻嘻哈哈、写写画画的就那么心安理得?这炕头、这纸片上能长出大米来吗!” “你这是啥态度呀!我们这些人也是在干正经事情嘛。” 郭容真和颜悦色,笑容可掬,“学理论对资产阶级专政,全国一盘棋。怎么,到我们这儿行不通啦?” “你们这样干群众有意见!你们不是说我拿生产压制革命吗,这个词儿我认啦!我还要说,你们也不能口口声声喊革命口号,大帽子底下开小差,干扰我们种大米!” “你在说什么,群众有意见,哪些群众?地富反坏右吧!当然不排除有些出身好觉悟低的群众,可我们怎么能当落后群众的尾巴呢?小同志哦,不能总让农民意识缠绕头脑呵!” 方林和郭容真叽咯着六把手气喘嘘嘘进了屋。 “方林,来水了!咱下片儿上水啦!是公社赵书记给咱要来的‘风格水’呵!大河的水涨啦,咱上水线的水淌到地里啦,咱们能chā秧啦!……知道你着急,俺特意从下片儿跑来告诉你的。” 太阳还老高呢公社的知青会就散了,镇上的热闹劲儿还没有散去,杨达洲和马代表奔供销社,他们给队里买了几根鞭哨儿就往门台赶。知青工作会布置了两件事,知青抽调和知青下乡。近日里要选调一批老知青返回沈阳工作,要求各队做好知青选调工作,同时沈阳的一大批新毕业知青下乡chā队,各队也要做好准备迎接新知青chā队落户。腰道儿长满了密密实实的庄稼,杨达洲和马代表顺着铁道往西走,俩人唠着嗑儿上了大道。马老头今个儿的心情特好,他特好喜开会儿,大会小会都爱参加,若是参加了少数人的干部会他准会美得迈方步。知青抽调他跟着起心眼儿乐,知识青年来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而作为贫协的代表,他戳在知青们中间那可是众望所归、令人仰慕。多少日子来青年们众星捧月似的恭敬他,人们纷纷拎上点心盒子、瓶装酒给他打进步儿。想到老闺女跟吹不响处着对象马老头更是惬意,庄稼院过了大半辈子,老啦老啦搭瓜了一个市里的亲家,往后也能隔三岔五到市里风光一下子啦。杨达洲也是一身的轻松,“扎根农村干一辈子革命”这口号谁都喊过了多少遍,杨达洲却是从心里这样想的。近年里有了工农兵上大学这一说,杨达洲又想到了去大学里深造。他有自己的向往,他想,如果在农村干,那就得入党,当干部,干到大队、再干到公社的一个什么岗位上,然后在这个岗位上施展自己的抱负,自己的才干。乡村生活在他的眼里充满了浪漫,疙疙瘩瘩的乡间路,清晨飘着袅袅炊烟的村落,黄昏落日的田园风光,清香四溢的原野……都能唤起他美丽的遐想。特别是当他的心里有了爱情的位置,他觉着整个世界跟变了颜色似的鲜艳。面临知青抽调,抽调知青当工人,他用不着去挖空心思的拉关系搞人缘,用不着争着抢着捞取“回城额”杨达洲跟公社和大队都说了扎根农村的想法,公社的赵书记称赞了他的志向。杨达洲心里很坦然,很舒畅。又要有大批的知青下乡chā队,乡村革命的规模扩大了。改造农村面貌缩小城乡差别,这个目标就要在知青一代的手中变为现实! 西边天的太阳火红火红的,道 分段阅读_第 39 章 分段阅读_第 40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40 章 旁的钻天杨沐浴在傍晚的余晖里。 知青点开过了晚饭,青年们三三两两出了知青点,只剩下了米拉洗涮碗筷。这段日子马号没有会,知青们乘着空闲去窜门儿,走“堡垒户”为自己的抽调回城拉关系。米拉心里有数,知青抽调还轮不到她的头上,自己工分挣得少排不上先进。旁人都为回城的事儿奔波,她用不着。米拉洗好了碗筷腾出手,她又织起了她那个围脖来。这条浅黄色的晴纶巾她用过了几个年头,她总是把它拆了洗洗了织,花样不断地翻新,颜色也越发娇嫩几乎成了白色。三间房里只剩下了她自己,这倒让她感觉到了一丝恬静,她可以心地塌实地想自己的事情。 方林、余娟和杨达洲搭伴儿走过了灰管子桥,方林说,达洲,你们去大队开会吧,我去和李大板儿商量商量明天耙地的事儿。旱田改种水稻的头一年,耙地是最叫劲的活儿,大田的垄沟垄台凹凸不平,连地块儿的楂子都没刨净。要把坑坑洼洼、软硬不匀的旱地侍弄成一马平川的稻田,可得费一阵子周折,费一股子好劲。杨达洲告诉方林,今天的会是研究抽调知青的事情,青年儿回城的事很快就有眉目啦。你想啥事也该活泛点儿,别脑瓜子总像就长着一根筋儿似的。到时候陷在事情堆里想拔出来都难。 方林拐进李大板儿家,扬达洲和余娟奔大队去了。 高梦女顺河堤走上罗锅桥,她在桥头遇到了吹不响。 “你这是要去马代表家啊?快向后转吧,” 吹不响挥着手告诉高梦女,“我刚从马代表家出来。他上大队开会去啦。” “那马丫呢,她也不在家啊?” 高梦女显得有几分不自然,“我没事儿,只想去找马丫玩儿的。” “丫蛋儿也叫郭师傅找走啦,理论小组也有会儿。这年头谁都是大忙人儿呀。” 吹不响和高梦女顺着河堤又走近了青年点。透过亮灯的玻璃窗,看得见米拉对着镜子比试着那条白围巾。高梦女要进屋,吹不响拦住了她。 “梦女,我还有话和你说呢。陪着我溜达一会儿吧,可以吗?” “哎呀,你这人可真是的,有话就说呗,有啥可以不可以的,干嘛那么客气呀。” 俩人踏上青年点后窗的小径。小河流水潺潺,晚风裹着无数绿色生命的香气拂在脸上,令人心旷神怡。吹不响和高梦女在大树旁的草坪坐下,他把她的一只手攥住了。 “梦女呀,知青就要抽调了,这几天里就要搞民主评议。” 吹不响的话开门见山,“我想跟你拉瓜儿一下,咱俩结盟成‘统一战线’,怎么样呀?……” “啥统一战线呀?” “你还不明白呀?看见了吗,青年点的人都成双成对的,可咱俩呢,你是后来的,我是跑单帮儿,到时候不会有人替咱们说话的。我这样想,评议会上我替你评功摆好,你呢,抓住说话的机会,也要替我‘挣口袋’。咋样啊?” “哦,你是说……我们两个人互相吹捧啊?” “是啊,你真聪明!” 吹不响突然抓住了高梦女的手,“梦女,听我的话没错儿。知青抽调的名额有限那,百分之二十,咱点上好说能挨上三、四个,不动点心眼儿咱就只是当‘分母’的份儿。哎,还有个事儿你听说了吗……现在有人在我们俩身上做文章……你听到舆论了吗?” “没有哇,啥舆论啊?” “唉,反正,反正……不怎么好听……” “哎呀,你就别兜圈子啦!到底有啥舆论啊?你到是说话呀!” “人们都在议论,说我们俩在搞对象。还有人说,看见了咱俩在青年点的炕上亲嘴儿……” “哎呀,别说啦!这些人真无聊。” 高梦女猛然从吹不响手里抽出手来,“你听到这样的混话咋不反驳啊?” “梦女,你咋这么糊涂呢。这种事儿你越躲,它越往你身上贴,莫不如干脆承认下来。这样,反倒可以堵住大伙儿的嘴。” “怎么!你承认啦?这是啥光彩的事情呀,没有影儿的事你干嘛要承认啊!” “不承认咋办,越怕越出鬼。 分段阅读_第 40 章 分段阅读_第 41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41 章 ” 吹不响又抓住了高梦女的手,“梦女,别急,你听我说。我之所以承认,一来是为了堵住人们的嘴。另外……我也是真的喜欢你。” “不行,你可别有这想法!” 高梦女急了,“全堡子的人都知道你和马丫搞对象,传出去我成啥人啦!” “梦女,你要相信我。我根本不可能和马丫好,我心里只喜欢你。真的,我可以把心掏给你……梦女,你能让我真的亲一下吗?只一下,我自己都已经承认过的……” “不,不行!” 吹不响把脸往高梦女脸前凑,她一闪没躲开,还是被他搂住了。吹不响在高梦女颊上硬是亲了一口。 下雾了,“十雾九晴,不晴沟满壕平”一场大雨终于给盼来啦。 下雨前援水来就泡上了地,雨水把不少的田埂给冲了,一条条土坎儿躺在白涟涟的水里像睡着了的大泥鳅。chā秧显得不跟趟了,前段时期缺水的秧苗太矮太小,秧不能chā只能移栽:把苗子从苗床上带着泥铲下来,再三五棵三五棵地掰开栽到水田里。队里所有的劳力起早贪晚,晌午饭也吃在地里,干挨累不出活儿,一下雨,费劲巴力栽的秧苗让雨水一冲又漂浮起来不少。 夜色还没有完全散去,晨雾很大,出工下片儿的人们已走出了村口。方林、关队长、丁大黑走在前头,后面是稀稀拉拉、还没有散去困意的人群。 “嘿嘿,可真叫沟满壕平呵,这场雨可把咱们成全啦。” 关队长望着大面积足水的田地一阵喜悦,他跟方林和丁大黑念叨,“水的事儿总算解决啦。前些日子里我还琢磨呢,咋,咱旱田改种水稻错啦?还得改回去?嘿嘿,现在总算甭愁啦!” “可咱chā秧的进度不跟趟儿啊。照咱这样的速度干,这秧要chā到啥猴年马月呀。” 方林还是满脸的焦躁,“不是说‘会战红五月不chā六月秧’吗,这眼瞅着都五月下旬了……” “咱家的秧苗也忒它妈的差劲了,又细又矮,天生的软骨病!” 丁大黑一个劲儿发牢sāo,“人家是chā秧咱是栽秧,人家的苗壮实、轻飘飘往水里一chā就完事儿,咱还得把苗带着泥铲下来,再栽到地里。简直是‘脱裤子放屁——费二遍事’!咱倒想快,‘牛犊子逮家雀——有劲儿使不上’啊。” “那咱也得抢进度,好许城边子的稻子都缓青儿了。下步咱得求外援搞会战!” 关队长显得胸有成竹。他使劲儿地吐掉嘴里的烟屁股,“咱多雇些个人手,队里开大锅饭,忙个十多天也差不多。不chā六月秧儿这话不准成,应该是不chā夏至秧,咱头夏至把秧chā上就赶趟。咱可不能‘老鸹衔牛bi认准一个门儿’噢,从今个儿起咱不移栽了,咱先捡着能chā的苗子拔,把那些cāo蛋的、不成气候的苗儿都铲下来直接扣到地里!糟践点儿cāo蛋的苗子犯不着心疼,秧苗不够咱到城边子买去!这叫做‘丢车保帅’,知道吗,这是电影‘龙江颂’的招法。” “行,行!高,实在是高!” 丁大黑嘿嘿地笑着,他冲老关竖起了大拇指,“头些天里我们忙得脚打后脑勺儿,你在外边作报告看电影的。还行哩,你这电影总还算没白看那。” “嘿嘿,你们以为我出去是躲清净呢呀?可把人糟践稀啦,” 老关的门牙又龇到了嘴外边,“俺在外头也惦着家里啊,甭说看电影了,猪肉炖粉条子俺都吃不出香味儿来!” “买秧苗?有那么现成的吗?” “苗会找到的。谁家育苗也不能可丁可卯,咱队里的秧如果出齐了,不也是用不了的用嘛。” “那咱就多找几个地方,‘别指望在一棵树吊死’。” “把城边子的chā秧机也给请来吧?” 方林说。 “那不行啊,咱比不了人家。人家是老年儿的稻田地,一马平川chā秧机得施展。咱的地高低不平,硬的硬暄的暄,chā秧机到咱的地里非打误儿不可,咱就甭惦着那个高口味啦。” 正文 第12章 天蒙蒙地放亮了。从防风林上岗看得见下片儿田里一条一条的塑料蓬。雾霭里有个人蹲苗床旁 分段阅读_第 41 章 分段阅读_第 42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42 章 ,过会儿,他又站起身拿铁锹修一条田埂。他见社员们奔地头来了,便把手里的铁锹戳到了田埂上。 “是公社的赵书记在那儿!” 方林惊喜地跟人们说,“人家这才叫共产党的干部呢,总是想在群众前头,干在群众前头。” “人家书记都能起五更爬半夜,明个儿咱们出工再赶早点儿!哎,走在后头的人紧走几步噢,赵书记都干上啦!” 关队长敞开嗓门儿冲着陆续跟上来的人们吆喝,大家赶到了地头,老关的嗓门儿还没歇下来,“大伙儿看那,书记给咱们带了个好头儿。咱从明个儿起,出工再提早一个钟点儿!午饭和晚饭都在地里吃。这十多天呵,咱可得急呼啦地干那,咱得跟老天爷抢工夫呵。我说一条啊,这十多天里呀,老爷们儿睡觉少‘淘气’,老娘们儿也少‘捅猫蛋’!” 人们嘻嘻哈哈地一阵大笑,浑身的疲惫仿佛让笑声赶跑了。 “嘿嘿,咱也赶赶时髦儿,定它一个口号吧,” 关队长有了几分得意,“早晨三点半,晚上看不见。地里两顿饭,加上大批判。咋样啊,这口号不错吧?方林,俺说的还行吧?” “好呵,我举双手赞成!往后啊,咱有啥会儿也在地里开,这个阶段里,马号不再召开学习会,社员会,批判会,咱养足了精神chā秧!大家同意的话咱就呱唧呱唧!(鼓掌)” 社员们鼓起掌来,说笑声响成了一片。 “我有个问题跟大家说一下啊,” 赵书记抓起把秧苗举过头顶,“头两天呀,我去城边子的社队看了他们的秧苗。人家的秧啊,比咱的秧长出了大半拃来。这不行啊,咱本来就chā秧晚,苗再不壮实……你误它一时,它可要误咱一年的收成呵!我跟城边子的社队打过招呼啦,咱把他们富余的苗子都拿过来,栽到咱的地里!说好了,咱跟他们秋后算账儿。我的意见,方林马上进城去调秧苗,把他们富裕的苗子都齐兑过来,再顺便请些劳动力来。搞会战,让咱们的稻田地chā上最好的秧苗!” 方林一溜烟儿地蹽了回知青点。米拉还没开始做晌午饭。方林进屋抓起块剩大饼子就啃,米拉抢过来要给他熘熘,方林说不赶趟了又把饼子夺过来往嘴里塞。米拉给他盛了碗水,方林一仰脖喝了个精光。方林出了知青点奔火车站,他走几步跑几步,赶到车站火车驶进站台了,他没买票就忙不迭地上了车,刚蹬上车踏板车就启动了,火车开出一站地了他的气儿还没喘匀溜。 早晨八点来钟的光景,下片儿的人们活计干的正欢,突然天下起雨来,雨点子越下越大越下越猛,社员们扔下手里的活计撒鸭子往回蹽。雨还是不停地下,知青们都不习惯带雨具,地里干活赶上个yin天下雨的现往回跑,“yin天乐”们见老乡往回跑也美孜孜儿地跟着蹽,他们不会儿就跑到了前头,这下可能缓缓乏儿啦!跑进了知青点一个个儿浇成了落汤鸡,他们刚脱下透心凉的衣裳钻进了被窝,雨又停了,只好又从被窝里爬了起来,穿上湿辘辘的衣裳返回了地里。 方林下了火车在车站背了会儿雨,他琢磨好了,爸爸在家歇病假呢,自行车闲在家里,可以骑车去跑城郊的社队。方林疾步往家奔,好久没探家了,应该让妈妈乐呵乐呵才是。方林摸出兜里的一块多零钱,这点钱他揣了好些日子一直没舍得花。往常方林回家舍不得坐火车,大都是借着队里进城的大车捎个脚儿,把车票的五毛钱节省下来。方林在站前商店买了一斤核桃,听说这东西可以安神补脑,对妈妈的病有辅助作用。方林兴冲冲地推开家的院门,这是间简陋的平房。不大点儿的小院子压了半间小屋。窄小的院落搁了台自行车,就再没有了空地儿。方林瞅见自行车心里有了底。爸爸是一家工厂的翻砂工,患有一种“职业xing”的肺心病,做不了活儿常年歇息在家。方林迈进屋门槛,头一眼就看见了弟弟即将要下乡的行囊,弟弟也要“九年”毕业了,还是走上山下乡的道路。父亲躺在炕上长吁短叹,他见儿子回来啦脸上露出了乐摸样儿。 分段阅读_第 42 章 分段阅读_第 43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43 章 “啊!林儿,你回来啦呀!” “爸,我妈呢?” 方林挥手揩着满头的汗水,“爸,你的病咋样,好些了吗?” “唉,我没事儿。你妈又自己到外头转悠去了。唉,你妈呀,她这人心里搁不住事儿,你和你姐都下乡了,你弟弟眼瞅着毕业又要走,你们上山下乡对她的刺激太大了……” 父亲脸上的乐容又罩上了忧郁。家里子女多收入少,老伴儿没班上,一家子六、七口人全靠他的几十块钱过活,日子紧紧巴巴。这是个少言寡语的男人,老实巴脚,即使在自己孩子身边也从不显示父亲的威严。他在工厂里做翻砂工,设备简陋作业条件差,肺心病是职业病。老实人也有发大火的时候,前些年厂里开会批斗杨达洲的当权派父亲。主持批判的是老方的徒弟,这位造反派头头儿对老杨又踢又打。老方不顾一切的冲到台上去,狠狠扇了造反派两个耳光……做父亲的心里清楚,儿子是要强的,他深黯家里的困境,在乡下不怵辛苦不怕累,在外头不管吃多少苦回家来从不念叨一声。下放的几年,儿子在知青里挣得的工分最多,可生产队的分值低,刨去当年的口粮钱就所剩无几,到头来还得靠家里接济。眼下的家庭贫困潦倒了,急需儿子回城帮着支撑一下。“林儿,你那儿有知青抽调的信儿了吗?你若是能回来就好啦,就能去掉你妈的一块心病,爸知道你在乡下干得不错,能争到抽调的额儿就赶紧回来吧,啊?……你妈的神经有毛病,有闲空儿就没目的没方向地逛大街,有时候隔天隔宿不回家,我又照顾不了她……” “爸,我听懂你的意思啦。这些年里我没有工夫照顾家,如果我那儿有知青抽调我会尽力争取的。” 方林听着父亲的话心里泛起阵酸楚,还有几分内疚,作为家庭的长子,他多么想早一天回家帮着担点儿生活的担子!可他心里明镜似的,即使乡下有了知青抽调自己也回不来。当了生产队长后他不知多少次地跟社员们念叨,门台不长出大米来、生产队的分值不翻上一番他就不返城!他不能有负乡亲们。下乡的这些年,他是家里来去匆匆的过客,可他却不愿在乡村也充当这样的角色,他立志要在门台留下自己奋斗的足迹!面对积劳成疾的父亲,方林只能违心地应付,他不想再刺痛父亲的心。他敷衍道,“爸呀,即使俺那疙瘩儿有了知青抽调,那恐怕也是雷声大雨点儿稀,咱一没有门子二没有根儿,怕是轮不到我的份儿……” “咦,达洲呢,他好吗?你杨叔叔这两年身体也完啦,都是叫运动给闹的。达洲若能回来也好呀!你们这些孩子呵,出了门儿也不知道惦记家……” “爸,达洲他也挺好的。即使我们都回不了城你跟杨叔叔也甭犯愁。我们生产队今年的分值肯定会比去年高,等年底分红我会拿回家许多的钱,还有新大米,我们自己种的!爸,正好你的车在家,我现在就要骑你的自行车走,去跑城边的社队求援秧苗……我得马上走……” “林儿,你刚进屋,脚跟还没落稳就要走?这……你还没看见你妈哩。” “爸,季节不等人哪!城里这边稻田的秧儿早chā完了,咱那儿才开始。我一点儿都不累,现在出去天黑前就能回来。” “唉,你去吧。这几年可够难为你的啦,你吃的苦在爸的心里装着哩,庄稼院的活儿累,又成年见不到点儿荤腥……你比上次回来可瘦多了。” “爸,等咱们的门台长出大米来就好了。我们还要修养鱼塘。到时候大米饭、大鲤鱼成了家常便饭,你还怕我胖不起来呀?嘿嘿……” 方林总算给父亲说乐了,父亲脸上的郁忧瞬间地消逝挂上了丝笑容、一丝无奈何、强作欢颜的微笑。 骑自行车到城边的水稻田有一个来小时的路,方林绕城边的稻田地转悠着。所有的水田都chā上了秧,好多地块的秧苗都缓青儿啦,缓青的水稻苗儿直戳戳支愣愣地散发着生气。稻田地里没有了chā秧会战的忙碌景象,偌大的田野里点缀似的有几个女社员,她们在给庄稼补苗儿。fu 分段阅读_第 43 章 分段阅读_第 44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44 章 女们手里攥着秧苗有说有笑,嘻嘻哈哈,时而往秧苗间的空隙chā上一撮儿,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 方林见地头的上水线里泡着几捆儿苗子,他把车子支到田埂上脱鞋下到了田里,他把苗子捞起来用手量着,赵书记的话真准呵,这苗子比门台最壮实的苗也长出了一拃。方林把苗儿一撮一撮地chā在地头的水边处。虽说下乡的几年里种的都是大田,高粱、包米、谷子、大豆……方林对栽稻子却不陌生,学生时代学校就组织学生参加过“支农”劳动,chā秧会战:把彩旗、领袖像、语录牌竖在地头,站水田地里边chā秧边唱着那首chā秧歌儿,火红的太阳照四方,máo zé dong思想闪金光。打好农业翻身仗,我们chā秧忙又忙……方林抓起把儿散落的秧苗仔细端详,稻苗儿挺拔湛绿,毛茸茸水灵灵地招人喜爱,把它栽到门台的田里不愁长不出好大米来!他喜孜孜地想着。想到了来这儿的使命,方林涮干净手上的稀泥两脚拔出了稻田地。他连着跑了三家生产队秧苗的问题就解决啦,早在他们选种育苗时赵书记便发下话,远郊新开辟的水稻田怕是要开头儿难,“手心手背都是贫下中农的肉,山前山后都是人民公社的田”育苗要育得富余些,关键时刻用来发扬“龙江风格”早年,赵书记在这儿也当过书记。事情果然让赵书记言中了,门台的水田乍开垦又加上天旱,果然有了秧苗不齐不壮的境况。方林很顺利地跟城边社队谈妥了:各社队的人力物力一块儿支援门台。次日早晨大卡车就拉着秧苗和chā秧的人手直奔下片儿田,开始chā秧大会战!方林浑身的疲倦一扫而光,他瞪起车子往家赶,他骑得飞快,跑到家天刚近黄昏。 方林骑车到了家的胡同口,看见母亲正眼巴巴地盼着他回来。 妈妈看见了儿子三步并两步地走了过来,喊了声“林儿”就泪水涟涟了。听说儿子回来了,她拿出家里的“猪肉票”买回了肉。城里的居民每月凭票供应半斤肉,家里头“罗锅儿上山—前(钱)紧”肉票倒节省了下来。母亲给儿子焖了锅米饭,用肉炖了点小白菜儿,单等着儿子回来吃。 方林见母亲迎了过来,他一手推车一手揽住母亲的肩头,挽着妈妈的胳膊进了屋。闻到了妈妈饭菜的香味儿方林才突然觉着饿得慌,他这才想起打早晨嚼了半拉大饼子,直到现在还水米没打牙哩。他盛上碗饭狼吞呼咽地吃起来,半碗米饭扒拉进肚才想起来吃菜,他一抬头,见母亲正瞅着他,吧哒吧嗒地掉眼泪儿哩。 “妈,你这是……” “唉,这都把人饿成啥样儿了啊。” 母亲抹去眼里的泪勉强地笑着,“儿子,慢慢吃,慢慢吃,饥一顿饱一顿的别坏了肚子……” “妈,我是吃饭快,都习惯啦。吃过饭,我还得赶回门台去呢。” “啥,你说啥?” 母亲的眼睛瞪圆了,脸庞闪着泪光。“你呀!你现在心里头是一点儿也没有这个家了。多少日子不回家,回来了也不跟妈唠唠嗑儿呀?” “妈,不是儿子不愿意陪你,我是太忙了啊!你忍心让我在家陪你一个人,让门台的几百号人心急火燎地等我吗?再说了,我这次回来不是探家,是公出……” 方林脸上露出了几分调皮,“妈,儿子知道这几年陪你的时间太少啦。等到了年底农活儿少了,我一定在家多呆几天。陪你唠嗑儿,咱娘俩唠扯个够儿!” “妈耶,我跟你说啊,我在乡下的饭量特大。” 方林见妈的眼睛又湿了就海吹起来,“我一顿饭能吃十几个大饼子,菜汤能喝一洗脸盆!长出浑身的干巴劲儿,二百多斤的麻袋搭肩就走。回到家里呀,啥东西在我眼睛里都变小啦:瞅着饭锅像小盆儿,瞅着大勺像饭碗……” 母亲被方林说得破涕为笑了。 “那个自行车你用得着,就拿门台去吧。” 父亲在一旁chā言道,“我一时半会儿上不去班,它在家里也是干闲着。” “那感情好啦!” 方林高兴起来。从门台堡子到下片儿的水田有七八里地,如果有了自行车,每天出工 分段阅读_第 44 章 分段阅读_第 45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45 章 收工就可省下个把钟头哩。“这样的话,今晚儿我骑车往门台赶!” “那哪儿行噢,” 母亲阻拦道,“天说话就黑下来啦,从这儿到门台有好几十里地呢,你一个人黑灯瞎火的谁放得下心噢!你们不是常有进城的大车吗,自行车让进城的大车给你捎过去不行啊?” “俺一个大小伙子家走黑道儿怕个啥呀?” 方林嬉皮笑脸的跟妈妈说,“我正愁吃了大半锅的饭没地场儿消化哩!我若是不骑车走,还不得撑个高歹的呀。” 方林星夜兼程往门台赶。他骑自行车闯着夜幕出了城,由塔湾向西奔北一路,绕过了丁香湖进了国道的零公里处,跨过铁道线他脱下布衫长裤夹到车货架上,穿着背心裤衩猛劲儿往西蹬。已是午夜的光景,方林骑到十六公里处该往门台堡子拐了。方林想,这会儿知青们都进了梦乡,干脆往下片儿奔吧,那儿有六把手看水的窝棚,钻里头偎会儿也就天亮了。 于是,方林没往知青点拐,他直奔向下片儿。钻进了六把手看水的窝棚。 正文 第13章 五月的乡村,夜晚显得格外静谧,几只虫子演奏着温柔的小夜曲。 忙碌了一天chā秧的人们伴着夜色睡下了,只有知青点还喧嚣着,片刻也消停不下来。 西屋,得水儿的口琴吹得韵味有致,他吹奏的是“沈阳啊沈阳我的故乡”这支曲子。吹不响“哆来咪哆来咪”地拉起了二胡,没有个准谱儿动静却挺大。小田高一嗓儿低一嗓儿地哼唱,“人们说列车离开村庄……” 他五音不全的嗓子总唱不到正点儿上。选调知青回城的事上边催得紧,马代表张罗了几次知青会,社员会,搞自我总结,群众评议,忙活了多少天也没有搞出个准眉目。上头分派下来仨抽调额儿,一个女两个男。扬达洲和余娟主动放弃了抽调资格,表态继续扎根农村。方林忙活chā秧,米拉忙活做饭,这俩人连会都没参加。几次会评来评去,结果所有的知青们几乎都入选啦,要求选仨,却选出了八、九个来,马代表如实上报被告之评选结果作废。天亮大队要召开知青大会,知青们多多少少都有几分欣喜几分指望,都盼望着知青大会上见个分晓,丝丝兴奋撩拨得他们一点困意也没有。东屋,高梦女捧着半导体收音机听广播,她把音量拧到了最大,收音机在播送“友谊颂”的相声,里边的“拉菲客、(朋友)拉菲客”的说词儿撩拨着人们笑的神经。大喇叭顾不得听广播,她和着西屋的韵律高声大嗓儿地喊着唱,“沈阳啊沈阳我的故乡,你是我茁壮成长的地方……” 米拉刚要睡觉,硬是被大喇叭抻了起来,她要她陪着织毛衣。大喇叭的这件毛衣不知道织了多少日子,想起来就鼓捣几针,鼓捣几针儿就撇到一边,总是收不了口。听着男生屋那边沸沸扬扬,大喇叭又冲着男生屋招呼起小田来,那边不应她就一声连一声地叫,直到小田应声儿,一蹦一窜地进了屋。 “拉菲客,拉菲客,你喊我干啥呀?怕谁不知道你嗓门儿大啊?” “你小子嘎哈呢,鬼哭狼嚎的。要把狼给召来呀?不怕给你吃了啊,哈哈……” 大喇叭丢给小田一籽毛线,“帮我抻着点儿,省得你跟野狼嗥似的,再把你给累个好歹的。我绕个线团儿。” “达洲在屋里躺着呢,干嘛抓我的劳工啊?” 小田跟大喇叭逗哏,“大喇叭啊,俺记xing眼儿老好啦,我记得,你这件儿毛衣刚下乡的时候就开始织了吧?想起来了你就捅咕两针儿,捅咕不了三针五针的又一准儿扔下,一件破毛衣大概织了四、五年啦吧?干脆,你等抽调回了城再接着织得啦……要不,俺还给你把达洲吆喝起来呀?” “哈哈……哈哈……” 大喇叭笑着挥起巴掌去打小田,小田躲开,大喇叭又揪住小田的耳朵,小田夸张地喊,蝎虎地叫,逗得知青们哈哈大笑。小田耍戏过赵瑛一回,那次俩人倒线团儿,一个缠线团儿一个绕籽儿,一个屋里一个屋外。习惯蒙脑袋睡觉的扬达洲躺在被窝里。小田轻轻地撩开扬达洲的 分段阅读_第 45 章 分段阅读_第 46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46 章 子,蹑手蹑脚地用毛线缠绕住他的耳朵,又把被子蒙住了他的头,完事自个儿从窗户蔫俏儿溜走啦。赵瑛哼着歌儿进了屋,她见没有了小田的影儿,毛线埋进了被子里,就使劲地拽毛线,扬达洲嗷地叫了一声掀开被子毛愣愣坐了起来……小田越是蝎烈地喊疼,赵瑛揪着他耳朵的手越是使劲儿,“你还敢逗我?看我不把你的耳朵给揪下来!” 屋子里的热闹一点儿撩拨不起杨达洲的兴趣,他用被子蒙着头睡得蛮香甜。这几天里他太累了,跟泥瓦匠们盖房子,搭建知青点。出力气多加上点伤风感冒,浑身觉着散了架似的难受。本来郭容真邀他和余娟研究搞运动的事儿,他却没起来炕。 余娟来到郭容真的住处,佟德元、马丫他们已先到了,郭容真和佟德元正聊着什么。他们见余娟进了屋便止住了说笑,乐吟吟地跟余娟搭讪。 “余娟,来啦呀。达洲哩,你们咋没一块儿来?” 郭容真一脸的和气,“德元他们来了有一会了,我们正唠扯队里自留地的事哩。” “杨达洲病了,他让我跟您说一声儿。” “哦?那我们一起看看他去。” “不用啦,他已经睡下了。郭师傅,咱们抓紧时间研究吧?大队管我要的材料我还没动笔呢。” “好吧,那咱就抓紧时间。” 郭容真呷了口水,看上去他的兴致极好,他亲切地打量着余娟,笑容在他脸上绽开了。“余娟那,你主动要求坚持乡村革命的勇气好呵!给知青们树立了榜样,也给咱队里的政治运动保住了难得的力量噢。你的材料得下点工夫写好它!这两天里我去了区上,对眼前的运动又有了新认识。运动要升级,割资本主义的尾巴不够啦。区上提出的口号是‘抱社会主义的大刀,砍资本主义的脖子’!咱过去工作不得力就是手段太软,社会主义松一松资本主义就攻一攻的嘛。解决走什么道路的问题,先整领导班子是对的!我琢磨,老关的农民意识严重,适应不了形势的发展,就该罢他的官!当然,还要根据他对自己的问题认识的程度和态度来定。至于方林,列宁说过,年轻人犯错误上帝也会原谅的嘛。这次抽调知青,我要向大队、公社表明态度,同意方林调回城里。” 清晨,天响晴响晴的。头气活儿干下来约莫有八点钟的光景,方林拔腿从下片儿往堡子里赶。知青会带带拉拉开两天了,知青们都没下地,方林却一次也没有到会。自打调来了城边社队的秧苗和人手后,chā秧会战进展得相当顺利,大伙儿干劲十足,会战的场面欢腾热烈,甚至让忙碌的场面带上了诗情画意的浪漫气息。整个的田野里笑声dàng漾,歌声起伏,人们兴高采烈,说笑声鼎沸。一早余娟特意捎话给方林,郭容真不让他出工啦,让他务必参加知青会。余娟了解了郭容真的态度后挺称意。原先,她愿意让方林留在门台,这样,她的感情就有寄托,生活就有乐趣。现在看来,方林抽调回城才对,这样对他的家、他自己的前途、甚至对于政治运动的开展都有利,权衡后,余娟对方林回城的态度变了,她希望方林离开门台。方林琢磨,大队的会开得晚,干完头气活儿再回来也不耽误,他睁开眼睛便下了地。 方林进了堡子直奔大队会议室。人来得挺齐整,长板凳几乎都坐满啦,几十个知青在听李主任作报告。郭容真也在座,他聚精会神地在小本子上记着什么。 方林蔫跷儿找了个空窝儿坐下来。听了一会儿,他又悄悄溜出了会场。 知青点,小田懒散地倒在炕上。他见方林进了屋便眯缝上眼睛装睡。方林见小田呼呼地打着呼噜,就去叫他,他推了推他,他没醒,呼噜声越发响了起来。方林脱下只鞋往小田的脸上凑,等不得那鞋凑到嘴边儿,小田咋呼一声爬了起来。 “哎哟,是谁呀,这么缺德!” 小田在嘴边使劲地扇着巴掌,吐着吐沫,“你小子的臭脚丫子在破球鞋里捂多少天啦?下晚儿睡觉你都舍不得脱!呀,呀,其臭不可闻也,其臭不可闻也!” “哈哈,我就知道 分段阅读_第 46 章 分段阅读_第 47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47 章 你小子是在装洋相!怎么,你咋没去开会呀?” “我懒得听当官儿的那冠冕堂皇的话!哥们儿,俺来给你学学呀……” 小田一副不屑的神态,他拿腔拿调儿地模仿起李主任的样子来,“……知识青年——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嗯啊,很有必要。我们要提倡——扎根农村干革命,嗯啊,也要根据革命的需要——把优秀青年调回城里去。革命的知识青年——要做革命大厦的一块砖,东西南北任党搬……嗯啊……妈了个巴子的,小鸡儿跟鸭子嘬嘴儿,俺嘴小他嘴大!你知道吗,李主任他人前堂堂正正,背地里啥屎都拉,调戏fu女,收知青的贿赂,简直就是个寄生虫,吸血鬼!……我听他臭白话,还不如在家挠炕席哩。” “你小子别发牢sāo啦。瞎说八道的,你有证据咋的。” “当然有啦,咱有搞侦探的水平!李主任家里有口大缸,里边装的全是蛋糕,水果,酒……茅台、老龙口啥都有,都快装满啦!那里边还有吹不响的贡献哩,李主任的老婆生孩子,吹不响还给人家‘下nǎi’去了呢。还好,到底有主持公道的人,听说郭师傅要保送你回城?有郭师傅的话,李主任他想拦也拦不住你!毕竟你是干到那份儿上了嘛。” “这次抽调……我先不打算回城啦。” “当真?” 小田脸上露出喜色。“为啥?又是为你那远大理想?……我懂,你是让队里的事情缠住了。方林,你如果不回城,我敢说,我就大有希望!” “是吗,那你就争取吧。” 方林戏噱地搥了小田一杵子,“你小子得好好表现表现,改改懒散的毛病,你呀,光接受庄稼院的再教育还不够,哈哈,也要接受俺对你的再教育哦!勤快点儿,多干活……” 小田打起了精神从炕上蹦下地。 “我现在就去下片儿chā秧!哥们儿,你知道不,我发明了一个快速chā秧法。俺可不是吹,凡是用手chā秧的,谁也没有我的手法儿快,哈哈,俺简直就是空前绝后!” “你说的是啥法儿呀?甭保守,介绍出来,让人们的手法儿都快起来。” “那是那是,这是俺应该应分的,俺权当为chā秧大会战做贡献啦!” 小田得意地连说带比划,“别人chā秧俩手忙活,一只手分苗一只手chā。我呢,两只手的活儿一手干。另一只手专管往这手递苗。别人一株一株地chā,我能连着chā它七、八株!知道吗,这叫‘小田儿chā秧法’——‘连珠pào’!” “行啊,小田儿!去吧,把你的招儿推广推广,教给大家伙儿。抢季节,早chā完一天秧,对收成有老大关系啦。俺说了算,秧儿提前chā完,到时候生产队给你记一个大功!” “好嘞,知道吗,咱这叫站好最后一班岗!” “唔,小田儿,你对你自己抽调回城这么有把握啊? “嗯,你等着瞧吧。知青会,俺不稀罕,回城照样有俺的份儿!国际歌唱得好,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全靠自己救自己!” 小田出知青点奔下片儿去了。方林觉着肚子有点饿,闲饥难忍,他拿了把锄头打算侍弄一下菜园子。知青点房前屋后的园子里种着芸豆,小白菜,西红柿、角瓜和黄瓜……走进园子就有股沁鼻的清香气。方林见黄瓜秧爬了一地,几根小黄瓜没精打采地趴在地上。该搭架了,方林放下了锄头抱来两捆长秫秸给黄瓜搭起架来。他刚搭起了几根儿秫秸,郭容真隔着小河冲他招呼起来。 “方林啊,你这小子开会溜号倒滑腾呀,来得晚走得早,你是猴子屁股坐不住哟……你干啥哩呀,侍弄园子啊?哈哈,我们是隔河相望,在水一方呵。” “哦,郭师傅啊,呵呵,这阵子呀,我们光顾忙活队里的活儿了,咱家的黄瓜都打蔫儿啦。” 方林停下了手里的活计,“郭师傅,您找我有事呀?我过去啊?” “不用啦,我过去吧!” 郭容真说着话,沿河堤绕过灰管子桥走进了菜园子。他盘算好了,要解决生产队领导班子的问题。几个月来的出师不利,关键在于队干部 分段阅读_第 47 章 分段阅读_第 48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48 章 抱着资本主义的东西舍不得丢弃,落后的群众碍于自己利益放任自由。给领导班子“动手术”撤换老关和方林是关键。郭容真感觉有点儿棘手,这俩人有群众基础,甚至是根深蒂固。老关是油条一个,不说错话却总办错事,拧着政策的劲儿干。年轻的方林属茅房的石头又臭又硬,给资本主义势力开绿灯还理直气壮,初生的牛犊儿不怕老虎。这俩人膘在一块儿,给走资本主义道路的人们充当保护伞。斗争是要掌握策略xing的,老关是党员,必要时可通过组织手段解决,把他从班子拿下来不会很难。方林呢,只要随知青抽调回了城,问题也会顺当了结,这样,生产队资本主义的土围子就土崩瓦解了。 “你们青年点儿的园子侍弄得不错嘛!比起老乡家的来一点也不逊色……” 郭容真来到方林跟前,他伸手帮着搭起了黄瓜架,“方林啊,这次知青抽调哇,我为你争取到了一个名额儿。当然,你本身也是够条件的嘛,几年里你辛辛苦苦,汗水比谁淌得都多……” “郭师傅,我真的打心眼儿里感激您。” 方林停下手里的活计,“不过,郭师傅,我拿定主意了,这次抽调我就不回去啦。我觉着,在门台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干完,现在,让我一下子就离开这里,我还真的有点儿舍不得哩。” “哦,天高雁来小哟。没有我们事情就不做啦?” 郭容真脸上带着慈善的喜色,“我们要正确的认识自己的作用嘛。人民创造历史,群众才是真正的英雄的嘛。” “唔,我不是那个意思……郭师傅,杨达洲和余娟不也主动要求不回城,继续留在农村的吗?” “是这样的。不瞒你说,组织上正在考虑他们的入党问题。” 郭容真和颜悦色,“可你……好了,服从组织的安排回城吧,能摊上抽调名额的毕竟叫优秀青年嘛。这件事情,你可以再考虑考虑。方林那,我听说,你还在坚持给社员分自留地的意见?” “嗯。去年的自留地是队里统一管的。庄稼熟了才分到各家各户。今年队里的活计多,自留地趁早分下去,会少牵扯队里的精力,也调动了社员们的积极xing……” “同志哎,你怎么到现在还这样认识问题!” 郭容真大声打断了方林的话,他听着方林的解释有些不耐烦,“自留地,资本主义的东西嘛。是要坚决砍掉的嘛!不能靠物资利益刺激社员的干劲儿,而降低了他们的觉悟!政治运动要升级啦,你们领导班子的问题迟早是要解决的,我不愿意看到你们、尤其是你,受刮连,跌跟头犯错误呵。” 正文 第14章 方林虽说跟郭容真表态不回沈城,心却让郭容真给撩拨得yǎngyǎng的。抽调的事来得太突然啦,甚至让他来不及斟酌和权衡。他好想回城,回到市里上班挣钱帮家担些生活的担子,可眼下又走不脱。放弃回城的机会,他眼前浮现的是爸爸妈妈盼望他回去的神情,那才叫盼眼yu穿呵。方林极力镇定自己忐忑不安的心绪,劝慰自己不去想这些烦恼的事情。吃过了晚饭,方林来到了老关家。关家的老老少少蜷局在炕上搓苞米,穿的穿搓的搓簸的簸,苞米粒子苞米核儿缠缠了大半铺炕。方林跨进了屋门槛儿一家人齐声跟他打招呼,寒暄,那股热乎劲儿是他从未见过的。 “方林,你来啦,我正想簸完了苞米去找你哩。” 老关把簸箕里的苞米簸好,方林上前忙着挣了下口袋,老关把苞米倒了进去,他又从炕上戳起半簸箕簸了起来,“明早我跟鞋厂的大车进城,咱们的秧chā得差不离儿了,看起来头夏至准定能完事儿啦。” “关叔,你进城有事儿?” “这不是嘛,你要走啦,吃咱的地里长的大米是不赶趟了,俺寻思着给你换点大米吃。你回城前这段日子就在家里吃饭吧,咱能多唠唠嗑儿……你为咱队里种稻子忙活一溜十三遭,一口大米没吃上就走,俺心里过意不去呵……” 老关有点儿语塞,他的嘴唇儿微微颤着,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方林那,俺掏心说,你这一 分段阅读_第 48 章 分段阅读_第 49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49 章 走可把大伙儿的心给闪一下子呵。这多日子来人们宾服你,信得过你,指望你领着社员奔好日子,大家的心在一块儿膘得多紧呵!眼下你要走,旁人我不知道,我的心里就像长了草似的发毛,饭吃着不香觉也睡不实成……” “方林那,你关叔可有出息啦!” 冒风接过话茬挖苦丈夫,“五十来岁的大老爷们儿了,听说了你要走,他跟毛兔子似的呆不稳当,人家还抹了眼泪毫儿哩……” 方林的心里涌动着股热流,他领会老关的这份感情,领会老乡们质朴的心意。自己在人们的心目中有了重要位置,成了他们的贴心人。此刻里,方林让一种幸福感包围了,裹得他暖乎乎的。 “关叔关婶,咱家里的粮食多得吃不了咋的,咋做那赔本儿的买卖呀?五斤半苞米才换一斤大米哩,咱的苞米是风刮了的啊。吃人家的大米没有味道,要吃就吃咱自己种的!我想好了,这次抽调我不走。还是那句话,等咱门台的地里长出大米来,吃上咱河塘养出来的鱼,到那个时候我再回城。” “真的?” 老关惊喜地扔下了簸箕抓住方林的手,随即又几分失望地把手松开,“唉,你还是回城吧,你家在市里头,过市里人的日子才是正当儿呵,有福享,用不着见天跟土坷垃打jiāo道。俺屯部儿不能总缠着你呵。机会不能丢,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有这个店儿啦。” “关叔呀,豪言壮语我说不出来,我没有扎根农村干一辈子的想法。可现在不是我回城的时候,我现在心里就一个念头,把稻子栽完大米收上来,鞋厂、养鱼塘办下去……把承诺给社员的分值提高五毛钱的话兑现喽,把这些事情做完我再走。现在就回城,我心里头不会得劲儿的。往后,即使没有知青抽调我也不后悔,等‘割尾巴’运动过去了,咱就按咱的打算干,办编织厂,化肥厂,开砖窑……” 初夜,马号又召开社员大会了。会场气氛格外的庄重严肃。 收工前郭容真亲自到下片儿的田间地头,通知大家晚间要召开社员大会,催促人们扔下手里的活计往回赶。今天的会议不比寻常,来开会的不光是本队的人,还有旁生产队的社员代表,大队的干部们和公社革委会的张主任也来了,这给大会增添了许多隆重严肃的气氛。老关盘腿儿坐到了炕里头,他那得意时就露在外边的门牙让嘴唇包得紧紧的。老关白天里就没下地,被工作组留家里谈话,布置他在晚间的社员大会上“思想爬坡”郭容真也跟方林打过了招呼,告诉他在会上端正态度,谈认识。 开会了,整个大屋子响着郭容真抑扬顿挫的讲话声。 “社员同志们,长期以来,生产队的资本主义势力严重,简直成了‘土围子’,瓦解不了攻克不破,甚至水泼不进呵。搞皮鞋厂,放任匠人单干,分自留地搞副业……任凭资本主义泛滥!” 郭容真扫视着会场,他的俩胳膊jiāo叉在一起,两只手抚一块儿放到小腹上。郭容真筹备这个社员会是相当认真的,会议的顺序、每个环节都考虑好安排下了,他的脸上挂着胸有成竹的神色。“今天,我们要让队委会的主要领导亮亮相,亮一亮思想,爬一爬思想坡。咱大家帮助提高认识,……公社的张主任和大队李主任也来参加我们的会,为的就是帮助我们生产队解决执行什么路线和走什么道路的问题……咱首先请张主任讲一讲吧?” “还是大家先说吧,我初来乍到的,不能下车伊始咿啦哇啦呵。” 张主任笑吟吟地说。郭容真几番相请,张主任站了起来。这是位军人出身的干部,白净净的脸庞大大的眼睛,穿着件军绿色的上衣,给人以干练的印象。“我先不做会议的发言,先把公社党委的一项任命传达给大家:经公社党委研究决定,知识青年余娟同志,从即日起任门台大队党支部副书记,大队革委会副主任!……余娟同志立志扎根农村干革命,为全公社的知青做出了榜样。” 张主任的话音一落,人们的目光都投在了余娟身上。余娟羞赧地笑着,一丝快慰浮上她的 分段阅读_第 49 章 分段阅读_第 50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50 章 脸颊。她心里涌动着兴奋,从打填写入党志愿书,她的心就一直没有平静下来,她被股情绪灼烤着,革命形势召唤着有志青年,有抱负的知识青年要为坚持乡村革命的胜利而斗争!知青榜样的话说得多好啊,向前看,共产主义金光闪,途无限,扎根农村争取奋斗六十年!她的脑际萦绕着这样一段话,好像是部小说里的话:资产阶级把利己主义说成是人人都有的东西,来为自己的丑恶辩护。猪的兴趣是能吃到盆可口的猪食;猫的兴趣是能够吃到一条鱼;狗的兴趣是能够啃到一块骨头……而人呢,则要进行创造,进行革命……就要成为无产阶级先锋队的一员啦,党呵,我要做你的好女儿,听你的话执行你的路线,谁违背了你的路线我都要毫不留情地与他斗,为维护你的利益而献身! 张主任打量了一下会场,他冲着郭容真笑了笑又继续说道:“大家可能觉着余娟当书记很突然的吧?她昨天还不是党员嘛。不错,余娟是昨天上午才填写的‘入党表’,这不奇怪嘛,突击入党、突击提干是阶级斗争的需要!我还听到了一个情况,我们个别的知青对资本主义的东西认识不清,甚至带头搞。满脑袋的小农意识,小生产的意识,热衷搞三自一包的那一套。这怎么行啊同志们,坚持乡村革命的胜利是上级党的号召呀,阶级斗争的风口浪尖儿需要我们发挥作用呵!好了,大家发言吧。” “我看,这样吧,咱还是先请生产队班子的主要成员亮亮思想,尔后大家帮着分析,共同的提高认识嘛!” 郭容真打着圆场儿,他极力地掌握着会场的局面,他努着劲儿让场面的每个细节都发展得自然顺畅。“老关啊,方林,你们二位谁先来谈谈呀?可以随便地谈,发言不讲究长篇大论,怎么想的就怎么说,畅所yu言。” 会场上鸦雀无声,连人们的喘气声也听得真楚。人们的目光都往老关和方林的身上扫眸,理论骨干们在等着发言的契机,只待当官儿的思想一亮相便“有的放矢”老关闷头抽着蛤蟆烟,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在酝酿自己发言的情绪。方林听出了张主任不点名的批评,旁人也准会听得出来,那是“秃脑瓜顶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凡是长耳朵的谁都听得明白。方林的肚子里本来就气不顺,压抑着的火让张主任的话一撩扯窜起来啦。方林觉着嗓子眼儿有点儿紧,他使劲地干咳了两声儿,发言了。 “我来说几句!刚才,郭师傅指出了队里的一些问题,我是生产队长,责任不可推卸。办皮鞋厂,匠人单干,修养鱼塘,分自留地……这些事情都是我张罗着干的,因为这些属于生产的范畴,是我份内、责任内的事情。我干的时候老关、马代表、队委会的人都提醒过我,我这人干事儿好由着自己的xing子来,‘光顾低头拉车不顾抬头看路’,结果呢,‘车没有拉好,还走错了道儿’。不是说要畅所yu言嘛,我就是想不通,大道理我说不好,可我整不明白,咋我们一提搞生产奔富裕就说是资本主义?好像,我们干社会主义就是为了受穷,革命若是就为了受穷,那么,这个革命还有啥意义呢……上级号召我们,菜油肉蛋齐发展,靠大批判能发展?靠割尾巴能发展?依我看,发展农村经济,必须农林牧副渔一起抓!可现在,我们一提抓生产就是干扰革命,一提搞副业就是资本主义尾巴……” “讲完了吗?” 郭容真强压着火,他没动声色,“很好嘛,大胆的暴露思想。认识不上去不要紧,请大家帮助你提高认识,帮助你爬思想坡!我要说的是,思想认识问题可以通过学习,接受批判,从而提高认识。但是,如果属于对当前的运动有抵触情绪,那xing质可就变啦,变成了大是大非的立场问题!” “方林说的话,是他资本主义思想的大暴露。” 佟德元发言了,“与其说他认识不上去,莫不如说他在攻击政治运动更确切!方林有这样的思想根源,就难怪他领社员群众走资本主义的路了!” “我也说几句。” 佟会计磕了磕烟斗 分段阅读_第 50 章 分段阅读_第 51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51 章 他狠吮了两口喷出口青烟来,“生产队走什么道路的问题至关重要。要走社会主义道路,就得有社会主义觉悟高的人领着,如果让抓着资本主义尾巴不放的人带头儿,生产队还不得像盲人骑瞎马,能走对道儿那才怪哩。只有把错误的东西批臭了,才能堵住歪门邪道儿。我看不妨让热衷资本主义的人都站出来亮亮相,充当一下群众的反面教员。” “老佟会计说得好呵!” 一抹笑容浮在郭容真脸上,“有很高的阶级斗争觉悟嘛。我们当前的形势就是这样,革命洪流,浩浩dàngdàng。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方林队长,看到了吧,这就是群众的觉悟!二木匠,皮鞋匠,老丁头,还有李大板儿……都站到中间来!” “要不要我也站出去?” 方林拍着桌子站了起来,他冲着郭容真吼,“要不要我也低头认罪!我算看明白啦,你口口声声喊革命,在革命的名义下践踏人的尊严,破坏人们的生活,干扰生产秩序,我抗议!这个会我不开啦!” 方林吼完起身离开屋子,会场的秩序顿时乱了起来。有人喊他,他没理睬,大步流星地走了。 会散了。杨达洲、余娟和赵瑛几个人四下寻找方林,找了一大圈儿也没找到。老关家、老丁家、老李家和鞋匠家都找遍了,也没寻到他的影儿。最后想到他可能去了下片儿。几个人踏着夜色往下片奔,青蛙呱呱地连声叫着,吵得人心烦意乱,让人感觉不出夏日夜晚的温馨和柔美。下片儿,夜色朦胧。稻田地的池水流闪着荧光,秧苗已缓青儿了。方林和六把手在用铁锹修一条坝埂。坝埂窄小溜儿细,曲柳拐弯儿,同一块儿田,水位却高低不一样,这边水没苗了那边的苗儿还吃不到水。田埂儿得随着稻池的水位随时修,用来堵截池里的水外溢,排泄多余的水量。 杨达洲、大喇叭、余娟和米拉来到了方林跟前。方林没跟他们吱声,仍然忙着手里的活计。 “你们看那,咱这儿的地一个池子一个水位,真难调弄呵!” 方林说着话,他一锹连一锹地往坝埂上培着稀泥,“咱的稻田地高洼不平,只得把这好端端的方块田割据成不成型的地块儿。这水呀,说头儿可多哩,它既不能深又不能浅,不能旱也不能涝,你若糊弄它,它就糊弄你……” “你少在这儿穷辙!你的功劳好大呀,” 余娟没好气地埋怨方林。多少天来,她跟方林闹得别别愣愣的,她恨方林的死心眼儿,眼瞅着就要被人家抓了典型还装傻充愣。本来可以躲开眼下的是非之地,抽调回城当工人,到手的名额放弃了,还脑袋削了尖儿似的往坏典型里钻。“你除了知道干活儿还知道啥呀!路线分析会愣让你给搅黄了,还害得大伙儿半夜三更转悠着找你。你真是榆木脑袋不开窍儿,不到黄河心不死啊?你不知道大家为你心都提拎着呀!……” “嗨,你这突击入党、突击提干的典型,隔着锅台上炕的官儿,找我这资本主义典型干嘛?跟你说,俺一不跳河二不上歪脖树,” 方林的话带着几分调皮,“俺和你现在是两股道上跑的车,走的可不是一条路噢。俺可劳不起你的大驾哟。我看透啦,队长这个差事我算干到头了,往后啊,俺就干这‘看水员’的活儿喽!” “你挖苦人!” 余娟有几分气急败坏,她夺下方林手里的铁锹,冲着他喊了起来。“人家关心你,大家都关心你,你就用这样的态度对待大家呀?” “开个玩笑嘛,何必当真啊。” 方林见余娟急眼了赶忙把话拉松了,“不说不笑不热闹嘛。” “方林,我们可没心思跟你开玩笑啊。” 杨达洲颇认真地说,“你啥也别核计了,回城吧,免得在这儿弄得声名狼藉。到时候,你想回去都回不去。” “声名狼藉,哈哈,俺恐怕逃不脱这样的命运喽!” 方林自我解嘲地笑笑,“我理解你们的心思,回城我何尝不想,可我回得了吗?队里研究那几个事儿时我手举得最高,现在怪罪下来了,我扑啦扑啦屁股就溜,让别人当替罪羊 分段阅读_第 51 章 分段阅读_第 52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52 章 啊?你们以为我的心眼儿是后配的,愿意和工作组对着干那。跟你们说,我只有这样做,才能保得住老关,才不至于让队里的事情泡汤。说心里话,早先,我对回城的事儿还真犹豫来着,现在就是拿棒子赶我走,我也不走了!” “那你得对今天的事情做检查,不能跟工作组再针尖儿对麦芒地发展下去了。” 余娟恳切地说,“你不能‘破罐子破摔’,我不能眼看着你被人家抓了典型。” “当典型?我怕是要首当其冲喽。” 方林显出了几分无奈,“这是明摆着的事儿,我的态度好一点也许可以过关,不对,应该说我准定能过关。可老关就要倒霉了,挨整、下台的就是他啦。我顽固点儿,也能给老关做个陪衬……不是说‘qiāng打出头鸟’吗,就让他们的qiāng口冲我来吧。这也叫‘丢车保帅’的一招棋吧,就保护社员的利益说,老关比我重要。” “那你就给人家当垫背、做‘挡箭牌’呀!你就去充当不光彩的角色啊?” 大喇叭嚷了起来。 “谁说俺不光彩啦?我看这角色挺光彩的呢。” 方林蛮不在乎的说,“你们记得电影‘英雄儿女 ’里的那句台词吗,‘为了胜利——向我开pào’!” 余娟心里更清楚,方林道的是实情。按郭容真的想法,让佟德元取代老关,打算的是让老关在分析会上充分亮相,遭众人批判后就扶佟德元上台。方林却没事找事地当起了挡箭牌……余娟也觉着佟德元干啥事不是那么光明磊落,他做啥事总好背地里使劲,前几天佟德元邀余娟谈话,他文皱诌地提出要跟她处对象,还想动手动脚。他的轻浮令她反感,他是知道她跟方林的关系的,却半截腰chā杠子。余娟喜欢方林光明磊落的xing格,喜欢他两肋chā刀的仗义。她没再说方林什么,他的脚拔出水田踏上田埂,她把手伸给他,把他从水里拉到了田埂上,又哈腰把他卷过膝盖的裤腿儿往下放了放。 正文 第15章 夜深了,几个知青往堡子里溜达,他们在村口碰上了小田。小田一付神气活现的样子,他晃着身子挡住了几个伙伴的来路,拿着手电筒往他们的脸上晃来晃去。 “小田儿,这大半夜的作什么妖呀?” 大喇叭躲着手电的光亮喊,“这么晚了,你要去干嘛啊?” “哈哈,我是特意儿来接你们的啊。哈哈,俺怕你们让狼叼了去。” 小田笑嘻嘻地逗哏,“俺睡不着觉啦,那话咋说来着,‘人逢喜事精神爽’呵!你们闲溜达,咋不叫着我啊?” “哎呀,你小子能有啥喜事啊,说出来,大伙儿都跟着你乐呵乐呵。” “我打赢了一场的翻身仗!” 小田得意的说,“大队的李主任让我给干服啦,他同意我抽调回城啦,我刚从他家里出来!” “真的呀!你小子真会溜虚拍马呵,” 大喇叭夸赞小田,“你小子可真有能耐,怎么溜虚的呀?介绍一下经验,咱大伙儿都跟着你学学。” “俺呀,是溜虚来着,可俺就是不拍马屁!” 小田神气地拍打着自己的肚皮,“俺哪能像你们呀,在这儿呆着大气不敢哈,光有挨再教育的份儿,连年轻人的棱角都没了,回城还得靠着给说了算的当马屁精。累不累啊?你们看俺,我跨进主任家的屋门槛儿,开门见山,第一句话就跟他说我想回城。他让我摆条件,我就啥好听唠扯啥,突出政治呀,吃苦耐劳呀,打农业翻身仗呀,团结友爱呀……他不服,我就列举他干的疤瘌事儿,我有凭有据他不得不认账。我说,这次抽调我非回城不可!他让我等下批走,我说不等了,一天也不多等了!你不让我回城啊,我就把你的事儿捅个底朝天!他说给我研究研究,我告诉他,我也不‘烟’我也不‘酒’,我就是要走!你不叫我走,我就见天儿叫你不得安生,文的,我到公社告你去,把你的那点粑粑事儿全抖落出来。武的,俺天天拎着镰刀来你家窜门儿!让你的老婆孩子都不得消停!他呀,肯定能让我走,哼,他让我走我也不领他的情,我占的是方林的抽 分段阅读_第 52 章 分段阅读_第 53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53 章 调额儿。” 小田的话惊得几个知青目瞪口呆。 “你小子也太敢干啦,不怕人家给你‘小鞋儿’穿呀?” 大喇叭提醒小田,“你傻呀!到时候你走不了,人家不报复你才怪!” “他吹牛bi!俺才不在乎呢。知青在农村得树立自己的xing格,软的不欺负硬的不害怕,不向困难低头不向权势哈腰。革命无罪,造反有理。哼,玩权术的人,你不cāo他妈他就不管你叫爸爸!” 稻秧赶在夏至前chā完了,人们终于可以喘口气了。这一年是生产队最忙的年头,庄稼院分个农忙农闲,这年里却分不出来了。队里种着大田又栽着稻子,农忙连贯下来了:打冬季里就开始忙活,农田基本建设,打电井,接着是水田的育苗,大田的耕种,清明忙种麦子谷雨种大田,再接着就是chā秧大会战,刚刚忙过了chā秧大田又该铲地了……再往后,大田挂锄水田薅草,收大田的麦子,水田的快稻子,收高粱玉米收苠稻子,打完了旱场打稻子……真是一年到头没个消停。再加上今年赶上了政治运动,开会、学习的事儿比着哪年都多,这真是空前忙碌的一个年头。 知青抽调的事定下来啦,摊上额儿的是得水儿和小田,女的是赵瑛。这几天里,抽调的仨知青忙活着迁户口、粮食关系,仨人离走的日子越近恋恋不舍的感情越强烈。往日里,他们诅咒乡下的生活,要离开了才感觉与这儿有难割舍的不了情。他们仿佛长出了使不完的劲儿,把三间屋子拾掇得干干净净,把园田侍弄得井井有条,柴禾垛码得规规矩矩,杖子扎得密密实实……连那掉了铆钉的饭勺子、铁笊篱也焕然一新了。一个锅里搅马勺的日子要结束了,相处了几年的伙伴要分手啦,人们的心情都有几分沉重,说不清道不明的那种感觉,依依惜别的情绪压抑着每颗年轻的心。那天,逢五排十是镇上的集日,知青们都没有出工,大伙儿一块儿去了镇上,吃了顿饭又一起进照相馆照了张像,拍照前人们为照片上留下啥字儿呛呛了一通,有的说写“欢送知青战友回城”有的说应该写“广阔天地炼红心”还有主张写“战天斗地其乐无穷”……呛呛到最后,相片上写的是“无产者四海为家,好朋友心心相连”天刚擦黑,马号大屋子就热闹起来了。门台迎来了新chā队的二百多名新知青,分给队里的知青有三十来个。队委会张罗了一整天,准备了鸡鸭鱼肉,开大锅饭欢迎新知青chā队;欢送赵瑛、得水儿和小田回城。新老知青几十人,加上关队长、郭容真、马代表、佟会计这些队委会的人围坐在一起吃饭,座谈。真是难得的喜庆场面,气氛好不热闹。 马代表成了宴会的主角,用他的话说,“狗尿台不济,长到金銮殿上啦”不尊贵也得尊贵,俺代表着贫下中农哩。知青们争抢着给他敬酒,请他讲话,马老头呵呵咧咧一个劲儿地笑。 “酸讲话啦,‘天下没有不散的席’,人这玩意也怪,在一块儿打连连的时候不觉咋的,要离开了心里头还真不是滋味儿……酸讲话啦,月亮有缺有圆满,人有聚有散,赵瑛、得水儿,小田儿就要进城当工人啦,老知青走出了门台可别忘了这嘎儿呀!咱这嘎儿可是块好土地呵!记住喽,你们也在这嘎儿当过乡下人,这块土地有你们掉下的汗珠子呵!上秋别忘了来窜门儿,吃新大米来。新青年儿在这嘎儿也要好好干……接受俺对你们的再教育,长出息,干好了也早天回城……” 马老头几句话唠扯完,赵瑛竞呜呜地哭开了。她生xing泼辣洒脱,心肠向热,跟谁jiāo往相处都实实在在。她能干,打下乡起就在女劳力里挣高工分。还让赵瑛伤感的是杨达洲不能跟她一块儿回沈阳,动dàng不稳的生活调整着人们的远近亲疏,陷在初恋甜蜜里的一对恋人要分手了,这让她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赵瑛一哭鼻子,人们像是受了传染都眼泪巴巴的了。小田也失去了昔日的活跃,几分伤感地傻坐着,眼前的菜一筷子也没动弹,直到有人提醒他说几句话,他站了起来。 “我肚子里装着好多想说的话 分段阅读_第 53 章 分段阅读_第 54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54 章 ,面对这场面都激动得不知道说啥啦。真的……我曾经想过离开门台的时候最想要说的话,这话是,再见了,屯迷糊们,咱日后井水不犯河水喽!可今天我要掏心窝儿说,我留恋门台,爱这里的一草一木,真的。这里是我生命的第二故乡,是我终生也忘不了的地方!” 哑巴得水儿从菜摆上桌子就忙活着给人们敬酒,他脸上罩着兴奋斟了一杯又一杯。他咿哩哇啦地比划着半哑语,时而指指自己的太阳xué,拍拍心口窝,再咿哩哇啦地比划一阵子。他是说,我要回沈阳了,要去当工人,我的心会想着门台,忘不了大家。得水儿恭敬地走到郭容真面前,他和他握了握手,又把酒碗往他眼前推了推:请他喝酒,告诉他日后多给队里办好事儿。 余娟拿了仨日记本,分送给赵瑛、得水儿和小田,这是用点上的伙食费买的。本上写着这样的话:闪光的不都是金子,而金子却永远放光辉! 饭吃到半截儿,皮鞋匠的闺女急匆匆跑进屋,她进门就冲着郭容真哭了起来。 “呜……都怪你!要游我爸的乡,给新知青上什么课……当反面教员……我爸用菜刀抹自己的脖子啦。呜……呜呜……” 白天里郭容真做出决定,要拉着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典型游乡,绕着堡子开批判会,给新chā队的知青上阶级斗争课。郭容真还特意跟皮鞋匠打过了招呼,让他准备把鞋挂到脖子上做“活靶子”郭容真极力地抑制着情绪,他觉着肝部急剧的痉挛了一下,忙用手使劲地抵住了。接着是一阵疼痛。抢救!达洲,你马上去大队,摇沈阳救护大队的电话,叫救护车来。 人们急呼啦地往皮鞋匠家跑。 皮鞋匠听郭容真说要游他的乡憋了一肚子气,晚饭破例喝了几口酒,他咋琢磨心里头咋不是滋味儿,呜呜地哭了一阵子,借着酒劲儿cāo起菜刀往自己的脖子上砍。家人上前夺刀,晚了一步,菜刀碰到了肉流出了血。人们赶到皮鞋匠家时他的血还没止住。打过急救电话后二十多分钟救护车就开来了,人们一阵手忙脚乱把皮鞋匠抬到了车上,方林和杨达洲也跟了上去。车启动了,小田、得水儿又窜上了去。救护车闯着夜幕在国道上风驰电掣朝沈阳急驶,二十几分钟病人就进了抢救室。鞋匠流血过多需要输血,几个知青验过了血型,方林和小田的血yè流入了皮鞋匠的躯体。折腾了大半宿鞋匠脱离了危险,还需要住院观察,小田和得水儿陪着鞋匠的家人留在了医院。方林和杨达洲天没放亮就往车站奔,俩人商量好了,早点赶回堡子去,把游乡阻止住,可别再闹出什么乱子来。 方林和杨达洲刚进了堡子,广播喇叭正响彻云霄:目前,抱社会主义大刀砍资本主义脖子的斗争深入……利用走资派的典型上阶级斗争的课……开展大批判,游乡…… “我马上去大队!” 杨达洲浑身的疲惫一扫而光,“方林,你刚输过血,先回点上睡会儿觉。” 杨达洲大步流星地赶到大队,郭容真正冲着麦克风喊话。几个游斗对象规规矩矩地站广播室外间,他们脸冲着墙,个个面带羞容,一副无地自容的样子。几个人胸前都挂着方牌子,上边写着罪名:“破坏农业学大寨”;“干黑活儿搞资本主义”;“打鱼摸虾犯”……皮鞋匠的牌子在墙边戳着,上头写的是“办皮鞋厂破坏以粮为纲”“靶子”们见杨达洲走到近前都耷拉下了脑袋,老丁头冲着杨达洲勉强地一笑,这笑比哭还难看。这些老实巴脚的庄稼人呵,心眼儿实惠待人厚道,知青都得到过他们的恩惠……他们是知青们公共的“堡垒户”青年们冷了,饿了,苦闷了,就迈进他们的家门槛儿,去体验家庭的温暖,亲人的呵护……杨达洲的心颤抖了。 “丁叔,你又往鱼塘投放鱼苗啦呀?唉,这是顶烟儿上呵……” 杨达洲压低嗓子问老丁头。他替他抱着几分委屈,本来丁老头建鱼塘的积极xing不高,是方林软磨硬缠他才走上这错道儿的,“一早儿吃饭了吗?” “吃啥哟,怎么吃得下噢。” 丁老头轻轻叹 分段阅读_第 54 章 分段阅读_第 55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55 章 道,“真寒碜人那,宁让身受苦不让脸受热呵……” 杨达洲再没有说什么,他径直走进了播音室。 “达洲,你回来啦。” 郭容真脸上露出了喜色,他关掉了播音器,“我正愁缺帮手哩,出了皮鞋匠这事儿,今天的会搞不好会长资产阶级的威风呢。你回来了,拉着典型游乡这事儿就由你来吧。” “郭师傅,还是不要游乡了吧?” 杨达洲跟郭容真商量,“我们把批判会改为广播的形式,这样搞,全堡子的人照样都听得到,同样能起到教育人的作用啊。” “我主张游乡,有些人反对,你要在这两者间搞个折中主义?” 郭容真满脸的不高兴,“达洲啊,坦率讲,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小资产阶级的摇摆xing,和革命的不彻底xing!你怎么能搞温情主义?搞人xing论?你的弱点我跟你说过了多少遍,它会影响你进步的!将来加入党组织、被推荐上大学……在严肃的阶级斗争面前,总是那么文质彬彬的咋行噢……今天的会怎么开由你来定好啦。” 杨达洲感觉到,他与郭容真的分歧越来越大。首先是对方林的看法上,方林的一些主张的确能带给社员们利益。郭容真把这些看作du蛇猛兽,谈虎色变;方林和老关对生产队的事兢兢业业,佟德元争权夺势巴不得取代老关挤垮方林,郭容真却急于扶他上台;人与人之间多些理解和体贴有啥不好,咋就成了人xing论,温情主义?难道只有剑拔弩张明争暗斗才是人的本xing?开批判会、明确路线是非干嘛非得游乡?造舆论干嘛非要不惜侮辱人格、践踏人的尊严?让人低头挂着牌子在乡亲前丢丑,这样的革命方式意义在哪里?杨达洲没再跟郭容真商量,他拧开麦克风的开关,对着播音器喊道。 “贫下中农,社员同志们,现在,我们召开广播批判大会……” 杨达洲喊过话,他把裹在麦克风的红布解了下来,卷了张报纸乘郭容真没注意垫在了丁老头脖后。大队部房前是块容得下白十号人的空敞地,喇叭喊了好一通,稀稀拉拉只上来二三十号人,老的老小的小大都是来看热闹的。郭容真讲了一会儿话,批判会就草草收场了。 郭容真的情绪不高,他觉着很累很累,开展工作太难了,上下两头不理解,公社书记坐镇,局面却始终打不开,运动留于形式。郭容真甚至感到了迷惘,像跋涉者看不到一块绿洲,像落水者陷入了孤立无援境地。他琢磨再三决意再去区上一趟,向上级汇报汇报工作,也顺便给自己的肝病复查复查。 正文 第16章 知青点烟气缭绕,米拉正忙活着烧火做饭。吹不响从沈阳探家回来了。 知青抽调这阵子吹不响窝的火好大,他先是闹眼睛,闹过了左眼闹右眼;接着又是鼻孔生疮,从左鼻眼窜到了右鼻眼儿;再接着是嘴角起燎泡,闹耳底……他听说要开知青欢送会,便有意躲避跑回了沈阳。为了抽调回城,他搅尽了脑汁挖空了心思,还是没能如愿。他先想到了给李主任打进步儿。他特意从门台赶回了沈阳,从沈阳把电话打到了门台,邀请李主任“家访”李主任接电话后满口答应,他喜欢干这个差事,经常的到沈阳知青家里做客,他在当革委会主任的两年时间里百十个知青家几乎走遍了。他走到哪家都是贵客,好吃好喝好招待,走的时候再把知青家长的“心意”拿走点儿。李主任到吹不响家时饭菜已做好了,一家人像接活神仙似的把他请到了炕头。酒足饭饱后李主任胡吹海聊,哪个小媳fu要上他的炕,哪个女知青要膘他的肩膀儿……李主任对吹不响回城的事满应满许:抽调一个……你……放心,抽调两个……你放心……我说了就算,准让你……回城。李主任到崔家竟还拿了礼物,半面袋生地瓜,这让吹不响受宠若惊。他妈的,这是来俺家钓鱼儿的呀?吹不响琢磨过味儿啦,主任的十几斤地瓜勾走了三十元钱,那可是全家大半月的生活费呵。归期狗屁事儿没给办!吹不响第二步想到的是马代表,他更是处心积虑。群众评议也上了人选,轮到了队班 分段阅读_第 55 章 分段阅读_第 56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56 章 子讨论就卡了壳,老马头极力替他“挣口袋”也无济于事。两个男名额佟会计一口咬准了给方林和于得水,旁人随声附和就定了下来。老马头上报情况带了水分,把吹不响也给鼓捣了上去,谁知道小田又来了个捷足先登,吹不响回城的愿望到底落空了。人不压众帽不压风呵,马老头不过是顶不压风的破帽子,吹不响想。当初左右逢源上下活动哪个环节都想到了,惟独忘了巴结佟会计这个茬儿。这差点儿让吹不响悔青了肠子。“亡羊补牢,犹未为迟”吹不响琢磨,现在改弦易辙靠拢佟会计还赶趟,再有知青抽调准能借上力,何况佟德元说不定还是颗政治明星哩,他有望坐上生产队的第一把jiāo椅。这爷俩儿通着工作组,到时候我不仅能挨着回城的份儿,也许还能捞个“党票”啥的,岂不是名利双收?人呵,不能太老实太窝囊了,人不勇敢就像一个国家没有军队一样,遭人欺负,我是该泼辣儿地造它一阵子啦。 “哟,小崔,你就在家里呆一天就回来啦。” 米拉跟吹不响打着招呼,“咋没在家多住几天呀?” “哼,我压根儿就没打算回家,我就是为了躲昨晚的欢送会才走的!” 吹不响直言不讳,“回城没我的份儿!我跟着凑那个趣儿干嘛!让我给人家锦上添花呀?我才没哪个闲心呢。” “噢,原来你是闹情绪呀!呵呵,昨晚有好多人打听你呢。” 吹不响进屋扔下背包,他见方林倒在炕上睡觉,呼呼地打着呼噜,吹不响又抹身回了灶间。 “米拉呀,方林他咋啦,是病了吗?” “昨晚他跟郭师傅吵起来了,吵得可凶了。又跟皮鞋匠去医院折腾了一宿,今个儿早晨刚回来。” 米拉和吹不响说着话,她拿出两个饭盒递给他,“我问过他了,他说没病就是困。昨晚会餐时你不在,我给你留了点菜,叫醒方林你们一块儿吃吧。我给你们热热呀?” 这个规矩也不成文,知青点改善生活,赶上谁不在炊事员都要给他留下点来。昨天虽说是马号会餐,米拉也存了个心眼儿拣着好吃的给吹不响装了满满的两饭盒。 “不用啦,谢谢你啊,米拉。” 吹不响端饭盒进了屋,他把饭盒撂在炕沿上,又从背包里掏出瓶酒和一包花生米来,这都是他从沈阳带来的。不知怎的,吹不响心里涌起几分惬意来,方林啊方林,你小子放着回城不回,在这儿死要面子活受罪,你争着走哪有旁人的份儿?愣是让人家小田儿钻了空子。你跟工作组吵架,吵吧,最好吵个天翻地覆,到时候我不费吹灰之力就干到你前头去。吹不响拧开了酒瓶盖儿又去揪方林,“喂,方林那,醒醒,醒醒啊,陪着哥们儿喝点酒。” “你……自己喝吧。” 方林被吹不响推醒了,他想坐起来眼皮却睁不开。“现在对我来说,啥也没有睡觉好受呵,睡觉真好受呵……” “啥,睡觉好受?” 吹不响仰起脖子喝了一大口酒,酒精的刺激让他生出了几分野气,他把嘴凑方林的耳旁,他撒野地说,“哥们儿,你知道个啥呀,哈哈,好受的事儿恐怕你还没尝过哩,男人最好受的是趴在女人的胸脯上……睡女人……你懂吗,哈哈,在女人的胸脯上……不行,哥们儿,你说啥得起来,陪着哥们儿喝!现在是我倒大霉的时候,喝口凉水都他妈塞牙。妈的,知道吗,刚才我想在火车站的饭馆儿喝来着,愣是让一个屯迷糊给搅啦……” “咋的,你碍着人家事儿了?” 方林迷了迷糊似睡非睡地问,他到底让吹不响给弄醒了。“你小子准是喝上酒,又跟人家吹五道六的,触到了人家的肺管子了吧?” “哪儿啊,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吹不响抓了几粒花生米扔嘴里,使劲地嚼着,“我就这样吃我的花生米,俺碍着谁啦!那个屯迷糊凑过来主动跟我犯话,问我,这是花生种吧?我说是,还客气的请他吃。你猜怎么着,他不但不领情还冲我瞪眼睛。我没理睬他,继续吃,他竟然要打我……” “哈哈,我明白了,你小子啊, 分段阅读_第 56 章 分段阅读_第 57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57 章 是欠揍!知道吗,‘饿死爹和娘,不吃种子粮’,那个农民是看你小子太铺张浪费了,是在对你实行‘再教育’哩。咱们知青缺的就是对种子、对土地的感情噢!你就好好地接受再教育吧。哎,你从哪掏弄的花生种子呀?” “是老马头家里要用,他要在他的园子里种,赶上回家我就在种子站买了二斤,我琢磨了,不给他啦,巴结谁也他妈的没用……俺就着它下酒!” “是你没捞着回城闹情绪吧?这事儿怪不着人家老马头的,你别吃了,该给人家就给人家,他家用不完咱种咱家的园子里啊!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米嘛,酒还是你自己喝吧,哥们儿陪你吃点饭。” 不大会儿,吹不响一瓶酒连喝带洒地见了底儿,他酩酊大醉了。他觉着脑袋发涨,屋棚顶在他眼前转个儿。他的肚子里燃着把火,烧得他五脏六腹一个劲儿难受,肠胃翻江倒海似的折腾,他想吐。吹不响两腿打着晃儿一步几摇地往屋外走,一脚踩翻了米拉的洗菜盆,水浸湿了他的裤子。接着,他又让门槛绊了个跟头,湿裤子沾满了脏土。他走到房山头要解溲,茅坑旁有根放倒的粗树干,吹不响还没解开裤子就呕吐开了。吐完,倒在树干上睡着了。 一条小狗儿跑了过来,添着吹不响呕出的脏东西,那小狗许是饿了,它把菜肴的残渣吃得溜干净。然后也像醉了似的趴在吹不响身边睡着了。 过晌午头儿了,方林睡了一大觉吃了些饭感觉精神了许多,他想起该去西大坑看看,又该往养鱼塘里投放鱼苗了。他来到西大坑见丁老头在往鱼塘投放鱼食,多少天了,丁老头和方林在大辽河套里逮了不少的鱼崽儿,把它们投进了鱼塘里,带带拉拉投放进有几百尾。丁老头哪天都往塘里投鱼食儿,他心里有数,队里把这活儿jiāo他了,他跟方林已经有了默契,这时节生产队的壮劳力都出花工了,队里每天却给他记着全工分。丁老头琢磨,挨批判归挨批判,咋也得对得住自己的工分呵。挂着牌子挨批判的时候他心里头憋屈,批判会一散丁老头就来到了里,他见方林来了脸上有了乐摸样。 “刚挨过批判俺可就过来了,俺这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啊,都是让运动给闹的,弄得咱干这事跟做贼养汉似的。咱还得该干啥还干啥,这都是你们队官儿给我套的小夹板儿哦……” “丁叔,委屈你啦,往后再有挂牌子挨斗的事儿我陪着你!丁叔啊,你这饲料咋做的呀?教教我,往后我们轮流来投放鱼食儿。” “咱这塘里投放的大多是草鱼、鲤鱼、黑鱼棒子,经常投里些鲜嫩的青草就行,还有啥菜叶儿呀、糟糠呀、剩饭、熟土豆、芋头啥的都行。现在是六月份了,是鱼长个儿快的时候,更得上心,得让它们吃饱,应该见天见的增加投喂量,这鱼咱既然养了就别糊弄,白天得有专人管它,有耐心烦儿给它投食儿。人吃饭论顿儿,鱼也一样,投饲料的时间,投饲料的次数都得有保证哩,现在这季节哪天都得保证最少喂四次吧,哪次都得让鱼吃上八分饱儿。咱精神头照顾不太到,安排人儿又不方便,咱多使用浮xing料,饲料少浪费少糟践,还能把鱼都照顾到。” “丁叔啊,往后你就多指点我吧,该怎么干你告诉我,我来干,队里保你每天的工分,出头露面的事儿可我来!你搭里的饲料往后队里会补偿给你的。开弓没有回头箭,咱把养鱼这事儿做成功。” “其实呀,养鱼还有好多的说道儿哩,鱼塘可以投放些发酵的粪肥,灌些过日子的污水也行,让水浮面长出点儿嘎嘛儿的生物,还得配着投放些青草、菜叶精料。投饵、施肥要少量多次,保持塘的水肥适当。水色以油绿色别混汤才好。咱的水塘灌水困难,得以精青料为主,保持水清亮……” 丁老头讲起养鱼的事情来就总是头头是道,滔滔不绝。 下片儿的水稻长过了两匝高,克出了杈儿,薅过了两遍草,一池一池的稻子齐刷刷,绿盈盈。 旱地的庄稼也追完了肥,社员们轻闲下来了。队里的活计少劳动力多,人们倒着 分段阅读_第 57 章 分段阅读_第 58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58 章 班儿起马厩的粪,垛院墙,齐兑各家各户的粪便。杂活儿占不了多少人手,大帮儿的劳力就下到荒甸子打猪草。壮劳力干一天歇一天,农忙时一天挣十二个工分现在挣八个了,半拉子“仰壳晒蛋”歇下来啦。他们也不甘清闲,跟上大人们在荒甸子玩,采菱角,打棕叶儿。荒甸子里有水,有水就有鱼。丁老头带着大黑和六把手到水泡子网鱼圈泥鳅,方林也加入丁家爷几个的逮鱼捞虾,几个人琢磨让庄稼院人们都吃上鱼的招儿。抓鱼吃大不吃小,猪讲究够刀儿,鱼也得讲究够口儿,捕大留小,个儿大些的打牙祭,不够口的鱼儿及时补充鱼苗。用丁老头的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方人吃这方土就得爱惜它,不能祸害它。他们每天与鱼为伴,哪天里都能闹个小丰收。一早起来巡视鱼塘,测试鱼塘的水温,调节水温。然后就下到荒甸子打鲜嫩的青草,回头再把嫩草和鱼苗投到家西的养鱼塘里。 夜里郭容真的肝部又疼了大半宿,天快亮才迷糊了一会儿,醒来时太阳已经老高了。郭容真脸没顾得洗就往马号奔,这几天他觉着身体特糟糕,肝病在不断恶化,复查的时候医院的大夫让他放下工作住院治疗,警告他再控制不住病情发展,后果不堪设想。郭容真隐瞒了病情又返回门台,他感到这里太需要他了,尽管工作的局面不如人意。郭容真多次提出撤换生产队班子,赵书记挡着横。班子问题不解决,资本主义的风就刹不住,老关和方林演双簧似的一唱一和,批判过的事情照样干,“外甥打灯笼照舅(旧)” 皮鞋厂带带拉拉的一直干着,每天大车进城送做好的活儿,再把要干的伙计取回来。活计干得许是比从前顺撇儿了,大车门台沈阳的来回跑,拉的载越来越多。匠人单干农忙时收敛了一下,活儿一松匠人们又重cāo旧业。郭容真意识到,门台从上到下有股恶势力,这是资本主义对社会主义的猖狂反扑,两条道路的斗争真是场生死大搏斗呵!郭容真下定决心,生命不息战斗不止,直至把门台引向社会主义的康庄大道。 郭容真走进马号,院子里空空如野。灶间的大锅里馇着猪食,灶坑里没了火星儿,猪食冒着热气,气味里夹带着一股烧苞米的清香。猪倌儿也没了踪影,大屋子里一个人没有。郭容真在屋里坐了好一会,猪倌儿嚼着穗儿烧苞米进了屋,他嘴上黑黢黢的。他看见郭容真,忙把手里的半穗儿苞米递了过来,郭容真摇摇头,猪倌儿又把手缩回去往自己嘴里送,他大口嚼大口咽吃得蛮惬意。 “人儿呢,人们都去哪儿啦?” 郭容真问。 “都下自留地掰苞米去了呀……” 猪倌儿回答着郭容真的问话,还一个劲儿往嘴里塞苞米,他还是大口嚼大口咽,“自个儿的活儿,谁不着急干那。你说对不对呀?” “谁让你们啃青儿的?” 郭容真一阵气恼,他早就跟老关和方林透过话,把按垄分下去的自留地收上来,这俩人竟把他的话当成了耳旁风。“这是谁的主意?” “啥主义?社会主义呗!” 猪倌儿大大咧咧地撞了郭容真一句,“俺说的话没毛病吧?” “我是问,掰青苞米是谁同意的!” “谁同意的?当官儿的同意的呗,我同意的能好使啊。” 猪倌儿满脸的不在乎,他把啃光粒儿的苞米核一撇,用埋了巴汰的手擦擦嘴,他把脸弄了个混划混儿,“官儿发话了,谁不着急呀,夜长梦多咋办啊。我是腾不出手来,我能腾出手来我还去呢!” 简直乱弹琴!郭容真忿忿地出了马号。他直奔村西苞米地,走到罗锅桥他思忖了一下,又沿河堤朝佟会计家奔去了。 村西的“六月鲜”长得特棒,旁的苞米地苞米穗儿还没出全,这儿的苞米棵棵穗穗顶浆上熟了。自打地种上就今天分明天收的折腾。社员们心里都有数,有往年的底儿,哪条垄属谁家人们都心知肚明,人们闲暇时到自己的地里不知铲了多少遍,队里又统一趟过,垄沟垄台侍弄得熨熨贴贴的。早晨方林告诉社员,队里今天 分段阅读_第 58 章 分段阅读_第 59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59 章 派活儿,自己管自己的自留地。这时节下苞米地干啥谁不清楚?只要忙活一气活儿,喷香的青苞米就吃到嘴儿啦!人们兴高采烈地背着筐,拎着麻袋,奔自家的苞米地掰青苞米。知青们也随大流来到了自己的地垄,兴致勃勃地忙活着。 李大板儿的大车停在地头,专门儿等着帮人们搬运收获的苞米。各家的苞米还没掰完,李大板儿闲着手给“黑老虎”抓起了yǎngyǎng儿,他对牲口特有耐心烦儿,黑老虎也服服帖帖地享受着李大板儿的爱抚。 付二木匠最先掰满了一麻袋苞米,他扛着送到了李大板的车上。 “哟,还是你小子活儿干得滑腾呵,” 李大板儿夸赞二木匠,“你小子啊,给队里干活比谁都能泡,给自己干,谁也没有你滑腾。咋的,还想进城跑买卖去呀,这些苞米都捎城里去啊?” “唉,没有办法呀,” 二木匠显得很无奈。他是出了名的过日子好手,可家里的日子又过得忒拮据。队里规定劳动力跟大车进城有八毛钱的补助,二木匠遇到进城的活儿就脑袋削尖儿地抢。八毛钱在城里的饭馆能买五个烧饼或者半斤饺子,二木匠进了饭馆啥也不买,他要上两碗饺子汤,兑里点儿酱油,喝肚里就把一顿饭打发了,八毛钱落个干攒。可就是这样日子还是捉襟见肘,“俺家付燕和‘鸠山’俩孩子还光着脚丫子呢,俺得倒腾俩零花钱儿,给孩子弄双鞋穿呀。” “就你这拉屎拣豆瓣儿的主儿,还能缺着零花钱儿呀。” 李大板儿褒贬二木匠,“你们两口子呀,也忒会过喽,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连盅酒都舍不得喝。嘿嘿,你们若是不能发家可都是命苦噢。” 付二木匠好喜喝两口儿,而且酒量特好,喝个半斤八两的不打夯儿。可他很少掏自己的腰包买酒喝,谁家有了活儿他都上赶着帮忙,图的就是能混顿酒喝。人们都知道他的毛病,谁家有了活儿,垛土墙啦,上个房梁啦,挖个菜窖啥的就吆喝他。二木匠干活儿卖力气,吃饭没挑儿,可有一宗,那就是酒得管够造,一顿饭一斤酒。吃啥菜也不讲究,有个白菜心蘸上点酱就妥。三五米深几十个土方的菜窖,他一天能挖俩。二木匠的心眼儿活泛,常进城倒腾点儿小买卖。那次他扛着五十斤苞米面到沈阳卖,被管事儿的抓住了,说他投机倒把要没收他的苞米面。二木匠连作揖再磕头,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管事儿的放了他。苞米面没卖出去,兜里没有坐车的钱,二木匠扛着那五十斤苞米面顺着铁道走回了门台。 “你呀,甭瞎编排俺啦。俺家里头穷得叮铛响,俺才叫真正的无产阶级哩 !” 二木匠得意地说。 苞米地里喧嚣了一阵子又消停下来,人们满载着收获的青苞米回家了。经二木匠撺掇又有几户人家要进城,去用青苞米换零花钱。 《更多好书尽在 电子书免费下载》 正文 第17章 夜空缀满了星星,晚风拂过大地把各种芬芳送到每个庄户人家。人们也不吝啬地把烀苞米烤苞米的香味儿送出,在温馨的空气里弥漫开来,庄稼院漂浮着沁人心脾的香气。 知青们把分得的二十几垄苞米掰了个精光,烀了满满的一大锅,剩下的拿给大点儿的知青们尝鲜儿。新青年进来后二百多人开了集体灶,连队的编制,杨达洲当上了指导员。知青点的三间房也没断过炊烟,筹划着年底再把伙房并到大知青点去。三间房里缺少了几多昔日的欢快,没有了小田、大喇叭这样的活跃份子气氛蔫了许多。苞米烀熟了,每人啃了两穗儿就再没了兴致,高梦女用手巾包了几穗儿苞米出了屋。吹不响随后跟上了高梦女,俩人绕过灰管子桥去了佟会计家。方林和余娟搭伴儿想出去散散步,他们刚踏上后窗的小径,广播喇叭喊余娟去大队。她当了大队副主任以来,开会,写材料,跑公社……整天从早到晚地忙活。俩人又踅身一块儿走到了灰管桥,余娟去了大队,方林拐进了李大板儿家。 杨达洲有了点儿空闲,他躺铺盖卷儿上望着天棚出神。他想起了 分段阅读_第 59 章 分段阅读_第 60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60 章 该把这多天攒下的埋汰衣裳洗洗,从赵瑛走他还一次衣裳没洗过哩。赵瑛在点上的时候,杨达洲把穿埋汰的衣裳脱下来,该换的她早给预备好了。她总是把洗好的衣裳递到他手里,再看着他穿上。他突然觉着挺想她,这些日子里就是这样,忙活起来还不觉得什么,清闲下来的时候心里便生出对她的思念来。杨达洲从炕上爬起来,他翻了半天一件儿衣裳没找着,他撩开铺盖卷脏被头也不见了,他又把褥子抖落开,刚脱下来的内裤也没了踪影。杨达洲翻身下炕,见米拉已站到了他跟前,正冲着他甜甜地笑。 “是在找你的埋汰衣裳吧?” 米拉两颊旋着好看的酒窝儿,她长睫毛下的大眼睛楚楚动人,眼里眨着几分调皮。她把叠好的衣裳放在了炕边,“我都给你洗好啦。我把你的被衬褥单枕巾都泡盆里了,给你拿过一条枕巾来……达洲,往后,赵瑛帮助你做的事儿都归我吧。” 这段日子杨达洲得到了米拉的好多关照。chā秧会战晌午饭吃在地里,各家把各家劳力的饭送到马号,再由队里的大车送到地头。米拉给知青们送饭,常在杨达洲的饭盒里埋上两块月饼,供他过了饭顿儿饿的时候充饥,这是她用兜里的零花的钱从供销社买的。夜晚,东西屋的知青们都睡下了,杨达洲借着灶间的灯光赶写材料,温习文化课。工农兵上大学一说让他看到了希望,他时常幻想着再走进学校的门,掌握建设农村的知识,他坚信知识改变世界改变命运的理儿。每当夜深人静饥肠辘辘的时候,米拉会适时地来到他跟前,把包饼干塞给他…… 杨达洲眼睛不错珠儿地盯着米拉。 “干嘛那个样子看人家?” 米拉在杨达洲的凝视下甜甜地笑。 “米拉,你给我的关照太多了……谢谢你。” “呵呵,关照,感谢,干嘛那么客气呀?你……别用这眼神儿看我啊……” “哦,你不看我怎么会知道我在看你啊。” “哎呀,你好坏呵!” 米拉娇嗔道。她心里曾有过对杨达洲的遐想,那还是在学校里的时候。少男少女们虽说还不懂得恋爱,但相互间却有了带着好奇成分的靠拢。俩人曾是同桌,杨达洲学习好,文化课的成绩名列前茅。那是堂体育课。课程是清一色的“军训”立正,稍息,齐步走。丁点儿撩拨不起人的兴趣。同学们懒得上体育课。赶上体育课谁心里都想耍耍滑儿,请个假啥的。那次,她把假请下来啦。杨达洲凑她跟前问她,“你请假咋说的?她敷衍了一句,我跟老师说我来‘例假’啦。于是,杨达洲也走到老师跟前道,老师,我请假,不上体育课了。老师问,有正当的理由吗?我来‘例假’了,杨达洲说。老师劲了一下鼻子,甭瞎编理由,给我痛快儿参加军训去!事后老师不点名地批评了他,惹的同学们一阵哄堂大笑。米拉喜欢杨达洲的单纯、幼稚和机智,不掺圆滑和狡诈的机智。毕业了,他们一起分配到门台chā队。下乡的头几年里米拉家的事儿多在乡下呆的时间短,等她返乡时杨达洲已经跟赵瑛好上了。这段时间里昔日那微妙的情感竟有了闪电似的变化。她喜欢跟他在一起,他对她仿佛有着股诱惑的力量,他在她身旁时她觉着开心,有心然怦动的快感,哪怕是隔墙听到他的说话声也会让她的心得到安慰。眼前的情景唤起她一股yu望,她情不自禁地凑近他,“你再瞅我……俺不理睬你啦!” “不让瞅呀?” “不让……让……” 米拉迎着他的吻与他亲了一下。 米拉一下子拽灭了电灯,害羞地跑回女生屋里去了。 郭容真吃过了晚饭就来到了佟会计家,佟家人把郭容真迎进屋,恭恭敬敬地把他让到炕边坐下。 “老佟啊,白天人们都到自留地抢收青苞米了,你家的人咋没有去呀?” 郭容真试探着问。 “老郭呀,我琢磨来琢磨去啊,还是你的话对头呵。” 佟会计嘿嘿地笑着,他摆弄着烟斗,一副很舒心的样子。“自留地、自由市场、自负盈亏,包产到户,都是资本主 分段阅读_第 60 章 分段阅读_第 61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61 章 义的东西嘛。自留地,白给俺也不要!俺家里人也能跟我想到一块儿去,在队里头,德元跟你的意见是一致的,可他坚持不了,权力小,说了不算那。” “老佟,谢谢你啦。这才是贫下中农的觉悟!” 郭容真欣慰的点着头,“斗争是复杂的,树yu静而风不止,这是规律。我不会对队里发生的事情坐视不管,我要向上级汇报。有句话说得好呵,谁笑到最后谁就笑得最好,看谁笑到最后!” “郭师傅,您打早就说过,斗争会出现反复。我对您这话直到今天才琢磨出点味儿来,” 佟德元眨巴着小眼睛,他虔诚带着几分恭维,“郭师傅您真是运筹帷幄呀!往后您指到哪儿我就干到哪儿,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郭容真与佟家爷俩儿聊着天。高梦女和吹不响进了屋。 “大家品尝品尝,” 高梦女把几穗儿苞米放到了炕上,“咱知青点刚烀熟的,还热乎着呢。” 佟德元抓起穗儿苞米就往嘴里送,佟会计用烟袋敲得手掌啪啪响,嘴巴头儿上说批判,再搁嘴巴头儿啃苞米,这可有点不对劲儿了啊。说得佟德元又把苞米放下。郭容真笑了笑道,吃吧,既然掰了下来又烀熟了,别浪费。老郭呀,你也尝尝鲜儿吧,佟会计谦让道,咱别费了青年儿的一片心意噢。不行喽,郭容真抵了抵自己的肝部,身体吃不消哟。德元,你吃吧。 “咱这叫批判地吸收。” 佟德元得意地笑笑,他抓了穗儿苞米咀嚼着,“咱吃也不耽误批判!” “郭师傅,我对您可有意见那!” 吹不响煞有其事地大声说。这段日子里,他跟郭容真的关系整得很融洽。语言这东西才叫微妙,不见得就顺着好吃横着难咽,关键是投其所好。“分自留地是明晃晃的资本主义嘛,工作组咋就不制止呢?方林和老关把社员往歪门邪道儿上领,难道就让他们这样胡作非为下去!” “就是的嘛。” 高梦女也随声附和道,“咱过去批判过的人,批判过的事情一点儿也没收敛,现在人家照样干,好像工作组抓路线抓错了似的,批判过的东西也批判错了似的。” “搞资本主义的人,是冬天的大葱——根枯叶烂心不死。” 佟德元也忿忿地说,“我看那,他们是狗改不了吃屎,指望走资派改正错误走正道,没门儿!放在旁的地场,放在哈尔套,干部若是不走正道,群众一轰他就得下台。然后由群众自我推荐,抢班夺权。估摸自己的能力能当多大的官儿,大伙儿一举手就完事儿。可在咱这儿却行不通……” “德元那,我看你应该站出来,” 吹不响帮着腔,他的小胡子颤抖着,“咱要给队里领导班子动‘大手术’啦,你来当生产队的‘一把手’吧。你有觉悟,水平高,准能干出成绩来!” “嘿嘿,我哪行哩。” 佟德元谦虚里藏着几分得意,“水平有限呵。再说了,俺现在还不是党员哩。” “咋不行,你可别掳胡子过河——牵须(谦虚)摆渡(百度)啊。” “入党这个问题不是主要的,党组织的大门永远是朝青年敞开的嘛。” 郭容真轻轻地把茶缸放桌子上,唾去嘴边的茶屑儿,“我希望你们年轻人勇于斗争,积极投身政治运动,大家可都要努力的哦。要走路,就得踢开绊脚石。要搞社主义,就得把逆潮流而动的干部拿下来!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它就不倒嘛。过去我们的手段太软了,喊割尾巴人家不痛不yǎng。喊砍脖子,刀举起来了劲儿没使上。姑息迁就不行,得采取铁的手腕。” “嘿嘿,郭师傅可向你们小青年儿jiāo实底儿啦呀。” 佟会计脸上舒展着得意的神色,抚挠着过早谢顶的脑袋,他笑得不爽朗却格外的开心,“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呵,你们可都要长出息才行哦!” 年轻人的心让郭容真给说敞亮了,一个个儿精神了起来。几个人聊完正事又扯了会儿闲嗑,直唠扯到夜深人静。吹不响和高梦女从佟家往知青点走,隔着河望,点上已经熄灯了。俩人手拉 分段阅读_第 61 章 分段阅读_第 62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62 章 手绕过灰管子桥,在柴垛前停下了脚步。吹不响和高梦女相互凝视了一会儿,俩人搂抱到一起。 依偎在柴垛旁睡觉的一头小猪被挤压了一下,“哞”的一声窜出了老远。 稻子长得一天比一天有出息,有二尺来高了,快稻子显出了黄稍儿,顶浆抽穗儿了。苠稻子也长势喜人,绿油油密实实的,清风吹拂,稻浪滚滚。 皮鞋厂干得也有起色,皮鞋匠领着些女工在马号东屋忙活得欢,作坊里的活儿越干越长进。钻钨眼儿、上鞋帮儿的工序越做越精,出的活儿又多又快又好,昔日里围着锅台转的家庭fu女,做起鞋活儿来也轻车熟路啦。市里鞋厂计划拨资金帮助门台鞋厂添置设备,扩大规模,让门台建生产线,出成品直接进市场。这样一来,经济效益将有大的改观。皮鞋匠成了大忙人儿,整天里张罗来张罗去忙个不亦乐乎。他住了几天医院,回来后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不怎么爱发牢sāo了,连话也说得少了,逢人总是絮叨这样的话:往后啊,咱门台人可抖起来喽,咱不光能吃上自己种的大米,还能穿上自己做的皮鞋哩!农闲的季节里,劳动力都能睡上个泰和儿觉,皮鞋匠却没这个福分,每天他比谁起得都早,事比谁做得都多。 皮鞋匠睁开眼睛就来到了马号,他往西屋瞟了一眼,见郭容真一个人坐炕边就麻溜退了回来。皮鞋匠系上围裙要忙自己的活计,话不投机半句多,他不想跟郭容真犯话。打从医院回来,他每遇到郭容真就像黄花鱼似的溜边儿。皮鞋匠刚闪身子郭容真叫住了他。 “哟,郭师傅啊,你叫我有事儿?” 皮鞋匠明知故问。“啥事儿啊?” “从现在起,皮鞋厂就不要干啦!你考虑一下处理善后的事吧。” 郭容真神色严肃。 “啥,不让干了?你寻思这事儿跟吹糖人儿似的呢呀,” 皮鞋匠急眼了,他的吐沫星儿舞到了郭容真脸上,“这事儿怎么能说不干就不干啦?事儿都干到这份上了你要停,市里鞋厂让我们包赔损失谁承受得了?我说老郭啊,你怎么总是跟社员的利益过不去呀!” “伙计,发那么大的火干啥嘛。” 郭容真宽容地笑笑,“不是事情干到这份上我要停,我压根儿就没主张干!我们做啥事情不能总算经济账,要算政治账儿的噢。你鞋匠儿也是贫下中农基本群众嘛,应该懂得为啥要停止办鞋厂……” “我不懂!” 皮鞋匠脑袋一别愣,“办鞋厂咋就成了资本主义啦?我跟你说,这若是搁在从前,你说不干了我能依你。现在不行,我都死过一回啦,鬼门关俺都溜达了一圈儿还怕啥呀,我身上淌的是知青的血!我鞋匠办事儿讲究的是对得住良心,你今天拉着我游乡,明个儿我照样干!刀搁脖子上我都不怕,还怕你给我扣帽子不成?” “咱现在不谈其它的事情。皮鞋厂马上停办,清理善后。” 郭容真斩钉截铁。 出工的社员们陆续到齐了。郭容真当众宣布,老关和方林错误xing质严重,停止他们的工作,责令他们反省检查。李大板儿也得把鞭杆子jiāo出来,jiāo到贫下中农手里。生产队的全面工作由佟德元负责,吹不响协助工作,确保生产队班子人和心马和套。郭容真宣布完,他揉了揉太阳xué,习惯地把手抚在小腹上。郭容真向区里反映的情况得到了重视,区上专门召开了电话会议。对门台的运动情况提出批评,指责了各级干部庇护错误路线的右倾错误。上级组织的支持让郭容真欣慰,可肝病缠绕着他,他觉着有些力不能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郭容真想,为巩固无产阶级专政、为社会主义,我要永不疲倦地战斗到底!郭容真笑笑,脸上浮现出了几分温和。 “我要补充说一下,老关和方林是停止工作,不是撤职罢官哟。共产党是讲究一分为二的,不主张一棍子打死人。他们是对当前的形势认识不上去,经过一段的停职反省,还是要给他们机会的,只要他们提高了觉悟,还是可以回到领导岗位的嘛。只有社会主义才能救中国呵,同志们!… 分段阅读_第 62 章 分段阅读_第 63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63 章 …” 月亮挂在苍穹像一面镜子,它把柔晖撒向九月的田野,为大地镀上了一层银光。静谧的稻田飘着甜甜的香味儿。 夜很深了,方林和余娟靠着窝棚的草墙,仰望着月亮出神。方林被停职检查,干上了看水员的活儿。水稻进入了后期管理,六把手一个人忙活不过来。看水是个良心活儿,想清闲,身子呆得痦住血没人问;想忙碌,昼夜不停地干也显不出啥活儿来。方林整天整宿泡在了稻田里,有时候身上揣着几个大饼子,吃饭也不回堡子。郭容真让余娟做方林的思想工作,余娟匆忙吃了口饭就来到了下片儿。 “人的心境也像月亮似的恬静多好呵……” 余娟发着感慨。稻香月圆,多好的谈情说爱的境地,都让政治运动的话题给冲淡了。“方林,郭师傅嘱咐我,让我作通你的思想工作,叫你随时准备在社员会上做检查。郭师傅对你还是爱护的,他要挽救你。各级领导都盼着你能检查过关,你只要提高认识,还能照样当你的队长。方林,我不愿意看到你被淘汰……” “你以为我是官儿迷呀,为了当队长就背着良心瞎说?我讨厌无休止的争论,这个主义那个主义的,烦不烦那。当农民就应该安分守己,种庄稼过日子……说得好听点儿,把农村建设好……” “什么逻辑!无产阶级专政下的继续革命不搞了?当初咱们的壮志豪情哪儿去了?方林,人爱自己的历史,鸟爱自己的翅膀。这是方志敏说的!还记得咱读‘可爱的中国’的情景吗?” 那是学校里的一次中队会,缅怀革命先烈,吟咏革命烈士诗抄,余娟在台上朗读,同学们在桌前饮泣,爱国主义精神在幼小的心灵扎根,升华……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爱国内容。现在,国家不需要我们扛qiāng打仗了,让我们建设农村,咱就应该实实在在地干,用咱的双手改变乡村的贫穷面貌,” 方林揉捏着膝盖若有所思,不知啥时候月亮在块云彩里隐没了,大地跟着暗下来。“可是现在……把阶级斗争搞得惊心动魄,这对建设农村,发展经济有啥实际意义呢?余娟,天八成是要下雨了吧,我的腿又疼啦。” “你呀,真是个病秧子!” 余娟手揉着方林的膝盖,她轻轻地给他按摩着,“像你这样怎么会不生病,天天躺地里睡觉。要下雨了,咱回去吧?” “不行啊,越是下雨这儿越离不开人,雨说不定下多大呢,坝埂儿得有人看着啊……” 方林端详起余娟的脸庞来。她的颊上罩着忧郁,明澈的眸子里闪着泪花。“余娟,你在想啥呢?……唱支歌儿吧。” 余娟婉转的歌声轻轻的响起:“……只有风儿在轻轻唱,夜色多美好,令人心神往……我的心上人,坐在我身旁……” 正文 第18章 远处,亮起了手电光。杨达洲抱着棉大氅大步流星地奔草窝棚来了。 “方林啊,你那寒腿又犯疼了吧,我给你送大氅来啦。” 杨达洲把一件大衣递给了方林,“郭师傅给我一个任务,在社员会上辅导学习‘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问题’,然后让你跟老关俩谈认识,我想,这是你和关队长恢复职务的机会,我告诉米拉去老关家吹风了。哎,余娟,你给方林带饭来了吗?” “呵呵,我才不带给他呢,” 余娟瞥了方林一眼,“谁叫他走资本主义的道路屡教不改!” “哼,俺还不稀罕你带的饭哩。” 方林得意地说道,“跟你们说,甭看俺下台了,俺下台的这几天那,待遇老优厚啦!现在,我窝棚里头还有饺子哩,野芹菜馅儿的。过来呀,你们也来尝一尝。” 野芹菜属草科,夏日里在荒甸子里随处找得到,它的味儿微微有点苦,比着芹菜鲜,像茴香。这个季节,人们下地做活儿都能顺手采点儿,拿到家里包馅儿吃。方林说着话,挺神秘地往窝棚里钻,又嚷着把余娟和杨达洲叫进窝棚,眼前的情景让他们呆住了。 手电光下:茅草上摆放着饭盒,饭盆……馒头、烙饼、鸡蛋鸭蛋…… “这几天都是这样 分段阅读_第 63 章 分段阅读_第 64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64 章 人们蔫跷儿把东西给我送了来,让我连人都找不到……” 方林先是笑,渐渐地他不笑了,变得一脸的深沉“这可真是千金难买的情意呵!俺应名是犯了错误,可大多数的社员不是这样看我,他们是支持我的。余娟,你去上水线舀些水来。咱以水代酒,来它个一醉方休!” “干嘛以水代酒呀,酒俺拿来啦。” 杨达洲拦住了余娟,他让方林腾出了盆儿、碗、茶缸儿,倒上了酒。“我特意跑供销社买来的,‘二锅头’呢。喝吧,一醉方休。方林呀,我希望你在学习会上顺利过关……” “哼,这个‘关’我压根儿就没想过!” 方林端起酒来跟杨达洲碰了一下,“我咋检查?自己给自己扣帽子,说我搞资本主义复辟?我才不呢!建设农村,奔富裕日子,天经地义,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方林,你想过没有,你不检查,固执己见,正中了人家的下怀。你和老关都不干了,人家会干。到那时候,生产队更会一团糟,你不是想领着社员奔好日子吗?那你就得先忍着点……” “我想到啦,他们巴不得掌握生产队的权力,咱家的吹不响顺风打旗儿顶风吃屁起不了啥作用,姓佟的那小子‘癞蛤蟆没毛儿——随根儿’,一肚子坏水儿。我有个感觉,工作组非得要抓个反面典型不可,我若是能检查过关,老关就肯定过不去。我还是给他作个陪衬吧,‘出头的椽子先烂’,我就做出头的椽子吧。” 米拉来到了关队长家。关队长正垂头丧气地喝闷酒。被停了工作,又挨了老婆的一顿数落,他真是“王八钻灶坑——憋气带窝火”他想喝口酒浇愁解气儿,冒风心里不痛快没给他做菜。老关抓了穗儿苞米,啃几个苞米粒儿喝口酒……冒风见米拉进了屋,忙不迭地把装桃子的笸箩递给米拉。老关家房后有棵桃树,每年都结出些青桃儿来,每到这个季节知青们都赶来尝鲜儿。米拉嚼起了青桃子。冒风在一旁又余怒未消地数落起老关来。 “米拉呀,你瞅瞅你关叔,家里外头的冒傻气……还怪人家都叫他关傻子呀!我说,你们家是不是八辈子没有当官儿的呀?到你这辈子祖坟开始冒青烟了,出了个你这芝麻粒儿大的、露水般前途的官儿啊?睁开你那傻bi眼睛看看,谁家的日子过得像咱家这样,房前屋后的园子撂荒,狗ji bā也长不出来,你精神头都用在队上了,心都cāo在外边了,你干出啥名堂来啦?闹了归期你‘大伯子背兄弟媳fu——挨累不讨好’……” “关婶儿,你真是的,火上浇油呀。关叔够心烦的啦,你应该安慰才是。” 米拉嗤嗤儿地笑,“关叔,你别听关婶儿唠叨,我去给你烧个菜下酒。” “米拉,你甭管他!” 冒风拦住要下伙房的米拉,“你不知道,你关叔呀,是天生的赖皮相,你若不数叨透还能长记xing啊?这是个死爹哭妈的拧种,你说卤虾他说虾酱,你说狗屎他非得尝尝。属猪的,记吃不记打。我放个屁撂这疙瘩,他没皮没脸,人家再给他几句好话,他保准没了记xing,还得当他那芝麻粒儿大的官儿!” 老关听着媳fu的连骂带掘,他一点儿不生气,反而嘿嘿儿地乐。 “这就对了嘛,这个官儿还得当,” 米拉也哈哈地笑了,“就是不给好话这个官儿也得当。关叔啊,达洲让我捎个话过来,过两天队里头还召开会,让你和方林在会上做检查。这可是个机会,你要在社员会上认真作检查,堵住那些人的嘴!争取‘过关’,继续做你的队长。咱生产队架不住折腾呵,这节骨眼儿你可别撂挑子,关系着社员大伙儿的利益呢。” 老关还是嘿嘿地笑。冒风还是一个劲儿数叨,她叨叨了阵子去厨房端来两碗菜墩饭桌上。老关见菜上了桌,吱儿一口酒吧嗒一口菜喝得更是津津有味,酒喝得舒坦他的话也多了起来。 “米拉呀,你可别见笑噢,你婶儿这人是‘叨木官(啄木鸟)打前失——全仗嘴儿支这哩’,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心里头可知道疼人哩。嘿嘿,你婶儿说得对呀,俺是 分段阅读_第 64 章 分段阅读_第 65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65 章 贱皮子,心里头有啥事堵着,还真得仗着你婶儿叨叨几句才敞亮哩。我不怕旁人挤兑,越挤兑我就越往前拱。让检查就检查呗,咋蝎虎咋唠扯。你们几个知青在这节骨眼儿尽量少搭扯我,当心吃我的瓜落儿。” 知青点。吹不响伏在行李卷儿上填写“入党志愿书”他先在草纸上照着表格的内容练着写,光写名字就练习了十几遍。填过表格就是无产阶级先进份子了,这是人政治生命的顶峰呵。时势造英雄,吹不响的脑际闪出了这句话来,若没有这场政治运动咋能显出我来呢。人在革命gāocháo之际,一个星期就能学得到多少年才能学到的东西。这话是列宁说的吧?这话太伟大啦!人在这gāocháo中不是飞黄腾达就是一落千丈,而只有审时度势才能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识时务者为俊杰嘛。咦,这话也够精彩的了,算得上是对列宁思想的发展吧,吹不响得意地把这句话记到了本子上。他填完表格出了知青点,走过了篱笆墙又踅身回屋。他想到这个时候该有个跟群众打成一片的样儿,他从箱底掏出把镰刀,刀上沾着陈年老锈。他拿刀往炕沿上砍,砍过的地方露出了点新木茬儿。吹不响把镰刀撇到一边,戴上套袖出了屋,顺着河堤朝场院走去。 村西。水塘边的苘麻割倒了,麻杆沤到了水塘里。场院的地场儿腾出来了。二木匠忙着给土屋按门窗;马代表、丁老头和几个社员忙着挖土坑,埋电杆,安装打稻机;李大板儿和几个老农驾驭着牲口,牲口拉着石碾子把地面压得溜平。吹不响凑到了几个社员跟前。人们叫着号子把电杆戳了起来。吹不响见郭容真不在场院就离开了,他想去马号找郭容真。一挂无人赶的空牛车从场院出来,顺着土道的车辙往马号走。吹不响抽冷地蹦到了牛车上。他坐到车沿上便连咋呼带喊,那牛有点发蒙,他越吆喝那牛越不走正辙。下乡的几年吹不响做啥活计也不顶愣,是出了名的“半半掺子”种地踩格子,他是平脚足走不得多少路;铲地能让人落下大半条垅,挣命似的铲到地头,准是糟践的苗最多铲下的草最少;秋收割地人家拿六条垄他拿四根垅也跟不上趟……他做啥活计也得靠旁人接济。牛车走到罗锅桥那老牛像是渴了要喝水,它不往桥上走却朝河边奔。吹不响拽着缰绳“吁吁”地喊,老牛只顾往水里走,直把吹不响连人带车拉进了河里。 老关和方林“靠边站”的这些天郭容真觉着特累。生产队的工作不尽人意,佟德元走马上任支不开套,放着那么多农活儿不知道咋安排,组织劳力们套绳子绑上大车去火车站运炉灰,修什么大寨田。十几个人拉着挂大车,哼哟咳哟地喊着号子,正经的活儿耽搁着,去追求所谓的轰轰烈烈。上头要求抓革命促生产,队里却是革命和生产两耽误。吹不响倒是敢打敢冲,就要成为纳新党员,可他的能力能独挡一面吗?杨达洲思想不稳定,左右摇摆,忙上知青点的事就指望不上他了。郭容真这两天里听到反映,米拉和老关的关系不很正常,甚至存在着jiān情。有这种事情那还了得,那可是知青工作的大忌,得抓紧时间和米拉谈谈,即使还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也要防患未然。郭容真想,这啃劲儿的时候得多接触些基本群众,他出了马号奔场院走去。离这罗锅桥还老远,传来了吹不响斥哒牲口的声音,郭容真三步奔两步地赶过去。见吹不响站到了水里,他的裤腿儿也没挽,一挂空牛车在河里陷着,那老牛闷着劲立在岸上。它骑着套,倔强地瞪着眼睛竖着犄角,像是在存心跟人较劲。吹不响扯嗓子吆喝,老牛纹丝不动。 有话说“老马识途”老牛也是认识道儿的,一般情况它拉着车不用赶也认得马号,进了院便等着饲养员卸套,卸了套就自个儿走进马厩歇息,吃草料。吹不响本打算去马号找郭容真,他见老牛车空着,就一屁股坐了上去,他坐上去若是不连吆喝不喊,老牛也许就能走正辙,吹不响一个劲儿咋呼再跟着忙活车就误到了河里。吹不响见郭容真走了过来,脸上现出了尴尬,更加手忙脚乱。 分段阅读_第 65 章 分段阅读_第 66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66 章 他使着吃nǎi的力气拽车,拼着嗓子“驾、吁”地吆喝。郭容真瞅着吹不响的力巴头样儿哭笑不得,郭容真站桥头一个劲儿的点拨,吹不响“牛犊子逮家雀儿——心灵身子笨”怎么鼓捣大车还是上不来,郭容真走上前,用手扳住牛的犄角呵斥了两嗓子,老牛乖乖地把车拉出来了。 “郭师傅,真有你的!” 吹不响一脸的狼狈,“您这是要去场院啊?” “是的啊,场院收拾得咋样了呀?” “井井有条,只要稻子一进场院,马上出大米!” “你的入党表格添好了吗?” “嗯,我正要找您汇报,我还要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填写入党志愿书呵,” 郭容真冲吹不响和蔼地笑笑,又把牛车引上了正辙,轻轻拍了拍牛的背,那老牛像是明白了郭容真的意思,优哉游哉地拉着大车奔马号去了。郭容真瞅瞅愣神儿的吹不响,拍了拍他的肩膀。 “呵呵,你小子呀,‘油硕子发白——还得练那!’”黑老虎死了。这匹辕马是队里最好的牲口,李大板儿一直使唤它。它曾经出尽风头给队里赢过荣耀。那次修九龙河,好多的社队参加会战,数不清的大车、牲口汇集到一起数着黑老虎露脸。车豁们从河底往堤坝运土块较起了劲,黑老虎在李大板儿的驾驭下,拉得最多跑得最快,坡爬得最陡。以至它扬威所有社队,十里八村谁不晓得门台有个壮烈的黑老虎?老关和方林“靠边站”李大板儿也给撤了,连大车的边也不让他沾了。黑老虎人见人爱,李大板把着它的时候碰也不让旁人碰它一下,现在,谁不惦着使唤它风光风光?佟德元捷足先登,他最先使唤上了黑老虎。这牲口仿佛通着人xing,更换主人后它干活儿耍脾气不听使唤了,它没短了挨鞭子,接着又拒绝吃草料。最后竟然以死抗争了。 天空稀疏地缀着几颗星星,亮晶晶的。柠檬色的弯月亮挂在秋天的夜空里,恬静,高爽。 人们聚集到了马号大屋子里,听杨达洲讲解“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郭容真道过开场白,佟德元又说了几句,他是今天会议的主持,坐到了老关往常坐的那把椅子上。杨达洲讲的内容是社会基本矛盾,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上层建筑和经济基础间的矛盾。他先是讲每个概念,接着叙述几个概念之间的关系。人们对学习的内容似懂非懂,规定的学习时间就到啦。 “呵呵,刚才达洲讲的哲学命题大家听得懂吗?” 郭容真接过了杨达洲的话茬儿。“理论和实践也是对立统一的哟。我们从理论上探讨上层建筑的问题,所进行的是场上层建筑领域的革命。理论告诉我们,改变生产关系能促进生产力的发展,上层建筑对经济基础具有反作用,我们正是用这个理论指导实际工作的。好啦,哲学问题咱暂且谈到这里,放在以后的时间讨论。头些天里,我们根据运动的需要,停止了老关和方林两位同志的工作。经过这么多天的反省,想必他们认识会提高了,今天我们让这二位在社员大会做个检查,我们希望他们对问题有个较高的认识,得到群众的谅解,跟上形势发展。老关那,方林还没到会,你先说吧。” 关队长打了打嗓儿,他开始作检查了。 “我的觉悟低、觉悟洼呵,搞资本主义,把社员往错道儿上领,我认错儿……俺有破坏无产阶级专政的狼子野心……我还屡教不改,熟猪的,记吃不记打……不听旁人劝,破坏了社会主义的道路……” 老关极力地给自己拉纲上线,什么“破坏农业学大寨”、“现行反革命”……的帽子都给自己扣上了。言过其实的拔高,大帽子底下开小差。听着老关的检查,郭容真心里涌动着一股遭人戏耍的愤怒。 “我再三强调,我们的愿望是弄清思想,团结同志,把犯错误的干部拉回正确路线一边来。” 郭容真站了起来,他又把俩手抚在了小腹上,“检查思想谈认识嘛,言过其实、大帽子底下开小差也不好嘛。言不由衷,话说得蝎虎,倒让人觉着是在变相抵触!可话又说回来,检查了总 分段阅读_第 66 章 分段阅读_第 67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67 章 比顽抗到底要好嘛。有的同志不是这样,你拉他,他却往外挣,拒绝跟群众见面,自暴自弃。在这里我可以告诉大家,方林对运动采取了抵触态度,拒绝做检查。我们真的要撤他的职,把他从领导岗位上拿下来啦。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好啦!老关的发言能否说得过去呢,还是大家表一个态度吧。” 白天里郭容真到下片儿找到方林,告诉他在晚上的学习会上思想爬坡。方林原本就不想作检查,加上黑老虎死了心气儿不顺,干脆就来了个消极对抗。他跟郭容真说,我才不检查呢,我没有错!郭容真再三说劝,反复动员。方林愣是脑袋不进盐酱儿,还明明白白的告诉郭容真晚上的会不参加。 正文 第19章 方林和六把手在下片儿挺清闲。这个时候护青的事儿少了,再不需要叠坝埂儿,忙完这儿忙那儿了。田里的水都退没了,如不遇到太大的雨就等着庄稼上熟儿啦。俩人cāo铁锹鼓捣了一会儿排水沟,便偎进草窝棚里歇气儿,闲聊了起来。 “黑老虎是多好的牲口呵,楞是让他们作践死了……” 方林叨咕道。他为李大板儿被夺去鞭子窝着老大一股火,“黑老虎在李大板儿手里绝对不能出这种事,这帮败家玩意儿!” “他妈的,照这样儿闹腾下去倾好儿吧,往后还不知道要出啥事儿呢!……” 六把手跟着嘀咕起来,“哎,方林,你知道吗,会计他老邪行啦,cāo过牲口,和老绵羊都干过……” “你这个小崽子。别瞎嘀咕,像你看着了似的!” 方林斥哒六把手,“十来岁的孩崽子,你倒啥都懂,啥都明白,哈哈,你小子啊,难怪人家都叫你小嘀咕呢。” “嘿嘿,俺啥不明白呀,别拿豆包不当干粮。给俺一个大姑娘,俺也能揍出儿子来!” 六把手吹呼着,“我说的是真的!老人儿都知道的!谁若是当会计面提一句‘玩牲口’、说‘牲口话’啥的,就跟挖他家祖坟似的。今个儿晌午,马号里分马肉。黑老虎死谁不心疼啊,他倒幸灾乐祸!你猜他咋说,嘿嘿,牲口也跟人似的,有觉悟高有觉悟低的,这黑老虎的觉悟就不行,领导班子换人它就不听使唤了,算它是抗拒运动吧,死了也活该!嘿嘿,大家伙儿捞顿儿马肉吃。我听了来气就尽意儿气他!我说,这牲口呀,不光是知道觉悟高低,还会说人话、给人算账儿哩。哈哈,他差点儿没气得背过气去,抓起算盘子就冲我撇过来了,好玄砸了我的脑袋……李大板儿为黑老虎的死都病啦……” “哎,六把手呀,这也没啥活儿,你自己先在这儿呆着,我回堡子一趟。过会儿就回来。” 方林进堡子径直去了李大板儿家。李家人告诉方林,李大板儿有几顿饭没吃了,家里分到的马肉也不让家人吃,天黑就拿着马肉去自留地了。方林麻溜儿往家西的自留地奔。 李大板儿默默地挖好了一个土坑。他琢磨好了,把家里分得的几斤马肉埋了,留下个念想儿。李大板儿被夺了鞭杆子,却割不断他对黑老虎的那分眷恋,他每天都忘不了到马厩看望它,摩挲它的鬃毛,抚揉它的眼睛,嘴巴……李大板儿闷闷地抽着烟,呆呆地瞅着搁在土坑旁的几斤马肉。方林走到了李大板儿近前。 “老李啊,把马肉拿回家,吃了吧。” 方林劝李大板儿。 “不,不能吃。” 李大板儿摇着头,他的眼睛里闪着泪光,“黑老虎这牲口不光通人xing,它还很有骨气哩。它不怕权势,挨鞭子也不低头!前两天我还摸它的鬃毛、揉它的眼睛哩。它巴肌嘴巴儿好像是跟俺唠嗑……我咋能吃得下去哟,我心里头难受呵……” 李大板儿哭泣着,他把马肉用塑料布包好,包得严严实实,轻轻地放进了土坑。方林也伸上手,帮着李大板儿一捧土一捧土地把坑填满…… 马号的社员会还在继续。会场静得听的到人们的喘息声。 “大家可别都‘大米干饭——焖(闷)起来’哟。” 佟德元嘿嘿地干笑了两声,他的小眼睛眨巴着,贼溜溜地扫眸人们, 分段阅读_第 67 章 分段阅读_第 68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68 章 “这个态度还不好表吗?很好表态的嘛。对工作组的决定拥护不拥护,赞成不赞成;对老关的检查不满意还是满意,不通过还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说清楚的嘛。” “我发言!” 偎在炕头的皮鞋匠咋呼了一声,“我感觉啊,老关的检查够深刻的了,应当通过!有啥大不了的事呀,杀人不过头点地呢,还让人咋检查啊。谁都知道我常跟老关打嘴仗,可我知道,他没有歪咕心眼儿。我拥护他当队长!队官儿这个活儿呀,准得找心眼正的人干,生产队扛不住瞎折腾。可不是俺吹啊,干旁的俺不行,人好人坏俺看得透透儿的,能从他的嗓眼儿看到他的屁眼儿去!老关是个好人,当队官儿俺拥护!还有方林,人家一个小青年儿,干到这份儿容易吗?干嘛说撸就给撸了呀……” 皮鞋匠说到方林的事不少人随声附和,人们不赞成撤方林当队长,会场的秩序混乱了。 “我也同意通过关队长的检查。” 杨达洲说,“拥护工作组的决定。赞成撤消方林的职务。” “我也同意。” 马老头也慢头慢语地表态了,“酸讲话啦,奖罚得分明。老关的态度好,检查得通过。方林的态度不好,跟工作组顶嘴,就得拿下来。酸讲话啦,阶级斗争的事儿,马虎不得。” “我也说几句,” 高梦女瞟了郭容真一眼,“目前,生产队资本主义的倾向很严重,这是队领导执行错误路线造成的恶果。我拥护工作组撤消方林的职务,如果不这样的话,生产队就有偏离社会主义轨道的危险。我也同意恢复关队长的工作。但是,老关还必须对自己的错误加深认识,虽说他在检查中把错误说得挺严重,但对问题的实质xing认识得还不够……” “梦女讲得好啊!” 佟会计高声嚷着。他使劲地打嗓儿,猛嘬了几口旱烟袋,磕出了烟锅的残灰,“我赞成这个发言那!所有的青年儿都应该向高梦女学习呵,站稳阶级立场。有的青年儿表现得可不咋招哟,屁股没坐在贫下中农这条凳子上。老关是犯了路线错误的!可到现在还有知青给他溜虚拍马屁!我说的是个女青年,她这两天大半夜里,总泡在老关家。无非是搞串联,通风报信儿嘛。我不明白,跟犯了错误的干部穿一条腿裤子,你究竟是安的什么心!” 佟会计的话惹起人们阵窃窃失笑。“穿一条腿的裤子”这俚语本来是形容俩人关系密切的词儿,从佟会计嘴里流出来,加上他的冷笑热哈哈,难免不叫人悟出点儿邪意来。米拉如坐针毡,佟会计的话让她陷入了尴尬,陷入了难堪。人们先是几道、继而是十几道、最后所有的目光都盯准了她。这个颇有心计的姑娘,咋也没想到自己的行动会遭到监控,去老关家窜门儿也在人家的掌握中,更没想到会被突然的发难。到老关家窜个门儿,这事儿搁在以往,正常得不值得一提。知青点跟老关家做邻居,过日子短不了打jiāo道,赶上柴禾湿去邻家的柴垛拽捆柴,哪个知青到关家的酱缸捞点咸菜啥的用不着打招呼。而今,窜了趟门儿就成了通风报信,就成了“穿一条腿的裤子”米拉觉着肚子里燃起了一把火,这火气在上下盘旋,燎得她五脏六腑火辣辣的。她往杨达洲脸上瞅了一眼,他的眉头紧锁着,眼睛里闪着愤怒。米拉从那炯炯的目光里汲取了一股力量,让她生出了不惧天塌地陷的勇气。佟会计的话恐怕也是针对杨达洲的,冲她发泄只不过是“柿子挑软的捏”罢了。 “我说几句。” 米拉开口说话了。她几乎从未在会上讲过话,平日里她不多言不多语,说话唠嗑尖声儿细语,带着女孩子的稚真。米拉一发言,人们都自觉的凭住了呼吸,越是不爱讲话的人说话就越被人注意听。米拉横眉怒目,“刚才,佟会计说的去老关家的知青就是我……我去老关家不是通风报信儿的,你们那猫洞、狗洞要刮什么风我都不知道通个啥呀?我是去给老关打气鼓劲儿的,希望他能检查过关。难道今天召开的会不是希望老关通过检查,而是要落井下石吗!我把话 分段阅读_第 68 章 分段阅读_第 69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69 章 挑明了,谁也不要心术不正,想借着搞运动泄私愤,把别人搞垮!不是说我给老关溜虚、打进步儿吗?我要说,我情愿这么做!我也想给你也打打进步儿呵,可惜呀,你没长那个德行!你们在一起叫搞革命,我们在一起叫搞串联、搞yin谋,这是哪家的逻辑呀!至于说我和老关穿一条腿的裤子,这纯粹是说牲口话,放牲口屁!” 米拉的话如同石破天惊,人们惊呆了。文静的米拉小姐仿佛是换了一个人,像发疯的牛犊儿横冲直撞,像发威的泼fu放dàng不羁。他的话音落下了好半天,人们才刚醒悟似的啧啧惊叹,窃窃说笑。老庄稼把式都知道会计的疤瘌事儿,传说他年轻时跟母羊xingjiāo过,“牲口”这词儿撩起了人们记忆的神经。会场又乱成了一锅粥,主持会议的佟德元也失去了自控,冲着米拉漫骂。有人偏向米拉,帮着她还嘴儿。家族的势力泾渭分明,剑拔弩张。郭容真显得势单力薄了,他想制止住这场面,话从嗓眼儿出来都变了腔调,也没能把场上的态势遏止住。 会散了,知青们回到了点上。新知青chā队人多了,三间房又住满了,东西屋南北炕没有了空窝儿。杨达洲赌气似的奔到了女生屋找米拉。 “米拉呀,走啊,陪哥们儿到老关家窜门儿,我跟你一块儿通风报信去。” 米拉爽声应着,她披了件衣裳跟杨达洲出了知青点。俩人心照不宣,无非是点上的知青把米拉去老关家的事儿反映给工作组的。生活动dàng不安,人们的远近亲疏也在悄悄地发生变化。方林和吹不响之间有了隔阂,米拉和高梦女这对儿好朋友也像有了距离,杨达洲和米拉俩人倒是心贴得更近了。他们出了知青点没去老关家,顺房山头踏向了后窗小径尽头的高粱地。他们在地头停下脚,四周静悄悄的,偶尔的,从高粱地深处传出几声庄稼拔节儿的声响儿,它告诉人们,高粱要上熟儿了。 “米拉,真对不起,都怪我,让你去老关家……给你添了乱子。” 杨达洲坐到了田埂上。他把只鞋垫屁股底下,把另一只搁身边让米拉也坐下来。“还生气呢呀,米拉小姐? “这帮混球儿!……” 米拉的胸脯起伏着,依稀见得两只隆起的ru房在颤抖。她还没有从刚才会上的气氛里解脱,她的嘴唇儿抽搐了几下,使劲儿咬着想把委屈抑住,可终究没有抑制住,她扑在杨达洲的怀里嘤嘤地哭了。“呜……达洲……” 米拉在杨达洲的臂膀里哭得很畅快,很舒服。她觉着他是风,她是风中的云片儿;他是山,她是山中的小溪;他是水,她是水里的游鱼。他那男xing的气息裹着她,让她的身躯禁不住地颤栗,那是种无比幸福的陶醉。 “米拉,这个时候咱更得把腰杆儿挺起来,做硬骨头!” 杨达洲拥着米拉,他替她揩去眼里的泪,“我现在越发看明白了,方林和老关他们是对的。这场运动真让人琢磨不透,它在革命的名义掩盖下,否定人们的正常生活。我欣赏你今天在会场上的态度,我们就是得敢说敢干。种地别听蝼蝼蛄叫唤,反正关系都明朗话了,用不着躲躲闪闪,越怕越出鬼。走,咱现在就一起去老关家!” “不,达洲,你听我句话。” 米拉从杨达洲的怀抱里挣出来,“你犯不着跟他们明火执仗地干,现在明朗化的是我,他们现在还得团结你,你毕竟是知青的代表,你明显站老关这头不行,这样不但保不住老关,你还得陷入被动里。你还得站郭师傅、佟德元一边,耐xing子跟他们周旋吧。这样,对你、对老关都有好处。去老关那儿还可我一个人来,现在我啥都不怕了,让那帮人儿生气去吧!” “哟,米拉小姐,你还真懂得策略xing哩,好,我听你的!” “取笑我呀?你真坏!” 米拉呵呵笑了,“达洲,尽管我今天很生气,可我觉着肚子里的话说出来也挺痛快的。畅快淋漓,dàng气回肠。我问你,人话说得多好还是说得少好呢?” “中国古时候有个大学问家叫墨子,一次他的学生问他,人生在世,多说话好还是少 分段阅读_第 69 章 分段阅读_第 70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70 章 说话好,墨子说,蛤蟆和苍蝇总不停地叫唤,但没人喜欢听它们的,反而厌烦它们的声音。鸡只在黎明啼鸣儿,把人们从睡梦里吵醒,可谁都听它的,它一叫,人们就知道天亮了。这就是说,话不论说多说少,得挑着有用的说。拿你今天会上的话说吧,句句有劲,所以才有了轰动效应。” “呵呵,你的故事真有意思。咦,这么说,你也是大学问家啦?” “跟我屁儿呀?” 杨达洲端详着满脸稚气的米拉,“哈哈,你敢挖苦我!” 他突然搂住了她,迅速地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杨达洲和米拉回到了知青点,三间房子黑着灯,屋前的门大敞四开。屋里没个人影,厨房里的二十来斤马肉也不翼而飞了,黑老虎死,知青按人头领到的马肉还没来得及吃竟丢了。米拉一脸的着急,这些天里接二连三地出令她气恼的事儿,去抱柴火,不知谁往柴垛屙上了屎;去打水,压水井上的压杠没了影儿;饭碗天天见少,不知谁吃饭连饭碗也往肚子里咽……归其都飞进了菜地。 “做饭的活儿我干不了啦,” 米拉垂头丧气,“这不是存心找我的别扭嘛,马肉丢了怎么向大伙儿jiāo代呀?唉,搞运动搞得人们互相拆台,离心离德。这活儿还咋干呀。” “别上火了,俺这十几人的小点也完成它的历史使命啦,” 杨达洲劝慰米拉,“把咱的炊具粮食都归到大点去吧,你可以继续做你的炊事员。” “不,饭我不做了。我要跟队里的女工们干活儿,这样接触社员的机会多,我和她们一块儿秋收,打场,搞运动……” 马号院门口。方林和余娟在夜色里相遇了。 “方林,你怎么回来啦?人家郭师傅让你参加会儿你不来,会开完了你倒回来了,你这个人啊,一点儿不注意影响,” 余娟埋怨方林。她有点儿吃惊,也有几分欣喜,她拽住他的手朝着堡子外溜达。“你又去李大板儿家啦?他现在是队里zhà眼的人物,让人知道你不参加会去李大板儿家窜门儿,不又该做你的文章啦呀。” “俺都‘高丽裤子一堆到底’啦,我才不在乎呢。李大板儿病啦,我赶回来看看他。他是为黑老虎死,才着急上火生病的。” “咳,简直是浪费感情!对人讲人xing论还得批判呢,何况是对牲口。你可别抓住这点事儿不放,当心人家说你别有用心。” 余娟故意撅起了嘴,她心里有个事儿,想告诉方林,知道他心绪不好就没说。佟德元在打她的主意,他明知道她跟方林要好,却半截腰儿chā杠子,私下里散步说,亲不亲线上分,说方林和余娟走的不是一条道。余娟珍重她和方林的感情,容不得旁人玷污。方林这多天里摊的事儿多,她一直跟着心悬着,“方林,我不让你破罐子破摔。我正想会着米拉去下片儿看你的。明天,我要去区干校学习了,得半个月的时间。这个时候我真不愿意离开你……这段时间里,你要少和那几位敏感人物打连连,一定要注意。方林,工作上的事情我不便和你多说。个人感情方面的话我要告诉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我的心里只有你,什么风浪也拆不散我们!现在啊,人都不知道咋了,都像吃了qiāngyào似的,动辄发脾气,想不到米拉小姐也会动肝火了,” “米拉她跟谁动肝火了呀?” “米拉到老关家的事儿佟会计在会上说了,他说米拉跟老关搞串联,米拉把会计给骂了。” “骂得好,活该!这帮人欠骂!干啥像特务似的搞盯梢儿,他们有啥权力干涉别人的行动?早知道会开得这么热闹呀,我也来参加啦。” “你就别跟着搅和了,你就当好你的护青员好啦。” 余娟很严肃地跟方林说,“方林,这场运动比咱想象的要严峻得多呵,咱们都年轻,可不能栽跟头犯错误呵!” 方林心里涌起丝柔情来,他眼里闪出几分缠绵。他把余娟的手攥在手掌里,揉捏着,他捧起她的脸蛋儿,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远天响起沉闷的声响,空中飘起混浊的云。伴着响声儿,闪出了一道光亮 分段阅读_第 70 章 分段阅读_第 71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71 章 ,天变得迷惘不清了。 “方林,是天又要下雨了吧?” 余娟问。 “不是,那是露水伞,咱下片儿的稻子要熟啦。” 正文 第20章 吹不响和马丫在村西水塘边呆了好久。夜很深了,俩人往堡子里走。走到了罗锅桥,吹不响要往知青点拐,马丫给他拽住了。 “干嘛这么猴急呀,再陪我一会儿吧?” 马丫缠绵地央求吹不响,“我发现了,你对人家比以前冷淡啦。是不是你现在干红了,当上队长啦,想把我给甩了呀?” “哈哈,你呀,咋那么小心眼儿呀?” 吹不响瞅瞅四周没人,他撩起马丫的衣襟去揉捏她的前胸,捅咕她的胳肢窝儿,抓挠得马丫咯咯直乐,“你咋总往歪道儿琢磨我啊。哈哈,看你还说不说……天这么晚了,咱都回家吧,啊?” “不嘛,我就是让你陪我。” 马丫执拗地挽着吹不响的胳膊,还是不依不饶地缠着他。“走哇,我让你陪我去趟马号,看看工分上墙表,我要查对一下我这月挣的工分。” 吹不响和马丫走到马号门口没往院子里进,向右拐钻进了小学校。白杨树环绕的校园漆黑一片,万籁俱寂。俩人又在房山头的石台上坐了下来。身子刚落稳,马丫突然立起身,她扶住棵树干呕起来。她张着嘴巴直叨气,像是要吐,却没有吐出啥东西来。 “你这是咋啦?” 吹不响搀住马丫,轻轻敲她的背,摩挲她的脸颊,“是生病了吗?” “不是的,小傻瓜儿,我怀上你的孩子啦,你干的好事儿!” 马丫去揪吹不响的小胡子,掐他的脸蛋,“你真坏,你真坏,你让我咋办呀!” “啥,孩子?” 吹不响眼睛瞪得老大,“不,哪儿会呀,你可别吓唬我啊!” “嘻嘻,瞧你那傻样儿!男的女的在一块儿睡觉,整出个孩子还出奇呀?你快当爸爸啦,高兴吗?” “高兴个屁呀!” 吹不响把马丫从怀里搡开,他觉着有股火窜上了脑门儿,“你这是坑害我!你想让我身败名裂,臭在农村啊?” “你……你……” 马丫两手捂住脸哭了起来,“呜呜……你好没有良心!呜呜……” “得了,别哭啦。” 吹不响见马丫哭了,他又搂紧她,“我是为咱俩的前途考虑。我还要往上干,出人头地。你也根儿红苗正的,咱都是要进步的啊。我们还没有结婚你就怀了孕,别人会怎么看我们?这样会坏了咱们的名声的!” “我才不怕呢!我一不做贼二不养汉,我跟你是正当的搞对象,” 马丫执拗地嘟囔着,她扭过身子给了吹不响一个后背,“俺知道,这事儿让外人知道了,笑话戴花儿的不笑话戴帽的。只要你的良心不坏娶了我,咱就能堵住大伙儿的嘴!” “那哪行啊!我压根儿就没往这事儿上想……不,这哪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 吹不响竭力地哄马丫,“宝贝儿,听话,这两天里,我就带你进城,找家有认识人的医院,咱把‘人流’做了。现在正是我要求进步的好时机,工作组信任我,你知道吗,郭师傅要培养我入党了,我得把 ‘党票’捞到手。你想想,我干上去了能亏待你吗。” “不,你在骗我。你若是有了出息,还不得甩了我呀?都有人告诉我了,说你跟高梦女好上啦。” “哎呀,没影的事儿,你是听谁瞎造谣儿啊?” 吹不响佯装生气地说,“你道听途说,就可劲儿埋汰我呀?高梦女她哪能跟你比呀,丫蛋儿,你可比她漂亮多了。我不想对你多做解释,俺也不是那朝三暮四的人啊,信不信由你!” “呃喝,还真的生气了呀?” 马丫见吹不响急了眼,她态度便缓和了下来,“我若是真的信不过你还跟你说呀,呵呵,我告诉你,你永远甭想甩掉我!好啦好啦,我啥都听你的还不行呀,其实,我也不想现在就要孩子,人家还不是挂着膘住你呀?” 吹不响又把马丫拥紧了,他的心泛起股yindàng,他把手伸进了她的下身抠住她,瞬间里,微痛伴着快感在她身 分段阅读_第 71 章 分段阅读_第 72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72 章 心弥漫开来,她仰起脸来跟他jiāo颈吻着,发着睡梦般的呓语。 “……我是你的……永远是你的……” “从前咱玩儿的时候我就怕你怀孕,都没敢使劲儿。现在你怀上了,咱尽情地玩玩儿……” “……我听你的……” “可有一宗,这两天你必须跟我进城,去医院做人工流产。” “嗯,我听你的。” 吹不响褪下了马丫的裤子,将她按到了石台上,把疯狂的情yu压了上去…… 清早。马号屋子挤满了社员,关队长和佟德元为给劳动力派活计的事呛呛着。农忙时,劳动力的活计“秃脑瓜的虱子明摆着”好布派。农闲了,劳动力做啥活计就得靠当队官儿的算计了。老关跟佟德元意见不统一,又各不相让,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不肯甘拜下风。 “学大寨就应该有个战天斗地的样儿,变农闲为农忙,” 佟德元理直气壮,“我让劳动力拉大车去火车站,去运炉灰,积肥造粪。‘千里万担一亩田’嘛,我这样分配有什么错!” 这活计冬季里干过,把牲口歇下来,男女搭配分成伙儿,十几个人拉着一挂大车,壮劳力驾辕,拉套的有男有女。大车上装满了炉灰和残土,这是铁路货车打市里运来的,人们驾辕的驾辕拉套的拉套,拉着拽着,从火车站运到门台。沿途有说有笑热热闹闹,真有几分学大寨、战天斗地不猫冬的味道。前些天老关靠边站,佟德元组织社员也这样干了,惹得劳力们牢sāo满天,怨声载道。 “用不着的事儿嘛,摆那个花架子干啥!” 关队长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这暂不比冬天,人们穿得厚实,拉拉套还凑合。大暖和天儿的整那个景儿干嘛啊?劳动力打猪草,割稗子,大车去城边子的建筑工地拉脚,一个车工二十来块钱哩,咱干嘛不挣啊。李大板儿,鞋匠儿跟你的车,动弹吧。大伙儿都忙活去吧,该干啥干啥。” “老关,我跟你说,我反对这样干!” 佟德元不服气地跟老关嚷,“我告诉你,队里出大车工拉脚,这可是个大是大非的路线问题。你的安排是错误的!还有,你别把别人都当傻子,到现在,你还跟市里的皮鞋厂有瓜连,别以为别人不知道!你就是冬天里的大葱,根枯叶烂心不死!” 方林被撤职,老关的检查通过了。佟德元负责全面工作一说却没有收回。老关和佟德元各执一把号,各吹各的调儿,他说他管得宽,他说他手伸得长。老关工作恢复了,李大板就又赶上了大车。佟德元心里清楚,队里跟市里的鞋厂藕断丝连,有工作组的干预,老关不敢大张其鼓地搞,应名鞋厂在处理善后,其实鞋厂压根儿就没想散!甚至把队里的闲散人员派进了市里鞋厂打帮手。佟德元存心想在今天的事儿上拧过老关,他转磨儿寻吹不响的影子,想让他帮帮腔使老关让步,吹不响仍然是队长助理。可吹不响压根儿没在马号露面,急得佟德元眨巴着小眼睛团团转。最后,还得依老关的意思办。 “哎呀,你们当官儿的可真难伺候啊。” 付二木匠冲着老关和佟德元发牢sāo。二木匠打从皮鞋厂开工精神头足了许多,他老婆也能在鞋厂做活儿了,守家待地,连带孩子也不耽误,也能赚个整劳动力的工分呢。鞋厂不叫干了,他老婆拖着孩子去不了市里,小来小去的活儿在家里偷摸赶,记件儿干,工分也瞎不着。二木匠牢sāo发得倒公平,不偏不向,各打五十板子,把俩当官儿的一块儿埋汰,“你们俩人啊,就像‘一个槽头拴的两条叫驴’,不能拴到一块儿,拴一块儿都尥蹶子。工作组也真是的,不注意点儿方法……你们俩当官儿的瞎呛呛,让大伙儿咋干呀?” 二木匠的话把卖呆儿看哈哈儿的人们都逗乐了。 “咋干?按我的布派干!” 关队长在人们的哄笑中语气坚定地说,“今天的事儿如果错了,往后咱再批判,再改!” 吹不响领着马丫进城做“人流”当天就往回返了。俩人神不知鬼不觉坐火车赶到了沈阳,从手术台下来气儿也没顾得喘匀 分段阅读_第 72 章 分段阅读_第 73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73 章 乎就往回赶。马丫伤了不少的气血,她强挺着身子上汽车下火车的折腾,又走了十多里的路。傍晚,他们走到了村头防风林,马丫觉着浑身散了架子似的疲惫,她靠着棵树才勉强把身子支撑住,她再也走不动了。 “哎哟我的妈呀,从手术台下来就没得消停,这溜儿折腾……” 马丫靠着树的身子滑下来,她连喘气的劲儿也没有了,“小崔呀,我可一步也走不动啦……” “丫蛋儿,辛苦你了,你真是好样的!” 吹不响连不迭地夸马丫。他知道她怀孕的事着实上了一阵子火,这种事情一旦暴露,身败名裂前途毁了不说,沾手一个乡下媳fu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儿。早先,吹不响也是一扑心地想跟马丫搞对象,论摸样马丫在乡村姑娘堆里是数得着漂亮的,马代表又是队里头说了算的人物,自己生活在门台也有了靠山,自打有了知青抽调吹不响心毛了,他不想回城了再落个乡村的媳fu。尤其当上了队长,吹不响感到了春风得意的滋味,下乡这几年还没有像这个时候这样顺心快活哩。虽说刚上任支不开套,却让他体味到了众人之上驾驭权力的惬意。人们不再当面叫他吹不响了,开始喊他“官儿”尤其大姑娘小媳fu们叫上他一句,他心里便像抹了蜜似的甜丝丝的。往后即使臭在门台也用不着找旁人做靠山啦,俺完全有自立的能力啦!他还感到了爱情的富有,穿梭于马丫和高梦女这两个女xing之间,让他周旋得无懈可击。高梦女尽管还不曾被他占有,她似乎对他还存有几分警惕。在他看来,他占有她那只是迟早的事,她像坛陈年酒由他耐着xing子慢慢受用。他一次次地玩弄马丫,一次比着一次快活,恣意,而顷刻间又化为乌有。此刻吹不响心里感到一阵轻松,像卸掉了沉重包袱似的轻松,“丫蛋儿呀,这回咱用不着再提心吊胆的啦。你做‘人流’可是对我工作的支持呀,我真的得感谢你哩。宝贝儿,往后我可不敢再碰你了,太让你遭罪啦……” “俺不嘛,不许你这样说!” 马丫给吹不响一个嗲笑,“人家并没有埋怨你啊。” “往后啊,咱真的得摆正爱情和工作的位置呢。” 吹不响扶马丫站起身,俩人又往堡子里走。他继续跟她聊着,“咱俩是该少点儿卿卿我我,多点儿斗争精神哩。跟你说呀,眼下我干到这队长份儿上,好多人不服气,要巩固我的势力还得靠斗争。郭师傅不是嘱咐咱注意斗争的新动向吗,我掌握了一条新情况,你要帮着透透风儿,造一造舆论……” “你说的是啥事儿啊?” “前两天有人在老关家里发现个秘密。米拉坐在了老关的大腿上,俩人正……那什么呢。” 吹不响挺神秘地嘱咐马丫,“你和谁说这件事儿的时候,可都别暴露我,知道吗?” “谁瞅见的啊,是真的还是假的啊?这种事情可不是瞎说的呀!” “你就别管是谁看见的啦,反正是有这回事儿,人们早都议论开啦。” “叫不准的事儿往外传,不成造谣儿了吗?” 马丫认真地说,“那你到底是不是真的看见了啊?” “哎呀,你就别刨根问底啦,无风树不响。有舆论就不怕不成事实,谣言重复一千次还成了真理呢。一个人说在大街上看到了老虎没人信,两个人说了还是没人信,第三个人说就有人信啦。你懂吗,这叫三人成虎。老关搞资本主义,又多了一条玩弄女知青的罪名,瞧好吧,你得为我推波助澜哦。” “你这人,也够yin损du辣的啦。” 马丫笑着指点吹不响,“我帮了你的忙,你可别卸磨杀驴子啊?” 夕阳的余晖泻在刷着“阶级斗争,一抓就灵”的土墙上。班驳的墙顶现出了一个大豁儿,一头猪从墙豁儿蹦出来窜到了大街上,它跟条狗凑到了一块儿,它们戏耍了起来。牛粪,猪屎的气味在九月的阳光下格外浓重,一头灰驴嘶出声长鸣,特响亮,它又打着响鼻儿蹽进了马号。 马号西屋里。佟会计跟猪倌、饲养员、和几个社员嘀咕着,说笑着。 “我说的嘛 分段阅读_第 73 章 分段阅读_第 74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74 章 ,一个大姑娘坐在老爷们儿的大腿上,还能有什么好事儿!” 佟会计听说了米拉和老关关系不清的传闻,他很兴奋很得意,他逢人便起劲儿地讲,讲得从嘴里往外喷吐沫星儿,“常言说得好啊,雪地里埋不住死孩子。嘿嘿,露馅儿了吧,男男女女成宿隔夜泡在一起,不知道寒碜好看的,不出事儿才怪哩!” “这事儿能准成吗?” 猪倌划混儿地问,“会不会是谁瞎说,造谣儿啊?” “废话,你傻啊?” 佟会计斥哒猪倌儿,“咋没人说有大姑娘坐你的腿上呀?啊?没风树不响的嘛!” “你们俩这是干嘛去了呀?” 郭容真在马号院门口碰着了吹不响和马丫。郭容真是从知青点出来,他起早就找吹不响,找不到,他又找杨达洲,找了好一圈儿也没找到。他笑吟吟地跟他们打着招呼,他想拦住吹不响说点事儿,见马丫在就罢了,“小崔呀,我找了你可一整天的哦。” “呵呵,家里突然来信儿让我回去一趟,我走的时候没看见您,心里没底就急着赶回来了。” “小崔啊,我才从你们点上过来,没看见杨达洲,你见着他告诉他,我找他有点事儿。” 正文 第21章 “郭师傅,您找我呀?” 杨达洲吃了晚饭来到郭容真的驻地。这两天里他忙得有点儿焦头烂额,各队知青点并伙统一归到了大食堂,砌炉灶,搭锅台……二百多口人的吃喝拉撒睡哪方面都得照顾到,会议左一个右一个的没完没了。“今个儿我去公社开了一天的会,您去点上的时候我还没回来呢。” “哦,达洲啊,请坐,请坐吧。” 郭容真让杨达洲坐到了通铺上,他从衣兜掏出了几块糖塞给杨达洲,“吃吧,这可不是糖衣pào弹噢……我要找你说的是,眼下,咱队里的斗争到了白热化的程度。上边急着管我们要材料,知青点的人多了,你的事儿也多,这我是知道的。可理论组这个秘书班子也离不开你呵,哈哈,‘秘书长’还得由你来当!综合材料还得你来写哦。” “好的,郭师傅,您放心吧。” 杨达洲让郭容真的风趣逗乐了,他把块糖嚼得咯嘣响。区上要一份老关的综合材料,要对老关进行综合分析。郭容真根据几次路线分析会的揭摆,把问题梳理了一下,要做成篇文章。“我会忙里偷闲把材料写出来的,咋也不能辜负了您对我的信任呀。” “达洲啊,我还得跟你扯几句闲嗑儿,” 郭容真见杨达洲对他的话心领神会,欣慰浮到了脸上,“这两天我耳朵里灌了不少话。人们都在议论米拉的事,说你们俩在谈对象,究竟有没有这巴掌事儿呀?” 闲嗑不闲,杨达洲听出了郭容真的言外之意。米拉与佟家爷俩儿矛盾激化,杨达洲的倾向众人皆知。吵架事过去后米拉照样跟老关打得火热,那天散会,他跟米拉在房后唠嗑知青点上丢了马肉,舆论对他们很不利。事后丢的马肉找到了,是腐烂后从河里飘起来的,也不知道是谁发坏把肉撇进了河里。现在知青点的人们离心离德,有了点事儿准会闹个满城风雨。 “郭师傅,您对人们的舆论咋看呀?” “我是过来人,理解你们年轻人的感情,我也知道你和米拉的关系不错。你有思想,有才干,相信你会有所出息的。你有去上大学的理想?很好的嘛。有机会组织上会帮助你创造条件的。我想跟你说的是,个人恋爱的事情处理不好,凭一时的感情用事是要吃亏的。你对米拉了解有多少呢?” “我们互相很了解的呀,” 杨达洲腼腆地笑了,“打小就是同学,我们彼此相信……” “嗯,既然是这样,你就应该多关心她喽。我跟你说,米拉和老关俩超出了一般的、正常的关系。” “什么?超出了正常?不可能!谁说的呀?绝对不可能!” “有人看见米拉在老关的大腿上坐着……” “谁看见的?什么时候?” 杨达洲一阵惊愕,“不能,绝对不可能!” “我们先不要急着下结论。对于他们之间的关 分段阅读_第 74 章 分段阅读_第 75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75 章 ,从前我在心里琢磨过,直到有人瞧见我才往这方面想。” 郭容真安抚着杨达洲的情绪,“当然啦,这事情还有待于调查研究。我的态度是明朗的:打击迫害女知青的犯罪,保护女知青的身心健康。我们要做的工作是团结米拉,帮助她及早的觉悟,说出事情的真相来。我们共同做这方面的工作,怎么样啊?” 杨达洲心里像塞进团麻似的乱糟糟的,郭容真说的事儿,无论他说得怎样真切、说出龙叫来他都不信,可谁又保证旁人不信?人们对男女间的事情津津乐道,仿佛都有添枝加叶加盐放醋之能事。愣是把他和米拉跟老关扯到了一块儿,这是多么尴尬的呵! “郭师傅,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有!是有人不择手段地给老关栽赃,为了打鬼,借助钟馗。” 杨达洲有些激动,“我了解米拉,也了解老关,他们都不是那种人。” “呵呵,你也忒书生气了吧?这类事情是不能靠嘴巴头儿打保票的。” 郭容真和蔼地笑着,“我们别犯急躁情绪,你别说没有,我也别说有,让事实说话。我相信调查研究!乡村破鞋烂袜子的事儿司空见惯,但发生在女知青和领导干部身上,我们就不能放过,非管不可! 好啦,时间总会澄清事实的嘛。” 杨达洲没有再说什么,他心里的那团子麻咋梳理也梳理不开,拧着劲儿打着扣儿,剪不断理还乱。 金秋时节,天像潮水似的发蓝,清澈深远。树叶子发黄,像熟透的柿子。最先栽的快稻子熟了,它带给了人们沉甸甸的喜悦。就要开镰秋收啦。 马号那块硕大的磨刀石摆到了院当央。这块巨石呈月牙状,走到它跟前,往上面吐两口吐沫,把镰刀来来回回dàng上几下,抹去刀刃的黑浆儿,刀就会变得飞快,放指甲盖上不打滑儿,往头发的刘海儿挥削得下发屑儿。开镰喽——要吃上新大米喽——人们时不时开心地zhà呼着,兴奋的心情溢于言表。日头爬到了两杆子高,社员们拿着镰刀喜孜孜地上来了。人们习惯看重开镰的头天,就像是参加秋收的庆典,谁都争先恐后的参加。是呵,辛苦忙碌了一年,谁不盼着收获劳动的果实哩? 丁大黑领着要去割稻子的人们磨刀霍霍。人们逐个儿在磨刀石上dàng刀。人人面带笑容,个个喜笑颜开,磨刀的排成了排,拥挤着,逗乐子打哈哈。 冒风肥硕的屁股骑磨刀石上,她cāo着把镰刀没完没了地dàng,脸上没有一丝乐摸样儿,仿佛要把胸中的闷气从镰刀上发泄出来。人们都知道她情绪反常,是为着老关挨舆论的事儿,谁也不去招惹她。只有付二木匠不看眉眼高低,他故意去撩扯冒风,众目睽睽下他站到了她的身后去搡她的屁股。 “行啦,行啦呀,干会儿得了呗。你有完没完啊?拿磨刀石当棒槌使唤呢呀,那么来瘾?” “滚你个驴cāo的,羊cāo的!少在这嘎儿放屁!” 冒风肚子里的火气借机燃了起来,她冲着二木匠亮开了嗓门,“你小子三句话不离本行啊,长人ji bā说牲口话办牲口事儿!你真是白在人群儿里混啦!” “你别指鸡骂狗的好不好?” 二木匠不急不恼,他知道冒风在借题发挥。他笑嘻嘻地撩扯她的泼劲儿,擎等着瞧场好戏。二木匠是个挑事儿不怕热闹的主儿,他若是看见两个小孩子打架,他会把手槽起来,对吃了亏儿的孩子说,你咋这么笨呀,拳头打不过不会拿家巴什儿呀?这孩子受了启发就找了根棒子来。他又对另一个孩子说,你咋那么傻呀,人家取来棒子啦,你擎等吃亏儿呀?那孩子也受启发回头cāo了把铁锹来。这时候,他开始消消停停地看这场好戏。二木匠小声鼓动冒风,“老冒风,有能耐的话,就别指鸡骂狗的,你把话照直嘣!” “驴cāo的,羊cāo的!都仄愣耳朵听着!” 冒风把“羊cāo的”字眼儿咬的贼真亮儿。要说冒风骂大街可真是有一套,她骂人不指名道姓,针对xing却极明了,她亮开嗓子啥话解气说啥,听的人都听得出她在骂谁,挨骂的又寻不出还嘴的茬儿。这几天人们舆论老关 分段阅读_第 75 章 分段阅读_第 76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76 章 和米拉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事情往往就这样,真的不可怕,假的也不可怕,怕就怕真真假假掺合到一块儿,让人说不清又道不明。既然是有人看见了米拉坐老关腿上,就不能怪人们去猜测那些不曾被瞧见的情景,而这情景在众人的想象里如出一辙。嘴长在人们的脸上,说话各凭各的心情,难怪说吐沫星子淹死人。米拉病倒了,好几天水米不沾牙,她只是一个劲儿地哭,哭一阵愣神儿一阵,任凭人们轮番劝也不奏效。老关也傻了眼,他阳气梆梆的神情不见了,整天像霜打的茄子似的发蔫。憋肿了嗓眼儿,沙哑得说不出话来。冒风的嗓子可透溜得很,她肚子里有话不吵吵出来才怪哩,她才不会让肚里的话把肚皮憋zhà呢。说出龙叫来冒风也不相信老关和米拉的事儿,她心里明镜似的,舆论的根儿在老佟家的那股势力。她一早赶到马号来就是想寻衅找茬儿的,经付二木匠一撩扯,她的泼劲儿上来啦。“你们扣屎盆子也不看看地场儿啊?真他妈的会编瞎话,米拉坐俺家老关大腿上啦,还亲眼看见了。你那bi眼儿咋那么好使啊?我还看见你搂你闺女睡觉了呢!我还看见你玩儿牲口cāo绵羊了呢!……编瞎话,你真损透气了呵!米拉跟俺家闺女般大。哪个烂屁眼子的看见的?有能耐站出来和大伙儿说一说!你敢吗?别在那嘎儿‘披着麻袋钻牛棚——装活人犊子’!” “甭吵吵了,” 二木匠悄悄的捅咕冒风,“工作组来了!老郭上来啦!” 郭容真走进了院子。他瞅瞅这儿,看看那儿,似乎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头。 “工作组来了能咋的?说破无du!” 冒风还是蛮不在乎地嚷。她见郭容真走到了近前,竟特意拔高了嗓门儿,“工作组也没长吃人的嘴,有啥出奇的?他还能长着俩ji bā呀?” “吵什么嘛,一点也不注意影响!” 郭容真脸上带着无可奈何的笑,“这么多人看着你,光彩呀?真拿你这老娘们儿没办法!” “老娘们儿咋啦?老娘们儿又没上别人家的炕!” 冒风使劲地往地上吐了口吐沫,“老郭,你给我把那个烂屁眼子的人递出来,让大伙儿看看他的德行!真是yin损到家了啊,埋汰我们这黄土埋半截子的人不要紧,往人家大姑娘的头上扣屎盆子,真是缺德带冒烟儿……” “你不要吵了嘛,忒不像话!” 郭容真大声呵斥冒风。他脸上还是带着笑,“你再这样胡闹下去,我就说你破坏运动,干扰斗争的大方向!” “狗屁!少给我扣大帽子,ji bā毛上的虮子没人勒它哩!” 冒风还是一个劲儿骂,驴cāo的、羊cāo的一个劲儿数叨。“我愿意骂!我又没指名道姓,谁爱拣骂谁就拣!我要是高兴啊,我要骂到黄昏日头落哩。明个儿日头起来了我还骂,骂你个八天八夜!”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郭容真不再搭理冒风,他撵走了要去下片儿干活的人们。院里的人走光了,冒风才歇住嘴止住骂,快步流星去追赶干活儿的人们。 马号屋子里只剩下郭容真、佟会计和吹不响几个人。 “我看这是老关使出的新招法!老郭啊,用你的话说,这是阶级斗争的新动向!” 佟会计肚子气得鼓鼓的,刚才他听着冒风的骂差点儿没把肺气zhà,可他又无计可施。这会儿的他“孩子死了来nǎi”了,“这不是‘秃脑瓜的虱子——明摆着’的嘛,准是两口子在家合计好了,老关自己不敢出来,唆使老婆出来骂大街,压制群众。老郭啊,你工作组得给群众撑腰呵!” “我看那,关键问题是老关和米拉的事儿能不能叫得准,” 郭容真若有所思,“叫准了,就不怕她耍泼,舌头硬捅不漏腮帮子!我们要耐心细致地做工作,把事实搞得四脚落地。” “唉,这种事儿谁还能坦白?哪个大姑娘肯说自己跟男人睡觉的事儿?” 佟会计有几分不耐烦。听到老关和米拉的传闻他如获至宝,他逢人就铆着劲传播,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急于想抓住老关jiān污女知青的把柄,而今狐狸没逮着 分段阅读_第 76 章 分段阅读_第 77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77 章 倒惹了一身臊。佟会计的脸上泛起丝yin邪来,“这种事儿都是提起裤子不认脏,除非扒下她的裤子检查。” 听了佟会计的话郭容真没做声。给米拉做fu科检查这招儿他也想过,这是无奈下的最后一步,可米拉她能不能配合?眼下冒出来的这事让他骑虎难下,进退两难。即使米拉配合走了这步,结果不像人们传说的那样,这个场又该如何收拾……郭容真思忖着。 窗外,米拉娇小的身子闪进院子。她大步流星地跨进了门坎儿。 “郭师傅,我跟你有话说!” 米拉进屋见佟会计在屋里,颊上闪出几分尴尬,随即又消失了。她的胸脯急剧地起伏着,“您有时间吗?” “有啊有啊,” 郭容真和蔼地冲米拉笑,“噢,咱去你们点上谈?还是去我那儿呀?” “不,我们就在这儿谈!” 米拉的语气坚定。她咄咄的目光bi视着佟会计,“几句话谈了我就走。” 佟会计知趣地收拾起桌上的账本出了屋,米拉跟郭容真聊了起来。 秋高气爽的九月天,太阳光暖洋洋的抚在人们的身上。下片儿稻田地里苠稻子泛绿,快稻子一片金黄。成熟的稻子与灿烂的阳光相应生辉。人们望着广阔的稻田陶醉了。 参加割稻子的社员有六、七十人。方林和六把手也凑了过来,人们充满了喜悦。 “这回呀,咱大米饭可真是到了嘴边儿喽!” 丁大黑咧开嘴开心地笑着。他拔出了腰间的镰刀,像战场指挥员掏出手qiāng一样的神气,人们在他身旁依次排开了。他只要哈下腰伸伸手,大片的稻子就会一阵风似的放倒。丁大黑没有忙着干,他把刀擎在胸前,用指甲轻轻试着刀锋,“现在,咱就要开秋收的第一镰啦。按规矩,这头一刀应该让咱队里功劳最大的人来割。去年咱种的是大田,头刀儿是关队长割的。今年的第一刀咱就让方林割吧,论功劳,他最大。大伙儿说咋样啊? 人们异口同声地赞同。大家簇拥着方林,把他推到丁大黑的前头。 “乡亲们,多谢啦!” 方林的脸上闪着激动,这是人们对他的赞誉和拥戴,是至高的荣耀呵!他稳定了一下情绪跟大家说,“我们既然是想请功劳最大的人开第一镰,我提议,还是由关队长割这第一镰。关队长没来,那就请关婶儿代劳!关婶儿,下手吧,大家等着开镰哩。” 人们见方林发了话,又一齐鼓动起了冒风来。刚才还破马张飞的冒风草鸡了,她的脸腾地红了起来。 “哎哟,这扯不扯,咋弄到我头上来啦!我哪儿有这个资格呀,方林那,还是你来吧。” “不,这不是让你开头一镰,是让你代表关队长开头一镰哩。” 方林一脸的正经,他把丁大黑的镰刀递到冒风手里,“关婶儿,开镰吧,大伙儿都瞅着你呢。” 冒风没有再说什么,她哈下腰咔嚓嚓地把一片稻子割了下来。 “方林,做个‘绕儿’,捆上它!” 方林哈腰割下几撮稻子麻利地拧了个“绕儿”他把一捆稻子捆好,举了起来。 “老乡们,这是我们收获的第一捆稻子,是咱门台长出的第一捆稻子呵!” 社员们欢呼起来,欢呼声在田野dàng漾。第一镰开过后,丁大黑率先哈下腰干了起来。人们争先恐后步步紧跟。不大会儿,几块地的稻子放倒了,捆结实了,码整齐了。 正文 第22章 马号西屋,郭容真和米拉谈话谈得不很投机。 米拉跟郭容真说了对当前运动的看法,又谈起知青点和老关家的jiāo往。她直言不讳的替老关辩解,谈到人们对她和老关的议论,米拉的情绪激动起来,她滔滔不绝地说,直到郭容真打断她的话。 “米拉啊,你说老关怎么如何的好,我不想猜测你的动机。” 郭容真和颜悦色,“你不给他评功摆好,我也会对老关坚持两分法的。你们知青点跟老关家是邻居,你们之间的正常jiāo往我也不反对。我想,这不是你找我谈话的目的吧?米拉啊,从工作组下队来我也没有跟你认真的谈谈,既然你找到了我,说明你 分段阅读_第 77 章 分段阅读_第 78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78 章 相信我。相信呢,就应该掏心讲真话,你说是吧?” “郭师傅,我只想问你一句话,” 米拉两颊通红,眼睛闪着期待,“人们舆论我和关队长的话,你也听到啦,你信吗? “这话怎么说呢,结论应该产生于调查后而不是调查前的嘛。” 郭容真神秘地微笑着,“关键问题是,你肯不肯向我吐露真情,我是坚持这样一个原则的:小事不计较,大事不放过。” “啥是小事儿,啥是大事儿?那些心术不正的人造出的谣言,在你听来是大事儿?” “生活作风也不是简单的问题。” 郭容真神情严肃,“这种事儿如果出在当地社员身上,我可以不闻不问。但出在党员干部、女知青身上我就不能不管,我不能不把它看作大事!知青是党派到农村来的,爱护你们的身心健康,这责任义不容辞!” “啊!……郭师傅,这么说,你相信……相信那些流言蜚语啦?” 米拉急得有点儿磕巴,“你难道看不出那帮人埋汰我,往关队长身上泼脏水,目的是要把他弄臭整垮,他们自己捞取权力吗?” “话这样讲不对!头些天你在社员会上就这么说,哪能这样讲话呢?我承认,老关做了不少的工作,可这些不能掩盖他的错误。米拉啊,你们知青有文化,可你们涉世不深,天真烂漫,难免不上当哟。我只问你,你和老关到底有没有超乎寻常的关系? “什么,超乎寻常?你让我承认坐过他的大腿!跟他有男女的事情!你……” “话既然挑明了,就请你把话说下去,你们到底有没有这种事情?” “这话纯属胡说八道!是造谣儿!” 米拉仰脸嚷了起来,她觉着颊上火烧火燎似的难受,脑袋发胀,她完全的被激怒了,“造谣儿可耻,信谣儿可卑!” “我跟你说,这种事情的责任不在你,你是受害者。我们是要保护你的……” “郭师傅,你非得bi我承认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才肯罢休吗?我恨你!你失去了我对你的信赖!” 米拉出了马号又奔马代表家走去。她急于把事实澄清又有些不知所措,稳不住阵脚了。米拉想找马代表唠唠,把人们传说的事儿说说清楚。也给自己讨个公道。马老汉下地干活儿还没回来,马老太蹲灶坑前忙活着凑火烧饭。这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太太,看上去利索洒愣儿。知青点还没盖起来的时候,几个女知青在这儿住过,老太太跟知青们处得都很熟。 “哟,哟,是米拉呀。哟,快屋里坐去。” 马老太往灶坑凑把柴站了起来,她笑呵呵地跟米拉打招呼。这老太太见啥人唠啥嗑儿,两句话准让你心里暖和。“闺女,你可是稀客哟!咋这多日子不登大娘的门槛儿啦?真叫大娘想得慌哩。哟,你这闺女,越长越俊俏,招人儿疼哩。” “马大爷不在家,我先走了。” “干嘛那么猴儿急呀?不行,今个儿你就别外道啦,在大娘家吃了饭再走!” 马老太拦住了米拉,她的嘴唠叨着,“吃好吃赖的大娘愿跟你唠唠嗑儿哩。快,进了大娘的门儿手就甭闲着,去帮大娘抱把柴火,大娘炖的云豆土豆,还放了肉哩……” 米拉和马老太边唠嗑边做着饭,马老汉哼着曲儿回来了。他咧着厚嘴唇,走道儿一步一颠,哼唧的是老年闲子的四季歌儿,光有调儿没有词儿,一付悠然自得的样子。 “马大爷,你那么高兴呀?” 米拉跟马老汉打趣儿道,“真是先声夺人呀,人没到呢声儿先进屋啦。” “嘿嘿,米拉来了呀。是的嘞,俺是高兴,谁不乐呵哟,咱自己栽的稻子熟了!你不乐呀?” “我不乐。我哭还找不着调儿呢。” 米拉噘嘴发起了牢sāo,“马大爷,你听见了吗,那帮人说我的话多难听啊,我肚子里急得都要着火啦!” “也真是的,哪个缺八辈儿德的瞎掰扯,往人家姑娘身上泼泔水,” 马老太附和着米拉的话,“谁家没有闺女媳fu的,真是造孽呵!” “米拉啊,酸讲话啦,啥事儿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分段阅读_第 78 章 分段阅读_第 79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79 章 ,犯不着上火呵。” 马老汉没理老伴儿的话茬儿,他劝米拉道,“耐心等等,事情舆论过一阵子,它自然就清楚啦。” “等?我等不了!气都要把我肚子憋zhà了。马大爷,那些话你信不信呀?” “嘿嘿,酸讲话啦,脚正甭怕影子斜嘛……酸讲话啦,无风树不响啊……” “啥?……” 米拉惊鄂地张大了嘴,啥了半天啥也没说出来,“啥?……” “狗屁‘无风树不响’!” 马老太看出了米拉脸上的急剧变化,她使劲腕了老头子一眼,“我说你杀人啦,做贼啦,也是无风树不响啊?bi里头放屁没影儿的事也叫无风树不响啊?你这大把年纪的人了,不晓得啥叫造谣儿掰瞎,听风就是雨啊?” “你跟着瞎唠叨个啥哩!” 马老汉截住老伴儿的话头,板起脸教训起老太太来,“你整天围着锅台转知道个啥,酸讲话啦,这叫政治运动。你说人家瞎掰,工作组老郭可把这事儿看成是政治问题……” “政治问题就由着那些人bibi扯扯,让人家大姑娘家整天哭哭啼啼的抱委屈呀?” “所以说呀,俺才说要等的嘛,事情舆论过一阵子就好啦。酸讲话啦,政治,政治的事儿没有总对的,也没有总错的,办鞋厂得等着,造河塘养鱼也得等着,堡子里的粉坊多管用啊,满堡子的人们都能借上它的力,说不让干了不是也给拆啦?干资本主义尾巴的事儿都得等,不等就犯政治……酸讲话啦,船到码头自然直……” 听着马代表两口子拌嘴、呛呛,米拉让委屈压抑得直想哭,她想淋漓尽致地大哭一场,她感到了失望,恐怕浑身是嘴也难说清楚自己的事儿了。乡村男女间的风流事传播得快,话像长了翅膀,你添个鼻子我画个眼睛,越传越蝎虎,越传越bi真,日后让我怎么做人啊! “酸讲话啦,事要实火要虚,” 马老汉继续开导米拉,“你没有那事儿,怕个啥哩。满打满说,你们有那种事儿,工作组和贫下中农也得帮着你挣口袋,给你撑腰的……” 米拉觉着嗓子眼儿一阵堵得慌,她啥话也没有说出来。 佟德元精神焕发心情格外好,他夜里就兴奋得睡不着觉,鸡刚叫过头遍他就起炕了。他从炕上爬起来就梳洗打扮,洗完了头洗脸,擦完了雪花膏抹头油,他把脑袋梳理得像刚被牛犊儿tiǎn过似的发亮。他对着镜子照了又照。衣裳换了一件又一件,最后,他穿了件半新的军装又戴了顶黄军帽。 “哟,人是衣裳马是鞍那,你小子打扮得够俊的噢!” 佟会计凑了过来。他满心欢喜地看着儿子,“德元啊,你这是要去哪儿呀……莫非是要进城?” “是进城。去区干校接余娟,” 佟德元使劲儿地擦着皮鞋,“她的理论培训班今个儿该结束了。” “是余娟……她让你去接她的?” “不是,是我自己……今天队里不是会餐吗,我告诉她回队里参加晚上的会餐。” 佟德元早就想为余娟献把殷勤。这一天他早算计好了,今个儿不到马号露面了,出家门直奔火车站去沈阳,再坐汽车去区干校,他打她的算盘由来已久了。余娟的美貌深深吸引着他,能跟她处对象是他梦寐以求的。他曾跟她表白过两次,她没说同意也没断言拒绝。这在他看来就是希望。姑娘的心像天上的云,漂浮不定,咬定青山不放松,目的就不怕达不到。佟德元想,方林跟余娟是要好,可他们政治见解有分歧,是“两股道儿跑的车——走的不是一条路”余娟政治上要求进步,方林热衷搞资本主义,顽固不化,他终将会被淘汰。她余娟也该对俺刮目相看啦,佟德元有了几分陶醉,我也是党员了,能跟她搭上肩膀头啦了。晚上队里开大锅饭,吃门台人自己种出的大米,迎国庆节庆祝丰收。嘿嘿,谁拿着河水不洗船哩。 天还早早的,佟德元兴致勃勃地上路了。 稻子在地里风干了几天该进场院了,挂挂大车拉着小山一样的稻子从下片儿往场院运。 几个车豁儿赶着大车,他们把鞭子接得有 分段阅读_第 79 章 分段阅读_第 80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80 章 两丈长,还挂上了红缨儿,神气活现地把“叭叭”的鞭响甩了一道。李大板儿随老关恢复工作又cāo起了鞭杆子,他不再是大车组长了。老李使唤牲口的拿手谁都宾服的,人们还都大板儿大板儿地叫着他。李大板儿的兴致不是很高,他蔫巴儿地跟在打头的后边,活计做得不快也不慢不多也不少。 场院码起了高高的稻子垛,阳光下金灿灿黄澄澄。打稻机隆隆地响了,顷刻间,稻粒儿脱落下来。夹杂着草屑儿的颗粒运到了场院当央儿。马代表和几个老农挥木掀把它扬送到空中,经风儿一吹,给稻粒拂去草屑儿。饱满的颗粒落下来又聚成堆儿,人们忙着把稻子装进了麻袋,送到加工厂。加工厂就在马号的东侧,两间泥草房,一台磨面机一台脱粒机。脱谷机轰隆隆地响了一阵,雪白的大米出来了。刚出机器的大米还带着热温就开始往各家分了,马号当院。佟会计、马代表几个人忙着给社员们分大米。米分得很快,来领米的大多是女人们,人们可以凭自个儿的心情拿,往布袋、盆子、桶里装,回头在会计那儿记下个数儿就得。大家忙得美滋滋,忙得乐颠颠。佟会计不失时机地鼓动着大伙儿的情绪,晚上全体社员会餐!肉管够儿吃,大米饭可劲儿造。迎国庆,庆丰收,庆祝阶级斗争的胜利! 区干校在距市里不远的沙岭镇。这里环境幽雅,树木成荫。干校的院墙外,小河流水潺潺,这儿的土质好,河水清亮得一眼见底。半月来的学习生活紧张忙碌,余娟觉得很开心,白天里听报告、学习讨论,到了晚间看电影、文艺节目。来参加学习的都是各社队有头有脸儿的,余娟结识了些新朋友,还有好多的知青。大家在一起jiāo流心得,谈上山下乡的感想……结业典礼这天,区委的林原书记来了。这是位特有威望的领导,林原书记的演讲水平高,长篇大论不用讲稿,说话不打夯儿没有重复。他被人们拥戴。林原书记做报告会场的秩序格外好,人们专心致志的倾听着,他的讲话时而被热烈的掌声打断。余娟却有几分精神溜号,干校礼堂昨天就把横额挂出来了,“无产阶级专政理论学习班结业典礼”从这横额挂上去余娟就归心似箭啦,她恨不得立马飞回门台。她想方林,半月来忙起来还不觉什么,闲暇时刻她就会想他,想得她心里空得慌,这让她感悟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滋味。她知道,这思念是“小资情调”只能把它藏匿在心里,慢慢的品尝它的惆怅与孤独。这份思念也是甜蜜的,它是对昔日恩爱的沉湎,是对未来美好的向往。当她离开门台的那刻起,这种思念就开始了,她感觉这份孤独很美丽,给了她绵绵的温暖。她心无旁鹭的想,也许因为思念,月亮才有了浓烈、忧郁的情感?月亮弯的时候,思念也弯,月亮圆的时候,思念之圆。不论月亮是弯、是圆,思念都是一首皎洁的诗,让她思念在黄昏里,思念在朗月下,思念在秋雨中…… 林原书记的报告结束了,掌声雷动。余娟随着人们拍了几下巴掌就奔礼堂门口,她刚出屋就遇到了佟德元。余娟和佟德元走上了林荫道,出了干校的大门俩人漫步在了小河边。 “德元,你怎么过来啦?” 余娟客套地问佟德元,“你咋知道我今天结业呀?谢谢你来接我哦!” “我一天天掐算出来的呗。打从你走,俺就天天数月份牌儿,” 佟德元一脸的殷勤,“我是特意儿来接你的呢,真想你呵……只要你高兴……咱俩谁跟谁呀,俺应该来的。” “队里很忙的吧?稻子熟了吗?” “余娟呀,你不在的这多天呀,队里的变化可老大了,形势一片大好不是小好呵。走资派垂头叹息,革命群众扬眉吐气,快稻子都收上来啦,大米分到了社员家,苠稻子也丰收在望。咱抓紧时间往门台赶吧,晚上马号有会餐。” 鲜艳的夕阳给下片儿涂抹上了金色的光彩。水楼底下辽河水汹涌了许多,河面波光粼粼。天也见凉了,方林和六把手在水里撒网抓鱼,穿着水裤也觉着瑟瑟发冷。这几天里俩人逮了 分段阅读_第 80 章 分段阅读_第 81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81 章 不少的鱼,草根,白鲢子,黑鱼棒子……他们把抓来的鱼挑大的搁马号水缸里养起来。两个人琢磨好,家西鱼塘的鱼还没长够个儿,把逮的鱼拿给庆丰收迎国庆的会餐桌上,让人们先尝尝鱼米之乡的味道。 “哎哟妈呀,这水也忒凉啦,骨头都拔酥啦!” 六把手咧着嘴蝎裂地嚷,他几分抱委屈地嘟囔,“方林那,咱抓的鱼也足有三、四十斤了吧?俺这是图个啥哩,你饶了我吧。” “你小子可真有出息呀,见硬儿就缩啊?” 方林给六把手打气,“咱再干一会儿,让社员们饱餐一顿。离开饭的时候还早哩,咱哥俩儿再卖卖力气。” “狗屁吧!这年月啊,练真把式的不如玩儿嘴把式的。咱门台能长出大米来,你的贡献大,还不是让你靠边站啦?” 六把手是有了名的小嘀咕,啥话到他嘴里磨叨起来就没完没了。“到头来让他们‘鼻子眼儿chā大葱——装象(相)’,搞会餐,拉拢人心。他有能耐别吃大米呀,吃‘社会主义的草’去呀,吃完草就去站大甸子喝西北风去!你倒好,还帮人家抓鱼。若不是这帮犊子今个儿批判明个儿斗争的,现在还用咱俩丘这儿抓鱼呀,咱鱼塘里的鱼早成了气候啦!得,咱哥俩儿快上岸歇歇吧。” 六把手越说越来气,等不得方林发话就自己上了岸。他泡起蘑菇来方林拿他也没办法,俩人抛下钩子撒下网坐河堤上歇气儿。六把手有心劲儿,虽说他没念过两天书,一年二十四个节气、哪天哪个时辰jiāo节都装在心里,三百六十五天哪天是星期几张口就说得出来。六把手坐到河堤上不再发牢sāo了,他顺手掐下个稻穗儿,把稻粒儿都撸下来搓了搓吹去草屑儿,一颗颗地数了起来。 “哈哈,咱们的亩产我估算出来了,亩产能达到一千斤,咱们‘过长江’啦!” “你小子是咋算出来的呀?” “把一个穗儿的粒儿数出来,一撮儿稻子的产量就有了数儿,一撮儿稻子的数知道了,一亩地能出出多少还算不出来呀?我就是这样算的。唉,可惜呀,咱的地好坏不一样,产量高低不均,不均也能在‘长江’边儿晃dàng了。” “有咱今年的经验,不愁明年跨不过长江去!我把咱地块儿的水位都记下来了,上冬咱再搞农田基本建设,咱心里就有了底儿,明年,咱的水稻田也能像城边子的水田那么平展。上边的口号是‘奋战三年粮过江’,粮食翻身仗咱不愁打不赢!” 方林拽起蒸网,一群小鱼儿在网上扑腾,他倒进桶里又把网支上,“这小鱼崽子咱可不能吃,吃了就糟践啦,咱还得把它们放进家西的养鱼塘里去,” “方林啊,这话算你说对了。跟你说吧,俺家老早、今年开春儿就开始往养鱼塘里放鱼苗儿啦,鲤子、草鱼、鲢鱼、黑鱼棒子……老鼻子啦。不够个儿的鱼俺从来不吃!别看搞运动不让养鱼,咱是‘熊瞎子吃枣儿不摘核(在乎)’。我跟你说啊,养鱼可是跟种地一样,也得施肥、看水,侍弄它,你糊弄它,它就糊弄你,放心吧,来年咱再会餐呀,不,等到春节咱队里再有会餐,就用不着像俺俩这么瞎忙活喽,咱家西养鱼塘里的鱼它自个儿都会蹦出来!” “六把手,你小子还真有心计呵,你就差少读了几年书噢,若是你能多念几年的书呀,你就不会光在家里当六把手啦,说不定你能在队里头当上个一、二把手哩!” “哥们儿,你损我,挖苦我呀?” “这哪是挖苦呀,我讲的是心里话,等过了秋开了春儿,我若是说了算,就让你去专门学习水稻技术,现在时兴工农兵上大学,你若是能上了农业大学啊,那你可就长出息喽。” “真的呀?” 六把手的眼睛一亮,那光泽随即又消失了,“到时候你能算了算呀?这运动也不知道搞到啥时候算一站。” “跟你说吧,我这人有当队长的瘾,撤我的时候我核计甩手不干更轻松,现在看来不是那么回事儿,这些天我心里头拱松松的,明年我还得干!我想干的事儿可多了去啦,不光是种大米、办鞋厂 分段阅读_第 81 章 分段阅读_第 82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82 章 ,我还要建化肥厂,编织厂,开砖窑烧砖,办好多的企业……让咱门台人过富裕的日子!” “哎哟,方林那,你想得太好啦!真太美啦!我相信这些事都办得到!往后俺啥话都听你的!” “好啊。我跟你说,从现在起,超过半斤重的就算数,咱再逮五条鱼就完活儿!” 《更多好书尽在 电子书免费下载》 正文 第23章 郭容真大清早就从门台赶到了公社,他忙活了大半晌才把要办的事情办好,往回赶时很晚了,走到堡子边防风林时已是傍晚的光景,为了解决佟德元和吹不响俩人的入党问题,赶在国庆节前公布出去,郭容真早晨起炕水米没沾牙就往公社蹽。[世纪中文]工作队放了假,干部们都回家过节了,郭容真放弃了休息。他算计着想法儿在入党表上盖上章,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上墙公布了。此刻里,郭容真觉得疲惫不堪,浑身一点劲儿也没啦,肝部的疼痛又朝他袭来,他歇下脚靠住道旁的一棵树,肚子咕咕响、肝阵阵痛让他直不起腰来。他摸了下脑门儿,不知道啥时候已大汗淋漓了。他意识到自己马上就要跌倒,眼前的景物在他眼前晃悠,旋转……他一阵心慌,糟了,要病到这儿了啊!他把手抵在肝部使着劲,慢慢地,慎住了疼痛,身子轻松了下来。 “郭师傅,您这是咋的啦?快醒醒,你醒醒呀!” 杨达洲轻轻摇晃着郭容真,他急匆匆地往火车站赶,见郭容真病怏怏地蹲在路边,忙凑了过来。他见他醒来,悬着的心才放下。“郭师傅,您病啦?咱去找大夫啊。” “噢,是达洲呵。” 郭容真脸上泛出丝温和的笑,他意识到自己刚才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哦,我去了一趟公社,没有什么,只是觉着有点累……你咋会走到这儿呀?” “郭师傅,您从镇上过来没见着米拉呀?她自己扛着行李去了火车站……” “是迫于人们的那些舆论吧,她啥时候走的?” 郭容真听了杨达洲的话一惊,“我一直想再找她聊聊,她不该走,咱们一块儿去追她!” “不,我先扶你回大队,然后我自己去追。” “我没事儿,能行。” 郭容真推开杨达洲,他站了起来,“你马上去火车站吧,我知道我自己,没事儿的,放心去吧,你一定要把米拉追回来。” 米拉扛着行李气囔囔地出了堡子,她打算走大路,肚子里憋着气胆儿也壮了,她又钻进了庄稼地里的腰道儿。米拉跟老关的事儿越嚷嚷越蝎虎,让她感到了不知所措,“脚正不怕鞋歪”、“身正不怕影子斜”之类的话在甚嚣尘上的舆论下是那么的乏力,米拉在舆论中如锋芒在背,她觉着人前抬不起头来,一气下选择了逃避。避开了是非地她并没有轻松下来,倒让她意识到了一种孤独,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孤独。像离群的羊羔儿,像断线的风筝。米拉扛背包疾步走着,越走越感觉行李重,压得她透不过气来。走到了一个沟坎她索xing在沟底下坐下来歇息,行李靠在沟坎上。她疲惫地望着天空,空中飘着几朵云彩,聚到一起集成大片的云。稍会儿,一块云团游离出来溶在苍穹里。她又瞅瞅大地,身前身后都是大片的庄稼,小路曲曲弯弯前后看不到头。置身庄稼的包围里,孤寂的感觉压迫着她,她觉着眼睛有些发涩,米拉闭上眼睛任凭眼泪在颊上流淌。 腰道儿响起沙沙的脚步声。米拉忙揩去脸上的泪。杨达洲来到了米拉跟前。 “哟,米拉小姐,想家了?还背着行李,你不打算回来了呀?” 杨达洲揶揄米拉。他从大路chā向腰道,急呼啦奔火车站,站里站外寻摸遍了也没见米拉的影儿,他又急着往回赶,直到瞅见了米拉才顾得上喘口气,“米拉小姐,你好娇气呀。那么点儿的舆论就受不了啦?就想躲开这里?” “是的,我要躲开这个是非之地,找个听不到舆论的地方。从此我再也不踏上这块土地!” 米拉勉强一笑,杨达洲在她身边让她宽慰了许多,她像溺水者抓到了根绳索,像跋涉者看到了 分段阅读_第 82 章 分段阅读_第 83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83 章 块绿洲。“你说的轻巧,是那么一点儿吗!我都让吐沫星子淹死啦!整天让人家戳脊梁骨,谁受得了啊!我也不愿意这样做,都是叫那些烂嘴巴的人bi的。没有你这么坏的,人家伤心不知道劝,还奚落人家……” “天上下雨不能拦,姑娘哭了不能劝,呵呵,你再哭呀,我还光管听声儿!” 杨达洲笑着顽皮地说。他像欣赏一个物件似的瞧着米拉的面庞,“你以为,你人一走议论就没有啦?你的心就会静下来啦?没有的事!人家会更加起劲儿地舆论你,让你更加不清不白。” “那咋整呀,” 米拉气馁了,“不走怎么办,让我在人们的指指点点、嘁嘁嚓嚓下过日子呀?” “对待谣言啊,就一个招儿,硬着头皮顶住。他们不是说你跟老关这么的那么的吗,由他们说去吧!不理睬他们,你要跟从前一样接触老关,时间一长舆论不攻自破。咱要耐得起时间的考验,透过被时间掩盖住的一切看到未来的前景。米拉,咱回去吧。叫着老关,一起去马号,会餐去!” “达洲,我信你的话。相信你超过相信我自己……我听你的。其实,我走也不是光为自己,人家也是在考虑你嘛。” 米拉颊上润上了层红晕,罩在她心头的迷雾让杨达洲的几句话点拨开了。“不少的人都知道咱俩好,把我跟老关的事说得有鼻子有眼,我身上有脏水,你不是也跟着遭埋汰了啊。” “我才不信那些无稽之谈呢,我就相信你。” 杨达洲笑着。每当他跟米拉接触,他眼前总闪现赵瑛的影子。现在,赵瑛的印象在他的心目中淡薄了,是米拉取代了她。他感觉米拉已经成了他生活里的一部分,他还没有对女xing这样痴迷过,他的手每触到她那逊黑的头发,他周身就会感到阵欢愉的颤栗,爱的yu望会像电流一样传遍全身。“米拉,你答应我,咱要向所有的人公开我们的关系。咱要告诉人们,我们就是要光明正大的恋爱了!这样做,就可以把关队长从舆论里解脱出来。” “行啊,我愿意这样……” 米拉猛地扑在了杨达洲的怀里。“达洲,你真好!” “我喜欢你,爱你!” 杨达洲搂紧了米拉,含住她的舌尖儿,使劲儿地咬着。“……宝贝儿……” “我永远做你的宝贝儿……” 她扬起下颌吻他,“我永远是你的……” 西边天的火烧云红得发紫,它给庄稼院的傍晚带来了温馨。堡子里的人们都焖起了大米饭,像过年吃饺子似的步调一致,也像过年似的兴高采烈,这是门台人第一次吃上自己种的大米。各户人家的烟囱飘出了袅袅炊烟,裹着大米饭的香味儿,勾引着人们的食yu。生产队特意杀了口猪,马号里聚起全体劳动力吃大锅饭,还从各家各户齐兑来了鸡、鸭、鹅,供社员们大饱口福。 杨达洲和米拉来到了老关家。冒风在场院做活儿还没回来,灶坑里不见一颗火星儿,半盆大米在锅盖上搁着。老关躺在炕上看着天花板出神,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见杨达洲和米拉进屋,先是一愣神,随即脸上露出了点儿乐摸样,他像是想说什么,咔吧了咔吧嘴却啥话也没有说出来。 “关叔呵,关婶儿不在家,你自己就不知道做饭吃呀?” 米拉冲着老关莞尔一笑。她明白,老关也是在为人们的舆论憋着气窝着火。她故意地逗扯他,“我们到你家来窜门儿,就打算让我们吃生大米呀?” “哦,好,好啊,我立马儿给你们焖大米饭!我给你们宰鸡,咱小鸡炖蘑菇,烧茄子。” 老关脸上的笑容舒展开了,他笑着笑着话又带上了哭腔,眼泪淌到了脸上,“达洲呵,这几天闹腾得俺心里难受啊,吃不下饭睡不找觉。拿刀砍我的脑袋,俺若是嫌疼俺就不是人揍的,他们不该这么埋汰人啊!他们这招儿真比往我心上捅刀子还狠那……” 说着话,冒风从场院回来了。她见杨达洲和米拉来了立马变得乐不可支,她又叨叨起老关来。 “你看看,挺大个老爷们儿还不如孩子家呢。达洲,你关叔呀, 分段阅读_第 83 章 分段阅读_第 84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84 章 可有出息啦,这几天就像霜打的茄子似的打蔫儿,赶紧把你那雄鸟样儿收起来吧!” 冒风斥哒了老关几句,她又笑吟吟跟杨达洲和米拉说,“倒是你们有文化的人遇事儿想得开呵,咱不跟马号的大锅饭掺合了,咱就在家吃,我杀鸡去!” 冒风说着话拎菜刀出了屋,随着阵喔喔咕咕的叫声一只母鸡被抹了脖子。米拉跟着跑出屋,那鸡挣扎着断了气。冒风又抓住了一只鸡要宰,米拉劈手夺了下来。 “关婶儿,你这是干啥哩。杀一只还不行呀,咋就那么舍得?” “傻丫头,我干嘛舍不得呀?” 冒风从米拉手里又把鸡夺过来,她凑近她的耳朵小声嘀咕,“你知道个啥,婶儿拿你当亲闺女哩,是达洲来了呀,姑爷儿进门小鸡子没魂儿嘛”冒风的话把米拉说害臊了,米拉的脸腾地红到了脖子根儿。 “米拉呀,你就由着你婶儿的xing子来吧。” 老关也帮腔道,“吃不了咱拎马号去。” “对,把杀的鸡都拎着,咱现在就去马号,会餐去!” 杨达洲说。 马号院子里、屋子里到处溢满了烧鱼炖肉的香味儿。社员们端着饭盆儿、拿着饭盒子都凑过来了。熙熙攘攘好不热闹。男男女女尽情地喧嚣着,逗闲哏扯屁嗑儿,尽情地说笑着。你掐我,我拧你,用各种方式发泄着心里的畅快。人们纷纷把自家的鸡鸭鹅和蔬菜拿到队里来。队里是这样的规矩,生产队有个大事小情开大锅饭,人们便争先恐后把自己家的东西往队里送,不论谁送的啥队里都给记下账,秋后再清账。马代表、付二木匠几个人守在门口,忙活着给人们拿过来的东西过秤,记账。更看重这顿大锅饭的是老佟家爷俩儿,老关这些天自暴自弃靠边儿站,佟德元大权独揽了,这回权力在他手里也稳拿把掐了。屋里的墙上,大红纸写的“入党公告”有佟德元的名字,更是让这爷俩儿兴奋异常。吹不响也是起劲儿地忙活,他一刻没离开那口大锅,舞扯着菜勺子饭铲子连咋呼带嚷。“物质刺激”批判归批判,人们吃乐呵了也起得到笼络人心的作用哩。佟家爷俩儿铆足了劲儿张罗,早早就把家里的几只鸭子送马号来了。佟会计见人们都陆续到齐了还不见老关的影儿,他心里涌起了几分惬意。 “噢!嘿嘿,伙食蛮不错的嘛,菜味儿好香哎!” 佟会计脸上神采飞扬,他龇着两颗黑牙得意地笑。他乐呵的时候极少,平日里总是yin沉着脸,盛气凌人傲气十足。他似乎从来没有像这个时候这么温和,“嘿嘿,这可真是新官儿上任三把火噢,新官儿上任就赶上稻子丰收,开祝捷会,队长还亲自给大家掌勺,真行啊。往后,咱大伙儿得一扑心儿地跟新领导班子往前奔那!小崔队长啊,咱还差几道菜呀,不离儿咱该开饭了吧?” “忙个啥哩,好饭不怕晚嘛。” 丁大黑没好气地撞了佟会计一句,“方林他们还在下片儿给大伙儿抓鱼呢,咋也该等人家回来再开饭那。再说了,老关还没露面哩,知青人儿也不全乎呀。” 余娟听了丁大黑的话暗自称意,她和佟德元一块儿从干校回来还没见到方林呢。余娟回堡子到大队打个照面就来马号帮厨了,择菜洗菜,削土豆块儿……她在心里盼着方林回来,十几天没见他的面,让她想得直发慌。余娟要去区干校学习的那个早晨,方林从下片儿赶回来送她。火红的太阳从东边天刚升起来。俩人的心情格外好,大地静悄悄的,四周不见一个人影儿,周围都是庄稼和树木。时间还早,他们在村北头的防风林坐了下来,俩人搂到一块儿亲热了一会儿。他有些贪婪,他把她搂得紧紧的,吻过她的唇,又去吻她的眼睛,吻她的耳朵……余娟,你这次去学习要半个月才能回来?我真的有点舍不得离开你。他眼里闪着急切的目光,喃喃地说着孩子气的话,现在,天若能黑下来该多好!你是瞌睡虫呀,余娟娇嗔地用手指刮他的鼻子,干嘛这么“小资情调儿”呀?天刚亮起来你又惦着睡大觉啊?我是想把你再搂得紧些。还不紧呀,人家 分段阅读_第 84 章 分段阅读_第 85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85 章 都喘不上气来啦。他撩起她的衣裳去抚摸她,使劲地抓紧他,再也舍不得松开。不知道是喜悦还是激动,他眼里挂上了晶莹的泪花。她把头枕在他的腿上,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她微微地合上眼,在方林的怀里撒着娇,安宁地享受着在爱人怀抱里的舒适和温暖……方林把余娟搂得紧紧的,热烈地亲吻她……一辆拖斗车突突隆隆地开了过来,把他们从陶醉里惊醒。余娟离开方林上路了,她却把那温馨甜美的意境留在了心里。这意境让她回味,带给她更加美好的憧憬,半月里这个情景几次进入她的梦乡。方林就要从下片儿回来了,会餐过后我们就去散步,去重温那醉人的意境。余娟想着想着,她的心砰砰地跳起来了。 “哎哟,老关怕是上不来喽,” 佟会计也回了丁大黑一句,“瞎子又偏偏赶上了闹眼睛……” 关队长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进院了。他若无其事地抽着烟,脸上挂着平静舒心的微笑。冒风拎着两只白条鸡,跟杨达洲、米拉挨肩走着,几个人有说有笑。 “哎哟,老冒风啊,你上来啦呀!” 付二木匠跟冒风见面就有嗑儿,就有哏儿逗。他焖大锅饭特拿手,上百斤的大米焖出的饭不糊锅不窜烟,不软不硬,白晶晶软颤颤,队里每逢做大锅饭都是二木匠掌握火候。二木匠对冒风说,“你老冒风来了,我的大米饭还不得窜烟啊。” “我干嘛不来呀?好狗还识稠哩,有借花献佛的就有我装大神仙的!” 冒风把湿漉漉的白条鸡甩到了二木匠的怀里,“你不吱声也没有人把你当哑巴卖了呀,痛快儿地给我过一下秤!” “哎哟,你要把我干趴下呀!” 二木匠险些让冒风砸了个趔趄,他扯着嗓子嚷了起来,“还用得着给你过秤呀,你有多大的分量还不是在俺心里装着啊?” 一句粗俗的俚戏逗得人们笑弯了腰,以往的斗争面孔在人们脸上消失了,社员们都沉浸在祥和欢快的气氛里。 肉炖熟了,鱼烧好了,所有的菜都做齐整了,大米饭也该揭锅了。方林和六把手还没着面,人们都在翘首盼望。 六把手一个人风风火火地蹽回来啦,他浑身湿漉漉的,脸上沾着泥巴。他站屋里上气不接下气地喘,喘着喘着,他呜呜地哭开了。 “出事儿啦,方林出事儿啦!……方林……让水给淹啦……呜呜……” “什么!方林他……他咋样了啊?” 杨达洲蓦地心缩紧了,像有块冰团落下,心脏和身躯都缩紧了,凉透了,他抓着六把手的胳膊吼,“方林他到底怎么啦?你倒是说话啊!” “我们在水楼子下摸鱼……网在水里缠住啦。呜呜……” 六把手还是一个劲儿哭,“我去摘……陷下去了……方林下去把我给推上来……他自己没有上来……” “咋不吼嚎旁人救他?” 来关也可着大嗓门喊,“下片儿就你俩啊?不是有旁队护青的吗?人上来了没有啊!” “我们一帮人把方林捞上来了……可,可……他淹死了呀……呜呜……救不活啦呀……” 正文 第24章 夜幕降落了。下片儿的河堤上聚满了人。 方林静静地躺在土坝上,面颊苍白,鼻子上沾着淤泥,嘴边挂着树叶儿,破了口子的长裤缠住他的腿。一条生命就这样轻易结束了,世界上从此少了一个年轻人,少了股青春的气息。 人们围住方林。关队长俯身抚了抚方林的脸,摸了摸他的胸脯,又试了试他的呼吸。 “方林那——呜呜……” 关队长嚎哭了起来,森人凄惨的哭声在旷野回旋 “方林——方林——” 余娟觉着眼前发黑,她的腿打着颤,米拉搀扶着她,她才没有摊倒下去。她“唔、啊、嗯”地想抑住自己的悲痛,终于没有抑制住,余娟扑在方林的身上痛哭起来。 “方林——” 余娟的哭声撕心裂肺,她的精神似乎在这瞬间崩溃了,她的叫声那样凄惨,那样让人心肠yu碎,那样让人扼腕唏嘘,“方林啊,你醒醒!你醒醒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分段阅读_第 85 章 分段阅读_第 86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86 章 杨达洲蜷局在方林的躯体旁,攥着方林僵硬的手,无声地淌着大滴的泪。 这河本来是淹不死人的,往年它的最深处不过是将淹没人的头顶。方林又识得几分水xing,会游泳。去年里改造荒甸,从河底取了不少土,河水才变深了。水下是黏土层,方林就是陷在淤泥里拔不出脚的。黄土地哟,你太暴虐太残忍了,我们用汗水滋润你,你却恩将仇报吞噬我们的xing命,我们开垦了你,你却让我们自掘坟墓! 人们不知所措地嚷嚷着,许多人哭出了声。 天穹灰蒙蒙的,仲秋的晚风呜咽着驰过大地,夹着乍乍的凉意,在静静的河面掀起涟漪。空中落下凄凉的雨滴,砸得稻子沙沙响,像哭泣。堡子里的人们都赶来了,像潮水。老关捧着方林的脸,轻轻揩拭他的额头,眼睛,嘴角……极度的悲怆,他的脸有些曲扭,他脱下了布衫盖住了方林的头。 “咱回去些人吧,钉口棺材……搭个灵棚……” 老关擤着鼻涕哽咽,“人不能总躺这儿啊……” “别说咧,俺这心那,受不了了啊!” 马代表的厚嘴唇哆嗦着,他用粗糙的手揉着干沽的眼角,“酸讲话啦,人死不能复活。赶紧给方林沈阳家里捎信儿,早入土为安吧……我家存着几块棺材板儿……” “我家里也有!” 不少的人跟着嚷。 “都立马回去吧,把木头都弄到马号去。” 老关冲着人们说,“尽着好的使唤。” 知青们都赶来了。还有刚刚来这儿chā队不久的年轻人,他们守在方林身旁,伤心地哭着,喊着。他们被巨大的悲怆撞击着,当年唱着七十年代的毕业歌来到门台,“笑洒满腔青春血”向国家jiāo了青春,他们都有过这种豪迈,然而,谁也不曾想到真的会死在这里。方林的死带给知青心灵的震颤是强烈的,知青们伤心地哭着,喊着。天yin森森的,秋风还凄厉地卷着,吹得人身上冷嗖嗖的。 “达洲,咱把篝火点起来吧。” 余娟依偎在方林身旁,攥着他的手摩挲,她把他身上的几件衣裳往下拽了拽,盖住了他的腿,他的脚。此刻里她没有出声的哭,却有大滴的泪在面颊流淌,她像是对众人,又向是对方林,还像是自言自语,“活动活动身子吧,天多冷呵……” “快啊,大家去拣柴禾,咱把篝火燃起来!” 柴禾堆起来了,篝火烧起来了,大火映红了天,映红了地。 篝火呵,你与年轻人有缘,你的光明是力量的象征,是青春的缩影,是幸福与美好的见证。然而,我们的伙伴在你的身旁倒下了……年轻的人们还没有经历过死亡的悲哀,还没有学会悼念死者,甚至固执的相信方林还活着,只是他睡着了,手脚麻木了,身子疲倦了,在沉沉地睡着。 透过熊熊的烈焰人们仿佛看到,少年时代的夏令营。荒原的篝火旁,一群“红领巾”兴奋地跳着,唱着。方林激情地朗诵着:……我们年轻,像一轮红日刚出海。我们健壮,像一行行白杨要成材…… 透过熊熊的烈焰人们仿佛看到,毕业校园的篝火晚会。方林、杨达洲、余娟、米拉、大喇叭……高唱着“七十年代的毕业歌”毛主席的教导记心怀,一生jiāo给党安排,笑洒满腔青春雪,喜迎全球幸福来……一辆卡车把十几个知青拉进了门台…… “方林,你睁开眼睛看看那! 篝火又烧起来了!” 杨达洲歇斯底里地呐喊着,他带着哭腔的喊声掀得稻浪一阵阵起伏,一片悲天痛地的恸哭声搅得夜空更加灰暗了。“余娟,咱唱只歌儿吧,眼泪不属于青年,属于我们的只有欢乐!唱吧,方林会听得到的!” 于是,雄壮、悲怆的歌声响了起来,风把它弥漫开来,传播得老远:像那高山的青松巍然挺立,它在悬崖下深深扎下根须。 我们革命的知识青年,愿做红色的种子,亲爱的党把我们撒向哪里就生长在哪里。 青松在风雪中郁郁苍苍,艰苦的斗争考验我,青春更壮丽…… 防风林处。一股人流涌来:人们排着队,举着火把,像火龙,像潮水。 分段阅读_第 86 章 分段阅读_第 87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87 章 夜半三更了,雨还在下泪还在流,雨滴不完泪流不干,泪滂沱,雨滂沱。 方林死十多天了,罩在人们心头的哀伤依然没有散去。知青点的西屋北炕少了一个铺盖卷屋里空旷了许多,一个人死了带走了他的那份欢乐,也掠走了生存者的一些欢乐,所有的痛苦却留给了活着的人。难怪说,死,不是死者的不幸而是生者的不幸。 场院,三秋大会战忙得正酣。社员们分成了两拨儿,一边打稻子一边打旱场,场院灯火通明连宵达旦,从太阳高照到月明星稀。打稻子的分成了六个班儿,四个钟点儿一替换,歇人不歇机器,打稻机昼夜不停地咔嚓嚓响。打旱场这边也是打过一场接一场,拆垛,摊场,牲口拉着石碾子在高粱穗上磨圈滚压,接着是扬场,簸簸箕,把粮食装进公粮袋子里。 大车整天拉着装满公粮的麻袋往粮库送,几个车豁儿扬鞭催马运粮忙。从乡间土道奔粮库有十来里的路,几挂大车头晌儿跑一趟下晌儿跑一趟。人们盼望着把最后的公粮送完,打过场就该分红了。大队的干部们都下到生产队参加“三秋”会战,余娟也来队里跟打稻班干活儿。刚入夜的场院,灯火亮起来了。打稻机咔嚓嚓地响,佟德元领伙儿人紧张有序地忙碌着。 “余娟,我有话和你说。” 佟德元把余娟叫到打稻机旁的草垛边,方林溺水而死,佟德元心里有丝幸灾乐祸的快感,能在余娟的心目中取代方林的位置,这是他盼望已久的。方林是他和余娟建立恋爱关系的障碍,现在这个障碍自消自灭了。佟德元揉了揉眼睛从眼角挤出了几滴泪,“余娟,方林出事后我非常的同情你,我懂得,你的心需要安慰……我们是唯物论者,人死不能再生。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嘛。我知道,你很珍惜和方林的感情。可他把这感情中属于他的那份儿带走啦,属于你的那份儿他带不走。你丢掉的我愿意给你补偿……你要相信我,这话可是我掏心说的……” “不,德元,你不要再说啦。我现在啥心思也没有。但这方面的话我可以跟你说清楚,我们俩的事情到任何时候都是不可能的。” “娟儿呀,你这话若是搁在从前我会听的,因为有方林在。今天情况不同了,方林他死了,你需要重新选择自己的感情!你说,是我的政治水平不高、还是家庭条件差?或者干脆说……我配不上你?” “不是的,都不是。你说的这几条都是你值得炫耀的。我说不好,两个人相处不像你想象得那么简单。爱情,讲不得条件。我们的思想是有距离的……” “有距离是我们缺乏接触!” 佟德元说着话要去拽余娟的手,她挣脱开,他又把她的手抓住,“娟儿,我求求你,请你理解我的心。我们处一处吧,如果处不来咱再分手。我喜欢你,给我一个机会吧,咱们好好地处一处……距离是可以拉近的呀。” 佟德元突然揽住余娟的肩头。他把脸朝她贴过来要吻她,她躲闪开,他又搂住她。她急得想喊叫却没有喊出来,她只是一个劲儿地推搡他。 “瞧呀,那边来人啦!” 余娟轻声嚷,她趁佟德元一愣神的当儿从他的搂抱里挣脱了。“佟德元,我不许你这样!你要放尊重些。如果今后不再发生刚才的事情,我不会张扬这事儿的,我只要你放弃跟我好的念头。好了,我干活儿去啦。” 不,我绝不放弃你!佟德元在心里发誓似的想。余娟是个不会撒泼的姑娘,即使她受到侵犯也不会像旁的女人那样去哭去喊,这是她的长处也是她的弱点,更是我的可乘之机。烈女怕缠郎,好事靠多磨,俺破裤子缠腿不怕你不上套儿。 打稻子的咔嚓嚓声响一刻也不消停,dàng激得秋夜一阵阵颤栗,搅得人心片刻也安宁不下来。 米拉来场院接班了,两个打稻班jiāo接时她没见余娟的影儿,米拉的心里有点儿发毛,余娟近来有点儿精神恍惚,她变得沉默寡言了,她时常一个人在旷野散步,傻傻地发呆,黑灯瞎火的她又去了哪儿呢?米拉跑回了青年点。知青点的三间房亮着 分段阅读_第 87 章 分段阅读_第 88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88 章 灯,知青们跟班打稻子怕睡过轴儿误事就掌灯睡。余娟也不在知青点上,米拉的心里打着小鼓。透过男生屋的门玻璃看得见杨达洲睡在北炕上。她想喊他,又怕惊醒旁人,便悄悄进了屋,米拉凑到炕边推杨达洲。 “喂,达洲,起来呀,快醒醒啊……” 米拉声儿极小,她拽着他的胳膊摇,“余娟不见啦!快起来啊,我们做伴儿找她去!” 杨达洲忙三迭四地穿上衣裳,他和米拉出了屋,俩人闯进了夜幕里。 深夜。下片儿水楼的一侧。几根干枯的槐枝条在夜风里柔弱地摇曳,发着沙沙的声响。余娟在树丛前止住了脚步,她摘下风帽,抖去风帽上的草屑儿又重新戴好。风帽把她的头遮挡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个小脸儿来,打眼瞅看不出来是男是女。从前提到死人就吓得不行的余娟变得胆儿大了,方林下葬后她自己来过了多少次,一呆就是个把钟头。三秋会战余娟一直跟队里的社员打稻子,另一伙儿人来接班时天已经黑了,余娟没有回知青点,她踏着月亮地儿奔这来了。这里槐条丛生,长一茬割一茬,人们用它编筐编粪箕子,槐条长得密实却总也长不大。方林就在这儿安葬了。皎洁的月光泻在旷野上,田地里刚割过的稻子留下的稻茬儿清晰可见。余娟在“知识青年方林之墓”的碑前蹲了下去,她把脸颊贴到了碑上……朦胧中她觉着又挨上了他那张苍白的脸,那失去了血色的双唇,她微微地张开嘴……她的心颤抖起来,一缕缕情感裹住了她。方林,我又在吻你,你感觉到了吗?余娟在心里喃喃道,我忘不了咱们一起度过的所有的时光,更忘不了那个成了我们永诀的黎明,我多想让那刻的时光留驻,到永远。你说,要用你全部的感情喜欢我,我懂得你的意思,却从你怀里挣脱了。我真傻,真恨自己,干嘛要拒绝你呢,我是你的啊!本来我该接受你给我的一切,把自己的身心完整的给你。让你和我,两个生命结合到一起。有件事情我一直没跟你说清楚,工作组劝我跟你划清界限,说亲不亲路线上分。我本想把这话告诉你,怕添乱给你……我疏远过你,甚至口诛笔伐。可我心里装着对你的真爱,两个人亲不亲怎么能从路线上分得清呢?方林,我给你唱个歌儿吧,你爱听的,我只唱给你一个人听。 低挽、如泣如诉的歌声在土坟前飘dàng起来,田野、小树、夜空都在谛听悲哀的歌。……只有风儿在轻轻唱,夜色多美好,令人心神往,沈阳城郊外的晚上。 我的心上人,坐在我身旁,为什么望着我不声响…… 高高的土坝隔开了河水和田野,河堤两侧的人近在咫尺却看不见。余娟在这边倾吐衷肠,土坡那头蠕动着一个人影,他小心翼翼地隐蔽着自己,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这是佟德元。他是先余娟一步到这里的,打稻子jiāo接班时他见余娟只身出了场院,便尾随她身后,他见她奔下片儿去就绕道儿走道了她前头,隐蔽起来了。佟德元用风帽遮掩住了脸,他窥视着余娟,寂静的旷野扩张了他的胆量,一种yu望驱使他产生一个念头,占有她的贞cāo!只要把事儿做下了,把生米煮成了熟饭,难以启齿的事她还会绕堡子去喊?到那个时候就是跪地求饶、任凭她打,任凭她骂,哪怕是给她作揖、磕头也划得来!对,就这么办。量小非君子,无du不丈夫。 佟德元匍匐着身子,寻眸下手的机会。他见余娟哼完了歌儿立起身来,她四下扫眸着,两手搁在了腰间像是要解溲。余娟宽下了裤带离开坟墓几步蹲下,她蹲的地方离佟德元不远,他真切地听到了她哗哗的撒尿声儿。余娟站起身,黑暗中佟德元奔了过来。 “啊——” 余娟叫了一声又蹲下,她突然发现了有人朝她袭来。接下来是她更加凄惨、划破旷野寂静的喊叫,“哎哟!啊——啊——” 余娟的叫声凄厉,撕心裂肺。她的下蹲处是丛槐条根,它带着镰刀割后的抹斜茬儿。她一蹲,那锋利的槐条根不偏不倚刺中了她的下yin处,扎进了她的身子里。血,殷红的鲜血像股泉水流了 分段阅读_第 88 章 分段阅读_第 89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89 章 出来,淌到了地上。 杨达洲和米拉手忙脚乱地奔到余娟跟前。余娟缩紧了身子呻吟着,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涔涔地漫了她满脸,疼痛让她的面颊变得曲扭了。余娟见了米拉,心里的哀怨,屈辱,悲伤伴着巨痛一齐搅了上来,她失声地哭了。 “余娟,你这是咋啦呀?” “那……那边,土坡那边有人!” 杨达洲冲上了河堤,人影儿顺着河边逃跑了。 正文 第25章 三秋会战的活计整装儿,每天里打场,扬场,发放口粮jiāo公粮。 佟德元身子觉着很轻松,脑子却觉着十分的累。他带着个打稻子班,十几人儿,干四个钟点歇十二个钟点儿。佟德元想,生产队的局势在朝着有利于我的方向发展,一年的工作接近了尾声,队班子要调整,老关即使不被打倒权位也得排我佟德元的后头,给坐头把jiāo椅的我打打下手。佟德元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总觉着心里不舒坦。余娟住进了公社的卫生院,这事儿让佟德元很懊恼,筹划了多少日子的美事全完蛋了,虽然他跟踪余娟的事没人知道,他也后悔自己的卤莽,本来可以耐住xing子成就的好事儿,经他自己一折腾,永远的不能挽回了。几天来他吃饭不香,睡觉不塌实,余娟那凄惨的叫喊声总萦绕他耳边,咋驱赶也驱赶不走。佟德元在场院忙活了大半天,跟家人围着炕桌子吃晚饭了,却撩不起他的一点儿食yu。 “德元那,这两天里,你除了打蔫儿就愣神儿,究竟是咋回事呀?” 佟会计感觉出了儿子情绪不对头,他禁不住地问佟德元,“余娟住院了,你怎么不去看看她啊?” “我不想去。从前我那么上赶着要和她好,她拿拿捏捏地不同意。” 佟德元小声嘟囔,“哼,她不愿意跟我搞,倒跟树楂子搞上啦……现在我还不要她了呢,俺得要儿子呢……她的身子都废啦……” “哼,算你小子还有心眼儿,那你更应该去看看她!要叫着工作组的老郭一块儿去。懂吗?” 佟会计给佟德元支招儿,“想着给余娟买点东西哦,钱从队里出,得知道拿着河水洗船的理儿才行哩。” 冬雪来得真早,场院的稻子还没打完它就飘然而至了。枯萎的树枝让雪压弯了,乡间的土道让雪盖住了,踩上去脚下吱吱作响,大车走起来则连成绵长的吱吱声儿,像永远没有完结的休止符。三台镇通往门台的乡道上,杨达洲赶着一挂大车走在雪地里。余娟受伤在公社卫生院住了十几天。树茬儿直接刺进了她的yin道,扎得深流血又多,手术缝合了十八针……今天可以出院了,杨达洲赶着大车、带着米拉和高梦女来接余娟。余娟的伤口还没有痊愈,大车不敢撒欢儿跑,太颠簸,出公社卫生院有一个多小时了,门台堡子遥遥在望了。一路上,余娟还是病恹恹的一脸愁容,时而有泪珠儿顺着脸颊悄悄的流淌。她蜷局在大车上半躺着,沉默无语,她依偎在米拉的怀里,俩人一起靠住了高梦女。住院的这些天里人们走马灯似的来看望她,公社的赵书记来了,李主任领着干部们来了,郭容真、佟德元也来了,知青们都来了。树木萧条了,田野荒芜了,瑟瑟的小北风带给人一种莫名的失落感,余娟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身为女人的那最宝贵东西毁了……身体的巨创和生活的骤变让她心灰意懒。 “余娟呀,干嘛那么深沉呀,高兴起来嘛。” 米拉极力想调整余娟的情绪,她把她的脖子搂得紧紧的,“余娟,咱知青又要抽调啦!这次你可别再发扬风格了,回城吧?” “余娟,听说这次抽调的人很多,老知青也许连根拔,都走人呢。到时候咱们一块儿回城,兴许能分配到同一个工厂里呢。” 高梦女脸上罩着兴奋,她亲昵地攥住余娟的手轻轻地摩挲,“我们的生活就要翻开新的一页啦!马克思说,最先投入新生活的人,他们的命运是令人羡慕的!” “哎,梦女呀,知青抽调能有那么多的名额吗?俺可有自知之明,你们谁都比我干得好,” 米拉显出了几分灰心丧气。“如 分段阅读_第 89 章 分段阅读_第 90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90 章 果不是老知青连锅端,抽调轮不着我的份儿。上次郭师傅找我谈话,谈半截腰儿我就跟他吵起来了……他准会对我有成见的呢。” “这说的是哪门子的话呀,人家郭师傅能跟你一般见识呀?米拉,你就放心吧,有我们走的就有你走的,这话可是郭师傅说的。哎呀,光听咱俩小沙弥的啦!米拉,我们别白话啦,咱都听‘党’的吧!余娟,你说话呀,快说说你的心里话?” “如果有可能,我也回沈阳。从前,我想得太天真了,总以为改造农村、缩小城乡差别,非得靠咱们这些人奋斗不可。其实,我们不过是沧海一粟,左右不了大海的咆哮……” 余娟还是乐不起来。她想着上次抽调自己踌躇满志地留下来,而今几个月的光景,她仿佛过了几年,今非昔比几端感慨,不知觉的几颗泪又在她颊上流下来了,她忙揩去眼泪跟杨达洲搭讪,“达洲,你是咋想的?回城当工人还是等着推荐上大学?知青回城有上大学的名额吗?” “有的,有的,肯定有!” 高梦女抢话道,“现在工农兵上大学是大势所趋,达洲呀,你上大学的理想一定能实现的,我听说推荐上大学的名额比招工名额还要下来得早哩。门台早晚能摊上去大学深造的额儿!到那时候非你莫属呵,郭师傅会保送你的。” “若说我是咋想的呀,不是说嘛,咱们是向国家jiāo了青春的人。那么,既然是jiāo了青春,青春如何派用场,就由国家说了算好啦,咱无怨无悔!我一唠嗑呀,就有人说我唱高调儿,是阳春白雪。俺没有这样的感觉,青春的血本来就该是热的嘛!我若是被推荐上了大学呀,毕业了还来建设农村。” “哎,你们看那!这片萝卜长得多好!” 米拉惊喜地指着道旁一片萝卜地嚷了起来,“庄稼没有啦,大树打蔫儿啦,只有它旺盛,精神!” 白皑皑的大地上,萝卜缨子沾着白雪,它仍然是湛绿湛绿的,不屈不挠的焕发着勃勃活力。萝卜籽儿撒地里,接着就是出苗儿,土里生萝卜地上长缨子,它们由小到大……否定之否定,周而复始。而人呢,逝去的就不会再来,失去的就不会再有,生活的创伤也无法弥补。因为,时不再来,生活在不断的变换着自己的内容。 “车轱辘响,大萝卜长。越是下雪,萝卜越是有精神呢!” 杨达洲借题发挥道,“可真是的,那些诗人、作家们总是赞美松树啊、梅花呀,却没有做文章赞美大萝卜的。余娟,你来写写咱门台的大萝卜吧?写它迎风傲雪,挺拔坚强,在严寒里本色不改……” 大车轱辘轧在雪地上吱吱作响,余娟也让伙伴们撩起了几分兴致。 “达洲,让大车跑得快点儿呀。” 杨达洲使劲甩了下鞭子,随着一声清脆的鞭响,大车颠簸着跑了起来。把几个姑娘的唏嘘、惊叫和笑声洒了一道。 场打完了,分红了。日分值比去年高出了五毛四分钱,队委会完成了当初对社员们许下的承诺。各家各户多多少少的都分到了钱,往年欠账儿多的二木匠家也平了账,分到了百十块钱。人们笑逐颜开,兴高采烈。庄稼院又有了空闲。这天傍晚,劳力们又聚会到了马号,说好了是要政治学习,不大会儿工夫老关就宣布散会了。他告诉人们,明天全体社员进城,队里请客,看戏去!戏的名儿叫“杜鹃山”他还叮嘱人们,都要穿上最扎眼、最漂亮的衣裳,把挣的钱都揣兜里好好的风光一下!戏开演的时间是晚上六点钟,为了给人们充足的逛街机会,队里的大车早晨五点钟就全部出动,拉着大伙儿进城。杨达洲说,不动用队里的大车了,知青点已经安排好啦,是市里的两辆大客,天一亮就来接乡亲们。新知青下乡chā队是“厂社挂钩”门台的青年都是市里一家大企业职工们的子女。厂家情愿出两个客车为老乡们服务,接乡亲们进城看戏送乡亲们回家。这让老乡们欣喜若狂,时间节省了,坐车舒坦了,档次提高了,人也风光啦。次日早,天蒙蒙亮,两辆大客车就开进堡子了。车开进城里时还不到六点 分段阅读_第 90 章 分段阅读_第 91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91 章 钟,人们走大街逛商场,玩了个不亦乐乎。玩累了就下馆子,吃饱喝得了才来到剧场。直到晚十点多钟才回到了堡子里。这一天人们太高兴啦,这高兴劲儿持续了多少天也没有散去。 冬夜的小北风刮得飕飕的,灌进脖子里让人全身打寒噤。郭容真跟佟德元、吹不响、几个人约好要开碰头会,他的肝不作脸,又犯疼了。郭容真吃下几片儿yào,他来到了佟会计家。前些天,郭容真到区上参加了开展政治运动的工作会议,这让他感觉受益非浅,心里跟敞开了窗子似的亮堂了。前段日子生产队缺干部,好多的工作抓不起来。如今队官儿多了,却“瓦匠多了砌歪墙”几个人干不到一块儿。佟德元和吹不响啥事儿不跟老关商量就发号施令,老关也像长了好管事的瘾,啥事儿都chā手都较真,几个人常争得脸红脖子粗。郭容真想扶持佟德元这股力量,可他觉着有点力不从心了。他的指挥棒逐渐失去了灵验,从前人们的心思都偏向工作组,现在却人心向背了。批判过的东西又重新抬头了,皮鞋厂跟市里厂家的关系没断,仍然在继续搞,像是在打场“游击战”把些闲散人员派往市里的鞋厂做活儿,名堂是补偿终止合同的损失,实质是门台鞋厂继续作业。匠人们也有令不行有禁不止,照样打着农闲的旗号去赚外快,粉坊竟又加工出了粉条儿来,拿到集市去搞自由买卖……真是右倾翻案呵!现在,郭容真通过工作会议摸到了准谱儿,他对眼下的工作看清了方向。郭容真走进了老佟家,几个年轻人都到齐了,谈话很快切入了正题。 “从前,资本主义势力压而不倒。我们天天喊着发动群众,结果呢,团结的群众越来越少。” 郭容真抵着疼痛侃谈着,“现在,通过区上的工作会议呀,我找到问题的答案啦,当前,自上而下有一股右倾翻案风,这股风蔓延全国。门台的阶级斗争,正是右倾翻案风在咱这儿的反映!” “我说怎么走资派咋干打不倒呢,敢情他们是有背景儿的呀!” 佟德元笑嘻嘻地拍打着自己的脑袋,像是若有所思的样子。“咱目前的工作,我认为,扳倒老关是关键,树不倒猢狲不散!” “就是的嘛,老关挨批判,他才打了几天蔫儿,现在又阳气梆梆的啦。” 吹不响也吹着小胡子,眼珠子瞪得老大,“资本主义的现象,成了老虎的屁股摸不得,老关就是这资本主义的代表人物!” “区上的工作会议态度明确,像老关这样的干部,要坚决的罢官撤职,咱再用不着他来做检查!尤其对他暴露出来的新问题、迫害女知青的问题要查实,要追究他的刑事责任!” 郭容真偷偷的抵住肝部,它又在隐隐作痛了。“区上急着要老关的综合材料,就是要抓这个典型!材料我们搞了好多日子,经过大家广泛研究,杨达洲执笔。可里面对问题躲躲闪闪,大帽子底下开小差儿,很难说明问题嘛。我看那,杨达洲是向错误路线‘招安’喽!咱们还得做米拉的思想工作哟,要过细的做”临近冬至昼短夜长,午后四、五点钟的光景天就黑了。劳力们聚到马号,郭容真就宣布会议开始了。郭容真说,一年到头啦,到了秋后算账的时候。工分算清了,红也分完了,该结算的事情都算完了。可还有没算的账儿,这就是,生产队一年来究竟走的是什么道路!实践已经证明,以老关为代表的队委会执行的是一条资本主义的道路。尽管有工作队及时纠偏,可老关仍我行我素,屡教不改,坚持错误。未来的征途任重而道远呵!我们不能再让老关这样的干部做带头人,当政治队长。必须得选出突出政治的人来当,由这个人带领人们走社会主义道路。郭容真事先跟马代表打过了招呼,提出让佟德元正式出任政治队长。郭容真跟马代表称赞佟德元的觉悟,讲老关坚持错误的严重后果,说工作组和区里的具体意见,讲更换队长的政治意义……老代表起先不怎么认同,架不住郭容真的几番劝说,反复开导,马代表最终同意了郭容真的意见。马代表说,酸讲话啦, 分段阅读_第 91 章 分段阅读_第 92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92 章 办啥事儿都得有规矩,得让老百姓举个手,拍个巴掌才行哩。郭容真笑吟吟地问大家,我们经过了长时间的考察,听取贫下中农代表、和社员们的意见,决定由原青年队长佟德元同志担任政治队长。这个决定咋样呀?有不同意见可以提的嘛。 很快的,人们举手通过了,巴掌拍起来了。 郭容真宣布佟德元正式当选政治队长。尔后他把会场jiāo给了佟德元,郭容真起身离开了马号。 工作组驻地很清净,人们都去各生产队开会了。郭容真伏案整理起老关的“综合材料”来。杨达洲执笔的这份材料,措辞激昂广论博引,接触实质问题却闪烁其词,把最能说明问题的好多事例竟给剔除了。是杨达洲有意的在庇护老关!杨达洲一贯革命xing不坚决,把阶级斗争简单化。以往经杨达洲归拢的材料郭容真总是挺满意的,他喜欢这个颇具文采的年轻人。可眼前的这份综合材料却让郭容真头疼,这个材料关系到老关的定xing和处理,写得不痛不yǎng怎么能拿得出手呢?郭容真琢磨好了,把材料推倒重新构思,删掉赘言絮语开门见山,用事实说话把罪错事实梳理成十条罪状。郭容真逐条地写着,写到“生活腐化堕落,利用职务权力拉拢jiān污女知青”这条时他皱起了眉头。这条是指老关和米拉的关系而言,可米拉至今咬牙不承认,“莫须有”哪能有说服力呢?“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通过米拉的配合才能让问题成立,怎样做工作才能奏效?bi她把事情承认下来,她肯不肯就范?必要的时候给她做fu科体检,她能不能配合?以知青抽调让她回城为筹码,她会不会买账呢?……郭容真左思右想不得其解。突然,门咣当一声响,这动静吓了郭容真一跳,皮鞋匠闯进屋了。 “老郭啊,我是来跟你干嘴仗的!” 皮鞋匠脚跨进门槛就嚷,就吵吵,气势嚣张,“我问你,凭着啥不叫关队长干了,又让他靠边站呀?我对你那个选举法儿有意见!” “哦,有意见?你有啥意见啊……” 郭容真很吃惊,他想不到鞋匠会来找他,而且如此的明目张胆。邪了门儿啦,多少日子来他见着他都是属黄花鱼的溜边儿,今个儿竟吃了豹子胆来这儿兴师问罪。郭容真想发火,想狠狠地斥责鞋匠几句。他克制了一下情绪又把火压住了,“有啥意见可以提嘛,沙锅不打不漏,理儿不辩不明,说说看,我可没闲工夫跟你打嘴仗哟。” “我对你选队长的那套办法有意见!你口口声声民主选举、民主选举,我看你是打幌子糊弄人哩!” 皮鞋匠把郭容真让他坐的小凳子拨拉到一边,他扯开了嗓子冲郭容真喊,“你这叫啥选法?净整那个‘哑巴挨狗cāo有嘴说不出来’的事儿!好就是好孬就是孬,不能‘年三十儿晚死毛驴子不好也得说好’!咱庄稼佬儿随帮唱影儿惯了,‘傻子过年看隔壁子’,你都定下来的事儿了让人举手,谁还能不举啊?我要求重新选!我算看明白了,你说的阶级、路线斗争,说到底,就是让人们富裕还是受穷的斗争!” “皮鞋匠,你可要对自己的话负责任!这不是闹儿戏!” 郭容真面色严肃,“我们讲民主,也要讲集中制,少数服从多数,佟德元当队长的事就这样了,板上钉丁儿啦!甭说你,谁想阻止也阻止不了!” 听了郭容真的话,皮鞋匠一甩袖子一摔门走啦。 正文 第26章 “郭师傅,您找我啊?” 米拉笑盈盈地站到了郭容真面前。郭容真通过高梦女捎话给米拉,说是要找她谈谈。米拉就来找郭容真了,“哎呀,我忘敲门啦……郭师傅,您忙着那。” “请坐吧,米拉。” 郭容真笑吟吟地招呼米拉坐下,“余娟出院了,她的思想情绪怎么样啊?” “挺好的呀,余娟这几天的情绪不错,跟我们大家有说有笑的。” “嗯,这样就好。那天发生的事情早晚会弄清楚的!” 郭容真语气坚定,“保护知青、特别是女知青是我们的责任!义不容辞哦。我正在整理份材料,还需要搞调查研究 分段阅读_第 92 章 分段阅读_第 93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93 章 噢。米拉呀,听说了吧,知青又要抽调了。青年们都有啥反映啊?” “呵呵,我没有听到有什么反应呀。” “米拉呵,说说你自己的想法嘛。” “我自己呀?服从分配呗。” 米拉漂亮的眼睛快活地一闪,“让回城,我就高高兴兴地走,让留在农村,我就愉愉快快的留下来。” “嗯,想法很不错嘛。知青上山下乡的方向是要坚持,你们在农村锻炼了几年,再回市里参加工作也是大势所趋呵。我希望你早天完成接受再教育的使命,回到城里去,找到自己的生活方位。” 郭容真呷了口水,他和风细雨地说,“米拉呀,我想,你回城的心情是很迫切的吧。我也想为你创造这方面的条件,当然,也要靠你自己努力哦。你们年轻人赶上了好形势呵,阶级斗争的风口浪尖儿,这可是锻炼你们的好机会哟,在斗争中站稳立场,不顾个人得失地站到党的立场上,把握住自己的政治方向,这可是至关重要呵。米拉呀,你要相信组织,我们在任何情况下都会替你说话的,我打算请你帮个忙,帮我把手头的材料落落实,也是给你一个表现机会,对你觉悟的检验……” “郭师傅,你是不是又要跟我谈……谈我和老关的事情吧?” 米拉心里清楚了,反击右倾翻案风,老关首当其冲成了挨整的对象。这几天人们议论着区里要办“学习班”的事情,老关将成为学员,应名是学习,实际是“专政”吃喝拉撒睡受监视。跟牢狱一个样儿。想到这,郭容真的话米拉一句也听不进去了,“郭师傅,如果是这样,我们免谈!” “这是老关的综合材料。” 郭容真把几页稿纸递给米拉,他没有为她过激的话动容,他的脸上仍然挂着微笑,“米拉呀,我请你看一看,这里所写的事情呢,大都四脚落地了,只差你……” “我反对你再提那种事!请你讲清楚,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怎么能信口雌黄地胡说?” 米拉往材料上浏览了一下,她的心缩紧了,按归纳的内容,老关甭说进学习班蹲大狱也够份儿了。米拉的脸像被火燎了一下似的红了,她被激怒,人又变得不冷静了。她和刚才的娴静柔弱判若两人,她像是被那稿纸烫了似的甩给了郭容真,“郭师傅,你们搞运动,整人,想借刀杀人,让我帮着你们落井下石,达到置人于死地的目的吗?我跟你说,办不到!我绝对不会配合你的!” “我也告诉你,不要无原则地庇护老关,他就要进区里的‘学习班’啦。这是阶级斗争的需要!现在组织上替你撑腰,你却辜负组织上对你的期望。我还可以告诉你,我手里现在就有‘招工表’,只要你能帮助组织把问题澄清,你就可以填表回城。米拉呀,可别再执迷不悟包庇坏人啦……” “郭师傅,你不要再说啦!” 米拉大声地打断郭容真的话,“不错,‘招工表’是我十分想得到的东西,也可以说是朝思暮想。可我不能为了得到它就出卖良心,去无中生有地给人按罪名,我还没有那么卑鄙!我也要奉劝你,也别太卑鄙了!” “跟你说,米拉,组织上也不是束手无策,我们也不是单指靠你的一面之词。” 郭容真脸上的情绪也绷紧了,“我们会请医院对你进行鉴定,你必须配合我们,我们相信科学!事实一旦存在,谁想诋毁也诋毁不了!” 老关的“官帽儿”被摘了。他转悠了大半条街,挨门逐户地借酒。代销点的白酒脱销了,本来家里是有两瓶酒的,这些天老关肚子里憋着气,天天犯酒瘾,时常就着白菜心儿也呷上几口,酒都叫他喝光了。真有了用酒的时候没辙啦。又一批知青要抽调走了,杨达洲摊上了一个去上大学的名额,老关请了几个人来家吃饭。他绕堡子溜达掏弄来了两瓶散白干,简单做了几个菜就开饭了。丁大黑也过来了,李大板也赶了来。老关酒一落肚话就多了。 “头几个月里俺说了算,给回城青年儿开了欢送会儿,现在你们又要走,我没有力量张罗了,这回俺真的靠边站喽,唉,没 分段阅读_第 93 章 分段阅读_第 94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94 章 个缓儿啦呀……说我,右倾翻案风的代表?……尽扯他娘的蛋!” 老关很不情愿下台,郭容真找他谈话,他还要他说出一二三来。郭容真说,这是阶级斗争的需要。老关的心里还是别着劲,“不让干就拉屁倒呗,干嘛还给我造谣儿?愣往我脑袋上扣屎盆子,说我跟女知青……这招儿真忒损忒狠啊……达洲啊,俺还是那句话,拿刀砍我的脖子,俺若是喊疼俺就不是人揍的!可给我造这样的谣儿……俺真的受不了呵!” “这些日子来我看明白了,这场运动把黑的说成白的,把反的说成正的。在革命的名义下否定人们的正常生活,不让人说真话……关队长,不管你被说成啥样儿,我和米拉都相信你!” “达洲呵,反正俺的心横下了,” 老关哽咽着擤了一把鼻子,他揩去了脸上的眼泪。“他们撤了我的队长,还没开除我的党籍哩,俺还是党员,我知道自己怎么做。你们要走了,俺舍不得呵。唉,还是早点离开门台这天灾人祸的地场儿好啊!俺想起方林来……该回沈阳没回去,俺这肠子都悔青了呀。” “老关呀,有了达洲和米拉的态度,你心里还不托底呀?谁爱bi扯啥就由他bi扯去呗。” 丁大黑也劝老关,他豪爽地喝了一大口酒,“纯属他娘的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儿!邪不压正,月亮有圆有缺,天儿有yin有晴,天不会坍下来,地也陷不下去,山不转水转。来,咱喝酒!” 门“咣铛”地响了一声,余娟急匆匆地进了屋。 “达洲,不好了。米拉拿着瓶农yào吵着要去公社自杀,她出了堡子啦!” 吹不响跟马丫摊牌了,他要和她结束恋爱关系。马丫“花果山打雷——击(急)猴子”啦,她缠着他连吵带闹,他走到哪儿她黏糊到哪儿。天黑了,吹不响回到知青点,马丫也跟着到了。 吹不响对着小镜子梳理头发,他脸上舒展着得意的神情。吹不响从镜子里看得到马丫立在他身后,他看到的是一张得意一张沮丧的两张脸。他又哼起了那句掐头去尾的歌词儿,“……苦难将要从此结束……” 这是西哈努克写的一首歌,十几句词儿吹不响单哼哼这句,也许只有这句能映出他的心态来吧?吹不响填过了招工表,只待调令一下就返城了,“广阔天地炼红心”的使命就完成啦。 “你这人咋这样呀!我心里窝着火,你却悠闲自在,溜口哨儿。安的什么心呀?” 马丫气囔囔地巴数吹不响,她一心想留住他,她挖空心思耐着xing子软磨硬缠,“你说过不甩掉我的,现在你要回城了怎么就变了卦!小崔呀,我求你啦,你刚当上队长,又入了党,你就在门台再继续干吧。你对门台就一点不留恋,啊?” “哈哈,这块土地所能给我的,我已经一点儿不剩地得到啦:职务,荣誉,党票,满手的老茧,还有浑身的苣荬菜味儿……再多的,它没有啦。马丫,我不能一辈子跟土坷垃打jiāo道,你也犯不着对我恋恋不舍。你说得对,我对门台还是有感情的,我会把你当作好朋友……” “啥,仅仅是好朋友?……你?你……” 马丫的脸憋得通红,激愤使他有些语无lun次。她想好了,即使不能把他缠在门台,也要他承认下俩人的关系。她也想到了孤注一掷,她把跟吹不响做下的事告诉了家里,家族的人们,这些人随时都可以聚起来帮着她讨公道。“吹不响,你好狠心!我跟你说,我肚子里又有啦!咱俩的事儿我家里人、亲戚们都知道啦,你要甩开我,没门儿!我跟你没完!” “没完你还能咋样,难道你能腆着肚子绕堡子去喊啊?” “你以为我不敢呀?急眼了我什么也不在乎!当初都是你,缠着我做那种事的……” “跟你说,我们的故事都是在门台这块土地上发生的。现在,我要回沈阳了,要去过城里人的日子。我不可能娶一个土生土长,说话也带苣荬菜味儿的乡下媳fu!” “你侮辱人!” “没有侮辱人的意思,我不过说的是实情。” “别掩盖你心里的龌龊啦!吹不响 分段阅读_第 94 章 分段阅读_第 95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95 章 ,你这人太yin损太狠du啦。” 马丫可着嗓子冲吹不响喊,“别以为你干的那些疤瘌事儿旁人不知道!你造谣中伤,踩着别人往上爬。为着自己的一点点获得,不惜以别人的巨大损失为代价。为了埋汰别人,你编瞎话,欺骗工作组,把青年点的马肉往河里扔……你太卑鄙了,我要揭发你,让你回不了城!” “哈哈,我的‘招工表’早就到了市里啦!” 吹不响笑得挺勉强,“我狠,你说对了,我比狠还多一点儿呢,我狼!这是人整人的年头,你不整别人就会挨别人整,你不狠别人就会被别人狠。人善有人欺马善有人骑,老实人吃亏,这就是生活的逻辑!假如,用别人的脑袋能给我换来一块糖,这块糖我也会吃的。” “魔鬼,你是魔鬼!” 马丫歇斯底里地喊,她发疯似的往吹不响身上抓,“我非得跟你拼个鱼死网破不可!实话告诉你,只要我在这儿再呆上十分钟,我们家的人都会来找你算账的,他们非把你揍扁不可!” 吹不响使劲儿一搡,推了马丫一个趔趄。他有点儿后悔,不该在她面前太得意,话说得太露骨。吹不响突然有了要离开这里的念头,好汉不吃眼前亏。吹不响刚一迈腿,马丫又朝他扑来,他又一闪,她就势在他的腿前跪下来,拽住了他的大腿。 “小崔,你不要离开我,求求你啦……” 马丫的语气又软了下来,她拼力抓着他,任凭他怎样挣扎她还是不松手,“你听我说,只要你留下来,我不会总缠着你的。我喜欢你,没有你在我身边,我会活不下去的,难道你真的是铁石心肠吗……” 吹不响推开马丫往屋外走,他刚迈出屋门,见马家的人们从灰管子桥那边涌了过来,隐约听到了马老头和付二木匠的说话声。吹不响顺着土坡滑下冰河,他慌不择路,脚踩在冰上哧溜了个跟头。他惊慌失措地爬了起来,高梦女打对岸走了过来,吹不响像捞到救命稻草似的揪住了高梦女。 “梦女,你……快去找些知青过来……老马家的人打群架来啦……” 杨达洲和余娟几个人出了老关家直往三台子奔,杨达洲和余娟奔了腰道。丁大黑匆匆赶到马号,他骑了匹马奔向了大道。米拉跟郭容真谈过话就一个劲儿地哭,郭容真告诉米拉,为澄清老关的问题,组织上要采取强硬措施,要把她送到区医院去,对她的身体进行检查。姑娘家的圣洁处岂能任人欺凌践踏?米拉几乎是吼叫着离开的郭容真,气愤让她有些不知所措,近乎几分疯狂了。她想骂人,想砸东西,想放火……想一切可以发泄的方式,最后她想到了死。士可杀而不可辱!以死抗争,抗争这个不公平的世界,抗争这黑白颠倒是非混淆的现实!即使是死,也不能死得蔫巴巴的,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让所有的人知道我的冤屈!米拉哭了一阵子就跑出了知青点,她身上揣了半瓶农yào,她叫嚷着要去公社自杀。余娟听到信儿赶过来时米拉早没了踪影。 米拉疾步往火车站的方向走,深夜黑咕隆咚,旷野白雪茫茫。她的前方有片灯光,脚下却没有了前伸的道儿。她踩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去寻那条小腰道儿,踉踉跄跄走了几步她跌坐在了雪地上。米拉的眼里涌出了泪水,她往棉袄里摸了摸,那个农yào瓶还在,她从地上站起来又往前走……此时,米拉意识到自己走错了路,前面是两片灯光,一片是火车站,一片是叫“两家子”的小村庄,自己分明是在朝两家子走。米拉想改道奔另一片灯光走,脚下却没有了前伸的路,她踩着积雪的旷野往回走,走着走着,碰上了来追赶她的人们。追上来的有十几个人,郭容真也来了。 吹不响在冰封的河床上被马家的人团团围住。马丫拽着吹不响的胳膊哭嚎,吹不响手足无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马丫凄厉的哭喊声撕裂了冬夜的宁静,声音传的老远。 “呜呜……我问你,天底下有你这么搞对象的吗!我们都……都……呜呜……你说不要,就给我甩了呀?你讲不讲良心呀!呜呜……” “我们老 分段阅读_第 95 章 分段阅读_第 96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96 章 马家的姑娘给你搂够了,玩儿够了,你说踹就踹啦?天底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儿!” 二木匠一手拽着吹不响的脖领子,一手挥舞着半截棍子,他耀武扬威地喊,“跟你说,你今个儿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搞对象的事儿允许成也允许黄,这是哪个人都有的权利!” 吹不响争辩着,“你们老马家的姑娘在这儿,你们问问她,我们之间做什么事情不是两相情愿?” “放屁!你这臭流氓!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马丫发疯似的哭喊,一声比一声高,“事儿到了这份上你还倒打一耙,当初我不干,你死皮赖脸,这些你都忘了吗?你自己说,你是不是流氓?你还我的名声!你还我的青春!” 吹不响觉着脑袋涨起来了,昔日的得意忘形,自吹自擂……不想这会儿都让人抓了把柄,暴露于大庭广众下,吹不响耷拉着脑袋,干咔巴嘴没词儿了。 人群里一声声怒吼,一阵阵叫嚣。 “吹不响,你把事儿掰扯清楚!” “甭跟他闲磨牙,揍他!” “就是‘庄稼佬不认识笛子——短箫(削)’,敲折他的脊梁骨……” 河道上又涌来几十号人,呐喊夹杂着起哄,知青们赶来了。浩大的声威把老马家的阵势压下去了。 “有理讲理,不准打人。” 高梦女站到了众知青的前头,她用身子护着吹不响,“谁也不能仗着人多势众就欺负人!今天谁敢先动手,打群架,制造分裂的责任就由他来负!” sāo动的人们安静了下来,散去了。 “梦女,谢谢你……若不是你来解围,还不知道会闹出啥事情来……” 吹不响有了几分轻松,他抓着高梦女的手有点儿语无lun次了,“梦女,原谅我……我没想到事情会这样……” “我帮助你解围是应该应份的,” 高梦女甩开了吹不响的手,“因为我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知识青年。旁的,没有啦。从现在起,你不要再纠缠我。” 正文 第27章 米拉见郭容真、杨达洲、余娟十几人追到了跟前,她无力地坐在了旷野的雪地上。 “你这是去哪儿啊?害得大家黑灯瞎火地跑出来找你。” 杨达洲埋怨米拉,“你的功劳真够大的啊,惊动了这么多的人,到底要去哪儿?你倒是说话呀! “我去哪里,还用得着向谁请示汇报吗?我有自己行动的自由!” 米拉蛮横地戗了杨达洲一句,她又旁敲侧击的说,“告诉你,谁也没有权利干涉我!你们这些人,整天里想的就是搞运动,整治人,我蔑视你们,我恨你们!我讨厌你们!杨达洲,往后我们俩井水不犯河水……” “米拉,你疯啦!” 余娟搂住了米拉,她把她衣服里的农yào瓶掏了出来,余娟长吁了口气,“有话好好说不会呀。米拉,大伙儿都为你着急,大老远的赶来找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大家呢,你真的疯了呀?” “我疯也是让他们给bi的!你们把人往死路上bi,我死也不会让你们得安生,我要用死抗议你们!我死,就死在公社的办公室里,死得轰轰烈烈,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是叫你们bi死的!” “米拉,你想死?你扪心自问一下,你有这个资格吗?” 杨达洲也发火了。“谁往死路bi你啦?是你自绝于生活,自绝于人民,如果你真的断了脊梁骨、连活着的勇气也没有了,那你就死吧!你就是死了,也轻于鸿毛……” “米拉呀,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很痛心。” 郭容真一字一板。他听说米拉要喝农yào着实吓了一跳,不顾一切地跟着人们追了来。直到见了米拉他悬着的心才放下来。一股急火加上累,他的肝又在剧烈地痛。他又心平气和地对米拉说道,“我不想和你多讲什么,我只想告诉你,你的想法和做法都算不得高明,你到底应该怎么做,请你再仔细琢磨琢磨,我可以跟你jiāo个底,不管你个人的想法怎样,组织上的措施不变,我的意见不变!余娟啊,我们先回去吧。” 人们离开了。死寂的旷野只剩下 分段阅读_第 96 章 分段阅读_第 97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97 章 了杨达洲和米拉两个人。天苍苍野茫茫。 “米拉!我说你没山没水儿的整的是啥景儿呀?” 杨达洲厉声厉色地斥问米拉,“你告诉我,你为啥要这样对待我?” “他们说我是不贞洁的姑娘,达洲,我们再好下去,别人会小瞧你的……我不愿意这样。” “你可真够能耐的啊,你怎么会想到了死?” “以死抗议他们!达洲,他们要bi着我去区医院,去接受……接受身体检查……侮辱我……我是清白的……我不能让他们凌辱我的人格,不能让他们检查我。与其让他们埋汰我,宁肯去死!” “你真愚蠢,你这不是抗议是逃避,其实,你是逃避不了的。” 杨达洲搂住了米拉,“不要怕,现在不是咱往后缩的时候,咱们要挺身站出来保护老关……你懂吗?” “他们是要把老关往死里整,老郭跟我说,区里要给老关办‘学习班’……” “何止是办学习班啊,他们是想在你身上给老关做文章,直接把老关送到监狱里专政起来。老关的定案你是关键,咱得把他们的文章推翻。假如你来个一死了之,说不定会把老关推向死地,到时候他们会说是老关bi死了女知青,老关就是长八张嘴也说不清楚啦。” “按你的意思我就该让他们查看身子,让他们肆意的……让他们胡作非为?” 泪水漫到了米拉的脸上,“如果这样做,往后我怎么在人前抬起头来啊!” 夜风吹得人阵阵发冷,杨达洲和米拉相依偎着。他把半边大氅搭在她肩头,搂着她瑟瑟发抖的身子,像抱住只受伤的羔羊,抚摩她冻得冰凉而越发俊美的脸儿。她老实地喘着气,她在他的搂抱里让种安适的感觉沉浸,好受得她直想哭。 “米拉,咱越是在这种时候越是得把胸膛挺起来,做硬骨头,坚强的活着!遇到啥难事也别退却。” “达洲,我爱你超过爱我自己,我应该怎么办,你告诉我,都听你的。” “老郭不是要你到区医院检查吗,我们主动的去,我陪着你去!” “什么,你?” 米拉触电似的从杨达洲的怀里挣脱出来,她用种陌生的目光瞅着他,“怎么,你也不相信我?” “看,你想到哪儿去了,我现在要你答应和我结婚,别再犹豫了。我要向门台所有的人宣布,我爱你,我们要结婚了!你答应我吗?” 米拉没有吱声,她两颊觉着一阵发热,是让幸福的红润烧的吧?她猛地扑在杨达洲怀里,她的头不安分地拱着,她又扬起脸来去吻他的唇,他的鼻子,他脸上的每一个毛孔,她陶醉了。 “还记得咱区委林原书记的话吗?” 杨达洲温和地问米拉,“林原书记说,如果有哪位知青在农村结婚,他不管多忙也要参加知青的婚礼!咱一块儿到区上跟书记说,咱们要结婚,请他来参加咱的婚礼。我们再向他反映门台的情况,跟他谈老关,谈生产队,谈工作组……” “达洲,我跟你好,没有二心,一心一意,可我们一旦在农村结婚,那就意味着我们这一辈子都要呆在这里,永远的也回不了城里啦,你不觉得我们的牺牲太大了吗,咱为啥要这样做呀?” “咱啥也不为,就为了维护正义!我们再牺牲,还能有方林做出的牺牲大呀?我们如果不这样做,我们从前所有的努力就会前功尽弃!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我们还是舍得点自己的利益吧……” 夜幕让大地的积雪映得有些发白,旷野静悄悄不见一个人影,米拉毫不顾及的靠在杨达洲身上。她觉着周身旋转着一股热流,它将多少日子以来的怨与恨、屈辱与痛苦dàng涤得干干净净。她无声的贴在他胸膛里,双手紧紧地勾着他的脖子,所有的恐惧都消失了,所有的烦恼都飘九霄云外了,所有的思绪都停止了,她和他脸颊贴着脸颊,呼吸jiāo织在一起,泪水融和着泪水。此时刻里,他们都觉着世界所有的东西都不需要,只需要爱。爱,在他们相濡以沫的默契下走向gāocháo,gāocháo…… “达洲,你爱我吧,” 米拉撒娇地咬住杨达洲胸襟 分段阅读_第 97 章 分段阅读_第 98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98 章 的纽扣,“我愿把我的一切都给你,就现在……” 他们站立着相依了许久,他把大氅铺到了土埂上,然后他们坐了下来。天上一勾残月,地上一片苍茫。沉默中发出阵窸窸碎碎的声响,她先躺了下去,想起了什么她又坐起来解下白头巾垫身子下重新躺好。两个鲜活的躯体滚在了雪地里,一阵急促的喘息声持续了好久,分化出了两种音律和节奏。 一个如大山般的男人沉重的粗喘。 一个如溪流般的女人轻轻的低吟。 粗喘和低吟jiāo织演奏着一曲生命的歌…… 生命之歌奏完最后一个音符,他轻轻站起身来,她从身下取出那白头巾,白巾染上了殷红的血迹,雪白血红,像寒夜里的一束火苗。 老关的“综合材料”整理出来了,郭容真抱病去了区里亲自把材料jiāo上去啦。他感觉松了口气,这是一年来工作成果的结晶呵。在小农意识盘根错节的乡村开展工作太难了,简直是一步一个坎儿。郭容真想起了那句老话,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他又坚定起了一个信心,面对困难要百折不挠,坚持对资产阶级的全面专政,把无产阶级专政下的继续革命进行到底!做一个限制资产阶级法权的促进派,生命不息,奋斗不止。 郭容真接到了区委的电话,林原书记告诉郭容真他要来门台看看。这让郭容真激动不已,能得到这位书记的关注,郭容真心里所有的不快、郁闷一扫而光。他想好了,要把一年来的工作跟书记认真汇报,告诉书记一年来怎样同干部群众读书学习,调查研究,搞清楚无产阶级专政问题,保证生产队沿着社会主义道路走的,要总结出经验来。郭容真的热情蛮高,很快的,他又像被迎头浇下了一桶凉水,让他从头到脚凉了个透。林原书记来门台是参加杨达洲和米拉的婚礼的,区委对这对知青的婚礼很是重视。更让郭容真窝心的是,婚礼将由老关主持、证婚。这一准儿是杨达洲和米拉的意思,这无非是对工作组的挑衅,这一举否定了老关的问题不说,也否定了工作组多少日子的工作啊!郭容真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被动,这被动的感觉让他身心憔悴,甚至力不能支了。 马号院子里、屋子里张灯结彩,西侧顶头的两间下屋拾掇成了杨达洲和米拉的新房,屋里屋外贴了不少的大红喜字。往日阶级斗争味儿的大字报不见了,婚礼图的喜庆热闹,锣鼓咚锵咚锵地响了起来,这是一次破天荒的隆重场面。它取代了以往阶级斗争的庄严气氛,俩知青的结婚典礼形成了一种和谐的凝聚力,它让人们欢聚一堂。林原书记来出席婚礼了,他放开了手头的工作,把有关开展运动的电话会议也推迟了。公社的赵书记来了。这两位领导的到来无形中让婚礼增加了团结气氛:马代表来了,乡亲们来了,郭容真和佟德元也来了,连佟会计也跟着忙三迭四地张罗忙活。人们仿佛都放弃了前嫌,成群上百充满青春活力的知青都涌过来啦,一起来参加杨达洲和米拉的婚礼。天公也作美,大冬日里出现了响晴的天,慈善的太阳光暖洋洋的抚摩在人们的身上,让人感觉舒舒坦坦的。 杨达洲和米拉被人们簇拥着,新郎新娘没穿结婚的盛装,还是平日里的那身衣裳,幸福却写在了他们青春的脸庞上。俩人的心里本来是压抑着一股凄苦与悲壮,婚礼似乎也有着势态所迫、“bi上梁山”的意味儿。然而,今天他们毕竟是结婚了,两个生命隆重的结合到一起了,两个相爱的人光明正大的成为夫妻了。这时刻里,凄苦、悲壮、委屈、哀怨都化作了激情与兴奋,心里所有的不快、不情愿都烟消云散了。他们愉快的接受着人们的祝福,静心地享受着走向新生活的惬意。 坐在证婚人席上的老关精神焕发,他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兴奋过,冒风像自己家娶媳fu似的张罗,按照庄稼院办喜事的习俗可劲儿地忙道,陪送了褥子陪送了被……从此,门台堡子又多出了一户人家,知青扎根农村开辟了严格意义的安家落户的先河。冒风的大嗓门儿盖过了婚礼的喧嚣,也包容 分段阅读_第 98 章 分段阅读_第 99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99 章 了昔日所有的不快,她主动地跟佟会计爷俩儿嬉笑着,招呼着,跟郭容真也逗趣打哈哈。人们心照不宣,要把今天的婚礼办得隆重而热烈。佟德元以生产队领导的身份在显眼的位置就坐,还讲了话说了祝贺辞。 “过去结婚讲究拜天地,现在不时兴啦,” 马代表也代表贫下中农讲话,他黑黝黝的脸膛上笑逐颜开。“咱一不拜天二不拜地,酸讲话啦,还得跟天斗,跟地斗,不信天命信革命……” “下面,我们请区委的林原书记讲话!” 老关冲着人们宣布道。他脸上罩着兴奋,那颗苞米粒儿似的牙齿又龇出来了。“咱大伙儿使着劲儿地呱唧呱唧,铆足了劲儿拍巴掌欢迎啊!” 掌声热烈的响起来了。掌声里林原书记讲话了。 “头几年,我说过这样的话,如果有下乡知青真的要在农村成家,我不论多么忙也要参加他们的婚礼,我很高兴呵,今天让我有了来兑现这句话的机会!” 林原书记的话热情洋溢激情饱满,他脸上的笑容亲切,自然,他的讲话刚开了个头就让掌声打断了。区上管辖着十几个公社,上百个大队。掀起知青上山下乡的热潮数以万计的知青涌了来,林原书记分外看重知青工作。“眼下呀,我们乡村的条件差,跟城里有差别,缩小这个差别是我们党的长期任务。知青把chā队的地方叫做第二故乡,我赞成这个叫法!我们的家乡好呵!地势平坦,半环市区,四季分明,jiāo通条件得天独厚,我们没有理由不把咱的家乡建设好呵。哈哈,我希望新郎、新娘,也希望你们所有的年轻人、为建设社会主义的农村献青春,献了青春再继续献子孙啊。有一句对年轻人说的话。世界是属于你们的,中国的前途是属于你们的,咱农村的前途也是属于你们的嘛。知识青年来农村安家落户,农村的同志应当欢迎他们,这是最高指示呵,同志们!是我们拿出实际行动的时候啦!知青的住房问题、生活里的所有问题都要由门台的组织帮助解决,这一点不能含糊!……” 婚礼的场面和谐,吉祥,热烈。暴风雨似的掌声一阵高过一阵。 正文 第28章 佟德元坐上了生产队的头把jiāo椅,运动开展得更加轰轰烈烈了。 一九七六年元旦伊始。喜庆的锣鼓咚锵咚锵地连着响了好几天,震得人头皮发麻心发颤。人们隆重庆祝毛主席《水调歌头;;重上井冈山》和《念奴娇;;鸟儿问答》两首词的发表。政治夜校也今非昔比鸟qiāng换pào,从马号挪到了小学校。社员们像小学生似的拿上了本和笔,每日里天擦黑就规规矩矩来到学校,上课,背书,写文章……两首词连着学了几个晚上,男女老少谁都能背诵出几句来,“……旧貌变新颜,到处莺歌燕舞……” “……还有吃的,土豆烧熟了,再加牛肉。不须放屁!试看天地翻覆。” “走资派还在走,阶级斗争天天有”这话成了人们的口头禅,早晨。马号院飘起了彩旗,贴上了大红标语。锣鼓的咚锵声里,皮鞋匠、李大板儿、丁老头、付二木匠等阶级斗争的对象被人们从院子里牵了出来,胸前挂上了牌子:“资本主义马前卒”“社会主义绊脚石”“破坏学大寨坏份子”“黑单干,搞复辟”……“牛鬼蛇神”们训练有素,他们似乎对游斗已习以为常,再不像从前那么羞羞嗒嗒,倒像是很情愿的扮演挨批斗的角色,随时准备在乡间的土道上“游斗”……满足阶级斗争的需要。 傍晚,风声吼了起来,天空刮起了细碎的雪花。社员们又赶到了小学校,佟德元扬眉吐气站到了讲台上,他脸上闪着惬意,兴奋。佟德元微笑着与在场的郭容真和李主任对视了一下,又把目光转向了会场。 “今天,我们的农民夜校安排了一个特殊的内容,请工作组郭师傅作对资产阶级全面专政的报告。工作组进驻生产队快一年啦,大半年来,我们的郭师傅带病坚持工作,真是鞠躬尽瘁呵!可以肯定的说,没有工作组的努力,就没有咱今天的大好形势。我们盼望郭师傅多给我们讲 分段阅读_第 99 章 分段阅读_第 100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100 章 讲对资产阶级专政的理论问题,指导我们的继续革命啊。郭师傅,您请吧?大家用热烈的掌声欢迎!” “谢谢大家的盛情喽,” 郭容真微笑着站起身,他端起两手示意人们把掌声停下来。他又习惯的把两手抚在小腹上,他舒心地笑了,“是呵,跟大家相处快有一年的光景啦,我们共同经历了艰难困苦的斗争,才赢来了今天的大好形势。阶级斗争天天有,所以,我们只要拿阶级斗争当日子过,就会无往而不胜!那些热衷搞资本主义的人得到了教育,大长了无产阶级的志气,大灭了资产阶级的威风!如何概括我们今天的形势呢,‘到处莺歌燕舞,旧貌变新颜’。怎样来描绘我们的英雄气概呢,‘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谈笑凯歌还’。形势大好呵同志们!……‘pào火连天,弹痕遍地,吓倒蓬间雀。怎么得了,哎呀,我要飞跃’……” 郭容真抑扬顿挫地吟咏了一段诗词,南腔北调,铿锵有力。杨达洲沉默严肃,满脸忧郁。老关垂头丧气,无精打采。郭容真扫视了一下会场又说道。 “我们中间就有几个蓬间雀呵,他们把眼前形势看得很糟,对运动至今认识不上去,应该指出,我们有些年轻人、知青,有的还是青年领袖,他们逆潮流而动,和错误路线的代表人物串通一气,上窜下跳倒行逆施,充当资本主义的马前卒。他们甚至仍然对斗争形势报有幻想,妄图被打倒的政治力量东山再起。我们取消了他们去上大学的资格,抽调回城的资格,让他们继续留在农村接受再教育,改造世界观。令人遗憾呵!还应该指出,老关顽固推行错误路线,xing质是严重的!上级组织已经决定,要对他做出组织处理……至于个别包庇走资派的人,我们希望的是两条,一是划清界限,二是反戈一击……” 郭容真的话突然停了下来,他被阵剧烈的肝痛箍住。他的心情很糟糕,有种不祥之兆箍住了他,那是种病入膏肓的感觉。他轻轻地坐下,挥手示意佟德元把会开下去。 杨达洲的情绪涌动着,他清楚,郭容真对他彻底的失去信任了。他向老关的倒戈,给郭容真带来了极大的被动。上大学的念想也成了泡影儿,回城的资格也被取消了。杨达洲突然想起了方林来,方林在时他埋怨他的思想不合时宜,现在他觉着自己的思想也越发不合时宜了。方林还曾叮嘱他保护老关,可如今,老关终于没有保住,自己也陷入了“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的境地。开弓没有回头箭,前头的路不管有多大的坎坷,荆棘,哪怕是悬崖峭壁也认搏吧,用不着什么悬崖勒马。 老关的脑袋耷拉得很低,他没有随着人们拍巴掌,郭容真要他这两天里准备随时参加区里的学习班。让他备好行李,学习的日期却没告诉他,这是个前途未卜的悬念。老关心里泛起丝缠绵的情调来,他想,该到下片儿看看,好多日子没去看望方林啦。 会散了,人们拥挤着出了大教室,地上雪落了一层,均匀地涂上了皑皑的白色。老关径直走出了小学校,他踏上通往堡子外的土道,杨达洲、余娟和米拉已经站到那儿了。 “关叔,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呀?” “我要去下片儿看看。” “去方林那儿?咱一起去吧。” 堡子外起风了,下片儿风凛冽,风卷着雪花在地上打旋儿。枯木、旷野在风中萎缩了,颤栗了。方林坟包上的积雪刚被人扫过,露着新土,与白皑皑的旷野形成了明显的反差。杨达洲、米拉、余娟、老关几个人在方林的墓前伫立沉默,无声息的沉默,让凄凉、惆怅和哀伤侵袭着。 “方林那,我们看你来啦……这程子里忙,俺也没抽空过来跟你唠嗑……” 老关蹲下身子,他把两手抓进了头发里。突然,他痛哭失声了。几个知青簇拥着他,宽慰,劝说。老关旁若无人,只顾倾诉自己心里的话,“当初咱盘算的事儿大概齐的都做到啦。社员们吃上了咱自己种的大米,吃上了咱自己水塘里养的鱼……分红时,多年的欠账户都还上了欠款……我们还进 分段阅读_第 100 章 分段阅读_第 101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101 章 城看了戏。你替我搪灾揽过,指望着我能多干点儿事,俺让你白指望了呀……我要进学习班了,能学到啥,俺还说不准……” 老关捶打着自己的胸膛泣不成声了。他的情绪感染了知青们,他们也哽咽了。 “关叔,你跟方林说的那些话,他能听得到吗?” 余娟俯身凑到老关跟前。她挽住他的胳膊,她眼里的泪滴化做了一片晶莹,“世界上真的有神灵吗?” “神灵,你信它就在,你不信它,它也不怪。” 老关止住了哭泣,“咱活着的人没有死后的体验,人靠股精气神儿活着,人活着,得时时想着要对得住死去的。好人死了,他在人们的心里是不会死的……这不是迷信。” “方林……明天,我就要回沈阳啦,赶过来和你告别……” 余娟把脸贴在墓碑上喃喃细语,慢慢地,泪水漫住了她的脸,“我忘不了你,忘不了门台这块黄土地。忘不了我们的第二故乡……我会经常的来看你……” “余娟,咱不能用眼泪跟方林告别呀,” 杨达洲话里透着股震撼人心的悲壮,“当初,咱是带着欢乐来门台的,也要带着欢乐走,我们没理由悲观丧气!咱想到方林,就该想起我们在一起的快乐。” “俺还清楚记得你们知青来门台的情景,那天是九月五号……” 老关接着话茬絮叨,他像是对方林,又像是对身旁的年轻人,“那天为了欢迎你们来,队里提早用粗粮换来了大米,你们在马号吃的头顿饭是大米水饭,茄子炖土豆,还有粉条子……掏心说,那个时候俺不是起心眼儿欢迎你们,这几年让俺看清了,你们也不白给!为这块土地立下了功劳,创下了奇迹,门台这块儿土地会记着你们的。” 雪在飘,泪在飞。 防风林方向疾步走过一个人来,那人棉猴帽子罩着脑袋,疾步踏在雪地上,走近前了他急匆匆摘下棉猴帽子,白雪的映照下才看清了,是高梦女。 “不好了。明天区里来人,来抓关叔。” 高梦女急得上气不接下气,“赶快想出个办法躲躲吧! “不是说,是办‘学习班’的吗?” 杨达洲问。 “啥呀,说是办学习班,实际上是逮捕!抓起来是要往监狱里送的!” “这话你是听谁说的?” “消息靠得住吗?” 米拉和余娟异口同声。 “这消息是郭师傅亲口告诉吹不响的。区上给关叔定的罪是‘现行反革命’,要秘密逮捕。有备无患,别犹豫啦,还是快想办法躲一躲!……要不然,明天关叔先跟我们回城吧?” “那咱就‘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秘密逮捕,咱们蔫跷儿转移!” 杨达洲显出了几分自信与果敢,“明天你们都赶早车去沈阳,关叔跟你们一块儿走,我送你们。先在城里住下,躲过了风声再说。我们随时保持联系。” “不行!我不能再给你们添乱了。” 老关犹豫道,“我不躲啦,别再连累你们了,就由着他们折腾好了。你们几个该进城的进城该回家的回家,俺豁出去啦!” “关叔,你可别把事情看简单了,现在给你扣啥‘帽子’你也得戴。” 高梦女说,“沈阳前些日子就qiāng毙了一个‘现行犯’,还是个女的,叫张志新。你必须跟我们走,进城后听我的安排。” 正文 第29章 后记 次日拂晓,天还蒙蒙黑,几个知青和老关就在村北的道口聚齐了。世 纪 中 文 地上的雪没怎么见厚,只是风大了许多,“雪一不冷雪二冷”天儿嘎巴巴冷,高天滚动的寒流化做了阵阵的小北风,卷着雪往脖领子里灌,分不清是下还是刮。杨达洲、余娟、米拉、高梦女和老关几个人走上了通往火车站的腰道儿,腰道上的积雪还没被人踩过,几个人刚走近防风林,身后传来甩鞭子的声响儿,接着是阵疾驰的马蹄声,一挂大车朝着防风林奔过来了。 “哪队的大车出来得这么早呀?” 杨达洲警觉里带着几分惊慌,“如果咱碰上了人,我们的打算就全落空啦!关叔,你自己往前走,奔 分段阅读_第 101 章 分段阅读_第 102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102 章 火车站等我们,过会儿我们几个在车站会合你。” “会不会是咱队里的车呀,是他们追上来了?” 米拉更是紧张得不行,“咱们分开走吧?” “你们往前走,我岔开你们,别怕,越怕越出鬼。” 杨达洲紧着往前推老关,他自己站住了脚,“我来搭他的茬儿,你们都别理睬他。” “杨达洲——你等一等——” 吆喝声伴着鞭子的响声传了过来,是吹不响赶着挂大车撵了上来,他把大车吆喝住,从车沿儿蹦了下来,“你们都站下呀。我有话跟你们说!” “你想干什么?” 杨达洲狠狠地bi视着吹不响,态度冷峻,“是谁支派你来的,你是特意儿来追我们的吗?” “你是不是一直在盯我们的稍儿呀?” 米拉的口气也咄咄bi人。 “你说对了,我承认,这多天里,我是在注意你们的行踪。” 吹不响坦白的说,“昨天晚上我也去下片儿了,也去给方林扫墓……” “你到底是咋想的呀,快痛快儿说吧,” 高梦女问吹不响,“是郭师傅让你追来的吗?” “不是。是我自己想来送送你们,我这样做,老关会安全些。你们咋都这么糊涂呀!你们知道的事情还不是我告诉你们的?……” 吹不响有几分不耐烦,“就凭你们几个,关叔他能走得脱?抓不住关叔,人家马上会想到找你们要人!有我在,事情都好办,谁也怀疑不到我头上。进城后关队长先住在我家,我都安排好了,我过两天回去。快,洒愣点儿,都上车,我送你们去车站!” “告诉我,你为啥要这样做?” 杨达洲问吹不响。 “因为,我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知识青年!” 杨达洲没有再说什么,几个人默然地上了车,大车在雪地上疾驰起来。 天亮了,凛冽的风还在刮,细碎的雪花还在飘,漫天是浑浊的云。回头望,门台堡子罩在了风雪中。 往前看,火车站在浊雾里模糊了,辽西平原显得丑陋而苍老。 突然,一阵悲哀的乐曲掠过天穹,在大地弥漫开来。顷刻间,伴着哀乐,广播里传出悲泣的声音:……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沉痛宣告……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杰出的共产主义战士……周恩来同志……逝世…… 大车在风雪中嘎然停了下来。 “啊,是总理,周总理逝世了!” “国家的栋梁倒了,咱们国家的命运会是怎么样呢?” “天怎么这样暗,又要闹地震了吧?” 大车艰难地行驶。 (全文完) 后记 风雪乡村,是我在很亢奋的精神状态下写就的。从提笔写这本书到完稿,我的心始终激动不已,常常让泪水盈满自己的眼眶,也时而写着写着自己就笑出了声儿。我打算将它写成一首青春的礼赞,为我们年轻时光在农村滚过的一代人树起块丰碑,让与我同命运的人们赞赏与自豪;为我们生活过的时代记下一篇“日记”让我同时代的人们记得它;为我们的晚辈后生拍摄下一幅“历史照片”让他们看到它,从而了解他们父辈当年的生活情景。可脱稿后,连我自己读来也觉着乏味。遗憾呵,真是愧对我的知青伙伴,愧对我的同时代的人们,愧对…… 知识青年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这页历史翻过起了。我们用自己的青春,在荒唐年代的生活里煎熬,记下了一代人的奋斗与探索,记下了憎恨与深爱,记下了凄苦还有悲壮……青春,在是非颠倒的年代里同样会闪烁出光芒与热焰,对真、善、美的追求永远是青年人自觉的行动。历史,可以嘲弄“文革”的荒唐,嘲弄那逝去的岁月里的场景,嘲弄那荒谬时代里不光彩的愚腐,以及在那政治气候下的丑类、历史可以对那段生活里所有的现象不屑一顾。但是,历史却没有资格嘲笑青春!我们这代人,报着“祖国的利益高于一切”的信念和无私的自我牺牲精神,在黄土地上流过汗,淌过血,甚至献出了生命。总而言之,我们奋斗过,我们是要强的一代人!这一点,历史作证!大地作证 分段阅读_第 102 章 分段阅读_第 103 章 风雪乡村(珍藏全本) 作者:咏滨 分段阅读_第 103 章 ! 每当我拿起笔来,(写作这部书的时候我还没有使用电脑)眼前就会浮现出我们那三间红砖红瓦的房屋,那由始至终也没装裱利索的棚顶,那烟熏火燎变得漆黑了的房梁,那从来就是缺着玻璃的窗户,还有那热乎乎辣丝丝的“米拉粥”……简陋和破旧的过去,在我的记忆里却是崭新的。那一到春天就像铺上绿地毯似的菜园子,那长满嫩绿树枝芽儿的防风林,那流淌在知青点房前的小河,那铺满了绿色田野的后窗小径……那唤醒和滋润了我们爱情萌芽的小径哟!那艰难困苦却让我们激情燃烧的日子里,我们曾在这儿高谈阔论祖国的未来,夜阑人静时倾听那迷人的蛙叫和蝉鸣……在这里,我们曾产生过多少遐想与神奇的梦幻呵!还有那一片片的庄稼地,飘着稻香的田埂,下片儿那明朗朗的天,鲜艳艳的太阳,还有家西的河塘……这所有的一切都让我魂牵梦萦。有一天夜里,我梦见了我那死在农村广阔天地里的伙伴:他给我剪头。他是知青点里公认的理发高手,男知青们谁都能cāo起理发推子比划几下,而“方林”的手艺最佳。那天夜里也许是太累了的缘故吧,我全然没有在梦里的感觉。我和他唠着嗑,愉快地唠着……我醒来,头发真的秃了一小块儿,鬼剃头?它真的在我身上灵验啦?逝者是否在鞭策我?这让我不得而知,然而从那夜起我没敢再停辍手中的笔。 但愿我的拙作不违我的初衷,“祭奠黄土地下不死的灵魂”诚如鲁迅先生说的,就将这作为后死者菲薄的祭品奉献于逝者的灵前。 但愿它能告诉我同时代的人们,同命运的人们,同生存的人们:不忘过去。 珍视今天。 开辟未来! 公元一九七六年,“文化大革命”结束了。 一九七八年,中国共产党召开了十一届三中全会,经济建设的新时期开始了。 门台村成了富庶乡:“水稻专业户”、“皮鞋专业户”、“养鱼专业户”……如雨后春笋。 历史证明:青春,在是非颠倒的年代里同样会闪烁出光芒和热焰;追求真善美,是年轻人的自觉行动。人们,应该永远的珍惜青春,永远的应该为青春唱赞歌! 1993年1月10日初稿2007年12月修改定稿2008年7月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发行 《更多好书尽在 电子书免费下载》 分段阅读_第 103 章